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又意味不明地道了一句,“你很聪明。”
哦,这是在提醒他并警告他?
早知皇家人眼睛利害、心思也利害,但陆长亭也没想到,朱棣能利害到这般地步。还能怎样?自是坦白从宽。
“我是未曾说完全。”陆长亭顿了顿,道:“这屋子只遵循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朱棣微微俯身,做出倾听的姿势。
陆长亭冷漠地看着他,唇一张一合,吐出干脆利落四个字:“命硬者得。”
朱棣反应得极快,“看来老屋的风水不仅没有问题,而且还极好了,只是好归好,命薄的人便享受不来,唯有命硬之人方可承接气运,可是如此?”
陆长亭没搭理他。反正该说的他都说了,再说多了,他就真的丢小命了。
他是识时务,能尽量顺从朱棣的,便顺从之。但他也不乐意被别人牵着鼻子走,现在该摆出高傲姿态来,那便摆出高傲姿态来,反正从一开始他和朱棣打jiāo道时,便毫无保留地展现出了自己的傲气。现在他要装作不知晓朱家兄弟的身份,那自然该傲的,还得傲下去!
朱棣细细品味了一番那四个字,脸上的冷色渐渐褪去,他再次看向陆长亭,见陆长亭神色漠然,朱棣心中一动,不由得伸手挡住了陆长亭的双眼,随后还凑上前去,低声道:“长亭的双眸,还是水汪汪的时候最为好看。这般冷漠,可实在不大好看。”
陆长亭“啪”一下拍开了他的手,“哦。”
见陆长亭不为所动,朱棣心底陡然拔地而起一股强烈的惋惜之情。
他忍不住伸手将陆长亭抱在了怀里,陆长亭个子虽矮,但好歹也是十来岁的小孩儿,身量也并不短,朱棣将他抱在怀里,他那一双腿便只能悬空着晃来晃去。
这个姿势真是难受极了。
陆长亭的脸色更难看了。
你特么不会抱孩子,你有本事就别抱啊!
朱棣恍若未觉,他脸上浮现点笑意,一边伸手揉捏了一番陆长亭的脸颊,“方才只当是雇佣关系。”他满足地搓了搓陆长亭的脸ròuròu,补充道:“现在不一样了啊。”
陆长亭两脚悬空沾不了地,心底特别不痛快。脑子里顿时浮现两字:
呀呸!
你特么是个精分吧!
第021章
风水阵是无意识凑成的,但却可以人为地对其进行改进,这对于陆长亭来说并不难,只是风水阵形成少说有几十年了,气运早已有了自己运行的轨迹,一朝更改、立时生效,是绝不可能做到的。
陆长亭陪着朱棣在老屋蹲了两天,最后用老树根编了个屏风摆件,立在了屋中央。
这是权宜之计。
老树根只能勉勉强强分一分直冲进来的气,但却并不能引导气来温和地流动。
这得需要风水物才行。
“你们也可选个风水摆件放置于此,便可削弱气直冲而来时带出的煞。”
不过陆长亭估摸着,朱棣不会去买什么风水摆件。昂贵是其一,其二么……说不准朱棣便想着,就瞧一瞧谁的命最硬呢……
朱棣点了点头,转而说起了另一件事,“在此处住着感觉如何?”
“不好。”陆长亭想也不想便道。
确实不好啊,还不如他去住典房呢。
朱棣一手将陆长亭夹过去,“那我们今日便回宅子吧。”
陆长亭憋了会儿,憋出了一句话来,“我已经完成我该做的了。”
程二从旁补充道:“可是你房退了啊。”
“我还可以再去租赁。”
“可是你没钱了啊。”
陆长亭差点笑出声来,从朱家兄弟这里捞走的四笔钱,够他住得很是舒爽了。
朱棣摸了摸下巴,微微俯下身,就如同温柔得人的兄长看着不听话的幼弟一般,道:“长亭怕是不知晓,今岁便开始发行宝钞了,银子很快不能流通了。而且这等物品,长亭还是留着更好对吗?”
陆长亭心底一惊。
宝钞到了后期是会通货膨胀,白银虽会被禁止流通,但它的价值却不会变,依旧摆在那里,因而明初还有不少人铤而走险,走私白银。
但陆长亭根本没想到,这一日会来得这样快!
他或许该多谢朱棣提醒了他,如若没有他们阻拦,自己定然已经将白银花出去了。
陆长亭抿了抿唇,眉头微微皱起,那怎么办?
“如此,若有一处能让长亭入住,不消长亭另付花费,长亭以为如何?”朱棣慢条斯理地道。
不就是想让他住到宅子中去吗?
陆长亭暗自撇嘴。
他已经先入为主地认为,朱棣是别有用心了,但是他一个小毛孩儿,别说朱棣了,就是谁也算计不到他什么。
“那便用风水、相面、算卦等作以jiāo换。”陆长亭道。便宜是好占,但他不喜欢将自己放在低下的位置上,唯有平等jiāo换,方能与之并肩而立,方才有了傲然的底气。
朱棣闻言,也不惊讶,只是道了一句:“长亭懂得真多。”口吻还跟哄小孩儿似的。
陆长亭实在搭理他了。
朱棣和朱这二人变脸的速度,都令人望尘莫及。
不过陆长亭脑子里始终定格的,还是初见朱棣时,他那冷漠又孤傲的模样。
这才应当是朱棣的本xìng。
朱棣一面夹着陆长亭往外走,一面让程二去驾马车。上了马车后,他们便如来时那样,悄悄从村中离开了。
那宅邸虽然尚在翻修之中,但抵不住宅子大屋子多啊,几兄弟换屋子住便是,宅中零星几个下人,勉强能照顾着他们,瞧上去实在比在老屋强上太多。
在那头,个个都是老农民,在这头,个个都是公子哥儿。
抵达宅邸后,陆长亭便当先抛下了朱棣,“我要回去一趟。”他好几日没出现了,也不知道小胖墩有没有在等他。虽说他已经提前告诉安喜他要搬家了,但保不齐小傻子找不着他,便还往乞丐窝跑啊。
陆长亭才刚踏进门没多久,便又火急火燎地往外走了。
朱棣瞧了瞧他的背影。
程二在旁边道:“这是赶着去做什么啊?”
朱棣的眸光沉了沉,对程二道:“跟上去瞧瞧。”说完,朱棣又补了一句,“小孩子在外,小心出事。”
程二心道您这是忘记了人家打乞丐窝里出来的么?不过到底程二还是什么都没说,他点着头,默默地跟了上去。
陆长亭先回了一趟乞丐窝。
他之前住过的屋子里没人,他推门往里一瞥,一股臭味儿飘了出来。
……所以这才是他不愿意和小乞丐们住一块儿的原因。
陆长亭皱了皱鼻子,想也不想转身就走,谁知道他没走两步,就听见有人小声喊他,“长亭!长亭……”
陆长亭一回头,可不正是小胖墩么?
安喜身后的年轻小厮冲陆长亭灿烂一笑,随后才跟着安喜一块儿凑了前来。
陆长亭摸了摸安喜的头……
呃……他好像有点儿明白,朱家兄弟怎么老想摸他头了。
安喜笑眯眯地看着他,“我等了长亭两日哦。”
陆长亭心底顿时泛起了点儿愧疚,忍不住又摸了摸安喜的头,“这几日有些忙。”
安喜点点头,“那我跟你回家吧。”
回家?
朱棣那儿?
当然不行!
陆长亭犹豫一下,看向小厮,“可有歇脚的地方?”
小厮怔了怔,忙道:“有的有的!”说着便将他们往前引了。
那程二跟在后头,从见着陆长亭摸一个小胖子脑袋的时候,就忍不住挑了挑眉,他可没见过陆长亭这般温柔的模样,与他平日冷冰冰,傲气得不想搭理人的模样相比,差距不是零星半点儿啊!
那他回去之后,要回禀主子,说陆长亭就去摸了个小胖子吗?
……
陆长亭和安喜一块儿进了处酒肆,所谓的包厢呢,便是拉块帘子阻挡在中间。
不过这样这也足够了。
忽略掉酒肆中大呼小叫的声音,陆长亭微微俯下身,继续教安喜变戏法。
安喜的专注力极高,他手指不够灵活,反应有些慢,才久久学不会戏法,但是像他这样专注于学习一件事,而久久都不挪开半点心神的,世间又能有几个?
陆长亭琢磨着,得什么时候再见一见安父,让他给安喜请个夫子。
安喜不需要考学,但他的三观和常识,却需要从书中建立起来,这些东西是安父无法教给他的。
安喜玩了会儿,有些累了,忍不住嘬了嘬手指。
那得多脏啊!
陆长亭伸手就给拍开了。
安喜委屈地看着他,眼眸里泛起了波光。陆长亭吐出一口气,无奈地捏了捏他的脸,安喜脸上这才转为喜色。
程二坐在布帘的另一边。
暗暗咋舌。
陆长亭捏了别人家孩子的脸……也回去禀报么?
第022章
陪着安喜玩了会儿,他很快就忘记了要随陆长亭回家的事。渐渐的,夕阳西下,陆长亭将安喜塞回给了小厮,看着他们先行离去之后,陆长亭方才往宅邸走了回去。
此时程二早已回到了朱棣的身边。
“你说他只是去见了个小胖子?”朱棣的神色有些怪异。
程二点头,有些迟疑。也不算只是吧……毕竟还摸摸头捏捏脸了呢。但要不要说呢?似乎有些多余。
“便没了其它?”朱棣还是不可置信地追问了一句。
程二又了犹豫了一下,方才将自己看到的一幕,禀报给了朱棣。
正巧此时陆长亭跨入了厅堂。
朱棣和程二的对话戛然而止。
朱棣转头对着跨进门来的陆长亭微微一笑,“长亭可算回来了,我们正在等着你呢。”
陆长亭将整个厅堂扫视了一圈,也就只见朱棣和程二两人,算得上哪门子的“我们”?这未免也太夸张了一些。
但腹诽归腹诽,陆长亭还是掀了掀眼皮,很给面子地道:“辛苦了。”语气很是真挚。
还不等朱棣说话,这时候朱三兄弟也从门外进来了,朱见着陆长亭的身影就是一愣,“长亭来了?”面上还带了点儿喜色,瞧上去实在不似作假。
陆长亭也就纳闷了,他们是还嫌没被自己怼够吗?这上赶着的,还有小说里高冷皇子的模样吗?
朱快步走到了陆长亭跟前,面上微微有些得意,“老四怎的还是将你送过来了?”
朱棣chā嘴,“二哥,不是送过来,是一同过来。”
朱面上闪过了可惜之色,他伸了伸手,原本想再趁机摸一摸陆长亭的头,但是一想到身旁还站了个朱棣,朱就不由得把手收回来了,他可不希望等会儿在弟弟跟前出了丑,让他们瞧着陆长亭躲过自己的手。
陆长亭注意到他的小动作,登时松了口气。
至于这种躲过怪叔叔的诡异感,直接被陆长亭忽视了。
人都齐全了,他们也未再废话,朱发话让下人上了饭食。朱和朱顿时露出了轻松的表情。喜怒形于色,看来这两个傻弟弟还远不如朱和朱棣啊。
陆长亭不知他们在宫中是否讲究食不言的规矩,但此时坐在圆桌之上,朱家兄弟明显如同脱了缰的野马,唾沫都快飞起来了。要不是他们泄露出的信息,实在足够令陆长亭认定他们的身份。那么再过上两月,陆长亭就绝不会猜到了。毕竟陆长亭实在难以将他们如今的模样,与皇宫二字联系起来。
相比之下,朱棣显得极为话少,他只是在扫到陆长亭的小碗空了之后,便立即往里添了些菜,同时还低下头,与陆长亭说了句话,“长亭若是在宅邸中长住,日后便还是如二哥所说,直接唤我们兄长便是。”毕竟陆长亭非奴非仆,不能对他们用以尊称,而以陆长亭的年纪,更不能唤他们姓名,当然,朱家兄弟也不会说出姓名来。如此一来,其实最稳妥的叫法,便是称兄长了。
原本陆长亭还有种被占便宜的感觉,但此时细细一想,便觉得,这正是朱家兄弟谨慎的反映。
于是他张了张嘴,就要厚着脸皮叫出声来,朱却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
老四竟然趁着他们闲话的时候,凑上去了!
两个弟弟住了嘴。正厅中陡然安静了下来。
这一安静,便恰好听见陆长亭唤了一声,“四哥。”语调虽然没甚起伏,但胜在年纪小,声音嫩,语气绵绵软啊。
不管陆长亭有没有软绵绵的语气,此时听进朱家兄弟耳中,那便是如此。皇家子嗣众多,他们也没少被人称作兄长,但哪怕是一声称呼,也规矩多。个个被束缚起来,都显得硬邦邦,半点也不可爱。此时换到陆长亭身上,那便不同了,哪怕陆长亭此时的面容冷冰冰,在他们看来,那都是强装出的气势,其实小长亭内心一片柔软……
“……”陆长亭暗暗皱了皱眉。他们都盯着他做什么?
朱咽了咽口水,道:“再叫来听听。”
陆长亭:“……四哥?”
朱棣在旁边都快笑得拍桌了。
朱立马道:“是叫我不是叫他!”
陆长亭这才不大情愿地唤道:“二哥。”
这时候朱和朱也看了过来。朱并不太喜欢陆长亭,但总觉得落了他,那心里也不痛快啊。朱则是纯粹的,想要体会称职兄长的滋味。
“三哥。”“五哥。”陆长亭面无表情地喊完了,然后低头继续吃饭。
他也算是古往今来独一份儿了,看个风水就和皇子,哦不……准确的说,是王爷们搭上线了。陆长亭记得朱元璋很早就将他的儿子封了王,朱棣似乎十岁的时候,便被封为了燕王。
达到目的朱家兄弟,哪怕是盯着陆长亭头顶上的发旋儿,都觉得有滋味儿。
陆长亭全然不知他们的成就感从何而来,他只觉得朱家……嗯,挺变.态的。看把这些货给逼得!
陆长亭最先用完了饭食,他指了指食物,道:“日后怕是不能这般丰盛了。”
朱想也不想便道:“二哥有钱!”
陆长亭面无表情地复述了,之前朱棣对他说的话,“不,你没钱。”陆长亭顿了顿道:“你们要在中都生活,便不能这般铺张,钱花起来是很快的。”
朱原本还觉得陆长亭小看了他,但听陆长亭一说完,他便又相当自恋地认为,陆长亭这是在关心他们。
于是连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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