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七月初七功德殿 > 正文 第八十三章 死地求后生
    窗口上,那一片阴霾就跟逗人玩似得,遮了一会儿光,又撤了去;又莫名其妙地再遮了一会儿光,再撤了去。月光亮堂堂,一会儿有一会儿没,感觉是抱着闪瞎人眼睛的目的来的。

    我难免有点沉不住气,越王爷死命按着我的肩膀,暗示我不可动弹。

    越王爷和我好歹有个车厢庇佑,可外头那帮子围着火的儿郎怕是没有那么好运气了。我朝着外头努了努嘴,示意他可别忘了外头那群可怜的人。

    不想越王爷压在我肩膀上的力道还不肯撤,我只好比着唇语与他说道:“救人。”

    越王爷轻轻摇了摇头,手里的力道更重了些。

    外头忽然扬起一声哀鸣,好像似婴儿啼哭又像是黄鹂破了嗓子的嚎叫,尖锐地像是拿着针尖刮损耳膜,越王爷这时候终于动弹了,他低喝了一句“走!”我便下意识地跟着他破了马车顶从半空跳了出去,我抽空地朝着下面看了一遭,一个形容丑陋,浑然不知为何物的怪异东西正抡着拳头朝马车的地方砸去。

    轰得一声巨响!

    沙土飞溅,树冠摇晃。

    那东西浑身点点细细密密麻麻,它的长相怕是比刚刚那一拳头更有攻击性。我不过就是看了一眼,便被恶心得身形一晃,差点在半空栽个跟头下去。

    越王爷挑了个树冠稳站,还不忘抬手接了我一把。我站稳后正要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感恩戴德,不想王爷直接伸手朝那怪物一指,还拉了拉我衣袖提醒道:“你看。”

    我心里那点感激心思是一下就被打垮了,板着脸捂住眼睛撒气:“死也不看。”

    拿东西似乎察觉到了我这边的动静,哗啦一声扬起了拳头,顺便跟旋风刀似的削掉了身侧的半棵大树。

    “王爷!”我忽然听到了熟悉的少年声音,低头一瞧,却是之前跟随王爷左迁的衷心小厮,他们穿了行军上阵的行头,个人手里头都攥着一根绳,我定睛看去,发现早有一张大网横在了那怪物前头,只消一拉紧,那怪物便只能乖乖被降服。

    我一下子就放松了,对着越王爷吹捧道:“不愧是我大齐百战百胜的战神,临场作战能力真是厉害得不行!”

    越王爷抿了抿唇,不苟言笑,我瞧着却是好像强忍着欢欣。

    那起先叫嚷了一声的少年,双眼聚焦紧盯战局,待到怪物大跨步地超前跑时,一声大喝当作哨令,几人合力把大网给举了起来,只等那怪物一头撞进网兜!

    怪物仰天嘶吼,它怕是也看到了前头早已布置好的陷阱,可惜身子笨重,想刹也刹不住。

    我几乎要跳起身鼓掌:“好样的!”

    战局却没有想象得顺利。

    那怪物是朵奇葩,见到刹不住身子了,便干脆一鼓作气加了速,把自己冲为劣势的笨重当作了强有力的冲撞武器,死命地朝着前面的网给撞去。少年也不敢持大,急忙打了个手势,周围的少年郎会意,训练有素却速度不减,把手中的绳子绕在了靠身的大树上绕了两圈,然后双手紧握绳索末端,身子一跳,双脚便踏在了大树桩上。

    那网被拉得死紧,绷得像是四十年华时,不苟言笑的老人皮。

    我看着那怪物,不肯眨巴一下眼睛,生怕漏了动静。

    越王爷问道:“死也不看?”

    我都舍不得施舍他一个侧眼,直接拿了手掌作刀,比划着一钆脖子,算是死了一次。

    越王爷:“”

    我还是舍不得放下树底下的战局,眼里看着那怪物一脚一个深坑的步数,心里头默默地做着那东西要倒霉的倒计时。

    三!二!一!

    我猜想的震耳轰鸣没响,我预料的飞沙走石没起,那怪物就像被大网给割碎成了千千块碎肉似得从缝隙里头给挤了出去,蹦跶来蹦跶去,落地倒是成了一只只活蹦乱跳的人眼兔子。

    底下布阵的少年们似乎也没预料到这种情况发生,震惊之下手里绳子再拉不住,滑了一松。这网弹跳似的被甩在了半空中,带着几只还未来得及跳过缝隙的人眼兔一齐衰落在地。

    那些兔子各个都抬着脸抖着鼻子似乎在搜寻气味,一只兔子抖着鼻子对上了我,一双人眼忽然红了彻底;接着两只对上了我,三只,十只,成千上万只

    成千上万只的兔子瞪着双人眼恶狠狠地看着我。

    我与旁边越王爷对视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一齐轻了身形在树枝上头高来高去地死命往前跑。越王爷做事一心一意,说跑路就跑路绝不含糊,我却要比他多上几分聒噪,脚下发软,心里发寒,嘴上忍不住地抱怨:“追我做什么我身上又没胡萝卜。”

    越王爷顺风送了我两声轻笑。

    我抽空地往后瞧了一眼,那群兔子看来是真把我俩给当作晚餐了,跑得将将要乘风而起,这么下去绝没有活路,我便跟越王爷说道:“王爷,咱们分开跑,若是真能诱得这些兔子分开两路,待会儿正面对上时候也能多上两分胜算。”

    我原以为以越王爷的倔牛脾气会和我费上一阵口舌,不想他只是深深忘了我一眼,嘱咐了我一句:“护好自己!”便立刻侧身朝着别的方向追去。那群没脑子的兔子在原地愣了片刻,头几只一个没提示地急刹车,立刻瘫了一片。

    我瞅着那群兔子又自觉地动了动自己粉嫩的鼻子,勇往直前地朝着越王爷奔跑的方向去了。少数地几只跟着我跑,我数了数,便立刻有了信心。怀里头为了自保临行前多揣了点东西,这寥寥几只的性命便全便宜了我临走时才开封的匕首小刀。

    比着位置,我直接挑了个粗壮的枝桠站定,嗖嗖几下,暗器便朝着目标甩了出去。

    各个正中!

    我暗自自豪了一把自己的准头。

    待到那几只兔子全放干了血抽抽得不再动弹,我才放了心地下去。这几只跟着我的兔子,要么硕大要么柔软得稚嫩非常,莫非它们是探查了我这边是个好对付的主,故意只派了两只好欺负的意思下?

    有那么一瞬间,我感觉到了侮辱。

    我望向了越王爷方向那处,月光再明朗也架不住黑暗的底儿,可朦朦胧胧迷迷糊糊,却还能看到那边滚滚尘土被踹得飞扬。我冷静地拔出了那几只兔子上的小刀,从裙摆上撕下了一块布,先擦了下自己身上一路跑来刮到的流血伤口,再开始做刀子的卫生工作,拔一把擦一把,直把一块白布给擦得红成了蒙了新娘脸的红盖头,才安稳地收了把小刀收回了身上,随手把擦刀的白布丢在了地上。

    软布承载了血的厚重,落地时候都有一声不轻的响动。

    最后头忽然又从暗夜里跑来一只纯白毛色的兔子,不过这只兔子与那群把人追得死去活来的兔子不同,它不是人眼,而是正儿八经的兔子红眼。就这点不同,我也不用把它归到了敌人的那一行列。

    小白兔踩在了红软布上头,低下头嗅了嗅,再舔了舔,而后抬头,与我对望了一眼。

    我对兔说话:“你不是来杀我的吧。”

    这白兔哪儿能回我,只好又把自己懵懂的眼睛更瞪大了些,有些茫然地回望了我。

    “刀子也收了,卫生也搞了,布也丢了,”我看着像是跟这白兔絮叨,又好像是在与自己说似得,“你我就不杀了。”

    白兔好像得了大赦,随意挑了茂盛的草丛,蹦跶着就钻了进去。

    我遂放了心。再扭头看着那边尘烟飞散,咬了咬牙做了决定,立刻跨了步子轻了身子,飞身追了上去。

    越王爷似乎不想让这群疯狂的兔子落下他太远似得,带了轻功的奔跑速度其实并不太快,大概也就小一会儿的功夫我便瞧道了越王爷向前奔驰不停的身影,再加了把劲儿,我便窜身到了他的身边。

    我朝着他咧嘴一笑,越王爷察觉了旁边动静,一眼望过来眼睛瞪得老大,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难得一见。

    “你赶着回来做什么!”越王爷急了语气,“还不快回去!”

    我十分无赖:“我不认得路了,王爷人心把我放在这片林子里不管吗?”

    越王爷差点被我气得急火攻心:“你!”

    我却兴致勃勃:“这群兔子为什么要一直跟着你?莫非你身上藏着胡萝卜?”

    越王爷被我整得都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了,只好顺着我的话说道:“其实咱们这时候可以不想吃的。”

    我十分听话,立刻就转移了话题:“你想把这群兔子给带到哪儿去?”

    越王爷沉默不语。

    我继续说道:“虽然模样是个兔子,但是那双眼跟活人脸上的眼长得一摸一样,这群东西是牲畜不错,但牲畜脑子里想的东西,透着这双眼睛也能看出个一二来。我刚刚瞧了几眼,总觉得这帮东西把我们给当作了仇家一般地愤恨,若是让它们追了上来,怕是要不客气地将我俩吃肉吸血,连骨头里的髓都要不放过地吸了去。”

    越王爷道:“那你为什么还不离开。”

    我充耳不闻这个问题,反倒是又朝着越王爷再抛出了个问题道:“王爷究竟晓不晓得,这帮兔子一直追着咱们是为什么?”

    越王爷抽空瞧了我一眼,借着那么一点点阴冷的月光,我也瞧见了越王爷眼中总算是有点无可奈何地妥协,“先把后头这些麻烦甩了,我再告诉你。”

    我略一思索,点头道:“好的。”

    两个人又沉默地撒丫子开始在林子里头上蹿下跳地狂奔。迎面刮来的风越来越大片,越到前头就越像是我顶着一片霾帐在跑,若不是我功力还行,怕是这风都能吹得我往后退,

    越王爷提醒我道:“跑慢点,待会儿可得停稳了身子。”

    我福至心灵,脱口问道:“咱们这方向该不会是悬崖口吧。”

    这问题用不着越王爷回我,我已经彻底看清了前路景象,前路就跟顽童拿着剪子随意绞出的形状似得,只有个尖尖头的死路。越王爷脚下速度不减,手上却放了力道朝着我一拉,我被他拉着抱在了怀里。

    越王爷轻轻在我耳边道了一句:“不怕。”

    我便真的不怕了。

    前方已经没有了几步路,越王爷偏还脚下速度不减,甚至跑得比刚刚更快了一些,他一个飞身便旋着身子荡在了半空,我闭着眼听着狂风在耳边叫嚣,腰上的力道更重了些。

    悄咪咪地在眼里头漏了一道缝,就看见正对着我面容的人眼兔子军纷纷地从悬崖上跳了下去,有几只红透了眼的,哪怕身子在坠落深不见底的黑渊,还要伸长脖子往我这边探着脖子虚空地狠咬一口,然后带着满眼的怨恨无奈落崖。

    我头皮发麻,感觉头发都一根一根地炸了起来:“这是怎样的贪吃啊!!”

    越王爷道:“别晃。”

    他这一出声我才发现,原来我两吊在了悬崖突出去一块石头的下边,两人的重量全靠越王爷一只手硬生生扣出的凹槽卡着,晃一下都好像离坠崖更近一分。

    我咽了咽口水,连呼吸都放轻了:“不晃,不晃了。”

    越王爷长长地在我耳边缓了口气,好像再为爬上去这一项浩大工程做足准备。我灵敏的耳朵却忽然察觉到了上头悬崖有一点动静,一抬头,却惊讶地发现了还有一只小兔子幸存,它畏首畏尾地在悬崖口探出个小脑袋,睁大了一双兔子眼睛,好像是好奇似得看了看我俩。

    我心里滴血一片:“看在我刚刚放了你的份上,赶紧走吧。”

    小兔子并没有听到我内心嘶鸣地嚎叫,反倒是更探出了身子,粉红的鼻子探寻似得朝我们这动了动。

    我下意识地察觉到了不对劲。

    那只装作善良的白兔,瞬间就暴露了自己吃人的本性,眼睛涨的好像成了死鱼眼珠子,连三瓣嘴下的大板牙都长成了尖尖的,野兽似得獠牙。它一双眼睛在我俩身上扫了个来回,忽然前爪一踏,跺得悬崖上那本就不稳的岩石颤了两颤。

    越王爷沉着冷静地分析了一下目前状况:“不行!”

    “怎么?”

    越王爷道:“任由这上面的东西折腾,那块石头肯定得掉下来。若是掉下来就是直接砸到我俩的身上,凡胎肉体,必死无疑。”

    他连说必死无疑这四个字的时候嗓音都没抖,于是我心忽然也安了,无条件地信任了他,让他继续地说一下目前这种情况的解决办法。

    越王爷道:“待会你抱我抱紧点”

    我没听完就先骂上两句定心:“什么时候了都不忘耍流氓!”

    上头的兔子又跺了跺前爪。

    越王爷先被我打断,再被顶上那只不知好歹的兔子打断,被砸了一面具淅沥沥砸下来的沙土,只好顿了下继续道:“我待会儿得松了手,我们一齐跳下去。”

    越王爷把这种找死的逃生方案拿出来的时候,我觉得临危不惧,反倒脑袋瓜子很机敏地转了起来,问他道:“这底下是不是有水。”上腾的水汽在我冰凉的脸上都结了水,不知是不是心里侥幸作用,我还好像隐约地听到了有浪水拍案的声音。

    我道:“那数一”我还没说完,越王爷直接把手给放了开来。

    我真真切切地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做风如刀割。不等掉进水里,我该是直接在悬崖半空就直接晕过去了。

    再醒来时候,不是夜晚也没有兔子,睁眼就是越王爷那张带着面具的骇人怕人的脸。我十分淡定了地看了他半天,扭了扭脖子,抬头看天。

    天亮亮,阳光细如金箔,洒在身上暖暖正好。

    我再挪了挪,手从越王爷身上扒了下来,一晃荡到实处,便觉得一阵地扎手。我没有力道起身,只好把眼珠子在眼眶里往四周转悠,很初步地判断这是个石子沙滩,越王爷当天晚上判断得没有错,我俩的确是掉进了江水里,飘飘荡荡也不知多久,总算被拍上了岸。

    我想说话,但嗓子口一打开通风便全是水,先要死要活地咳了半天,偏头呕出了几口酸水来,才能说话。

    其实我想把越王爷从我身上扒下来的,可我刚刚咳嗽时候,他却下意识地把我给抱得更近了些,这让我有些感动又有些无奈。

    “王爷,”我用胳膊肘怼了怼他的胸口,“王爷!”

    这人不回话。我心里有点忐忑,很勉强费力地抬了手臂,把手指放在他鼻息下面探了探,谢天谢地,菩萨保佑,还好有气息,呼吸得还挺稳的。

    我这一放松就彻底地放松,越王爷跟条挥舞触须的八爪鱼似得牢牢缠上了我的身子。快十月的天气啊,我俩一身湿衣裳就大剌剌地躺在地上,一阵风吹来,我觉得衣裳上挂着的水珠都能冻结成冰块。

    我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越王爷把我给搂得更紧了些,粘哒哒的衣服直接挂在我脖子上。这人,推又推不掉,叫又叫不醒,我只能搓了搓鼻子,欲哭无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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