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两天大雨,沟渠灌满了水,老村医让大家停歇几天。
一大早,
陈煜跟着大伙继续挖沟渠,老村医带头,就剩一小段了,不出一天就能干完。
“就剩咱们村了,大家加把劲儿!别影响水库放水。”老村医喊道。
只有整条水渠挖通了,水库才会放水下来。
虽然公社有给限制完工的时间,但如果提前挖好的话,水库也会提前放水。
任何一个生产队也不愿意做拖后腿的那个。
陈四福多嘴一句:“本来咱们队人就少,还有个抱大腿的!动不动就晕倒。”说的就是陈煜。
阿炮叔呛了他一句:“没看你比四美多挖多少!”
四福顿时不说话了,阿炮叔是记分员,谁敢招惹他呀?
陈煜知道别人在说他,也知道自己干活是最慢的,这是不争的事实。
他假装没听见,一直埋头苦干,少说话,尽量把自己负责干好。
自从那场大雨后,他学会了如何跟生活打交道,多了几分面对风雨的淡然。
老村医说了,今天谁都不许跑,就是干到月亮出来,今天也得把沟渠挖通。
傍晚,夕阳染红一片。
大家身上的汗一直没干过,衣服湿透了黏在身上。
趁着晚霞把阳光遮盖,有点阴凉,大家都把衣服脱了,只穿背心。
“陈煜,你收拾一下,准备回去。”老村医吩咐。
陈煜摇摇头,“太阳还没下山呢,我再干一会儿!”
老村医:“你放牛去,快要秋耕了,让它长长膘。”
“你不去我去!”陈四福抢着道。
阿炮叔瞪了他一眼,“你起什么哄,干活!”
陈煜到溪边简单的洗了一下,按老村医说的,来到黄泥岭,找栓在树下的大黄牛。
没有人管它,从早上到现在,它栓了一天了。
看到陈煜来还叫了几声,它很温顺的靠近闻了闻,喘着粗气。
“肚子那么大,不会怀孕了吧?”嘟哝一声,他把绳子解开。
牛有灵性,不用陈煜牵,它踏着碎步往小溪走去,渴坏了。
见了水不愿意走,低头就是一顿牛饮,陈煜放开牛绳。
喝完水后,陈煜想把它牵到青草茂盛的地方。
过田埂的时候,老牛贪嘴,舌头一卷,连吃了几颗庄稼。
“别吃庄稼,不能吃庄稼!”
快要秋收了,田里满满的是金黄麦穗。
这要是让其他人看见,还不得骂死!
陈煜连忙把牛牵到没有庄稼的荒岭上,老牛在一边吃草,这下它总不会吃到庄稼了,自己也正好找块草地歇着。
哼起一首喜欢的钢琴曲。
“dddd”
“lll”
杏儿背着篓子在不远处摘野果子,准备酿些果子酒,却听到,好像有人在哼调子,仔细听了会儿,还挺好听的。
寻着声音,四处张望了一下,看到陈煜躺在草地上。
她偷偷的站了一会儿,忽然觉得,这个男人有点帅。
可就在这时,陈煜站起来牵牛绳,不唱了。
杏儿有些扫兴,坏坏一笑,朝他走过去,决定抓弄他一下。
“四美哥?”
陈煜转头,淡然一笑,有点意外,“杏儿?摘什么呢?”
“药材,我爸让我采点药材,可有一种药草,我采不到,你能不能帮帮我?”
“在哪儿?”
“就在这儿!”
在这荒岭上,有一座废弃的瓦窑。
半地下式,像个中空的坟头,有好几座屋子那么大。
里头一片漆黑,没有光,阴森吓人,杂草丛生。
窑门是扇形小门,要躬下腰才能进去,已经被荒草掩盖。
站在门口,一眼看去,里头伸手不见五指。
陈煜有点害怕,“杏儿,里面真的有药草吗?”
“对啊!有些药是阴生的,不见阳光才能生长。”
他越害怕,杏儿就越想捉弄他,虽然她自己也害怕。
犹豫了一下,
陈煜背起林杏儿,往瓦窑里走去。
进了洞门后,是往下的石阶,里头稍微有点光,但还是很阴暗。
陈煜每走一步都心惊胆战,周围一片灰暗,脚下是看不见底的荒草,总怕踩到什么东西。
旧时的草鞋是露脚趾头的,碰上蛇的话,肯定会被咬。
“杏儿,看见了你就跟我说一声。”
“嗯,好,嘻嘻”杏儿又害怕又刺激。
虽然很黑,脚下看不见路。
但她在陈煜背上,怕什么?
陈煜摸索着在里头走着,慢慢的转了一圈,外面的天渐渐暗了下来,洞里就更暗了。
药草是杏儿骗他的,这里头自然没什么药草,就算有也看不见。
“杏儿,天黑了,咱们出去吧?我怕有蛇。”
“有蛇!”
“啊!在哪儿?”
“哈哈哈,我骗你的!”
“咱们出去吧?”
“嗯。”
出来后,天暗了下来。
林杏儿从他背上下来,“那我先回去了。”
“嗯”
陈煜去牵牛,在瓦窑周围找了一圈,却发现牛不见了!
刚才进去的时候,明明还在这里的,茫然四顾。
他慌了,连忙跑上荒岭顶上找。
半个小时后,
整个岭都翻遍了,只要是稍微茂密的荒草丛,他就钻进去看,最后也没找到。
他急哭了,连忙跑到水渠找老村医,带着哭腔喊,“队长,牛丢了!”
老村医吓得差点晕过去,“你你说牛丢了?”
那可是生产队唯一的一头牛啊!
“放个牛你还能放丢了?怎么快!找去!”阿炮叔也慌了。
“真的丢了?”
大家丢掉工具,火急火燎的从渠里爬上来。
“在那儿丢的?”
陈煜带着大家一路小跑,来到丢牛的荒岭,这是他最后看见牛的地方。
“大家分开找!”
老村医吩咐大家:“度村,你和炮哥上田里找去,看是不是吃庄稼了。”
“四福,你和红斌上隔壁的岭上看看!”
陈煜跟着老村医到远处的竹林看看,两人分开找。
怕牛躲在小溪里,他沿着小了一遍又一遍。
陈煜快急疯了,要是真丢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一个小时过去,大家都没找到。
老村医让四福跑回村里,把大人们都叫出来。
那天晚上,
家家户户都顾不上吃饭,男人女人都点着煤油灯在荒岭找牛。
陈红斌骂骂咧咧道:“这么大个牛,都能弄丢,他怎么不把自己给丢了!”
“哎呀!你快找吧,别啰嗦了!”陈四福也很着急。
他们平时就是生产队放牛的,知道牛喜欢在什么地方呆着,专挑那些地方找。
牛是生产队的共同财产,大家都着急。
一整个晚上,远远一看,一盏盏昏黄的灯光,在荒岭上行色匆匆。
大家连远处的村子都去了,老村医还挨家挨户问了人,全都说没看到。
凌晨,天蒙蒙亮。
生产队的男女老少都坐在晒场上,老村医一脸愁容,阿炮叔在一旁抽闷烟。
天塌陷下来了,所有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陈煜低着头,自责的坐在地上,眼泪滴落在晒场的石灰上。
那是生产队唯一的一头牛!
陈四福劈头盖脸骂道:“放个牛都能放丢了!你说你能干什么!”
陈红斌也很气愤,“那是咱们生产队唯一的一头牛!是大家的牛!”
“我看你就是放牛的时候睡觉了!”
村里的老娘们嘴上更不留德,指着陈煜就是一顿骂。
“马上就要秋耕了,没牛咋办?”
大家你一眼,我一句,恨不得把陈煜骂死,陈煜把头埋在膝盖里,默不作声。
看着陈煜单薄的背影,林杏儿眼圈红了,要不是她捉弄陈煜,牛也不会弄丢。
这一次,老村医和阿炮叔都没袒护陈煜。
“队长,你说说,这该咋办!”
老村医长叹了一口气,忧心忡忡看了眼陈煜,没了牛,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陈煜抬起头,片刻之后,“我给你们当牛。”
他还是个孩子啊!
全场一片死寂,小远东哇地一声哭出来,跑过来抱着陈煜,“呜阿爸!我不要!”
陈煜眼圈红了,站起来,搭着小远东的肩膀,把他的眼泪抹掉,微微一笑:“做错了事情,就要承担责任。”
所有人眼圈都红了。
林杏儿捂着嘴巴,哭了出来。
这一次,她深深爱上了陈煜。
陈度村拍拍陈煜的肩膀,“没事,我和你一起拉!”
阿炮叔无奈摇头,“这么多田地呢,人拉还不得累死;这样吧,我想办法到其他生产队借,他们不用的时候,咱们用。”
“我看就这样吧,行了,趁着天还没亮,回去眯一会儿。”老村医点点头。
“一晚上没吃东西,大家伙儿又饿又累,都回家煮点东西吃吧。”
晒场上,
陈煜还愣坐在那儿。
林杏儿哽咽道:“对对不起!”
陈煜摇摇头,挤出一丝苦笑,“你也回去吧。”
说完,他满脸疲惫的抱起小远东,步履蹒跚往家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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