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英雄无泪 > 第 22 章
    自我陶醉的时候,尤其是在夜半无人时,薄醉微醺后。”

    “你没有见过我,也没有见过我出手,你怎么知道我真的比你强?”萧泪血淡淡的问:“你有没有想到过,也许你一出手就可以杀了我?”

    “我没有想到过。”卓东来说:“这一类的事我根本连想都不去想。”

    “为什么?”

    “因为我绝对禁止自己去想,”卓东来笑得仿佛有点感伤:“一个人如果还能活下去,像这一类的事就连想都不能去想。”

    萧泪血冷笑:“所以你宁愿变得像一条狗一样听话,也不敢出手?”

    “是的。”卓东来说:“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都是这样子的。”

    五小院外的窄门紧闭。

    卓东来敲门,先敲三声,再敲一响。

    这种敲门的方法无疑是他和院中老人秘密约定的,小院里却没有回应。

    “他不在?”

    “他在。”卓东来说:“一定在。”

    “你是不是想通知他,有个他不能见的人来了,要他快点走?”

    “你应该知道他不会走的,他这一生从来也没有逃走过。”卓东来告诉萧泪血:“何况他早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找他。”

    可是小院里仍然没有应声,卓东来又敲门,敲得比较用力一点。

    门忽然开了,开了一线。

    这扇门虽然是开着的,可是里面并没有锁住,也没有上栓。

    老人也没有走。

    幽静的小院里,花香依旧,古松依旧,小亭依旧,老人也依旧坐在小亭里,面对着亭前的雪地,亭前仿佛依旧有蝶舞在舞。

    蝶舞不再舞。

    老人也不会再老了。

    只有思想和感情才会使人老,如果一个人已经不能再思想,不再有感情,就不会再老了。

    老人已经不能再思想,不能再考虑判断计划任何事。

    老人也已不再有感情,不再有忧郁痛苦欢乐烦恼相思回忆。

    只有死人才会不再有思想和感情,只有死人永不再老。

    老人已死。

    他还像活着时一样,带着种无比风雅和悠闲的姿态坐在小亭里。可是他已经死了。

    他那双混合着老人的智慧和孩子般调皮的眼晴,看来已不再像阳光照耀下的海洋,已经不再有阳光的灿烂和海水的湛蓝。

    他的眼睛已经变或死灰色的,就好像将晚未晚将雪未雪时的天色一样。

    看见了这双眼睛,卓东来就无法再往前走了,连一步都不想再往前走。

    他的全身都似已僵硬,僵硬如这个已经僵死了的老人。

    然后他就看见了萧泪血。

    萧泪血看起来并不高,实际上却比大多数人都要高一点,而且很瘦。

    他的头发漆黑,连一点花白的都没有,用一根颜色很淡的灰布在头上扎了个发髻。

    他身已穿的衣衫也是用这种灰布做成的,剪裁既不合身,手工也不好。他的手里提着口箱子,陈旧而又平凡的箱子。

    卓东来看到的就只有这么多,因为他看见的只不过是萧泪血的背。

    就好像一阵凤从身边吹过去一样,这个一直像影子一样贴在他后面的人,忽然就到了他前面去了。

    这个江湖中最神秘最可怕的人,长得究竟是什么样子?卓东来还是看不见。

    可是一个脸上很少表露出情感的人,却往往会在无意中把情感从背上流露出来。

    萧泪血的背已绷紧,每一根肌ròu都已绷紧,然后就开始不停的颤动,就好像正在被一条看不见的鞭子用力鞭挞。

    老人的死,就是这条鞭子。

    无论谁都可以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他绝不是这个老人的朋友。

    他们之间无疑有某种无法化解的仇恨。

    他逼卓东来到他这里来,很可能就是要利用这个老人的血来洗去他心里的怨dú和仇恨。

    现在老人死了,他为什么反而如此痛苦激动和悲伤?

    更令人想不到的是卓东来。

    他绝不是心胸开阔的人,绝不容任何人侵犯到他的自尊。

    这个世界上从来也没有人像萧泪血这么样侮辱过他,这种侮辱也只有用血才能洗清。

    如果他杀了萧泪血,没有人会觉得奇怪,也没有人会觉得遗憾。

    就算他如饮酒般把萧泪血的血喝干,也没有人会难受。

    萧泪血并不是个值得同情的人,卓东来本来就应该杀了他的。只要一有机会,就不该放过他。

    现在正是卓东来下手的最好机会。

    现在萧泪血的背就像是一大块平坦肥美而且完全不设防的土地一样,等着人未侵犯践踏。

    现在正是他情绪最激动、最容易造成疏忽和错误的时候。

    可是卓东来居然连一点举动都没有。

    这种机会就像是一片正好从你面前飞过去的浮云,稍纵即逝,永不再来。

    卓东来的呼吸忽然停顿,瞳孔再次收缩。

    他终于看见这个人了,这个天下最神秘最可怕的人。

    萧泪血居然转过身,面对卓东来。

    他的脸是一张很平凡的脸,可是他的眼睛却像是一把刚出鞘的宝刀。

    “如果有人要杀我,则才就是最好的机会了。”萧泪血说:“像那样的机会永远不会再有。”

    “我看得出。”

    “刚才你为什么不出手?”

    “因为我并不想杀你。”卓东来说得很诚恳:“这一类的事我从来没有去想过。”

    “你应该想一想的。”萧泪血说,“你应该知道我一定会杀你。”

    “一定会杀我?”卓东来的眼光始终没有离开过这个人的脸:“你好像一向都不肯免费杀人的。”

    “这一次却是例外。”

    “为什么?”

    “因为你杀了他。”

    卓东来的目光终于移向亭中的老人:“你说我杀了他?你认为他会死任我手里?”

    “本来你当然动不了他,连他的一根毫发都动不了,”萧泪血说:“你的武功虽不差,可是他举手间就可以将你置之于死地。”

    “也许他只要用一根手指就足够。”

    “可是现在的情况已不同。”萧泪血说:“他还没有死之前,就已经是个废人。”

    “你看得出他的真气内力都早就被人废了?”

    “我看得出。”

    “你是不是刚才看出来的?”

    “他纵横天下,行迹一向飘忽,如果不是因为功力已失,怎么肯躲到这里来,寄居在一个他绝对不会看得起的人的屋檐下?”

    “他当然不会看得起我这样一个人,但他却还是到我这里来。”卓东来说:“因为他知道我这个人至少有一点好处。”

    “什么好处?”

    “我很可靠,非常可靠。”卓东来说:“不但人可靠,嘴也可靠。”

    “哦?”

    “江湖中从来没有人知道他的功力已失,也没有人知道他隐居在这里,因为我一直守口如瓶。”

    这一点萧泪血也不能否认。

    “江湖中想要他这条命的人很不少,如果我要出卖他,他早已死在别人手里。”卓东来说:“就算我要亲手杀他,也不必等到现在。”

    这一点无疑也是事实。

    “而且他还救过我一命,所以才会在最危险的时候来找我。”卓东来说:“你想我会不会害死我唯一的恩人?”

    “你会!”

    “是。”

    “但是我早已知道。”卓东来说:“多年前我就已知道。”

    “哦?”

    “他来的时候,功力就已被人废了。所以才会隐居在这里,这一点你也应该想象得到。”

    萧泪血承认。

    二十年前,老人还未老,那时候江湖已经没有几个人是他的对手。

    萧泪血声音冰冷:“别人不会;可是你会。”

    “他的动力虽失,头脑仍在。”萧泪血说:“他的头脑就像是个永远挖不尽的宝藏,里面埋藏着的思想智慧和秘密,远比世上任何珠宝都珍贵。”

    他冷冷的看着卓东来:“你一直不杀池,只因为他对你还有用。”

    卓东来沉默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长长叹了口气。

    “是的!”卓东来居然承认了:“是我杀了他。”

    萧泪血的手握紧,提着箱子的手,瞬息间就可以杀人的箱子。

    “其买他一直到现在对我都还是有用的。”卓东来叹息:“只可惜现在已经到了非杀他不可的时候了。”

    他看着萧泪血手里的箱子:“现在你是不是已经准备出手了?”

    “是。”

    “在你出手之前,能不能告诉残一件事?”

    “什么事?”

    “你要杀我真的是因为你要为他复仇,”

    卓东来不等萧泪血回答这问题,就已经先否定了这一点。

    “不是的。”他说:“你绝不会为他复仇,因为我看得出你恨他,远比世上所有的人都恨他,如果他还活着,你也会杀了他。”

    “是的。”萧泪血居然也立刻承认:“如果他不死,我也会杀了他的。”

    他的声音又因痛苦而嘶哑:“可是在我出手之前,我也会问他一件事。”萧泪血说:“一件只有他才能告诉我的事,一件只有他才能解答的秘密。”

    “什么秘密?”

    “你不知道我要问什么?”

    卓东来反问:“如果我知道又怎么样?你会不会放过我,”

    萧泪血冷冷的看着他,没有再说一个字,萧泪血又长长叹息。

    “可惜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那实在很可惜。”

    萧泪血要问的是什么事?

    无论那是什么事,现在都已不重要了。

    因为现在老人已死,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人能解答这个秘密。

    卓东来已经死了,无论谁都应该可以看出他已经死定了。

    萧泪血已经打开了他的箱子。

    ——天下最可怕的武器是什么?

    ——是一口箱子。

    箱子可怕,提着箱子的这个人更可怕。

    卓东来的瞳孔又开始收缩。

    他的眼睛在看着这个人,他的脸上在流着冷汗,他全身肌ròu部在颤抖跳动。

    “崩”的一响,箱子开了,开了一线。

    就像是媚眼如丝的情人之眼,那么样的一条线。

    六无论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只要这口箱子打开这么样一条线,这个地方就会有一个人会被提着箱子的这个人像牛羊般审判。

    这个地方也就会像是个屠场。

    第十四章 谁是牛羊

    一

    二月廿四,午时。

    关洛道上。

    司马超群鞭马、放缰、飞驰。

    驰向长安。

    他的马仍在飞奔,仍然冲劲十足,因为他已经在途中换过了四次马。

    他换的都是好马、快马,因为他识马,也肯出高价买马。

    他急着要赶回长安。

    换四次马,被换下的马都已倒下。

    司马超群的人也一样,一样精疲力竭,一样将要倒下。

    因为他一定要急着赶回长女。

    他心里忽然有了种凶恶不祥的预兆,好像已感觉到有一个和他极亲近的人将要像牛羊般被杀。

    二同日,同时。

    长安。

    依旧是长安,长安依旧,人也依旧。

    提着箱子等着杀人的人,没有提箱子等着被杀的人都依旧。

    无雪,也无阳光。

    惨惨淡淡的天色就像是一双已经哭得大久的少女眼睛一样,已经失去了它的妖媚明艳和光亮。

    在这么样一双眼睛下看来,这口箱子也依旧是那么平凡,那么陈旧,那么笨拙,那么丑陋。

    可是糟子已经开了。

    箱子里那些平凡陈旧笨拙丑陋的铁件,已将在瞬息间变为一种不可招架闪避抗拒抵御的武器,将卓东来格杀于同一刹那间。

    卓东来少年时是用刀的,直到壮年时仍用刀。

    他用过很多种刀,从他十三岁时用一柄从屠夫ròu案上窃来的屠刀,把当地鱼ròu市井的恶霸“杀猪老大”刺杀于ròu案上之后,他已不知换过多少柄刀。

    十四岁时他用拆铁单刀,十五岁时他用纯钢朴刀,十六岁时他用鬼头刀,十八岁时他则换单刀为双刀,用一对极灵便轻巧的鸳鸯蝴蝶刀,二十岁时他又换双刀为单刀,换了柄份量极重、极有气派的金背砍山刀。

    廿三岁时,他用的就是武林中最有气派的鱼鳞紫金刀了。

    可是廿六岁以后,他用的刀又从华丽变为平凡了。

    他又用过拆铁刀、雁翎刀,甚至还用过方外人用的戒刀。

    从一个人用刀的转变和过程间,是不是也可以看出他刀法和心情的转变?

    不管怎么样,对于“刀”与“刀法”的了解和认识,武林中大概已经没有几个人能比得上他了。

    所以他壮年后就已不再用刀。

    因为他已经能把有形的刀换为无形的刀,已经能以“无刀”胜“有刀”。

    可是他仍有刀。

    他的靴筒里还是藏着把锋利沉重削铁如泥的短刀,一把能轻易将人双腿刺断如切豆腐一样的短刀。

    ——蝶舞的腿,多么轻盈,多么灵巧,多么美。

    鲜血鲜花般溅出,蝶舞不舞,也不能再舞了。

    于是朱猛奔,小高走。

    于是短刀又被卓东来拾起,带着血淋淋的舞者之魂,被藏于冷冰冰的人之靴筒。

    这柄刀无疑是刀中之刀,是卓东来经过无数次惨痛教训、经过无数次挫败和无数次胜利之后,才蜕变出的一把刀。

    这一刀如果出刀,无疑也是他无数次蜕变中的精萃。

    萧泪血要用什么法子才能拼成一种武器来克制住这把刀?

    他当然有法子的。

    他杀人从未失手过。

    三同日,午后。

    长安城外的官道。

    长安已近了,司马超群的心情却更烦躁,那种不祥的预感也更强烈。

    他仿佛已经可以看到他有一个最亲近的人正倒在血泊中挣扎呼喊。

    但是他看不出这个人是谁。

    这一次必将死在长安的人,是高渐飞和朱猛,他算准他们必死无疑。

    但是他对这两个人的死活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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