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当我从棺材爬出来以后 > 正文 35.故国之梦(十三)
    “咔嗒”

    构架的魔法阵在这一刻完全成型, 流淌的魔力和空气中的以太共鸣着, 勾勒出奇幻瑰丽的色彩。大法师后退几步, 泪光闪闪地端详着墙面投射出的光斑。

    “谢谢你们, 有你们的帮忙, 我才能完成这个法阵。有了这个, 我就能压制梦魇的力量了, 终于冥界的大门再度敞开。我的灵魂一直在衰弱,真害怕哪一天连回归冥界的力量都没有,变成飘荡在世间的灵魂残片”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吉尔伯特和欧文肩并肩站着, 他甚至能透过衬衣,感受身边同伴激动的轻颤。和一个大法师共同进行伟大的创造,得到他的一句指点, 是多少法师梦寐以求的事情。

    不过随着法阵力量的铺展, 牧师忽然感觉喉咙有些痒,熟悉的感觉又涌了上来。

    “那个——”

    阿列克谢法师的灵体肉眼可见的开始变淡, 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欧文忍不住开口大叫。

    “放心, 我暂时走不了, 那只梦魇还束缚着我, 尽管我已经能感受到冥界的拉扯了。”

    阿列克谢温厚地微笑着, 鼻梁上的眼镜闪着光。随着梦魇魔力的压制, 千法之塔的真容开始显现, 曾经变幻莫测的霞光被一层层剥离, 露出被风雨剥蚀的石墙。

    鲜妍美丽转瞬腐朽, 王都胜境化为土灰。

    两人呆愣地站在一团团看不出颜色的灰尘中,日光从少了天花板的残垣断壁中斜照下来,陡然升起一种沧海桑田的感受。

    “这才是奥利安的真容。”阿列克谢感叹道,欧文看见大法师擦了擦眼角,“只有五年多一点点时间,真是对不起阿尔弗雷德。”

    “哪怕成为残垣断壁,也是人间少见的奇景。”

    欧文轻抚着冰冷的墙砖,按照之前记忆在尘土里翻找,从废墟里拈起了一本泛着淡淡灵光的书。

    千法之书。

    “看来你自己找到了,那我也就不多赘述了,不过你要的奥利安城市建筑图,恐怕已经化成灰了。你要是真想得到它,反正阿尔弗雷德活了过来,不如去找他默写一份。”

    “已经不用了,既然奥利安城能够重新出世,那么功能划分和建筑结构也就不再是秘密,重新绘制也不是很难。”欧文骄傲地拒绝了阿列克谢的好意,“我想自己完成测绘。”

    “我会在冥界为你们祝福的。那边那个自然教派的牧师?过来,我有话对你说。”

    “有什么事吗?”

    吉尔伯特问,险些憋不住从骨头缝里钻出来的痒意,激得他浑身发抖。

    “你一定生病很久,又找不到特效药治愈吧?”

    “您怎么知道?我以为是病,攒了十年的钱去求镇里的法师给我施放‘移除疾病’,但是没有任何效果。从那以后,我就只用草药吊命了。”

    “不,那不是病,准确来说,是一种过敏。在我们那个年代,过敏的孩子不多,却也不少,一年中总有十几二十个孩子上门求医。他们大多数都活不过十五岁,而你似乎独得命运眷顾,竟然坚持了这么久。”

    阿列克谢看向牧师的眼神有些惊异,不过并不是那种想要解剖的眼光。

    “大概是我意志力比较强,特别想活着吧。”

    吉尔伯特自嘲地笑笑,脸上浮现苍凉之色。

    “过敏的话,倒也有办法解决,不过我得先测定你是哪种过敏,再来解决。”

    抱着法术书的欧文突然插嘴道。

    “等奥利安结束的时候就去,算是你协助我的报酬好了。”

    吉尔伯特沉静地点点头,并没有什么狂喜之色,大概是已经失望过多次了。

    “梦魇发现我了,正在对抗法阵呢,你们看。”

    大法师飘到墙边,凝望着塔下。法阵的力量和幻境相互厮杀,修筑的宫殿时新时旧,花圃的植物在上一刻疯狂滋生,又在下一刻被霸道地剪成固定的形状,仿佛在时光的进度条上左右横移。怪诞奇妙的景象就在塔旁发生,已成废墟的湖之塔立在中央,日光高悬,破败中带着恒常不变的意味。

    埃斯特斯的信使就像一块柔软的丝绸,沿着宫殿的浮雕轻巧地跳到阿尔弗雷德肩上。

    “评议会的结果怎么样,我听说你没带侍从,这是为什么呢?”

    法师赠送的宝石又一次开始发冷结霜,除贝蒂之外,没有任何人能引起这样的反应。阿尔弗雷德克制住再次摸它的欲望,垂下眼帘。

    “结果就是没有结果,母亲身背污名无法辩白,有人想在父亲的死上做手脚,让我丢掉继承权。但我母亲早就勾结了外人,就算赫卡特姑姑放手不干,王位也不会是我的东西。”

    “我们都是可悲的家伙,身不由己,被命运摆弄。”

    埃斯特斯轻叹的声音凝结了沉重的忧郁。

    “公主已经回来了,她很恼怒,我听见她在隔壁训斥侍女,要她们对那些贵族下咒了。想必很快就有人死于非命,或是完全臣服于她了。那些倒还无所谓,我更担心她会直接把诅咒转向你。只要杀掉了你,就算手上沾满鲜血,能当上国王的人就只有我了。王兄,你要小心。”

    这该死的梦魇,玩弄人心真有一套,但我竟然该死地陷进去了。

    醒醒吧,埃斯特斯早就死了。

    阿尔弗雷德情不自禁都收拢了手臂,勒得花猫喵喵叫着。

    往事一幕幕闪过,帷帐和布匹中裹着的瘦弱孩子,纵横交错的伤痕,泛着浓重腥气的药汤,和收到人生中第一个礼物时绽开的笑容。

    从什么时候起,埃斯特斯就在他生命中占了如此之多的分量?

    “当不当国王我无所谓,我只是担心你。”

    埃斯特斯似乎被这番真情流露的话所震惊,陷入了一片沉默,阿尔弗雷德随即感到他的力量短暂地从猫身上消失,贝蒂伸出爪子,在衣服里勾出挂着宝石坠子的细绳。

    周遭的景色似乎有了变化,始终笼罩着新天鹅宫的光晕消失了,变得既黯淡,又苍老,活像个病入膏肓的老人。终年不化的冰雪显得有些若隐若现,一股草木芬芳从冰雪冷香之下透了出来。

    有那么一瞬,他看见昂首挺胸的卫士身上变得朦胧,成为灵体的状态。就连手里还在活动的花猫,身体的温度也在飞速消失。

    梦魇的力量出现了衰退。

    “王兄,王兄?”

    没过多久,颓败的景象就在梦魇的力量下还原了,埃斯特斯的声音重新从花猫嘴里响了出来,虚弱且忧心忡忡。

    “侍女惑控王后的法术被抵抗掉了,公主非常恼怒,亲自接过了水晶球开始诅咒。”

    “埃斯特斯。”

    “嗯?”

    从贝蒂口中流淌而出的话语一如既往地温驯。

    “你曾经做过梦吗?人要结束梦境的最好方法,是什么?”

    阿尔弗雷德突兀地问了句毫无关系的话,紧接着又给出了答案。

    “是醒来。”

    “您知道了吗,王兄?”

    埃斯特斯柔软的声线从渺远的另一头传来,他心中无端升起一股怒火,低喝道:

    “别用他的声音对我说话,你这只玩弄人心的梦魇!他已经离开很久了,让他安息吧!”

    “如果我不用这样的声音,那我还能用什么声音?算了,我总是会满足你的。”说到一半,梦魇的声音变得粗砺,模仿着冈瑟三世的腔调对他怒吼,“发什么愣,你母亲快要被赫卡特咒杀了,还不赶紧去救她!”

    “殿下,请你救救王后殿下吧!她快死了!”

    苍老的嬷嬷扶着廊柱,微弱地哭喊着,整个人如泄了气的皮球般干瘪下去,露出骨架的形态。仿佛要补回这五百年里缺失的时光般,她迅速地枯萎下去,然后化为一堆尘埃。

    雄浑的号角声震动整座宫殿,四门大敞,偷偷潜入进来的羽翼骑士拿起武器,公然和护卫纠缠到了一起。灵魂和灵魂彼此厮杀,虚幻的战吼和惨叫声惊天动地,让阿尔弗雷德不忍地闭上眼。

    梦魇撤去了力量,不再着意维持光鲜亮丽的假相。新天鹅宫在岁月里枯萎,他大步跨过野草蔓生的土地,向白塔对面的塔楼狂奔而去。

    羽翼骑士们突破了黑卫和冬狼骑士的拦截线,汇聚到了黑塔之下,他们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束柴禾,转瞬就铺满了整个地面。熔烂扭曲的圣剑出现在手上,鼓荡而起的烈风把最近的敌人掀翻在地。

    “滚!”

    “梦魇撤回了魔力,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我们应该能自由了。欧文法师,和法师议会的人联系上了吗?”

    “联系上了,大法师,吉莱娜丝法师会带领团队传送过来。”

    阿列克谢大法师推了推半月眼镜,浮现出遗憾而温暖的表情。

    “真遗憾,我是没办法回去了。想想以前在魔法塔求学的日子,就像是在昨天一样。最后,欧文法师,你能满足我一个小小的愿望吗?”

    “什么愿望?”

    “方便告诉阿尔弗雷德一声,你尽力了,我们不怪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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