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靖州督府是两日后的事情，靖州的黄永贵是多年的老狐狸，曲州的事早已听闻，也知道皇甫旻的目的，倒也不用皇甫旻逼迫，乖乖的自己就已然准备好，由于年事已高，也是最早跟随皇甫淳的地方督军，所以皇甫旻对他还算比较尊重，倒也没有很为难他，靖州不比曲州，不是那么富庶。视察几日都是黄永贵的儿子黄忠平陪同在靖州视察三日后皇甫旻才偕同顾宜之，副官侍从卫队在黄永贵带领的靖州要员的欢送下登上专列继续往南前往湖州。
‘快，快，站长在哪里？’一个工作人员冲进来抓住一个走过的车站站员问，站员被他急切的样子吓一跳，愣愣得回说‘刚才看见回办公室了。’还没回过神，问话人已经冲进了走廊尽头的站长办公室门也来不急敲就推进去，吓得站长一下站起来，还想是谁这么没礼貌呢，他已然喘着气道‘站长，快，快，上头有命令下来。’
站长一禀问道‘什么命令、？’
‘调度室下的命令，叫您马上准备一辆专列，往湛州去的。’
‘怎么？不是交待去湖州，只是过境吗？’
‘嗨，别问了，韩副官亲自往调度室打的电话，还有三个钟点，专列可就到金阳了，赶紧准备吧。’
‘是是是。’站长一面应下一面打电话道‘喂，接调度员----老胡啊，你马上调一辆专列往湛州方向的，是，什么，没有空车，不管你是重新调配还是把出站的车调回来，反正三个钟点内一定要准备好，别啰嗦，办不好，别说你我，就是我们局长也不好办。’说完就把电话挂了，自己也忙跑出去交代，最后车站临时将一辆去西南的火车调让出来，对坐车的旅客只说西南铁路管制，今日不发车了，旅客有焦急的，有气恼的，却也无可奈何。
下午四点，专列进来金阳候车站，站长亲自迎出来，韩副官先下车来问‘车子准备好了吗？’
‘是是是，一接到命令就准备了，此刻已停在北广线上了，随时发车。’站长殷勤道。韩云飞点点头嗯了声转身回了车上，前往皇甫旻的车厢，
‘三少。’
‘进来，怎么样了？’皇甫旻问
‘三少，夫人，车子准备好了，请夫人准备下车吧。’
‘知道了，你先下去准备着。’韩云飞应声下去皇甫旻又安慰道‘别着急，车子准备好了马上就能走。’
顾宜之只是将理手里的几件行李，刚从靖州离开，南平秘书室代转的顾淮声的电报就到了，只是他们已早一步离开，秘书室又把电报转到了他们专列会停靠休息的遂平小站，顾宜之一看便急了，顾淮声只寥寥几语说说乳母常氏病危了。常氏虽说是下人，却不比别人，在他心中犹如母亲，自然万分着急，定要马上回湛州去，皇甫旻只好安排在下一站比较大的金阳转车
‘你不要太急了，兴许是父亲说的严重了，年老的人哪个不是有病痛的，等你到时已然好了也未可。’
‘你不知道，姆妈身体一直很好，能让父亲给我发电报了，只怕是不好了，姆妈不是别个，从小我就和她亲，连母亲都不如她养我的多。’说道情处眼泪不住掉下来，皇甫旻少不得要劝慰几句的，恰时韩云飞来请说一切准备停当请夫人移步，皇甫旻不免惜别，交代了许多，顾宜之也放不下心他的身体，交待了几句注意的话，才让皇甫旻送到车门口挥手送别了。侍从副官们护着顾宜之前往准备好的专列上去，登上车都安置停妥了，韩云飞才道‘夫人，小张会随行护卫夫人，请夫人一路小心，三少在湖州不过两日，交待夫人自在顾府好生等候，三少不日就北上了。’
‘知道了，云飞，你在三少身边，替我时时照顾着，劝他少饮酒，少发脾气。’
‘是，夫人。’韩云飞一踢步回答。
‘好了，你去吧。’
‘夫人珍重。’出了车厢又交代了几句沿途护卫的小张，说完就下了专列叫站长发车，一声汽笛火车缓缓驶出火车站，随后皇甫旻的专列也依南线前往湖州。
两日后的清晨，顾宜之的专列停抵湛州火车站，顾宜之在侍从护卫下下车来，看到熟悉的场景，竟一下感慨万千，快一年前了吧，那时刚刚从英国回来，那时也是那样早春，那样一个清冷的早晨，也就是在这里，她遇见了皇甫旻，一年后，她成了皇甫夫人，再回到这里，没有鼎沸的人声，隔开了来，没有搜查的巡警，只有殷勤接待的警卫，顾宜之坐上侍从准备好的车子回到顾家，顾淮声和顾太太出来相迎，依旧有些冷冽的早春清晨，天色灰蒙蒙的，绕着雾气，顾家二老相顾扶持的站在门前等着她，又许久不见了，她隔着车玻璃觉得他们显得又老态了，再想到乳母的病，心中一阵酸楚，只想一刻不离的陪着他们才好，只是女儿就是女儿，嫁了人了，哪里就由得，放不下的除了父母，更有那最亲密的丈夫了。
‘爸爸，妈。’
‘我们料定你不会这样早到，要不是侍从室打电话来，我们还以为你要午后才到呢。’顾淮声说。
‘这么早，你们何必起来迎我，我回自己家，他们难道也叫你们欢迎，太放肆了。’
‘好了，做什么骂他们，是你爸爸交代的，我们也是担心你，天冷，我们进去说吧。’顾太太忙打圆场，劝了进去。进了屋她才问‘妈，阿娘怎么样，严重不严重。’
‘唉，冬天起就经常咳嗽，起初不注意，她自己也不当回事，咳着咳着就咳出血来了，她，你是知道的，做人小心翼翼惯了，也不言语，也不大前头来了，要不是云妈去看她瞧见了，还不知道这样严重呢。中医也请了，西医也请了，说是肺炎，如今已经严重了，她还只叫我们不要告诉你，只是这几日越发不像样了，都有些不清醒了，你爸爸才给你发了电报。’顾太太说完叹口气，顾宜之早就留起眼泪，顾太太劝慰几句叫她进去看看去，只是不要呆久，医生说不卫生，顾宜之进了后院，常氏就住在顾宜之的院子后面，一间小小的屋子，紧迫又空洞，简陋的几件家具，一张床，窗户是闷着的，一个小丫头在屋里伺候，正靠着窗脚打瞌睡，顾宜之推门进来，惊得小丫头醒来跳起来，看见是她又紧张，又兴奋慌慌张张道‘大小姐，你可回来了，常妈天天夜里喊你。’
顾宜之比比手叫她噤声，让她出去了，走到床前，常氏还睡着，病容憔悴，脸色隐隐有些暗黑，身形消瘦，上次回家，乳母就消瘦了很多，只是那时爱恨情仇迷了眼迷了心，根本就看不到这些，她握着她枯竭的双手，一阵悔恨，眼泪止也止不住，常氏睡中惊醒便猛咳起来，她忙道了水来，帮她抚背，为她喝水，渐渐才治住，常氏睁开眼，瞧见了人了，又惊又喜眼泪就滑落，只是却挥开她的手叫道‘大姐，大姐快出去，快出去。’
‘阿娘，怎么了？’
‘病气重，大姐快些出去，不要在这里多待。’
‘阿娘、、、、、、’顾宜之上前来一把搂住她便附在她肩头恹恹哭起来，常氏挣扎几下，托不开，最后也没奈何，她自己养的孩子她还不清楚脾气，此时她要是那么听话就出去了，也就没个倔脾气了，她才强扯了笑说‘大姐，怎么一回来就抱阿娘哭鼻子，是不是我们的司令姑爷又欺负你了，乖，阿娘疼你。’逗得顾宜之破涕为笑放开她‘他敢，阿娘，我是你女儿，谁能欺负了我去，阿娘放心，我好着呢。’
‘嗯，嗯，我们家大姐就是有出息，前几日太太还拿来了印着你照片的报纸给我瞧，大姐都在那报上了，比我们司令姑爷也差不了了。’说的顾宜之直笑，心里却只掉泪。说笑了一阵常氏就说累了想休息就把她往外赶，眼里却不舍贪恋的望着她，嘴角挂着的笑让她看了那样凄凉。顾宜之出来后马上就往南平的侍从室挂了电话，叫了几个南平著名的西医医生过来，连皇甫旻和她的专用医生也请来了一一替常氏会诊，
‘怎么样，洪博士，我姆妈的病还----’
‘夫人，晚啦。’洪医生轻声说。
所有的医生看完都直摇头，叹气，说病情拖得太久了，没多少日子了。顾宜之也不禁发了一顿脾气，只叫侍从室再请别的医生，最后叫顾淮声劝下了，其实她自己也知道，这都已然是最好的医生了，只是心里不甘，懊气罢了。常氏的病拖过了半个月在一个早晨静静的睡过去了，小丫头发现时满院子乱嚷嚷，顾宜之连衣服都来不及穿，穿着睡衣就跑过来了，只是气断了，身子也有些发硬了，就这样静静的走完了坎坷的一生，身边连个送终的人也没有。顾宜之哭倒在床前，想起了她对她说过的话，讲过的故事，哄唱过的北地小调，歌谣，
‘大姐啊，阿娘真想回家乡啊。’
‘大姐啊，阿娘的儿子也不知道还活着不，唉，我苦命的儿，我的顺贵啊。’
‘大姐啊，阿娘最疼你了，你也最疼阿娘是吗？’
还有那些大嗓门的呼唤，一声声远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