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夜之杂货店 > 第 3 章
    零的感觉。知道祖父大概在教堂里帮忙,宁悠并不打算去打扰他。

    一个人跑到以前同伴们经常聚集玩耍的地点,可那里什么人都没有。小巷子周围的墙壁都已长满青苔,地面上也生出青黄色的斑点,说明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这里。在原地站着想了好久,宁悠终于决定先不回家,他要去找巴里特。

    巴里特是一群同伴中的首领,小镇上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都会称呼他为“微笑的巴里特”。他是个比宁悠大四岁的少年,有着卷曲的棕色短发,脸上密密麻麻的雀斑并不影响他给人的印象。他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保持着微笑,感觉要比同龄人要成熟很多。

    虽然只去过巴里特家一次,宁悠还是记得去他家的路要怎么走。巴里特有个妹妹名叫华莉丝,比宁悠小两个月,巴里特很宝贝他这个漂亮又可爱的妹妹,所以从来不让同伴随便到家里玩,生怕他们会欺负像洋娃娃一样可爱的华莉丝。

    像小公主一样被哥哥宠爱着的华莉丝是个很温柔的女孩子,她又黑又大的眼睛总会让宁悠不自觉地想起自己的妹妹,他也很想做一个疼爱妹妹的兄长,所以他喜欢华莉丝。

    开门的是巴里特的妈妈,那位慈祥的大婶看到宁悠时愣了一会儿,然后从门边的转角架上拿起一个口罩戴起来,这才带着他上楼。瘟疫袭来时,不管戴什么都没有用,但她总觉得这样做总比什么防护措施都没有的好。

    “宁悠,好久不见,你还是这么瘦弱。”看到母亲带到房中的人,坐在床边的巴里特站起来,脸上露出开怀的笑容。可等到母亲关上门离开,他立刻垮下脸颓然地坐回到凳子上,脸上最常见的微笑消失得无影无踪。

    “巴里特,你怎么了?”坐到对面的椅子上,巴里特的表情让宁悠感到陌生。并不是因为眼前的少年没有微笑,而是确确实实有些什么东西在改变,只不过他还不知道改变的是什么。

    “华莉丝病倒了,看过医生,也吃过yào,但还是不见好,你爷爷也来看过她。”抬起头看了看宁悠,巴里特似乎想说什么,但想了想终究没有说下去。见床上的华莉丝翻了个身,似乎很痛苦的模样,他赶忙给华莉丝添了个枕头,床上的人这才又安静下来。

    “没事的,华莉丝会好起来……”试图说些安慰人的话,可宁悠说到一半就停了下来。就连他自己也觉得这种安慰实在太无力,他尴尬地看着巴里特,然后转头看着床上昏睡着的华莉丝。

    华莉丝漂亮的金发已经枯萎了,像玫瑰花一样的脸蛋消瘦得凹陷下去,只能从轮廓中依稀看出她往日的容貌。

    “亚lún生病的时候,我也是这么安慰他的母亲。”巴里特点点头,想起亚lún死之前自己去看望他的事。不止是亚lún,昆尼尔、莱安、雷克斯他们都是突然生病,然后没过多久就死去。小镇人口有限,本来就只有十几个少年,现在还活着的大概只剩下几个。

    两个人都沉默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宁悠不懂得如何安慰人,他努力回想在书本上看到过的宽慰词句,却总觉得说出来都不太合适。他觉得自己无法带着与对方同样心情,如果只是为了表现自己的善良就轻易说出宽慰的话,是伪善的表现。

    巴里特的妈妈在楼下咳嗽的声音传到楼上,半昏迷中的华莉丝也跟着咳起来。巴里特赶忙扶起妹妹,轻轻拍打她的后背。等到好不容易咳完,华莉丝苍白的脸上显露出不自然的红色,看着有些可怕。

    “我想去教堂祈祷,请求上帝保佑华莉丝的病情好转。”突然站起身,巴里特下定了决心。虽然他不太相信上帝,但这种时候除了祈祷他什么办法也没有。小镇里根本没有更好的医生跟yào品,就算有,像他们这种刚刚能维持生活的家庭也付不起。

    “我跟你一起去。”

    “谢谢。”

    让宁悠在华莉丝的房间等一会儿,巴里特急忙去换衣服。等到确定屋子里没有其他人以后,宁悠悄悄从袖子里拿出那瓶小小的翠绿色液体。里面只还剩几滴,他小心地全部滴在床头的杯子里,看着yào水跟还微微冒着热气的水混合,宁悠有些心慌地扶起华莉丝,慢慢地喂她喝下去。

    只要一小滴就能让快要死掉的伯特莱姆好转,华莉丝这么大的女孩子大概要花好几倍的分量吧。可惜已经没有更多yào水了了,虽然很想问祖父到底要怎么才能做出这种神奇的yào水,为什么不将yào水分给快要病死的病人,但宁悠知道祖父的一举一动都有他自己的打算。他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是不是正确,但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华莉丝死去。

    人不能随意干涉或限制他人的行为,因此最好的方法就是规范自己的行为。出门前他根本没有打算带上这瓶yào水,可走到门口时,他看到屋外那棵橡树下有一条又长又浅的痕迹,就像是蚂蚁的队伍,宁悠突然就觉得,如果他带上可以救人的yào水到镇子里,也许会有用得上的时候。

    看着半昏迷着的华莉丝勉强将水都喝下去,宁悠开心地笑起来。等到巴里特回到华莉丝的房间,宁悠已经把所有认为自己该做或者可以做的事都做完,正静静地在那里等待。

    “我们走吧。”看着还在昏迷中的华莉丝,宁悠心中轻轻叹口气,如果她能好起来就好了。

    教堂里很安静,里面的人比平时要多得多。宁悠进去后没有看到祖父,跟看到他的牧师打了声招呼,他就跟着巴里特坐到位置上,看着身边的人祈祷。

    宁悠从来没有相信过上帝,因为出身的家族,他所信仰的跟教会所提倡的是截然不同的存在。但他并不会讨厌信教的人。

    “每个人的观点和行为都可能不一样,不能随意指责他人”祖父曾这样告诉过他。

    可是,如果只是这样祈祷会有效么?宁悠不相信。如果有效的话,镇上怎么会有那么多人死去。但他遵循着祖父的教诲,祖父跟这里的教会关系很不错,所以他从来没有将疑问问出口。

    思考着是否要把自己已经想办法救了华莉丝的事告诉巴里特,可看到对方在那么虔诚地祈祷,宁悠决定什么都不说。就连他自己也无法确定那几滴yào水是否真的能将病中的华莉丝救回来,如果随意给了别人生存的希望,当达不到预期效果时就会变成谎言那样的话,会被讨厌的吧。即使不太在意别人对自己的态度,但如果好心帮忙都还会被厌恶,对年仅十岁的孩子来说,也是很难受的事。如果yào水真的有效,也许他能求祖父多制作一些来帮助其他的人。

    祈祷整整持续了一个多小时,结束后巴里特接受了牧师的祝福。本来打算立刻回森林的宁悠却想看看华莉丝到底会不会好起来,所以跟着巴里特一起回家。虽然有点奇怪他为什么会一反常态地没有在天黑前就急忙回家,但有个伙伴跟自己在一起总归是件好事,巴里特也并没有多想。

    “哥哥回来了。”两人刚走到巴里特家门口,坐在窗户边的华莉丝就开怀地叫起来,她将头探过窗户,用力地挥着手。

    “华莉丝!”惊讶地抬起头,看着上半身完全越出窗户的妹妹,巴里特赶忙推开门跑上楼去。华莉丝昏睡已经有两天多,如果再不醒过来就可能像那些在这场瘟疫中死去的人那样,无法再睁开眼。

    “哥哥,还有宁悠。”等到巴特利跟宁悠跑到楼上的时候,华莉丝已经安静地靠坐在床头,她的头发披散在睡衣上,虽然脸色还不太好,但漂亮的蓝灰色大眼睛里已经开始闪耀着光芒,“你好。”

    “华莉丝,你怎么突然好起来了?”又是高兴又是奇怪,巴里特赶忙跑去关起窗户,生怕妹妹会被风吹到。

    他守着华莉丝已经有好一阵子,从她开始感冒到身上起了一块块红斑,然后昏倒……几乎能想到的办法都用上,唯独没有去教堂祈祷。家里父亲早已经去世,母亲也开始感冒,他作为家里唯一的男孩子有守护母亲跟妹妹的责任。所以在忙碌着地里的农活后,他每天所剩余的时间都用来陪伴华莉丝,根本抽不出空去教堂。却没有想到祈祷之后妹妹就立刻好起来,巴里特感动都几乎要哭出来。

    “我也不知道,睡一觉起来就觉得精神很不错。”

    “一定是祈祷有效了,太好了。”兴奋地抱住还坐在床上的妹妹,巴里特脸上露出已经很久没有出现的微笑。

    看着抱住妹妹兴奋无比的巴里特,宁悠也跟着笑起来。他不知道究竟是巴里特的祈祷有效,还是爷爷的yào水有效,反正只要看到华莉丝能那么精神地好起来,那些都不重要。

    没有打算说出yào水的事,只要看到巴里特跟华莉丝那么高兴就足够了。婉拒过巴里特母亲留他吃晚饭的好意,宁悠要赶在天黑之前回到森林。不能太晚回去,如果让爷爷知道他出来这么久的话,恐怕明天又会被禁足。

    可即使是这样,回到家时看到屋子里点燃的灯火宁悠轻轻叹口气。他应该早就知道,祖父今天会早归的。

    “我回来了,祖父。”坐在客厅的祖父若有所思地不知在想着什么,就连他打招呼的声音都没有听到。

    尽量放轻脚步走到祖父身旁,静静地看了还在沉思中的长者一眼,祖父脸上的皱纹显示着他的阅历与人生,宁悠却不知道自己老了以后是否能像祖父这样有着一张充满皱纹的慈祥面容。

    “明天你还是不要出门了。”就在他看得走神时,祖父突然眨了眨眼睛,转头看着年幼的孙儿平静地jiāo待。

    祖父知道有什么已经发生了,他无法也不愿去改变这一切。他偷来的时间已经太久了,已经没有什么能教给宁悠,在一切到来之前,他希望这孩子能够明白,拥有力量并不代表可以任意行动,世界是公平的,有些事情任何人都无法违背。

    他希望等到他付出代价的时候,这孩子能够微笑着面对以后的人生,这也是这孩子所必须付出的代价。

    “可是……是。”微微垂下头,尽管有些遗憾,宁悠眼中仍然有无法掩饰的快乐。那种心情,就好像看到伯特莱姆复活后慢悠悠地爬回属于它的窝时,激dàng又有几分骄傲。

    祖父没有继续说下去,宁悠等了等,见再没有什么吩咐,他终于放下心来。以前也有过这种状况,祖父在心血来潮时会禁止他出门,只要不做太大的争辩,很快就能解除门禁。

    “祖父,您的背上怎么了?”宁悠正想上楼,却看到转过身的祖父背后一大片已经干涸的血迹,这让他感到惶恐。

    “什么?”祖父略带茫然的重复。

    “您的背后有血!”宁悠大声叫了起来。他不是个容易被动摇的孩子,很多时候他远比同龄人要稳重,可他毕竟只是个十岁的孩子,而祖父是他唯一还在身边的亲人。

    听到孙子的话,祖父微笑着想了想:“是照顾病人的时候染上的,没什么大不了。”

    “照顾病人?”要照顾怎样的病人才会把外套里面的衬衫弄得满是鲜血?宁悠知道祖父的习惯,不管在多炎热的时候,他都不会脱下外衣。他总是尽可能将自己的身体用布料包裹起来,只有在家的时候才偶尔会例外。

    祖父在撒谎,虽然他的表情、神色、语调都没有改变,但宁悠知道他在撒谎。记忆中他从来没有对自己撒过谎,无论是多么艰涩难懂的事,他都会尽可能解释给自己听。或者觉得根本没必要说直接回答“你还没有必要知道”的祖父,对谎言有着很深的忌讳。

    祖父一直都在用自己的言行教导宁悠,虚伪的谎言戳穿后,痛苦是真实的。即使所谓的“善意的谎言”,痛苦也是确确实实存在。而真实的存在要比什么都重要,对于背负着命运的他们而言,是必须的。“谎言是对自己的背叛,如果背叛了自己,他们这样的人就容易迷失方向。”说过这样的话的祖父却在为了一件染血的衬衫对自己撒谎,宁悠知道这一点,却不想拆穿一定有什么比他知道的严重得多的事情发生了,宁悠不想让祖父为难,所以不问。

    宁悠知道祖父也一定明白这样的谎言会被识破,可却依然不愿意说出事实,这证明隐藏在背后的事情也许是现在的自己所不能承受的。宁悠很想告诉祖父,他已经长大,已经能救别人了。但是他什么也没有说,他坚信自己是正确的,心里却始终有着隐隐的不安。所以他只是认真地点点头,拿了一件干净的衬衫jiāo给祖父。

    也许祖父真的没有说谎,宁悠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太多疑了。因为祖父换衣服的时候,luǒ露出来的背上并没有伤口。但是一向讲究礼仪的祖父为什么不回房间换衣服?小小的疑问一闪而过,没有在宁悠的心里留下太大的痕迹。

    接下来的几天祖父依然忙碌,维娜没有再来送新鲜的蔬菜跟水果,维娜的姐姐莱娜送蔬菜来的时候,宁悠让她把东西都放到厨房里。

    “今天镇子上的孩子又死了一个,可怜的华莉丝。”

    “华莉丝死了?”

    “对啊。本来以为病好了,可没想到今天早上突然死掉,连一点征兆都没有。”大概是想要感慨这个家里的孩子虽然平日总是一幅很容易生病的样子,这次却没有被瘟疫波及,莱娜说着的时候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宁悠,却让坐在凳子上的孩子突然站起来,快速向屋外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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