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迷离之水 > 第 2 章
    怕地发现,雪芳的手里多了一件东西,那是一根鸡毛掸子。

    “妈,不要,不要打我啊!”阿俊坐在地上,恐惧地向后退去。

    “你这个贼胚!我打死你!我打死你这个不听话的贼胚!”雪芳的鸡毛掸子没头没脸地打了下来。

    阿俊一边用手护住自己的头部,一边在房间里奔逃躲避,身上不断传来被掸子打中的刺痛声。

    追打中,两张红红的纸片从阿俊的口袋里飞了出来,那是两张百元人民币。

    雪芳从地上捡起钱,脸上的神情更为可怖,她的整个身体因为极度的愤怒而发抖。

    “好啊!你又在偷别人的钱!”这对雪芳来说,更是不可原谅的,她的脸色由青到紫,甚至有些发黑。

    阿俊见大事不妙,救命似地喊:“妈!妈!这钱不是我偷的!”

    “你还嘴硬!你这个贼xìng不改的坏小子,你叫我以后出去怎么见人啊!”雪芳抡起鸡毛掸子,更加发狠地抽打下来。

    房间里响起阿俊的哀号。

    “妈,不要打了,求求你不要打了!我跟你说实话,这钱是爸爸给的。”阿俊终于承受不了疼痛,说了实话。

    雪芳怔了怔,房间里到处飞着从掸子中掉落的鸡毛。

    “什么?你去他那边了?你还去他那边!”雪芳恨恨地说。

    阿俊摸着手臂上那一道道凸起的伤痕,蜷缩在角落里,不敢说话。

    “这钱是你向他要的?”

    阿俊点了点头,又赶紧摇了摇头,低声说:“是他给我的,学校里要办摄影社,我想参加,可是没钱买相机。”

    雪芳呵呵冷笑了出来,说:“想不到你这么没骨气,他当初狠心抛弃咱娘俩,你今天却向他要钱,你真是个软骨虫,我,我这么多年算是白养活你了!”

    雪芳把那两张百元钞票一把一把撕成碎片,撕得很碎很碎,好像要把这么多年心中的怨气也一齐撕掉,阿俊看着那些碎片在眼前飘落。

    “就算饿死,那个混蛋的钱,你一分也不准要!”雪芳用几乎残酷的语气命令道。

    阿俊睁着他的虾米眼,盯着地上的碎片发呆。

    “可,可我的摄影社怎么办?”阿俊嚅嗫着,也不知是对雪芳说,还是在自言自语。

    “你休要想什么摄影社,也不看看你在班上的学习成绩是倒数第几名,还想要这要那,你配吗?!”雪芳骂道。

    阿俊蹲在原地呆若木鸡。

    雪芳扔下鸡毛掸子,跑入自己的房间中,把门狠狠地关上,一到自己的房间,她再也忍耐不住心中的悲怆,扑到床上呜呜哭起来,但她不想给儿子听到,只能用被角塞进自己的嘴里。

    “阿俊啊!你为什么不学好呢?”雪芳在心里无数遍地问,三年来,她呕心沥血,省吃俭用,甚至不惜去做一小时才几块钱的苦工,拼命赚钱供养儿子读书,对他严加管教,就是为了儿子有出息,给那个抛弃她的男人看看。可阿俊的学习成绩越来越差,品格也出现了问题,在学校里发现有小偷小摸的行为,这让雪芳感到深深的失望,她仿佛沉在一个黑暗的深渊里,不知道何处才是出路。

    “为什么?为什么上天对我如此不公?”雪芳狠狠地咬着被角,哭泣着。

    在客厅里,阿俊仍盯着地上的碎钱。

    “我配吗?”他在喉咙里下意识地跟自己说。

    他想把碎片拼回一张完整的钱,可撕得实在太烂了,无论怎样也拼不回半张。

    “我配吗?”阿俊喃喃自语,他已经忘记了疼痛,像梦游般地站起来,又像梦游般地走入自己的房间。

    3

    夜已深了,阿俊躺在床上,在黑暗中仰望天花板。脸上的泪水干了,眼泪经过的痕迹处正在结晶,把泪痕边缘的皮肤拉紧,有点发痒。

    阿俊用食指顺着泪痕划擦了一下,然后伸入嘴里吮吸,很咸。阿俊第一次发现,原来泪水里含有那么多盐分,他突然想,幼儿时期他是不是也这样吮吸着妈妈的nǎi头,nǎi水是不是也像泪水这般咸。

    房间里很静,隔壁悄无声息,妈妈已睡熟了吧?阿俊想,有时候他还会想,要是妈妈就这样熟睡着,永远也不要醒来,那多好。

    这时,他清清楚楚地听到隔壁母亲翻了个身,发出一声深深的叹息。不知为何,这阶段以来,只要伤心哭泣之后,他的耳朵就变得特别灵敏,不管是声响还是寂静,都好像放大了,任何微小的声响都会刺激他的鼓膜,让他听到了许多原本听不到的声音,在没有声响的时候,四周又特别的静,比死亡还要寂静,仿佛自己是个聋子,阿俊感到很害怕。

    (4)

    “这个狠心的妈妈,她不会为我而睡不着觉的。”阿俊告诉自己。

    他模模糊糊记起父母还没离婚时,妈妈是家里绝对的主人。有一次爸爸给他买了一套高级积木,妈妈把爸爸骂得狗血喷头,说他凭什么买那么好的东西,浪费家里的钱。不管做什么事,她总会责怪爸爸,有时候阿俊怎么也想不通,爸爸那时做错了什么事。总之,爸爸在家里永远是最后一位的,他的口袋里永远没有钱,永远干着最重最累的活,还要挨妈妈的骂,阿俊觉得他很窝囊。现在爸爸走了,最后一位的位置当然留给了他,阿俊感到自己就像母亲的一件私人物品,她愿意放在哪里就放在哪里,愿意摆成什么姿势就什么姿势。在爸爸离开后,她更是为他规定了很多个禁忌,比如下午必须在几点钟之前回家,不准在任何地方逗留,不准看电视,不准看闲书,不准和同学过多来往,完成学校的作业后,还必须完成她每天另加的题目,家里不准出现不该出现的垃圾,每天必须洗一次澡,不准浪费一粒饭和一分钱,考试没有达到她的标准,不准出去玩,等等等等,否则,就会得到极其严厉的惩罚。说到这个成绩标准,阿俊认为自己可能一辈子也达不到。这些禁忌就像一条条蘸了水的麻绳,紧紧地绑缚在他身上,越抽越紧,深深地嵌入他的ròu里,但他又不能喊叫,因为连嘴巴都已经被封住了。

    很多次,阿俊梦见自己被母亲当作破烂扔在垃圾堆里,四周全是黑压压的老鼠,没有人来救他,惊醒过来的时候,鼻边往往还有腐败的味道。

    阿俊身上的伤痕隐隐生疼,让他难以入睡,现在,他终于明白爸爸为什么要和妈妈离婚了。

    窗外,不知何处有一只老猫凄厉地叫了起来,像小孩的哭声,在寂静的夜里空洞地回dàng,听到这鬼一般的叫声,阿俊的心脏扑扑乱跳,手脚都生出冷汗。他怕这叫声,这叫声让他感到很不祥,他把头缩进被子里,不让身上的任何地方露出来,他捂住耳朵,蜷着身子,像筛糠一样发抖。

    第二天,阿俊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上学去了。从家里到学校需要走四十分钟左右的路程,阿俊很想要一辆自行车,这样便能省下很多的时间和力气。但这个愿望只能在心里想想而已,他连提都不敢跟妈妈提。

    一只黑猫蹲在墙头懒洋洋地看着他,好像能看透他的心思。昨晚那个讨厌的叫声肯定是这只猫发出来的吧?阿俊看见猫就烦厌,他从地上捡起一块大石子,狠狠地朝猫扔去。

    哐啷一声,石头越过黑猫的头顶,砸碎了二楼人家的玻璃,房间里传出暴跳如雷的骂娘声,阿俊知道自己闯祸了,撒腿就跑。

    转过几个街角,阿俊确定没人追过来,才站住稍稍喘口气。

    正在惊魂未定之时,脑后突然被人用什么东西重重拍了一下,打得他差点掉了魂,定睛一看,自己头上的黄色校帽正在前方的半空中飞舞。

    “蟋蟀!你肯定又在偷别人的东西了!看你的狼狈样!”大块头马蜂骑在自行车上,哈哈笑着,左手挥动着从阿俊头上抢去的校帽,边上还有两个流里流气的男生。

    “蟋蟀”是阿俊在学校里的绰号,因为他长得小,总受人欺负,大块头马蜂就是经常欺负阿俊的死敌之一,“蟋蟀”这个绰号就是他给起的,但阿俊又不敢得罪他,因为大块头马蜂在学校里是出了名的小混混,手下还有一批“小兄弟”。

    “不,我没偷别人东西,快把帽子还给我!”阿俊追向大块头马蜂,伸手去夺自己的校帽。

    大块头马蜂把校帽举得高高的,一边骑着自行车,一边得意地喊:“有本事的你就来拿回去啊!有本事的你就来拿回去啊!”两个男生也跟着起哄。

    但阿俊终于跑不过自行车,他停下脚步,躬身大口大口喘气。

    那群坏男孩挥舞着帽子,带有侮辱xìng质地齐声喊道:“蟋蟀是垃圾!蟋蟀是垃圾!蟋蟀是垃圾!”然后把帽子扔上了护路树的枝头,吹着口哨扬长而去。

    “混蛋!”阿俊在后面大声骂道。

    好像骂声飘到了三个男孩的耳里,前面的自行车停了下来,阿俊意识到大事不妙,三个男孩下了车,慢悠悠地把车停好,然后朝阿俊走来。

    三个人恶狠狠地盯着阿俊,把他围在了中间,阿俊很恐慌。

    “刚才你骂谁是混蛋?”大块头马蜂说。

    “我……我又没在说你。”阿俊胆怯了,小声说。

    “这里又没有其他人,你没在骂我,意思就是在骂他俩了?”大块头马蜂把阿俊的头发揪住,阿俊的头皮生疼,但他不敢还手。

    “什么?这小子敢骂我们?”旁边的两个男生故作愤怒。

    “大哥,揍他!”一个男生挥动着拳头。

    阿俊的心理防线马上就垮了,他几乎用哭腔叫道:“求求你们,不要打我!不要打……”可鼻子上一痛,眼前便闪出无数金星,紧接着拳头像雨点般落在身上。

    阿俊蹲在地上,尽量用手抱住头,以保护要害。

    “这小子,天生是个贼胚,上次还敢偷大哥马子的钢笔,真是欠揍!”

    “对,打他!打他!”

    几个男孩把阿俊压在地上,打得他嗷嗷叫唤。阿俊的眼前模糊了,那枝钢笔,其实是他值日时在教室的地板上捡的,只是因为太喜欢那枝钢笔了,就自己偷偷藏了起来。没想到第二天,那个女同学哭着向老师报告说钢笔被偷了,而那枝钢笔是她爸爸从美国带回来的,值好多钱。阿俊没想到一枝钢笔值那么多钱,他不敢说是自己捡的了。后来老师决定每桌同学互查书包,结果阿俊藏在书包里的钢笔被发现了。从此,他就成了同学眼中的小贼,连老师都不听他的辩解,把妈妈叫到了学校,这才是最要命的,回家后,阿俊几乎被剥了一层皮。

    (5)

    阿俊恨每一个人,恨同学,恨老师,恨妈妈,他恨所有的人为什么都不听他的辩解,他不是什么贼胚,他不想看到那种异样的眼光。

    阿俊的大脑里一片空白,他已忘记了疼痛,眼睛盯在地上,有一只蚂蚁拖着一条小白虫在他的眼皮下经过。

    “大哥,有大人来了!”其中一个男孩说道。

    三个男孩一哄而散,朝自行车跑去。

    “蟋蟀,你有种的话就叫你爸爸来找我们。”跑远了,大块头马蜂故意回身嘲弄般地喊,他知道阿俊的父母离了婚,他跟着妈妈过。

    阿俊没有听到他的话,他只是盯着地上的蚂蚁看,小蚂蚁正吃力地拖着比它身体大好几倍的虫子,向它的家吃力地爬去。

    阿俊伸出食指,用力朝蚂蚁摁了下去,他能明显地感觉到小生命在他的手指下挣扎,他用尽全身的力气,狠命地摁着,直到把蚂蚁和虫子一起碾成了ròu酱,他把食指转过来,蚂蚁和虫子的残骸还粘在指肚子上,褐色和白色的有机物混成小小的一堆。

    看着刚才活生生的生命转瞬间成为他手指上的一堆烂泥,他感到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痛快。阿俊笑了,咯咯地笑出声来,他机械地从地上爬起来,整了整衣服,然后突然像猴子般敏捷地爬到树上取回了帽子,一个老年fù女在街旁吃惊地望着他,仿佛在看一样不可思议的东西。

    4

    阿俊迟到了,按例站到教室的最后面罚站。女班主任张老师在课堂上又严厉批评了这种迟到行为,大块头马蜂转过头,恶作剧似地跟阿俊伸了伸舌头,幸灾乐祸地笑着。

    这时,阿俊恐怖地看到所有的同学都转过了头,不是那种自然的转动,他们的身体都没有动,头却像拧螺丝般180度转了过来,那些头就像长在了背后,一齐冲着他幸灾乐祸地笑。

    阿俊发出一声尖叫,用手捂住眼睛,发疯似地从教室里逃了出去。

    他不敢在路上停留,因为只要他一停下来,就会立刻看到有人用手指着他说:“贼胚!”所有的人都像商量好似的,今天他们要把这个小贼抓住,关进派出所里,然后会怎么样?然后他会被qiāng毙。妈妈也不来收他的尸,他就被扔在了垃圾堆里,被老鼠一口一口地吃掉。

    “不,我不想死!你们别来抓我!”阿俊跌跌撞撞,东躲西藏,最后跑到学校一个很少有人去的角落里,蜷缩在那里瑟瑟发抖。

    阿俊感到自己的身体很不舒服,全身冰冷,有一种想呕吐的感觉,究竟是怎么了?阿俊突然感到极端的恐惧,不是怕别人,而是怕自己,他预感到将有可怕的事情发生在他身上。

    他的手脚开始抽搐起来。

    远远的,他听到张老师在呼唤他的声音。

    阿俊醒来的时候,发现他躺在学校医务室的观察床上。校医握住他的手臂,准备为他挂针。“你干什么?”阿俊用力甩开校医的手,本能地向床头退去。

    他想杀我!是的,这针肯定是加了dúyào的。阿俊惊恐地盯着针头。

    张老师在旁边与校医面面相觑。

    “他的精神太紧张了。”校医说。

    “事到如今,还是叫她妈妈来吧!”张老师从包里取出通讯录。

    阿俊听到老师这句话,条件反shè似地大喊:“不!不要叫我妈妈来,求求你们,不要把我妈妈叫到学校来!”阿俊一想起上次钢笔事件时,老师把他妈妈叫到学校的时候,也说了这句话,他怕这句要命的话。他跪在了床上,向老师拼命磕头,只要不把妈妈叫过来,他做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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