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锋架在自己的脖子上，陈风深吸一口气，一股狂热的躁动在他体内奔涌。
紧张？刺激？兴奋？
他说不上来。
总之，现在的他，莫名生出了一种成就感，尤其是被恶魔那双震惊幽怨的双眸盯着，这份成就感更强烈了。
某个手握重要资源的人以自杀来威胁别人替自己办事，这种事他只在电视里见过，而每每见到类似场景，他都感觉一阵热血沸腾，心脏狂跳，几乎要冒出了嗓子尖。
就和现在一样。
“人类你不敢，”恶魔捏紧了拳头，显然她心里也在恐慌，“你这么年轻你舍不得死吧？”
“若是放在一天前，自杀这种事不要说做了，我连想都不敢想。”陈风露出了一个自认还算平和的笑容，“但现在，我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已死之人，还怕再死第二次吗？”
看着陈风犀利的眼睛，恶魔真的慌了。陈风说得没错，她和人类打交道的经验很浅薄，虽然八百年前她就诞生了，但她运气很差，诞生不久就赶上了一次大灾变，那起灾变直接导致全世界绝大多数恶魔被封印，其中便包括她。而她破开封印，还是两年前的事情了。
如果换一个经验老道的恶魔，决不至于被陈风威胁到这等地步，但恶魔资历尚浅，又正是迫切需要大量积攒仇恨值和罪恶值来提升自己的时期，这一时期的恶魔如果签上了一个长期型契约，是能省下很多修炼时间的。
所以这时候，陈风还真不能死。
哪怕他想找死，自己也得不惜代价拉住他。
而陈风正是根据对恶魔的只言片语的捕捉、以及配合着他这双魔眼的能力，推理出了恶魔舍不得他死的结论，从而对症下药，找出了驭使恶魔的办法。
那就是自己主动找死，这样她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必定会出手，为了她梦寐以求的仇恨值和罪恶值。
“区区一个人类居然把我这个恶魔摆了一道真是气煞我也”
从桌上蹦下来，恶魔杵在原地，捏紧拳头恨恨地盯着陈风的眼睛瞪了半天，她才终于泄了气，轻呼一声，无奈道：
“好吧好吧，只要你别想不开，以后听你差遣就是了只是我也有个问题想问问你。”
“你还有问题？”尖刀依然没敢挪开咽喉，不过陈风的精神松弛了几分，因为道理已经传达到了，这把唬人的水果刀其实意义不大了。
恶魔神色低垂，她瞥了他一眼，说：“我听说你们人类是重情义的动物，至少明面上会互相给个薄面。人类，昨天傍晚，是我救了你的下半生，是我让你免于当瞎子，也是我给了你拉普拉斯之眼。按理，我是你的恩人，你身为人类，对恩人怎就没有半点感恩之情呢？”
咚。
肃穆的神情在陈风脸上停留了半分钟，终于，陈风的目光落回了恶魔身上，他一字一顿道：
“曹操被董卓追杀途中，友人吕伯奢好意收留他，《世说新语》记载：‘太祖过伯奢，伯奢出行，五子皆在，备宾主礼，太祖自以背卓命，疑其图己，手剑夜杀八人而去。’而得知自己错杀友人后，曹操只道——”
“宁我负人，毋人负我！”
他必须接受一个事实：自己变了，真的变了。
若是放在以前，他想都不敢想。
如果是过去的他，要是有谁救他于水火、给他超能力、帮他做出改变，他不说当场跪下叩谢，至少下半辈子都会感恩戴德、把大恩人当祖宗供起来。
哪敢像现在这样，仗着对方和自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就以同归于尽相威胁逼迫对方给自己跑腿办事？
他出身市镇，那里重视关系人情，凡事一个“义”字最重，陈风从生活在那样的环境下，耳根子其实很软的。
看向自己宽大的手掌，忽然间，陈风再次感觉到了陌生。
我怎么会是这样？
我怎么会如此行事？
从一开始分析出恶魔和自己的利益关系，再到和她见面确认自己猜想正确，再到证实摊牌、施行威慑计划，这整个过程中，陈风没有感觉到任何违和，就跟利用中心极限定理解一道概率题一样稀疏平常。
陈风差点都没意识到，自己是在设计一个有恩于自己的人！
一股浓浓的负罪感仿佛涨潮的钱塘江，陈风忽然感到深深的恐慌，不是对别人，是对自己。
他在惧怕自己。
怎么能这样
我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儿啊，你要记得，以后若是谁有恩于你、或是救了你的命，你一定要回报他。”
“滴水恩，涌泉报，如果每个帮助别人的人都能有好报，这世上好人就能多很多啊。”
从，他父亲就教导他，只要是有恩于己之人，就一定要报答他，决不能恩将仇报，因为父亲天真地相信，这样可以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一点点。
虽然恶魔帮他是私心，但他也不能否认她帮了自己的事实啊！
“获取罪恶值175点。”
脑海里忽然响起的声音将他拉回了现实，被情绪笼罩的大脑立刻恢复冷静。
罪恶值？175点？
是因为我违背了父亲教导的缘故吗？
“这你真够无耻啊”
回到现实，恶魔有些不敢置信，和恶魔缔结契约第二天就敢和恶魔撕破脸皮，这是什么人啊？！
这种人她没见过，就她所知，她的前辈们也没见过，没有处理这类人的经验，她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就像他说的，他俩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还真拿他没办法。
好在陈风也意识到了气氛有些僵，他立刻咳嗽一声，话锋一转：
“还记得么，‘我是很达人雅致、高风亮节、助人为乐，但也不劳烦你对我感恩戴德、结草衔环、敬谢不敏’，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吧。”
“所以我不是对你没有感恩，恰恰相反，正是因为我知恩图报，所以我才谨遵你的要求，别把你当恩人啊——毕竟你达人雅致、高风亮节、助人为乐嘛。”
“你居然连这都记得！你、你”恶魔想骂他两句，但她居然想不出一句可骂的。
而且陈风主动把话说软，恶魔再傻也知道该顺坡下了。
不对啊，明明口出狂言的是他，我下什么坡啊
“好了，消消气，我给你买薯片，黄瓜味的。”陈风换上了聊表歉意的笑容，对于收服了恶魔为己所用，他还是很开心的。《浮士德》里靡费斯托菲利斯可是亲自跟着浮士德东走西瞧，俨然是个跟班，最后浮士德的灵魂他也没能顺利收走，这大概就是最早的“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吧。
相比之下，让恶魔替自己当个打手，委屈她了吗？
陈风觉得没有。
“111！算啦，给你个面子，毕竟看你一副劳累相，我要是不屈尊于你，显得你刚才做那么多功夫都白搭了似的。罢、罢，我就稍微维护一下人类那点可怜的自尊吧！”
死鸭子嘴硬，恶魔昂着头、一副“本大姐不计前嫌给你打工”的做派，嫌弃地问道：
“有什么忙，说吧！”
见恶魔总算妥协，陈风也不再唠嗑，把他打算收服龙跃的想法告诉了恶魔。
“原来如此，说白了还是你自己不敢露脸啊，”恶魔煞有介事地顿顿点头，“嘿嘿，算盘打得不错，行，这忙我就帮啦，现在去龙跃家么？”
“等等。”陈风再次叫住了恶魔，“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刚才突然就得到了175点罪恶值，所以我想找你兑换个东西！”
“哈？”恶魔挑起眉毛，“你还能有罪恶感？难得难得。”
“说正经的。”
“找我兑换？行啊！”
她顿了顿，一字一顿道：
“求我啊！”
“求我，我就给你兑换。”
诶嘿嘿，样，也想占本大人便宜？
哼！
要不然历史上那么多契约者，为什么都不敢得罪和自己缔约的恶魔呢？
因为他们的进货源把控在恶魔手里啊。
见恶魔一副人得志的嘴脸，陈风也不言语，他默默拿起手机，打开了录音：
“这不是条件不条件的问题，这是原则问题。”
“不行就是不行，你拿罪恶值兑换也不行。”
“嗯哼！这真的是底线，我就是饿死、死外面、从这儿跳下去，也不能打破底线啊！”
恶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