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凤座 > 《凤座》正文 59.霜气棱
    宁嫔手握一串铃铛,对着榻上的砚离轻轻晃了晃,鼓励道,“殿下,瞧瞧这是什么!”

    兰嫔一面给太子擦着唇边的口水一面无奈笑道,“你都逗了他半晌了,十一月的天儿怪冷的,当心回头出了汗着凉!”

    宁嫔一手收回铃铛,对着砚离努力笑着,一面对兰嫔道,“姐姐不知,臣妾从前在家听老人说,这孩子要及早练着抬头、俯卧,然后慢慢才能会爬、会坐呢。”

    钟离尔斜倚在软榻上品了口茶,瞧着二人但笑不语,宁嫔对着兰嫔朝皇后嗔道,“姐姐瞧,咱们来了娘娘可就撒手不管了,倒清闲喝起茶来!”

    钟离尔笑着摇头,冤道,“这什么道理,每每半夜被离哥儿弄醒不知多少回,白日里有你们帮本宫带个片刻,偷偷闲还不成么?”

    宁嫔扶着离哥儿坐到自己腿上,兰嫔接过铃铛,砚离伸着手往前去抢,她一面晃着铃铛一面道,“当心殿下又赐福与你,这新宫裙,可不心疼了?”

    宁嫔给砚离抹了抹唇畔,只朝着皇后眨眼,“怕什么,再被殿下水淹赐福,臣妾就再向娘娘讨一件来!”顿了顿,又不甚高兴努嘴道,“只不知咱们娘娘这样大度,连敬事房的档都几月不曾查看过,别是被有心的人把后宫都给搬空了罢!”

    钟离尔听她这话顿觉头大,忙讨饶道,“可不敢惹宁嫔这张利嘴!左不过是贵妃、僖嫔、婧美人与你二人来回得宠,本宫瞧什么呢?”

    兰嫔对着皇后一笑,叹道,“娘娘这是有子万事足了,只不过近来得宠的倒不是这几位,安嫔与慧美人、李婕妤、郑才人、阮选侍,倒是风头正足。”

    钟离尔瞧着砚离忽闪的大眼睛忍俊不禁,半听不听含混点头应付了声了事,宁嫔与兰嫔对视一眼,无奈止了话头。

    说话间小令子进殿对着三人行了礼,只道,“娘娘,江大人来了,说是护着娘娘与太子殿下往西五所去。”

    钟离尔听了放下手中茶盏,对着二人摇头一笑,“得,这好时候又到头了,将活祖宗给本宫抱着,你们先回宫歇息罢。”

    砚离笑着伸手回到皇后怀抱,兰嫔与宁嫔行礼告退后,皇后抱着太子往外去,便瞧见江淇已在外等候。

    砚离在厚厚的斗篷中看眼前人衣色鲜亮,颇为好奇,便歪着身子要往他那儿去,钟离尔忙小心抱着孩子走上前,小人儿看清男子的面容,更是咧嘴笑了开来。

    江淇瞧着离哥儿愣住,钟离尔却失笑,“看来厂臣也不是那般不招孩子喜欢。”

    他知道她仍是为当年小溪的事儿笑他,只好颔首,强作镇定回道,“是,臣如今与小溪也相处甚欢。”

    砚离小手扑棱着要挣脱母亲的怀抱,去摸眼前男子的纤长睫毛,钟离尔忙将孩子交给阿喜,对着江淇打趣道,“看来我们离哥儿喜欢漂亮的人,一见着厂臣便笑个不停,这叫本宫做母后的可为难了,等他大了,上哪儿再去找比厂臣漂亮的人给他做妃?”

    江淇噎了一噎,轻咳一声,“娘娘,臣是男子。”

    钟离尔颔首,接过话茬像模像样道,“厂臣是男子却生成这般模样,摆明了不给女子活路,才当真是好生讨厌呢。”

    说罢也不看他局促的模样,抿唇笑着踏雪往前去了。

    章夫人瞧见离哥儿的时候,竟一时愣在了原地,皇后给太子解了层层披风,感觉到殿内炭火足,方放下心来。

    孩子嫩白的一张小脸儿上眼睛滴溜溜转,瞧章夫人也不怕生,咧开嘴笑着拍了拍手。

    钟离尔径自解着披风,瞧见章夫人模样,便将离哥儿塞进江淇怀中,“将孩子抱去榻上罢。”

    他惊了一跳,学着她的手势稳稳接住,小人儿温软入怀,在他怀里对他眨眼一笑,他心里像被绵软击中了一瞬,生出丝丝悸动与慌乱。

    钟离尔对他颔首,方抱去给章夫人瞧,妇人小心翼翼抱住孩子,不住哄着悠着,片刻又环顾殿内,似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江淇在榻侧出言询问,“娘可是要什么?”

    章夫人有些局促地瞧着孩子黑白分明的眼睛,“这屋里也没什么能逗他玩的,若是一会儿认生哭了……”

    皇后放了披风走来坐在榻边,拿着帕子给离哥儿擦了擦嘴角,安抚道,“娘放心,离哥儿省心得很。”

    章夫人瞧着孩子的嘴,对着钟离尔道,“这是该到了长牙的时候了,你们可当心着些。”

    皇后颔首,“是呢,四个多月刚会俯卧着抬首,最近给他喂些果糊之类的膳食,想来生牙也快了。”

    章夫人接过帕子照顾离哥儿,嘴里还不住念叨,“真好……你瞧你们这一家子,可多好……”

    钟离尔轻咳一声,由着老人孩子去玩,对侧首的江淇道,“九月里科举,听闻国子监又有一批高中的监生入朝为官,如今这新制怕已无反对的声音了罢?”

    江淇瞧着她颔首,“是,一切都顺遂人意。”

    钟离尔笑了笑,轻声道,“本宫听闻安嫔与李婕妤得宠,想来便是如此。”

    他抬眼瞧她,暗叹所谓蕙质兰心不过如此,见她一双眼睛仍是锁在孩子身上,似是说起极寻常一事,瞧得他才放下心来,换了话题道,“只近来琉球倭寇不甚太平,已从辽东都司调配了一些熟悉水性的将领士兵,往边境驻守。”

    她闻言转首瞧了他一眼,沉吟道,“不能与金人开战,是因着我大明与金人相较暂处劣势,可却不是谁都能欺负到头上来的,若是必要,设计锉锉不轨之徒的锐气,也未为不可。琉球水上之师厉害,咱们便可以扬长避短……”

    她说到这儿,看着他的眼睛,忽然抿唇缄口,对他一笑道,“皇上自有圣断,本宫随口一提罢了。”

    他便也报以一笑,不再作声,从她手中拿过帕子,去给砚离拭了拭唇边的口水。

    天鼎四年二月,方开春冰融,大明设计引琉球登陆,围剿倭寇三万余人,生擒首领以发难琉球皇室。琉球皇室遣使求和,愿连续十年为大明上贡金银锦帛,献上全部俘虏倭寇为奴,且将皇室公主北乃千子送入大明皇宫和亲。

    三月初,北乃千子入宫,是封顺妃,赐居永寿宫。

    三万倭寇归降大明后,连烁便调配将领,于边防组建了一支海军。自此一役,周边诸国无不心生敬畏,朝鲜皇室更是盛传大明皇帝雄韬伟略空古绝今,心性胆识更千百倍胜于大明先帝。

    三月十二,皇后抱着太子在御花园赏花,木兰亭亭玉立,杏花海棠正好,她食指拈过一枝凑近孩子鼻尖,砚离睁大眼睛使劲嗅着,逗得皇后与兰嫔忍俊不禁。

    方放了花枝欲与兰嫔闲话,砚离却不依,圆润的小手往前伸着,在母亲怀中不安分道,“花!花!”

    兰嫔与皇后俱是愣在原地,随即钟离尔忙又拉低花枝,惊喜对着太子问道,“离哥儿,你说这是什么?”

    砚离心满意足又凑上去嗅了嗅,对着她咧嘴一笑,清脆道,“花!”

    钟离尔几乎喜极而泣,指着自己问道,“离哥儿,应唤我什么?”

    孩子摸着她的脸,上前吧唧亲了一口,笑弯了的眉眼像她,唇边梨涡浅浅像连烁,软糯了声音道,“母后——”

    兰嫔惊喜地捂住嘴,俯身行礼道,“臣妾恭喜娘娘!往后除了咿呀学语,殿下也能更多开口唤娘娘了!”

    这夜月色偏红,蒙了一层暗淡的艳色,帝皇踏足坤宁宫的时候,皇后正与太子在榻上坐着嬉闹,转首瞧见连烁,钟离尔抱着砚离,对他垂首道,“臣妾给皇上请安。”

    说罢又拉着孩子的小手,轻笑道,“离哥儿,给你父皇请安。”

    砚离努嘴瞧了瞧母亲,又瞧了瞧站在那里看着自己的父亲,忽然摇头似拨浪鼓一般道,“不不不不不……”

    她憋着笑意,瞧见连烁掩唇轻咳了一声,走过来与他们母子一道坐在榻上,慈爱摸了摸儿子的脑袋,惹得砚离转首继续把玩母亲的书画。

    他瞧着她道,“朕听闻今天离哥儿开口了,便来瞧瞧你们。”

    她也不在意,颔首笑道,“零星的字两个月前就蹦出来些许,今儿是真愿意好好说话了,臣妾倒也惊喜,第一个说的词儿竟然是花,看来也是个爱美之人。”

    他瞧着她的笑容凝了一瞬,早年时候,他曾与她打赌,赌以后的孩儿开口第一个唤的是父亲还是母亲,可今日儿子头回开口说话,他却不在身边。

    皇后想了想,瞧着帝皇道,“臣妾前几日去瞧过顺妃,教习汉语礼仪的姑姑不错,习得颇有成色。臣妾也问了她是否有什么不惯的、缺的少的,若有,随时来坤宁宫禀报便可。皇上瞧着还有什么需要添的物事么?臣妾正日围着离哥儿转,难免思量不周,但终归是一国公主,怠慢了总不好。”

    他拉了拉孩子柔软的小手,复又看着她的眼睛应声道,“皇室以天下供养,许多事情,辛苦皇后了。”

    她只朝他但笑不语,又陪着儿子玩闹半晌后,连烁便回了乾清宫。

    砚离久久看着父亲明黄身影消失的殿门,钟离尔偏头瞧他笑道,“怎么平时见到江淇便又笑又抱的,砚离还不会叫父皇吗?”

    谁料砚离转过小脑袋,看着她小声道,“父皇!”

    说完便怕被责罚一般,一股脑便往母亲怀里钻,皇后怔愣半晌,反应过来后将儿子抱着,瞧着他的眼睛无奈教导道,“砚离不可,父皇虽然国事繁忙少来陪你,但他却是很疼你的……你这样,未免会伤了他的心,知道么?”

    砚离有些委屈地红了眼眶,扁嘴往她怀里扑去,钟离尔一颗心酸涩难当,知晓这便是帝王家的无奈与薄情,却还是硬起心肠瞧着儿子又正色道,“离哥儿,答应母后。”

    离哥儿似懂非懂抽了抽鼻子,对着母亲点了点头,又伸着双手做出要她抱的姿势。

    她看着儿子,再难多忍耐一秒,柔了神色将心肝宝贝紧紧搂在怀里,感受儿子温软的小身体和浅淡奶香,一下下轻抚着他的背,瞧着菱花窗外的夜色,无声地叹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