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捕梦鬼
第七话
陈善美久违地想散散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于是孙悟空牵着她的手陪她在悬崖边上慢慢地走，眼睛总会时不时地盯着她脚下，怕她一个站不稳摔下去。
陈善美晃晃他的手，语气中带着自豪，“孙悟空，你不用这么小心，我是妖怪了，我都可以用三味真火了。”须菩提祖师衣角燃烧的瞬间，她才终于有了做妖怪的实感。
孙悟空眼睛还是垂着看她走路，“是妖怪有什么用，除了点火什么都不会。陈善美，你以为你是雏鹰啊，从高处扔下去就能会飞？”
陈善美不服气，扬起下巴问他：“那你是猴子，你能飞得很好吗？”
孙悟空撇撇嘴，“我可是齐天大圣孙悟空，我什么不会？不过确实很久没飞了，哎陈善美，我是你的祖先，我爬树爬的可好了，你会不会爬树？”
“树啊，”陈善美停下脚步，陷入回忆，她突然转过头来，脸上浮现出期待的笑，“孙悟空，我们去种树吧。”
孙悟空指指远处的山林，“这片林子还不够你爬？”
“不是，不是在这里种。我们学旁边种吧，小学的很多游戏，都跟树有关啊，”陈善美认认真真地跟他解释，“我小时候大家都不愿意跟我玩，我碰过的树，他们就不再在那里玩了，那棵树，应该也很孤单吧，都因为我，变得那么可怜。我想在小学旁边种很多树，这样所有的孩子就都可以和树玩了，很多树的话，应该就不会孤单了。”
孙悟空眯起眼睛，莫名的情绪翻涌，愤怒又心疼，让他忍不住想发脾气，“呀陈善美，你一个人都孤独的要死了，还有心思可怜树？”
陈善美掰着指头跟他数，“虽然人类不理我，但是还是有很多鬼缠着我的，虽然有点可怕，但是也不是很孤独。”
孙悟空被气笑了，捏了捏她下巴，“陈善美，你因果关系搞错了吧？就是因为那些鬼缠着你，所以那些愚蠢卑微的人类才不跟你玩。”
陈善美仔细想了想，毫不反驳，“好像，是这样的，你说得对，”她眨巴着眼睛，“但是说不定就算没有鬼，他们也不愿意和我一起，万一有像我一样的孩子”
“没有像你一样的孩子，”孙悟空打断她，牵着她的手使力将她拉进怀里，她的发丝扫过他的鼻尖，“哪里有像你一样的孩子。你告诉我哪里有，我去把她们都找来陪你玩，那些幼稚可笑的人类不配涉足你的生活。”
陈善美抱住他的腰，满足地叹了口气，“所以我现在只跟齐天大圣孙悟空玩啊，”她在他怀里抱着他晃了晃，用鼻音跟他撒娇，“孙悟空，我们去种树吧，好不好？好不好嘛？”
不出所料，孙悟空僵了一瞬，拉起她就走，陈善美笑着明知故问，“去哪里？”
孙悟空走在前面，步子大又急，另一只手还在朝远处的山林笔划，“走吧，去种树！你想种多少？十棵？太少了，一百棵？算了，我们直接把森林搬过去吧。”
最终孙悟空也没能把整片森林搬过去，毕竟在人多眼杂的小学旁瞬间挖十个坑或者变出一片森林，实在是太奇怪了，陈善美好说歹说把他拦下来，他还气哼哼的，手却拉着她的不肯放，明明西装笔挺的一只成年猴子，在小学门口却十足的像个小学生。。
正好小学最近正在开展植树造林活动，老师邀请他们一起进去种树，陈善美很开心可以和孩子们一起玩，孙悟空却十分鄙视地在门口磨磨蹭蹭不肯进去，陈善美转身瞪大眼睛可怜兮兮地看他，他盯她半晌，喉结动了动，立刻跟进去拿起铲子坑挖的比谁都好，树种的比谁都牢，陈善美在一边被命令不准动手只准看，笑眼盈盈的注视着他熟练的动作，她好像，掌握了制服这天不怕地不怕的猴子的最强法力。
旁边的小朋友还在奋力挖坑，孙悟空倚在已经种好的树边骄傲地看着陈善美，一脸求夸奖求称赞的幼稚表情，陈善美忍不住笑出声，“孙悟空，你种树怎么这么熟练？”
孙悟空扬起微笑，“当然比他们强多了，”他不屑地看那帮孩子们额角的汗，“好歹，这曾经是我住的地方。陈善美，回水帘洞给你看树看个够，那里面的每棵树都是我自己种的。”
“哇，”陈善美赞叹，“原来你真是个猴子，每天听魔王他们叫你猴子，还没什么实感。”
“要不要变原形给你看？”孙悟空眼神亮亮的，“陈善美，你都要和猴子共度余生了，还没什么实感？你真的很迟钝。”他把她说给他的话原封不动地还给她。
陈善美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旁边一个小男孩从坑里爬出来，灰头土脸的，疑惑地问她：“姐姐，你为什么要和猴子共度余生？什么是共度余生，是像我和美珠一样吗？”
孙悟空难得好脾气地逗他，“呀小屁孩，你这么小就有女朋友了？”
小男孩搓了搓脸，把手上的土也抹到了脸上，眼神茫然，“什么是女朋友？美珠是我家的小狗，她今年刚一岁，我想和美珠一起生活，像和爸爸妈妈一起生活一样久。”
孙悟空脸顿时垮了，横眉凶他，“呀人类小屁孩，我可是齐天大圣孙悟空，你刚才说什么？狗？哇真是，要不要我送你和美珠去一个好地方？恩？”
他还没来得及发火，陈善美已经笑得直不起腰，她做人类时永远都是一丝不苟的严谨样子，这么开怀的笑，让他有些移不开眼。
同一个坑里又爬出来一个小女孩，拍了拍身上的土，大声说：“小智，你是笨蛋吗？女朋友就是像智恩老师和秀哲老师那样。”
继狗之后堂堂齐天大圣又被比作人类老师，他眼睛刚瞪起来，陈善美已经蹲下身替小智擦脸，“哇，一岁了吗？看来小智很喜欢美珠啊，美珠一定会陪你很久很久的。”
小智点点头，“我以后还要带美珠来看我种的树，小树快快长高发芽就好了。”
小女孩看看他们还没种进去、躺在一边的树苗，又开始跟他斗嘴，“小智，你是笨蛋吗？得先把树栽进去，还要过一年四季，过很久很久它才能慢慢长高长叶子，老师不是说了吗，你又不认真听老师讲话，我要告诉老师去！”
小智着急地去扯她，“我听了我听了，我都记住了，我只是突然忘了！我知道的，老师说小树就像我们一样，要慢慢生长，等我们长大了，小树就长大了。”
孙悟空看看两个小孩认真的表情，又看看陈善美宠溺地摸着他们毛茸茸脏兮兮的脑袋的手，挑了挑眉，打了个响指，身后他种的那棵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长高、变粗、发芽、生出零星的枝叶，最终变成枝繁叶茂的大树。
两个小孩看得眼睛都直了，呆呆地异口同声问他：“为什么你的树长得那么快？”
孙悟空扬眉哈哈哈地嘲笑他们，“不是说种树的人长大了，树就长大了吗？我已经长大了，所以我的树当然也得长大，你们这些小屁孩还差得远着呢，愚蠢又幼稚，慢慢等着吧，你们的树长大还早着呢！你那个什么美珠，它才能活几年，等它死了你们的树都长不大。”
虽然还是小学生，但对死多多少少还是有些认识，小智听他这么一说，愣了愣，哇的一声哭起来，脸上没擦干净的土混着扑簌簌落下的眼泪，像是在用泪水洗脸的样子。小女孩一听小智哭了，也哇的一声跟着哭起来，边哭边喊：“坏人！坏人把小智弄哭了！我要告诉老师去！啊美珠不要死呜呜呜美珠不会死的！”
陈善美起身无奈地看着实际上比所有人都幼稚的某人，“孙悟空，你把他们弄哭了。”
孙悟空直接把头扭过去不看两个哭成泪人的小孩，直到周围坑边的小朋友们听到这边的哭声都开始蠢蠢欲动地酝酿悲伤的情绪，纷纷扁起了嘴，他才举手求饶道：“别哭了，我让你们的树也快点长大好不好？马上就长出叶子好不好？”
小智哭的还是很大声，“不要！小树长大有什么用，美珠要死了！”
孙悟空让他们吵得头都要炸了，偏偏不能打不能骂，他想了想当时是怎么哄李韩周家那两个小东西的，抬手道：“我给你们变恐龙好不好？变恐龙给你们看好不好？”哭声小了些，一帮孩子都看着孙悟空的手，“我变恐龙给你们看，你们就不许哭了，约定好了啊？”
两个小孩抬手抹了抹泪水，迟疑着点了点头，孙悟空打了两个响指，两只恐龙一左一右地从他身后蹦出来，在操场上撒欢地跑，一群小孩呆呆地看着两只什么东西跑了过去，愣了三秒，轰的一声跑去追恐龙，睫毛上还沾着泪水，笑容却快咧到耳根，老师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一窝蜂地跑去追兴高采烈的孩子们。
孙悟空呼了口气，看样全世界的小屁孩都是一个物种，都能被恐龙治愈。
陈善美笑着走到他身边，带着哄慰的意思和他十指相扣，抬手摸了摸他头发，“孙悟空，谢谢你。”
孙悟空专注地看着她的笑靥，觉得刚才那哭声也没那么烦人了，“开心了？”
陈善美点头，“恩，很开心。”
孙悟空挑眉看了看身后那棵参天大树，揽住她的腰，“那，要不要让你再开心一点？”说着他趁远处老师们和孩子们不注意，提着陈善美飞上了树枝，在最粗的枝干上坐下。
“哇。”陈善美重心不稳，只能紧紧攀着孙悟空的肩膀，整个人相当于坐在他身上，突如其来的从高处俯瞰的风景让她只能赞叹，说不出其他的话来，她抱着孙悟空的脖子东张西望，不知道她有没有更开心一点，反正孙悟空是相当非常极其的开心了。
“哇，孙悟空，原来从树上看到的风景是这样的啊。”远山，城镇，房屋，道路，风景中透着的生活气息让陈善美觉得新鲜又熟悉，好像回到了小时候的自己，被妖精大人抱上了树，看一看人间究竟是什么样子。
有人迷恋有人割舍的这人间的风景，还是在此生活的存在感最让人着迷。
孙悟空稳稳坐在树枝上，双手环紧她的腰，说话时的气息都喷在她耳侧，“陈善美，你小时候从来没爬过树吗？”
陈善美摇头，满脸新奇，“没有的，那些长得很可怕的鬼爬树很厉害的，他们在树上等我，我就不敢上去了。”
孙悟空在她耳边呼出一口气，像是叹息，“陈善美，以后我在树上等你，你不用怕，尽管上来。”顿了顿，他又补了一句，“一定要上来。”
因为爬上这棵树，结束的，是两个人的孤寂。
心脏，太暖了。像是棉花糖做的，是甜的。
孙悟空微微松开她和她对视，“陈善美，这是你的树。”他说着拽弯了一根树枝，凑过去亲了一口，“那些人类，逃得越远越好，陈善美，记住了，齐天大圣孙悟空，会很爱惜你的树。”
我不会逃，不会觉得晦气，因为这是你的树，所以我觉得它很美，值得世间所有的幸运，我会爱惜它，我会亲亲它，我会告诉它，我很爱它的主人。
从噩梦中彻底逃脱是种什么样的感觉呢。做一个能看到鬼神的人类时的生活不尽美好，甚至苦涩的让人有些想要哭泣，但如果因此才能看到她的妖精大人，陈善美也同样很感激那段曾荒唐到想要逃离的曾经。
喜欢的心情快要溢出来，陈善美环紧他的脖子，端端正正照着他的唇吻了上去，舌尖有些生涩地顶开他的唇齿，情不自禁地勾着他的舌尖缠绕，忍不住地，想要靠得更近一些。
孙悟空拽着树枝用树叶挡住两人，单手将她扣进怀抱，陈善美难得的主动，他顺着她的节奏和她亲昵，唇瓣吸吮间她磕到他的牙齿，孙悟空微微睁眼去看她，发现她脸羞得有些红，睫毛微微颤抖，他以为她会害羞地停止，她却换了一个方向继续亲他。
恩，陈善美，这样的你，真的很漂亮。
孙悟空眼神温柔得可以滴水，重又闭上眼睛引着她的舌尖进入自己的口腔，极为耐心地教她如何攻城略地，如何烈火燎原。
树下突然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姐姐，你们在树上干嘛？”
陈善美被吓到了，狠狠咬了一下孙悟空的舌头，急促地分开缩在他肩头，眼睛眨啊眨的不知所措，孙悟空有些不满地低头，发现又是那个小智，“喂小屁孩，你不去看恐龙来这里干嘛？”
小智指了指旁边躺着的树苗，“恐龙看完了，我还得种树给美珠看呢，”他疑惑地问，“姐姐你不是要和猴子一起生活吗，为什么又和哥哥在树上玩，你们是什么关系呀？”
“说了你也不懂，小屁孩。”孙悟空语气不善，死孩子居然还问他们是什么关系，看不出来吗，学校老师没教过吗。
小智，确实看不出来，学校老师，也确实还没到教这个的时候。
孙悟空不愿意搭理他，陈善美却觉得对孩子的问题不能轻易忽视，不然对他们的成长有影响，于是她认真地想了想，男朋友？男人？恋人？这些词说了孩子也不一定懂，还要缠着问是什么意思，再说，她也不太好意思跟孩子这么介绍孙悟空，脑海中突然蹦过孙悟空之前说的一句话，陈善美纠结再三，迟疑道：“他是我的，祖先。”思绪混乱间又补了一句，“他也是你的祖先。”
小智还是懵懵懂懂的，抱着她的人却喷笑出声，两人挨得极近，她都能感觉到他胸腔的震动。其实话一出口陈善美就羞愤地闭上了眼睛，她是疯了吧，神志不清了吧，这介绍，怎么听怎么别扭。
后来小智家的美珠真的活了很久很久，像是获得了不死的神力。她许下的承诺，他替她一一记住，一一实现。那都是后话。
一直到他们走到冬将军的冰激凌店，孙悟空还在笑话她。
“呀陈善美，我没想到原来你这么尊敬我。”他咬了一口她的草莓冰激凌，坐正身子，正色道，“陈善美同学，老师今天有个新词要教你，男人，来，跟我念，男人。”他故意放慢速度咬着字音字正腔圆地重复了好几遍，陈善美频率渐快地挖着冰激凌吃，恨不得把头埋进冰激凌里。
冬将军在他们对面坐下，诚恳道：“很久没见大哥您这么笑了。”
孙悟空吃着他的花生冰激凌看了埋头的陈善美一眼，“托陈善美的福，你们以后可能会经常看见我这么笑。冬将军，给我换草莓冰激凌，我觉得陈善美的那个比我的好吃。”
冬将军了然地点头，“好的。我最近在开发冰镇饮品，二位要不要试一试？”
孙悟空笑着摆手，“我就吃冰激凌，没喝那个的习惯。”
陈善美却抬起头，手在脸边扇了扇风，“随便帮我拿一杯吧，有点热。”
孙悟空马上改口，“那也帮我拿一杯和她一样的。”
陈善美红着脸瞪他，“你不是没喝这个的习惯吗？”
孙悟空咬着勺子笑，“刚刚开始培养。”
冬将军转身进去拿冰激凌和饮品，孙悟空还在乐，陈善美忍无可忍地放下冰激凌，对着他说：“知道了知道了！男人！男人！你是我的男人，男人！可以了吗？”
“可以了。”孙悟空盯着她，唇边带笑，突然转换话题，“陈善美，你很喜欢小孩吗？”
陈善美愣了一下，“还可以吧。”
“生个孩子？”
陈善美脸更红了，扭向一边，眼神闪躲，“不要，我才不想生一个猴子出来。”和你一起欺负我。
孙悟空把凳子搬得离她近一些，声音愉悦，“啊，原来你这么想生一个我的孩子啊。”
多说多错，陈善美干脆不理他，一大口一大口地吃冰激凌，冰的她按住额角，有些头疼。孙悟空凑近扶住她的脑袋，在她额头亲了一口，热量从额头传遍全身，“虽然我也很好奇我和陈善美的孩子会是什么样，但是不是现在，”他往下亲了亲她眼睛，她那样看着他，看得他有些把持不住，“以后吧，等我们玩够了，生个孩子欺负一下也不错。”
等你彻底摆脱三藏的命运得到仙位，等你有凭证地可以永远留在我身边，等你将上一世辛苦的人生都恣意快乐地重过一遍，等你完完整整的是属于我的陈善美，再无牵绊和回望过去时的伤感，到那时候，我们互相给彼此，一个家。
他说的轻松，但陈善美听懂了他的郑重，其实他想的，并不比自己少，于是她挖了一勺草莓冰激凌喂到他嘴里，笑着说：“好。”
冬将军再出来时还带了两个包装精美的盒子，“沙悟净大人因为公司事务要去中国一段时间，他人走得急，没来得及告别，临走前他交待说如果你们二位来这里，就把这个交给你们。”
打开包装盒，是两部崭新的手机，冬将军继续道：“我们的号码都已经存好了，这两部手机已经施了法术，三界有任何动向都会发送到这里，同时它们也可作为通往各界的大门。”
到水帘洞的一路陈善美的手机都在嗡嗡作响，孙悟空的手机却毫无动静，他第无数次看向那震动的手机，陈善美解释说：“魔王大人建了一个聊天群，难道你不在里面？”她说着在手机屏幕上划了划，“啊，孙悟空，你果然不在里面。”
孙悟空哼了一声表示我不在乎什么破聊天群，心里已经把牛魔王那“你不是说最讨厌聊天群让我绝对绝对不要拉你进群吗”的嘴脸狠狠揍了好几拳。
陈善美自言自语道：“可能是因为我们一直在一起，只要一个人能收到消息就可以了。”
就因为她这一句漫不经心的话，齐天大圣孙悟空苦闷的情绪突然又飞扬起来。
短短几个小时内，心情几度起伏，都只是因为这个毫不自知的女人，这种被控制的感觉，却意外地还不错。
到门口他们才发现站着一个人，熟悉的背影，白色的头发很扎眼。
孙悟空率先跟他打招呼，“哦，猪精，回来了？”
猪八戒转过身来，手里推着一个婴儿车，车里的奶娃娃咬着拇指冲他们笑。
孙悟空指着婴儿车冲他喊：“呀猪精，这个，你生的？”
猪八戒低头逗了逗那婴儿，“你们认不出来吗？这是富子啊，富子。”
孙悟空和陈善美异口同声地重复：“富子？”陈善美走过去蹲下身，婴儿十分有灵性地伸出手来要摸她的脸，右手手腕内侧有一团火的标记。
猪八戒从背着的保姆包里拿出奶瓶，手中成火热了热，熟练地晃了晃，递到婴儿嘴边，小娃娃马上抱着奶瓶开喝，水灵灵的眼睛中盛满笑意，猪八戒叹口气，解释道：“富子这一世是个孤儿，我得到消息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在孤儿院了，因为上一世肉身被焚毁，这一世在她手腕上留了标记，也正因为这个标记没有家庭愿意收养她，我就把她带回来了。”
“如果她这一世过得好，我不会让她作为凡人和我们扯上关系，可是她过得不好，很不好，”猪八戒皱眉，“怎么能，刚出生就无父无母。”
上一世再辛苦，出事之前还是幸福的孩子，就算那么凄惨的死去，也有妈妈坚持不放弃到最后一刻的苦苦寻找，那其中的思念和担忧就足以慰藉死因可怜的愤怒亡灵。而这本应幸福安康的一世，居然连那思念和连接世界的纽带都被丢弃了。
孙悟空沉沉开口，“所以，你带她来水帘洞是想让我帮她迅速成长？”
猪八戒摇头，“不是的，如果可以的话，我反倒希望她可以成长的慢一点。我来水帘洞不是找齐天大圣你的，我是来找三藏大人，不，应该是陈善美小姐，”陈善美起身和他对视，他眼神格外认真，“之前我设计想让富子吃掉你增长法力，是我太自私了，对不起，我真的很抱歉。富子她，善良的不像个僵尸，我不该把我的自私强加到她身上，她从来都没有过想要吃掉你以存活下来的念头，绝对没有，所以最后，也是因为她的意志，才能及时停下来，没有酿成大错。陈善美小姐，这件事是我的错，但是富子她是不知情的，因为本能所以伤到了你，对不起，如果你埋怨怨恨我，我无话可说，但是希望你可以给富子一个机会，可以像从前一样喜爱她。富子这一世，无父无母，了无牵挂，我知道，那段时间大家对她的照顾和关心给了她很多力量，现在她只是一个不会说话的婴儿，那些喜爱，希望大家还能够给她，对不起，拜托了。”他对陈善美深深鞠了一躬，周身卑微的歉意完全不像是来自那个自负的顶级明星p.k。
陈善美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关系的，我也已经不是曾经的那个三藏了，有些事情，早就应该过去了。猪八戒大人，我们都是自私的，说实话，如果是孙悟空需要吃掉你来活命，我也会做出和你一样的选择。我能体会到那种自私的愧疚，所以我会忘记，那么你也忘记吧。”
孙悟空接口道：“如果陈善美给我安排让我吃掉你这个猪精，我眼睛都不会眨，会一片肉都不遗漏地吃得很好。”
猪八戒直起身，眼睛注视着孙悟空的方向，眼神中有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那个时候陈善美于你而言不过是一块美味的肥肉，就算如此，你敢动她也算你猪精胆肥。但是从今往后，陈善美是独立的人，是你的嫂子，是齐天大圣孙悟空身上不能动的死穴，猪八戒，你胆敢再做类似的事，你胆敢再有这样的想法，那一瞬间，你就已经是死猪了。”
带着金光的拳头远远地砸中猪八戒胸口，那一拳孙悟空使了九分力，猪八戒不躲不避全盘接受，直接飞出去嵌在一块巨石之中，修炼千年的元神晃动，逼出心头最疼最腥的一口血，他气息微弱地对孙悟空比了嘴型，“谢谢。”
那一瞬间，陈善美好像懂得了妖怪间的情谊。
猪八戒拼死也要受这一拳，因为他愧疚，更因为他彼时根本不将陈善美的命放在眼里的妖怪自诩的自负，妖怪可以活很长时间，他们的记忆可以或更长时间，如果没有这严苛的惩罚，将来他每次看到陈善美时，都无法释然。
孙悟空看懂他眼中的请求，所以那一拳毫不马虎地使了满满九分力，使其元神都晃动的强大力量。猪八戒，算是他的师弟，师弟做错了事，就该他这个哥哥来罚，因为猪八戒信任他，因为他懂猪八戒。
空气中弥漫开来猪八戒的血腥味，本来抱着奶瓶专心喝奶的婴儿皱了皱灵巧的小鼻子，仔细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黑葡萄似的眼珠左右看了看，突然嚎啕大哭起来，手里喜欢的奶瓶扔到一边，手指在空中不停地甩。
嵌在石头里的猪八戒听到小富子的哭声，用最后的力气幻化到婴儿车旁，盘腿坐在地上，将婴儿平放在腿上，他已经连抱她的力气都没有了，小婴儿哭声减弱，手伸出去摸他的脸，抹去了他嘴角的血迹，将手指放回口中尝了尝那血，静默了一瞬，顿时哭得更大声，嚎得嗓子都有些哑。
哭声分了几个阶段，唱歌一般渐强渐弱，哭到最后陈善美和孙悟空已经不知道她为什么还在哭，猪八戒咳了咳，抓住婴儿在他脸上乱摸的手，有些为难地转头看陈善美，“那个，嫂子，可以麻烦你帮富子换一下尿不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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