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穿越小说 > 许家屯香港回忆录 > 第 21 章
    奕信谈及香港政制改革时,同样也用了“不要犯经验主义”这个词汇。

    尤德在江苏访问时,闲谈中提到他们夫fù对中国古文化很有兴趣,我便建议他们去西安看看不久前出土的秦俑。尤德很高兴,表示愿意找机会一游。回香港后,尤德公务繁忙暂无空闲,夫人愿意先行,我便请西安当局做了邀请和安排。

    尤德去世时,他的夫人正由邓莲如陪同在西安旅游。消息传来,我正在北京参加港澳办的会议,大家都觉得很突然,因为前一天晚上,尤德参加姬鹏飞在钓鱼台宾馆举行的宴会,我也在座。他身体、情绪都很好,还饮了几杯茅台酒。听说他是夜里心脏病发作,被人发现躺在地板上。有人估计,可能是他发病,自己去取yào,没来得及,就倒下了。我为他这样去世感到惋惜,回港后参加了他的丧礼,毕竟对手了一段时间,感到彼此熟悉了,并非不能沟通的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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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九八七年十月十九日,美国纽约股市狂跌,世界xìng的股市危机波及香港,恒生指数一日下跌约一千点,被成为“黑色星期五”。香港股票联jiāo所主席李福兆宣布停市四日。全市股民惶惶不可终日,一片凄凉景象。

    那天,正好北京市副市长张百发为筹办亚运会,来香港募款。我请了一批工商巨贾,设宴美丽大酒店,准备席间请他们慷慨捐赠。当时已知发生股票危机,未开席即谈论不已。而且,赴宴者之中,已知不少人损失很大,他们人虽到场,看起来却心不在焉,勉强应酬的样子。我向张百发打招呼:“今天席上不要提募款的事了,改日再议吧。”张百发表示理解同意。

    我请教人称“香大侠”的股票专家香植球,他主张:“香港政府应该出面挽救股票。”并简要解说了些道理,我虽然没有弄懂,但“政府可以出面挽救”这句话听懂了。

    隔了一天,中国银行港澳管理处主任蒋文桂来电话,为股市有急事要见。我请他即刻来。他告诉我,汇丰主席蒲伟士央请中银出面,一齐挽救股市,并说这是港英政府的意思。共需二十亿港币,三家出资,港府十亿,汇丰五亿,中银也是五亿。征求我的意见。

    我立即召集工委的经济领导小组商量,大家认为,中英现在关系友好,既是港英政府要求,可以同意合作救市。但汇丰在港的业务范围比中银大,他在股票市场利益也大,不应要求中银承担同样负荷;同时,既是“救市”,也可能有一定风险,总要有人负责任,不能只由中银负。中银可以不要利润,不管出资多少,“社会知道中银参加‘救市’,表示中国政府对于香港股市的支持,政治影响大于经济影响。”成为会议的共同认识。

    我将结论电报中共中央、国务院,请求批准。

    第二天商务,汇丰主席要求来新华分社见我,见面后,提出同样要求。我回答他原则上可以考虑,并告已电报北京请示。下午或明天可以告诉结果。也向他提出:“汇丰、中银都出资五亿,有欠公允,你们应多拿一点。”蒲伟士表示感谢中银合作,出资多少可以再商量。同时,新华分社外事部也接到港府政治部同样要求。财政司长瞿克诚,也请人转话向我提出同样要求(以前从未有港英政府官员这样做过)。我把回答蒲伟士的内容转告他,请他考虑。

    这几天晚饭后,我一面等待北京回复,一面请专家为我补关于股票市场的课,一面研究股市情况,也查询了中资从事股票jiāo易的情况。初步了解,除“光大”外(由王光英经营的,直接对国务院负责),其他方面不多。新华分社的“鑫隆”公司做“期指”,损失多少尚不明,但数字不大。

    当时,正值人大常委例会开始,已通知我出席。为救股市,特向人大常委会发电请假,留在香港参加港英政府“救市”。

    第三天,中银蒋文桂几次讲话,说汇丰追问结果,蒲伟士也和我直通一次电话,内容一样,他们显得很急。到半夜三时左右,瞿克诚又请人找我,催问结果(我那几夜都是凌晨才睡),我即直接拨电话找赵紫阳,我估计他已睡,通话第一句就说:“把你吵醒了。”岂知对方说:“哪里,我们正在开会。”我告诉他“共同救市”一事,港府催得很急,请他早给回复。赵紫阳说:“我们正在讨论,我请劲夫同志告诉你。”中央经济领导小组秘书长张劲夫随机在电话中问情况,回答说:“我们同意你们的意见,支持港英政府参加救市。他们要答应三个条件,第一,主要负担应是港英政府;第二,我们负担不能像汇丰一样,他们出五亿,我们应少一点,中央同意中银出三个亿;第三,港英政府担保,中银如有损失,他们要负责。”我随机告知蒋文桂,请他转告对方。这期间,中银集团并出面发表支持股市的谈话,以安定人心。

    事后,有人告诉我,汇丰在这次股灾中不仅未遭损失,且借“救市”获利甚丰。香港某巨商也获巨利。有人认为中国政府、新华分社做了“傻”事,社内经济领导小组的同仁中也有类似看法。我解说,我们不应只从经济上考虑,主要仍应从政治着眼。我们支持港英政府,与他合作,是让香港以及国际上知道,我们执行联合声明规定:在香港仍由英国管制的十二年间,中国给予配合合作。“何‘傻’之有!”

    王光英做股票jiāo易,是国务院批准“试行”的,他不承认有什么损失,我也无法查核。“鑫隆”做“期指”损失了一千多万港币,其他中资公司那时还没有放手做股票jiāo易,损失也不多,这次股灾,多少都增加了他们对股市的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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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六年,英国政府直接向中国外jiāo部jiāo涉,要拆迁九龙城寨。乔宗淮带回这个讯息,并说港澳办、外jiāo部都倾向同意,征求工委意见。

    九龙城寨名义上仍是中国领土,实际上中国管不上。英国人也限于条约规定,不能管。并且中英联合声明已肯定,一九九七年英国要将香港jiāo还中国,在这个时候,英国政府提出要拆迁,改建为公园,究竟是什么动机?颇费周详。最大的可能,估计是想多做一件好事,在香港人心中,多留一些好感。

    我到过城寨,了解其中不少居民的衣食来源依靠城寨的特殊条件,例如无牌照牙医,有些人并非江湖郎中,他们不少是从大陆来的习医人士,有较高学历,在大陆医务界也有地位,因故来港后,受限于香港法律规定,无法公开行医,不得已才到城寨谋生的。一旦城寨拆除,他们的生活怎么办?

    刚开始,我不赞成现在就拆迁。我尤其不赞成港澳办某些人的理由:“将来也是麻烦,不如现在让英国处理,由英国政府出钱。”一个负责任的政府,能对他的国民怕麻烦吗?港英政府的钱,不也就是香港同胞纳的税,用的香港同胞的钱吗?

    新华分社不少同仁都赞成拆迁,包括乔宗淮。我要他去城寨问问街坊福利事业促进会,得到回复是,他们认为有条件的拆迁可以接受。

    这样,我同意有条件拆迁的意见,坚持两条:

    第一,香港政府要负责安排城寨居民拆迁后的生活,为他们提供生存条件,如拆迁户要给予优于现居的安排;无牌牙医要给他们继续行医的条件,或帮助他们专业。

    第二,部分街道自治组织成员,须参加香港政府主持拆迁的组织,并且意见得到尊重。

    乔宗淮转告了北京,他们同意。乔宗淮同时也接触港英政府的有关人员,代表港澳办、外jiāo部和新华分社,进行沟通。我们也指定他参加主持拆迁的中英联合工作小组,不过未予公开。后来,港英政府在拆迁九龙城寨问题的具体处理上,还是尊重中方意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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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九八五年,嘉华银行发生危机,八三年以来接连几家华人的私人中、小银行发生危机,原因都类似,除受八二年以来香港经济低潮影响外,多数家族式银行,内部管理不当,违法贷款,以至坏账太多所致。

    嘉华银行为陈氏家族式银行,在危机发生时,找到中银港澳管理处,以及香港中国旅行社,希望中资参股,帮助他们克服困难。

    中旅经中侨委(国家华侨事务委员会,当时廖晖为主任)同意,正与马来西亚一侨商合作,考虑增股嘉华银行。港英政府可能由于该行以难以维持,无法任令其拖延,引发新的全面银行危机,就由香港银行业监理处出面,找中银港澳管理处的蒋文桂,要求中方出面,协助解决嘉华银行的问题。

    过去恒隆银行、海外信托银行、友联银行等发生危机,港英政府为免影响整个金融市场秩序,维护香港金融中心形象,保护存户利益,多由自己出面处理。以恒隆银行为例,港英政府重新立法,动用政府外汇储备基金收回为政府银行。

    中银港管处将问题提到工委经济领导小组讨论。我是小组组长,讨论了三方面的事:

    一、两国签订中英联合声明后,中英合作关系发展颇佳。现在港英政府处理香港金融市场有困难,我们应给予配合。估计他要求中方出面,是由于前几次直接动用外汇基金救市,受到香港舆论和各界批评有关。

    二、根据中银派人到嘉华查阅账册的初步了解,该行坏账甚多,多系家族另组公司出面贷款,却无力偿还所致。这是违反香港银行管理法的。并且家族成员多为行内高级职员,不顾念银行亏损,照领高薪。

    因此,中银港管处对增股事有两种意见,一是从管理与坏账情况出发,主张不予支持;一是从政治上考虑,如果港英政府肯负责处理坏账,可以考虑。

    三、中资方面,中侨委已同意香港中旅与侨商合作参股,但中国国际信托公司也有意单独参股。如果答应英方与其合作,中资由谁出面?是参股还是接收?需做决策。

    除第三问题,小组决定,同意英方要求,但对坏账应请做出保证。并同时报中央、国务院,及中国人民银行总行请求批准。也请求北京裁示中资由谁出面。

    我随即去深圳,用电话向张劲夫汇报,请他从速批复。

    中侨委与中信纷纷表示对嘉华有兴趣。中侨委要香港中旅负责人找陈达明(他分管港澳侨委工作),要求支持他们参股或接管。中信董事长荣毅仁要他的副董事长唐克征求我意见,我表示,原则上我们没有意见,只要国务院和有关部门同意。但中侨委也有此打算,而且是在中信之前已和嘉华有接触。因此,究竟由谁参股、接管,请各家在北京解决。

    最后结果是,港英政府同意利用外汇基金担保,对该行坏账负责;国务院批准由荣毅仁的中信接管,并派中国银行前董事长金德琴,担任嘉华的董事长兼总经理。经过一年整顿,即走上正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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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香港中华电力公司早年动议,后经中国政府同意,港英政府决定参与兴建大亚湾核电厂。八六年四月底,苏联彻诺比核电厂、美国三岛核电厂发生意外事故,引起港人担心未来安全,引发了香港市民反核活动,规模之大,前所未有。

    这座核电厂的核反应炉由法国厂商制造,发电设备由英国厂商制造,而由中国水电部所组成的公司,与香港英商嘉道理旗下的中华电力公司合营,得到两国政府的支持。八六年三月,有关双方签订“大核”的主要合同,距动议初始已历七年,社会给予正面评价,认为有助维护港人和外商对中国投资的信心。

    双方在谈判合作的最后阶段,一度为了一些“条件”讨价还价,争议不得解决。李鹏当时是国务院主管水电业务的副总理,找我到深圳宾馆,要我出面找嘉道理协商。他对我执礼甚恭,一口一个“社长”,向我介绍情况,要我出面同嘉道理讲一讲,转告李鹏的意见,假如再谈不拢,就准备拆伙了。(究竟哪些问题谈不拢,我也不清楚。)最后送我到宾馆门外,还笑着说:“烦请‘社长’帮忙。”

    我回港后,在世界贸易中心大楼内的“美心”宴请嘉道理,很婉转地传达了李鹏的意见,没提“拆伙”,我讲,李副总理希望合作,关于纠纷,有关部门的最后底线,你们也知道了,他不准备改变了,希望能谈好,不要终结。嘉道理二话没说,看来他是听懂了。老人可能罹患帕金斯症,双手颤抖不易进食,我一再为其助食。不久,双方签约。

    大亚湾核电厂离香港五十公里,处于香港上风。开始遭部分环保团体反对,继而一些压力团体参加,四月下旬终于引发号称有一百万人签名、声势浩大的反核活动,还遣专人将签名送北京,向国务院请愿,要求大亚湾核电厂停建或迁厂。

    反核声浪与日俱增,最为港人听得进的口号是,对安全“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这是一个虽具理xìng,却偏重感xìng,很难解说的心结。同时,还对中国自己管理不放心。

    我专程赴北京,直接向赵紫阳建议:“可不可以考虑,把核电厂换一个地方,离香港远一点?”

    华国锋当政时期,我在江苏工作,争取到国务院批准,在江yīn县长山建中国第一座核电厂,发电量也是九十万千瓦,还在苏州市成立了核电研究所,做筹备工作。为此,将水电部已决定在江苏筹建自行设计的三十万千瓦的核电站,迁往浙江省秦山,以便集中力量搞大核电厂。后来,反“洋冒进”活动,迫使长山核电厂“下马”。改革开放伊始,广东省捷足先登,将此“下马”项目争取到大亚湾“上马”!

    我和赵紫阳开玩笑地说:“假如核电厂仍在江苏,就不会有现在这样的事了。”

    赵紫阳答复我说:“这事已经考虑过,一个仍在原地建,一个搬个地方。小平同志已经过问这件事了,要看他的意见。”

    赵要我等待几天。

    隔了一天,赵紫阳要我去他的办公室,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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