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当我从棺材爬出来以后 > 正文 7.王国阴云(四)
    黑暗角落里“咕咚”滚出来个花毛团子,蕾拉揉着屁·股,不情不愿地从阴影里现出身形。

    “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许是法师欧文的加入,给了她一点信心,蕾拉看向他的眼神不再躲躲闪闪,一双碧绿的眼珠让她看起来更像一只舔着爪子的小猫。

    “我从前藏进阴影里,可从来没被人发现过咪。”

    阿尔弗雷德哑然失笑,拎着她命运的后颈皮,把她放到凳子上。娇小的盗贼浑身僵硬,过了好半天才缓过神来。

    “这种把戏,也许能骗骗其他人,但在我面前,还不够看。”

    蕾拉立刻生动地皱起了鼻子,眼里满是不服气。

    “正面对抗比我强的家伙,在我潜行之后,杀掉他们不比杀一只鸡难多少。你是传说里的大人物,我当然打不过!”

    “是,你对黑暗和阴影的亲和超乎寻常的高。”阿尔弗雷德轻轻赞赏了一句,“你是不是时常化身暗影,在物质世界的背面游走?”

    “当然,我可是古往今来,不会再有第二个的暗影盗贼大师咪!”

    蕾拉骄傲地昂起头,一下子就原形毕露。

    “很好,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伟大的盗贼大师蕾拉。”阿尔弗雷德嘴角扬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这种粗暴地潜入方式,低劣的战斗技巧,半桶水的认知理解,完全就是在浪费你的暗影天赋!我简直可以想象,假如你挑战一个真正的暗影大师或者熟悉刺客模式的家伙,会有什么样的悲惨结局。”

    两只刚刚还精神地支棱着的耳朵顿时耷拉下来,嘴里发出不甘心的呜呜声。蕾拉被这句话一箭穿心,两眼乱飘着转移话题。

    “那个,啊阿福。”

    “阿福?”

    阿尔弗雷德一时愣住,过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个一点也不高大上的名字竟然是在叫他。

    “你叫什么来着,好长一串咪!你们贵族就是这样,有事没事取这么长的名字干嘛,阿福多好,又好听又好记。”蕾拉炸着尾巴嘟囔着,“呃,我过来就是想问问你,为什么你老是戴着头盔不肯取下来啊,明明你长得这么好看,泰莱莎每天都偷偷看你呢。你头盔上缝块黑布,把你的脸全都遮住了。”

    “因为”

    心中涌起难以言喻的惆怅情绪,阿尔弗雷德摩挲着头盔,不知名材质的黑纱在指尖如水淌过,白日所见的情形再次重现。

    “因为,我是个已经逝去的人啊。五百年前就躺进棺材里的人,原本不该再站起来,影响你们的生活的。”

    阿尔弗雷德转过身,注视着窗外的茫茫黑夜,喉间只剩下模糊不清的低吟。

    “因为,这里不是我的世界。”

    “什么?”

    “不,没什么。”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头顶没有漫布穹顶的群星,只有一弯晦暗的残月洒下微弱的光芒。村镇此刻也陷入了“沉睡”,除开小队居住的房间,所有房子都一片漆黑,连半点火光也不曾透出。棚子里的牲畜和猫狗死寂一片,仿佛并不存在,唯有北风刮过草稍的苍凉呼啸。

    蕾拉罕见地慌乱起来,攥紧衣角不住解释,连惯常使用的口癖也忘了说。

    “对不起,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阿尔弗雷德淡淡一笑。

    “我当然知道,你的确对我没有冒犯的意思,也并不想追究你的责任。因为这是很久很久以前,这片土地曾经流行的风俗。你既然问到这一点,我就给你讲讲吧。”

    “所有死去的人,无论是平民还是贵族,寿终正寝还是死于非命,在下葬的时候,总是会在脸上盖好一块黑纱,表示生死的界限。一方面是为了避免亲朋好友看见遗容太过悲伤,一方面也是为了遮盖渐渐变得狰狞丑陋的面容。黑色是死亡与寂静的象征,黑纱象征着清冷黑暗的冥界与光明热闹的人间从此两分,死者终将去往他该去的地方,活着的人也要继续生活。这块黑纱,就是隔开生死的界限。”

    “可是,你不是复活了咪?难道阿福你不想再干点什么事,像你这样的大英雄,无论干点什么都会引人注目的吧?”

    蕾拉不解道,她实在不理解对面那个大名鼎鼎的“银狼王子”为什么会有这种颓废的想法。换成是她复活过来,那肯定是高高兴兴再活一辈子,一定要搞个大事情出来才算完。

    “不,我没有这个想法。”

    阿尔弗雷德俊美的脸上流露出一种复杂至极的悲哀神色,嗓音轻柔而低沉,宛如拉动琴弦的提琴,却足以令所有听到它的人为之心碎。

    “我所出生的,我所在意的,我所守护的,为之战斗的东西,全都不在了。我哪怕从棺材里再爬出来,又有什么意义呢?我的国家已经灭亡了。”

    “我曾经以为我能改变它,但它却吝啬地给了我一个仁慈慷慨的虚名,我曾经以为我能守护它,可我的子民连安息都无法做到。到头来,我什么都做不到,什么都守护不了”

    随之而来的浓郁感情压在心头,蕾拉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词穷了。

    这种感觉,和从前流浪在街头,和老鼠和野狗抢食的感觉如此相似,却比那沉重了无数倍。那时还有与天争命的激情驱动,让幼小肮脏地她无师自通地弹出了爪子,而现在,她只感到一片沉重的死寂,就像炽烈燃烧过后的灰烬,虽有余温,却再也无法点燃。

    “我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杀掉他。”

    欧文是被隔壁阵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吵醒的,用泥土糊上木板的墙壁隔音效果差不多等于零。他进去的时候,正好看见牧师正在清洗一个空瓶子,淡淡青草味弥漫在空中。法师轻轻抽动鼻子,随即不屑道:

    “咳嗽药?我看你随便到外面摘一把野草,效果也比这个好。”

    吉尔伯特闻声转过来,浅褐色的眼眸温润又明亮。

    “当然,这个就是我自己做的,原本还有些效果,现在看来我要换一种药方了。吵到你了吗?我保证不会有下次了。”

    牧师坐在简陋的木凳上,借着高度的差异,欧文很容易就能看见他光鲜亮眼的皮甲之下,其实只裹着一件单薄的亚麻长袍。诚如吉尔伯特自己承认的一样,他出身卑贱,可面对法师的时候,却没有流露出丝毫胆怯。

    欧文感到有些不自在。他从小在家族的城堡里长大,就算被人变相赶出了家门,去往法师塔学艺,所接触的其实也只有导师和其余学徒。

    仆人们看见他只会点头哈腰,魔法学徒没有财力可无法支持研究。从来没人教过他,该如何跟一个平民相处。

    于是法师决定转移话题。

    “你们竟然分散开了,在这种地方分散开来,是觉得死得不够快吗?”

    欧文皱着眉头,一脸嫌弃。

    换作别人听见这样的话,一定第一时间火冒三丈,显然吉尔伯特并不在此列。牧师发挥了他超乎常人的理解力,剖开饱含尖刺和毒液的外皮,取出了甜美柔软的果实。

    “谢谢你的关心,不过泰莱莎和蕾拉都是女士,我想晚上还是不要打搅她们的好。而且,不是还有你们在吗?我想欧文阁下在这里驻守了这么久,应该会对此有所了解,不会贸然进入危险区域才对。”

    “我在关心你?”

    欧文几乎要绷不住脸上故意做出来的骄矜神情,这个牧师的脑子是坏了吗?

    “我现在觉得,除了咳嗽药以外,你可能还需要一剂药方来治治你的耳朵。另外,我住在塔里,看守冈瑟王国的水晶边墙,但从来不会进入这里。”

    “也就是说,你对这里还什么都不知道?”

    吉尔伯特神色一肃,唇角浅淡的笑容消失无踪。

    “并非一无所知,只是我从来都没有主动进入过这里。我只是看守者,闯进边墙的另一边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好处。万一处理不慎引发事故,可就不是议会的责难那么简单。”

    欧文顿了一顿,语气中又不自觉地带上了些嘲讽。

    “这里如果真这么清白无害,那么议会也不会在这里设立边墙,阻止别人进去了,你难道觉得那座哨塔真的那么普通?你的同伴虽然实力不济,脑子里还不全是水,帮我省下了不少试探的功夫。我不知道这个地方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不过可以推论一下,这里的时间段,还停留在古冈瑟王国阿尔弗雷德王子领军出征前后。”

    吉尔伯特瞬间就反应过来,立刻道:

    “我现在就把她们找回来。”

    身为一个牧师,哪怕是最最低级的牧师,比起拿着刀子就是莽的家伙,吉尔伯特终究对一些超凡事物有些了解。在踏入塔楼的那一刻,他就感到其中有些不寻常。只是法师一向都是神秘强大的代名词,法师塔里会出现什么都不奇怪,他只想了半分钟就放下了。现在看来,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

    “不用了,你的同伴都很安全,那只兽人女孩正和你们的王子殿下待在一起,那个红头发的女人睡着了。只要你不出门,那就是安全的。”

    欧文摇了摇头。

    托导师在自家布置各种陷阱的福,锻炼了他一身出色的战斗意识,随手散播的法师之眼忠实地监视着周围,提供最新的情报。

    “从前议会的长老曾经进入过。”法师凝视着窗外深沉的夜色,“这只梦魇并不像恶魔一样急切收割灵魂,也不想扩大范围,似乎另有所图。困在梦境里的灵魂不会感到异常,依旧按照自己的日常习惯生活,所以,不要自作聪明地去打破他们的美梦,否则我不会负责收尸。”

    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不知不觉中,他和吉尔伯特的间的尴尬气氛早就消弭于无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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