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醉吟仙·桃华初上 > 第 39 章
    她那番话后,并无反常的举动,一举一动莫不如常,仍把她当妹妹看,这令桃华松了一口气。

    估摸他是没听到重点。

    她并不想让黎里知道她不是星归,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哪一日她回了桃花坞,星归的魂魄归体,一切回归正轨,便当她没出现过,不在凡界留下存在的痕迹,无拘无束无牵无挂,甚好甚好。

    至于她的未婚夫,青云国的太子殿下,她有许多话想一吐为快。

    桌上摆了一盘洗净的苹果,她挑了个好看的,“咔嚓”咬一口,找茬似的对着白裳的青年哼哼唧唧道:“你是青云国的太子?”

    白裳的青年自然而然的点一点头,“当然。”

    桃华微微挑起半边眉毛,往黎里坐的角落看一眼,“小哥哥你是怎么jiāo的朋友,谁都往家带,我猜你先前并不知晓他便是青云国的太子罢,真是太没眼力见儿了。”

    黎里的嘴角抽了两下,抬手去取圆桌正中的茶壶,自顾自斟了盏茶,并不打算接话。

    他没眼力劲儿,嗯,这个他承认,他一个凡人要那么好的眼力见儿作甚。但是方才说他没眼力见儿的某位,倒是真的没眼力见儿了。

    帝君就坐在她旁边,肩膀搭着肩膀的距离,她仍没认出来,只把他当成青云国真正的太子,不晓得是感官太弱还是反应力太差。

    没等到黎里的回答,桃华并未觉得丧气,“喀嚓”咬了第二口苹果,转过头神情严肃道:“少年郎我少不得要说一说你,你已有了夫人,还要来黎国娶星……娶我,虽说你们凡界三妻四妾很正常,但这好歹是我第一次嫁人,第一次便让我做个第三者,想来我以后的人生会留下不光彩的一笔。”

    青年诧异的举目对她,深邃的眸子黑且暗,“你听谁说我已有了夫人?”

    桃华捧起苹果,兔子似的连啃两口,心想难道是她误会了,青年并没有夫人?她咽了口中的果ròu,恰到好处的吐出块啃的精光的苹果皮,解释道:“唔?我猜的啊,前两日陪着你的那个紫衣裳的姑娘,不就是你的夫人么。”

    初微斜目看她一眼,随手取了把小刀,拿过桌上的一只苹果,从中间开始削皮,骨节分明的手前后翻转,缓缓道:“那是我一位故人的妹妹,许久不见了,前来叙叙旧罢了,并不是我的夫人。”

    桃华理解的点头,“原来不是你的夫人,我想也是嘛,小哥哥说你曾给附近几个国家送过聘书,结果他们家的公主死的死疯的疯,若你真有个没死的夫人,何必还来黎国娶我。”

    黎里掐着嗓子咳个不停,整张脸涨的通红,桃华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嗯,当着当事人的面说出这种秘辛,可能不大好,毕竟这不是什么光荣的事,可能还会伤害到青年稚嫩的心。

    她转瞬换了个态度,微探身子,对着白裳青年神情诚恳道:“但青年你生有一副好相貌,星归配你是你亏了,能嫁给你,是星归乃至是黎国的荣幸,莫大的荣幸。”

    嗯,反正不是她的荣幸。

    青年听没听进去她不清楚,但想来应该能听进去,这世上所有的人都爱听拍马屁的话,但这所有人里头有一个例外帝君。

    反正她每次拍帝君的马屁都拍马蹄子上头去了,无一例外。不晓得是她拍马屁的功夫不到位,还是帝君压根不爱听。

    几个喘息后,青年递了颗削的圆润的苹果到她跟前,干净的果ròu□□在外,望着她轻声道:“给,这只削过皮了,好啃一些,不用吐皮。”

    桃华准备送进口的苹果险些从手里滚出去。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场面有一瞬间的凝滞。

    黎里捧着胸口趴在桌上。他觉得胸口烧的慌,耳朵也疼的慌,尤其是眼睛,被绯色的暖风吹的都睁不开了。

    晚来天yù暗,昭阳殿里的灯火已经熄灭,殿门也已关严实。桃华心里头有些心事,加上明日她要出嫁,便给昭阳殿的所有宫人放了一日假,偌大的宫殿里头只有她一个活口。

    怎么说也是她头一次出嫁,虽说嫁的不是自己喜爱的男子,难免也要紧张一把。奇怪的是她的心里只有紧张,并无憧憬。

    她在仙界时也看过梨安下神成亲的场景,红色的双凤花从梨安宫一直开到初云天,漫漫如红云遮日,年少的仙君着身红色喜袍,驱着九彩凤凰去迎娶她,一路都是前来祝贺的仙家。

    梨安下神算是仙界有名的剩女,桃华不曾与她深jiāo过,但她经常能听到她的名号,初云天的那群仙子,私底下总爱讲一些大人物的八卦。

    当时的梨安已是下神,想来若没湮灭,如今应该已经成了上神,娶了她的那位男子,只是个初有小成的仙君,仙阶同梨安差了数层。

    梨安下神的父亲同帝君有些jiāo情,她成亲的那日,帝君难得卖了个情面,领着彼时刚有仙根的桃华一同前去庆贺。

    她借着初微的面子得以靠梨安近一些,当时年少不懂事,便问了初云天所有仙女儿都想问的一个问题:“姐姐你长得好看,仙阶又高,怎会嫁给他呢?”

    梨安温婉的笑她到今日还能想起来,暖暖的,沁人心田,“我一直在憧憬着这一日,究竟憧憬了多少年,我自己都记不清了。我很庆幸能有人陪我一同走完以后的仙途,他疼爱我,我亦很爱他,只消如此,还用管旁的作甚。”

    她便在心里暗暗记下了高贵如梨安下神都觉得出嫁是一件值得憧憬的事,想来出嫁这件事当真值得憧憬。

    喜宴结束后,她跟着初微回初云天,祥云晃晃悠悠,她盘腿坐在他身边,神情严肃道:“我很疼爱师父,这是大家都能看出来的事实,那么,师父你有没有很爱我?”

    帝君看也不看她,拨弄着腰间的玉佩,状似随意道:“你懂得什么是爱么?”

    桃华一生下来就在不周山,九色鹿没告诉她什么是爱,季霖亦没说过,她到初云天后,也没人告诉她。

    她老实jiāo代,“不知道……但是梨安下神同我说,她的夫君疼爱她,她亦很爱她的夫君,所以他们才会结为连理。”

    摆弄玉佩的手略顿一下,匀速飞着的祥云也打了个顿,转瞬又恢复正常。帝君难得正儿八经的对她道:“徒弟对师父好,那是应当的,算不得疼爱,应该叫做敬爱,我对你好,才能叫疼爱。”

    桃华蹙眉想了许久,祥云将将腾进初云天时,她终于想明白了帝君所言的意思,兴冲冲道:“那么按照师父的意思,由你来疼爱我,那么我就要很爱你了。”撇嘴不满道:“可是明明我疼爱你更多一些,你总是骗我陪你去凡界捉妖。”

    帝君抬手顺一顺她zhà开的毛,神色愈发正经,“我决定以后都不带你出去赴宴了,学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昨日教你的隐身诀会使了么。”

    她闭目想一想,隐身诀共有十五句,她只能想到前三句,后头的再想不起来。睁眼摇头道:“还不会。”

    祥云落地,帝君给了她一个眼神儿,嘱咐她好生修习隐身术,负手回书房处理积压的文牍。

    她立在初云天带着禾花香气的风中良久,等到月色漫了满头,想透了什么似的,喃喃自语道:“但是我爱你,是真的。”

    诚然,没有人告诉过她什么是爱,她读的书上也没写清爱究竟是什么玩意儿。但她是个有心有肺的正常人,她能分得清感激和别的情感。

    她敢肯定,她对帝君,爱比感激多。

    她那时没能想透的是,一旦察觉到她深爱帝君这一点,她将再也快乐不起来。

    以后的日子,她果然没能再快乐起来。

    ☆、夜半私会

    关了殿门的昭阳殿静的可怖,树影透过窗子投在床边,像神话故事里张牙舞爪的志怪。

    桃华侧卧在床榻上,身上裹了床毛毯子,百无聊赖的变出团火苗,“啪嗒”吹灭,片刻后又燃起一团。她现在只能搓出团火苗,除了这个,别的术法都没恢复。

    这哪里像是个神仙,去做伙夫还差不多。

    夜已深,她还没想睡的意思,清醒的像是刚刚睡醒。对于即将嫁给青云国太子这事,她并不憧憬,只是觉得紧张,可见她是真的不爱他。

    若她要嫁的人是初微,想必她早就跳到昭阳殿外头去了,必然时时刻刻盼着明日的太阳早早升起,一刻都等不下去。

    唯一敞开的窗子外头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似有人靠近昭阳殿,桃华猛的起身吹灭指尖燃烧的一缕火苗,呼吸刻意放缓。

    还未来得及伸头去看,毯子只掀开一角,下一刻,一个白色影子翻窗出现在她的房中,稳稳当当落地,显然有一身的好功夫。

    月色将房中照的恍如白昼,来人的素锦长袍纹丝不乱,墨色长发及腰,只用根玄色发带束了一半,另一半软软披在脑后,深邃的眸子幽幽,能反出璀璨的光线一般让人移不开眼。

    与初微有三分像的容貌在月下看的不够真切,若打眼粗略一看,竟有七八分像初微,尤其是看着她不言语的模样,更是像极了初微。

    桃华静静地吞了一口口水。

    翻窗进来的青年负手立在她床前,桃华想到了深夜偷偷相会的孤男寡女,四下无人,夜色深深,一男一女,yù拒还迎。若没记错,得叫做姘头。

    她抓了团被子护在胸前,觉得此情此景下她得说些什么。而且要说的有内涵,说的有理有据,说的铿锵有力。微张的口一滑,脱口而出,“你你你,你吃了没?”

    翻窗进来的青年似也没想到她开口会说这句话,神情略一滞,侧头想了一下,继而慢条斯理的掰指道:“晚膳你同我一起用的,你吃了一整只烧鸡,吃了块酥油饼,还有什么来着……”记的不大清楚,他蹙眉努力的回想。

    桃华掩唇做惊恐状。她真的吃了一整只烧鸡?唔,好像是吃了,因膳房将烧鸡做的甚是美味,她险些连鸡骨头也啃进肚子里。对了,她还吃了一盅龟苓膏……

    但是这和青年翻窗进她的闺房有何干系,她现在不应该义正言辞的追问青年为何大半夜的进她的房间不是么!

    “窝窝窝……好好的殿门你不走,作甚从窗子跳进来!”

    青年的语气大有理所应当的意思,神情亦诚恳,“殿门关上了,我看窗子开着,又刚好能容一人通过,便就近跳了进来。”

    桃华侧身探头出去看,嗯,殿门确实是关着的,窗子确实是打开的,而且打的很开,两个鱼丸都能从窗户中跳进来。

    要是让她选,她亦会选择从窗户跳进房间,省了开门的功夫不说,跳窗显得她是个豪放不羁的的人。

    诚然,她就是个豪放不羁的人。

    她撑着下巴坐在床沿,一壁庆幸自个儿没有luǒ睡的习惯,不然今晚青年跳窗进来,见了她没穿睡衣的模样,得有多尴尬,一壁思索青年大半夜来昭阳殿所为何事。

    总不能是来串门的罢,她没见过谁大半夜出来串门,还从窗户翻进主人的房间。若不是过来串门,难道青年漏夜前来,是要对她行不轨之事?

    她不由得裹紧了身上的衣裳,格外仔细注意青年的一举一动。

    青年转身朝屏风外的琉璃花架走去,抬臂取下棠玉白日里挂上去的大红喜服,远远扔到她怀中,“换上,让我看一看。”

    桃华吃惊的从床上坐起身,将大红的喜服一并拥在胸前,慌乱道:“你偷偷进了我的宫殿,眼下还要我脱衣服!你到底要作甚!”

    果然是要对她行不轨之事!

    青年的身子蓦然抖动两下,淡淡瞥她一眼,抬步向外走,背过身掩在屏风后头,方才解释道:“傍晚听棠玉说,青云国送来的嫁衣你还没上过身,明日就要穿它了,哪里不合身要连夜修一修。我寻遍昭阳殿也没找到个侍女,只好自己过来瞧一瞧。”

    这个理由……确实是个好理由……桃华不晓得如何反驳回去。

    她躲在毯子后头翻看手中的喜服,苏锦布料触手柔软,手工绣出的百花纹图案精致细腻,衣襟处以赤金丝线绣了两排桃花,栩栩如生,能闻到香味儿似的。

    小心的将喜服摊开摆在床上,她冲着屏风的方向呲牙道:“你可别偷看啊,我是个很保守的人,若是让我发现你偷看我换衣裳,我就将你绑起来沉到水里,还要坠块石头在你腰上。”

    屏风那头的人影晃了几下,终究还是什么话都没说,隔着屏风上的四时花卉,恍然如个虚幻的影子。

    桃华很骄傲,觉得是自己的威胁起了作用。轻手轻脚将繁复华美的喜服穿上身,时刻注意屏风后的青年可有偷看,套上最后一只袖子,桃华扯平衣襟的褶皱,边系着腰间的绸带边往外间的镜子跟前走。

    还未走到镜子前,屏风后的青年先朝她招手,“过来。”

    她停下步子,仅剩的一只手费力的在腰间摆弄,努力了半天也没将绸带系上。自打她只剩下一只手后,诸如系带子一类要用到两只手的事,一般都是棠玉帮她做的。

    又折腾了几下,还是没能成功系个蝴蝶结,她索xìng放弃了,用一只手抓紧腰封上的绸带,抬目对着青年不解道:“唔,作甚?”

    青年慢走几步到她面前,抬手盖住她的眼睛,另只手快速的捏了两个术法诀,接连打在她身上。

    半仙无妄的影子一闪而过,即刻消失不见,身边隐约跟了个胖乎乎的小仙童,蹑手蹑脚的,偷鸡摸狗一般。

    细微的银光闪烁,原本矮他两个头的少女瞬间长高了一些,刚好与他比肩,及腰的黑发堪堪委地,鸦翅似的睫毛一直垂到眼睑。

    额间一点朱砂妖娆,正是桃华原本的躯壳相貌。

    尘埃落定后,他松开捂住桃华眼睛的手,上下打量一番,满意的点头, “这样顺眼多了。”更靠前一些,骨节分明的手搭在她的腰间,自然而然的将绸带系成一个精巧的结,嗓音低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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