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七月初七功德殿 > 正文 第八十四章 上古神仙事
    我最后还是铆足了劲儿地把越王爷给扒拉到一边儿去,他那搂得我死紧的胳膊跟铁链似的,长时间地压了我手臂,印上了一道暗红的痕印,麻就不说了,轻轻按着还有点发痛,我狠狠地瞧着那把我折腾不清的罪魁祸首,他却仰天朝天晕了个彻彻底底。

    总不能在河边上过夜。

    我看着越王爷有点为难,去周围找找人家吧,有点不放心;可若是背着他找找人家吧,可能我又太看得起自己了。越王爷这时候还轻咳两声,边咳边往外喷出了两口水来,一副可怜兮兮柔弱无依的模样。我终于是下定了决心,勉力地把他给搬到了我的背上。这一下子千金重量,压的我直喘不过气来,只好跟个驼背的老妪似得一步一步挪着寻找住处。

    人烟是没找到,不过找着了个山洞,不用在寒夜里风餐露宿,万幸。

    越王爷还是没醒。

    找山洞的时候,我也大致看懂了这个地方的地形,那山洞就是镶在了我们掉落的那面悬崖底下,隔着一道从水潭里分割的小河,我这边是山,河对面是林,那林子有砍伐痕迹,估计再走走就能找到人家。

    可惜我是没劲儿再走了,眼瞅着天就黑了,只好委身山洞。身上罩在了外头的衣服其实已经干得差不多,可里头的亵衣紧贴着冰冷的身子,冰冷加上冰冷边只会冷得更甚。我躲在山洞的阴暗地方,捡了跟长树枝当作衣挂,外头的衣裳先脱了搭在衣挂上,单穿了一身亵衣,让冷风赶紧地把湿意吹散。

    越王爷又咳了两下,偏偏在这时候悠悠转醒,若不是他那双眼睛刚转醒还没恢复神智,我怕是都要疑心他估计做出了这出戏了。

    他没搞清目前情况,第一眼看到我就生了气:“不怕着了风寒?赶紧把衣裳穿上。”

    我道:“别说我穿不上衣服,王爷怕是也得自己赶紧地把身上衣服给脱了:您不嫌湿潮吗?”

    越王爷抬了手,发觉自己沉重不已的胳膊,扯了下唇角道:“是挺湿潮的。”

    “单是湿潮已经很不错了,所幸咱们命大,身子全落在了水里,我刚刚查探了一下,除了被灌了一肚子水,咱们身上竟然一点伤都没——对了王爷,您会烤火吗,我刚刚捡了点柴火枯叶,钻了半天都没钻出火苗来。”

    可怜越王爷,刚刚转醒便要干杂役的粗活,这粗活干得好不甚让人满意,好不容易着了点火苗,越王爷湿哒哒的袖子一挥,上头沾着的水珠边立刻被晃得熄了火苗;再来一次,悲剧重复。他发了狠,利索地把外袍一拖,认认真真盘腿坐地开始钻木取火,这会子总算是得了个完美结果。

    红彤彤的火焰吃了薪柴,一蹦三尺高,照得整个山洞暖烘烘的。

    我和越王爷彼此都穿着亵衣,隔着一把火互相观望,越王爷拍拍身边位置,道:“过来。”我边自觉的溜了过去,两个人凑在一齐更暖和点,仅此而已。

    这么个温馨场面本不该被打破,可我可能天生就是个搅局的嘴,我没忍住心里兜来转去的好奇,还是问道:“王爷,现在可以跟我说说那些人眼兔子的事儿了?”

    越王爷把脸窝在我的颈窝里无奈地笑:“就你喜欢煞风景。”

    我挥着小拳头纠正道:“我这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刚毅精神。”

    越王爷四两拨千斤:“我信了,你自己信不信。”

    我沉默。

    越王爷叹了口气道:“这事儿其实也不算什么秘密,还是要从非人族的根说起。非人族那堆东西是什么,他们自诩是上古神仙正统嫡传,所以才落了个半人半兽的模样。关中圣村和非人族瓜葛不浅,但关中圣自有傲气,城中绝不让非人族进入。一些居心叵测的非人族便只能在附近村落定居。”

    我惊呼道:“那些人眼兔子就是传说中的非人族?”

    越王爷一口否决:“不是,非人族是开了灵智的。这些怕是秘法所致。”

    我道:“若依王爷之见,非人族怕是早就定居于此。这秘术使得也该是寻常,可为什么偏偏就让咱们撞上了,偏偏又紧赶着要命地追杀我们。”我直觉地觉得王爷肯定是没说全实话,便把不懂的地方带着自己猜测一股脑儿全说了出来,“这种规模的大骚动,怕是也让幕后人攒了许久了;是真诚信地要了咱们的命呢,还是咱们身上有什么东西是它们所需要的。”

    越王爷不肯正面回我,倒是问道:“你觉得呢?”

    我斜眼看他,以示不满:“我觉得在我俩身上各带一颗的珠子上头。”

    越王爷企图用拙劣的演技表达自己惊叹的模样:“原来是这样,我竟是没有想到。”

    我别过头去,有点生气,越王爷这副模样像是不打算跟我说实话了,我两的关系像是又回到了刚刚见面时候猜忌的冰点,沮丧懊恼和怒气夹杂着掺在一块成了郁结于心的无可奈何,我只好把身子也别过去,恨不得远远地跑出去,离了他身边再不回来。

    越王爷拉了拉我:“真生气了?”

    我不理他。

    越王爷败下阵来:“我说还不行吗?”

    我大慈大悲好歹把脑袋给转过去了,眼露威胁地瞧着他说道:“胆敢胡编乱造,立刻自己掌嘴。”

    “好。”

    我把身子依着屁股这个点转了过来,“你说罢,我听着。”

    越王爷笑了笑与我道:“这也是好久好久之前的故事了,我能力有限,也只能打听到这些。”

    他目光放远,越过我看到了山洞外头的天地,渺然无阔。

    我被他这模样也带着兴奋起来。

    “天地初开时候,万物归于混沌,盘古一刀劈开了天地,清轻上于天,重浊落为地,但天地毕竟万万年混做一体,乍一分开便互有吸引,并不安稳,于是盘古手撑天,脚踏地,一人顶在天地之间分了两处。”

    我万万不曾想到我还有机缘能接触到上古时代的神话故事。这故事虽然早已耳熟能详,土村里随便逮着个三岁小孩都能利索地背出来,可从越王爷的嘴里头缓缓道出,却又说不清的神秘诡谲,我激动地表示神往,“然后呢?”

    “然后盘古累倒于地,身躯化作自然万物,天地如旧。”

    越王爷故意顿在了那边,我也恰好思考起来。“天地如旧?若是由得你刚刚说的,天地分开都是靠着盘古大神的身躯撑着,那盘古大神陨落后,天地怎么还能如旧?”

    越王爷道:“有人说,天升了三十三重,地也落了一十八层,天地相隔万里,再碰不着面。”

    我一本正经地反驳道:“这解释纯属扯淡,皇帝在龙椅上砸杯子能砸到你,皇帝爬上了两层楼再要砸你,那杯子还能越飞越高了?”

    越王爷没想到我拿他做了比喻,手指摸了摸自己脑门,好像还忌惮着当时劈头盖脸的那一茶盏,他苦笑了笑:“不提这事。”

    “我不提,你继续说。”

    “盘古身灭而天地不混沌,说到底也是天机姻缘,当时盘古累绝,本是应该魂归天界三十三重天外,可惜他却只能倒在大地之上。”

    我皱眉:“什么东西困住了他?”

    “是根。”越王爷答道,“树根。”

    “盘古因为站地太久,他的双脚深深地陷入了土里头,土地是万物萌芽之始,对着盘古的脚也不例外,慢慢地有树扎根于盘古大神的脚面游走在盘古大神的大腿上,大神怜惜生命,便以血滋养这两颗树。也许是为了还这血灌之恩德,盘古死后,身体化作万物万灵,这两棵树便替了他的位置,一力撑起他肩上抗负的上天之重。”

    我点头称赞道,“真是个知恩图报的树。”

    “树是有名字的,叫功德木,”越王爷看了我一眼,似乎在打量我的神色,可见我面色不改还紧着催促他继续讲着故事,他才继续道:“这故事交口传送,却只传送得了盘古开天劈地,女娲造人一说,非人族是不认的。在他们的概念里头,他们是生于盘古血养的那棵大树之中,盘古大神的精气在树中化成了果子,天地间以盘古身化作的万物万灵吃了果子,便成了非人族。”

    我听说非人族都是半人半兽的模样,便笑言道:“那非人族都承认自己是畜生变得咯?”

    越王爷随我抖着肩膀轻声笑起来。

    我唯恐他顾左右而言他,便又把话题给扯回来:“那跟天玄地黄珠又有什么关联?”

    越王爷道:“按照非人族代代相传的神话中,天玄地黄珠就是功德木的精血。也是盘古最后的心头血。”

    我沉默了一下,觉得有点扯淡,便问越王爷道:“那天玄地黄珠都分别在咱两手上了,可见盘古精血也早就脱离了功德木。虽然按这传说,功德木头顶天,脚踏地,高绝如斯,可若是没了盘古精血,这树必定会枯槁衰败,担不起顶天立地的作用了。”

    略略思索一下便晓得,盘古为何最后会把心头血留给这两棵树?还不是怕之后没哪个傻子拿血去灌溉而致使它衰败嘛!

    我笑弯了眼,又逗乐道:“难不成咱两就是那棵树?”

    越王爷也被我逗乐,“小姑娘,你顶不起天呀。”

    我反应了一会儿才察觉出越王爷是在说我矮,便尖声惊叫着作势要闹。越王爷一把扣住我的手腕箍在怀里,润热的唇在我耳边轻轻斥道:“不闹。”

    我敏锐地察觉到自己耳廓怕是红得发烫,赶忙转移了注意道:“好,不闹。那照你这般说,非人族这么看中天玄地黄珠,那么又为什么放任这东西外流,流落到最后全说不清楚,关中圣村说是关中圣村的,南海渔鲛族又说是他们从深海寻得的,最后还落到了皇帝手上。一对珠子当了三姓家奴,也是怪事了。”

    越王爷摇头道:“这里头的事儿我说不清。自古以来,沾上了人的事儿就没一遭可以说清楚。”

    我想想这话,觉得甚有道理。

    越王爷继续道:“这传说是我当年在西南偏禺征战非人族时候听闻的,非人族一心想要重夺天玄地黄珠,他们以为夺回了珠子就能夺回属于他们的盘古神力。可惜直到我把他们都赶进了沼池瘴林,差点一举歼灭时候,他们连天玄地黄珠都的下落都不知晓半分。”

    我附和道:“也是蛮凄惨的。”

    越王爷毫不留情地戳破我的伪装:“想笑就笑。”

    我本来还忍着的,给人家伤口撒盐这种不厚道的事儿我还是不想明面上干出来,不想被越王爷一下子给戳穿了心事,我便不用再忍,直接笑倒在了他的怀里道:“不是~传家宝都能搞丢,还敢自称自己是盘古正统,哈哈哈哈哈哈”我直给笑出了眼泪。

    越王爷无奈,只好拍着我背给我顺气。

    我直起身子擦了擦眼泪,问他道:“所以关中圣村”

    越王爷:“这正是我疑惑的。当年我奉旨率兵南下,追缴非人族逆贼的时候,关中圣村早就已经明着递上降书几十年了。他两族看似无关,可秘书法门却如出一辙,那时候唐相国已经依着关中圣村势力在京都混得风生水起,所以”

    我接口道:“所以你宁愿留下非人族一点残寇,也得赶忙地回去京都。没有了传家宝,哦,就是天玄地黄珠的非人族就是盘散沙,要剿灭只是时间问题;可若是关中圣村承接非人族遗志,而借着唐家的壳去拨弄大齐社稷的净土,那可就是头等大事了。”

    越王爷点了点头,小心地看着我的脸色。

    我板着脸点头:“那一切都对上了。也怨不得唐老太那般地看中地黄珠,原来还真是个神物啊,都能和我圣女身子相媲美了。”

    顺便我也想清楚了那些兔子们赶命似得追逐的缘由:连正宗非人族都当作传家宝的东西,它们这些个被施了非人族术法的半成品可不得下意识地宝贝吗?天性使然,跟狼必然是要去追逐绵羊似得。

    “对了,”我忽然想到了一点奇怪之处,“我身上带着天玄珠,你身上带着地黄珠,明明天玄珠更漂亮耀眼一些,那些兔子为什么非要追着你跑?”

    越王爷仰天长叹:“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我有些怀疑地看着他,毕竟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之前瞒我骗我可顺溜了,我如今都是下意识地去怀疑越王爷了。

    越王爷又补充了一句:“我也不是被施了秘法的兔子,也不是半人半兽的非人族。”

    好吧,他既然张口解释了,那我信了就是。

    今儿晚上我们两,一个手握军权的亲王将军,一个一品诰命的王妃娘娘,只好穿着亵衣躲在火堆旁边依偎取暖,这场景何止凄凉二字可以形容的?可更凄凉的事,我居然还睡着了,睡的踏实睡的香甜,还迷迷糊糊做起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里头盘古巨人参天拔地而起,双脚却慢慢地化成棕木,那棕木沿着盘古的大腿长得极快,然后盘古便倒下了;倒下时候那两颗棕木却一下子有了人的形状,一个成了我的模样,一个成了越王爷的模样,可越王爷就算是在梦里头便成了个木头人,他也是带着面具的。

    我想要上前两步,可无奈脚还扎在土里动弹不得;可气人的是越王爷却能一步一踏地朝我走过来,他在梦里头还是一副温润如玉模样,轻轻执起我手落下一吻,冰凉凉的面具刮到我手背上的皮肉,一阵寒颤。

    越王爷的面具被我的手给碰掉了,我心堵在了嗓子口,就等着他抬头。

    墨黑的发躺在前头,越王爷动作慢悠悠,等他终于把面目完全展示在了我面前,我却目瞪口呆:这哪里是张脸,明明就是个红苹果!

    我被吓得一睁眼,眼前还真是一个红彤彤圆润润的大苹果,那一瞬间我有一种惊恐的感觉,好像自己被困在梦境里头醒不来了似得。

    苹果挪开,又是越王爷那张带着面具的脸,一双漂亮的眼睛里布满了歉疚:“这里没什么吃的,我也不敢贸然地放你在山洞里自己去打猎,所幸门口有棵果子树结了果,还有溪水我也先烧熟了,暂时先拿这些垫垫肚子吧。”

    我接过那苹果,为了报刚刚的惊吓之仇,第一口恶狠狠地咬了下去,大红圆润的苹果上顿时出现了一大块排列齐整的小牙印。这苹果香甜得很,我嚼两口,满嘴巴都好像被糊了蜜:“这苹果该不是被施了什么秘法吧。”

    “不会。”

    过了一夜,晾在了枝桠上头的衣裳也算是彻底干了,我俩穿戴整齐便离了山洞,跨过小溪河便到了对面的树林,阳光下似乎百无禁忌,昨晚黄昏时候还惊恐骇人的气氛顿时不见,碎金色坠着秋天扫下来的叶,每踩一步都是卡擦脆响,听着都让耳朵舒服。

    “前头就是村落了。”我眼见地瞧道了前头的炊烟。

    越王爷点点头:“不知敌友,切不可轻易暴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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