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醉吟仙·桃华初上 > 第 67 章
    一直战斗到第二天凌晨方才将魔物砍杀,她疲倦极了,回初云天睡了一觉,再醒来,就彻底将这件事抛之脑后了,帝君亦没再提过。

    ☆、月华如水

    想到当年痴缠他的样子, 桃华从漫无边际的迷惘里扯出一缕神智,不好意思地挠了挠随意盘起的黑发,垂眼道:“当时我年纪尚小,不懂事,帝君一定烦死我了,无妄有时候也说我烦, 看来我是真的挺烦人。”

    月朗自然星稀, 满天尽是一轮圆月的风光, 只有天幕西北方挂着一颗启明星, 从水君的仙邸到烟华海不过片刻的功夫,浪潮拍打着海岸的声音隐约可闻,估摸再走一会便到了。穿过一丛绯色繁花, 又踏上一片碧绿碧绿的草地,帝君回头看她, 话语中听不出悲喜, “也还好, 有人烦我也是桩好事, 胜过耳边空dàngdàng的,只听得见微月殿的流水声。”

    有人烦是桩好事?帝君果然与一般人不同,境界颇高, 若有人同她一般日日烦她,她兴许会变出个琉璃罩子将烦她的人关起来,一直关到对方再不敢烦她为止。

    她小心翼翼的从花海中穿过,掸去身上沾染的落花, 抬头去看帝君。月光下的青年面无表情,眉目依稀是旧年模样,就连周身气度也未有甚大变化,她踌躇了一会儿,犹豫不决道:“我睡了三万年,遗忘了许多事,该忘的不该忘的都有,这三万年,你……还好吗?”觉得这样说有些唐突,她顿了顿,又道:“嗨,今晚月色这样好,星子又不多,挺适合聊一些陈年旧事。”

    她觉得帝君有可能会说“没有你的日子我怎会过得好”,毕竟她看过许多戏本子,每到久别重逢时,戏本子里头的小姐问书生“这些年你还好吗”,十个书生有八个会如此回答,剩下的两个会硬撑着口是心非道:“很好”。

    月光下的帝君颇为淡然,先前甚么容色现下还是甚么容色,遥看一眼不远处的烟华海,紧了紧领口,如玉碎的声音轻轻飘出来,“说不上是好是坏,在三界众生的眼中,我依旧是高高在上的帝君,他们每个人都尊我敬我,从来不曾有人同我顶嘴,挺有成就感的。”默了一瞬,又道:“也的确了无生趣。”

    桃华抵着下巴蹙眉深思。他这样说,是过得好还是过得不好呢,众生崇敬他,可见他不必为不相干的人或话烦心,不烦心自然就过得好;但没了能说话的人,凡事只能自己拿主意,如他所说,的确了无生趣。她希望他过得好,便当他这些年过得好罢。

    她对着月亮伸展四肢,“前人说高处不胜寒,这世间最高的位置大概就是帝君之位了,你在这个位置上一坐就是这么多年,足可见三界众生对你的爱戴,但我想,你一定受够了这种爱戴罢。”任何东西拥有久了,总会不自觉的心生厌烦,权利也罢金钱也罢,就连爱人,相处久了也会有倦怠的感觉。

    帝君忽然停在株夜来香旁,桃华正对着他的后背,看不清他的面容,只听到他大梦初醒般的叹息,“是啊,早就受够了。”又默了良久,忽的转过面对着她清浅一笑,“幸而,我还有值得牵挂的人,岁月恒久于我不过是场等待,待在这个位置是等,不待在这个位置也是等,都一样。”

    伸展的双臂缓缓放下,桃华跟着他继续往烟华海走,目光落在他清瘦的背影上。她很诧异,今夜的她竟能从帝君清浅的笑中体会出一丝无奈,可能是今晚的月光太亮,帝君没将无奈藏好,亦可能今晚的她心思细腻过平日,她忽然觉得,做帝君也没甚么值得高兴的。

    她随口扯了个玩笑,想冲一冲他的无奈,“幸好坐在帝君之位的是你,若换做无妄,只怕他连半月都撑不到,可见帝君你多么有担当,多么有责任心。”

    帝君斜着眼看她,“重生一场,旁的没变,拍马屁的功夫倒练得炉火纯青,可是在思骨河中拜了个师父?”

    拍马屁的精髓所在,就是在对方点破之后还能继续吹下去,桃华听出了他语气中的揶揄之意,仍旧面不改色道:“下仙所说句句属实,皆是下仙由衷之言,帝君若不喜欢听,便不听是了,何必说下仙是在拍马屁。”

    帝君蓦地驻足,在桃华即将撞上他后背之前挪到她身旁,负手道:“看。”

    入目是一轮硕大的圆月,横跨在烟华海尽头,月光照进波澜起伏的海子,一片宁静随着银雾般的月光洒在海面。夜行的拜月鸟扇动着银色羽翼,翅尖的一抹银光闪烁,恍然间如盛放后凋零的昙花瓣,偶有羽毛掉落在海面上,久久漂浮着不肯沉入海底,像只漂泊无依的小船。

    这就是圆月之夜的烟华海?确如她想象中一般,美到不可思议,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桃华快跑几步到海岸线边,深吸一口带着海水味的气息,转面同初微兴奋道:“我曾读过一首诗,眼下倒正好应了景,可见前人写诗都不是胡乱绉的。”她闭目回想了一下,朗诵出声,“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帝君你说,写诗的人是不是也来过烟华海,所以才能写出这样的诗句?”

    她的眼底倒映出帝君完美的侧脸,“让你背佛经你背不下来,背诗你倒是挺积极。”

    她伸出脚去点近旁的一片拜月鸟的羽毛,想让它沉到水底去,面上稍微有些不满,“你让我背的那些佛经绕口的很,有时背上一天也记不得一段,何况,佛能渡世人却渡不了我,我背了它也没用处。”拜月鸟的羽毛可以避水,桃华方把它踩进水底,不多时它又翻了上来。她有些不甘心,又往海水边靠了靠,伸出一只脚去踩它,“诗便不同了,我背了它也算增长了见识,许多我没看过的风景,都能在诗里读到。譬如凡界的塞外,我不曾去过,但我读了诗,所以我知晓凡界的塞外有茫茫的风沙,有成片的胡杨,这些佛经里都不曾有。”

    一个没留神,踩羽毛的脚用力过猛,伸进了水中,锦绣鞋瞬间被海水打湿了,冰凉的触感转瞬蔓延到脚尖。她连忙想将脚伸回来,站在岸边的一条腿却有些发软,用不上劲,该是单腿站得太久,麻掉了。她“啊”了一声,眼看要一头栽进海里,委地的发已先她一步垂了个发尖儿入水,千钧一发之际,她隐约觉得腰肢一软,似有人拦腰抱住了她。

    她抬头,正撞进帝君如水沉着的眸子里,语气略有些凌厉,“方才就想让你别玩水,还没说出来你就要掉进去了,你现在的样子哪里像是三万多岁的上神?”

    樱色的唇一启一闭,露出几颗洁白的牙齿,青年俊朗的容颜在月色下别有一番独特风姿,同他往日的端肃大相径庭。

    她有许多反驳的话想要说出口,她只是快要掉进海里,并未真正掉进海里,她如今可是上神,不再是从前那个凡事都需要他来善后的小小下仙了,就算她真的掉进去了,她也能很快的跳出来,再烘干满身衣衫,大不了挨一场冻是了,哪里值得他开口说她。

    然而所有反驳的话到了嘴边,都变成了一句痴言,她仍旧躺在他的臂弯,颤抖着声儿道:“你的嘴巴看上去好软。”

    帝君的眼神忽的变了,黑漆漆的看不到底,若有所思道:“是吗?”她迷离着双目点头,嗯,这样软的一副唇,不知亲上去是甚么滋味?

    未等到她从迷离中缓过神,帝君黑漆漆的眸子离她的脸骤然又近几分,她连眼也不敢眨了。她轻咽下口水,浓密的睫毛轻颤,像停在花间的蝴蝶的翅膀。浅浅呼吸间,他冰凉的唇印上她的唇,他的气息扑面而来,惊的她连气都忘了喘,心脏亦停止跳动。

    她甚么都听不见,甚么也看不见,似天地间骤然出现一团业火,灼的她浑身上下每个感官都疼的紧。耳中轰鸣乍起,全身的血液都往脑袋涌,涨得她一张脸红的能滴出血。

    辗转缠绵,唇与唇的嬉戏正酣,他的唇是冰凉的,但舌头温暖发热,她被他吻得浑身发软,只能依靠着他的臂膀勉强站立。

    她醉在浓浓青草香气里,享受着,沉沦着,心无旁骛的感受着。

    月凉如水,一对壁人吻得难舍难分,委地的发缠绕难离,确是一段良辰美景,无人舍得去惊扰。

    良久,是帝君先推开的桃华,还是桃华先推开的帝君,这都是无关紧要。两个人的脸都红红的,帝君还好,束发的玉冠还在,只是稍稍有些凌乱,桃华的头发已乱成了一团稻草,簪发的银饰早不知落在了何处。

    方才她好像听到了甚么东西落水的声音,她被帝君吻得喘不过气,就没去看,估摸落水的就是她簪发用的银饰。

    ☆、挑明了说

    眼下这种暧昧不明的情况, 桃华无心去找丢失的银花簪,似乎,她应当先仔细想一想方才她做了甚么,以及她为何鬼使神差的不去反抗。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帝君舔着嘴巴望向明亮亮的一片海子,眼中隐约带笑, 不知在笑甚么。桃华快速的瞥一眼他略泛红意的脸, 心中的尴尬愈发盛烈, 将视线从帝君脸上错开, 她咬着唇去看海边一丛深色花。

    烟华海颇负盛名,桃华这等消息闭塞的都能知晓烟华海的月亮最美,旁的神仙自然也会知晓。往日烟华海旁都是成双成对的眷侣, 有一男一女,有一男一男, 亦有一女一女……总之, 鲜少能碰到烟华海清净的时候, 成对的神仙一抓便是一把。

    帝君和桃华今儿来的赶巧, 时逢四海水君办满月宴,为了往来宾客的安危着想,亦为了显示郑重, 水君特意下令将烟华海封锁一日,不容任何人进入。

    当然,这个任何人里头要将帝君和桃华刨出去,帝君从不守任何规矩, 哪怕他自己定的规矩,他想违背就直接违背了,从不会放在心上;桃华比较惨,是被诓来的,她压根不知水君有发布过不许任何人进烟华海的禁令。

    饶是如此,烟华海边还是有一对漏网的鸳鸯,该是从守卫松懈的地方进来的。他俩饶有兴致的看完桃华同帝君的这场唇舌缠绵,毫不觉得该回避一下,神情颇为向往,只差捧把瓜子蹲一旁看了。

    桃华脸上的温度还没褪下,乍见了有外人在,登时又烧起来,缓缓的将视线挪回海子旁,她默默吞了口口水。唔,其实值得尴尬的事情并不是她同帝君之间的唇舌缠绵,孤身的男女在美好月色的蛊惑下总容易做些意料之外的事,她同帝君只是打了个啵啵,并未做出更出格的事,所以这并没甚值得尴尬的。真正值得尴尬的,是她同帝君打啵啵的场面被陌生的后辈现场观摩了,他们吻了有多久?应该有半柱香,呵,这半柱香的时间里,她同帝君吻得难舍难分,这对后辈亦看得津津有味……

    许是见桃华发现了他们,蹲在深色花下的那对鸳鸯匆匆忙忙起身走了,没走多远,个子稍矮的女神仙先压低声音道:“方才那对眷侣你可曾认识?我看着眼生的紧,估计是远路过来的,特意来烟华海看月亮的。”

    男神仙的声音听着令人头皮发麻,“小宝贝你都不认得,我又怎么可能认得。”停了停,悄悄朝桃华和初微站的位置看一眼,又道:“看上去他俩该是刚在一起不久,就像宝贝儿你和我一样,我对你虽有万般喜爱之情,但你我在一起的时日尚短,只有我心里头明白,你是看不出我对你的万般喜爱的。”

    桃华被他的两句宝贝儿惊的踉跄了几下,斜眼看初微,他倒颇为淡定,依旧站的如雪中松般笔直。桃华心道帝君不愧是帝君,见惯了大场面,这等小恩小爱的对话在他耳中不过如水花掠过。她亦不由得暗暗松了一口气。好在这对鸳鸯并没认出她,也没认出帝君来,不若隔日他俩将今日看到的事情传出去,众仙都知晓恶贯满盈的女魔头同帝君打啵啵了,她倒无所谓,她被众仙议论惯了嘛,只是帝君该如何同仙界众生解释。

    眼见偷看他们打啵啵的鸳鸯走的愈来愈远,只听得到男神仙不满的抱怨,“你多看了那个男的一眼!你凭甚么多看他一眼!”女神仙满不在乎的反驳道:“他长得好看嘛,多看一眼都不行么?”

    男神仙愈发不满,“不行不行,你只能看我,若你还看他,我也要回头去看那个女的了,她长得也十分好看。”女神仙似是冷笑了一声,“你的意思是我没那个女神仙好看?我便说你不是真心爱慕我,见了比我好看的女子便不愿看我了。哼,我今晚不该同你出来的!”

    一高一矮两道身影缓缓消失在视线里,后头再说的甚么,男神仙有没有将女神仙哄好,桃华再耳聪目明也听不清楚。她回过神,摸了摸胳膊,觉得鸡皮疙瘩该掉了一地。

    挂在海子上的月亮往下沉了几分,像是要没入水中,照的海面亮闪闪一片。涨潮的时辰到了,隐约有海水往衣袂上拍,桃华往后挪了挪身子。海边风大,幸而帝君给她备了披风,海风这样狠吹,她竟没觉察到冷。

    白缎的鞋子踩在海边的碎石上,帝君缓走到深色花旁,捏诀变出一条毛毯子,盘腿坐在花下,抬起皓月般清朗的脸对她道:“海边风大,有这丛花在可以挡一挡风,且在花下看海上明月别有一番风味,你也坐过来罢。”

    桃华踌躇片刻,恐她同帝君坐在一处的场景再被旁人看了去,又觉得方才他们连啵啵都打过了,她还有甚么好忌讳的,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她吸了口气,一步一步挪到帝君身旁,局促的站着。帝君拍了拍铺在芳草上的毯子,眼神中的笑意浓的要渗出来,她抿抿嘴,收敛收敛袍子,背对着他坐了。

    花下的景色果然别有洞天,透过浓密的花朵间隙看海上生出的明月,被yīn影遮住的部分也变得异常旖旎。鼻息间有帝君身上的青草香气,又有深色花淡淡的香气,就连海泽上蒸腾的水汽都仿佛有股特殊甜美的味道。

    若非眼下身旁有初微,她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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