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留东外史续集 > 第 80 章
    一顿。我那朋友摸不着头脑,由我发作了一会才问我毕竟为什么事。我说:‘你替我写的好求婚信!于今那女子拿着那信,要向法院里起诉,看你是何苦要这么害我。’朋友笑道:‘原来就是为那信么,还有别的事没有?’我说就只为那信。朋友道:‘你既不懂英文,尤不应写英文信给他。只是现在信已写去了,这都不必说了。我于今对你说,我那封信写得如何好,你横竖连字母都不认识,也白说了。既是那女子要拿了那信去法院起诉,这官司有我负责替你打了,你不要害怕。但是你怎么知道那女子要向法院里起诉哩,他当面对你说的吗?’我说:‘不是当面说的,是和那女子同住的朋友,亲眼见那女子接信时的忿怒情形,并说的话,详详细细告诉我的。’朋友道:‘那女子确实懂英文么?’我说程度虽未必高,看信确是能看懂的。

    朋友道:‘这话来得很奇离,其中必别有作用。或是那女子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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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意当着人那么说,或是告诉你这话的朋友另有什么用意,捏造这一派话来唬吓你。总之与我那信绝无关系。那信的稿子还在这里,你不信,可拿去问懂英文的人,看有惹人忿怒的地方没有?’我当时听朋友这么说,就拿了那信稿,到青年会找着一个懂英文的熟人,请他照信译给我听,和我要写的意思一般无二。可见得是你这东西捏造出来吓我的,你到底为什么事是这般害我?”

    何达武笑道:“你要问我到底为什么事,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告你去问一个人罢,是他教我对你这般说的,并且不是空口教我这么说,还谢了我几十块钱。”郑绍畋道:“谁教你说的?告诉我,我准去找他说话。”何达武道:“就是你天天想找他说话的周卜先。”郑绍畋恨道:“那东西有这么可恶吗?骗了我的钱,不还我也罢了,更来破坏我的好事。你快说他怎么教你说的,此刻他在哪里?”何达武摇头笑道:“没这般容易,老周送了我六十块钱,一套新制的礼服,我才帮他说这几句话。你凭什么教我快说。”郑绍畋生气道:“你也不是个好东西,东边讨羊头,西边讨狗头。周卜先有钱送你几十块,不算什么。我姓郑的没钱,要留着自己穿衣吃饭,没闲钱送给你。你不爱说罢了。”何达武哼了一声,指着郑绍畋道:“你这事就吃了你自己鄙吝,不肯出钱的亏。你这样穷鬼似的,吊膀子如何配得周卜先的对手。老实对你讲罢,你那日托我打听卜先,若是肯送我二三十块钱,我只略为帮帮你,陈老二稳稳的是你老婆了。周卜先哪能夺得去哩?论年纪,你比周卜先轻,论jiāo情,你认识陈老二在周卜先之前,论财产,周卜先家里敲壁无土,扫地无灰。你父亲在教育界,很有点声望,房屋田地都有,你手中还有上千的私蓄。周卜先家里有原配,岳州有外室,东京有姘fù,你是确实不曾娶亲的,你没一项资格不在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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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卜先之上,毕竟一块到了口的肥ròu,活生生的被周卜先夺了去。

    你说不是吃了鄙吝的亏,是吃了什么亏?”

    郑绍畋听了一想,话是不错,只是还不相信周撰就得了手,忍不住问道:“周卜先何时把陈老二夺去了?”何达武道:“他把陈老二夺去的时候,你还在睡里梦里呢。他一见陈老二的面,就请陈老二吃料理,次日来奉看,知道没我从中撺掇是没有希望,立时送了我三十块钱,求我玉成其事。我得了他的钱,只得替他出力。第三日我怂恿陈老二去卜先那里回看,卜先就雇了一辆汽车,遍游东京十五区,在银座买了百多元妆饰品送老二,一日吃了两顿上等料理。夜间又去本乡座看大力士。第四日又是撺掇老二,再去本乡座,一面通知卜先,在本乡座等,就是这夜,他们的好事便大告成功。于今是双飞双宿,快乐无边。只苦了你这鄙吝鬼,手上空有千多块钱存在银行里,眼里望着陈老二,口里流出几尺长的涎来,一点味也儿闻不到手。

    你若肯送几十块钱给我,此时的陈老二不在你的房里坐着吗?”

    郑绍畋气得两眼通红,望着何达武大叱一声道:“你这东西全不顾一点朋友的jiāo情,只晓得要钱!我拜托你的话,还向你说少了吗?谁知你两眼只认得钱,亏你好意思说得出口。”

    何达武笑道:“现在谁的眼睛不是只认得钱。朋友的jiāo情,不过是一句话。我问你,我帮着你吊陈老二的膀子,若是吊成了,你们做了夫fù,我所得的好处在哪里?你肯教陈老二给我睡几夜吗?就是讲朋友jiāo情,周卜先和我的jiāo情,比你只有厚,没有薄。他再加以要求我,送钱给我,我不帮他,难道反帮你这个一毛不拔的?怪道人家都说鄙吝鬼的脑筋只知道就自己一方面着想的,只要于他自己有利益,别人有没有利益是不顾及的。你老郑就是这种脑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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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绍畋听了这些话,虽是气的了不得,但听说陈蒿被周撰夺去了,终不甘心善罢甘休。并且他心里多久就想打听周撰的住处,要向周撰讨帐。鄙吝人把钱看得重,呕点气是无妨的。

    当下仍按纳住xìng子说道:“你既帮周卜先拉皮条,已成了功,只能问周卜先要钱,凭什么再向我要?专教给我周卜先的住址,也好意思索谢吗?你这样会要钱,将来死了到棺里躺着,只怕还要伸出一只手来,向人讨钱呢。”何达武笑道:“教给你周卜先的住址,我何尝说过要钱。那日你自己说了谢我的话,不作数的吗?他们此刻住的地方秘密得很,除我以外绝没人知道。我说给你听,你自免不了要去找他,他一见你的面,就知道是我说给你听的,你找他又没有好意,是向他讨账,他不恨了我吗?同一样的是朋友,我没一些儿利益,怎么犯着为你得罪他哩?我生成两只眼,只看得见钱的,你多少谢我几文,我朝着钱分上,就说不得怕得罪朋友了。此时的周卜先手中富裕得很,他自己定做一套礼服,预备与陈老二结婚的,是一百四十元。送给我一套是一百元。只这几日工夫,种种花费,并送我的六十元,我大约替他计算一下,在五百元以外。你不相信,他送我的钱,还不曾使尽,你看罢!”说时,取出一卷钞票,给郑绍畋看。

    郑绍畋道:“礼服在哪家洋服做的?”何达武道:“你尽管去调查,是在东兴洋服店做的。”郑绍畋道:“送给你的那一套呢?”何达武道:“也是东兴洋服店。”郑绍畋道:“卜先和你同去东兴看的料子吗?”何达武摇头道:“打电话叫拿样本到卜先那里定的。”郑绍畋点点头,不做声了。何达武道:“他手中富裕,你去向他讨帐。几十块钱算得什么?不过事不宜迟,恐他把钱用完了,便见着了他,也没有办法。”郑绍畋道:“他是个会欠帐不会还帐的人。手中就富裕,也不见得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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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给我。犯不着先花钱买他的住址,他这笔帐,我决心不讨了,你不用说他的地方罢。”何达武笑道:“你以为装出没要紧的样子,我就说给你听么。哈哈,你倒生得乖,无如我不呆。你这帐既决心不讨了,我这话也决心不说了。我还有事去,暂时少陪。”郑绍畋也不挽留。

    何达武出来,心想:这东西真是一毛不拔。我在这里坐了不少的时刻,这时候松子必已到富士见楼了,快搭电车赶去罢。

    他一个人闹得没有转旋的余地,真弄到警察署,卜先那东西也不是好惹的。就在骏河台上了电车,径到富士见楼,心里不免有些惶恐,怕周撰精明,看出和松子商通的破绽来。悬心吊胆的,走到玄关内,问周先生在家么?下女出来答应,周先生出去了,只太太在家里。何达武道:“只太太一个人在家吗?有客来了没有?”下女道:“我刚从楼上下来,不见有客。”何达武寻思道:松子这时分还没来,是什么道理呢?我既来了,只得且上去坐坐。何达武上楼,到周撰房里,只见陈蒿云鬟不整的,隐几而卧。听得房门响,才缓缓抬起头来。何达武见她两个眼泡儿,红肿得胡桃般大,那梨花一般的娇面,也清减得没有光彩。何达武道:“怎的只一个对时不见,二姑娘就病了么?”陈蒿拿手帕揩了揩眼睛,说道:“病是没病,不知怎的,心里烦的很。恹恹的没些儿气力。”何达武道:“卜先哪里去了呢?”陈蒿道:“他一早起来,就看朋友去了。听说你昨日搬了家,搬到什么地方去了?”何达武道:“我因江户川离正则学校太远,上课不方便,搬在今川小路,会芳楼料理店对面。”

    正说话时,外面脚声响,周撰回了。进房见何达武,略打招呼,手中拿着一条松紧带,向陈蒿道:“这带子快要断了,你有针线,趁没断的时候,替我缝两针。”陈蒿扬着脸,不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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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睬。周撰一看陈蒿的脸,吃惊问道:“你什么事,把两眼都哭肿了,不是笑话吗?”回头问何达武道:“你向她说了什么吗?”何达武嚷道:“我头上没有癫子,我刚进来,没说的十句话,怪我呢!”周撰后向陈蒿道:“我只几点钟不在家里,你什么事便急得这样?”陈蒿气呼呼的,用手将周撰一推道:“你少要在我跟前假猩猩,你的鬼计我都看破了。我上了你的当,恨不得生食你的ròu。”旋骂旋掩面哭起来。周撰摸不着头脑,只急得问何达武道:“你既没说什么,她怎的急得这般呢?

    你在这里,知道为什么事么?”何达武道:“我才进房,就见她伏在桌上,她抬起头来,我见她两眼肿了,还只道她病了呢!

    我问她,她说病是没病,心里不知怎的烦得很。我哪里知道为什么事哩。”周撰即伸手按电铃,叫下女来问道:“我出去了,有什么客来会我没有””下女偏着头寻思,还没答白,陈蒿厉声说道:“拿这话问她做什么?难道你出去了,我在家里偷汉子不成?传出去多好听呢。”周撰一想,这样话问下女,是不尴尬。即借着要开水,改口教下女去了。陈蒿道:“你不要装佯,你东京既有正式老婆,婚约具在,怎么又多方骗我,要和我结婚?”

    周撰一听这话,如在顶门上劈了一个zhà雷,惊得几乎失了神智。停了一停,才问道:“你这话从哪里说来的,我东京何尝有正式老婆?”陈蒿鼻孔里哼了声道:“不给你一个凭据,我也知道你一张嘴,死人可以说话。你看罢,这是什么?”从怀中拿出一张名片来,向周撰一撂。周撰拾起来一看,名片上是樱井松子四字,任凭周撰有多大的神通,到了这种时候,心里总免不了惊慌,脸上总免不了失色。还是他作恶惯了的人,自己的良心不责备自己,只受陈蒿一方面的责备,尚能勉强镇静。故意笑了笑问道:“这樱井松子我却认识他,是个极有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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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烂污yín卖fù。不错,民国元年的时节,我嫖过她几次,多久不曾和她会面了。这名片怎么到这里来的?”随望着何达武道:“你近来见着松子吗?”何达武吓得心里一冲,连忙辩道:“我不认得什么松子,我近来安排一心读书,什么事我都不知道,你一概不用问我。”陈蒿道:“烂污yín卖fù是不错,只是你只嫖过她几次的话,就太撇清了。我不曾听说过,嫖yín卖fù要立婚约的。你亲笔写的字,也逃得过我的眼睛吗?不但有婚约,还有一封实凭实据的求婚艳书,我都领教了。原来你周卜先是个这么多情的人,对一个烂污yín卖尚且如此,无怪见了我失魂丧魄。只恨我自己太没眼力,把假殷勤当作真情,我想起来真心痛。”说着,又哭起来。周撰见何达武坐在房里,有许多不便。向何达武使眼色,教他出去。

    何达武本来也坐不住了,即退了出来,出旅馆走不到几步,只见郑绍畋从前面大摇大摆的走来。远远的笑着,对何达武点头。何达武迎上去,问从哪里来?郑绍畋笑道:“你要我教给你周卜先的住处么?我一个钱的谢礼不要,就是这么教给你。”何达武笑道:“你怎么知道卜先的住处哩?”郑绍畋道:“不原是你教给我的吗?”何达武道:“放屁,我在哪里教给你?”郑绍畋道:“你没教给我,我怎生知道他住在富士见楼呢””何达武诧异道:“他这地名知道的绝少,你这东西从哪里打听出来的?”郑绍畋道:“你在我家里说的,此刻倒来问我。卜先若问我怎生知道他的住处,我就照实说,是何铁脚特意跑到我家,告诉我的。并说你老周如何手中富裕,专就吊陈老二的膀一桩事,一切花费并送人家的有五百多元。铁脚催我快来向你老周讨帐,迟了怕钱要花完。我这么一说,老周便不能怪我,不该向他讨帐了。”何达武急得作揖道:“你这么一说,我一辈子也不能再见卜先的面了。便对老二也对不起,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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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竟这地方是谁告诉你的?”郑绍畋道:“不是你自己说礼服是东兴洋服店做的吗?我问你是不是同卜先亲去洋服店看的料子,你说是打电话教洋服店拿样本到卜先那里看的。洋服店既到过卜先那里,自然知道卜先的住处,我在那洋服店做过几套洋服,跑去一问,清清楚楚的,把番地都开给我了。我又问他两套礼服都试过了初缝没有?他说只做一套,价钱不错,就是你说的一百四十元,昨日下午已将初缝试过了。我问他,还有一套一百元的已量过尺寸,为什么不做哩?他说量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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