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昊的话话意深长，青溪不由一楞，阳昊却不等她再说什么，转头指着不远处的一座墓碑说道：“你看，我爸爸妈妈在那里！”
通往墓碑的是一条青石板小路，待阳昊从后备箱里取出早已备下的水果和鲜花，二人才缓缓拾阶而上，来到那座墓碑前。这是一块夫妻合葬的墓地，占地非常宽阔，高大气派的墓碑上有两个青年男女的照片，皆不过二十三四岁的样子：男的生着容长的脸，鼻梁上架着一副宽边眼镜，看起来眉清目秀斯文儒雅；女的一副瓜子儿小脸上有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淡而细长的双眉微蹙着，浓黑的长发编成一条辫子垂在右肩上，虽不见有什么装饰，却美得仿似挂历上的女明星。照片下方并排刻着两个名字：阳海生，陈舒楠。
阳昊将水果和鲜花摆好，跪地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说道：“爸爸，妈妈，我和姑姑一起来看你们了！”
青溪盯着照片中的陈舒楠，陈舒楠似乎也在静静地瞧着她，那双眼睛里仿佛含着一丝笑意，明明是初秋的上午，她却觉得有些冷。不过片刻，身旁的树丛和脚下的小草竟然慢慢地变得枯黄，四周的景色也在变化，太阳不见了，花儿也不见了，天色一下子变得暗沉沉的。风渐渐大起来，越来越刺骨，呼呼的响声中竟然还夹杂着细碎的雪花。照片中的陈舒楠发出凄厉的痛呼，她精致的五官扭曲在一起，沙哑着声音大声喊道：
“海生！海生！你在哪儿？”
青溪只觉眼前一晕，片刻后清醒过来，发现自己置身在一间低矮破旧的平房里。这里看起来像是一家简陋的乡下的诊所，靠窗处放着一张桌子，拐角处是一座多层的柜子，上面摆放着一些零星的常用药。后墙处是一张病床，床上的陈舒楠正用力地揪着身下发黄的旧床单，一声接一声地痛呼着。她身上的衣服破旧不堪，而且还血迹斑斑。她的肚子高高的隆起，竟已怀孕七个多月。她吃力地冲青溪喊道：
“小妹妹，求求你！……求求你帮我找海生来！求求你……”
此刻的青溪身量矮小，看起来最多不过七八岁的样子，她拿着一条打湿的毛巾替陈舒楠擦去脸上的眼泪和汗珠，她的声音听起来还很稚嫩，她说：“姐姐，你不要怕！我大娘经常替村里的大嫂大婶们接生，她很厉害的！你放心，你会没事的，你的孩子也会没事的！……”
陈舒楠犹自痛呼着，只是一迭连声地喊道：“海生！海生！……”
青溪问道：“姐姐，海生是谁？”
陈舒楠痛得无法回答，嘶声催促道：“医生，快叫医生来……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青溪见有殷红的血从她的身下流出来，将床单都染红了一大片，顿时又惊又怕，转身就往屋子外奔去，差点儿和推门进来的中年妇女撞个满怀。那妇女正是这家诊所里唯一的医生，她见青溪慌慌张张的，忙问道：
“怎么啦？青溪，你慌什么？”
青溪喊道：“大娘，她……她……”
女医生急步走过来一看，震惊地低喊道：“哟，怎么出这么多血？”
陈舒楠一把抓住女医生的衣襟，哭求道：“救救我的孩子……医生，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女医生忙答道：“放心放心！我一定尽全力帮你！你的孩子几个月了？你为什么这么不小心摔倒？你的爱人呢？你家在哪儿？我叫人去将你爱人找来，好不好？”
陈舒楠泪水涟涟地摇头，边哭边说道：“我没有家，……我爱人他……海生他被家里人带走了……他家在江海市……他被周管家带走了……”
青溪年纪小，没听懂她说些什么，女医生却听懂了，不禁惊讶地低喊道：“江海市？江海市距离这里一千多公里呢！你……你们……你们背着家里人私奔，孩子都有了，他却被家里人找到带了回去，是不是？”
陈舒楠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是……他被周管家带走了！周管家推我……我的孩子才七个月……医生，救我的孩子……救我的孩子……求求你！救我的孩子……”
时间是一九八五年的深冬。城市里已很开化，在民风淳朴的乡下，私奔两个字却还是有点令人震惊。才子佳人私定终身私奔出走的故事自古有之，女医生听说过不少，倒也不十分意外。听她话意孩子的父亲竟还是江海市的高门大户？只是再怎么门不当户不对，孩子都有了，也不该做得这么绝不是？将这样一个身怀六甲的孕妇推到在地，也亏那个周管家下得去手！看这姑娘生得面容清秀，却不想竟也是个苦命之人！女医生心下愤愤不平，边挽袖子边吩咐青溪道：
“快，去烧点热水来！我替她接生！”转头对陈舒楠说道，“你的孩子还不足月，等下可能要费事一些！你要尽力配合我，好不好？”
陈舒楠在枕上点头，“谢谢医生……我一定听话……救我的孩子，无论如何都要保住我的孩子……这是我和海生的孩子……我要孩子……”
女医生劝道：“好好好，我知道啦！你不许再哭，要保存体力，孩子才能平安的生下来知不知道？”她褪下陈舒楠的棉裤，双手在她圆滚滚的肚子上按压，“配合我！来，吸气！……对，慢慢呼出来……然后用力……用力……不要紧张，女人第一次生孩子都会有点疼，半副身子都是躺在棺材上的，不过没办法，祖祖辈辈都是这么过来的，谁让咱们是女人呢？……想想你的孩子……对，很好！再点儿用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