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炮叔去了趟镇上,大家都托他带东西,陈煜也托他带了一斤豆腐和一盒鸡蛋。
正月,就算日子再紧巴,也得过得体面些。
阿炮叔从篮子里翻出给他带的东西,“拿着!”
陈煜把钱递给他,“叔,这是豆腐和鸡蛋的钱,您收好。”
“咋还跟我计较这些,叫你拿着你就拿着!”阿炮叔心里装着高兴事,连说话都洋溢着笑容。
受了他老人家那么多关照,陈煜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把东西接过来,由衷道:“叔,新年快乐!”
阿炮叔精神抖擞嗯了一声,激动道:“四美啊,告诉你个好消息!”
难道是镇上要征兵了?
陈煜一脸急切看着他。
“镇上快要通电了!”
“啊?!”
阿炮叔笑道:“电你知道不?那玩意儿比油灯亮多了,用不了多久,就会到咱们这儿!”
电?
陈煜当然知道,听到这个消息,刹那间,眼泪不自觉流出来了。
2018年触手可及的东西,他最有感触了。
忽然,有种离那个年代越来越近的恍惚感。
没想到这么快,生活的变化实在太快了,真是让人唏嘘不已。
“不是,你哭啥呀?咋还哭了呢?”
“没没事!”陈煜把眼角的泪擦了擦,笑道:“就是太高兴了。”
“嘿嘿,我得先告诉他们去!”
阿炮叔和老村医在部队的时候,都见过那玩意儿,
其他人就不一定了,
也有至今都没出过镇子的,他们就不知道电是什么东西,
过完年,没多久,
听说镇上通电了,陈煜特意带着小远东去了一趟镇上,不为别的,只为看一眼。
还没到镇上,远远就能看见,让他激动又熟悉的电线杆,矗立在山顶上。
镇上,
家家户户的墙外,都拉有电线,用桩固定在墙上,再通往四面八方。
他走进一家杂货铺,抬眼便是晶莹剔透的灯泡,金黄的钨丝,散发微醺的灯光。
陈煜由衷感慨,“真好!”
小远东一脸好奇,“阿爸,那是什么呀?”
“灯泡。”
老板有点意外,镇上通电还没多久呢,眼前这人竟然认识,不由多留意他几眼。
“您好,请问需要买什么?”
陈煜站在柜台前,目光死死盯着眼前的“大家伙”,眼底露出强烈的渴望。
它应该是店里最贵的东西了吧?
“这台收音机多少钱?”
“你可真识货,这玩意儿刚从城里进的,城里可流行了,不过也很贵,五十块呢!”
陈煜的心狠狠抽搐了一下,果然贵!
他干一个月,公分也不见得能换十块钱,买这台收音机的话,他得干五个月!
“可以少一点吗?”
老板摇摇头,“就这么一台,我也是把棺材本都投进去了,才买回来的。”
但,他真的想要,
这是那个年代,唯一能传达外界资讯的工具!
五个月就五个月,陈煜下定决心,要赚够钱来买它。
“能拿过来我看一下吗?”
认识收音机的人不多,老板也不怎么会用,
拿过来给陈煜,好奇道:“你会用吗?小心点,可别给我弄坏了,我不会修,送进城里麻烦着呢。”
陈煜露出许久未见的笑容,
只见,他在收音机上按了几下,
顿时,收音机传出了声音,他又换了几个台,
在一个播放音乐的电台停下,悠扬的歌声传出,不知道名字,
可陈煜,却站在柜台听了好久。
老板一脸痴迷,“真好听。”
不知不觉,门外有许多行人驻足,都是被这歌声吸引来的。
“阿爸,好好听啊”
“嘘”
转眼间,
冬天过去了,
阳春三月,春回大地,
燕子从南方赶回来,听到叽叽的燕鸣声,陈煜才发现屋子墙上的燕巢。
小远东用弹弓对准了它,偷偷一笑,这么近的距离,肯定能打中。
“阿爸,你看着,我把它射下来。”
“东子,不许射它。”
陈煜手挡在弹弓前面,“燕子是益鸟,它每年都会吃掉很多害虫,是咱们农民最好的朋友,如果你把它射下来,那田里的虫子就会把咱们的庄稼吃掉。”
小远东乖乖收起弹弓,“哦,那我以后都不射它了。”
春耕时,
水库放水了,水渠的水灌入农田,
以前,都是把溪水堵起来,让水位上涨,上游的田先灌满,再往下放水。
现在不用了,大家都高兴。
清晨,
老村医正在赶牛犁田,准备春耕插秧。
因为牛是借的,人家也等着用,用完了马上要还回去。
所以,犁田的活就交给老村医和阿炮叔,
他们是生产队里经验最丰富的老农民,用句土话说就是,犁过的田比大家吃过的饭还多。
两人轮番交替,一人下田,另一人就在岸上歇会儿。
耕田,其实就是把土地翻一遍,藏在地下的虫子被翻出来。
成群的燕子在田里穿梭,跟在老村医身后,
只要有虫子被翻出来,它们便俯冲掠下,
天气渐渐暖和,
溪边,女人们在洗过冬的厚衣服。
陈煜家里没媳妇儿,只好自己来,学着她们有模有样的洗,但手脚比女人们慢多了。
最后,
人都洗完走了,林杏儿拿过一件他的衣服,帮他洗起来。
“四美哥,东子都七岁了,该送去上学了。”
陈煜一愣,这才后知后觉想起来。
1977年,在没有教育改革前。
那时候是春季开学,和2018年的秋季开学不一样。
春季开学是3月1号,秋季开学是9月1号。
小学五年制,初中两年制,高中两年制。
小学没六年级,初中没初三,高中没高三。
是啊,小家伙是该去上学了。
陈煜说什么也不能把陈校长耽误了,
这两天正好是学校报名的日子,小家伙说不定又在哪里掏鸟窝呢。
晾完衣服,陈煜便去寻他。
走到西村口,便看见,小远东坐在路边的车辙压出的水洼里,浑身都是泥。
以为他在玩水,陈煜气不打一处来,指着他喊道:“裤子都湿了,你给我起来!”
“我不起。”不仅不起来,小家伙还用屁股狠狠蹭了几下水。
见状,陈煜无名火被点着了,“快起来!”
“我就不起!”
小远东虽然害怕,就是固执的坐在水洼里,不愿意起来。
陈煜气急了,一把抓起他的手腕,照着屁股就是一巴掌。
手掌黏糊糊的感觉,和奇怪的臭味让他感觉不对劲。
他扒开小远东屁股一看,全是屎
原来,
小远东吃地瓜,吃坏了肚子,一不小心把屎全拉在裤子里了。
又怕陈煜骂他,为了掩盖裤子上的水痕,他干脆一屁股坐在水洼里,企图“毁尸灭迹”。
陈煜既好气又好笑,当场没忍住,大笑出来。
陈校长,原来你还有这么不堪的过去哈哈哈
小远东哭闹着道:“呜呜不许笑我!”
杏儿走过来问:“你打他干嘛?东子,你裤子怎么湿了?”
想给他看看,小远东连忙慌张躲到陈煜身后,不好意思见人。
怕弄脏自己裤子,陈煜把他推开,
可小远东就是抓着他不放,脸贴在他屁股上。
忽然,屁股一紧,
“嘶,你这臭小子,咬我屁股干嘛!”
小家伙怕他揭穿,竟然咬他屁股,
好卑鄙!
连忙推开他的小脑袋
但,陈煜还是给足了陈校长面子,没揭穿。
“没事,就是摔了一跤,你在这儿他不好意思。”
“那你抓紧了带他去,村里的孩子都去了。”
“嗯,好,你忙吧。”
杏儿走后,陈煜又笑了,想不到陈校长还有这等不堪回首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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