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孺言叹了口气，负手站立，“我到御书房见到皇上时，他抱着尚在襁褓的棠儿，抱得很紧，我从来没有见过他那个样子。”
回忆起多年的事，叶孺言神色有些黯淡，“当时皇上本是想借此事，对外宣称棠儿夭折，然后送她离开，不再回到京都。”
叶孺言看着赵阮的双眼，“可皇上后来说的话，我一直记得，他说‘沐王府做错了什么？沐王叔做错了什么？莞儿做错了什么？画儿又做错了什么？画儿不过是个尚在襁褓的婴儿，都能忍心下此毒手？朕就算送走画儿，让她隐姓埋名一辈子，一辈子不再回京都，一辈子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又如何？孺言，朕，不甘心啊。’”
“所以，你就让我的女儿去替他的女儿送死？”赵阮嘴角的笑有些讽刺，“叶孺言，那是你的亲生女儿啊，如果她死了，沐昭莞的女儿活下来了，你会心安吗！”最后几个字，赵阮已近吼叫，“你怎么忍心呐！”
当时萧帝说完这句话，叶孺言沉默了许久，看着闭着眼躺在萧帝怀中的孩童，本该红润的小嘴，如今是苍白无色，那苍白的面色，像是下一秒就会断了呼吸。
叶孺言跪在地上，“臣愿守护公主，不让公主受到一丝伤害，直至沐王府的冤案重反，冤屈得洗。”
萧帝微微怔愣，接着又听到叶孺言道，“臣同阮儿的女儿，只比公主大了一个月，可可替公主。”
说完这句话，叶孺言扯了扯嘴角，他终究，不是一个好夫君，一个好丈夫。
“孺言。”萧帝蹲下身，“我和莞儿，欠你的，太多了。”
当晚，萧蕴给了叶孺言一颗药，“这药在三个时辰内，会让孩子熟睡，只是面上看着苍白无血色，脉搏也很薄弱，可对身体不会有一点损伤。”
叶孺言回了府，看着熟睡的孩童，眼眶微微泛红，轻轻吻了吻孩童的眉眼，脸颊，最后握着那双小手，轻轻摩挲，最后轻轻落下一吻，“棠儿，爹对不起你，爹对不起你，爹对不起你。”连着说了三遍，温热的液体低落在叶孺言握着小手的手背上。
叶孺言将药丸融在水中，一点一点喂入孩童的口中，杯中水已见底，不到一刻钟，孩童本是红润的脸颊一瞬变得苍白，哪怕是知道的叶孺言，也在一瞬慌了神。
当日宫中的太医，京都所有医馆的大夫都来了叶府。
一个个摇着头走出叶府，赵阮抱着床上那小小的孩童，痛哭的声音纠得叶相心中也是生疼，就差一点，就差一点，他就后悔了。
最后萧蕴同萧帝到了叶府，萧蕴拿了颗药丸融入水中，一杯水见了底，孩童的脸色才渐渐回到红润。
“棠儿的身子可能不会适合京都这环境调养，若是丞相和夫人信得过本公主，本公主可能会带走棠儿，去云歧山调养身子，等到棠儿身子好转，才会回京都。”萧蕴说完这番话，赵阮抱着孩童，直直跪了下去。
“多谢公主。”赵阮的眼泪止不住，有些哽咽，“只要能救棠儿，臣妇，做牛做马也要报答长公主的恩情。”
萧蕴扶起赵阮，听了她那番话，心中满是愧疚，面上不显，“夫人此话太言重了。”
赵阮的唇落在孩童的额头，久久没有松开，最后把孩童放到萧蕴怀中，便离开了房中，她怕她再多看一眼，就会舍不得。
房中只剩下萧帝，萧蕴和叶孺言三人，还有两个孩童。
萧帝打开方才带来的药材盒中，抱出一个婴儿。
叶孺言抿了抿唇，“公主今日就要离开吗？”
萧蕴摇了摇头，“画儿如今的身子骨受不得一路颠簸，可能会在府上待上两日，两日后，我再带她离开，这两日，还得劳烦叶相好好看着画儿，我会对夫人说，孩子不能受风，除了相爷你照顾，就不要再接触其他人了。”
叶孺言神色有几分沉重，看向萧蕴怀中的孩童，又看向萧帝，“皇上，臣的女儿，拜托你了。”
萧帝看向萧蕴怀中的孩童，“有朕在，不会让她收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这句承诺，在以后的十四年里，都没有违背。
两日后，马车停在叶府门口，赵阮没有去府门口，她怕她忍不住。
萧蕴遮盖住婴儿的脸，包裹的十分严实，上了马车，马车一离开叶府，叶孺言就像被抽去了全身的力气。
独自一人站在府外良久，才转身回府。
往后的每一年中秋，叶孺言同赵阮，叶瑜修都会皇上宣进了宫，每当叶孺言看着一年一年长大的萧玉画，心中微微的苦涩，没有显露。
萧帝没有食言，在这十四年里，萧玉画没有收到一丝伤害，甚至连些小风寒一两年里都不会有，风泫的人皆知，萧帝对这玉画公主，是捧在心尖上的。
听完叶相的话，赵阮嘴角勾起一抹没有颜色的弧度，“相爷，倘若倘若皇上没有护住我的女儿，那，又该怎么办？”
叶相没有说话，接着又听到赵阮说，“皇上既然能护住我的女儿，又为什么不能护他自己的女儿？难道，他的女儿是命，我的女儿就不是命了吗？”
叶相想起当年萧帝同意他的话后，又说了一句，“其实莞儿，也不想画儿留在深宫，她怕画儿会像阿蕴一样。”
“你还记得长公主吗？”叶相低下了头，“皇上和皇贵妃，并不希望棠儿留在深宫。”
赵阮明白了叶相这番话的意思，许久没有说话。
最后站起身，赵阮背对着叶相，“相爷，阮儿，第一次后悔了。”后悔嫁入叶府，后悔没能当初去看一眼自己的女儿，后悔，后悔同沐昭莞和叶相相识。
说完这句话，赵阮便打开房门离开了东苑。
叶相看着那背影，无力的坐在位上，这一夜，注定是个不眠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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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阮擦拭了眼睛的泪水，看着叶筱棠，“棠儿，你知道吗，我当时真的真的，好像把你赶出叶府，接回我的女儿，好好抱抱她，好好的，好好的抱抱她。”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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