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啊。”夏侯妙妙低声说道，身上难得冒出了汗水。
顾垣点头，看了一眼已经熄灭灯火的窗户，僵硬的将人抱紧，小心避开，这才带着人离开。
星月楼，夏侯妙妙洗了澡，顾垣一身宝蓝色长袍长身玉立，手里拿着书，正站在窗口对着月光看书。
洁净月光打在脸上，衬得五官更加精致好看。
夏侯妙妙看呆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别装了，大半夜看什么书？”
绷直的身躯一松，顾垣扭头，自然而然放下书，朝着招手：“过来。”
夏侯妙妙走过去，在他面前站定，“十五年前的事你能查到么？我想知道，当年的事只有我姨娘掺和了，还是四房也插手了。”
一个小妾却有办法支开府中那么多人，还能够支开十二个时辰陪在身边的丫头婆子，轻而易举得手不说还顺利换了孩子无人知。
细极恐思！
听夏侯智话中的意思，‘夏侯妙妙’身死有四房的一分力，那么四房有能力绕过夏侯王妃，甚至绕过夏侯王爷，四房真是表面上那么安分？或者暗地里有什么谋划？
除此了四房之外呢？其他人可有参与？目的又是什么？仅仅为了骨肉相离？或者等她长大后归来的报复？
夏侯妙妙拧眉，初初穿越，惶恐又紧绷，身体又随时可能崩溃，忙着调养身子，忙着赚钱买药，忙着收服人手，根本没功夫去查下毒者究竟是一人还是几人。
再后来身体好转，身处环境也好转，下毒者千刀万剐了报仇，也就不了了之。
谁知道时隔多年，会听说这事另有隐情。
顾垣抱着她坐下，叹一口气：“这事我已经让人去查，到底是七八年的事，年份有些长，需要费些功夫。”
包括当年被调包的事。
顾垣不认为夏侯智不远万里派人下毒只为了杀一个已经被放弃驱逐的庶女，定有身处的谋划。
“何必那么麻烦，抓了那个女的，严刑逼供，不招打到招。”夏侯妙妙摸了摸下巴，想着她身上银月楼楼主的身份正好派上用场。
顾垣嘴角一僵，“为何不抓夏侯智？”
夏侯妙妙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我那王爷爹的弟弟出事了，你说我王爷爹会不会视而不见？到时候扯出你来，遭人诟病怎么办？”
顾垣，顾垣低低一笑：“原来是担心我？妙妙，莫要小看我，想要一个人消失，就不会留下小辫子等待被抓，好歹我是两国王爷，总有些特殊之处。”
夏侯妙妙偏了偏头，“那就抓了？”
顾垣愣了下，随即笑出声。
这反口的速度也太快！
“这事我来办。”顾垣说了一句，抱着人往床榻走：“明日了空大师进京，我们”
后面的话夏侯妙妙没听清，满脑子了空大师要回来了，到时候就完成三皇子明诚晰的嘱托，一大笔银子就要收入囊中了，有了银子，可以买很多药材。
了空大师是被绑着进京的，本来就没多少高人姿态，这一路上的颠簸和非人待遇，叫这和尚足足苍老了十岁，脸上沟壑丛生，黑了好几个度。
京城外，三皇子明诚晰亲自迎接，看到五花大绑的了空大师，整个人都懵了，一时间忘了反应，就这么愣愣的盯着人看。
完了，这么虐待大师，大师使性子不给治病抓虫子可怎么办？
“哼！”了空大师重重一哼：“殿下金贵之躯，贫僧只是个僧人而已，哪里值得殿下亲自出面迎接？使人传句话，贫僧自会登门求见。”
说完从随身的布袋子里掏出一枚莲子，塞入口中，闭口禅还没圆满，说一句以后就多修一个月，袋子里共有百枚莲子。
明诚晰：“”父皇都给三分面子的人，他怎么敢一句话让大师登门还求见？
“大师”
了空大师动了动身躯，草绳勒得生疼，着实难受，他冷冷道：“殿下，何不让人松绑了说话？”
又一枚莲子。
明诚晰恍然回神，忙亲自动手解了绳子。
那些负责押送的人毫不犹豫转身走人，几个起伏就消失了。
明诚晰看在眼里，眸光微微一闪，这锅抛得真够彻底。
将人接回三皇子府，满身被侮辱了散发不爽气息的了空大师就对明诚晰一番折腾，什么这个斋菜不好吃，让重做，那个菜有虫子，砸了不能吃，还有水太热想要谋财害命什么的，怎么折腾怎么来，简直无理取闹惹人厌。
明诚晰差点绷不住将人扔出去，但有求于人，他只能装孙子，跟在后面赔礼道歉。
却见天明朝唯一封王的皇子大摇大摆走进他的皇子府，再大摇大摆想要将人带走。
明诚晰差点发怒，他冷着脸道：“皇弟且慢，了空大师是皇兄请来的贵客。”
顾垣扭头：“大师？”
了空大师十分光棍，人往顾垣身后一蹲，出家人四大皆空，不可妄言，“不是，说什么请？明明是让人绑了贫僧！靖北王爷，你可得为贫僧做主，贫僧虽然卑微不起眼，却也是良民，殿下却不顾贫僧意愿，强行粗鲁绑了贫僧！”
第三枚莲子。
告状！
跟自家徒弟告状什么的，了空大师十分得心应手，一点不引以为耻。
明诚晰宛若被塞了一嘴黄连，有苦说不出：“”
顾垣点头：“三皇兄，大师就在承天寺，三皇兄若有事，大可上承天寺寻人，怎能辱了大师之名，行那起子强行绑架之事？”
明诚晰瞪着眼睛，一句话也说不出：“”
气死了！
难道说本皇子找不到人，于是买了江湖势力帮忙找，哪知道对方不按常理出牌，直接动手绑了人？
明诚晰憋着一口气，“皇弟所来何事？只为了带走大师？”
顾垣笑了笑道：“此前和大师有约，却听大师被绑进府上，只能得罪三皇兄了。”
顾垣转头看着了空大师：“大师以为如何？是留在皇子府还是回承天寺？”
了空大师双手合十，念了一句‘阿弥陀佛’，端的是高僧附体，宝相庄严，“贫僧自是回承天寺。”
第四枚莲子，他觉得自己省了好久的莲子，这两天一定会用光。
顾垣看着明诚晰。
明诚晰喘息，捏了捏拳头，忍着暴起揍人的冲动。
深吸一口气，勉强压制住情绪，明诚晰道：“大师，此前多有冒犯还请大师原谅，本殿在下不日往承天寺赔罪，在下有一事相求，事关重大，大师可否驻足片刻？”
了空大师一脸慈悲，他平静地看了明诚晰片刻，而后道：“殿下请说。”
明诚晰暗暗松一口气，看了顾垣一眼，犹豫着要不要避开他，而后想到当日之事，顾垣也是有经历的，说不定能从他身上知道点什么。
当下将人请进花厅，使人送茶送点心，打发了一众下人，明诚晰直言不讳道：“大师，在下近几日身体略感不适，已经请了太医诊断，却是不得门路，这才敢打扰大师清修。”
不是贸然打扰你，在这之前已经请了太医，不过对方看不出来。
明诚晰知道了空大师不会见死不救，尤其是一些疑难杂症，越是纳罕之症，了空大师越是会放在心上。
果然，了空大师肃了脸，撩起袖口就要给明诚晰诊脉。
明诚晰自然而然伸手。
顾垣端坐一旁，喝着茶，无视两人的存在，一心想着一会儿询问的事，也不知道是想房事无碍还是不能行房，一颗心七上八下，神采完全发散。
了空大师面色越来越严肃，诊过脉象之后直接取了随身携带的针包，摸着明诚晰手上几个穴位，扎了进去，针尾轻颤，了空大师甚至运起内力，刺激穴道！
明诚晰差点动手，毕竟出身皇家，不可能随便将命门送出去，好在即使反应过来，全神贯注盯着了空大师。
片刻之后，丝丝黑色血水滴落，明诚晰脸色阴沉。
了空大师收了针，镇定道：“行针七七四十九日，一日都不能少，还请殿下按时上承天寺寻找贫僧。”
明诚晰特别想将人留下来，不过他也知道不可能，且不说了空大师从没有在任何府邸中留过宿，就是顾垣这小子的存在，他也不可能强行留下人
于是，只能作罢。
承天寺，了空大师刚刚喝了一口茶，就被顾垣的话吓到了，喷了茶，瞪大眼睛，一脸看到鬼的模样。
“徒弟，你再说一次？”
顾垣面色有些不自在，“我说，我体内那虫子可是有妨碍房事？此前不曾想过和女子有接触，如今可是会伤了对方？”
了空大师擦着嘴，拧着眉，好似受到惊吓一般，片刻之后猛地抓起桌上的木鱼，重重丢了出去，怒道：“你问老子一个和尚能不能和女人睡觉？顾垣！你脑子被驴子踢了吧？啊！老子是和尚！和尚！尊重和尚懂不懂？个兔崽子！老子揍不死你！”
顾垣伸手一抓，准确抓住木鱼，漫不经心道：“和尚怎么了？你这和尚不也是看病救人的大夫？胡思乱想什么？明明是你心不静，怪谁？”
了空大师：“”
妈的，好有道理！老子竟然无言以对！
怒气勉强下压三分，了空大师道：“你自己就是个大夫，何必来询问我？”
顾垣：“医不自医，况且，我对蛊虫了解远不如师傅你。”
了空大师眉开眼笑，这徒弟倒是说了句大实话，蛊虫，他可是深切研究了十几年，为此多次往身上种虫子。
随即面色一凛，了空大师道：“三皇子也中了蛊虫，不过他身上的蛊虫并无大碍，甚至可以说容易清除。安侯府二少爷体内是饕餮蛊，以吃为主，三皇子是寒冰蛊，发作起来要人命，却也是一味好药。而你徒弟，你到底多倒霉才会碰上这么一只要命的蛊虫？蚕食生命，四国之内竟然找不到相克之物。”
顿了顿：“明知九通山上危险如斯，你们这些人还敢往山上去找死。”
“因为乙亥老人的名头太盛，一个戴氏祖宗，一个南阳太上皇，都是一方巨拳，不可忽视的存在，谁人不想扬名立万？”顾垣冷笑道。
两个人传奇一样的人物间隔了几百年，于是没有人考虑那乙亥老人是不是还活着。
了空大师郁闷道：“不止天明朝，南阳朝这一次也有不少人上九通山寻死，蛊虫莫测，运气好如三皇子，寒冰蛊致命之处在发作，前期不会有异，恰好碰上我这个研究了十几年蛊虫者，那就能够捡回一条小命。运气不好那可是死得不知不觉，莫名其妙的呀！”
顾垣沉默，蛊虫的确神秘莫测，杀人不见血。
相比之下，带来的无尽力量更叫人无法放下，当年的戴氏老祖宗可是一无是处之人，一趟九通山脱胎换骨，扬名立万，成为天下读书人之楷模，流芳百世。
而南阳太上皇就更了不起了，一个普通皇室宗亲的庶子，和皇位半个铜板的关系也没有，硬是挤上皇位，称霸一方，甚至立了国法，任何流着皇室血脉的子嗣都可以竞争皇位。本就腥风血雨的夺嫡之战，更加可怕，南阳朝所有顾姓子弟哪个不是削尖了脑袋往前冲？
至于他身上要命的蛊虫
顾垣也说不清楚，也许他爹娘知道，不过这两人谁也没说，他娘是从九通山惹下来的蛊虫还是别处，更是不得而知。
师徒两相对无言，直到顾垣打破了宁静，只见他一本正经道：“师傅，到底能不能行房？万一传给妙妙可怎么办？”
了空大师，了空大师面色一点点变青，《心经》也没办法叫他安静下来，老和尚颤颤巍巍指着门口，颤声道：“给老子滚。”
顾垣暗暗一笑，面上再正经不过了：“师傅，你还没告诉我呢。”
妈的！气炸！
“给老子滚！”
了空大师的吼声几乎震碎了整个承天寺，来往香客纷纷止步，不明白承天寺的和尚为何突然发怒。
倒是一些曾经见过这对师徒多变相处方式的僧人，因他们只是无奈摇头轻笑，安抚香客，任人询问也只是岔过去，并不解释。
顾垣果然滚了，顺便摸走承天寺两条肥硕活泼的红鲤。
气得了空大师指着他离开的方向不停咒骂，骂得口干舌燥才对佛祖道了一声罪过，然后修习闭口禅。
对此，夏侯妙妙一无所有，得到那两条鲜美的红鲤之后，她摸了摸下巴：“承天寺上的莲子可以吃了吧？”
顾垣一看就知道她的打算，笑道：“承天寺的莲子的确可以采摘了，不过轮不到你，过往都是寺中僧人采摘了收起来泡茶喝，最多也就京中德高望重者分一些，其他人想都不要想，何况今年的荷花开得格外早，落的也迟，妙妙想要好点的莲子还得等上两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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