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媚生》 正文 1.惊婚讯 /str一ng“主公,中州来使,带着皇上的圣旨。”余达恭恭敬敬地站在一丈之外,说了这一句后,便低眸垂首不再出声。 初春泛着梨花香的春风里,除了鸟鸣啾啾,便只剩下围棋子儿落在棋秤上的清脆碰撞声。 透碧的溪水环绕着草庐,庐前簇满玉色花的梨树下,一老一少正潜心对弈。 “先把人安顿下来。”沈度落子后才缓缓开口道,余达应声而退。 闵皓捋了捋雪白的长髯道:“凤琢的棋力越发精进了,奇密诡谲,叫人防不胜防,老夫这一局又多输了一子。” 沈度笑了笑,“再手谈一局如何,先生?” “吾之所愿也。”闵皓欣然同意。 虽然溪畔对弈的两人不将中州天使放在眼里,但余达却不敢耽搁,立即转身回了侯府,好歹对方也是中州天使,信阳侯府不能不作表面文章,否则太过怠慢,徒惹口舌而已。 卢有象在偏厅等候多时,才见余达小趋而入,“卢大人,实在抱歉,主公出门访友,归期未定,小的已经派人去请。这厢还请大人稍作休息,晚上长史大人在大陆泽畔的天一楼设宴给大人接风洗尘。” 好一个归期未定,中州来使传旨,冀侯居然倨傲若此,卢有象胸中气闷,但脸上却不敢有丝毫表现,含笑道:“有劳余总管了。” 因信阳是冀州的治所,而沈度以信阳侯而抚冀州军政,是以他人总是习惯称他为冀侯,实际上信阳侯才是他的封号。 余达将卢有象一行安排在别院的水镜台。卢有象凭台远望,但见远端峰峦隐映,松桧隆郁,秀若天成,近处回廊环绕,斗角飞檐,雕梁画栋,巧夺天工。历经数代人潜心经营的信阳侯府庄严富丽,气象万端,自不待言。 卢有象叹息一声,听得身旁随从道:“大人,这冀侯也欺人太甚,竟然敢如此怠慢天使。” 卢有象抬手制止了随从继续说话,捋了捋胸前黑髯,长叹了一声,他观这信阳侯府,井井有条,人行有序,乃是蒸蒸日上之气,而中州却是日薄西山,大好河山不过二十年便一败涂地,以至今日政令不出中州,更兼群獠环视,眼看祖宗家庙就要不保,此次他出行冀州,更是身膺皇命,有求于人,如何敢摆天使的架子。 想那二十年前,他随当时的张大人出使冀州时,老冀侯是何等殷勤,再看今日,卢有象又是一声长叹。 翌日清晨,沈度才从外回府,由小妾大于姬伺候着换了衣服,先去了泰和院给老夫人问安。 “若璞,此次中州来人,到底是什么事?”戚母问沈度道。这“若璞”二字却是家里人对冀国公沈度的称呼,因为他出生的时候,神僧珈蓝城曾经赞过,“此子质若璞玉”,所以从老国公开始,就以“若璞”为沈度的小字。 “凉州的石遵反了,皇上想要出兵讨逆,兵力不够,又怕腹背受敌,这次中州来人,应是来请我发兵剿逆的。”沈度道。 “那你的意思是?”戚母问。 “兵自然是要发的。”沈度一语终了,见戚母面有忧色又开口宽释道:“祖母放心,孙儿不是鲁莽之辈。如今我们羽翼未丰,又兼北有鲜卑c柔然虎视眈眈,天下还不是乱的时候,中州气数未尽,凉的势力却要压一压。” 戚母见沈度成竹在胸,不由心头感慨,当初的璞玉,今日终经凤琢而成良材,老侯爷在天之灵想必也能安息了。当初闵老为若璞选的字——凤琢,实在大有深意。 戚母叹息一声,“这我就放心了。你刚兼并了幽州,人心未稳,的确不是激进的时候。珈蓝城算过,虽然紫微受妖星所惑,晦暗不明,但王气未绝。” “孙儿明白。”沈度点头道。天下将乱,诸英雄群起而逐鹿,但求成心切,却未必有后福。 用过早饭,信阳侯府“庄敬堂”前已经摆好了香案,准备迎接圣旨。戚母和沈度的母亲薛夫人已经穿上了冠服,同沈度一起去了庄敬堂。 沈度料事如神,卢有象果然有皇帝手书,请沈度速速发兵攻凉。只是这圣旨上所宣的事情,却没有一个人预料到了。 昏君c妖后不按牌理出牌,任谁也想不到他们会有这一招。 “简直是岂有此理,我们沈家为了他们姬家的天下拼死拼活,到如今家里的成年男丁就只剩几人,他们居然还这样作践我们。苏姜自己祸害了天子还不够,竟然还敢将她的女儿嫁到我沈家来,她女儿是嫁不掉了吗?要这样硬塞给人!” 说话的是沈度的二婶江氏,她是个炮仗脾气,却也是个苦命人,沈度的二叔在十年前和鲜卑的慕容部交战中丧生,其子沈庚在沈度这一辈里行四,在平城一战里被砍伤了腿而不良于行。 泰和院里坐着的其他人虽然没有像江氏这样暴跳如雷,但是脸色都不好看。 沈家在择媳一事上从来都是慎之又慎的,祖训有云:妇贤则家兴,妇愚则家萎。所以沈度在原配云氏去世两年后都未曾续弦,便是因为戚母和薛氏还在精挑细选未来的侯夫人,哪知天降惊雷,妖后苏姜竟然将她的独生女安乐公主指婚沈度。 且说这苏姜,也端的是好本事,再醮之妇将个天子迷得神魂不守,短短二十年便将祖宗百年的基业败得一干二净。而苏姜本人,更是掩袖工谗,狐媚惑主,谗害忠良,心狠手辣,其恶罄竹难书。 众人齐齐看向戚母,“祖母,您倒是说句话啊。”沈度的大嫂裴氏开口道。沈度的大哥和他一母同胞,比他大了十来岁,十年前和他们二叔在同一场惨烈的战役里殁了,留下沈度的大嫂独自抚养幼子,裴氏比沈度也长了十来岁,古有长嫂如母之说,沈度又素来敬重她,所以在沈度的亲事上,裴氏也格外操心。 “苏姜虽是亡国祸水,但是安乐公主本人却甚少听闻,况她年少,性子或还改得过来。”戚母平静地道。 “阿母,有其母必有其女,那苏姜言传身教,养出来的安乐公主还能好到哪里去?要知道苏姜十三岁的时候,就已经私奔季叔,后又害得季叔父子反目,她却另嫁石遵。”沈度的三婶丁氏道。 在场之人闻言一默,苏姜十三岁时便以美色名天下,季叔少年才俊,苏姜私之,哪知后来那苏姜在季叔家,却又和家翁有染,事发,不得已出奔,为凉州石遵所获,恩宠逾常,由此便可一窥苏姜的品行。 “小时候的安乐公主,我倒是见过一面,小小年纪,便已经是个美人胚子,长大了出落得可能比乃母还盛。”薛夫人出声道。 “这可怎么得了,都说娶妻娶贤,比她母亲还盛,岂不更是红颜祸水,她母亲已将姬家的天下祸害殆尽,难道还要来祸害我们家?”江氏嚷道。 “要是若璞媳妇没去得那么早就好了。”三房的丁夫人道,她口里的若璞媳妇,便是沈度的原配云氏。那云氏出身范阳云家,生得花容月貌,端雅娴淑,知书达理,嫁入府中后执掌中馈,孝伺姑舅,和睦妯娌,府里上上下下谁不说一声国公夫人好。只可惜命不长,在生沈度长子时伤了身子。她去的时候上下无不惋惜,连戚母都流了一碗泪,道了一声可惜,佳妇再难得。 众人听见丁氏提及云氏,再对比当今指婚的安乐公主,真是云泥之别,更加无言。 “若璞,你怎么说?”戚母看着沈度道。 沈度嘴角那一丝难得消失的笑意,此刻已经半分也寻不着,他拂了拂衣袍上莫须有的灰尘,开口道:“现在还不是和中州闹翻的时候,天子嫁女,何敢不从。” 沈度语气淡淡,可谁都能看得出将来那位安乐公主怕是讨不了好的。 别看如今的沈家六郎嘴边经常挂着淡笑,一派清贵端凝,早年却是家里最让人头疼的大魔王,性子我行我素,无法无天,他爹在世时家法棍子打断了无数根,都没能逼得沈度低过头。 现如今中州皇帝想凭薄薄一纸就逼婚,将来这件事只怕不会善罢。 沈度一句话就将事情定了下来,连江氏也不再多言。 “那好,若璞他娘,你着手准备这门亲事吧。”戚母接着道:“替安乐公主专门营建一所公主府,再同中州商量一下迎娶的时间,公主府营造完毕之前,不能委屈安乐公主,日子最好定在后年,想必苏后也会想要多留她那独生女一阵子。”若是时局有变,或许冀州就不用迎娶这位妖后之女了。 众人走后,独薛夫人和沈度留下。 沈度语戚母道:“祖母,拖延婚期恐怕不妥。凉州刚反,若要保全中州全赖我冀州出兵,冀与凉并不相接,出兵必然要假道并州或中州。并州王恪定然不肯借道,所以只能途径中州。苏姜将安乐公主下降,恐怕就是为了安彼此之心。” 魏帝心中自然也怕沈度借道中州之后顺手连他一起收割了,这才不惜下嫁最宠爱的安乐公主。想来是对安乐公主的御夫之术十分有信心。 那卢有象还亲自送来了安乐公主的画像,却是背着戚母等人私下献给沈度的。天下男人不管好色与不好色,怕都抵抗不了画中殊色的诱0惑。 戚母垂眸而思,“那一切若璞你自己做主吧。” “依孙儿看,就将北苑划出,辟做公主府罢了,无需劳民伤财,另建府邸。只是公主下降,恐怕将来会暂时委屈祖母和阿母,孙儿实在有愧。”沈度道。 好歹中州天子如今还是天下共认之主,只要冀州还南向奉魏,安乐公主入信阳侯府,便是戚母也得对她行礼。 沈度离开后,戚母叹息了一声,“若璞的婚事怎么这样不顺,云氏去得太早,如今这一桩不过是权宜之举,但愿下次” 薛夫人却未必像戚母一般看待这桩婚事,“阿母,安乐公主生得那般容貌,若璞又是个最重颜色的人,会不会”薛氏想说的是,会不会步魏帝的后尘,但是作为母亲,自然不能这般诅咒自己的儿子,因此薛氏便隐去了后半句。 戚母皱了皱眉头,“你浑说什么,若璞是你的儿子,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虽然年少时轻纵了些,可他父兄死后,你观他这些年,行事哪有半点不妥?” “可是” 薛夫人还待再说,却听得戚母道:“他屋里那祁氏,柳氏,哪一个不是绝色,你瞧他可有沉溺?若璞不是个耳根子软的,他自幼习武,身强体健,本就与众不同,即使屋里多放了几个人,也不是什么大事,那是于他身子有益的事,都是我同意了的。” 薛夫人可不这样想,沈度屋里的那些人不算,可那外头还不知有多少,别院歌姬舞娘无算,简直就是理不清的烂账,只是薛夫人也不想再给戚母添烦扰,便道:“阿母,我这不是关心则乱么?” 戚母劝慰道:“既然不能同中州翻脸,这桩亲事就一定要办得不给人留口舌,你那两个儿媳都是能干的,带着帮你一起准备吧。” 薛夫人应了,自起身离开。 且说那信阳侯沈度要迎娶安乐公主的消息,就跟长了翅膀似的,不到半日功夫,这府里上上下下便都知晓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妄自议 /str一ng“姐姐,那安乐公主是个怎样的人啊,我看府里的人脸色怎么那么怪?几位夫人脸上一点儿喜色都没有”小于姬今年不过十六岁,舞姬出身,见识难免少了些。 大于姬长了小于姬两岁,但两姐妹的脸就跟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双生姐妹,她听小于姬这般问,便道:“安乐公主是中州苏皇后的女儿,这位皇后可不是普通人。她本是凉州刺史石遵的夫人,天子用五车明珠将她换了回去。从此后宫独宠,膝下仅有一女,便是这位安乐公主。” 小于姬笑道:“如此说来,这位安乐公主身份贵重,嫁到咱们府中,松林苑那位恐怕再也笑不出来了吧。” 大于姬撇嘴道:“那可未必。” 小于姬惊道:“这是为什么啊?” 大于姬见小于姬懵懂无知,便拉了她到里屋低声说话,“你是不知道那位苏皇后的事情,才不明白安乐公主的处境。听说中州皇帝纳那位皇后之前,本也算勤政爱民,可自从娶了她之后,就跟着了魔似的。十几年不上朝且不说,还广征民夫,大筑宫室,造承天台以供淫乐,只此一项,为了赶工,就累死了万余民夫。” 小于姬还是有些不以为然:“天子好色,这也怪不着苏皇后啊?” 大于姬见小于姬如此,又道:“听说那承天台内,有一个池子,全是装的美酒,大得足以泛舟。” “这得多费钱啊?”小于姬惊呼道。 “那安乐公主生辰时穿的一条羽衣裙,就价值万金,全是用翠鸟的尾羽做的。” “这也太奢侈了吧?”小于姬捂住嘴。 “岂止如此,那苏皇后一条裙子从来不穿第二次,一套首饰绝对不戴第第二遍,每日光膳食,一顿就耗费千钱,她住的宫室连地都是用金莲砖铺的,她嫌蜡烛熏人,皇帝就命人四处搜刮夜明珠来照亮,她宫里的一座玉山子,从和田运过去,光运费就耗了三十万金,征夫数千拉运船只。” 大于姬这些话都是当初做舞姬时从她伺候过的贵人嘴里听来的。 听到这儿,小于姬连连啧声,心里想着,怕是神仙也过不得这样富贵的日子。 “这位苏皇后穷奢极欲,谗害忠良,任人唯亲,整个朝廷里身居要职的都是她家亲戚,苏家一门一手遮天,听说连天子的奏折都是这位苏皇后代为批阅。” “这不是牝鸡司晨么?”小于姬又惊呼道,仿佛她今晚就只会惊呼了。 “更让人匪夷所思的还在后面,那苏皇后生性淫妒,有一日见着中州天子多看了臣属妇人一眼,当即就令内侍出宫,晚上就将那妇人的首级送到了天子面前,将个天子吓得面无人色。”大于姬说得有板有眼,唬得小于姬连连惊呼。 “这也太可怕了。”小于姬再次捂了嘴道。 “可不是么,且听说她与她那庶长兄有些苟且,时常召入宫中伴寝,狎昵非常。”大于姬又道。 “这不能吧,中州天子不会发现吗?”小于姬疑惑道。 “中州天子比苏后年长二十余岁,纳她之后朝朝挹艳,夜夜采芳,早就形容憔悴,筋骨衰颓,哪里还管得了苏后。”大于姬道。 小于姬点了点头,不由又想起了自家主上,岂非也是朝朝挹艳,夜夜采芳?她和姐姐二人同侍,也累得津汗连连,次日里她二人起不得床,主上却还能去别院骑马练剑,那才真真算是龙马精神。 大于姬见小于姬突然粉脸羞红,也是猜到了她那点儿绮艳心思,“想什么呢?” “主上他”小于姬娇羞地道。 “主上自然不同,他是龙神下凡,咱们凡夫俗子是碍不着他的。”大于姬低语道,仿佛怕惊扰了龙神。 其实有关沈度是龙神下凡一说,不过是有心人造势而已,从此才传得有模有样的。 那是有一年冀州大旱,沈度身边的闵先生夜观天相断言三日后有雨。于是沈度设祈雨台,斋戒三日后登台求雨。 明明是日是艳阳高照,偏偏他登台后就起了风,不过半个时辰天上就降下了甘露,于是就有人传说沈度是龙神下凡渡劫。 许多人都深信不疑,大于姬更是最坚定的信徒。 “那安乐公主哪里配得上咱们主上。你看那苏皇后,淫奔败德,心如毒蝎,将个魏朝的江山败尽,弄得民不聊生,饿殍载道,你想想,这种女人的女儿,咱们家老夫人能喜欢吗?”大于姬分析道:“恐怕她虽然嫁进来,也不过高高供着,将来一旦变天,这位安乐公主怕是没什么好下场的。”不得说大于姬倒是有点儿见识,也难怪她能从众舞姬里脱身,被沈度纳为侍姬。 “如此说来,这位安乐公主也降不住松林苑那位了?”小于姬愤愤道,她年纪小,才入了侯府不久,性子十分烂漫,不似大于姬,多做了两载舞姬,品尝了人世的辛酸,又听得一耳朵的故事,性子也就成熟了许多。所以虽然大于姬说了一大通,她也不过还是只关心于松林苑那位还能不能蹦跶得起来。 大于姬剔了剔灯芯,“你呀别惹她就是,她生得那般好容貌,家世也好,主上自然宠她一些,不过这阵子浣花院的得宠,松林苑的也不好过。倒是你,待安乐公主嫁进来,你可别上赶着去巴结。” 小于姬点了点头,“可是,苏皇后那样厉害,姐姐,你说安乐公主会不会也很擅长狐媚男人?” 大于姬点了点小于姬的额头,“糊涂虫,你看咱们主上,岂会是那等听妇人言的男儿,再说了,等她嫁进来,自有老夫人和夫人管制她,恐怕她连主上的身也近不了呢。” 听见这话,小于姬抿嘴一笑,“那可就太好了。只是咱们主上惯来贪新,那安乐公主想必也是好颜色,就怕主上他自己靠过去。” 大于姬听到这儿,脸色的笑容淡了些,“再好的颜色,能比得上浣花院和松林苑那两位?” 浣花院那位柳瑟瑟,柳姬,虽然出身教坊,但服侍沈度之前,还是个清倌儿,所以沈度要纳她入门的时候,虽然薛夫人反对得紧,最终也还是点了头。只因戚母道,何必在这种小事上逆了孩子的心,他又不是不分轻重的人。 “浣花院的琴弹得好,脾气也好,比松林苑那位可强多了。主上爱听琴,姐姐,你说,咱们要不要也学一学?”小于姬问道。 “傻样!她的琴能弹得多好,比得上五夫人么?”大于姬不屑地道,她口里的这位五夫人,正是沈度胞兄,在家里行五的沈庄的遗孀——祝娴月。 “自然及不上了。”小于姬道,谁都知道沈家的五夫人一手琴技可以引凤落鹤,弹得出神入化,听者无不动容。 “只怕是她用在教坊学的那些个不要脸的事儿,勾着咱们主上呢。呸,真不要脸,下贱胚子就是下贱胚子。”大于姬愤愤地道,本来早晨出门前,主上还应承了晚上还来她这儿的,结果半路却被柳瑟瑟截了。 可是大于姬在骂柳氏的时候,却没想过自己也不过舞姬出身,还和小于姬姐妹一起伺候沈度,外头人看来,她们也不过是同样的下贱胚子。 譬如此刻的松林苑的祁北媛便如此认为。 “主上今晚又去柳氏那儿了?”祁北媛靠躺在椅子上,由着丫头给她涂丹蔻。 “是,本说是去大小于姬那儿的,结果柳姬的丫头半途拦了主上,说柳姬身子不舒服,主上就转道就去了浣花苑。”曼霜道。 祁北媛抬起手,看了看新涂的鲜红丹蔻,吹了一口气道:“两边儿一般下贱,咱们且等着看她们狗咬狗吧,大于姬也不是省油的灯。都是那烂堂子里出来的人,只会些下贱的邀宠勾当,看到男人连路都不会走了。” “可不是么?”曼霜赶紧迎合自己的主子道,“那样的把戏,过阵子主上也就厌了,当初春草苑那位不也得宠了一段日子么,现在连她的门儿都不踏呢。只有主子这儿,主上每个月怎么也要来上几回,这才是真正的看重。” 曼霜的话显然取悦了祁北媛,她笑道:“就由着她们去蹦跶吧。那些女人不足为虑,不过是供主上开心的玩意儿,东北边儿那位听说安乐公主将嫁给咱们主上的事情了么?” 祁北媛是谯郡太守的妹妹,比起大小于姬和柳瑟瑟等姬妾的出身自然高了许多,可惜心胸太窄,最喜拈酸吃醋,十分瞧不起其他几位同她争宠的女人,恨不能拿剪刀把那一茬子人全剪了干净。 而祁北媛嘴里的“东北边儿的那位”指的是住在上珍苑的阮韵,兖州陈留阮家的姑娘,三年前嫁给沈度为妾的。 陈留阮家曾是赫赫有名的豪族,阮家的姑娘即使给沈度做正妻也使得,可惜当时云氏还在。 而自从魏朝的开国□□设进士科,施行削弱世家,提拔庶族的选才制度后,寒门士子也可以“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那些曾经眼睛长在头顶上,气派比皇家更盛的世家便受到了不小的打击。如今大乱在即,他们更是急于拉拢各方势力,是以阮家才肯将女儿嫁与都督冀c幽两州军事的冀侯沈度为妾。 当时云氏病重,阮家也是打着阮韵事后能扶正的主意的,谁知道沈家并无此意,如今又横空出来个安乐公主,自然更是无望了。 为此祁北媛也很是瞧不上阮韵,不过是一个朝不保夕c江河日下的家族,那阮韵做着姬妾,却摆着宗妇的谱儿,也不知道给谁看。 “上珍苑那边还没有动静,奴婢会留意的。”曼霜给祁北媛捶着腿道,“主子你说,这安乐公主要是嫁了进来,府上的中馈老夫人会交给她么?”曼霜问道。 “你当她是云氏啊,别看那安乐公主出身高贵,可就她那样的母后摆在那儿,老夫人和夫人避她恐怕都避不及呢。”祁北媛冷笑了一声。 “那咱们府里总是要有管事的,夫人身子最近似乎不大好,现在不过勉力支撑着管家,主子要不要多去上房转转?”曼霜道。 如今云氏已亡,新妇未娶,姬妾里谁要是能出来代为掌家,那可是极有脸面的事情,安乐公主进门自在北苑待着,若是祁北媛能拿到中馈之权,冀州那些高门豪族的夫人只怕谁都要上赶着巴结她祁北媛了。 可是说到这儿,祁北媛就有些郁郁了,老夫人和薛夫人都是出身显赫的名门世家,祁北媛自认出身也不差,虽说她只是个妾氏,但德容言功哪样也不输当年的云氏,可两位夫人就是不喜欢她们这些姬妾去跟前晃悠。 见祁北媛有些犹豫,曼霜又劝道:“主子在府里这么些年,待人接物都是妥妥帖帖的,老夫人和夫人肯定都是看在眼里的,安乐公主进门不是小事,夫人肯定忙不过来要找人帮忙,主子若是不积极些,恐怕白白便宜了上珍苑那位。” “把上回哥哥送进来的老山参取来,咱们明日去给夫人请安。”祁北媛下定了决心要博上一回。 可惜最终薛夫人选定的帮手却还是那位阮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皇家女 /str一ng安乐公主出降的日子已经定了下来,就在永安二十五年的八月。 姬央以手支颐,坐在摇摇晃晃的金黄翟车里,从珠帘的缝隙里往外看,一路往北,山水渐渐荒凉起来。 “公主,等到了冀州境内,就不会这样荒凉了,听说冀州的繁华一点儿不输给咱们洛阳呢。”玉髓儿道。 姬央侧头看了看玉髓儿,知道这从小伺候在她身边的宫女是在开慰她。 “嗯,你听说过那位信阳侯的事情吗?”姬央问玉髓儿道,在宫里时,她一点儿也不敢打听沈度的事情,母后因为她即将远嫁已经很伤心了,没人敢在她面前提这桩赐婚半个字。 玉髓儿点了点头,那是公主要嫁的人,她自然要下细去打听,不过她们都身在宫中,所能知的也有限,“听说信阳侯前头有一位夫人,出身范阳云家,育有一子。” “还有呢,他这个人怎么样?”姬央毕竟只有十五岁,正是少女怀春的时候,而沈度又将是她的夫婿,她自然关心。 “听说信阳侯是个不世出的美男子,拜北地硕儒闵皓为师,闵老曾望而心叹,曰:世皆晦暗,独其轩轩。”玉髓儿向前倾身,低声道:“其实皇后娘娘为公主选定这桩亲事前,也曾让人暗中去过冀州相看,娘娘问信阳侯如何,那人道:冀侯,人之水镜,见之若披云雾而睹青天。” 看到他就像拨开云雾见到了青天? 姬央忍不住问怀疑道:“天下有这等好的男儿,便无一点儿不足?” 玉髓儿面有难言之色,可是她也知道,隐瞒下去反而对公主不利,索性和盘托出叫公主心里有个底才是。 “自然也有不足的。”玉髓儿吞吞吐吐道:“都说信阳侯性喜渔色,家中绝色姬妾无算。” “这却也算不得什么。”姬央生在宫里,他父皇后宫佳丽虽说没有三千,三百肯定是足足的,是以她对“姬妾无算”这几个字并无特别感慨。 “是呢,天下有哪个男人不好色的。他若是见了公主,那些庸脂俗粉自然再看不进眼里的。”玉髓儿拍马道。 姬央却不再答话,玉髓儿也不敢再多说,别看这位公主平日里活泼烂漫,可她沉静下来时,却又叫人看不清她的所思所想。 安乐公主的车驾一路平安地行到了中州和冀州交界处的漳水畔,穿过山谷就可渡水,信阳侯府的人就在对面的九侯城等着迎亲。 “加快步伐,快速通过。”此次负责护送姬央的虎贲军建威将军李鹤高声督促护驾人马赶紧通过山谷。 此处乃中州和冀州交界处,惯来悍匪出没,都是被逼得没有生路的黎民占山为王,中州朝廷拿他们没有办法,而这些人也聪明,丝毫不敢渡河去冀州境内犯事,因此冀州对他们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不多管闲事。 尽管李鹤已经足够小心,并处处提防,然而运气实在不佳,行至密林处,从林中冲出密密匝匝好几百土匪来,二话不说,提刀就砍。 虽然苏皇后为安乐公主挑选的护卫都是虎贲军中的精英,可一来悍匪彪悍,二来人多势众,实在非那两百虎贲军所能对付。 虎贲军死的死,逃的逃,亏得那李鹤忠心,领了十来个士兵拼命护着姬央和她那几个宫女奔出重围,否则只怕堂堂安乐公主,未来的冀侯夫人,就得留在山里成为某个土匪头子的压寨夫人了。 李鹤领着姬央一路往东逃去,不敢直接渡河,反而东行上山,藏入密林中,不见土匪追来,这才停下来歇了歇。 李鹤看向安乐公主几人,那几个宫女早吓得花容失色,鬓斜钗堕,汗渍污了香粉,看起来颇为滑稽。 李鹤再看向白纱蒙面的安乐公主,没想到娇娇弱弱的皇家公主,一路跑下来丝毫没有喊苦喊累,也不用人搀扶,此刻虽然娇喘嘘嘘,但比之那几个宫女,可算得上丝毫不堕皇家公主的姿仪了。 李鹤走到姬央面前单膝跪下,“公主,卑职护驾不力还请公主责罚。” “李将军请起,此次若非将军拼死护住安乐,恐怕安乐早已是刀下亡魂。待安乐到冀州后,定然会写信给父皇,请他褒奖将军。”姬央虚扶了李鹤起身。 李鹤本就是作态,只因宫中贵人惯来如此,他若不先请罪,到后来指不定就要被他们倒打一耙。不过瞧来这位安乐公主并非常人,李鹤听得出她言语中的诚恳,又继续道:“依卑职看,刚才那些悍匪并非寻常,恐怕他们当中暗藏凉人,就是为了阻止公主出降,如今我们不能直接渡过漳水同冀州人马接上,只能先朝东翻过这座山,再想法子渡水。” “一切皆依将军所言。”其实姬央也看出了那些悍匪的不寻常,通常那些占山为王的土匪,打劫的都是过往商旅,哪里有胆子敢动朝廷的车驾,何况还是公主出降的队伍。 “那请公主稍事休息,然后我们要尽快启程。”李鹤说完便走到一边戍卫,他远远地偷望安乐,只见她那唤作玉髓儿的宫女用树叶掬了山泉给她,她微微掀起白纱,露出一段修长嫩白,莹如玉璧的颈子,还有曲线漂亮得惊人的优美下巴。 落日的余晖透过树叶洒在姬央的脸上,衬得她的肌肤几乎晶莹透明,李鹤也见过不少贵族美女,却没有一人,仅仅是一个下巴,就能如此扣人心弦的。再忆起刚才那一管冰泉润翠石,明珠落玉盘的声音,李鹤忽然有些理解“从此君王不早朝”的当今天子了。 稍作休息,李鹤就不得不催着姬央启程,“那些人恐怕不会死心,我们不能在此地久留。” 连夜赶路,火把都不敢点,借着些微的月色,一行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开始爬山。 玉髓儿要上前搀扶姬央,却被她拒绝了,杵着李鹤给她削的木棍往前走,后面三个宫女,虽然也有木棍,但是爬起山来气喘吁吁,摇摇欲坠,反而比姬央这位安乐公主还娇弱。 一路走走停停,主要是为了照顾几个女子,到晨曦微露的时候,姬央一行才终于翻过了山垭。 玉髓儿几个到最后已经歪歪倒倒,唯有姬央,走到最后,甚至干脆连木棍也扔了,提着裙角,一路走到崖边,惊叹地看着太阳从天边升起。 先是一小团金橘色的霞光,继而一轮柔和而并不刺眼的红日开始慢慢露出,最后光芒万丈,姬央不得不用手遮住眼睛,可是她依然笑得很快活,她还没有在这样高的地方看过日出呢,别有一番惊心动魄的壮阔。 尽管露水打湿了她的鞋袜,裙摆上也被草木汁液染上了一层薄绿,还黏着些草根,但是在李鹤看来,那个在山垭口上迎着阳光站立的少女,周身就像镀上了神光一般,让人痴迷向往。 李鹤甚至都舍不得出声打破这眼前宁谧的一幕,只是他职责在身,不得不又催促姬央她们继续赶路,玉髓儿忍不住抱怨道:“李将军,难道就不能多歇一会儿吗?我们大家实在走不动了。” 李鹤向姬央看去,姬央对着玉髓儿轻声道:“玉髓儿,李将军是为了我们好,万一那些悍匪追过来,他们比我们熟悉山林,到时候咱们就跑不了了。” 公主发了话,玉髓儿只得咬了咬牙,和其他几个宫女一起互相搀扶着继续上路。 “我远远望见,山下有个茶寮,到了那儿咱们再休息。”李鹤道。 玉髓儿等人一听有茶寮,仿佛望梅止渴,顿时也来了精神,她们已经一昼夜都没吃过任何东西了。 下山的路好走一些,紧赶慢赶,姬央等人终于在午后赶到了茶寮。 茶寮简陋无比,只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头子守着,一日也等不到两c三个客人。 茶碗暗黄,茶垢淤积,还有不少缺口,玉髓儿等人虽然是宫人,但何尝受过这等苦,烂着一张脸实在喝不下去。 姬央却是无所谓,不是不嫌脏,只是她见李鹤等将士一口就将热茶喝了下去,她便也不沾碗沿地喝了几口。 茶是极差,但水却是上好的山泉,热气腾腾的茶水将赶路的辛劳驱除了一些。 只要一静下来,李鹤就忍不住又往姬央看去,只见她丝毫没有疲态,行姿坐态无不优雅端仪。再看玉髓儿几个,虽然极力端着,可是一看就是努力装出来的,不像安乐公主,仿佛一切的美好都融入了她的骨血,一言一态,即使在最狼狈的时候,看起来也令人赏心悦目。 而最让李鹤倾心的却是安乐公主处变不惊的气度。悍匪出现的时候,李鹤虽然在姬央身上看到了短暂的惊慌,但后来她一直表现得非常冷静,身上丝毫没有一般贵女的娇柔之气,反过来还去安慰身边的侍女,着实替李鹤他们省了不少麻烦。 而那些宫女并不因为表现得娇气就叫人觉得尊贵,反而一句苦也不曾叫过的安乐公主,一看便知道她才是金尊玉贵的公主,不是不娇弱,却硬是撑着一股气,丝毫不堕皇家公主的风仪。 李鹤从不相信“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可今日他不得不承认天家气度,的确非凡。 旋即李鹤又不由想,若自己是皇帝,大约也会像当今天子一样,倾尽所有,只为捧在她面前,博她一笑。思及此,少不得连对妖后苏姜的恶感都去了不少。 没过多久,李鹤派出去寻船的兵丁回来禀到船已找好。 姬央跟着李鹤去到水边,那船是当地渔民用来捕鱼的小舟,状如树叶,她只在画里见过。 “公主,这船一次只能载三人,卑职先护送公主过去吧。”李鹤道。 “我还要玉髓儿。”姬央指了指身边的侍女,李鹤点了点头,笑了笑,安乐公主毕竟年纪小,还是个女孩儿的心性。 李鹤先跳上船,朝姬央伸出手,他心里有些紧张地看着她,姬央却像是不在乎尊卑之别一般,将手递到了李鹤的手心里,借着他的力道轻轻一跳就上了船。 身体轻盈得像只蝴蝶。 李鹤只觉得自己的手心像是被火烫了一般,烧得他的心c肝c肺都滚烫了起来,心如擂鼓,他紧张地看向四周,生怕别人听见他的心跳声,而泄露了他不该有的绮思。李鹤断然没想到自己一个血战沙场的男儿,竟然会因为一只柔荑给紧张得连呼吸都不会了。 姬央可不知道李鹤心里的这一番纠结,她有些好奇又有些害怕地坐在被风一吹就像要翻的小舟上,眺望远处的山水,心里想着,嫁得远也挺好的,至少这样惊心动魄的经历,还有眼前悠然淡泊的景色就是宫里没法儿想象的。 还挺有趣的,姬央的嘴角微微翘起。刺激!好玩! 这是千真万确娇宠大的公主,连危险都拿来当有趣,只因为她从来就没意识到,她真的会死。 船至河中,姬央兴致来了,忍不住摸了摸腰上挂着的玉箫,此情此景,此山此水,不能歌一曲,实在有些遗憾。 “李将军,此次多谢你舍命相护,安乐无以为谢,就为将军吹奏一曲吧。”姬央看着李鹤道,“只是不知会不会引来追兵?” 李鹤痴痴地看着姬央露在面纱外的一双湖光山色也不及她眼波潋滟的美目,心里想着,便是有再多的追兵来,只要他的命在,他就断然会护她周全。而他又何其有幸,能得佳人独奏一曲呢? “多谢公主。”李鹤有些激动地道,“此处已是无妨,渡过漳水就是冀州的地界,那些人不敢追过来的。” 姬央闻言,解下腰上的玉箫,对着漳水,徐徐吹奏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冀州沈 /str一ng箫音沉肃,先是凛冽寒冬,雪舞银蛇,冰封万里,忽而春风过境,青山返绿,溪水畅音,继而山寺桃花,缓慢绽放,粉瓣吐蕊,群蝶振翅。有小溪潺潺,游鱼其间,扁舟直上,转沟壑,过岩穴,忽而阔朗,万紫千红,繁花似锦,有临溪垂钓翁,扑蝶浣花女。 心往而神驻,其不知外物也。 “李将军,李将军。”玉髓儿在李鹤眼前晃了晃手,这才将李鹤的魂招了回来。 李鹤的耳根子都红了,为了掩饰尴尬,匆忙地跳下船,哪知道那船翁也被箫声所震,船尚未靠稳,李鹤一脚踏入了河边的泥滩里,靴筒里便进了水。 玉髓儿不由笑出声来,只觉得李鹤原来是个呆子。 姬央瞪了玉髓儿一眼,李鹤看入眼里,却恨不能那万种风情是向自己嗔来。李鹤也是官宦子弟,否则入不了宿卫宫廷的虎贲军,幼时也曾略习音律,但他素来喜武厌文,只觉得丝竹皆是靡靡之音,消磨人志气之物,加之那些弹奏之人装模作样,讲什么高山流水,伯牙子期,其实弹的都是狗屁,让人根本听不懂。 至今日李鹤方才发现,最能打动人心的音乐,并非高超的技艺和晦涩难懂的音意,而是安乐公主所奏之曲,走马章台的贵族公子能懂,沙场拼杀的将士能听,连只会撑篙的船翁也能明,那才是真正动人的音乐。 李鹤待脸上的热度退了下去,这才伸出手将姬央接下船,当她越过他时,微风里送来她发梢的一缕香气,李鹤这一生便再也没从那香气里回过神来。 “公主刚才所奏的是何曲?”李鹤问道。 “曲名‘桃花源’。”姬央道。 “却是未曾听过。”李鹤道。 “没听过就对了,这是我们公主自己谱的曲,你又哪里去听呢?”玉髓儿笑道。 不一会儿那船翁又在漳水上来回将对岸剩下的人都接了过来,姬央一行正要离开,却听见林中有马蹄声传来。 李鹤脸色一肃,右跨一步将姬央挡在身后,手中□□已经蓄势。 但见林中奔出一马。 马上之人见李鹤一身盔甲,带着几个女眷,其中一位白纱蒙面,通身的气派一看便绝非普通闺秀,因而抱拳道:“前面可是安乐公主?” 李鹤一面警惕地护住姬央,一面道:“你是何人?” 那人翻身下马,向前走了几步停下,“在下冀州李凉。” 李凉者,冀州沈家旗下的一员骁将,说起来李鹤还同他有些转折亲,倒也听说过这么个人。 “在下虎贲军李鹤。”李鹤也自报家门道。 既然李鹤表明了身份,李凉便能肯定他身后那女子就是安乐公主,因而快步上前单膝跪下,“末将李凉拜见公主。” 此时姬央已从李鹤身后走出,“李将军请起。” 李凉起身后道:“主公闻得公主遇袭,命末将火速渡江营救,可惜还是晚了一步,不过那些悍匪已经被尽数剿灭,公主的銮驾c妆奁俱已找回。” 玉髓儿闻之面有喜色,苏皇后为姬央可是准备了价值连城的嫁妆,被那些悍匪劫了去,玉髓儿一直心痛得滴血,可怜堂堂□□公主落得一身换洗的衣裳都没有,如今所有的难题迎刃而解,怎不叫玉髓儿喜形于色,因而对那位信阳侯未见面便生了几分好感。 “主公猜想建威将军护着公主肯定会选择从其他津口渡江,便分派将士于各渡口候着,果然叫末将寻着了公主。”李凉继续道:“公主,请容末将给主公报个信,主公的驻地离此不远。” 姬央点了点头,“有劳将军了。” 李鹤听得沈度要来,想起那才是安乐公主将来正经的夫婿,一时间心里生出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堵得胸口难受,他更想如果他不仅仅是虎贲军的建威将军,而也是都督一方军政的公侯的话,那今日安乐公主的夫婿恐怕就未必是冀州沈度了。 却说李凉报信的手段让姬央十分好奇,她见他将胸前的竹哨对着天上吹了三短一长的声音,再抬头便见天上一个黑影从云里露出,在他们头顶盘旋了一圈,便迅速振翅西去。 李鹤惊道:“如此神骏,难道是海东青?”雕出东北,最俊者谓之海东青,十万只神鹰里也未必能出一只,是以李鹤不得不惊奇。 “将军好眼力,那正是主公驯养的海东青,这东西飞得极快极高,箭也射不下它,用它报信再好不过,主公为了寻找公主的下落,特地派出来的。”李凉与有荣焉地望着天边那渐渐远去的黑影。 玉髓儿和旁边的露珠儿对了个眼神,心里都十分欢喜信阳侯如此礼重公主。 唯独姬央,见李凉上来便一个劲儿地提信阳侯,言语里皆是他为自己这个安乐公主做了多少事情,便多了个心眼。 按理说,如今是中州急于拉拢冀州,否则她母后也不会舍得让她北嫁冀州,这信阳侯反而如此用心,由不得姬央对这个人不充满好奇。 没过多时,山坳里便响起了整齐的马蹄声,一队黑甲精兵整齐划一地奔至津口,齐齐勒马,马蹄高扬,而上面的人稳如泰山,一张张脸都掩在头盔面罩之后。 姬央虽不知兵,却也听说过天下赫赫有名,从未有过败绩的冀州黑甲军的威名。这一列人马过来,勒马无声,扬蹄不鸣,马蹄一抬一踏的每一个点都整整齐齐,若非训练有素c武艺高超的黑甲军,实在不敢做他想。 姬央虽然看明白了黑甲军的整齐,可却从未有机会比较过其他军队,因而对眼前这队人马的厉害,也仅仅局限在“听说很厉害”这个层面上。 这一队人马停住后,又整齐划一地往旁挪动,露出当中一匹眉心一撮泪滴白的黑色骏马来,那上面坐着的人,直叫人看得忘了心神。 冀州有谣:一见沈郎终生误。 说的便是凡是女子,最好不要遇见这位冀州沈度。 到后来,姬央回忆起这一幕,也不得不感叹,沈度这样出场,白袍银甲c紫金冠c白玉簪c泪斑马,气宏而巍巍,神清而轩轩,旁有黑甲相衬,后有青松相拥,如何能不叫情窦初开的女子一个跟斗就跌入了那无边情海。 却说,姬央从下仰望着沈度,而沈度却坐在马背上,低头俯视着这位安乐公主。 夸张点儿的说,沈凤琢迄今睡过的女人恐怕比姬央这辈子见的真男儿还多。当然看官要问那宫中太监,这自然不算真男儿,又问那护送姬央的两百虎贲军,这些人等虽列于鸾驾前后,群星般簇拥着车驾,但姬央坐于车中,也不算见得。 因而虽然姬央身似杨柳多婀娜,看在沈度眼里,却是那初夏枝头上挂的果子,青涩得紧。 且姬央这位安乐公主此时着实有些狼狈,裙有草汁,鞋沾泥水。她在沈度的注视下往后缩了缩脚,却见沈度此时再也没看自己,顿时有些丧气。 这厢,姬央初逢沈度,一个是胸有千浪层叠起,另一个却是心如古井不起波。 沈度和姬央毕竟是未婚夫妻,彼此应该避忌见面,此时沈度身后姬央那刚找回来不久的黄金鸾车也跟了上来,玉髓儿等扶了她上马车,自一路往冀州去了。 回程里,沈度早已离了车驾,留下李凉护送姬央,一路平安无险。 车驾到冀州城外时,城门上已经扎起了彩坊,当时随姬央出降而到冀州送嫁的皇叔,在遇到悍匪时一看风头不对,自己就先跑了,这会儿却不知又从哪里冒了出来。 朝廷礼部和宗正府的官员死的死,散的散,这会儿却也神奇地出现了几个,只可惜跟随姬央出降的女史都没活出来。 姬央的车驾先驶入了冀州城外给她准备的别馆,她要在这里停留一晚,洗漱整理。而今日姬央的嫁妆会先行送到信阳侯府,同时送去的还有一位试婚的媵妾。 那位媵妾是此次送嫁的安王的庶女,他逃跑那会儿顺手把这个女儿也带上了,因而也不用难为宗正府另选清白女子去试婚了。 新姬报回来的试婚结果无异,次日天未亮,姬央就被玉髓儿和露珠儿从软和的被子里挖了起来,梳洗打扮,今日是她成亲的正日子。 听得外面锣鼓宣扬,乐声震天,便是新郎踏着吉时到了别馆外迎接公主鸾驾。姬央美美地饱餐了一顿,玉髓儿和露珠儿手忙脚乱地替她将九翚四凤黄金花冠戴上,冠前垂着一面金珠链,让姬央的面容若隐若现地藏在链后。 玉髓儿忍不住落泪道:“公主今日可真美,可惜皇后娘娘不能亲自来看公主出嫁。” 姬央出洛阳城时都没哭,这会儿听见玉髓儿的话,却忍不住落了泪,有点儿不敢置信,自己今日就要嫁为人妇了。想她幼时,母后还曾许过,一辈子也不嫁她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合卺酒 /str一ng姬央由玉髓儿扶着上了鸾车,她的车驾会在冀州城绕城一周,才去到信阳侯府举行昏礼。 红袍金带,白马雕鞍的沈度于鸾驾前导。 沈度之后,姬央的鸾驾之前有天文官导路,并公主仪仗,提灯c捧盂c执杖c撑伞,头插钗子的童子八人,手捧花盆的玉女八人,另有孔雀扇四面,金丝圆扇四面,行障六具,坐障三具。一路浩浩荡荡地往城里行去。 冀州城中扎彩坊,挂彩带,张灯结彩,就为庆贺信阳侯迎娶这位天家贵女。为了能在第一排看安乐公主的鸾驾进城,许多百姓半夜就在街上排队站着了,这一日几乎整个冀州城的百姓都涌到了街头。 姬央今日所乘鸾车,四面无幛,以便让黎民百姓都能一瞻皇家公主的风采。她直背而坐,却又是个坐不住的,所以时而向左侧微微点头冲着百姓示意,时而侧向右,让一众百姓心里都觉得安乐公主正在看他。 姬央透过花冠前的金链往外看去,冀州城楼宇繁华,轩阁林立,市列珠玑,户盈罗绮,其富丽繁华比之洛阳也不多逊。街道两侧有石头砌得整整齐齐的排水沟,每隔百米便有雕刻精美的水瓮,以供洒扫和灭火之用。 冀州城内的这条南北通衢,并行可容十辆马车,气派华远。街上除了冀州当地的百姓,姬央还看到了蓝眼睛的西域人,袒臂的辽东人,戴着白帽子的回回,仿佛天南地北的人都聚集在了冀州。 街道两旁,市招林立,有酒肆c醋铺c纸马店c馒头铺c医药铺c布帛铺子,甚而还有专门的应诊铺子。 因着今日是安乐公主下降,信阳侯娶亲的日子,街道上格外热闹,看准了商机的小贩们肩挑背扛,向围观的百姓兜售酒浆果脯,片糕炒肝,吆喝声不绝。 冀州沈氏数代经营冀北,冀州固若金汤,百姓安居,商贾乐业,四面八方的商人,甚至关外的客商也喜欢到冀州做生意,天下纷扰,唯有冀州还算是乐土。 穿着艳衣丽服的女子,手中的花篮里盛满了各色花瓣,见车驾过来,便欢快地向新郎官儿抛洒篮中的花瓣,传来阵阵爽朗的欢笑声。 姬央的耳边还能听见,有女子娇笑“中了,中了。”大约是她的花瓣落到了沈度的衣袍上。 姬央见那些百姓一脸真诚的喜悦,欢声阵阵,便知道沈度大概极受冀州百姓的爱戴,这是姬央随她父皇和母后出巡,在百姓身上所看不到的,他们总是面有菜色,被士卒驱赶,才愿意走到前面来叩头行礼。 姬央有时微微侧头向他们笑一笑,那些人虽看不清她的面容,却都张嘴惊呼,震撼于皇家公主的气派。 其实这些气派的仪仗早在漳水畔就丢失了,多亏沈度的属下找回,但想来也流失了不少,短短十数日要在冀州重新置办整齐,也真是难为侯府了。 繁复的昏礼后,拜过天地c高堂,再遵礼互拜后,姬央手执红绸的另一端,由沈度牵着步入了洞房。 洞房设在北苑,也就是如今的公主府内,室阔而广,正中的喜床上挂着百子千孙帐,铺着百子千孙被,红彤彤一片。 喜娘念了一大通的吉祥话后,有侍女捧了托盘行到沈度跟前,上面放着一柄金星喜秤。 沈度取了喜秤,缓缓地挑起新娘子的鸳鸯戏水红盖头,众人都屏住呼吸想看看这位绝代妖后的独女安乐公主的芳容,却在见到新娘子抬头面前垂着的金链时,发出了一声懊恼遗憾的叹息。 她们看姬央时,姬央已经从金链的缝隙里看清了满室密密匝匝的女眷。 沈度此刻顺着喜娘的眼神指挥,撩袍坐于姬央的身侧。姬央向沈度侧了侧身,微微低下头,沈度抬手轻轻地将她面前的金珠链撩起,置于花冠之上。 在姬央含羞带怯地重新抬起头时,一屋子的人才第一次看清了安乐公主的真容。 原本嬉笑盈盈的洞房内,忽然就静得可闻针落,几息之后,也不知道是谁先感叹了一句,“天下再没有比这更般配的一对了。” 姬央扑闪着水汪汪的眼睛羞怯地望着沈度,心道:难怪男儿成亲也要着赤色,原来只因他着了赤色,竟是这般好看,叫人的眼睛都使唤不过来了。 只是屋子里太安静,当姬央侧头往旁边看去时,只见每个人的脸色都怪怪的,笑容就像是被冻住了一般,连充作喜娘的那位夫人一时也僵硬得忘记了说话。 虽然苏皇后艳名满天下,可是在这些本身长得也十分美丽出众的妇人心里,苏姜再美又能比她们好看多少?不过是有些狐媚手段而已,这样的夜郎自大,直到今日她们见着姬央,才明白造化的偏心与神奇。 这些妇人本就是侯府亲眷,对这位安乐公主嫁入侯府的□□大约也知道一些,不约而同都认为,安乐长得如此美,实在不是好事。 姬央对这些人的失态倒是习以为常了,在她长成人之后初次见她长相的人,都是这幅模样。她们若是不失态,或许还能让她惊奇一些。当然姬央还是从她们的神情里看到了一些不同,不过此刻她没有多余的心神浪费在她们身上,只忍不住拿眼神求助地看着沈度。 眼波流转,顾盼生辉,轻轻一瞬,就叫人心魂一荡,拒无从拒,众人心叹,这哪里还需要什么狐媚手段,动静间,已经是尽妍极丽了。 在场大约只有沈度在见着姬央的颜色时,神情泰然自若,他见姬央求助地看过来,抬眼一扫,轻咳了一声,那喜娘才率先回过神来。 只是结结巴巴地说话也不利落了,“请,新娘c新郎喝合卺酒。” 玉雕凤鸟双联合卺杯被盛在彩绘描漆盘中端了上来,酒带涩味,意思是祝福新婚夫妻能同甘共苦。 饮酒时,因为杯身相连,两人的额头几乎都挨到一块儿去了,姬央的脸颊上晕出两团绯云,渐渐扩散开去,叫她本就惊人的丽色,又添了动人之态。 端的是,媚比春水融坚冰,妍赛蜀锦浣沙溪。艳绝金乌出东山,丽掩冰镜挂长天。 此一段插曲后,喜娘唱起撒帐歌,领着一种女眷开始往新郎c新娘的身上抛洒金钱c花瓣,并喜枣c花生c桂圆等彩果。 “撒帐东,帘幕深闺烛影红。佳气郁葱长不散,画堂日日是春风。” “撒帐北,津津一点眉间色。芙蓉帐暖度,月娥苦邀蟾宫客。” 暧昧的撒帐歌中,姬央同沈度一起,牵起衣袍去接彩果,接得越多越好,这样才会夫妻好合,多子多福。 好容易走完了这些仪式,沈度要去外间席上敬酒,因姬央是公主之尊,女眷们也不敢留下嬉闹,玉髓儿一众侍女则拥了姬央去净室更衣。 “这也太简陋了吧?”玉髓儿看着光秃秃的净室愕然道,同宫中白玉砌池的净室完全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玉髓儿忍不住嘟囔,“还侯府呢,都穷成这样了。” 这小妮子完全是被宫中的奢华给养坏了,一般的富贵都入不了她的眼。 两个粗壮的婆子从外头抬了冒着腾腾热气的浴桶进屋,低头行礼后又无声地退了下去。 姬央看着那一米来高的浴桶也是有些不习惯,不过她此时的心神都不在这上头。撒帐歌中的“帘幕深闺烛影红”叫她羞红了脸,这才想着,嫁做人妇,还要生儿育女呢。 出宫之前,苏皇后曾经撇开宫中的女官,亲自教导女儿的洞房之事,只是这种事需得意会,哪儿用言传,于是苏皇后一语便道尽她这些年从男人身上总结的经验:那种事,你只管放开了享用便是,自己怎么乐呵怎么来。 一席话说得姬央云里雾里的,也不知是如何个享用法儿。不过这种事总是羞人答答的就是了。 姬央不喜欢头发上涂抹太多的头油,今日梳髻戴冠难免多抹了些,她由玉髓儿和露珠儿伺候着沐浴洗头,幸亏她的嫁妆都找了回来,洗发沐身之物她只习惯用宫中的,那都是苏皇后领着她一块儿制的,她的母后总是知道什么是最好的。 姬央趿拉了她的粉地软缎缀珠软鞋出了净室,沈度还未从前面回来,玉髓儿和露珠儿用毛巾将她的头发一绺一绺地绞干,拿毛巾裹住,手持熏炉在下面来回熏着。 不过炉内没有燃香饼,姬央不喜欢闻那些味儿,她体崇自然,况且她从生下来,自带一股天生的体香,比别的任何香味儿都来得沁人,所以她沐浴的澡豆c洗头的膏子都不添加香料。 玉髓儿她们忙活着这一切的时候,姬央就着米糕鲜甜地用了一碗燕窝粥,以往令她皱眉头的东西,在经历前些日子的逃命和饥饿后,今夜用起来居然十分鲜甜,人就是要惜福。 “公主,是不是要让安王殿下给皇后娘娘带个信儿,重新派女史过来?”玉髓儿轻声问道,她们毕竟年纪轻,镇不住场子,面对侯府那些脸板得跟棺材盖儿一样的老媪,总有说不起话的感觉。 姬央是什么人?刚从鸟笼子里飞出来,好容易摆脱了那些樊篱,可不耐烦再听那些自负才华的女史说教,“不用,没有她们,咱们还自在些,这府里难道还有人能欺负咱们不成?” 阅历少毕竟是阅历少,姬央是想得太过天真了,苏皇后将她如珠如宝地养大,外头的腥风血雨c人间疾苦从来不叫她知道,便是这回遇险,有李鹤他们护着,也没真正地吓着姬央,反而还当是多了一份不错的谈资,可供玩笑。 当然实则姬央也是有私心,就怕那些女官来了,对着驸马指手画脚,反而坏了夫妻情分,她上头的姑母,还有好几个姐姐都是被那些终身不嫁人的女官给害了。虽然她们不敢明着对姬央说教,可谁耐烦看那些褶子脸? 这厢姬央正想着沈度,就听见了脚步声,还有外头的问安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红烛摇 /str一ng姬央略微紧张地坐在矮床上,以往只有别人见她紧张的份儿,她这还是头一次紧张得忍不住抓着自己的衣角。 沈度进来的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姬央的心跳上,他每走一步,她的心就“咚”地跳一下,心不由己。 正红三重金丝如意云纹镶边的锦袍,横以宝相花金簪的束发金冠,在龙凤对烛的光芒下,柔和了姬央初见沈度时,他身上的沉肃冷硬。其实沈度的五官偏向俊美柔和,唇角天生微微上翘,只是气势逼人,让人望而生畏,反忘记了他的俊美。 沈度的脸因为饮酒而添了一丝绯色,神色间带上了一丝疲惫和慵散,他揉了揉眉头,走到姬央跟前道:“我先去洗漱。” 在姬央回答之前,沈度已经转身去了净室,两个二十来岁的侍女匆匆向姬央行了礼也跟着去了净室伺候。 按理说,姬央贵为公主,沈度见她是需要行礼的,即使夫妻之间繁礼可省,但也绝不能如此轻慢地说话。 但沈度的气势摆在那里,这屋里甚至没有一个人觉得他的举动是冒犯,仿佛一切都很自然。若是姬央身边的女史在劫难中没死的话,大概会稍微清醒地提醒一下这位安乐公主,可惜玉髓儿等人阅历都不够,敢直视沈度已经算是勇气可嘉了。 姬央一直僵坐在床畔,直到脖颈有些酸了,这才松下来,让玉髓儿赶紧给她揉了几把。 待沈度换了便袍从净室出来,露珠儿捧了解酒汤双膝跪地奉上,沈度饮了一碗,这才走到床边坐下。 一时姬央的耳朵里再听不见任何声响,随侍的人都静悄悄地退了下去,唯有沈度身边伺候的那两个侍女在替他二人放下了床前的幔帘后,垂首静立于帘后。 这两人专司伺候沈度内帷之事,一名青青,一名子衿。 姬央虽然见怪不怪,她父皇和母后身边伺候的人比这更多,还另有女史在一旁记录,可她毕竟是初次经历,难免害羞。 比起姬央的紧张和拘束,沈度显然是驾轻就熟,他伸手握住姬央搁在膝头的玉手,用拇指摩挲了一下她的手指,就感到手下的纤纤柔荑轻轻地抖了抖。 姬央的睫毛扑闪,像两柄快速扇动的小扇子,又像是正在拼命振翅想逃离的蝴蝶,她的身子在沈度的手掌轻轻抚摸背脊时,颤抖得越发厉害起来。 霞飞双颊,眸如水洗,沈度像欣赏挣扎的猎物般看着细细地喘着气儿的姬央。 姬央此刻哪里敢看沈度的眼睛,在沈度低下头,轻轻地在她唇角印下一吻的时候,姬央只觉得天旋地转,呼吸艰难,快要喘不过气来,“我”实际上姬央并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姬央的“我”字未曾说完,便被沈度接下来的动作给惊得吞了回去。他的唇不过在她的唇边仿佛蜻蜓沾水般停了片刻就往下转移了阵地。 从没被人碰触过的地方,连连泛起小火苗,这种感觉叫人陌生又害怕,姬央的身体开始轻轻发抖。 沈度的火轻易就被那轻颤的弧度给撩0拨了起来,苏姜的女儿的确称得上绝代尤0物,精致的锁骨就像最美丽的容器一般,盛着鲜美的酒汁。 金钩轻晃,薄红纱帐缓缓地落了下去。 真叫是雏莺初啼声声血,柳腰轻折点点泪。稚嫩娇妍的国色牡丹被捣碾成汁,和成丹药,叫人一口吞入腹中,化作了金乌之神。 青青和子衿立在外面的帷帘后,听着里间雪雪呼痛的吸气声,眼观鼻,鼻观心地站着,纹丝不动。 直到里头的动静半晌不停,她二人才微微抬眼互视了一眼,眉间多有怜悯之色。女子破瓜,哪堪多折,以往沈度御0女,也是尽力怜惜,即便如此,他苑的那些女子也需青青和子衿扶持,才能勉力撑着。 到后半夜,里头动静儿总算稍歇,过得一会儿有击罄声传出,青青和子衿赶紧跪在地上,轻轻掀起帘子,伺候沈度穿了鞋子,头也不敢抬地拿替沈度穿了袍子,伺候他进了净室。 那子衿先从净室出来,胆子又稍微大些,几步走到床边,往掀起一角的床帐里瞧了一眼,里面昏昏睡去的安乐公主身上,密密麻麻地布着红痕,叫人看着都惊心。 姬央虽然累得昏厥,可实际上睡得并不踏实,旁边多了一个人,半个身子还压在她身上,她能习惯那才是怪了,只是累得乏力,连眼皮都撑不开索性也将就了一晚,到公鸡打鸣时,她不耐地蹬了蹬腿,身边的人又欺了过来,长腿一伸就将她的腿夹住。 姬央有些委屈地揉了揉眼睛看着沈度,不满地嘟嘴道:“驸马。” 这世上有人喜欢当驸马,可有人却未必喜欢听这个称呼,姬央感觉自己的腰一疼,就被沈度逼着翻身伏在了床上。 姬央想转头喝斥沈度,却被沈度轻轻按住脑袋,力道不大不小,刚好让她扭不动脖子。 “驸马!”姬央忍不住叫了出来。 这世上床帏之间,大约再没有比将天家公主压在身下肆意挞伐c玩弄更让人兴奋的了。 可怜姬央叫天不灵,叫地也不灵,外头的青青和子衿本正要进去请两位主子起床的,听见里头的动静,立马又止住了步子。 过了好半晌,里头又有罄声传出,她们才尽量放轻脚步地走进去伺候沈度入净室梳洗c穿戴。 而姬央这边再次睡得天昏地暗,玉髓儿几个在外头久等不见叫入,最后实在等不得了,见沈度已经出门,这才硬着头皮推门而进,从床铺里将姬央挖起来时,玉髓儿和露珠儿连眼珠子都不知道往哪儿搁了。 姬央半梦半醒地被她们伺候着用热水短短地洗了个澡,又匆匆簇拥着出了净室。 “驸马大安。”玉髓儿和露珠儿见沈度从外面进来,赶紧请安。 沈度扫了她二人一眼,玉髓儿和露珠儿大气都不敢出,听见他开口道:“你们先出去。” 玉髓儿和露珠儿互视一眼,在出去和不出去之间挣扎了一番,又求助地往姬央看去,可惜她们的主子太不争气,眼皮子也没抬地自顾自就重新扑倒在了床榻上。 玉髓儿两人心里叹息一声轻轻地退了出去。两个人走到门外,你推我一把,我推你一把,都埋怨对方怎么那么不争气地就被吓出来了。 其实也不怪这两个丫头胆小,虽然安乐是公主之尊,可毕竟是远嫁,天高皇帝远,若是要等着苏皇后来为她们这些侍女撑腰,她们坟头上的草只怕都有一人高了。 不由得玉髓儿又开始怨恨那些悍匪,若非他们,那些女史怎么会罹难,皇后给公主派的护卫又怎么会罹难,如今导致她们连腰都硬不起来。 再说回里间,姬央被沈度拉起,她不由恼怒地嘟囔了一声,谁这么没眼力劲儿,居然敢打扰她,待她睁眼看清楚是沈度时,不由又怒又怕,这个人竟然敢那般对她。 姬央努力地剜了沈度一眼,只可惜眸盈秋水,眼含桃花,端的是妩媚风流,哪里有气势可言。 再说姬央也是奇特,别的人这样被折腾一宿后,本该形容憔悴才是,可她不同,面色红润饱满,就像一朵吸饱了露水的芙蓉花,既可爱又鲜妍,水润润地艳光欲滴,精气十足却软绵绵地歪着。 真真是天生的艳物娇娃,叫人骨销髓干。 “驸马!”姬央见沈度又来解自己的袍子,忙不迭地按下他的手,这次是真怒了哦。 沈度晃了晃手中的玉盒,揭开来放到姬央鼻下让她嗅了嗅,沁凉冰人。他长年修习九转烈阳诀,如今已至八转,寻常女子哪里受得了他,屋中是常备这些膏药的。 当然通常沈度是不管这些琐事的,只是他昨夜将娇滴滴的安乐公主当做教坊女子一般玩弄,总要善后。其实沈度也是有些可怜这位安乐公主,瞧着娇嫩鲜妍,轻轻一掐就出水的人,却软里藏绵,纤和柔韧,叫他有些收不住手,难免失了分寸。 姬央略略挣扎了一下,嘟囔了一声,“那你只准给我上药,不许乱来。”说罢也不太害臊地就由着沈度伺候她,她本就习惯了被人伺候,连她父皇c母后都有给她打扇c端药的时候。 沈度看着软在自己怀里的人儿,她还真是被娇养惯了,沈度本是将药膏交给她就要走的,如今只好耐着性子挖了一团膏药往她身上的紫痕处涂抹。 “你轻点儿呀。”姬央在沈度的肩头轻轻咬了一口,含羞装睡地窝在沈度怀里任他分开她的腿替她涂抹。 如此折腾一番,天已大亮,姬央由着玉髓儿和露珠儿伺候梳妆,匆匆喝了一碗碧梗粥,也不用上妆,穿了新妇的红裳,同外头等着的沈度一起去了薛夫人的九如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拜新妇 /str一ng按魏朝公主出降的惯例,第一日姬央要行侍奉公婆的盥洗进膳礼。 九月的冀州,秋高气爽,阳光明媚,此时天光已经大亮,光线透入堂屋,却还不及安乐公主的明艳半分。 薛夫人见着姬央的第一眼,就觉得自己的担忧恐怕有一日终将成真。昔日的小姑娘长大成人后,其美貌甚至出乎薛夫人的想象,也出乎了人可以拥有的想象。 姬央的容貌不属狐媚一流,端丽精致,眼睛更是少有的澄澈,像水洗一般,似泠泠山泉沁人心脾,只是她艳光太盛,容颜摄人,就像艳阳一般让人不敢直视,而显得有些逼人。 这会儿,因刚受雨露滋润,姬央的颜色仿佛新荷出水,粉润饱满,眼波流转处,多了几分柔媚妩靡,端的是天赐风情,地孕艳逸。看得薛夫人心下更是一沉。 沈度上前一步,唤了一句“阿母”。薛夫人这才回过神,起身朝姬央叩拜。 先国后家,先君后臣,薛夫人朝姬央叩拜无可厚非,只是她是自己的阿姑,姬央在受了薛夫人的叩拜后,亲自将她扶了起来送入座上,又抬眼觑了觑沈度,只见他神情沉肃,但唇角轻抿,姬央已经瞧出了他的几分不悦。 后来姬央才知道,沈度的喜怒哪里是人随便就能看出来的,当日的不悦不过是故意流露的罢了。 玉髓儿等随在姬央身后,捧了红漆托盘上前,上面盛着衣服两套c手帕一盒,梳妆匣c澡豆袋各二,另有银器c衣料等物,这是新妇敬奉长辈的礼物。寻常闺秀敬奉舅姑的衣服c手帕都要出自自己之手,以示新妇的贤惠持家,对于安乐公主来说,这些自然不用她劳神。 薛夫人点头谢过后,露珠儿捧了盛着清水的青釉瓷盆上前,姬央由着玉髓儿替她挽起袖口,她再上前服侍薛夫人盥手。完毕后,姬央又入西次间摆箸安匙,恭请薛夫人入座就食,她站立一旁布菜。薛夫人略用几口后,便放下筷子,这就算是礼成了,谁也没真的指望过公主服侍自己进膳。而根据薛夫人的习惯,她也早就用过早饭了,这对新人来得可不算早。 行过盥洗礼后,沈度和姬央还要去泰和院戚母的上房认亲,薛夫人也要过去伺候婆母,三人一同前行,又是一桩麻烦。 薛夫人礼让姬央为先,若姬央嫁的不是沈度,而是其他她看不上眼的人,她还就真敢走先。不过此刻,姬央侧身恭让道:“阿姑先行。” 薛夫人肃着一张脸道:“君臣之礼不可废。”其实压根儿就是没将姬央当自家人看待。 姬央却只当薛夫人是拘于礼法,因而笑道:“女子出嫁从夫,阿姑是安乐的婆母,自当先行。”说罢,姬央还颇有些得意,她这般贤孝,也算是为皇家公主正了名声,虽然她下面没有妹妹,可今后总还有侄女要出降,如此一来她们也好嫁人些,省得那些人一听说要尚公主就跟死了爹娘一样。 薛夫人还要固执,却听沈度道:“阿母就先请吧。”姬央做的人情,今后自然有他沈度来还,用不着委屈薛夫人。 却说那薛夫人领着姬央去了泰和院,上房中戚母和二房c三房的女眷都等了老半天了。 年纪最小的八郎媳妇早就嘟囔道:“公主的架子可摆得真足,叫咱们一大群人就这么候着。” 戚母却是无所谓,反正她对安乐没有什么期许,只当是来家中做客之人,不过是住的时间会长一点儿罢了。何况,沈度尚主,可是有说不出的好处,戚母一边享受这种好处,另一边又鄙视苏姜,果真是无国无君,只顾着她母女的富贵荣华,却将魏朝的河山置诸脑后,甚至可以捧手送人。 不管怎样,即使姬央再过分,这几年中戚母已经下定决心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还可稍微肉麻一点儿的疼爱半分,所以她扫了八郎媳妇一眼,算是警告。 只是当戚母瞧见薛夫人身后,盛光夺人,仿佛神仙妃子一般的姬央缓步而入时,心里原本对沈度的信心还是动摇了一点儿。 姬央今日依俗着了一袭红地玉堂富贵纹织金锦的曲裾,腰系两色金丝绦,挂着白玉镂空双鱼香囊,并荷包c金葵花口脂盒子等金件儿,脚踏凤衔珠织金鞋,头戴五凤挂珠金步摇,拇指大小的红宝石垂在额前,那等富贵一瞧就是中州贵人,同冀州的朴实格格不入。 苏皇后遣嫁姬央,恨不能搬空宫室,戚母等人今日所见,不过是冰山一角。 然而叫戚母信心动摇的却非这富贵,而是姬央艳夺天下的容貌以及她对薛夫人的礼敬,在戚母看来,这位安乐公主还是骄横跋扈些为好,也省得日后麻烦。 姬央踏入泰和院的上房时,被乌压压一屋子的女眷给惊了一下,竟然没有一个男丁。 戚母领着各房的女眷上前给姬央行礼,因是初次,姬央不得不受了全礼,礼毕她亲自扶了戚母起身,甜甜地唤了一声,“祖母。” 戚母脸上浮起一丝慈祥的笑容,由姬央扶着入了座,还拉了她的手坐在一侧,亲热得仿佛这祖孙俩一见便极为投缘。 戚母问了宫中天子安,苏后安,姬央一一答好,戚母便做出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来,姬央见戚母挂记自己的父皇母后,心下十分高兴,这至少表示冀州这一块儿还是稳固的。 紧接着是各房依次序来向姬央行礼,姬央又分赐赠礼,自不必细说。 只是冀州沈氏本是大族,可如今这一嫡支却壮年男丁凋零,剩下的全是女眷,叫姬央有些感慨,她往沈度瞥了一眼,只惟愿他能好好儿地活着。 戚母育有三子,三子皆殁,全系战死,至于孙子辈,不分嫡庶,一共得了八人。这在这般门户里已经算是子嗣少的了,皆因戚母的三个儿子都去得早,最年长的也没活过四十,就战死沙场了。白发人送黑发人好不凄凉。 大房的薛夫人所出三子,大郎c五郎和行六的沈度,前二者已殁,留下两个孀妇。其他两房所出的郎君里,二郎战死,四郎腿伤不良于行,整个沈家齐整的壮年男子,也就沈度还有七郎c八郎,如今除了沈度因为成亲而在冀州外,其他两人都分镇重镇,甚至四郎沈庚也出镇了幽州范阳。 此次沈度成亲,四郎行走不便,并未前来,而如今北边未靖,拓跋部c慕容部和宇文部的鲜卑皆虎视眈眈,七郎和八郎早得了沈度的信,不得擅离职守,因而此次沈度成亲他们也并未回来,只有帐下司马携礼前来。 姬央心里虽然有些想法,可转念想着他们是为了魏朝,为了保护姬家的天下,又岂能不满。 几房的婶娘c嫂嫂和弟妹认下来,姬央本就没睡好无精神,此刻更是有些疲惫,戚母拍了拍她的手,对着沈度道:“若璞,你陪着安乐乘车去园子里转一转,也认认门儿。” 不过几番下来,戚母对姬央的称呼已经从远敬的公主变成了亲昵的安乐,而她何等眼力,早看出了姬央对沈度已经情丝相系,此间情形之下,能稳住这位公主自然是利大于弊的。 姬央听了戚母的话,不由抿嘴一笑,听话地站起了身,应付这一大屋子的人,她也的确有些累了。 出了泰和院,有仆妇驾了羊车等候,沈度扶姬央上了车,姬央侧头看着沈度,以为两人独处,能说些体己话,可是只有当羊车驶过黑漆双扇门时,他才会开口道,这是哪一个院子,那是哪一个院子。 信阳侯府经历几代人的修缮,占地十分辽阔,不过每一个院子外面都几乎一模一样,一c两次下来根本辨不清门,没过多长时间,姬央就有些耐不住地垂下了眼皮,羊车轻轻晃悠,她下一刻就坠入了梦乡。 玉髓儿在北苑公主府的门外只等着了独自在羊车上打盹儿的姬央,她心里不由有些埋怨,毕竟是新婚夫妻,冀侯居然就忍心让公主独自在羊车上打盹,也不说护着她回来,若是按照玉髓儿的想法,沈度就该抱着姬央进屋睡觉才是,哪里能人影子也不见一个。 可是这种话玉髓儿又不能向着姬央说,就怕惹得她心情不好,同冀侯之间夫妻不谐。但是她心底已经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劝得姬央给中州的皇后娘娘写信,请她派几个女史前来。 姬央在矮床上美美地睡了一觉之后,才过晌午就醒了过来,见玉髓儿正指派着人将她的嫁妆整理出来。不过半天的功夫,姬央的重光堂就已经焕然一新了。 地上铺了大宛来的图案精美的编织地毯,屏风也换成了华美的紫檀座十二扇娟纱绘时令花卉屏风,另有三扇c五扇屏风等摆设。胡床上的隐囊也换成了织金绣鸾凤纹的金瓜隐囊,其余摆设皆已换成从宫中带来的商鼎夏彝,甚至还有一盆两尺来高的红珊瑚盆景。 至于随手摆放的唾壶c把镜,也都是精致珍贵之物,耗费了不知多少能工巧匠的心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妯娌和 /str一ng“公主,奴婢今日整理箱笼,皇后给你准备了好几张狐皮c貂皮,其中一张还是火狐皮,颜色漂亮极了,压在箱子底下岂不可惜,不如做了出来,这冀州的冬天格外冷,你正好御寒。”玉髓儿在姬央的耳边碎碎念道。 “这些事你拿主意就好了。”姬央懒洋洋地道。 “可是,宫中来的绣娘这次也走失了,外头的人做的哪能合你心意,在这儿找人的话,她们的样式又不时兴,还在穿咱们中州几年前的式样,不如请皇后娘娘再派几个人来吧。”玉髓儿娓娓劝道。 姬央的眼珠儿一转,笑着点了点玉髓儿的额头道:“我说你今日怎么这样多话,原来是在这儿等着我呢。说什么要绣娘,你还是惦记让母后派女史过来是不是?” 玉髓儿的小聪明被姬央戳穿,她索性笑道:“公主聪慧,什么都瞒不过你。” 这是玉髓儿第二次提及女史了,姬央不是听不进人言的主子,她问道:“是遇到什么事了么,玉髓儿?” 玉髓儿沉默片刻才道:“奴婢人微言轻,阅历又少,见识也不如那些女史大人,就怕照顾不好公主。” 其实后面都是废话,唯有“人微言轻”四字才是重点,姬央是何等人,在不被情0爱障目的时候,一点就通,一通就明,她点了点头道:“那你去磨墨,我给母后写信,让安王叔替我带回去。” 写完信之后,时辰还早,姬央是个闲不住的人,加之重光堂里玉髓儿她们在整理箱笼,姬央索性带着珍珠儿去了大嫂裴氏的院子。 裴氏自然是料不到,安乐公主会去她那儿串门子,所以她依然如往常一般在佛堂里念经颂福。 姬央去到裴氏的院子时,那守门的丫头见着她,立即猜出了她的身份,忙不迭地行了礼。 “大嫂可在屋里?”姬央问道。 “回公主,大少夫人在佛堂念经。”柴丫见姬央抬步就往里走,立即忐忑地跟了上去,也不知该不该说,万一惹怒了安乐公主,她也吃不消,幸亏她眼尖地看到了大娘子身边的翠华,赶紧喊道:“翠华姐姐。” 那翠华听见人喊她,转身往这边一瞧,自然就看见了姬央,也赶紧跪下请安。 柴丫道:“翠华姐姐,公主是来寻大少夫人的。” 裴氏在佛堂时,等闲是不许人打搅的,她觉得那是对佛祖不敬,尤其是在大郎死后,她更是痴迷佛事,府里的人都知道她的习惯,便是戚母在她早晨和下午诵经的时间也不会找她。 可是安乐公主是天子之女,她若是要见裴氏,裴氏也不得不出来,翠华她们自然是要维护自家主子的,也亏得翠华伶俐,她躬着身领着姬央往堂屋走去,又冲着柴丫使了个眼色。 那柴丫也是个机灵的,姬央刚坐下,就听见一串急切的脚步身响起。 “公主金安。”来人正是裴氏的女儿,沈家大娘子沈薇。 那翠华和柴丫虽然机灵,可姬央从她们的眼神交流中已经猜到了裴氏诵经时大约不喜欢人打扰,其实她也只是过来看看而已,裴氏年岁比她大上不少,即使见面也没什么可说的。 而大娘子沈薇今年已经十六,比姬央还大上一岁,年龄相仿的两人在一起,话题自然多一些。 沈薇已经订过亲,是徐州东海太守的长子,婚期定在明年,也就是永安二十六年的春天,她这会儿正跟着裴氏学管家,还要抽空绣自己的嫁衣。 姬央一听便来了兴趣,“能不能让我看看?” 沈薇自然不能拒绝,便邀了姬央去她的房间。沈薇的嫁衣一点儿也不华丽,等闲的布料罢了,不过她的针线非常好,绣的蝶恋花,那蝴蝶简直活了一般,看得姬央连连赞叹。 “这袖口和领口若是用玫瑰金线绣一串蔷薇,颜色一下就亮了,晚上行昏礼时,在烛光下一定好看。”姬央道,否则沈薇的针线功夫再好,这嫁衣也不亮眼。 沈家自然不是用不起玫瑰金线,只是一直坚持俭朴持家,所以沈薇的嫁衣并未用金线。可她毕竟也只是个小姑娘,又是一辈子只一次的事情,难免向往。沈度和姬央成亲时,沈薇曾远远地见过姬央华丽的嫁衣,在月色和烛光下,莹莹发光,漂亮极了。 尽管如此,沈薇还是摇了摇头,见她这般,姬央已经猜出缘故来,裴氏礼佛,喜欢素净,她自己穿的衣服还是布衫。 “不过这样也非常漂亮了,你的女红实在是好,用了金丝线说不定反而喧宾夺主了。”姬央又将话拉了回来。 沈薇暗叹姬央的心思灵慧,她没想到安乐公主居然是这般模样,一点儿架子也没有,两个人说起话来,姬央又问她平日做什么消遣等等。 不一会儿,裴氏诵完了经,自然有丫头告诉她安乐公主过来了,她便也到了沈薇的屋里。 姬央站起身道:“大嫂。”眼见裴氏就要行礼,她赶紧扶住裴氏道:“大嫂,咱们已经是一家人了,若是每次见面都要这样行礼,岂不见外,而且我是最不耐烦这些的呢。” 那裴氏还要行礼,姬央只好由得她,待裴氏行了礼,姬央又起身向她福了福身,裴氏要拦她,却被她闪过,只听她嘻嘻笑道:“大嫂,刚才咱们叙了君臣之礼,这会儿总要让我行弟妹对嫂嫂之礼,咱们今后大约每次见面都要这样跪来拜去了。” 裴氏拧不过姬央,只得作罢。 姬央又让珍珠儿将一本黄绢裹着的佛经捧给了裴氏,“大嫂,这是上回西域僧人送给我的‘地藏王菩萨本愿经’,我自己是不念的,大嫂事佛至诚,这书在你手里,才免得埋没。” 裴氏本不愿同姬央多来往,可是她这本书实在是送到了自己的心坎上,便也就含笑收下了。姬央的这片心意,她也算是收了。堂堂安乐公主,还费心打听她一个孀居妇人的喜好,也是诚意十足。 姬央小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大嫂,我还要去五嫂那儿,就不多坐了。”姬央转头看了看沈薇,她和裴氏虽然无甚话说,但同沈薇却还聊得来,她又是个喜欢跟人玩儿的性子,便对裴氏求道:“大嫂,能不能让大娘子陪我去五嫂那儿坐坐,我同五嫂不熟,如今厚着脸皮去打扰她,我怕” 姬央既然开了口,裴氏自然没有不允的道理,恰沈薇也是在院子里关得有些闷了,便也欣然前往。 只裴氏看着姬央的背影不知在发什么神,不过显然这位安乐公主的确和众人想象中的都不同,而裴氏对她的观感则是,说话做事未免太直率了一些。不过也可以想象,苏皇后的独女,万般娇惯着长大,谁也不敢给她气受,宫里又被苏皇后清扫得那般干净,她身边又没有勾心斗角,自然养出了一副率直的性子。 五少夫人祝氏的院子离裴氏的院子不远,姬央和沈薇二人走了不多时,转过游廊,从虚掩着的后门进了祝娴月的院子。 安乐公主进门,动静自然小不了,处处都是问安声,祝娴月听了也从东厢走了出来向姬央行礼。 彼此之间自然又是一番推让,不过祝娴月明显比裴氏通透,一个屋檐下的妯娌,也没有动不动就磕头的礼儿,所以推让几番后,便也由着姬央唤她为“五嫂”。 “五嫂刚才在练字么?”姬央问道。 “六婶怎么知道?”沈薇惊讶地问。 “我闻着墨香了。”姬央得意地笑道。 沈薇看着姬央红润粉嫩的脸颊,她的眼睛又大又亮,笑起来,眼角弯弯,唇角弯弯,叫人看了心情也忍不住跟着好起来。 大抵,美人都是能蛊惑人的情绪的吧。 既然说到了字,姬央和沈薇便拥着祝娴月去了她的书房。 祝娴月的书房布置得十分雅致,没有什么金石古董,也没有什么珍玉玩石,摆放的都是不值价的东西,但却胜在精致,比如一个竹雕东山报捷图的笔筒,刀法细腻,人物栩栩,就叫姬央爱不释手。 摆设普通,然而墙上挂着的却是价值连城的前朝大家的书画,姬央看着上头的钤印,心道:祝氏真不愧是有名的才女。 祝家是诗书传家的名门,历代都有女子入宫为女官,深受宫中贵人的敬爱,而眼前这位祝娴月是祝家本支的嫡女,模样虽然只能叫做清秀,但腹有诗书气自华,瞧着别有一股娴静淑雅之气,叫人一见而心生好感。 姬央和沈薇走到祝娴月的书案前,见上面铺着白纸,写着“孤光照还没,转益伤离别”,应该只是半阙未完的诗。 “五婶的字越发好了,怪不得连六叔都赞五婶的字清丽洒脱。”大娘子道。 祝娴月微微一笑,对大娘子的赞叹十分淡然。 倒是姬央看了之后,微微凝了凝神,踌躇着该不该直言,不过她的性子就是藏不住话的,“的确清丽,五嫂的小楷想必定然是一绝,不过写大字,就失之柔婉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鸣啾啾 /str一ng祝娴月抬眼飞快地看了一下姬央,没想到这位安乐公主却不是草包,反而还有些眼力。祝娴月自然知道自己书法上的缺陷,因而才下心在练习。 一旁的大娘子却在闻言后忍不住轻轻拉了拉姬央的袖口,大有让姬央不懂就不要说的意思,要知道祝氏才女的名头可不是大家捧出来的,那是她真有才华。 姬央被大娘子这样一拉扯,脸也微微红了起来,有些讪讪,她倒不是觉得自己说错了,姬央自己的字不一定写得比祝娴月好,但是她的眼力却是连宫中她的师傅都赞叹过的。 姬央讪讪,只因觉得到底不该当面落祝氏的面子,才女才女,有时候难免小气了些,容不得人在她的才气上说半个不字。 祝娴月瞧着大娘子的举动,微微怔了怔,沈薇这显见是在提醒安乐,是为了安乐好的意思,可是这两人,据祝娴月所知,也不过刚刚才结识,安乐又是公主之尊,不过半日功夫她二人就亲近如此,祝娴月难免对安乐又高看了一分。 不过姬央和大娘子都低估了祝娴月的涵养,她微笑着道:“家父也曾这样说过,所以我现在每日都还要写三篇大字。” 祝娴月此话一出,姬央和大娘子的心里都松了口气,知她气量宏大,越发同她亲近起来。 那安乐是个自来熟,接过话茬就道:“五嫂,我跟着你学小字好不好?”姬央怕祝娴月嫌自己这个学生笨,赶紧道:“在宫中时,我也是练过字的。” “公主若有兴趣,我也正好多个伴儿。”祝娴月道。 姬央忙地点头,那边大娘子素来是个娴静的,却也一直想亲近她五嫂这位大才女,不过两个人性子都十分静,不怎么说得上话,今日沈薇跟着姬央过来,见她说话这般自在,也借着兴儿道:“五婶,那我能不能也过你这儿来看看书?” 在魏朝,书是十分珍贵的东西,若非绵延数代的士族,即使是富豪人家也未必能有几本藏书。大娘子爱书,见着祝娴月那一箧的书便有些挪不开眼。 姬央却对那些拗口的经史不感兴趣,她能静下来练几篇字已经可叫当时她在宫中时的师傅刮目相看了。 祝娴月自然也应了大娘子,三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聊着,当然主要是姬央在说话,时光就这般仿佛水一样地流到了夕食的时辰。 大娘子和祝娴月都要去九如院陪薛夫人用饭,姬央听见她们要走,也跟着站了起来,“我也去陪阿姑用饭。”沈度那边早派人来回过,说晚上不回重光堂用饭。 祝娴月和大娘子齐齐诧异地看了姬央一眼,按说安乐公主要表现孝心也不在晨昏定省这事上,她去了反而麻烦,婆母还要给她行礼,王不见王,那才是真正的相处之道。 原本来之前姬央也是如此想的,不过她如今既然下定了决心要同沈度好好过日子,就不能一直摆着公主的谱儿,她如今是公主不假,可她今后的子女却是沈家的孩子,总是要融入沈家的,一两代人过后,谁还惦记你是不是公主的孙子c孙女,他们都只是沈氏的血脉。 姬央毕竟不同她的母后苏姜,苏姜过的日子是,只要自己好了,别人都不放在心上,姬央却比她心大一点,想要你好我好大家好。 因此姬央去九如院虽然麻烦了些,可人的感情都是相处之后得来的,万万没有不见面就相好的,她也不想成日关在公主府一个人过日子。 却说到了九如院,薛夫人闻得姬央也来了,眉头不由轻轻一拧,但旋即就湮灭了,见着姬央就要下拜。 姬央快步上前,将薛夫人在半空中扶住,“阿姑,无须多礼。”不过这一次姬央却放弃了同薛夫人争辩今后行不行礼的事儿,她算是发现了,沈家的人都有些古板,同她们辩论,还不如每次先扶住薛夫人。 入座就食时,薛夫人要让姬央,姬央赶紧笑眯眯地道:“阿姑刚才已经对我行了礼,如今该新妇伺候阿姑了。”说罢,姬央就要去替薛夫人布菜,两个人这般礼让了几番,薛夫人不得不入座,并让姬央在她下首的蒲团上坐下。 此时裴氏也在,屋里的人按次序坐了,薛夫人平日也并不叫儿媳伺候,一同吃饭只是图个热闹。 九如院进膳时是用矮桌,众人围桌跪地而坐,桌上摆着一簸箩的胡饼c汤饼并一碟羊肉,还有一个野菜饼,这是北地人家的常用之物,但姬央没想到薛夫人的夕食会这样简单,便是玉髓儿她们几个在宫中的饮食也比这个强上数倍。 苏皇后喜欢精致的南食,那是真正的“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姬央的饮食自然也不会差太多。 薛夫人留意到了姬央的错愕,也知道这位安乐公主大约是不习惯这些饮食的。心道如此也好,过了今晚安乐公主怕就再也不会来献殷勤了。 静默间旁边的侍女开始盛粟米粥端到薛夫人跟前。 粟米没有稻米软滑,吃起来有些磨嘴,姬央打从出生起就没吃过。不过她见薛夫人c裴氏c祝氏等都低头开始进食,她也只能学着吃。 沈家的胡饼香辣,和了羊肉泥,吃起来十分香。难得姬央一个金尊玉贵的公主,却养出了一副随遇而安的性子,就着胡饼,很快就用了一碗粟米粥,然后直起身等着侍女给她添饭。 不过那侍女实在太没有眼色,姬央不得不低声开口吩咐,“再盛一碗。” 话音刚落,薛夫人还有祝娴月等人都抬起了头,略带惊诧地看着姬央。 姬央免不得脸一红,拿眼神询问沈薇,难道沈家还有不许添饭的规矩? 薛夫人大约也知道惊着姬央了,开口道:“公主的胃口挺好的。” 姬央松了口气,原来她们是被她的食量吓着了。她扫了一眼桌上,薛夫人和裴氏c祝氏都只用了小半碗饭就搁着了,哪里像她吃了胡饼不说,还用了一小碗汤饼,这会儿却再要添饭。 一旁大娘子脸上的惊讶还没收住,眼神忍不住在姬央平坦的小腹和纤腰上流连,大约在想,也不知道她那平坦的小腹是怎么装了这么多东西进去的,而她自己,克制着吃,肚子上也有一层油呢。 用完饭,薛夫人习惯去园子里散步消食,却不喜欢人跟着,所以裴氏c祝氏等都回了自己院子,姬央也只好告辞回了北苑。 薛夫人身边陪着她一同散步的莲媪忍不住叹道:“没想到安乐公主居然是这么个性子。” 薛夫人其实也有些惊奇,安乐不仅容貌出乎她的意料,连性子也都一般的出乎人意料。 “她食量可真好,难怪面色那样红润,精神劲儿十足。”莲媪又道。 想起姬央的食量,连薛夫人都有些忍俊不住,“是。这样身子骨才结实,瞧着娇娇弱弱的,其实内里比谁都强。大娘子学学她就好了,女儿家结实些才好。” 这个年代,吹个风染了风寒都可能一命呜呼,身子养得好那才是根本。 “不过才一c两日也看不出真正的性子。”薛夫人敛笑后又补了一句,谁也不信苏姜那样的歹竹能生出好笋来。当然,薛夫人同戚母一样,都心照不宣地觉得,姬央好好的当个歹笋却还省心些。 却说姬央回了公主府,在府中的小花园转了转,消了消食,待月上柳梢后,回到东厢的静室打坐,修习苏皇后从小教她的吐纳之法,一股热流从小腹慢慢升起,蔓延至四肢,一周天下来,整个人舒服得如沐春风一般。 然后姬央行到白日里玉髓儿帮她找好的空地处,开始练舞。这时候出身好的女儿家,诗c书c礼c乐c射c御都是要学的,洛阳还有专门的女子太学教习女学生。姬央虽然没进学,但是苏皇后为了姬央几乎将六艺的大家都请遍了。 至于舞艺,也算是女儿家的一项才艺,不用来娱众,但求自娱。宴会兴起时,主人家和客人都要随乐而舞的,你若舞得不好,定遭人耻笑。 南方的文姬大家,一舞惊天下,深受世人的尊重。所以,只要你有才华,在这个时代,总能放出光华。 不过姬央习舞,却是为了养身,她是个贪多的性子,各种舞都喜欢,最近迷上了胡旋舞,一口气能转上几十圈,令人叹为观止。 舞了大半个时辰,姬央才停下来,由玉髓儿和露珠儿伺候着去了净室梳洗沐浴,待她出来时,沈度还未回房,姬央少不得又在榻上盘膝吐纳,听得动静时才放下腿。 沈度走进来,见姬央正立于榻边等他,“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其实两人都心知肚明,姬央这是在等他,不过虽是新婚夫妻,昨夜又那样亲密地接触过,但到底还是生疏,见面时能说的话也不多,因而便有此种“寒暄式”的问话。 按常理,姬央听了就该随便找个理由敷衍过去,譬如晚上吃多了怕停食所以不睡,或者悲秋伤春的人可以是想家了睡不着,真正的原因大家心底明白就好。 然而姬央嘴里冒出来的却是,“我在等驸马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静夜时 /str一ng如此直言不讳倒叫听的人有些尴尬,姬央自己却是不觉的,这样的话被她说来,那就是在向沈度撒娇一般。她的声音泠泠如水,清脆甘甜,但尾音却天然带着撒娇的绵软,喜欢的人听了只觉得心都能掏出来捧给她,不喜欢的人却又要说,这人怎么不分场合不分对象地乱撒娇。 天生狐媚! 沈度闻言少不得扫了姬央一眼,他倒不是没有手段应酬这种话,只是懒得在姬央身上施展而已。 姬央却被沈度扫来的一眼给吓了一跳,她不由想起,玉髓儿今日抱怨的话。 看来沈度是真不喜欢别人以“驸马”相称,想到这儿,姬央难免有些委屈,自己嫁给他,难道他还有什么不满的?不知道多少人争着当这个驸马呢。 不过姬央转念一想,觉得沈度这种不以尚主为喜的态度,又叫她佩服,男儿的功业靠自己双手打拼出来那才是真正的令人钦佩,才算是真正的英雄豪杰。因而姬央的委屈不过一闪而过,便又化作了对沈度更多的倾慕。 这就是感情中的盲目性。 沈度从净室中出来后,见姬央虽然已经躺在了床上,但眼睛还十分精神地溜溜地转着,知她还未有多少睡意,便开口道:“今日你去大嫂和五嫂那儿了?”这话自然又是寒暄式,其实今日姬央的所作所为,都有人拣了要紧的报给沈度听了。 姬央往床内侧让了让,点头应了沈度的话。 待沈度躺上床,她嗅着他刚刚沐浴过后的水汽,脸上被蒸出了一层薄红来,想矜持地往后再退一点儿,却又觉得舍不得,索性挪过去枕在沈度的手臂上说话。 沈度也没料到姬央会如此主动,但他并不动声色,只道:“大嫂和五嫂都是喜静的性子。” 沈度就说了这么一句,似乎是在提醒姬央两位嫂子的喜好,可细听下来却是在阻止姬央去串门。 奈何姬央就从没想过自己会不受欢迎,也没想过有人会不喜欢她。不说宫中贵人,就是她那些师傅,谁见了能不爱她啊? 人长得天仙下凡一般,性子又跳脱,不拘礼节,见了谁都和和气气的,加之背后还有苏皇后那座靠山,谁能不喜欢姬央,谁又敢不喜欢姬央?是以,姬央至今所遇到的人只有两类,一类是喜欢她的,一类是特别喜欢她的。 因此姬央压根儿没往沈度提醒的方向去想,“是了,大嫂礼佛,尤其喜静,不过大娘子的性子还是喜欢热闹的。” “五嫂是个大才女,性子又好,我今儿说了去她那儿学小字,她二话没说就应承了呢。”姬央笑道,不过说到这儿,她的眼里忽然添了一丝同情,“其实五嫂年岁也不大,膝下无儿无女,如果就这样孤零零的过一辈子倒是可怜。” 姬央是个说起风就是雨的性子,她得寸进尺地抱住沈彻的手臂,眨巴着眼睛道:“五嫂家里就没有让她改嫁的意思么?” 如今天下不太平,北方屡历战火,人口凋敝,不管是姬央的父皇还是各州牧c刺史等都是鼓励寡妇再嫁的,所以改嫁并不是什么稀罕事儿。 沈度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你未免操心过多。” 姬央也回过神来,自己的确是越线了,便有些羞惭的红了脸。 烛光透过红色的薄纱透入,映在姬央的脸上,像周身裹了一团粉云一般,床上的两个人彼此靠得又近,沈度每一次呼吸,都能闻到姬央脖颈间那股似有若无的馨香,说不出来的味道,却叫人心弛神荡。 美人的嘴,在沈度看来,比起说话,用来婉转娇啼才是最好不过,沈度本来还有一丝怜惜姬央昨夜累了,但是看她这会儿如此精神,心下不由一动。 于沈度来说,这种事情只是需要而已,下面躺着的不管是天家公主,还是青0楼艳粉,也无甚区别。 姬央感觉到沈度的手指摸上了她胸口系衣服的带子,脸不由更红,身子往后退了退,却被沈度欺身压了上来。 帐子外立在柱子后伺候的青青和子衿,听着里间的动静,虽然早已习以为常,但今日对视一眼之后,却都有些脸红。 又是小半宿的动静,而且响动之大,青青和子衿都不免替安乐公主忧心,也难怪她忍不住,高高低低地婉转娇啼,只是这位公主也太随性了一些,那声音又软又媚,便是两个侍女听了都觉得心神荡漾。 此刻,那帐子里又传来一阵含哭带泣的娇啼,“六郎——” 子衿不如青青那般沉得住气,忍不住转头运足目力往帐子里瞧去,透过轻纱帐,隐约能看见安乐公主正以手撑在床栏上,腰肢起起伏伏,子衿都怕她那纤腰被折断了。 只是那剪影实在太漂亮,像饱满的桃儿一样的胸0脯,下凹得可以盛下一碗美酒的腰肢,然后是挺翘的臀,修长纤直的腿,子衿自己看了一眼,都赶紧撇开头,心忖:难怪侯爷的兴致那般高。 如此闹了小半宿,姬央才昏沉沉地睡了过去,连清洗都无力进行,不过到底是年轻底子好,天边放出第一丝光芒时,姬央便已经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而身边的沈度早已不在。 姬央唤了玉髓儿和露珠儿进来伺候她沐浴梳洗,只是她精神还是有些不济,打算待会儿再睡个回笼觉,便只着了一件薄袍。 姬央随口问道:“驸马呢?” 玉髓儿道:“驸马在园子里的空地练剑。” 姬央一听就来了兴趣,眼皮子也不打架了,穿了软底鞋,挽了一条披帛便去了园子里。那块空地就是姬央跳舞的地方,离主屋不远。 沈度穿着玄色窄袖胡服,闪转腾挪如行云流水,剑锋运光,寒星点点,天色未明时看起来,剑走游龙,光如寒练。 姬央在一旁都看痴了,心里却是在想,这才叫真正的舞剑嘛,比起宫里头那些舞姬的剑舞不知英气了多少倍,一时间她自己也忍不住随着沈度的动作比划了起来,胡旋舞她也跳了不短时间了,换成剑舞倒还新鲜,而且还有沈度这样现成的师傅。 待沈度停下来时,青青拿了雪白的手帕就要上去,抬头却见安乐公主直直往她走来,她忙地低下头将手帕递给了姬央。 姬央接过手帕行到沈度的身边,她没有习惯伺候人,便将手帕径直递了过去,一边看沈度擦汗,一边有些跃跃欲试地问道:“六郎,你能不能教我舞剑?” 沈度转头看了一眼姬央,“怎么想学剑?” 女儿家的功课虽说也有学射箭的,但是舞剑的却是很少,姬央也不好说她习剑其实是为了跳舞,眼珠子乌溜溜地转了转道:“只是想防身,那次漳水边实在太吓人了。” 沈度看着姬央的那张脸,说不得她这样的人学一点儿防身术也好,而她身体柔韧,学剑应该不费什么事,“我经常不在冀州,恐怕也指点不了你什么,你若想学,我替你另选一位师傅。” 姬央想跟着沈度学剑,本就存着亲近之心,若是换个人教那就没有意思了,因而赶紧摇了摇头道:“不用,不用,六郎每日练剑时,我在一旁跟着学就是,你若是见我姿势不对,纠正一下便可,不必麻烦外人。” 其实这也是姬央想当然了,谁说沈度就一直要歇在公主府了,如今沈度在她屋里,不过是因着不成文的习俗,新妇入门,第一个月他都须歇在她房中而已。 姬央见沈度不着声,便拉了拉他的衣裳,娇滴滴地道:“不行吗,郎君?” 瞧瞧,这人求人的时候,连郎君都肯屈尊降贵地喊出来,沈度见姬央没有寻常公主的骄横,那小眼神又实在可怜,加之他昨夜将她折腾成那样儿,人家公主也就只哼哼了两声,沈度的心再硬此刻也软了下来,微微点了点头。 姬央的整张脸顿时亮了起来,比天边漫出的万道金光还更为耀眼,她的脸上带着新沐浴的水润,还有昨夜辛劳后残留的粉光,真真是艳如朝阳,沈度不自觉地便多看了两眼,真不愧是倾城倾国的颜色。 “师傅在上,请受学生一拜。”姬央这是趁热敲定名分,她自然也看得出沈度是没那个耐性教她的,这番做作全是为了避免沈度反悔。受了拜礼,今后就不好意思推脱了。 沈度本以为姬央只是调皮,哪儿知道她真的一下就拜到了地上,恭恭敬敬地行了三个礼。 沈度也没有阻拦姬央,待她直起身后,故意端出师尊的架子,摸了摸她的头顶道:“既然入了我门下,今后便须尊师重道,不得有违师命。” “这是自然。”姬央甜甜地笑了一个,将手伸给沈度,她不常跪下,就这么一会儿膝盖已经疼痛。 沈度伸出手,将姬央拉了起来,两个人一同回了重光堂。 沈度沐浴更衣后,姬央少不得也妆扮好了,游廊外各苑的姬妾还等着给主母敬茶。 待沈度坐定,玉髓儿便去门外请了那些姬妾进来,抬头一位便是沈度的贵妾,阮氏。 继而有松林苑的祁北媛,浣花苑正当宠的柳瑟瑟,并其他几个姬妾,自然还有大小于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心有欲 /str一ng这些人里,除了阮氏因为出身高的缘故,有资格让姬央多看了两眼之外,其他人就仿佛屋里的摆设一般,完全没被她看入眼里。 至于祁北媛的哥哥那种草莽出身之辈,如今虽混了个一官半职,但是依然入不了安乐公主的眼。且祁北媛和柳瑟瑟在北地虽被捧成绝色美人,但在姬央眼里,也就是看着比旁人略清秀一点儿而已。 心比天高的祁北媛被姬央这位安乐公主无视的态度给气得银牙暗咬,她何尝受过这等冷遇,别人便是讨厌她,那也是嫉妒她的容貌,可偏生在姬央这里,连她素来引以为傲的容貌也都被衬成了村色,更不提云泥之别的身份了。 同祁北媛住在一个院子里的何乐珠心里忍不住好笑,这祁氏平日里仗着一张脸和微微看得的身世,谱儿摆得极大,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才是冀侯夫人呢。 今晨祁北媛还特地挑了一件淡雅的衣服,美其名曰,不能夺了主母的风头,现在可好,她便是把所有的首饰都挂上,怕也夺不走安乐公主的风采,岂不是自打耳光,何乐珠想到这儿就更忍不住笑。 那柳瑟瑟偷偷看了一眼座上的安乐公主,自己同她就好比萤虫皓月,便是嫉妒之心都升不起来,只有仰望的份儿。她虽自幼便知道自己生得好,可如今才知道,天外有天,天底下竟然还有能美成这般的人物,怨不得老天都舍不得磋磨她,不仅让她投生在最尊贵的天子之家,如今又让她嫁给了侯爷为妻。 只可怜柳瑟瑟自己,祖上也是名门,但后来犯了事,后世子孙竟然流落教坊,她虽然也有所倚仗,但在安乐公主面前便也什么都不是了。 不过这些姬妾的心思姬央都没心思理会,喝了她们敬的茶,又赏了她们物什,便将她们打发了。 唯有阮氏不肯走,低着头道:“妾伺候公主进膳。” 阮家女的名头,姬央也听过,如今虽然稍显没落,但到底还是名门大族,十分讲究礼仪。姬央看了一眼沈度,据她所知,沈家无论是戚母还是薛夫人都没有叫侍妾随侍的习惯。 阮韵微微垂着眼皮打量姬央,但她这样的闺秀早就练就了不着痕迹打量人的本事。 这位安乐公主的容貌之盛实在也出乎阮韵的预料,叫人见了只有叹服,完全升不起争强之心,若是安乐换个身份,怕这天下男儿都只有拜倒在她裙下的份儿。只可惜错投在了苏姜那妖后的肚子里。 阮韵她比祁北媛和柳瑟瑟等人又不同,她是阮家嫡出的女儿,虽说幼年失怙,但阮家毕竟是百年士族,阮氏跟着伯父伯母一家长大,从小受的教养毕竟不同,那些个姬妾羡慕c仰望这位安乐公主,她却只有叹息的心。 不过说到底,安乐公主享尽了人间的富贵荣华,如今又能嫁给沈郎为妻,这一生也不枉费了。 当初阮韵听说祖父将她许给了冀州沈度为妾时也大为震惊,她们这样的女儿岂会给人做妾,何况她也算得上是阮家这一辈最出色的女儿,家中姐妹无人能望其项背。 不过阮韵毕竟识大体,也知道如今天下将乱,人人自危,她家虽然是陈留大族,可也须附翼豪阀。阮家铁了心要依附沈家,但当时云氏还在,只能被迫为妾。 那时阮韵怀着满腹的委屈嫁入沈家,一见沈度,那满腹的委屈瞬间就消散无踪,美人自古爱英雄,她能嫁给此等郎君,也算是无憾了,心道,祖父毕竟还是疼爱她的。 阮韵嫁入沈府已经三年,在沈府也算得上是婆母喜爱,众妯娌也并不看轻她,日子过得还算舒服。可就在安乐公主嫁进来的前几个月,薛夫人忽然让她帮她管家,阮韵便知道,府上的两位夫人只怕是需要利用她这枚棋子。 戚母想用她来制衡安乐公主,阮韵就不得不挑起这副担子。可这位公主毕竟是她主母,若她耍起横来,阮韵的身份也不是她的对手,因而表面上还得好生伺候着。 不过今日见着安乐,阮韵的心不由一松,她观安乐,目明神清,虽有些娇娇气,但天真烂漫,并不是传闻中苏皇后那般毒妇。这种人只要掌握到她的脾性,控制于鼓掌,却也不是难事。 却说阮韵自求留下,沈度见姬央拿眼神询问他,便道:“让她留下吧。” 阮家女需要名声,也得维持名声。 姬央只能点点头,她自然是不喜欢阮氏在一旁的,害得她想和沈度说些私房话也不便,只是木已成舟,她都有些后悔去看沈度了,她原本以为他会和自己一般想法。 重光堂的西次间已经摆好了早饭,野菜饼c汤饼c粟米粥。 沈度和姬央入座,阮韵跪在转角处伺候二人进食。 沈度看了看桌上的菜色,扫了一眼姬央,安乐公主在宫里吃的自然不是这些,但是这般入乡随俗,未免也太刻意了一些。 “公主府不是设了厨房么,你喜欢吃什么,叫人做就是了。”沈度见姬央小口小口地吃着汤饼,瞧着都替她难受。 其实姬央虽然吃得小口,但是胃口并不差,俗话说山珍海味吃多了,这些家常的菜她吃起来反而新鲜,何况那两日跟着李鹤奔逃,肚子饿得咕咕叫,有过这种经历的人,又岂会再有诸多挑剔。 姬央听了沈度的话,怕他误会自己吃不得苦,赶紧道:“这些我都喜欢,只是我吃饭吃得慢些而已。”细嚼慢咽,才是养身之道。 姬央的确用得慢,沈度四碗饭已经下肚,姬央才堪堪吃完那一碗汤饼。因是新婚夫妻第一日一起用饭,沈度便是再不耐烦也只能忍耐,他看着姬央用完汤饼,还就着粟米粥用了几片野菜饼,心下也略为惊奇于她的食量。 一旁的阮氏也被姬央的好胃口给惊到了。其实姬央还不算饱,她只是察觉出沈度已有些不耐,吃得六分饱就搁了筷子。 沈度不再多说,起身由阮氏伺候着整理了衣袍就要去外院。 姬央也赶紧站了起来,“六郎。” 沈度转过头来看着姬央,姬央的话张口欲出,却在看见阮氏的时候顿了顿,那阮氏也是个自觉的,行了礼便退了出去。 姬央这才走到沈度跟前,红着脸有些忐忑地问道:“六郎,你晚上回来用饭吗?” 沈度还没答话,只是一个眼神扫回来,就叫姬央的心抖了抖,仿佛自己是个无理取闹的妇人一般。但凡有志气的男子,又有谁会常在后院厮混。 姬央自知有愧,她不过是心中想和沈度多一些时间亲近而已,譬如她父皇c母后就是因为起坐一起,因而才会感情日笃的。 半晌后,待沈度已经踏出了门,姬央才听得他的声音道:“晚上,我尽量回来用饭。” 这话立时在姬央脸上点亮了笑容,可沈度却是头也没回就走了。 送走沈度后,姬央则领着阮氏转了转园子消食,对于阮韵,姬央也没看在眼里。在宫中时,女官多是像阮韵这种出自高门的女子,她是见多了,都是一般的严肃无趣。 姬央打发了阮氏,自己在北苑也待不住,便领了玉髓儿往九如院薛夫人那儿去,到了九如院,又说薛夫人去了泰和院,姬央既然出来了就断没有回去的道理,索性也去了泰和院。 泰和院每日都是热热闹闹的,戚母上了年纪,更喜欢孙儿孙女环绕的热闹,沈家的男子过了五岁便要挪到外院,每日只上学前来戚母跟前请个安,此刻在泰和院的都是孙妇c孙女以及曾孙女儿等,她们见姬央进门,都不由愣了愣。 满屋的热闹顿时化作了乌有。 姬央也知道众人乍见她会拘束,她自己是不讲究这些的,但礼数不可废,她也是无可奈何。 姬央入座后,屋子里安安静静地叫人觉得尴尬,她便是再没心没肺,也有些下不来台,她的眼睛在屋里子扫了一圈,见阮氏竟然也在座。 阮氏低垂着脑袋努力想降低存在感,姬央的眼睛在她身上也只是一扫而过,继而微笑着开口道:“刚才你们在说什么呀,这么热闹?” 屋子里静悄悄的无人回答,大娘子沈薇替姬央觉得尴尬,张了张嘴想说话,可还没说出口,就被她旁边坐着的人扯了扯袖子。 最后还是祝娴月开口打破了沉默,“方才庄子上送了些鹿肉来,她们正闹着祖母要去后山烤鹿肉吃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甲天下 /str一ng“烤鹿肉?”姬央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她冲祝娴月投去感激的一笑。 “是啊,六婶婶,咱们自己动手烤,别提多有趣了。”沈薇接了话道。 一时大家又开始热闹起来,特别是小一辈的几个娘子,虽然见着姬央还是有些拘束,但耐不住烤鹿肉实在太有趣,她们又开始叽叽喳喳地议论了起来。 所有人都望向戚母,戚母笑道:“去吧,去吧,可仔细着火,小心烫着手。” 一众小儿女开始欢呼,姬央起身道:“祖母也同我们一起去吧,祖孙同乐才有趣呢。” 姬央上前扶了戚母的手肘,她的声音娇娇糯糯,叫人听了就喜欢,戚母本就有心捧她,因而也笑着起了身。 只一旁冷眼瞧着的某人,心上起了气,通常戚母跟前这种撒娇的活儿都是她来做的。 “小嫂嫂,你也同我们一起啊,人多才热闹。” 这话本身并没有什么错,只是被邀请的对象,身份有些尴尬,阮氏有些为难地看向八夫人贺悠。 这明显是贺悠不忿安乐,却拿阮氏做筏子。虽说平日私底下也喊过小嫂嫂,但到底不该在安乐公主面前这么喊。 贺悠出自吴郡贺家,贺家虽不是阮氏这种百年士族,但也称得上豪族了。贺悠是贺家嫡支,嫁入沈家不久,年岁比姬央也只大上了一两岁。在家中时,屡次听得长辈评论时政,对那位苏皇后一致都是贬词,且贺悠的舅公就正是死在苏后手里。到她嫁到沈家后,又从八郎口中听了一耳朵的时政艰难,天家淫逸,对姬央这位公主心里可没多少敬重。 再加上贺悠从她的婆母丁氏那儿,也听得一些沈家对安乐的态度,那是不得已而娶进门的媳妇。 偏这位安乐公主不懂事儿,不好好儿在公主府待着,非要来人前晃悠,叫一众长辈都得给她行礼,还好意思来老夫人跟前撒娇,难不成还以为老夫人会被她美色所迷?女儿家重德,哪里像她那般长得妖精似的。 总之说一千道一万,贺悠是从头到脚都看不顺眼姬央,因而刚才不仅阻止了沈薇给姬央解围,这会儿又拿阮氏作筏子,来给姬央添堵。 姬央本身并不是个软和的人,如今这般和蔼也不过是看在沈度的份上,但是贺悠这样挑战她的底线,也容不得她后退。 众人在听得贺悠的话之后,都是一愣,但是戚母没开口,其他人也就持观望态度,都想看看姬央会怎么说。 姬央面色依旧温和,瞧也不瞧贺悠,转而看着阮氏。 阮氏忙地跪了下去。 姬央这才开口道:“阮氏,你可知错?” 阮氏低头道:“妾知错了。” 贺悠张口就要反驳,她已经想好了话,她以前也不是没喊过阮氏小嫂子,戚母和她婆母丁氏都是默认了的,她刚要搬出这两尊大山,却被姬央快速地截断了话。 “你出身陈留阮氏那样的礼仪之家,想来应是幼承庭训,也是学过‘礼’的。你说天下可有称呼姬妾为嫂子的道理?” 这个自然是没有的,虽然民间或许在特殊情况下有这般称呼的,但绝不在“礼”之列。 “是妾僭越了。”阮氏一力承担了所有的错。 姬央却不以为然,“你的确僭越了,同时还有不该。既然八弟妹叫你一声小嫂子,那就是敬重你,她年幼不知事便算了,你倒好,明知她有错,私下却不提点,由着她妄为,此为心不正。” 姬央一番话说下来,叫贺悠好生难看。人家也不直接说话,不过是借着教训小妾,先是贬低了贺家不如阮家,教养出来的女儿连“礼”都不知,再指责了贺悠年幼无知,也就配和小妾亲近。 贺悠气得面色发白,眼看着就要指着姬央的鼻子发火,但被对面的丁氏一瞪,这才强忍住了脾气。 姬央见好就收,也不是非要闹得大家都扫兴,因而言笑款款地对阮氏道:“你虽然知错了,我却还是要罚你。便罚你待会儿多给我烤几串鹿肉吧。” 如此重拿轻放,虽然拿阮氏做筏子教训了贺悠,却还顾着了阮氏的面子,又不扫众人的兴,在戚母面前讨了好,众人心里只道,这位安乐公主看来也够厉害的。 她们却哪里知道,姬央根本没有那么深沉的心思,虽然她不喜欢阮氏,可是她向来都是护短的,阮氏既然托身在她们这一房里,姬央就容不得别人欺负,何况贺悠明摆着拿阮氏当枪头,姬央可没那么傻。 这边贺悠气得掉头就要走,还是大娘子沈薇拉了拉她,她这才不情不愿地留了下来。 戚母开口道:“好了,悠娘,你有错在先,公主大人有大量,没同你计较,你还不赶紧给公主赔个不是。” 到底戚母还是向着贺悠的,否则也不会指点贺悠了。 姬央却是想不出这些弯弯绕绕,欢欢喜喜地拥了戚母往园子里头去。 沈家内院的这些主子恐怕是经常烤肉的,走到后山时,仆妇和侍女早已在草地上铺好了竹席,旁边也架起了烤架,有侍女在烧炭,一切皆料理得井井有序。 众人奉了戚母和三位夫人入座,姬央是闲不住的,她起身走到烤架旁,见鹿肉事先已经腌制好了,分了各种味道,装了十几个盘子。有黄豆酱的c咸酱的c辣酱c甜酱的,还有姬央不认识的酱料,让人瞧了就食指大动。 沈薇站在一侧,指了指一盘橙红酱腌制的鹿肉小声道:“那是酸橘酱的,曾祖母最喜欢,祖母喜欢咸酱的。” 姬央侧头向沈薇眨了眨眼睛,笑了笑表示谢意,她取了一串酸橘酱的鹿肉,并一串咸酱的,用阮氏递过来的细布包裹了细铁钎的尾部,在火上烤了起来。 众人此刻也选定了鹿肉,都围着火堆烤了起来,也有嫌烟气熏人的,躲到了一边。姬央却是早就选好了上风向,她两手各拿着一串鹿肉,玉髓儿则在她身后替她拉着袖口。 祝娴月见姬央熟练地翻动着肉串,不由问道:“公主怕不是第一次烤肉了吧?” 姬央感谢祝娴月先才替她解围,转头亲热地笑道:“嗯。鹿肉c麂子肉c獐子肉这些,在宫中时我都喜欢烤着吃,油滴在火上发出的香味,闻着实在是比肉还好吃。” 玉髓儿在旁边挤眉弄眼道:“小时候,皇后不许公主烤肉,公主偷偷地跑到御厨房去拿肉烤,险些把皇后娘娘最喜欢的一片梅林给烧了。” 姬央嗔了玉髓儿一眼,洋洋得意地道:“那都是小时候不会生火,现在我可是个中高手了,五嫂,待会儿你一定要尝尝我的手艺,保准烤出来的鹿肉又香又嫩,这个火候可不是一般人能掌握的。” 戚母由薛夫人c江夫人和丁夫人陪着在一旁的高地上饮茶赏花,只是这几双眼睛都没离开过姬央的周围。 华朝尚美,赞人的第一句话,总是“美姿仪”,若是生得丑,便是天大的能耐也入不了时人的眼。 而姬央这位安乐公主,自然先天就占了便宜。当然美人也并非是无死角的,譬如翻白眼时,又譬如挠脚丫时,也譬如大汗淋漓时。 偏生姬央的美态,带着一股子深入骨血的娇憨,便是烤肉烤得汗渍渍的,叫人也只觉得那是香汗涔涔。 动静间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如此佳人,叫人瞧着,只觉得赏心悦目,少看一眼都是吃亏。 戚母冷眼看着姬央,却也不得不承认,没想到苏姜那种人能养出这样的女儿。但观姬央,动静咸宜,举止行云流水,丝毫没有涩涩之感,且别有一种活泼泼的可爱,满身的朝气,也难怪不过一顿烤鹿肉的功夫,下头几个小娘子就都喜欢围着她转了。 再看沈家细心教养出来的几个娘子,都还是有些故作姿态的意思。那一份娴雅和端庄是强撑着摆出来的,却还不如安乐公主的“道法自然”来得叫人赞赏。 江氏却也是个直率藏不住话的性子,“没想到苏姜能养出这样的女儿来,该不会是抱错了吧?” “就那张脸,能抱错吗?”三夫人丁氏撇嘴道。 没过多时,就见姬央领着各房的小娘子到高台来,给戚母和薛夫人等送烤鹿肉,闹着让她们评一评谁烤得最好。 戚母毕竟上了年纪,牙口不算太好,挑了一串瞧着最嫩的,尝了尝,笑道:“这个好,虽然嫩,却是过了火候的,也不担心吃了闹肚子。” 其他几人烤的不是太嫩就是太老,还有一个糊了边儿的,众人品尝之后,公推出来的还是姬央的手艺最好,也不知这位公主祸害了多少皇家御园的小鹿和麂子 闻之结果后,几个小娘子顿时懊恼了起来,一个说“我的手帕”,另一个说“我的荷包”,戚母等人才知道,她们几个在下头打了赌,姬央自然是最大的赢家,笑得那叫一个得意。 待回到山坡上,几个年岁小的小娘子都围着姬央,嚷着要尝她那号称天下第一的“烤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字字珠 /str一ng二房的四郎媳妇王氏阻止那几个小娘子道:“别去闹公主,她是你们的长辈,哪有事烦长辈的,平日里你们的礼学到哪儿去了?” 几个小辈被王氏训得都垂低了头,默不着声 姬央本质上却是个不受礼教拘束的人,她侧过头向王氏笑了笑道:“四嫂,不妨事的,这烤鹿肉的乐趣就在烤字上,并不麻烦。”话毕,姬央对那几个小娘子笑道:“快去选你们喜欢的味道,好叫你们尝一尝我这天下第一的烤肉。” 几个小娘子怯生生地抬头看了看王氏,但是这种畏惧敌不过小孩子天性里的爱闹爱吃,见王氏不再说话,几个小娘子欢呼得仿佛春天林子里的雀鸟,欢乐地跑去选肉了。 唯有王氏的小女儿五娘子沈芝没跟着其他小娘子去选肉,而是怯怯地走到了王氏身边,随着她走到席边静静坐下,有些羡慕地远远看了其他几个小娘子。 戚母从高台上远远地瞧着姬央,见她笑颜如花,为人尊上睦下,待侄女也友爱,这等人是天生的富贵性子,生来就不缺人奉承和敬拜,压根儿就不在乎虚礼,比起四孙媳妇,百年士族琅琊王氏出来的女儿,要圆和通慧许多。 戚母心里只叹息,亏得是若璞娶了安乐,若是换了其他孙子,定然是把持不住的。 一番烤肉下来,姬央自己倒是没吃上两口,全喂了她人的肚子,她还兀自高兴。 因吃了鹿肉,姬央连午饭都没用,热闹过后直接回重光堂午憩,起来后,又精神饱满地跑去邀了大娘子沈薇一同去祝娴月的院子。 祝娴月初见她们时还有些惊讶,但一下就想起了昨日应承的事情,她原本还以为姬央只是口头上随便说一说而已。 姬央笑道:“五嫂,我来跟你练字啦,大娘子是来看书的。” 沈薇跟着叫了一声,“五婶婶。” 祝娴月立即叫丫头将敞间四面的细竹帘子都卷了起来,一屋阳光又明又亮,摆上了书几,布置好纸墨。 姬央在左侧的几案后跪下,吸了一口天井里自由的气息,欣赏了片刻角落边的绿竹,这才提起笔来。 笔墨纸砚都是姬央自己带来的,祝娴月抬眼望过去,只见姬央用的笔是玳瑁笔管的狼毫,墨是贡墨,砚是端砚,连纸也洁白无瑕,等闲少见。 祝娴月微微摇头,暗自笑叹,也只有安乐公主才会在日常练字中用这种别人一辈子恐怕都只舍得看不舍得用的纸c墨。 不过祝娴月观姬央坐的姿态和握笔的姿势,都十分端正,但见她悬腕扶袖,瞧着很是像模像样。 提笔时也是认认真真,笔下毫无滞涩,过得一阵,祝娴月见姬央搁下笔,待笔墨微干,她就迫不及待地捧了纸过来。 姬央写的是《诗经》中的句子,“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寻常士族家的女子提笔就能写“诗”并非异事,不过放在这位娇养的安乐公主身上,多少就出乎人的意料,没想到姬央的肚子里还有点儿墨水。(其实并不多矣。) 不过让祝娴月惊异的并不在这上头,而是姬央这一手簪花小楷,着实出乎她意料的好。簪花小楷讲求“娴雅c婉丽”,通常人写小楷都以端正均匀为雅,实则真正的精妙处却在“丽”之一字。 簪花小楷多为女书,丽人丽字,女子的含蓄典雅都在其中,要做到“笔断意连,笔短意长”八个字,说难行易,安乐却已经窥到门径,祝娴月断定,假以时日,安乐的字必定能登大堂,得窥奥意。 “五嫂,教我。”姬央在一旁诚挚好学地看着祝娴月。 祝娴月苦笑道:“我没有什么可教弟妹的。” 姬央听了这话还没什么,旁边的大娘子却吃了一惊,祝娴月的字可是备受推崇,誉为卫夫人第二呢,今日居然说没什么可教安乐公主的。 大娘子也顾不得看书了,搁下书卷倾身过去一看,这一看之下,只令她汗颜。大娘子本道,五婶婶那是绝世才女,等闲人自然无法望其项背,因而她们的字远逊祝娴月也不是什么羞愧之事,毕竟比起普通人来说,已经是极好了。可是今日看了安乐公主的字,大娘子方才知道自己是坐井观天了。 不管如何,因着苏皇后的名声,大家都不自觉地将姬央想成了一个徒有美貌,只会蛊惑男人的女子,也就是俗称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大草包。可如今大娘子心里再没了当初的想法,看向姬央的眼神已经从身份上的敬畏变成了对她整个人的崇敬了。 “不,五嫂是自谦了,我观嫂嫂的小楷别有一番韵意,却是最难领悟的,求嫂嫂教我。”姬央起身冲着祝娴月行了一个学生礼。 祝娴月哪里敢当,却也欣喜于安乐的领悟力,同聪明人说话总是让人轻松而欢喜的,何况今后能有人同她一起谈书论画,也是乐事。 大娘子也整顿了精神,在一旁专心听着,反正她是瞧不出祝娴月的字是多了哪一重韵意的,只是觉得好看得紧。 “所谓的韵意,大约就是以笔写意吧,以字舒心吧,都说观人观字,将自己写进去就是了。”祝娴月道。 大娘子听了还茫茫然,姬央却陷入了沉思,于她来说,写字只是好玩,信手拈来而已的玩意,可骤然听得这样的深沉之意,顿时就觉得以前的自己失之轻率和浅薄了。 良久后,姬央长身而立,冲着祝娴月深深地作了个揖,“谢嫂嫂教我。” 姬央因虑着沈度晚上要回院子里吃饭,练完字就别了祝娴月和沈薇两人,回了北苑,去林子里练习了每日的必修课,舞出了一身的汗来,才觉得舒爽。 姬央沐浴更衣后,以手支颐望向窗外,静静地候着沈度归来。 当沈度踏着落日的余晖走进院子时,姬央几乎都看痴了,神采秀澈,风流蕴藉,飘飘兮如仙人临风,便只是瞧着,就已叫人不知饥寒为何物了。 其实姬央倒也并非只是以貌取人之人,她初识沈度,为他的神采所撼,这是一种极不稳定的迷恋,待到车驾入冀州,看到沿途夜不闭户c路不拾遗,同姬央来时司隶一带哀鸿遍野c饿殍载道的景象大相径庭时,姬央对主政冀州的沈度就又多了一重认知。 如果一开始姬央还可以骗自己,司隶郊外那些都是流氓乞丐,历朝历代皆有,便是秦皇汉武那样的功绩,也无法福泽所有黎民,但是进入冀州,姬央的侥幸之心就彻底破灭。 可惜她身在禁中,苏皇后给她塑造的是一个繁丽的太平盛世景象,姬央在那种景象里活了十几年,一时如何能彻底转换观念,但她心里,朦朦胧胧地已经知道了抚牧冀州的沈度的不易与不凡。 这种英雄式的崇拜和容貌的迷恋,将姬央朝一往情深的深渊里越推越深。是以,沈度一进门,姬央就迫不及待地站了起来,甚而提起裙角从游廊上快步迎了过去。 如此纡尊降贵,又笑靥如花,即使心情再阴郁的人见了,怕也要露出一丝笑颜来,何况,沈度的唇角天生带着一分微翘,是以即使他沉肃端穆,但看着也让人愿意亲近。 “六郎。”姬央轻轻唤了一声,她的心跳得小兔子一般,兼有些患得患失,今晨沈度出去时,只说尽量回来,姬央整个下午都提心吊胆,生怕下人来禀报她沈度有事不回了。 此刻心愿得偿,如何能不雀跃。 “我命人将饭菜摆在沁秋轩了。”沁秋轩是四面敞轩的竹庐,依水而建,四周环植菊花,其中还有三c两本名品。 竹帘卷起,轩中摆着矮桌,地上铺着两张象牙席,四角置有香炉c盆景c花卉等,园中更有童子在小炉前扇风煮水。 玉髓儿领着露珠儿上前,伺候姬央和沈度净手,又绞了热帕供沈度洁面。 今日姬央的四个丫头总算腾出了手,不再去大厨房取饭,用一日功夫将北苑的小厨房张罗开来,只是依然还是没有铺排完整。沈家的厨子只惯做北食,但姬央在宫里时,吃的却是天南地北的美食,因而厨房里有些锅具还不齐整,需得重新打造。这吃食上的事情,自有玉珠儿管,姬央只是费神点菜。 不一会儿,玉珠儿领着三个侍女端了银盘玉盏上来,一一布置好。 菜式不多,但是排场极大,且兼新颖,不过也难不倒从小天不怕地不怕,天南地北都闯过一番的沈度。 碧绿玉盏里盛的是汤饼,只是这汤饼也讲究,不同于沈家的做法,而是用梅花模子一个一个印出来的,浮在碧绿的盏中,点缀了几片粉嫩的花瓣,瞧着像画一般。可是味道却是借由胡椒的味儿,弄得又香又辣。 银盆里盛的是羌煮。旁边的瓷盘里放着和了羊肉做的胡饼。 沈度尝了尝,味道是极鲜美,“这羌煮哪里来的鹿头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夜夜心 /str一ng姬央本来唇角含笑,就等着沈度来问她这是何菜,却没想到他舌头倒是挺灵的,居然尝出了鹿肉来。“今日庄子上送了鹿肉来,午晌时我们在后山还烤了鹿肉吃,连祖母都夸我烤得好呢。我想着,既然送了鹿肉来,定然是有鹿头的,就让玉珠儿去问了问,六郎吃着可香?” 这羌煮是西北游牧族爱吃的,等闲吃不着,得候着杀鹿了才有这美味。将猪肉斫碎熬成浓汤,加葱白c姜c橘皮c花椒c醋c盐c豆豉调味,再将鹿头肉切成两指宽大小,蘸着肉汤吃,格外鲜美。 说起来这些也都是寻常菜,算不得奢侈,也是姬央费神劳事,弄得这样花哨,只另有一道菜,颜色黄里带白,吃着鲜甜滑嫩,似鱼似蟹。 “哪里来的蟹?”沈度举筷尝了尝道。 “不是蟹呢。这道菜叫赛螃蟹,是将鲜鱼剔骨和鸡子(鸡蛋)烩成的泥,加了胡荽(芫荽)做的。” 姬央叹息了一声,“只是咱们中原人不吃蟹,南人却以之为美,六郎想来是吃过蟹的?” 姬央眼晶晶地望着沈度,沈度笑了笑,“这时节吃蟹都有些早了,这道菜叫赛螃蟹还是过了一些。” 姬央想了想,“那就叫溜蟹糊吧,只是就没那么响亮了。” 两人说话间,姬央又道:“只可惜府里没有酒,否则”否则自然更尽兴。洛阳的禁宫中美酒成池,可谁能想到偌大个侯府居然一滴酒也无。 “是我下的禁酒令,整个冀州都不许酿酒。如今百姓连饭都吃不饱,哪有多余的粮食来酿酒,何况,北虏未平,士卒没有军粮如何肯打仗。”沈度道。 姬央愣了愣,却没想到是这个原因——一个她想也想不出的原因。待她再忆及宫中酒池所浪费的粮食时,简直汗颜得恨不能找个地洞钻下去,耳根子都羞红了。 沈度是何许人也,冀州沈郎能备受推崇,让人心生亲近,又怎么会叫人难堪得下不来台,否则他也不会万机之中还抽空回来陪姬央用饭了。 “刚才我去给祖母请安,她夸你烤的鹿肉是天下第一,可惜我却是没有这口福。”沈度岔开话题。 这个话头姬央一听就来了精神,“下次我烤给你吃啊。”姬央一边替沈度布菜,一边叽叽咕咕地讲着今日的琐事。 “你去找五嫂学字了?”沈度复述了一遍姬央的话。 姬央点点头,“三人行必有我师焉,五嫂的小楷写得好,我自然要跟她学。” “只是小楷写得好么?”沈度反问,有那么一点儿嫌姬央眼高手低的意思。 姬央却是个实诚人,“大字的确不算出众。哦,对了,五嫂也这样说呢,她想要找字帖学习,却是苦于没有名帖。” “可惜我手上也没有名家字帖,早知道就留几册了。”姬央不无懊恼的叹息一声。 姬央虽然陪嫁丰厚,但这等字帖名画却是一件也无,苏皇后和后来被谥为幽帝的她父皇成日里只知寻欢作乐,哪里浸淫过书画,而姬央又实在是个大方的性子,历代宫里的藏品留着堆灰也无用,便被姬央大手一挥,送给她那些懂得鉴赏的师傅们去了。 因此此刻对于名家字帖堂堂安乐公主也是无能为力的。 一席饭下来就听见姬央叽叽呱呱了,沈度只偶尔应个两声。 晚饭,姬央照样用得慢吞吞的,沈度早晨没有耐性看她,这会儿在一旁细细打量,就瞧出不同来了。 姬央细嚼慢咽下来,居然用了两碗饭,在寻常闺阁女儿家里实在是罕见了。 “七分饱三分饥方是养生之道。”沈度好意提醒姬央道。 “所以我只用了七分饱呢。”姬央回道,一边用那小童煮的茗饮漱了口。这茗饮便是用茶叶煮的汤,时人并不过分讲究茗饮,南人稍微爱喝一些,北地人不太喜欢,姬央惯来喜欢南食,所以也学了喝茗饮,不过还是嫌它苦涩,多用来漱嘴,却能清新嘴巴。 沈度听得姬央居然只用了七分饱,也是有些叹服她的食量,不过静下心来看她用饭的确是美景,不仅秀色可餐,便是她吃饭的那股子满足劲,也会让人误以为她吃的不是胡饼而是广寒宫青娥作的天饼一般。 用过饭,天色虽然暗下来了,却也不到入睡时间。 这时就一直见姬央一会儿看沈度一眼,一会儿又看沈度一眼,每当沈度张口想说点儿什么的时候,她又像受惊的小鹿一般转过头去,生怕他说出要走的话。 好在沈度并未说出什么煞风景的话,“去园子里走走,消消食吧。” 姬央听了如蒙大赦一般,整张脸顿时放出无边光华来,欢喜得仿佛捡了十万钱一般,“是,园子里的花开得极好,挑灯赏花,别有趣味儿的。” 好嘛,沈度才说了一句,姬央就想到了夜挑灯笼映花红了。 八月已经入秋,晚来风凉,北地本就偏寒,露珠儿替姬央取了孔雀羽披风来,姬央却还不领情,“哪里就那么冷了?”更何况,若是冷了不是还有天然火炉么,姬央觑了一眼沈度,心里埋怨玉髓儿的“多事儿”。 “怎么不冷了,仔细凉着了。”露珠儿生怕姬央生病,这里也没有御医,看不好病才麻烦。 玉髓儿在一旁忙地阻止了露珠儿,她最得姬央欢心,只因最懂姬央的心思,玉髓儿在沈度后面冲着姬央好一阵挤眉弄眼,臊得姬央又羞又乐的。 男人的步伐本就比女子大,几步下来就拉出了距离,姬央得小跑两步才能追上,如是三番,安乐公主的好性子也变难免生出了坏脾气。 姬央索性停下来赖着不走了。 沈度的心思却不在散步上头,正沉思并州的事情。 并州刺史王恪才去不久,他的几个儿子迫不及待地就开始了内讧。此次沈度新婚,王恪的接班人——长子王成没来,只派了长史徐冲过来,而妙就妙在,王恪继室生的第七子,王真却亲自来贺了喜。两派人互不搭理,王成尚文而儒雅,王真却喜武,一直很受王恪宠爱。 不过沈度却以为,只怕并州最后的胜利者会是王恪的弟弟,王忱。 王忱其人,骁勇过人,多力善射,奔及驰马,是王恪手下的第一猛将,并州能遏制慕容族南下,半部功劳簿恐怕都是王忱打下的。 并州既是冀c凉之间的屏障,又可与幽c冀两州并肩抵御北部鲜卑,若是并州内讧时间太长,想到这儿,沈度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 鲜卑的慕容族最近打败段氏部落,若是一旦给他机会再统一宇文部,荡平北部,进而南下,幽c冀就艰难了。而且一旦并州内讧不可收拾,败者如果投靠凉州或者慕容族的燕国,这都是沈度不愿看见的。何况并州向来亲凉,石尊又是王恪的大舅子,也就是王成的舅舅。 沈度正在沉思,却忽然察觉袖子一动,侧头一看,只见姬央纤细的手指正拽着他的袖角,沈度的眉头一动,但看姬央撅着嘴,也不说话,满眼委屈地站在后面看着他。 沈度有些不耐,在心头叹息一声,面上却丝毫不显。 姬央只见沈度向她伸出手,顿时心花怒放,快走两步上去,将莹白的小手放入沈度的掌中。 沈度的手温暖而干燥,被他握着的感觉直甜到了姬央的心里头,比什么披风都管用。 沈度放慢了脚步,姬央也不说话,不再打扰明显在沉思的沈度。两人登上园子里的假山“叠翠”,在这里可以望见整个侯府的花园,里面灯火点点,静谧深邃,天上半轮皎月倒映在花园里的镜湖里,更添秋瑟。 不过姬央的心里却正是春花烂漫,刚才上假山时,沈度十分体贴地一路扶着她的手肘,这让姬央心里十分熨帖。 正欢喜时,听得东北角一缕幽幽的琴音飘起,哀婉低回,似诉似泣,仿佛一位织娘正等待她出外征战而久久不回的丈夫,继而悲信传来,哀痛愈深,雁北飞而形单影只。 姬央听得痴了,动情处也忍不住潸然泪下。 不知何时,沈度已经放开了和姬央交握的手,她也无知无觉。待曲终,姬央才转头问道:“是谁在抚琴啊?” “应是五嫂。”沈度道。 姬央不由叹服,“真是绕梁三日。” 晚间,两人自歇下不提,姬央本来还有些怕沈度又掇弄她,前两日太辛苦,虽然她的身体底子好,可到底也有些吃不消,隐隐还有些疼痛。 不过今夜沈度的兴致明显不高,姬央暗自松了口气,夫妻俩各盖一床被子,姬央却又不喜,偷偷地c轻轻地掀开自己的被子,钻入了沈度的被筒里,将脸贴在他的背脊上,又安心又暖和。 待沈度转过身来,姬央也不害臊地往他怀里钻去,仿佛只有贴得紧紧的才能宣泄她心里的欢喜。 被筒里的热气将姬央那藏在精致细白的锁骨窝里的幽香蒸腾出来,送入了沈度的鼻尖,他伸出手将姬央搂入怀里,手掌从她的腰部开始下滑。 姬央好歹也是当了两夜新妇的人了,她慌忙忙地想往后退,却被沈度的大掌扣住了背。姬央伸腿去踢沈度,却被他顺势将腿架在了腰上。 这岂不正叫做“自讨苦吃”,那床又响了好一阵子。 到天明时,沈度去练剑,姬央还睡得死沉死沉的,更不提跟着他去学剑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一锭金(上) /str一ng直到沈度练完剑回净室洗漱,姬央才勉强睁开眼睛,一边儿打着哈欠,一边儿又闭上眼睛,责怪玉髓儿怎么不叫她。 天知道,玉髓儿就差没拿铜锣在姬央耳边敲了,不过瞧着她家公主那一身旧痕未退,又添新迹的青青紫紫,玉髓儿也不忍心叫醒她。 姬央的眼皮直打架,实在撑不起身子站起来,刚坐起来,便又倒了回去,她也就歇了起身同沈度一起用早膳的心了。 沈度从净室出来后,转头看着歪在床头软枕上的姬央。乌黑发亮仿佛缎子一般的青丝随意地铺在枕上,松松垮垮c皱巴巴的亵衣勉强遮住了胸前风光,露出纤细玉白的一段脖子。人慵懒地靠着,将花瓣似的脚趾头露在外面玩儿,见他出来,还冲他展颜一笑,眉间眼角的一丝春意像微风轻拂心湖,挠得人心痒痒的。 沈度的眼神在姬央的胸口流连了几息,这才道:“我去祖母屋里用早饭,你再睡会儿吧。” 姬央听了,直接就跳下了床,掩了掩衣襟,想要将沈度送到门口。 此时已经入秋,一大早的寒露尤重,姬央却还赤着脚,沈度不由得叹息,走过去将姬央拦腰抱起,惹得她一声惊呼。 “六郎?!”姬央惊讶地道,赶紧圈住沈度的脖子,有些害怕摔下去。 “你的脚不冷么?”沈度问道。 姬央却没想到他是在关心自己,心里一甜,脸上就泛出了甜蜜的笑容,娇滴滴地道:“我是想送你嘛。” “你歇着就行了。”沈度从姬央的脖子里往下看去,又添了一句,“要不要我替你上药?” 姬央的脸瞬间就红成了林檎果,她不说话,也不摇头,这就是肯的意思了,不过到底脸皮没有厚到可以直接说出口的地步。 沈度取了药膏来给姬央抹,她的脸几乎沉在了沈度的怀里,待他走了许久,姬央的脸才渐渐从红色恢复成了莹白。趴在床上,又昏天黑地地睡了过去。 幸亏姬央是公主,不用认真的对长辈晨昏定省,否则照她这样睡到日上三竿的情形,做人儿媳必然会惹得舅姑不满的。 姬央快到晌午时才起床,第一句话就是问玉髓儿,“六郎有说今晚回不回来用饭吗?” 玉髓儿摇了摇头,姬央颇为失望。 北苑的日子才过了几天就开始有点儿无聊了,几个长辈若有似无的疏远,姬央能察觉出来,她倒是想得开,毕竟自己才刚来,又是公主之尊,彼此不亲近是应该的。 姬央想着沈度,摸了摸下巴,好像应该去老夫人和阿姑跟前亲近亲近,但是跟老人家聊天实在没什么好玩儿的。 至于大嫂裴氏更是比老人还老人,成日就在佛堂里诵经,五嫂虽然是个才女,只是性子也喜静,不能老去打扰她。其他两房的妯娌姬央就更不熟了,想起八弟妹贺悠就有点儿不来劲儿。大娘子沈薇要管家还要绣嫁妆十分忙碌,其他几个小娘子年纪又太小。 姬央唉声叹气地细数了一番,竟然没有一个可玩之人。想她在宫里的时候,但凡流露出一点儿无聊的意思,下头的人就会绞尽脑汁找好玩儿有趣的事儿来逗她欢喜了。 “公主这是怎么了?”玉髓儿上前询问道。 姬央嘟嘴道:“有点儿无聊呢,你快想想法子,我都要发霉了。” “那我们去园子里逛逛吧。”玉髓儿赶紧道。 真没劲,再美的园子也是死物,没什么乐趣。姬央的性子活泼本就不是那种赏花看草的人,所以她只撇了撇嘴。 玉髓儿又道:“那公主要不要弹琴,练字,下棋”玉髓儿的声音越说越低,因为姬央看她的眼神真是越来越鄙视了。 玉髓儿也是痛苦呢,以前在宫里自有那些小太监陪着公主玩儿,她们何曾费过脑子,“那公主想做什么呀?这儿又没有歌姬c舞姬,不然也能叫来给公主解解闷儿。” 姬央眨了眨眼睛,她对歌姬c舞姬并不感兴趣,但是玉髓儿无疑是提醒了她,这里可是冀州,不是宫中呢。 在宫里的时候她母后管得严,姬央就是一把火把宫殿烧了都没事,但就是不能出宫,可是这是冀州呢。 姬央拍着自己的脑门儿,一下就弹了起来,“瞧我这脑子,居然这么久都没转过弯来。走,咱们上街上玩儿去。” 北苑自成一府,还有向着大街开的门儿,姬央要进出不用跟任何人禀报,她就是公主府的老大。 玉髓儿拖不住摩拳擦掌的姬央,只一脸担忧地道:“公主,就咱们几个人跟着你去啊?外头安全不安全啊?要不然让驸马派一队侍卫跟着咱们去吧?”玉髓儿可不比姬央,她知道如今天下很不太平,人心惶惶的,上回在漳水畔遇袭的事儿,玉髓儿至今心有余悸,可这些话她又不敢对姬央说,只能委婉劝阻。 “怕什么呀,这里可是六郎治下,我看挺太平的,难道还有人敢对咱们动手不成?何况,我又不是以公主的身份出去的,咱们就扮作普通百姓好了,还可以体察民情呢。” 玉髓儿心里翻了个白眼,贪玩就贪玩吧,居然还给自己找这样冠冕堂皇的借口。 姬央嫌弃玉髓儿拖拖拉拉,秀眉一拧道:“你到底去不去啊,不去我就带露珠儿去了。” 玉髓儿一听这可不行,她宠婢的位置可不能丢,但又实在是担心姬央的安危,“那就多带些人吧,公主还得带上面纱才行。” 姬央不耐地嘟嘟嘴,“你好生啰嗦呀。” 玉髓儿收拾东西的时候,姬央不忘在旁边叮嘱,“多带些钱。”小公主也是知道钱的用处的,在洛阳宫中有一条专门的御街,就是为姬央而存在的。 苏皇后受不了姬央痴缠,又不许她出宫,只好在宫中模仿民间建了条御街,让太监在那些铺子里兜售各种民间玩物,还有茶楼酒肆,真正的客人就只有一个——安乐公主。 “可是公主,你的衣裙都是宫制,咱们往日制的那些民服都是女儿家的衣裙。”玉髓儿为难地看向姬央。 姬央又是一拍额头,她在宫中逛御街的时候自然不穿公主服饰,有时候扮作宫女,有时候又扮作男儿,或是富家小姐,穷家碧玉,但可从没扮作过妇人。 “女儿家就女儿家吧。”姬央重新在妆奁前坐定,“那就梳个双环髻吧。”那是女儿家惯常的发髻。 只是玉髓儿的手艺实在一般,姬央忍不住抱怨道:“可惜环娘不在了,倒是应该让母后再给我送两个梳头的过来。”那环娘是宫中专职梳头的宫女,心灵手巧,姬央的发髻可以三百六十五天不重样儿。只可惜那次在漳水畔她也罹难了。 如此拖拖拉拉,等姬央出门时,已经是午饭时分了,正好去酒楼用饭。 姬央去酒楼乘坐的是牛车,满大街都是牛车,很少看到马车。因为现如今连年征战马匹是极为贵重的。 冀州并不产马,所以战马一直很紧缺,民间不许擅自拥有马匹,即使养马也是为官府养的,全都供给了军队。直到最近几年沈家兼并了幽州,才在冀北之野兴建牧场开始牧马。 当然姬央是有马车的,不过她可不想惹眼,因此只叫管家准备了牛车,至于去哪家酒楼姬央也不知道,就只管往那楼最气派人最多的地方去就是了。 德胜楼在南北通衢信阳大街和东西大道长乐大街的交汇处,是信都最为繁华的街区之一,周围茶楼c酒肆林立,外地客旅多投宿此地。 只是这会儿正是午食时分,德胜楼几乎座无虚席,姬央一行人上得二楼,窗边已经没有位置,就只墙角有个三人位,坐在那里什么都看不见,憋气。 玉髓儿四周看了看,便抬脚往窗口正对长乐大街的那一桌走去,“几位能否行个方便,这一顿就算是我家公我家主子请的。” 那三个汉子看起来穿着朴实,长相也憨厚,玉髓儿这才挑了他们这个“软桃子”捏。 结果那三个汉子只扫了玉髓儿一眼,呵笑一声便转过了头去继续喝酒吃菜。 玉髓儿可是跟着姬央长大的,平素在宫里谁敢不给她面子,这会儿却被这三个布衣男子给奚落了,面子上实在过不去,柳眉先是一竖,又想起她们这趟是微服出来的,也没带个侍卫,眉毛又平了下来,从荷包里拿了一个金锞子出来摆到那三人桌上,语气倨傲地道:“三位若是移步,这锭金子就是你们的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一锭金(下) /str一ng结果那三人中最年长的那位,从袖口里掏出两锭金元宝来拍在桌上,“你要是立即闭嘴,这两锭就是你的了。” 玉髓儿柳眉一竖,眼睛一瞪就要发飙,结果却看到她家主子步伐轻盈欢快地走过她面前,一手一个地抓起了那两锭金元宝。 “还楞什么,走啊。”姬央朝玉髓儿道,然后往空中抛了抛金元宝,“这样子赚钱可真是太容易了,走,咱们换一家吃去。” 那三个男子大约没想到会有这样戏剧性地转变,姬央一行还真就往楼下走去了,别看他们金元宝拍出来的时候很有气势,那不过是输人不输阵而已,若真叫姬央拿走了那两锭金元宝,他们的盘缠可就没了。 “慢着。”三人中的瘦猴子喝道,“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儿?” 姬央回过头去朝那三人羞了羞脸,“男子汉大丈夫,说话到底算不算数啊?不是你说我家丫头闭嘴,就可以拿走这两锭金子的吗?怎么,想反悔啊?羞c羞c羞。” 那瘦猴子就要暴动,却被那最年长的中年汉子一把捉住了手腕,“算了。” “大哥。”那瘦猴子不服地想挣脱开,却被那中年汉子牢牢地钳着。 “三弟。”中年汉子朝他摇了摇头,“难道你想被个小姑娘笑话?” “大哥说得对,人最重要的就是信义。”三人中最其貌不扬的老二起身帮衬老大道。 那老三这才愤愤地放下手,却听老二道:“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没想到咱们三个老江湖今天却看走了眼,遇到了这么高明的骗子。” “说谁是骗子呢?”玉髓儿不服气了,她家公主可可不在乎这点儿钱呢,从来不会骗人钱的。 姬央又朝空中抛了抛金元宝,“啧啧”道:“本姑娘才是大开眼界呢,明明是自己想说话不算话,却还诬赖咱们是骗子。” 姬央往回走去,往那三人跟前一站,将金元宝拍在桌上,连带着玉髓儿给出的那一锭也放到了桌上,“我却是说话算话的,你们若是现在走,这三锭都是你们的,怎么样?” 那被称作大哥的卢铁山也有些动怒了,先才他见姬央语态娇憨,自己这方也的确有说话不算话的嫌疑,便动手阻拦了张耿,哪知道对方得寸进尺,他们三兄弟可也不是好惹的。 “别以为我不打女人。”张耿闻言立即握起了拳头。 姬央面对张耿的威胁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好吧,你们不想走,咱们也想坐这一桌,相逢不如偶遇,这样吧咱们拼桌行不行?” “公”没等那三兄弟反对,玉髓儿最先跳了出来,“这怎么可以?!” 姬央朝玉髓儿道:“那你有本事让他们挪桌吗?” 玉髓儿立即哑口无言,心里想着下次再出门一定要带着侍卫来清场。 那三兄弟大概没想到画风会陡变成这样,一时哑口无言地看着眼前这位做派十分出格的姑娘。 看她华服丽婢应是世家出身,怎么却是这样的性子? 姬央可不管这些,往那老三的凳子上一坐,冲着他道:“喏,你坐过去吧,这样就大家都能坐下了。” 老三木楞楞地还真就往旁边让了让,和他二哥挤到了一张椅子上,三个汉子突然就拘束了起来。 倒是姬央跟没事儿人一样对玉髓儿道:“你去叫小二来收拾了上菜,今天我请客。” 玉髓儿只嘴上“哦”了一声但是脚下一点儿没动。 “怎么还不去?”姬央开始不耐了。 “小姐,这样不好吧。怎么能跟不认识的人,还是男子同坐一桌呢?”玉髓儿道。 姬央道:“这不是挺好的吗?我正愁没人陪我吃饭呢。”玉髓儿等人因着主仆有别,是不敢上桌子同姬央一道用饭的,不管是在宫里还是在那太监开的御街上,姬央吃饭的时候从来都是孤零零的,所以她才那么期盼着沈度能回北苑用饭。 玉髓儿还待要开口劝阻,却被姬央一个冷冷的眼风扫过,再不敢说话,毕竟主子的命令本就要无条件服从的。 看着玉髓儿去找跑堂的小二,姬央这才满意地收回视线,她的美目刚看向卢氏三兄弟,就见那大哥卢铁山站起身道:“我们吃好了,姑娘慢用吧。” “大哥,我还没”老三张耿的肚子还瘪着呢。 但是卢铁山可不管张耿,拉了他就往外走。 到了德胜楼外,张耿甩开卢铁山的手臂道:“大哥,你这是怎么了啊?好不容易吃顿好的,我都好几天没吃饱饭了。” 卢铁山道:“她一个姑娘家,你好意思跟她同桌吃饭啊?” 张耿是个粗汉子,“我怎么不好意思啦?是她自己坐下的,又不是我拉她坐下的。我怎么不好意思吃饭啊?” 老二何敬仁拍了拍张耿的肩膀道:“走吧,换个地方吃。大哥做得没错,那姑娘的身份恐怕不一般,她脑子虽然有毛病,但她家人肯定没毛病。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你怎么就看出她身份不一般了?我看也不怎么样嘛,要是身份尊贵,还能这样死皮赖脸地抢咱们桌子啊?”张耿可不认同他二哥的话。 何敬仁道:“你留意到她的鞋子没有?” 张耿不可思议地看向何敬仁,“我看她鞋子做什么?” 何敬仁就有点儿尴尬了,他有点儿特殊的小癖好,爱妇人尤爱其脚,所以看女子时总是习惯性要去看她们的脚。 “她鞋尖上坠的那一对明珠有龙眼大小,大小均一,珠光润亮泛粉,光是这对珠子就价值千金了,且是有钱也难买。那妖后爱明珠,天底下的珠子都进了洛阳宫中了,这姑娘居然鞋上就有两颗,出身定然不凡,说不定就是信阳侯府的千金。”何敬仁道。 别说这个何敬仁还真有点儿眼光,虽然没猜中,但是差之已不远了。 张耿一听是信阳侯家的千金就不说话了,他们三兄弟大老远过来不就是有求于冀侯么? 不过张耿突然又“咦”了一声,“二哥,咱们上德胜楼来不就是看能不能打听打听拜见冀侯的路子吗?既然这位姑娘是信阳侯府的千金,那咱们不是正好跟她打听消息吗?” 何敬仁玩笑道:“这么舍不得啊?你是不是看上她了?脸都没看到,一把声音就把你给迷住了啊?” “说什么呢,你?”张耿一下就跟尾巴被踩了似的跳了起来。 卢铁山和何敬仁都大笑了起来,前者道:“看来等咱们兄弟建功立业之后第一个要办的就是三弟的亲事。” 张耿被臊红了脸,“你们怎么这样?我说的都是正经的。” 何敬仁笑够了才道:“且不说她一个妇道人家懂不懂那些,由一个女子引荐,咱们兄弟还能有什么出息?此外,依我看那姑娘也是偷跑出来的,不然这世道她一个美貌的姑娘出门,怎么连个家丁都不带?你就是问她,她也不敢跟你说实话的。再说了,我也只是猜测她是信阳侯府的人,信阳这么多世家咱们未必吃个饭就能碰上侯府千金。” 张耿挠了挠脑袋憨笑道:“二哥,你怎么知道她生得美貌的?” “还说不是看上人家了?”何敬仁打趣道:“虽然看不到她的脸,但她身边的丫鬟都生得那般貌美,她一个做主子的总不能差得太远。” 张耿点了点头,不好意思地道:“我看她眼睛生得真是水灵,比湖水都还水灵。” 张耿的确是被姬央那双大大的眼睛给美住了,那会儿他都想打人了,握紧的拳头愣是没扬起来,就是因为一下就看到了姬央的眼睛,不知怎么的手就软了。 别看张耿长得挺老气的,但实际也就只有十八岁,荤都没开过,不像卢铁山和何敬仁都是成过亲的,只是后来遇到天灾,老婆孩子都没了,这才赤条条上路奔个前程。 却不说这三条吃了饭就开始想女人的光棍了,姬央却正得意地坐在那德胜楼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捣衣声 /str一ng玉髓儿领着小二回去时,没见着那三兄弟不由吃惊,“小姐,那三兄弟呢?” 姬央不误惋惜地道:“走了啊。”好容易吃饭的时候能有个陪客,结果那三人就跑了。 玉髓儿大松了一口气。 姬央叫来那小二的唱菜谱,这年月没有纸写板雕的菜谱,全靠小二一张嘴给客人唱名,他们唱菜谱就跟唱曲儿一样,抑扬顿挫,带着节律。 “客官你听我唱嘞,德胜楼里厨子多诶,大厨子会做各种鲊嘞,裹鲊c蒲鲊c猪肉鲊c羊肉鲊c茄子鲊c扁豆鲊。二厨子会做各种菹嘞,蕨菹c木耳菹c瓜芥菹c麋鹿菹。三厨子的蒸鸡c蒸鸭c蒸鱼c蒸猪头最拿手诶,四厨子的鹿脯c铜鱼脯c度夏白脯” 说不得德胜楼的菜式的确颇为丰富,小二唱菜名的时候带着满脸的骄傲,然而听在姬央耳朵里也就尔尔,聊且看看而已。 “行了,把你们大厨子c二厨子c三厨子,各种厨子的拿手菜都上来一碟。”姬央道。 “呃。”小二的看了看姬央和她身后的几个丫头,“这位小姐,怕是有些吃不完吧。” “吃不完就拿来看啊,罗唣什么?”玉髓儿瞪了那小二的一眼,在宫里吃饭的时候本来顿顿就有看菜,那就是拿来给主子们看的。到了这冀州来,别说看菜了,吃的东西宫里拿来喂耗子,耗子都嫌硌牙呢。 那小二的遇到冤大头自然乐得相从,也不再多言。 玉髓儿等那小二的走了,立即朝姬央抱怨道:“小姐,你今天邀那三人一同用饭做什么?粗鄙不堪,一身的泥味儿不说,若是被驸,被主公知道了,可怎生是好?幸亏那三人识相。” 姬央好笑地看向玉髓儿道:“知道啦,怎么没了女史大人,你反而比她们更啰嗦?” 玉髓儿心里腹诽,她不啰嗦行吗?她家公主出了宫之后就跟放出笼子的鸟一般,可着劲儿的撒欢,叫人魂都快吓掉了。 “也不知道那三人是个什么来历,先开始脾气还挺硬的。”转眼玉髓儿又好奇了起来。 姬央道:“听口音不像是冀州人,倒像是凉州那边的口音,面有菜色,鞋都磨破了,有金子却不舍得花,刚才桌上的菜怕是这楼里最便宜的,你觉得是为什么?” 玉髓儿眼睛一亮,“他们是来找门路的?” 姬央点了点头道:“应该差不多吧。”那么老远来找门路,也不知所为何事。 “那可别求到咱们府上来,哼。”玉髓儿可是顶看不惯那三人的。 结果人家没求到侯府上,姬央她们却先欠了那三兄弟的人情了。 所谓财不可露白,一露出来就容易遭歹人觊觎。虽说冀州的治安算是好的,可也挡不住玉髓儿露出来的那是一个金锞子,足够一户人过好几年了。 总有那因为各种原因而不得不铤而走险的,在酒楼里盯上了姬央一行,一直缀在她们身后,趁着姬央她们逛绸缎铺子出来的时候,从背后一把抓了玉髓儿系在腰上的荷包就跑。 玉髓儿惊呼一声,都忘记去追了,倒是姬央反应足够快,当即就追了上去,太刺激了,竟然一出门就遇到偷儿,姬央是越追越有劲儿。 丢荷包是小,自家公主跑去追小偷才事大,玉髓儿无奈地跺了跺脚,跟着追了上去,一路追一路喊,“小姐,小姐,算了,算了。” 姬央正追得起劲儿呢,哪儿能听玉髓儿的,她好容易遇到件好玩的事儿。 玉髓儿哪有姬央灵巧轻盈啊,再说也没有那个体力,追了三条街就已经气喘吁吁跑不动了,恰看得那卢氏三兄弟从旁边巷子出来,赶紧地跑上去,“三,三位大哥,帮,帮我们家小姐。”玉髓儿实在喘得不行了,“偷,偷” 按说卢氏三兄弟本和玉髓儿有点儿不对付,但他们身具侠气,侧头看见姬央在前面追一男子,想是遇着偷儿了,立即也拔腿就追了上去。 那偷玉髓儿荷包的偷儿回头看了一眼紧追不舍的姬央,后悔得都肠子都快断了,他原是想着不过几个女的,便是明抢了那荷包也没什么,可哪里知道遇上了硬茬,这姑娘跑得比他还欢实,他都气喘如牛了,后面那位的呼吸听着也不过比先才稍微快了一些而已。 这偷儿也算是这片街的地头蛇了,专门带着姬央穿街绕巷,却没能如愿地将人绕晕,这还是体弱多病的千金小姐么? 那偷儿跑着跑着已经有认命的打算,姬央眼见着就要追上他了,可堂堂安乐公主也不能屈尊用手去拦那小偷不是? 只是那小偷自寻死路,一个劲儿往小巷子里钻,姬央跑着跑着往旁边那墙上一蹬,借力之后一个飞步踩在那小偷的背上,小偷应声而倒。 漂亮!姬央暗自为自己喝了一声彩。 不过那小偷也是能耐,匍匐到地上后立即滚了起来,作势就要跟姬央拼命,他可没有不打女人的破规矩,就算这女的跑得快,但总不能男人当街打架扭成一团吧? 呃,这个姬央还真没料到,险些被那狗急跳墙的偷儿给扑倒,亏得卢氏三兄弟及时追了上来,跑得最快的就是老三张耿。 经此一番,冤家就算是解了。 姬央领着玉髓儿等人上前谢过了卢铁山三人,“今日真是多谢三位壮士了,我也无以为报,只胜在是冀州人而已。翌日三位如果有事,可以到信阳侯府寻我们,就说找玉髓儿便可。” 卢铁山和何敬仁面面相觑,没想到这位小姐还真就是信阳侯府的千金。只是看这姑娘实在有些不着调,他们也没指望她什么,当即别过不提。 姬央用过晚饭才回的北苑,她已经洗漱上床了才见沈度从外面踱进来,又复起身迎了上去,眼巴巴地喊了声,“六郎。” 沈度道:“今天外面好玩吗?” 姬央俏皮地吐了吐舌头,“你都知道啦?” “下次再出去,必须叫侍卫跟着,哪有自己跑去追偷儿的道理?”沈度一边说一边往净室去。 姬央亦步亦趋地跟着,“你怎么知道我追偷儿啦?” 沈度开始解着自己的衣带,腰带取下来顺手就递给了姬央,姬央也二话没说就接了过来替他放好。 “人都送到衙门里了,我能不知道?”沈度反问。 姬央“哦”了一声,“我那几个丫头都腿短,我要是不去追,岂不是叫那小贼跑了?” “你就没想过自己的安危么?那小贼若是还有同伙,你们几个弱女子追过去正好落入陷阱,你想过没?” 沈度问了半天,没听见姬央回答,侧过头去一看,却见她脸红得跟煮熟的虾一般,眼睛直愣愣地看着他。 姬央的确是看呆了,她跟着沈度进来的时候并没想过会看到这一幕,她虽然和沈度已经是真正的夫妻了,可也没有这样明灯亮火地看过他的身体,那两个晚上都是在帐子里,借着昏黄的灯光看过几眼,且也没机会认真看过。 在姬央的认知里,男人的身体可没什么好看的,至少是毫无美感的。 但这一刻沈度毫无赘肉的精瘦身体却颠覆了姬央的认知。他的背很宽阔,脊柱线漂亮地延伸下去,四肢修长而有力,肌肤在灯光下反射出一种瓷器的铜色釉光,浑身上下都呈现出一种姬央从没见过的“力量之美”。 即使沈度不是她的夫婿,姬央也得诚心地赞叹一句,“伟哉美矣”。 沈度在姬央直愣愣的眼神里直接转过了身正面她,正准备说话,就见姬央惊呼一声,瞬间闭上了眼睛转身就往外跑。 毕竟才新婚几天,若是姬央就能直面那凶物可就怪了。 沈度上床的时候就看见姬央正蒙着被子装死,他也乐得假作不知,省得再应酬姬央,不过才几日功夫,沈度已经发现了,姬央就是个活泼过度的话痨。 姬央本是有些羞涩,所以才将被子拉过头顶的,结果沈度上床之后完全不理会她,她只好怏怏地自己掀开被子,往沈度的被筒里钻了进去。 真是搞不懂为什么要放两床被子,姬央微微撅起嘴巴。 因为修习苏后传授的玄月功,身子一年四季都是沁凉凉的,她自己虽然不觉得多冷,可对沈度的体温却很向往,哪怕是睡着了,也习惯性往他怀里钻。 沈度被姬央那一拱一撅的动作给磨出了火,伸手往姬央的腿间探去,“不疼了?” 姬央听懂了沈度的暗示,思及先才看到的那一幕,未免又羞红了脸,虽然还有些许的不适,但比今早可是好上了许多,但出于女子的矜持,她还是低声道:“还有一点点呢。” “那就好好儿睡吧。”沈度缓缓抽回手。 “哦。”姬央心里有些欢喜,觉得沈度这是心疼她呢,为了表示自己很欢喜,她又更努力地往沈度怀里钻了钻,贴得严丝合缝地这才噙着笑满足地闭上眼睛开始睡觉。 这可真是难为沈度了,他本就阳火燥热,偏偏姬央又是绝代尤物,身上天然一股香气,非花非果,在被子里被热气氤氲而升腾,说不出的惑人,令人闻之便心猿意马。 沈度的心念默转三周,五指轻轻抚摸到姬央的腰际,往下一滑重重地抓了一把。 已经迷迷糊糊的姬央“嘤咛”地抗议了一声,旋即就被泰山压顶,险些喘不过气来,好容易偏过头喘口气,沈度却跟要吃人似的。 真叫是泥红遍地,莺啼啾啾,狂风但无良心,骤雨更且倾盆,姬央“唉唉”相求,却只恨郎心似铁,捣衣声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远足行(上) /str一ng好容易风停雨歇,半晌闻不见女声,青青和子衿听见摇铃,从两旁拉起帷帘,但见沈度拦腰抱了安乐公主出来。 安乐公主此时身上不过草草裹了件披风,雪白的腿从敞开处露出来,上面印着明显的指痕,一双玉足欺霜赛雪,粉嫩的指甲则好似雪里粉莲,只如此怜人之处,却也有红痕点点,叫人看了莫名面红耳赤。 青青和子衿双双赶紧低下头去,只见那床铺更是靡乱而湿漉,两人手脚利落地换了干净床单被褥,垂首出来恭请两位主子安寝,却稀奇地看见自家侯爷正坐在榻上拥着安乐公主喂水。 “还要。”姬央娇呖呖地道。 被沈度横扫一眼,青青赶紧上去桌前倒了一杯温水,想要喂给安乐公主。 哪知道姬央虽闭着眼睛,却闻得有脂粉香靠近,她想也没想地抖了抖腿娇嗔道:“不要她喂。” 沈度自然可以训斥姬央,但看她意娇神懒,眼睛都睁不开了,说话也不复清甜,求饶求得哑了嗓子,更兼露在外头的肌肤红痕斑斑,也是可怜。 “给我吧。”沈度朝青青道。 青青低眉顺目的将水杯递了上去,退下后心里却是汹涌万端,她们何曾见过侯爷对姬妾有此等轻蜜爱怜的时候,便是当初云氏在的时候,也没有这般恩爱光景。 姬央满意地喝了大半杯的水,这才昏昏睡去。 只沈度看着她的睡颜却是久不能寐。他虽然因为修习九转烈阳诀而需与女子交合以融汇阴阳,但自身却非那贪欲纵情之辈。 每每都是极有分寸的,唯独到了姬央这里,似乎一沾她的身子就被黏住了似的,恨不能长眠在她胸口,要将她嚼碎了吞进肚子里方能一填欲壑。 沈度猜测苏后必然传了姬央什么迷惑男子的秘法妖术,只是他暂时并没发现端倪,需要静观以待。 此后,沈度一连两日都没回内院,皆歇在外院书房。 到第三日晚上,沈度刚踏进内院的门,就被柳瑟瑟的丫头娟儿截住了,说是柳姬身子不适请他去看看。 祁北媛得了这消息,可是乐坏了,“我还以为这柳瑟瑟是个聪明的,结果却是个蠢货。这时候去给安乐公主添堵不是老寿星茅厕里打灯笼么。咱们且看看公主娘娘的手段吧。” 可惜姬央这个公主娘娘做得实在不到位,她身边的玉髓儿等几个丫头也是初来咋到,没什么人脉可用,这后院的消息对她们而言是十分闭塞的。 所以姬央完全不知道沈度在走进北苑之前还去了柳瑟瑟那里。 “这被子怎么回事?”沈度洗漱出来之后看着床上阔大无比的被子问。 姬央道:“我让她们把两床被子缝成了一张,这样我们两个人盖一床就不会嫌窄了。”她不喜欢床上铺着两个被筒,太生分了。 姬央讨赏似地上前拉了沈度的手去摸那被子,“是不是很轻?这是我叫人这三天赶出来的呢。里面装的蚕丝还算轻薄c保暖,不过这不是顶好的,实在是时间不够,我已经叫人赶制鸭绒被了,那才是真正的暖和,我在宫里用的就是鸭绒做的被子。”陪嫁里也有几床的,可惜遗失在漳水畔了。 “蚕丝?”沈度皱了皱眉头,但并没再多说什么,只道:“安置吧。” 躺在床上,姬央有点儿不明白自己是哪里惹得沈度不悦了,她侧身看着沈度小心翼翼地道:“你不喜欢蚕丝吗?那等鸭绒的做好,我们就用鸭绒的好不好?” 想要指望从小养尊处优,不识人间疾苦的安乐公主短时间就能懂得沈度不悦的原因却是强人所难了。 沈度也明白这一点,所以替姬央拉了拉被子,“睡吧,明天我带你出去转一转。” 这真是天上掉馅儿饼了,姬央万万没想到沈度会抽出时间来陪她出去转,一时间欢喜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仰起头便在沈度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她眼里的欢喜太过纯粹,以至于沈度都有些后悔自己明日的打算了,但也仅仅只是有些而已。 清晨用过早饭,沈度嘱咐姬央收拾行李,“这一趟可能要去一个多月,甚或更久。” 姬央“哇喔”一声,蹦起来就抱住了沈度,“太好啦,终于可以出去玩啦。”她从小被关在宫里,最期盼的就是能出宫到处走走看看,却一直不能成行,没想到才嫁过来几天,沈度居然就要带她出远门儿。 天下还有比这更美好的事情吗? 姬央的眼里亮着星星,璀璨夺人,沈度却毫无眷恋地掰开了她的手,将她推离怀抱,“不是出去玩儿,我要去巡边,顺便带着你去看看。” 姬央听了却是一点儿也不失望,能出远门对她来说已经是极大的欢喜,何况沈度有公务在身却还肯带着她一同前往,这本身就说明了很多问题不是? “可我还是一样的那么欢喜。”姬央脸上已经笑开了花,喜滋滋地又在沈度脸上啄了一口,然后跟蝴蝶似地偏旋而去,“我去收东西,咱们是去北边儿吧?那我要多带些厚衣裳。” 冲着姬央这样的人多大的脾气都不好发,行事做派的确是公主的风格,跳脱得厉害,却一点儿大家闺秀之气也没有,沈度不由得揉了揉眉心,也不知道自己的安排能不能奏效。 薛夫人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险些被气得喘不过起来,对着前来辞行的沈度道:“六郎,你这是去巡边带着公主去算是怎么回事儿啊?怎么先前从没听你提过,是她缠着你要去的么?” “不是,我带她去看看民生疾苦,苏后将她养得一点人间疾苦不知,总要叫她知道她父皇母后对这天下的黎民百姓究竟犯下了什么样的罪行。”沈度道。 这话自然是有理的,但在薛夫人看来却是完全没必要对安乐公主费这等苦心的,就当养一只金丝雀便好,一旦大厦倾毁,这只金丝雀也就没了用处,反而只是累赘。 “有这个必要吗?”薛夫人道:“她是苏后之女,多少人恨不得啖其皮肉,只怕反而让民心不稳。” 这话其实说得有些自欺欺人了。皇帝皇后高高地远在宫中,老百姓也就是听个传说,也更不知道安乐公主是何方神圣了。黎民心里更憎恨的却是当地不恤民力的贪官污吏,虽然这些贪官正是皇帝任命的。 只有那官场中人,知道苏后是个什么样的人,才会恨她败坏祖宗基业。 沈度道:“中州气数未尽,还有李家撑着,谁也说不准还要等多少年,可安乐如今却是冀国公夫人,总不能一点儿民生不知。” 薛夫人却说不过沈度,只担心自己儿子为姬央所惑,“但愿你是真的这么想。” “阿母这话是何意?”沈度问道。 薛夫人跟自己儿子讲话也没那么多讲究,直言不讳地道:“安乐艳夺天下,我是怕你把持不住,步了皇帝后尘。” 沈度哂笑一声,“阿母多虑了。” 却说沈度辞了老夫人和薛夫人,领了姬央沿冀并两州交界处往北走,经大陆泽往巨鹿。 大陆泽是天下九泽之一,汇九水于一泽,其广千顷,其势浩浩,一眼望去不见其缘,真道是“茫然涵虚混太清”。 洛阳宫中虽有鸿池,冀州之内亦有衡水,其广阔无垠却又哪里及得上这天下九泽之一的大陆泽。 姬央一看到那波光潋滟的湖泊,不由赞道:“其广如海矣。”她没有见过海,只在书上看到过,所以才会有井底蛙之叹。 沈度侧头道:“远不如海也。” 姬央眨了眨眼睛,似乎在说这么大都还不如海啊?旋即脸色绯红不好意思地道:“我没有见过海。” 女子本就很少外出,没见过海是理所应当,沈度正想随便安慰一下,结果就听姬央欢喜地道:“郎君,听说冀州就东临大海,你下次若是往东巡边,可不可以也带我去看看?” 这可真是得寸进尺了,却哪里还有下一次,实际上这一次沈度就已经颇为后悔了。姬央是看什么都稀奇,看什么都好看。一双水洗似的大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他,饶是沈度心硬如铁,但奈何昏君妖后还在,姬央还是安乐公主,所以表面文章沈度还是得做的。所以同意姬央在黄昏落脚后出去逛逛。 这可就不得了了,沈度完全不懂女人可怕的购买力。 安乐公主回到客栈的时候,身后跟着的丫头c婆子包括侍卫在内,手上全抱满了的东西,塞满了半个马车。 吃的有各色蜜饯c米糕c桃片,瓜仁玩的有泥人c面人c糖人c摩睺罗戴的有木钗c银簪c绸花c绣花囊甚至连布都买了几匹,也不知那位用来做什么的,因为这些布即使是做安乐公主的擦脚布都够不上资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远足行(下) /str一ng昨儿晚上姬央在客栈里兴致勃勃地翻拣这些东西,看得沈度直皱眉头,“你买这些布做什么?” 姬央道:“这都是百姓自己家里染的布,我看那个大婶儿叫卖得可怜就全买了。而且这颜色染得挺好的,你看看?”姬央将布抱到沈度眼前。 “我是问你买来干什么?”沈度看着那靛蓝花布道:“你又不用这些,难道买来扔?” 姬央睁大眼睛道:“怎么可能?我以后可能都没机会来这里呢,买来做个纪念也好啊,看着它们我就会想起这一趟呢,这可是我们第一次出来呢。”姬央甜滋滋地笑着。 如此一来你叫沈度还能说什么?只能皱着眉头道:“这些米糕又存不久,你买那么多也是为了留个念想?” 姬央不好意思地道:“这倒不是。就是那卖米糕的小贩我瞧着太可怜了,嗓子都喊哑了也没卖出去几个,我就帮他全买了。你是没看到他脸上的那个笑容呢。”姬央一想起就开心。 因着姬央是一片善心,倒让沈度不方便责怪她了,只是散财童子未必就叫人喜欢,以至于沈度再次后悔当时仓促的决定,带着安乐不次于带了个大麻烦。所以姬央说下次还要去东海,沈度哪里肯应。 是以尽管姬央美目盼兮,沈度也丝毫不为所动,当然也不能不留一丝情面地拒绝安乐公主,留了个话尾道:“那就要看你表现了。” 沈度所谓的表现自然是指姬央不要再不停地买买买,以及那么缠人。 而姬央却被沈度的话给弄得玉面泛粉,这还真不是姬央自己想太多,实在是沈度嘴角的那丝玩味的笑容叫人容易心生误会。 姬央微微垂下眼皮细声道:“我昨晚上表现得还不好吗?”这话说得似乎十分委屈。 昨夜姬央嫌弃客栈的床不干净,又不想扫沈度的兴,只能由着他在桌子上行起那等事来。而且似乎不在床榻之间,沈度更为尽兴。 那客栈根本就不隔音,四周都是客房,姬央连哭泣求饶都不敢,她软得都站不住了还没被饶过。 沈度差点儿没被姬央的话给噎死,她倒是会想,真当他是那好色纵欲之徒了? 只是昨夜暖玉泛红,嫣粉泥漉,琼浆玉液,莺泣燕鸣,端的是叫人把持不住,不过略略一思,已经让沈度有丢丑的嫌疑,不得不正色道:“外头风大,你还是回车上坐吧。” 姬央看着沈度打马前去的背影,这才意识到沈度所谓的表现并非指床第之间。她的脸红得发烫,吹了好一会儿冷风才缓过劲儿去。 傍晚沈度一行就在大陆泽边扎营,除了晚上睡觉的时候,等闲沈度是不会进姬央的营帐的。 姬央也知趣地从来不去打扰沈度,可她又是个闲不住的人,见着湖上有渔夫打鱼归来,她就让玉髓儿上去搭话,将那竹筏买了下来,连竹筏尾巴上那两只鸬鹚一并买了下来。 只是苦于有渔网而没鱼竿,那渔夫倒是个机灵的,这一主一仆出手阔绰,他立即奔回不远的村子里给她们找了两杆鱼竿,又卖了个好价钱。 姬央却哪里会划船,她纯粹是为了好玩儿,且还不让玉髓儿和侍卫上船,她一个人战战兢兢地撑起篙,远离了岸边一c两丈,可后来那船就不听使唤了,一直在原地打转,姬央一边笑一边找着诀窍。 亏她还笑得出来,可是却苦了岸边的玉髓儿,看得心都快跳出嗓子眼儿了,生怕自家公主一个不小心栽水里去。 姬央好容易将船划到了离岸十几丈的地方,得意地叫着岸边的玉髓儿,“看我,看我。”意思是看她会划船了。 结果乐极生悲,姬央跳着向玉髓儿挥手的时候,一个没站稳,那竹筏上因有些微青苔又十分滑溜,姬央就那么栽下了竹筏,果然不出玉髓儿所料。 玉髓儿吓得一声尖叫冲破云霄,这下沈度想装没听见也不行了。 实际上沈度早就听到了湖上那串音铃笑声,只要姬央自己玩得开心不来罗唣他,他也乐得不去管她。 听得玉髓儿尖叫后,沈度掀帐出去,就见湖中十几个侍卫正奋力游向泽中空无一人的竹筏。 沈度立即猜到了发生的事情,脚尖轻点,身形一晃就落到了那竹筏上,运足目力看去,也不见湖中有姬央的影子。 玉髓儿在岸边又哭又喊,“公主c公主”眼瞧着也想跟着姬央一起投水而去了,却突然见姬央从竹筏底下冒出个头来,她这才停住哭声,开始不停打嗝儿。 沈度低下头瞪着冒出头的姬央道:“这样很好玩吗?” 姬央本来正玩得高兴还不想冒头的,却觉得头上一震,水压压得她险些透不过气来,这才不得不从水下探出头来。 这个把戏姬央以前经常玩的,行宫中有汤池,她就是在汤池里学会凫水的,之后就爱吓唬伺候她的宫女。也不知怎么回事,姬央最长可以在水里憋气憋半盏茶的功夫,比寻常人高出数倍,那些宫女c太监只当帝后c公主皆天之血脉也,也不怀疑为何姬央能憋气憋那么久。 姬央双手撑在竹筏上,抬头望向沈度,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她头发湿漉漉的,此时已是仲秋时节,湖水冻人,姬央脸色苍白得仿佛女鬼,有种艳异的美,所谓美人真是无论何等狼狈都难掩丽色,可沈度却无心欣赏。 回到营帐后,沈度大发雷霆,“有你这样玩的吗?” 玉髓儿端着姜汤站在门口不敢进去,心里只希望驸马能将她家公主骂醒,怎么可以这样玩啊,真是吓死个人了。她家公主什么都好,就是太爱玩了。 姬央打了个大大的喷嚏,揉了揉鼻子委屈地道:“你都不理我,我就想看看郎君会不会救我。”救自然是要救的,其实姬央就是想看沈度为自己着急。虽说姬央欢喜沈度带她出巡,可一路上沈度根本就没怎么陪她,叫他陪她坐一会儿马车他也不肯,姬央只好自己骑马陪他,他还嫌不耐烦。 女人一旦觉得自己不受重视,总是容易干出无聊的事儿。 沈度走到姬央面前坐下,面对面看着她,“若是我救你,也只是因为你是公主而已,若是换了其他女人这么蠢,还不如淹死她算了。” 这话可真是戳得姬央泪汪汪了,于是她又打了个喷嚏,还打出了鼻涕,赶紧地转过身去不让沈度看见,拿起手绢狠狠地擦了擦鼻子。 两人之间一下就陷入了沉默,就在沈度以为姬央要发飙或者大哭的时候,却见姬央红着眼圈转过头来道:“这次是我错了,下次我再也不这样玩了,好不好?” 姬央拉了拉沈度的袖子,自嘲地笑了笑,“的确是有些蠢呢,不仅惹你讨厌,我自己冻得也难受。”姬央的鼻子又痒了,她抬手揉了揉。 “你认错倒是快。”有错就认,叫沈度想再发火也没了立场,何况他面前的安乐公主才不过是十五岁的小姑娘。 姬央笑嘻嘻地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嘛。”她依偎过去搂住沈度的腰道:“郎君大人有大量就原谅我这一次吧。” 沈度不语,只冷哼一声。 有一种天生就会得寸进尺,姬央见沈度脸色不再那么严肃,便道:“有一点冷,你能不能抱着我?” “我还有公务要处理。”沈度挪开姬央的手,“好好吃药,早点休息。” 姬央委屈地点了点头,那眼神看得沈度觉得自己仿佛才是那个该内疚的人似的。 当夜沈度并没回姬央的营帐,一来是的确有诸多公务谋划,二来也是想冷一冷姬央,沈度已经多少有些了解姬央那得寸进尺的牛皮糖性子了。 只不过沈度以为自己是在冷落姬央,结果次日清晨他刚起床练功,就听见湖上有箫声传来。 那箫声轻快欢畅,仿佛轻舟穿云,莺鸣彩练,似乎有江南女儿采莲湖东,采莲湖西,女儿声嘻嘻,女儿香飘飘,令人恨不能拨开那声音去一睹江南采莲女的真容。 沈度行至湖边就见姬央正站在竹筏上吹箫,她身后是昨天那卖竹筏给她的渔翁,正在熟练地撑着篙在大陆泽中穿行。 虽然已经是仲秋,霜寒露重,但姬央却是一袭天青色叠纱裙,裙袂在风中摇曳,真是那巫山神女之态,芙蕖灼霞之艳,将远在岸边被箫声吸引来的人看得目眩心迷,只叹是瑶池仙女降凡尘。 一曲终了,那竹筏也驶向了岸边,姬央轻快地从竹筏上跳下来,仿佛翩跹羽毛般飘进了营帐。 沈度走进去的时候,只见姬央正搓着手上蹿下跳,嘴里呼着“好冷好冷,快给我拿暖炉和披风来。” 沈度不由好笑,“既然知道冷,怎么还穿得这样薄?” 姬央捧着暖炉看向沈度嘟嘴道:“这样才好看啊,穿秋衣裙子即使被吹起来也没那么飘逸好看。” 得,这话倒是直白。沈度不由扶额,姬央算是彻底颠覆了他对女子的印象,沈度周围的女人无论年幼年长,无不是知书达理,温婉贤淑之辈,哪有姬央这样跳脱的。“你昨晚才落了水,今天为了扮美连自己身子都不顾了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流民波(上) /str一ng姬央道:“我身子骨好着呢,你别担心。”为了怕沈度不信,她还连跳了两下,“你看我都不打喷嚏了,也不流鼻涕了。” 沈度忍不住想苏后是怎么养出这么个活宝的? “郎君要跟我一起用早膳吗?”姬央又道。 “你自己吃吧。”沈度转身就往外走。 姬央追上去两步拉着沈度的袖口又问道:“等下我去钓鱼,郎君要一起吗?” “用过早饭就该拔营了。”沈度回过头抽出自己的袖子道。 姬央赶紧说:“我吃饭很快的,钓鱼也很快,我还想跟你比赛来着。” 沈度没理会姬央。 等拔营离开的时候,姬央抱着一个瓦罐到沈度跟前炫耀,“郎君,你看我钓上来的鱼。” 沈度拨空扫了一眼,却见里面有好几条大鱼,最小的也有七c八两重,“都是你钓的?”沈度有些不信,姬央钓鱼的时间据他观察应该不超过一炷香的功夫。 姬央点点头,“还钓上来了一条大的呢,我送给那渔翁了,他可高兴坏了,说是很久没见到过那么大的鱼了呢。”姬央连买的竹筏和鸬鹚都送给那老头了,他能不高兴坏吗? “这几条留下来晚上给你熬汤好不好?”姬央期盼地看着沈度,这就是邀请他一起用晚膳的意思了。 沈度只淡淡地道:“再说吧。” 虽说沈度对她如此冷淡,但姬央似乎不以为忤,反而更加兴致勃勃,她身体里有着苏后的血脉,下意识对那种轻易就拜倒在她们石榴裙下的男人都有些轻视。 沈度一行沿着大陆泽往南去巨鹿,巨鹿与中州的广平郡相临。中州之民最苦,天子脚下,横征暴敛更甚,劳役繁重,壮丁去了十之五六。如是,昏君妖后依然不知收敛,为防中州之民外迁,更是沿途设置重重关卡。 饶是这样,依旧有那活不出去的百姓翻身越岭,躲避官兵追杀,从大陆泽西南端凫水进入冀州境内,再沿泽往东行,希望能找到一安身之所。 只是冀州田亩匮乏,当地老百姓虽然同情这些人,却也没人肯分地给这些流民,所以他们只能一路前行。 姬央她们虽然一路也能零星看见几个拖家带口的流民,但毕竟是少数,哪知在傍晚时分,却看见大批衣衫褴褛的流民沿泽而行。 那些人里多是老弱妇孺,神情麻木地拖着腿走着,甚至连小婴儿都没有哭声,大概是饿得昏睡了过去。 姬央坐在马车里,看见沈度下马在问那些流民去向。 “主公,如此大波的流民进来,中州不可能不知,朝中早有旨意,这些人要悉数赶返,咱们现在既然还没和中州撕破脸,这些人又都是老弱病残”说话的人是沈度的军师祭酒刘询,他的言下之意便是这些人只会浪费粮食,没有壮丁的流民对冀州而言并无多大益处。 如今天下苦难,冀州也不是世外桃源,只不过比他处略好一些罢了。 “去请公主下来。”沈度转头对侍卫道。 刘询不过转念一想就猜到了沈度的打算,心里暗道一声好,到底是主公看得长远。 姬央走到沈度身边,只听他道:“公主,这些流民都是从中州逃难而来,但是中州有严旨,不许各州郡接受这些流民,必须悉数赶返” 那流民里有个山羊胡子的老头,似乎还有些见识,一听沈度叫姬央为公主,立马就跪了下来。能被称为公主的必定是天子之女,而冀州之内只有一位公主,那就是苏后的爱女安乐公主。 老赵头“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姬央跟前,见他一跪其他人全都齐刷刷地跪了下去。 “小的给公主磕头,公主千岁c千岁c千千岁。求公主开恩,我们这些人都是走投无路才流浪到此的,再没力气回去了。家中田地都被人占了,我们回去也是死路一条,求公主开恩。”老赵头的头就直直地磕在面前的小石头上,一点儿也不避让,不过三c两下就已经见血。 老赵头的身后,所有人都开始高呼,“求公主开恩c求公主开恩。” 姬央手足无措地去扶老赵头,“老人家快起来吧,有话慢慢说,别磕坏了头。”那老赵头怎么肯起来,姬央是第一回遇到这种事情,不由拿眼去求沈度,沈度却只是直直看着她并不开口。 “郎君,冀州可能安置老人家他们?”姬央出声问道。 “公主有旨,岂敢不尊。”沈度道。 “那就让他们留下来吧。”姬央道,这些人已经饿得皮包骨了,哪里还有力气往回走,即使姬央知道这是为势所迫,也不得不妥协,因为于心不忍。 沈度颔首,转头对军师祭酒刘询道:“分一队人马拿我的手令带他们回信阳,让葛通想法安置他们。” “是。”刘询应道。那葛通和刘询皆是沈度的军师,一文一武相得益彰。 那老赵头涕泗横流地又一个劲儿地给姬央和沈度磕头,沈度上前扶起老赵头道:“安心在冀州住下吧。老人家的儿子是为守护咱们王土而战死的,若是不能安顿好你们,就对不起那些勇士的鲜血。” 沈度倒是会收买人心,一句话就让这些丧子c丧夫c丧父的流民热泪盈眶。 实际上沈度和葛通早就商议好了这些流民的安置之法,中州的旨意对他们根本没有任何约束力,但能借由姬央之口堵住中州官员之嘴,也不失为一桩乐事。 虽说有了安置之法,但这些人已经是强弩之末,饿得东歪西倒的,要从此处走到信阳却是艰难,姬央立时想起了自己买的那些米糕c蜜饯,岂不正好给他们,还免得放坏了。 “把我买的那些米糕给他们吧?”姬央看向沈度道。 沈度点了点头。 姬央似乎得到了莫大的鼓励,赶紧叫玉髓儿领了侍卫去将马车拉过来。 姬央先是从车里拿出一包一包的米糕,也不论多寡地一股脑儿往老赵头手里塞,直到沈度轻轻咳嗽一声。 姬央抬起头看向沈度,不知他是什么意思,沈度也不说话,姬央只能从他的眼神里看出点儿门道,她举目往四周看去,只见所有人都仿佛饿狼一般盯着老赵头手里的米糕。 这些人饿太久了,一点儿米糕就足以让他们杀人抢夺,不是为了他们自己,仅仅是为了那些嗷嗷待哺的孩子,也会让做母亲的变成饿狼的。 那老赵头也是个人物,要不然也当不得这群人的领头人,他将米糕还了些给姬央,“够了够了,我家这几口也要不了太多,公主还是分给别人吧。” 其实那点儿米糕老赵头一个人就能吃下,更不提还有他那两个媳妇和三个孩子。 姬央不好意思地看了看老赵头,知道自己是思虑不周了,可这也怪不得安乐公主,她可没有过这些经验。 姬央往后一退,让玉髓儿扶着她往马车上一站,她不过略略眺望了几息就重新跳下马车,对玉髓儿道:“按人头发,每个大人半包米糕,小孩半包桃片并半包蜜饯。” 玉髓儿应了是,让侍卫将那些流民规制好,一个一个排队,然后大声喊着,“不要挤,一个一个来,都有都有。” 说来也是神奇,姬央那半车吃的,到最后居然刚好发够,一个不多,一个也不少。刘询是一路看着的,心里只暗自称奇,所谓御民之道不患寡而患不均也。他不知道姬央是怎么做到均分的,若说是凑巧,未免也太难了。 沈度问姬央道:“你不是说那些蓝花布要留作纪念吗?怎么又分给了那些孩子?” 姬央郁郁不乐地道:“我看那襁褓中的婴儿连一件衣裳都没有,眼看就要入冬了,就想让他们能做件衣裳穿。那些布给大人也不够分,给那些小婴儿倒是勉强够了,早知道当初该多买些才是。” 沈度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你买再多,也不如他们自己能自给自足。” “郎君说的是,可是这些流民要安置下来,总是需要土地的,我沿途看来也不见无主之地,他们可要怎么安置啊?”姬央已经开始为这些流民发愁了。 沈度道:“没有无主之地,开垦新地便是,还可以北上幽州,那里有大片土地待垦,你不用担心他们没有生计。” 姬央拊掌称善,不由又问沈度,“中州之民真的是无以为生了吗?” 所谓疏不间亲,沈度自然不能当着姬央说天子苏后的坏话,何况她与中州还有书信往来,是以只淡淡道:“天灾,总有不好的年景。” 其实姬央已经意识到了些什么,只是不愿去深想,听沈度这般说,立即笑了起来,“嗯,但愿明年是个丰收年,再没有流离失所的百姓。” 沈度敷衍地笑了笑,心里却想即使风调雨顺,中州之民也没有活路,苛捐杂税c横征暴敛,壮丁几乎凋敝,哪里还有人种地。 姬央的郁郁来得快,去得也快,到傍晚在破庙扎营时,她已经兴致高涨地开始给沈度熬鱼汤了。 因此行是巡边而非打仗,所以营中带有厨子,一应调味料还算齐全,姬央那鱼汤熬得又白又鲜,令人闻着就咽口水,何况还是公主亲手熬煮的。 姬央刚要将汤从瓦罐里盛出,却听见庙外有喧闹声,她直起腰看了看玉髓儿,玉髓儿立即会意地出去看了个究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流民波(中) /str一ng却原来这又是另一波流民,比之前一波更为凄惨,其中有妇孺的衣衫破得连胸脯都遮不住,露出一只黝黑泥污的奶0子来,人困如斯,哪里还顾得上礼义廉耻。 然而刚才的喧闹却是因为饿死了一个人所致,那人瞧着原本是生得十分高大的,但现在已经饿成了竹竿儿,他身边一个满脸愁苦的女人正拉着两个孩子嚎啕大哭。 其实也不算嚎啕,因为实在是饿得没有力气哭了。 那男子本还强撑着在走,哪知闻见庙中有食物的香气传出,略吞了吞口水,仰头就倒了下去。这也实在怪不得姬央害人,实在是这男子早已经是强弩之末。 玉髓儿看得不忍心,也跟着那女的一个劲儿地抹泪,而姬央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庙门口。 那些老老少少的流民自然没法儿再走,沈度领着姬央退出了破庙在旁边扎营,将那挡风遮雨的地方留给了那些流民。又令随行的侍卫将那饿死的男子好生安葬了。 姬央看着自己亲手熬的那罐鱼汤颇为惋惜,如今自然不能再端给沈度,他惜民恤弱,肯定是不肯喝的。 姬央让玉髓儿将那瓦罐端起刚出了营帐就见沈度从外进来,忙地道:“我看那几个婴孩哭得可怜,他们娘亲连奶水都没有,也不知道这鱼汤能不能抵一抵饿。” 沈度点了点头,然后道:“你自己也留一碗吧。” 姬央心里一甜,只道沈度是关心自己,“不用,我什么都能吃的。” 这倒是,一路行来也有为了赶路吃干粮的时候,沈度还以为姬央身为公主会不习惯,哪知道她一点儿也没抱怨。 用过晚饭,刘询来请沈度,姬央虽然舍不得放人,却也无可奈何,因为沈度根本不会听她的。 “主公,这些流民来得有些蹊跷。我问过了,他们之中还有凉州之民,都是经中州过来的,中州最是严防这些百姓迁徙,这些人手无缚鸡之力,真不知道是怎么避开朝廷视线的。”刘询道。 沈度颔首,“想来必是有人从中协助,咱们一日之内就遇到了两拨,很可能这几日还会遇到更多的流民,你叫人去前头去探探,若是再遇到流民,端看他们最后面有没有人缀着。” 刘询领命而去,沈度回转营帐,却不见姬央,转身出去找了一圈也不见人影,忽地听见有小孩的笑声出来,“找到啦!找到啦!” 沈度绕过帐篷就见姬央正猫着腰从帐篷旁边的杂物堆里爬出来。 “你在做什么?”沈度居高临下地问姬央。 姬央抬头一见是沈度,笑容立即灿烂了起来,她低头摸了摸那孩子的头,从怀里掏了一个干馍给他,叫他自己玩去了。 那孩子一头的油垢,也亏得姬央能摸得下手。他似乎有些怕沈度,拿了干馍一溜烟就跑了。 “我们在捉迷藏。”姬央道。孩子们总是最天真的,哪怕这一路又苦又寒,但今晚有了东西吃,便立即就有了精神。 沈度轻声道:“回去吧。” 姬央应了一声,跟着他欢快地回了营帐,自梳洗了一番这才重新靠近沈度,见他此刻正靠在床头屈一条腿而坐,姬央顺势就枕在了沈度伸直的那条腿上。 “你怎么跟那些孩子玩在一起了?”沈度实在没料到姬央会跟那群流民孩子一起玩,而且还一点儿不嫌弃,“就不怕惹上虱子吗?” 沈度不是不同情那些流民,但他颇为好洁,是以才有此问。 虱子是个极可怕的东西,尤其是女人家的头发又长,一旦惹上了虱子,那可真是痒死人了,天天用篦子篦也干净不了。 “我才不会惹上虱子呢。”姬央噘嘴道,她从脖子上拉出一根五彩线编的络子,中间系了一颗龙眼核大小的明珠,“这是车利国贡的避尘珠,带着它不染一尘,只需每日用清水清洗避尘珠便可。” “难怪了。”沈度扬眉,难怪这几日赶路下来,姬央身上依旧干净香甜。 “难怪什么?”姬央抬起头凑到沈度跟前。 “难怪你不爱沐浴。”沈度面无表情地道。 这下可把姬央给急坏了,沈度绝对是误会她了,她脸都涨红了,“我不是不爱沐浴。”姬央着急地辩解道:“我在家时天天都沐浴净身呢,只是出门在外,我怕你嫌我麻烦,我又不能跟你一样去湖里沐浴。” 沈度看着姬央气急败坏地着急不由好笑,一时又想着她身上毫无骄矜之气,殊为难得,便抬手摩挲着姬央的脸颊道:“我跟你玩笑的,公主若想沐浴,再麻烦也不麻烦,总不能叫公主去跟皇后娘娘诉苦吧?” 姬央有时候的确颇为天真,但并不是傻子,听沈度这样一说,她很自然地将脸颊贴在他手心里来回缓缓磨蹭,柔声道:“我才不会呢。我嫁了你,从此就是沈家的媳妇了,对你不好的事情我都不会去做的。” 沈度突然沉下了脸,将手抽了回来,道了句“睡吧。” 姬央不懂怎么沈度突然就冷淡了下来,她自觉并未说错什么呀。赶紧地欺上去将下巴搁在沈度的肩头低声道:“六郎不信我吗?我说的都是实话呢,若是有半句假话,就叫我不得好” “越说越来劲儿了是吧?”沈度疾言厉色地道,将姬央那最后一个“死”字给吓得吞了回去。 姬央眨巴眨巴了大眼睛,里面盛满了委屈,却又是一脸的懵懂。 其实沈度根本不是气姬央,而是在气自己,这丫头片子虽然是公主,但却是一根肠子通到底的性子,略对她和颜悦色一点儿,她就能开心得蹦上天去,他只是突然觉得自己对她处处使用心机,颇有些胜之不武,就跟大男人欺负婴孩儿一般。 姬央看着背对着自己侧身而睡的沈度,伸出手做爪子状挠了他一把泄愤,然后不知突然想起了什么,一下没忍住就“噗嗤”笑出了声。 正当沈度不知道姬央怎么还能笑得出的时候,却被她一把抱住,听她在耳边道:“我知道六郎你为什么生我的气啦,你是不喜欢听我说死字吧?”姬央的心这会儿可是跟放在蜜罐子里一样那么甜。 得,这倒是个会自作多情的主儿,沈度心想,只是也懒怠跟姬央辩解了。 姬央见沈度不说话,就只当他是默认了,这就得寸进尺地开始在他身上磨蹭,间或还往沈度的耳朵里吹气儿,这是她自己摸索出来的挑0逗沈度的法子,她已经逐渐习惯并且喜欢同沈度做那等只有夫妻才能做的亲密事儿了,只有那种时候姬央才会觉得她和沈度之间没有一点儿隔阂。 “别乱摸。”沈度将姬央的手挪开。 这种事姬央是无师自通,沈度嘴上说着“别乱摸”,其实指不定心里还是很盼望的,因为他的语气并不坚决,所以姬央还是一阵沙场乱点兵。 沈度忍无可忍地转过身压住姬央,“你就这样饥渴?” 姬央伸出粉色的小舌头舔了舔嘴唇,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了转,“嘻嘻”笑道:“嗯,的确想喝水了呢。” “作死。”沈度低咒一声,他凑到姬央的耳根处以只有他们二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道:“果真是天生的荡0妇浪0娃。” 这下可是捅了马蜂窝了,饶是姬央再没有脾气,也抬腿就踢了沈度一脚,她哪点儿力道,给沈度挠痒痒还差不多。 “怎么,我说错了吗?”沈度偏还火上浇油。 于是好一番神仙打架,床榻遭殃。 姬央越是挣扎,就越是被欺负得厉害,她又哭又挠,沈度偏是不饶她。如是嫩蕊遭蜂戏,细流腾蛟龙,凄凄惨惨戚戚。 姬央只觉得沈度折腾得厉害,比以往尤甚,高一跌,低一宕弄得她险些喘不过气来。 神飞魄飘间,姬央忽忆起小时候的一桩事情来。洛阳宫中嫔妃众多,而她父皇却独宠母后,自有那宫怨的嫔妃背后碎嘴,叫当时正在玩躲迷藏的姬央听了一耳朵。 那些宫妃背后都骂她母后为淫0妇。姬央懵懂不知事,拿这话去问苏后是个什么意思。 这桩事已经过了许多年了,那碎嘴的宫妃们也早就抔土埋魂了,当时她母后的回答姬央本该记不得那般清楚的,但此刻却异常清晰起来,她母后当时是满脸鄙夷地道:“你父皇就是爱我这般,她们想做淫0妇还做不了呢。” 当初姬央不懂这话的意思,此刻床笫之间却突然明白了过来,原来沈度也是好这口呢,嘴上虽然骂着,但心底不知多欢喜呢,否则哪里会如此卖力。 这大抵就是所谓的夫妻情趣吧。 一时间风渐歇,雨初停,本是沈度怜惜姬央,总不可能真的肆意施为,又见她哭得渐渐没了声音,知她是熬不住了。 却不料姬央刚自以为领悟了诀窍,舍生忘死地也要尽君欢。只是毕竟是生手,也不知究竟怎样才能真算个荡0妇浪0娃,她便自学成才地在沈度身下扭成了一股,这不是作死么? 沈度便是有心怜惜姬央,也经不住她这般撩0拨。 次日清晨姬央自然起不来床,却因着要赶路,被沈度毫不容情地拉了起来。姬央双手揉着眼睛抱怨道:“让我再睡会儿不行吗?我浑身都要散架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流民波(下) /str一ng“这可是自找的。”沈度自己理好衣衫,俯身低头在姬央耳边唤了声床底之间的私密称呼。 姬央的脸又忍不住地发烧,她不能老是被沈度这样欺负得毫无还手之力,将被子往胸口上提了提,撑起身跪坐起来对沈度附耳道:“那我也只是六郎一人的”那个词姬央自己实难启口,哪有自己骂自己的,便往后退了退,只对着沈度做了个口型,并不发音。 姬央说这话的时候,颊边还有睡压的红痕,粉颜酡红,语言虽然大胆得吓死人,但眼神却是含羞带怯的,虽然努力瞪着眼睛强撑气场,但一股而小女儿的娇却漫然全身,这等为讨君欢强说浪荡的娇羞,却比那欢丛老手的媚娘更是激人,若非时候不对,沈度实在很想好好儿教训一下姬央,令她知道话可不能乱说。 直到走出营帐,被冷风一吹,沈度才回过一丝神来,他刚才居然流连于闺帷之内不舍离开了。 难怪人总说苏氏女狐媚惑主,姬央的一言一态,毫无造作,浑然天成,自有天生一股媚劲儿,尽魅极妍,更且曲意而承欢,总是以你最喜欢的样子出现。 沈度停住脚步,脸色顿时阴沉下来,知道不能再让姬央近身了。男人是最经不得撩0拨的。 姬央可不知道沈度的心思,她忍着酸疼穿上衣裳,想着今晚可不能再由着沈度欺负她了,怎么着也得歇一个晚上了。 今日姬央可不敢再骑马了,她腿根本来就生疼,只能躺在马车里歇息,结果还没到晌午歇脚的时候,马车便又停了下来,前头又遇着一波流民。 只是这一次沈度派出的探子找到了那个带领这些流民进入冀州境的人,他也装成了流民缀在这群人的身后,直到确认他们深入冀州境,这才偷偷溜转,不料却被沈度的探子捉了个正着。 姬央的身子实在是无力动弹,是以有热闹也没去凑,也不知前头是怎么闹腾的,忽然就听说沈度要杀人。 玉髓儿看过热闹此时也跑了回来,“公主,公主,侯爷要杀的那个人咱们认识呢。” “谁啊?”姬央好奇地问,“郎君为什么要杀人?” “好像说是他撺掇那些流民离境的,流民无辜,然而首恶必诛,否则不足以卫法。”玉髓儿道。 姬央默然,她已经知道中州的禁令了,可那些流民无以为生,这才弃家别乡逃难而来,任何看过他们情形的人都会于心不忍,觉得情有可原,连带着那帮助这些流民到冀州的人似乎都情有可原了。 姬央由玉髓儿扶着下了马车,地上匍匐跪着一群人,都在为他们的恩公磕头求恩典。 姬央走近一看,人群中央跪着的那人果然是她认识的,正是那日在信阳德胜楼见过的卢氏三兄弟之一的老三张耿。当日还多亏他们三兄弟帮忙才制服了那偷儿的。 本来姬央就于心不忍存了为这流民领袖向沈度求情的念头,此刻见是张耿,她更是义不容辞了,总须还了他的人情才是。 哪知那张耿实在是个很光棍儿的人,并不贪生怕死,此刻直直地跪在中央,还劝那些百姓别为他求情让信阳侯为难,他犯了国法,自当领死,死前只求三碗烈酒,好去阴间做个酒鬼逍遥自在。 可惜冀州禁酒,沈度不可能不守己令私自储酒,张耿只能憾然,退而求其次地求了一个白馍馍,也算是个饱死鬼。 只见他三c两口就吃完了那一整个大馍,横着一抹嘴,昂头挺胸准备就戮,却突然间看到了从远处行来的姬央。 张耿眼睛一亮,贪婪地看个不停,他上回就遗憾没怎么看清楚姬央的花容月貌,只瞧了那么一眼根本不够解馋,没曾想到临死之前却能再见到美人,老天也算是待他不薄了。 “美人,美人!”张耿直起脖子大声朝姬央喊道,若非双手被缚,只怕就要朝姬央挥手了。人之将死,胆子就大了,何况张耿的胆子本来就不小。 姬央停住脚步,只道张耿唤住自己肯定是想请自己帮他求情。 哪知道张耿昂起脖子大声喊道:“美人,你还记不记得我?我叫张耿,凉州会水人,今年十八,还没有娶过媳妇儿,这是我最大的遗憾,这辈子怕是不能了,下辈子我一定要娶到你。”最后这一句张耿是扯着嗓子喊出来的,所有人只要不是聋子都能听见。 玉髓儿当即脸就黑了,唯独姬央“噗嗤”一声笑出来,同玉髓儿道:“这人还真有趣,都要死了,还” 姬央话还没说完,就被玉髓儿拉了拉袖子,努嘴示意她驸马就站在不远处呢。哪有妇人家被调戏了,还笑得出来的道理? 姬央这才赶紧正了正脸色,往沈度身边走去。 “你认识他?”沈度侧头问姬央。 姬央正踌躇不知该如何开口求情呢,正好沈度问及,姬央就把那日张耿帮她抓偷儿的事情说了,“我看他们兄弟颇具侠义心肠,也是不忍心看这些百姓受难,这才帮他们的吧,郎君不能法外开恩吗?”姬央期盼地看着沈度。 沈度道:“国无法不立,不过既然是公主替他求情,死罪可免,活罪却不能逃。” 姬央立即欢喜起来,她没想到自己的话在沈度跟前会这般好用,心里的甜丝丝泛滥成了一片海,“应该的,应该的。” 只听沈度朗声道:“公主有令,张耿因义济民,其罪虽大,其情可悯,着赦其死罪,杖一百以儆效尤。” 张耿实在没想到自己还能活,素闻信阳侯沈度执法甚严,那么多百姓给他求情都不能免其罪,没想到那美人一句话就办到了。 如今张耿自然知道姬央是谁了,除了妖后的爱女安乐公主,还有谁能有这本事,可以压得信阳侯赦人。 张耿心里实在不是个滋味儿,老百姓不知道妖后是个什么人物,他们兄弟却是清楚着呢,若非这妖后迷惑了君王,大好河山何至于民不聊生。多少人都死在了那妖后手里。 张耿是万万没料到那样的美人儿会是妖后之女。在张耿的心里,能做绝代妖后的定然生得美艳狐媚,一股狐骚味儿,而姬央生得美貌如洛神一般清丽出尘,半丝妖媚也没有,怎么就能是妖后的女儿呢? 张耿很不想承姬央的情,却又不能说“你还是砍了我的头吧。” 实际上沈度也并不想杀张耿,否则何至于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要行刑,他真要杀谁,姬央就是说一百句千句也没有用的。不过就是为了借姬央的名头行事而已。 转头沈度就吩咐刘询道:“你替我写一份奏折,将这些流民的事情上禀,不要忘记咱们行事都是出自公主钧旨。” 刘询点头称是。 如今民生凋敝,许多地方赤地千里,甚至有人食人之事,冀州怎么会不欢迎那些流民入境以充实人口和军队?即便是老弱妇孺,小的总会长大,而寡妇总可以再嫁以旺人丁。 所以姬央算是替沈度背了锅,以堵皇帝之口。 不过姬央即使知道沈度利用自己,只怕也会欣喜于自己对他有利用价值,她这会儿正叫玉髓儿拿了金疮药去给张耿。 “你怎么会在这里?还煽动流民进冀州?你那两个哥哥呢?”玉髓儿连珠炮似地问着。 张耿一个问题都没回答,他是懒怠理会玉髓儿,别说是她了,这会儿就是安乐公主来,他大爷也未必想搭理呢。 原来张耿三兄弟上次入冀州,就是为了给流民找条生路,他们怕冀州不肯收留这些流民,就想提前打通关节,这三兄弟倒真有些本事,竟然被他们找到了沈度的记室参军葛通,若非有葛通的暗示,他们三兄弟又怎么敢这样大张旗鼓地领着流民过来。 玉髓儿前脚刚走,沈度就踏入了张耿的营帐探望。 张耿对沈度没有丝毫怨恨,反而是感激不尽,谢他饶了自己一命,至于那一百杖,若真打下来张耿也只有死路一条,行刑的人明显是手下留情,只是皮外伤,一点儿没伤到筋骨,哪怕张耿再一条筋也知道是沈度手下留情了。 只是这会儿张耿见到冀侯颇有点儿尴尬和不好意思,他哪里知道他调戏的那美人儿会是冀侯的媳妇儿安乐公主啊。当着人家夫婿的面做这种事情,要是换了一个人非弄死张耿不可。 然而张耿痴情错付,却也是收不回来了,他一方面鄙视姬央,一方面又忍不住打量眼前这位安乐公主的驸马爷。 只见沈度器宇轩昂,目有精采,顾盼烨然,其容颜之俊美实乃张耿平生所见之第一人,令人观其容便自惭形秽,不由自问难道王侯将相真是宁有种乎?更何况,沈度威名贯耳,素闻他杀伐果决,智勇过人。这人却还是那等天仙美人的夫君,这天道真是何其不公? 却说张耿内心正滋味驳杂,沈度却是延医赐药,款加安慰,因又问道:“君乃凉州人士,流民之中亦多凉人,怎么舍近求远,不入并州而翻山越岭至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3.不思量 /str一ng“我二哥说,迁入并州也只能得暂且之计,未几又要离乡别井,还不如一次辛苦迁入冀州,与他们得一个长久的安身之计。”张耿道。 沈度倒是不问为何并州只是暂且之计,只道:“贵兄弟真是大仁大义,舍己之财而为民,试问天下有几人能比?只因国法难违,先才之事还请莫要怪罪。” “我明白的,我明白的。”张耿当然不怪沈度,又觉得以他的身份,能如此礼贤下士,反而叫自己受宠若惊,心中颇觉得有些对不住沈度,觊觎了他夫人。 探慰过张耿之后,刘询在沈度旁边问道:“主公是对张耿有所怀疑?” 沈度“嗯”了一声,“多事之秋,不得不防。我怀疑是有人存心挑拨中州和冀州的关系,引流民入境一是可以令中州防备我们,还可趁隙安插探子。” 刘询闻言连连点头。 沈度低声道:“找个机会套套张耿的话。”沈度可不相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一路吸纳流民将他们带至冀州境内,而且如此熟悉巨鹿这一方的地形必然是早有筹谋探过路的。 暂且不提张耿之事,却说姬央见那流民中有妇人正给孩子哺乳,也不避众人,只略略侧侧身子而已,露出黑黝黝的口袋般干瘪的奶0子,她自己有一个孩子嗷嗷待哺,旁边却还有个老人手里抱着个婴孩等着她喂。 可哪怕姬央没生过孩子,也知道那妇人应是没什么奶水的。 姬央叫玉髓儿上去问了问,这才知道原来那老人的孙子父母双亡,只能讨奶喝。那妇人虽然有奶水,可也不太多,能把自己孩子喂个半饱都不错了,但她心善,每日总是喂那失怙的孩子两口奶。 姬央先是难受地叹息一声,忽然眼睛一亮,让玉髓儿叫来一个侍卫,对他吩咐了几句。 过不得多久,就听见了不远处有“咩咩”的叫声,那是姬央先前叫侍卫快马加鞭去后面村子里买的母羊。 沈度看到姬央的时候,她正跪在地上挤羊奶,羊奶飚了她一脸,那羊还怒得踢后腿,险些踢中姬央。 “你在做什么?”沈度扶额,他感觉这些时日他问姬央最多的话就是“你在做什么”。 姬央的手还放在母羊的腹部,听见沈度的声音抬头冲他笑道:“我在挤羊奶呢。” “你倒是真会玩儿。”沈度不无讽刺地道,“你挤羊奶浪费这么多,都够一个孩子口粮了。” 姬央嘟了嘟嘴,她也知道自己是太贪玩儿了,所以也不敢回嘴,只讪讪道:“我就想学一学。”她是看到什么新奇的东西都想试试的。 “以后有的是机会让你挤羊奶,现在快别糟蹋了,赶紧给那几个婴孩儿送去。”沈度道。 “你怎么知道?”姬央瞪大眼睛,她也不想想,若非有沈度首肯,她这个公主又哪里指挥得动那些侍卫,那可都是沈度的亲卫。 见沈度不再说话,姬央亦步亦趋地跟着他问道:“你用过晚膳了吗?” “你自己吃吧,我还有事。” 姬央有些失望地看了一眼沈度的背影。 月上中梢的时候姬央也没能等到沈度回营帐,她自己睡不着,干脆起身往外走。 此时四周静悄悄的,连虫鸣也没有,姬央正觉没趣,却突然听见旁边有个极细微的声音在问,“公主都是像你这样的吗?” 生得这般好看,衣服也那般漂亮。 姬央在黑暗里仔细辨认了一会儿,才看到那黑碳似的小姑娘,除了眼白还有点儿颜色之外,其他地方都黑不溜秋的。 “你怎么还没睡呢?”姬央弯腰笑着看向那小姑娘。 而那小姑娘只是贪婪而羡艳地看着姬央,并不说话。 “你是不是饿了?”姬央轻声问道。 那小姑娘突然咳嗽了两声,之后咳嗽声不断,仿佛肺都要咳出来了,“下辈子我也想当公主,穿得像你那么干净漂亮。”她的声音有气无力,连羡艳的话都说得有些冷静而麻木。 “你生病了,我让人去给你请大夫好吗?”姬央听她咳得那么难受,蹲下去看着她道。 那小姑娘好像笑了笑,然后头突然一歪,就再没了声息。 姬央僵硬得不敢动,因为眼前的小姑娘好像没了生气。半晌后她才颤抖着手往小姑娘的鼻下探去。 “她已经死了。”沈度的声音在姬央背后响起。 姬央吓得往后一倒,跌坐在地上,沈度伸手将她拉起来道:“我送你回营帐。” 姬央点了点头,心里说不出的难受,一路上一直低着头不说话,直到沈度进了营帐转身要走时,姬央才急急地抬起头追出去,“这么晚了你还不歇息吗?” 沈度回过头道:“你先睡吧。” 姬央可没那么听话,沈度往前走,她就在后面跟着。夜里秋风寒凉,冻得她牙齿都开始打架了。 沈度不得不再次回过头,看着姬央瑟缩的样子,只觉既滑稽又可笑。 姬央被沈度深幽的眼神看得心里发颤,她嗫嚅道:“今晚能不能处理公务了?我一个人害怕。” “让你的侍女陪你吧。”沈度似乎一点儿怜香惜玉之心也没有。他看过的生死太多,对姬央此刻的心理并不理解。 姬央是个没脸没皮的,上前两步抱住沈度的手臂道:“你陪我我才不害怕。”她澄澈透亮的眼睛里满是祈求,她的手有些抖,显然先才的事情把她给吓得不轻。 沈度用另一只手挪开姬央的手,将手臂抽了出来。 这态度已经表明了他不吃这一套,姬央的肩膀瞬间就塌了下去,那眼睛委屈得仿佛下一眨眼就会有泪珠滚落。 只是还是对沈度无效。 姬央的眼泪这下是扑簌簌真的落了下来,看着沈度决绝的背影心里又凉又苦,她转过身粗鲁地用手背擦了擦眼泪,咬着下唇强忍着不哭出声,可还是憋不住,只好原地蹲下抱着自己的膝盖,埋头哭泣。 有人拎着她的领口将她提起,是姬央熟悉之极的气息,她脸上的泪花瞬间就绽放出了笑颜,这变脸的速度也够快的,沈度嗤笑一声,也不知道是笑姬央还是笑自己。 “你怎么又回来了?”姬央脸颊上还挂着泪滴。 得,这就是典型的得寸进尺,心知肚明的事儿还非得掰开了来说。 沈度沉默不语地收回了自己的手,姬央赶紧地一把抱住他的手臂,将头倚在他的手臂上,“那我们回去吧。”仿佛生怕沈度反悔一般,姬央又抬手捂着嘴巴打了个呵欠,呢喃道:“好困啊。” 可真到两人躺在被窝里的时候,姬央却又不肯老实睡觉了,她一闭上眼睛就会看见那个刚死去的小姑娘,她的可怜和她临死之前的那些话都叫姬央难受,仿佛蜘蛛织成的网将她缠得喘不过气来,却又不知如何才能挣扎出去。 被苏后一直养得不食人间烟火的安乐公主强行被沈度逼着睁开了眼睛面对现实,她的这些不适应都是在所难免的。 姬央在被子里扭得跟蚕虫似的,沈度一把推开姬央往他腰上搭来的腿,“安生点儿,你到底睡不睡了?” 姬央从被子里冒出个头来,可怜兮兮地看着沈度,“我睡不着,一闭上眼睛就看见她。” 这个她不用明说沈度也知道是谁,少不得叹了口气,将姬央搂入怀里,“睡吧,有我守着你呢。” 姬央伸出手去摸了摸沈度的下巴,此时他的下巴上已经冒出了些许青茬,摸起来微微刺手,姬央摸着好玩儿,又反复地摩挲了两下。 “你还想不想睡了?”沈度握住姬央的手腕不许她乱摸。 姬央看着沈度低声道: “睡不着。” 睡不着可以做的事情就多着了,沈度松开姬央的手腕,自己的手从被子里摸了下去。 姬央赶紧地并拢双腿,沈度眉毛一挑,似乎在问她怎么又反悔了。 显然沈度是误会了姬央。 “我就是想跟你亲近亲近,可是我还疼着呢。”而且也没太多那样的心情。 不疼那亲近还有什么意思?沈度收回手转过身闭目睡觉。姬央心里有些难受,怎么不做那档子事儿夫妻之间就不能亲近了么?她不甘心地将下巴搁在沈度肩上,胸口紧紧地贴在沈度的背上蹭了蹭,“你能不能抱着我睡,我冷。” “就你事儿多。”沈度转过身搂住姬央道。 姬央唇角上扬地闭上眼睛在沈度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睡觉,临睡前还不忘道:“明天我应该就不疼了。” 沈度不太自在地挪了挪身体,姬央却是个作死地,沈度往后退,她就将那娇臀往后贴,非要贴得严丝合缝地才能安心睡觉,嘴里还嘟囔,“我冷。” 若非怜惜她今日受了惊,沈度会理姬央才怪。此时也算是自食恶果,对安乐公主其人果然要不假辞色才好。 自张耿落入了沈度手里之后,姬央沿路再没看到大批流民入境。他们一行在巨鹿修整了一日之后,折而向西北往常山郡去。 太行八陉之一的井陉就在常山郡内,过此陉之后就能进到并州境内。 刘询套张耿的话得知,他们三兄弟是见天下民不聊生,就有心投奔明主,闯荡一番事业,只是天下群雄并起,不知该择何主而从。 正巧大哥卢铁山有一个表兄在并州刺史手下做主簿,三兄弟拟往投靠,却见并州祸起萧墙,正是兄弟叔侄争权夺利的时候,弄得乌烟瘴气便无心投靠,又拟往关中去。 但是关中没有熟人,也不知从何处着手。他们兄弟是有大志向的,可不想随意投个无名小辈。 于是卢铁山那表哥就给他们三兄弟出了个主意,叫他们纠集流民,尤其是中州之民往冀州去,一来给那些流民找条生路,二来也可挑拨冀州和中州的关系,如此一来再去投靠关中英豪,就可算是投名状了。 至于为何卢氏三兄弟不考虑投靠冀州却是因为沈度刚娶安乐公主,虽然沈家人另有盘算,但在天下人眼里这就是冀州亲近中州的意思,何况沈度在和安乐公主定亲之后,就借中州之道伐凉,阵斩凉州石尊,为中州除了一大逆臣。 卢氏兄弟素恨昏君妖后,怎么肯去投靠沈度,是以当即决定就这么干了,如此去关中投奔也算有功绩了。 至于刘询为何能从张耿嘴里套出话来,却是因为张耿心里已经暗存了投靠沈度的心,他是个粗人,只知道能让百姓过好日子的官就是好官,显然目今的情况下,日子过得最好的就是冀州人,所以天下商旅尽来冀州,比那中州洛阳似乎还更繁华。 “主公,看来并州似乎有异动。”刘询道。 沈度点头“嗯”了一声,“我打算往并州去看看。” “不可。既然并州已有异心,主公此去岂不是羊入虎口。”刘询劝道,“属下愿代主公走一趟。” “先生自然是要跟去的。”沈度道。 刘询叹息一声,他知道自己这位主公极有主见,他决定的事情九匹马也拉不回来。 既然决定去并州,安乐公主自然就成了累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4章 并州王(上) 姬央听得沈度叫她回信阳, 不由疑惑道:“怎么好好的, 突然让我回去啊?是我给你添麻烦了吗?”可怜堂堂安乐公主为了一路上不给沈度添麻烦,连洗个热水澡都是省着省着的。 “不是,我此去另有要事, 不能陪你了。”沈度道。 姬央好不容易出来放一次风,除了从中州远嫁冀州之外,这可是她第一次出远门儿呢, 正兴奋着怎会愿意打道回府。 “什么要事啊?我不能跟去吗?我保证不添乱。你身边总得有个人伺候啊, 你不要把我当公主就是了, 我可以当你的丫头伺候你, 行不行?”姬央积极争取道。 这是为了玩儿,公主都可以不当的主儿。 “有生得你这般美貌的丫头吗?”沈度笑道。 虽然听见沈度说自己美貌心里挺高兴的,但姬央是不会被他随随便便就绕过去的,“就是因为生得美貌你才要带在身边啊, 免得被家里恶毒主母给折腾死了。” “你所谓的恶毒主母是指我夫人安乐公主吗?”沈度配合着姬央道。 姬央被沈度噎得干咳了两声, 她很无力地看着沈度, 心里抓心挠肺地不想回信阳, 却又没办法说动沈度。姬央心底很清楚就算她一哭二闹三上吊也是不可能打动沈度的, 他向来都是说一不二的。 所以这次姬央没跟沈度眼前可怜巴巴地祈求,最后只能退而求其次地道:“这里离井陉很近, 过去就是并州了, 我可不可以去并州看看我姑母?” 姬央的姑母云德公主当初嫁给了并州王恪的大哥王恒,后来王恒早逝,王恪继任并州刺史, 云德公主就深居简出渐渐没了消息。若是姬央不提,沈度都险些忘记并州还有一位皇室公主了。 姬央觉得自己还真是有点儿狗屎运,本来是没什么希望的事儿,结果被她随便说的一句话就给弄翻盘了,真是柳暗花明啊,姬央不无得意的想着。 而且最开心的是,她都不用扮丫鬟,反而是沈度充作了她的侍卫。 “我说你到底有没有自己是侍卫的认知啊?既然要装侍卫,那就拜托装得像一点儿,不然被人看出错儿来,你可别怪我。”姬央趾高气昂地用马鞭指着沈度道。 “看什么看?你这什么眼神?居然敢这样看你主子?!”姬央佯怒道:“你瞧瞧你什么样子,比大爷还大爷,稍微有点儿眼神儿的就能看出不对劲儿好吧?我这是好心指导你呢。本公主见过的侍卫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可没有人敢直视我的。” “说够了没有?”沈度用一根手指轻轻将姬央的马鞭挥开,“还是你想吃鞭子?” 姬央瘪了瘪嘴,“你这人真是不识好人心,我是怕你穿帮呢,刘先生,你觉得我说得对不对,这人看着像我的侍卫吗?”姬央害怕沈度的鞭子,转头开始不厚道地拖刘询下水。 刘询做人也不是个厚道的,所以道:“公主的侍卫都是从勋贵子弟里挑选的,神情倨傲一点儿也无可厚非,毕竟是爵禄之后,倒是公主,反而处处看自己侍卫的脸色,反而像是假的了。” 沈度给了刘询一个赞赏的眼神, 姬央惊讶得张大了嘴巴,用食指指着自己的鼻尖结巴道:“我,我,你说我像冒充的?”姬央一副看傻子的眼神看向刘询,“我生得这样好看会是假公主吗?” 其实天底下也有很多生得歪瓜裂枣似的公主的。 “不是,属下的意思是公主不自觉就去看主公的脸色,这样反而显得主公的身份不一般。”刘询刚才的意思明显不是这个。 姬央道:“先生说得对,我就该拿出公主的气势来。”姬央转头就对着刘询道:“你,去给我打一壶水回来。” “安乐!”沈度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呵斥道,他对刘询素来尊重,自然也不许姬央对他无礼。 姬央撇嘴道:“是刘先生自己说的让我拿出公主的气势来啊。我这不是现学现用嘛。” 刘询倒是好脾气,任谁对着姬央那张脸也发不出脾气来。 刘询打马而去,沈度回过头冷脸看着姬央道:“你若是再对刘先生指手画脚,就回信阳去。” 姬央现在根本不怕沈度送她回信阳,她是猜准了沈度的心思,要借用她的身份进入并州c进入王家,说这话就是吓唬她的。 姬央冲着沈度皱了皱鼻子抱怨道:“我敬着他,总得他先敬着我吧。明知道我想私下跟你说说话,偏还待在你身边不走。” 沈度懒得理会“骤然富贵”的安乐公主,双腿一夹马肚就往前去,留下姬央气急败坏地道:“喂,我命令你,本公主命令你给我回来。” 沈度自然不会听姬央的。 姬央缩回头对马车里一直憋着笑的玉髓儿抱怨道:“这什么鬼侍卫啊,迟早被人看穿,哼。” 这个侍卫不仅白天对公主视而不见,听而不从,到晚上更是胆大包天地翻窗爬床。 姬央一边任由沈度解她衣衫,一边快嘴地道:“你家主公要是知道你半夜居然爬到我这个主母的屋里来脱我衣裳,一定会斩了你的。”姬央说着说着还做了个手起刀落的手势。 “奸0夫淫0妇,我要是死了,你这淫0妇也会被杀的,所以我们必须小心一点儿。”沈度将姬央身上最后挂着的霜白抹胸扯下。 姬央不喜欢抹胸上绣花,但凡有一点儿凹凸不平,她都觉得擦得肌肤痛,所以所有贴身的衣服都是素地的。 偏她生得精致端丽无比,所有花儿到了她跟前都会自惭形秽,这般素素净净的反而衬出了清雅极妍的美来,当真是上天的宠儿,一丁点儿缺点都挑不出来。 沈度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柄玉柄马鞭来,反握着拿玉柄在姬央胸口画着,玉虽温润,可现在已经进入深秋,搁在赤0裸的肌肤上叫人忍不住生出战栗的鸡皮疙瘩来。 “你,你要做什么?”姬央娇怯怯地道,心里既有些害怕又有些怪异的刺激和期盼。 “白天我就想抽你了。”沈度冲姬央扬了扬嘴角。 “你想得倒是美。”姬央伸手去夺那玉鞭,只是她哪里有沈度身手敏捷,两个人扭做一团,霎时间就是花开花放。 月拂回廊探花影,□□撩人倒玉浆。 姬央双手实在撑不住桌沿了,手一卸力就往地上滑去,若非沈度伸出手捞住她,她就得瘫地上了。还好这人有良心,没有在餍足之后将她扔这儿不管。 不过事实证明是姬央想得太美了,沈度之所以管她,那是因为他明显还没餍足。 姬央的后背被马鞭刮得生疼,让她睡也睡不着,努力地扭过头瞪向沈度,“疼,你还真想打我呀?” “你再敢像今天这样对我试试。”沈度附身咬住姬央的耳垂道。 那是真咬。 有时候姬央觉得沈度就跟一匹狼一样,张开嘴就要吃人,她也是不甘示弱的,努力想翻身做主人,只是扭不过沈度,以至于她不得不在沈度耳边抱怨了几句。 “想在上面?除非我死。”沈度捏住姬央的要害道。 姬央疼得倒吸一口冷气,嘴硬道:“你现在是我的侍卫,我可是你主子。” 嘴硬通常没什么好下场,到第二天姬央哪里还起得来。倒是沈度一直都那么精神抖擞,“你还不起是想挨鞭子吗?” 姬央听见“鞭子”两个字,眼皮不由颤了颤,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一头青丝水泻似地铺在肩上,身上裹着皱巴巴的雪白亵衣,风光是一点儿也遮不住,反透出里面的蕊红来,眼睛还闭着呢,嘴里嘟囔道:“我都要死了,你就不能有一点儿同情心啊。” 沈度走到床边,将杯中温水递到姬央嘴边喂她喝,“我们还要赶路。” 姬央捉着沈度的手不放,将它拉到自己的腰上,“腰酸,给我揉一揉吧,就揉一下下。” 沈度有心发火,转念又想到自己昨晚的确有些放纵得过火了,看着眼圈下一团淤青的姬央,按捺住心中的不耐替她揉了起来。 姬央舒服得“哼哼”了两声,一边就着沈度的手喝水,一边被他力道适中的按摩着,心里欢喜得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只觉得这就是天底下顶顶快活的事儿了。 只是乐极总易生悲,不知为何沈度就是见不得姬央舒坦,此刻见她舒服得脚趾头都打颤了,手下的力道一重,将水杯往旁边随手一搁就含上了姬央的唇。 水润润的还挂着一点水珠,聊以解渴。 姬央被吓得连连往后倒,推拒着沈度道:“你不是说要赶路吗?”真是要命了。 “是你自己不起来的。”沈度声音暗哑地道。 姬央是在神志不清的时候被抱到马车上的,到晚上又是被迷迷糊糊地抱到客栈里的。 沈度觉得如此甚好,耳边少了呱噪,还能畅意,是以没少折腾姬央。 姬央倒是抱怨过来着,但是奈何她一沾到沈度的边儿就神魂颠倒的,当然这也得归功于冀侯的功夫好。他为了耳朵能清净,什么事儿都肯做,什么功夫都肯下。 这几日下来姬央居然也体会过几次温柔似水,还有缱绻缠绵。 等姬央正儿八经下地走路的时候他们一行已经到了并州郡治所在的晋阳城外了,昨晚沈度法外开恩一点儿也没折腾她,因为他压根儿就没爬过她的床。 早有人通知了城内的云德公主,王家自然也知道安乐公主驾到的消息了,是以派了人在郊外接驾。 姬央的裙摆落在地上时,仿佛有百花织成的地毯从她的裙边蔓延开来,“扑簌扑簌”地绽开无数花蕾,就像一场绚烂而经久不衰的烟火。 周遭的人都有刹那的窒息,不约而同地看向仿佛吸满了精气的仙子一般的安乐公主。 按说彻夜颠倒,晨昏不醒,纵0欲寻欢应该憔悴才是,但她不是。有着仙子一般的容貌,却是妖精一样的体质,而且还是吃了唐僧肉的妖精。 精气神从她的身上透出去,就像给她裹了一层水润润的光芒一般,好似观音菩萨净瓶柳枝叶尖的那滴仙露,落在地上就能滋润万物。 姬央倒是没有艳惊全场的自觉,还是玉髓儿在沈度不悦的目光下赶紧递上帷帽给姬央戴上。 姬央在面纱后抱怨了一句“闷”,但也没发火地将帽子扔掉,因为沈度就站在她身边不远处,安乐公主还是很怕鞭子的。 虽然戴上了帽子,但是刚才的惊鸿一瞬已经落入了某些人的眼底和心底。 世之英雄,或者自以为是英雄的人,总以为美人生下来就是该配他的。王忱的儿子王晔在看到姬央第一眼的时候就觉得如斯美人该是他的,也唯有这样的美人才配得上他。 今日来郊外驿站迎接姬央的正是王晔,倒是前并州刺史王恪的儿子们一个也不见踪影。 姬央在受了来迎接她的并州官员的礼之后转身便上了马车,因为带着帷帽也看不见她的神情,只是她身材窈窕高挑,一举一动都带着皇家公主的风仪,典雅而高贵,不明真相的人自然就觉得她高高在上而疏离。 别的女人若是这样高傲,就叫人有扇她一巴掌的恶念,但是这种高傲在安乐公主身上,却仿佛是天经地义的一般。 王晔摸了摸唇角,心里已经开始幻想着若是能将这样高傲而美貌的安乐公主骑在身下,真不是该是个什么神仙滋味儿。姬央的身份赋予了她对男人的一种特殊吸引力,大概所有人都想知道睡皇帝的女儿能有啥不同。 不过得到的人却并不珍惜,至少姬央已经好些天没等到沈度爬床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5章 并州王(中) 云德公主看着自己这位平素从没亲近过却突然找上门来的侄女儿问道:“你就这样出来, 冀侯都没说什么吗?” “我的事情他管不着。”姬央冷傲地道。 可这冷傲里的委屈和介意又怎么瞒得过人生已经走过一大半的云德公主。 皇家公主从古自今似乎就有走不出去的诅咒, 几乎就没见过婚姻美满的,若是和驸马情投意合了,那驸马多半早死, 当然最多的还是貌合神离,富贵一生,也孤苦一生。 云德叹息一声, “怎么想着来我这儿的?” 别说云德奇怪了, 就是姬央自己也奇怪当时那一刻她怎么就想起这位姑母了呢? 姬央苦恼地看着云德, 轻声道:“姑姑, 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来了你这儿,我自己出来的时候是漫无目的的,可走到井陉的时候不知怎么就想起了你,就想来看看你。” 这借口实在不怎么样, 但姬央眼底的苦恼和迷茫太过真诚, 云德也没再追问, 又道:“我记得你们这才新婚没多久, 你怎么就负气跑了出来啊?” 姬央道:“在宫里关久了就想到处走走, 不是负气出来的。”这绝对是实话。 云德显然不信,“冀侯对你如何?” 姬央愣了愣才道:“挺好的。” 只是她神情间的一丝落寞可出卖了她的真实情况, 云德是过来人, 也多少知道一点儿冀州的情形,沈家能喜欢苏后的女儿才怪。 “也是,你生得这般美貌, 冀侯怕是将你捧到天上去了吧?”云德打趣道。 这怎么可能?姬央就是脸皮再厚也不敢应是,是讪讪地笑了笑岔开了话题。 “明日那边儿特地给你办了菊花宴,邀你赏光,你去玩玩儿吧。”云德公主道。 所谓的那边儿就是指建威将军王忱的府上。王恪刚去,留下孤儿寡母,几个儿子似乎都没争赢叔叔,毕竟并州的军功都是王忱一刀一枪打下来的,王恪死后那些军卒就只服王忱。 但不知为何朝廷敕封新一任并州刺史的消息一直没下来,所以王忱领并州事就有些名不正言不顺,内里暗潮汹涌,都在憋着劲儿。 姬央可不知道这里面的复杂,一听有菊花宴立时就高兴了起来,那眼神亮得灼人,云德心想到底是个孩子。虽然苏后妖名遍天下,可她女儿似乎道行浅太多。 晚上王忱过来的时候,云德伺候他脱了外袍,拧了帕子给他擦手。王忱漫不经心地享受着公主的伺候,“问出来了吗,安乐公主过来是干什么?” “瞧样子像是负气出来的,她自己不承认。”云德道。 王忱“哼”笑了一声,他可没有云德那么单纯,“你可别被你侄女儿给骗了,无事不登三宝殿,你眼睛放亮点儿。” 云德“嗯”了一声,往王忱身上蹭了蹭。王忱扫了她一眼,云德的眼角已经生出鱼尾纹了,到底是老了,皮肤也松弛了,即便是个公主,吃起来也没什么味儿了,他可没有热情往她身上浇灌,倒头睡下道:“我累了。” 云德收回手,在王忱身边合衣躺下,只是双眼一直盯着帐顶,里面有无奈c痛苦,还有憎恨,也不知是恨王忱还是恨自己。 堂堂公主,当初国事还没有糜烂至此,在她夫君死后,她却被王忱强占,她不仅没能捍卫皇室公主的尊严,忍气吞声到现在却被王忱所嫌弃,被其他人所不齿。 这种时候,云德总是忍不住想起当初在宫里时对她痴心一片的那个侍卫来。最终是她负了他,身在皇家事事身不由己,婚事更是一桩一桩利益的结合,形势所逼,连她的父皇和哥哥们也做不得主。 否则安乐身为苏后唯一的女儿,怎么可能嫁到寒冷偏僻的冀州去。冀侯虽然出众,但素闻他喜好美色,这于女子而言可不是良配。 别看安乐如今美貌如斯,云德几乎能想象将来的她会有多凄惨。美貌有时候并不是上天对女人的恩赐,尤其是对注定一生不幸的公主而言。 被云德如此念着的姬央此时正睡得黑甜黑甜的,只是床边站了一个人的话,总会有些异样,姬央翻了个身,不知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霎时睁开了眼睛,张嘴就要惊呼,却被来人一把捂住了嘴巴。 “是我。”沈度低声道。 姬央被沈度身上的寒气冻得激灵灵打了个冷颤,沈度褪了外裳将姬央抱在怀里,“冷?” 姬央“嗯”了一声,“你怎么来了?不怕被发现吗?”嘴上虽如此说着,她的手却已经不由自主地捉住了沈度的衣摆。 深秋夜凉,此时软玉温香在怀,叫人说不出的舒服暖和,沈度在姬央耳垂上轻轻咬了一口,含着咀嚼不放,“是怕人发现,所以待会儿你记得小声点儿。” 姬央赶紧道:“那你可小点儿力气,不然” “我若是不努力,你怎么畅快?”沈度的话叫姬央立时又羞又气,虽然是大实话,可是也不能这样说出口啊。 姬央抬手去打沈度,却被沈度反手拧了,“三天不打,你就想挨鞭子了是不是?” 姬央的唇舌被沈度捂着,“吱吱呜呜”地吐不出话来,等她缓过劲儿来的时候,脸上五根手指印红得不得了。倒不是沈度打她,只是不得不捂住她的嘴巴,免得惊动了外头值夜的人。 姬央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儿,可憋死她了,她发怒地拿腿去踢沈度,他也没恼,只是捉着她的脚,轻轻捏着。 姬央在沈度这里鲜少能有这般温柔待遇,她也就不矫情了,偎入沈度的怀里甜腻腻地道:“明日将军府办菊花宴,你有什么要交代的吗?”虽然姬央到现在也不知道沈度到并州是来干嘛的,但她自然是偏向自己夫婿的,所以很愿意为他办事儿。 沈度轻笑一声,指尖缠了一丝姬央的秀发在鼻尖轻嗅,“自然有。” 姬央攀住沈度的脖子道:“嗯,你说,我一定听你的。”能帮上沈度的忙可就太好了。 “我的交代就是”沈度故意顿了顿,手松开姬央的秀发往被子下探去,“你好好玩儿,一定要玩儿开心。”两人相处的日子虽然不久,但是沈度已经看出来了,姬央就是那种谁带她玩儿,她就能向谁喊爹的主儿。 姬央这才知道沈度是在捉弄自己,他根本就不信任自己,所以嘟起嘴很不满意地将沈度作恶的手握住,“我累了,我要睡了。” “你睡你的,做这事儿本来就没要你使力。”沈度顺势将姬央往后一推,从背后压住她,也不管她如何无理取闹,自有法子叫她动弹不得,碎不成声。 次日晚上赴菊花宴的时候姬央都还没缓过劲儿来,人慵慵懒懒的,能坐下就绝不想站着,恨不能躺着才好。沈度折腾她时就跟没吃饱过的饿狼一般,凶残蛮狠,叫人腿打哆嗦。 姬央自以为自己是朵被霜打了的蔫巴巴的花儿,可看在别人眼里,粉白嫩红,垂露滴雨,却是雨后新荷灼波,初露粉桃耀霞,一双水润润的眼睛,有着公主们特有的高傲,看你时仿佛是在恩赐,眼里其实就没有你。可偏偏就是这双眼睛,不经意的波光流转,便能蚀骨。 “那就是安乐公主?”王忱直直地看着水榭里坐着赏舞的姬央,头也没回地问旁边伺候的人。 “回将军,那正是安乐公主。” 王忱立足再看了片刻,这才举步往前走。虽然他才是将军府的主人,但今日出面招待姬央的是他的夫人。 片刻后王忱绕到水榭处,王夫人诧异地站起身唤了声“将军”。 王忱点了点头,朝姬央淡淡行了个礼,不算标准,带着上位者特有的傲慢。 姬央心里自然是不乐意的,是以也只倨傲地点了点头。 王忱心里怀着恶意地呵一笑声,小姑娘太年轻,不知道世道的险恶,他以后会慢慢教她的。 王忱不过逗留片刻便自离开,似乎专门是来拜见安乐公主的,行为并无不妥,其他人也看不出什么门道来,只王夫人侧头看了看肤光如雪的姬央,心里不由叫了声“天呐”。 夫妻这二十几年,王夫人如何能不知王忱是个什么性子。刻毒而胆大包天,当初大哥刚去,他就敢欺负云德公主,再后来多少女子为他别夫离子。如今竟然连安乐公主的主意都打上了。 姬央可不知道王氏夫妻心里的道道儿,她只觉得这菊花宴办得中规中矩的毫无特色,一点儿也不好玩儿。 “太无趣了。”姬央将杯中酒重重地放到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做公主其实也是有好处的,比如这时候中州还在,虽然八方“诸侯”各怀鬼胎,但只要还没明刀明枪地竖起反旗,总是得给安乐公主面子的。 既然公主说无趣,其他人只能凑趣。 王夫人一挥袖,场中的歌姬舞姬就如流水般退了下去,“那我陪公主去园子里走走。这几日墨龙刚开,正好请公主品鉴。” 墨龙是菊花里的名品,花瓣如爪,腾龙卧云,那颜色更是罕见的墨绿,几近墨黑,天下总共也找不出几盆来。 但洛阳宫中总还是有两盆的,所以姬央对墨龙并不感兴趣,淡淡地吐出两个字,“不去。” 王夫人和几个媳妇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该拿这位安乐公主怎么办。 姬央却不是个难伺候的,她自己已经开口替底下人解围了,“我们来行击鼓传花令吧。” 众人心中翻了个白眼,只当这位公主娘娘能说出什么新鲜玩意呢,结果却是如此寻常的酒令,但公主的面子不能不给,众人只能昧着良心奉承姬央。一个道许久没玩击鼓传花令了甚是想念,另一个有说她生平最爱就是传花令。 只王真的媳妇道:“可家翁刚去,咱们不能饮酒,只怕扫了公主的兴致。” 姬央道:“无妨,罚酒有什么意思啊,我这个令却和你们以前玩儿的有些不一样。” 众女忙问,“如何不一样法儿?” 姬央抿嘴一笑,“花停在谁手上,咱们不罚酒,只罚她做一件事儿。” “什么事儿?”众人又问。 姬央又是抿嘴而笑,“这个可不能说,待我一件一件的写下来,到时候被罚的人自己抽签决定。” 下头伺候的人赶紧伺候了笔墨纸砚,姬央提笔一挥而就,还不许旁人偷看,只待墨迹干了,她自己又亲手折了这些签纸放入签筒,“好了,就让玉髓儿做令官吧。先说好了,酒令大如军令。不想参加的现在就别参加,若是点了头的,就得愿赌服输,不然军法伺候。” 众人虽然心里忐忑不知那些纸条上写的是什么,但看着姬央自己也参加的,心想她总不能坑她自己,所以也都点了点头。 玉髓儿得了令又请示姬央道:“公主,那我们选哪朵花呢?” 姬央随意地道:“就园子里那朵墨龙吧。” 王夫人正喝着茶,险些没被一口呛死,“公主?” 姬央转头笑看向王氏道:“夫人该不会是舍不得吧?那花在枝头上过几日也就谢了,这会儿若是能替咱们酒令增辉,岂不更美?” 王氏只能僵硬地笑了笑。 墨龙很快就被剪了下来装在盘子里端了上来,王氏看得心如刀绞,她最是得意院子里这墨龙,多少人想看上一眼她都不肯呢,如今却被这安乐公主强词夺理地暴殄天物。 姬央将那支墨龙捻上指尖,朝玉髓儿道:“开始吧。” (捉虫)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啊。因为写完之后,每次更新之前都要看一遍,修改一遍,比写文还费神。 所以时间都没办法固定。 忏悔: “我是懒鬼,我是渣渣,我是后妈”。 “我是懒鬼,我是渣渣,我是后妈”。 “我是懒鬼,我是渣渣,我是后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6章 并州王(下) 玉髓儿得令, 背对着众人开始击鼓, 姬央轻轻笑了笑才将手里的墨龙不慌不忙地递给她手边的王夫人,王夫人飞快地抛给了下手的儿媳妇。 鼓点停时,墨龙正好停在王成媳妇的手里。 王成是王恪的大儿子, 素有贤名,雅善诗赋,可惜却不是虎狼的对手, 加上王成和弟弟王真内斗得厉害, 王真勇武有力, 可惜是庶出, 又是幼子,压不住军队里的那些老油子,最后反而让王忱这个叔叔捡了个便宜,当然如今胜负还未最终见分晓, 是以每个人都还端着的, 王家面上瞧着也还算和睦。 此时王成媳妇窦氏从签筒里抽了一签递给玉髓儿这个令官, 玉髓儿将签条打开之后朗声念道:“抽此签者学犬吠十声。” “什么?” 窦氏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惊讶得当时就站了起来。 玉髓儿便将内容又念了一遍, 窦氏才知道自己并未听错,“这, 这是什么令?” 姬央很不悦地看向窦氏, “击鼓传花令啊,你这是想耍赖吗?” “我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我从没遇到过。” 窦氏是出身名门的大家闺秀, 怎么肯当众学狗叫,“也太过粗鄙了。” 姬央脸色一沉,“粗鄙不粗鄙,你说了不算。我在宫里就是这样玩的。”说实话这对姬央都是小儿科了,还有玩得更过分的。 “你说没遇到过,现在不就遇到了。刚才已经说明白了的,不想行令也行,这行了令又来反悔是何道理?”姬央满脸寒霜地道:“咱们可是立了军令的,难道建威将军手下的军士也如夫人一般么,视军令为无物?” 姬央这话可就诛心了。 王夫人的大儿媳妇全氏赶紧出来打圆场道:“公主莫怒,咱们也是头一次这样玩儿。大嫂,说好的愿赌服输,公主也是行令者,若是公主抽到想必也不会耍赖的。” 众人一想也是,姬央也是有可能抽到此签的。 见众人都看向自己,姬央很爽快地道:“这是自然,本公主行令还从没有耍过赖皮。” 王家本就不同心,王忱的几个儿媳妇见素来文淑的大嫂吃瘪自然也乐得看热闹,更是起哄着窦氏赶紧学犬吠,省得扫大家的兴致。 窦氏也是有脾气的,当下就想甩脸子走人,可一时又想起自己夫婿的嘱咐,叫她务必讨好安乐公主。安乐公主在天子面前说一句话,比别人说一万句都管用。 不管王忱如何能耐,只要中州天子敕封王成为并州刺史,那他就能名正言顺地接管他父亲留下来的兵权,王忱若是有异议,便只能造反。虽说这是迟早的事情,但并州如今并未筹备妥当,王忱不会轻举妄动。只要中间能给王成一年时间,他就有信心能收服人心。 但这些理由也不足以叫窦氏放下身段,最后还是王夫人开口,“却没想到大少奶奶是这样出尔反尔,不尊令之人。也罢,若是不肯,那就罚出席外,替咱们斟酒。” 窦氏松了口气,想着斟酒就斟酒吧,总比学那犬吠好。 姬央不乐意了,生平最厌恶的就是这种没有游戏精神的人。看别人出丑就乐意,轮到自己就各种推诿。“那可不行,若是放在别人家也没什么,只是王家乃将门,这军令也是随便就能违背的?” 这就是有意难为人了。只可惜王家上下不齐心,几个妯娌都等着看王成媳妇的笑话。 王真媳妇刘氏道:“公主说得是,大嫂如此,若传出去叫大哥的脸往哪儿搁,还怎么在军中立威?” 这可是踩中窦氏的痛脚了,夫荣妻贵,妻辱夫没。只是她哪里肯学犬吠,只梗着脖子不语。 一直默不作声的王晔媳妇林氏道:“史书上有一则故事,说的是汉初,吕后大宴群臣,朱虚侯刘章受命监酒。刘章对吕后道:臣,将种也,请得以军法行酒令。”林氏在“将种”二字上加重了音,窦氏也是饱读诗书之人,自然听过这个故事,不由打了个冷颤。 林氏继续道:“吕后予以准许。席间有一吕氏子弟醉酒逃席,刘章拔剑追而斩之。并想吕后报告说:酒令如军令,有逃酒一人,臣谨行军法斩之。” 席间一下就静默了下来,本是玩乐之事,此刻却显得杀气森森。王忱一家和王恪的儿子之间虽然表面还保持着平和,但暗地里早已经是血仇深深,光是王成就已经受了三次刺杀了。 窦氏看着王夫人和林氏那满含刻毒的眼睛,心道糟矣,平日她们不敢明着动手,但现在座中有安乐公主,这些人歹毒之极,就怕借着安乐公主杀了自己,还叫自己有苦无所诉。 窦氏和林氏心里实则还有一则故事,那就是苏后于酒宴上杀姬姓宗室弟子之事,那人也是逃酒令,苏后便引了上面一则故事,将之推出去斩杀。 这里是王忱的花园,窦氏心中一寒,到底没有和安乐公主以及王夫人抗衡的勇气,雪白着一张脸扯出一丝僵硬的笑容道:“先才是我的不是,酒令大如军令,我自当遵守。” 窦氏此话一出,席间顿时又热闹了起来,王夫人和林氏瞬间就换了一张笑脸。 窦氏看着众妯娌幸灾乐祸的样子,心里想着她倒要看看这些人抽到签纸的时候又是个什么模样,是以她也全当破罐子破摔,竟真的学起了犬吠,惹得一众贵妇笑个不停,连旁边的丫头都快憋不住笑了。 窦氏大概是彻底突破了底线,反而并未恼羞成怒,只笑盈盈地道:“继续吧。” 鼓点又响了起来,这一回却是轮到了王真媳妇,她抽的签文是“学鸡鸣十声”。 既然窦氏都学了狗叫,王真媳妇刘氏觉得自己学鸡叫却还比她好上那么点儿,因此也不耍赖,心里也存着风水轮流转的意思。 一时间席间热闹非凡,后来那王晔媳妇林氏抽到的是“饮大海碗茶水三碗。” 别看那大海碗不过七寸宽的碗口,可这些妇人平日里喝一盏茶都嫌撑得慌,那三大海碗下肚,当场就得跑净室不可。 果不其然,王晔媳妇自打喝了三大碗茶水之后,一刻钟的功夫就跑了三次净房,叫人捧腹不止。 “她们那边怎么那么热闹?”王晔按捺不住地问身边的小厮。 小厮早打听清楚了道:“安乐公主说要行击鼓传花令,却不罚酒,先是罚了大少夫人学狗叫,又罚了七少夫人学公鸡打鸣。”小厮自己说着说着都忍不住笑。 王晔也笑了起来,“她倒是有趣,却也太促狭了。四少夫人可被罚过?” 四少夫人正是王晔的媳妇,那小厮赶紧忍住笑道:“四少夫人抽的签是饮三大碗茶水。” 王晔当即拍手笑道:“妙哉,妙矣,真是个妙人儿啊。”他是彻头彻尾看不惯他媳妇吃饭的那副嘴脸,每次吃饭都跟吃0屎一样那么艰难。这下三大碗茶水下去看能不能撑大点儿。 人生得绝美不说,连性子都这样妙,王晔想起来就心痒难耐,恨不能此刻就能搂在怀里好生亲近一下。 姬央回到云德公主府上时已经月上中梢了,她有些许醉意,王家的人不能饮酒,但她却是可以的。在冀州没有酒喝,姬央可是馋了许久了。 “你呀,怎么那么胡闹?”云德叫丫头拧了帕子来给姬央擦手。 姬央笑嘻嘻地擦了擦手,“姑姑,你今晚没去真是太可惜了,你若是看到她们当时的表情,一定会笑晕过去的。” 云德笑着摇了摇头道:“你虽贵为公主,可做什么那么捉弄她们啊?仔细她们怀恨在心对你不利。” 姬央撇嘴道:“我才不怕她们呢。就是看不惯她们对你不敬。” 云德微微一愣,“你哪儿看见她们对我不敬了?” 姬央道:“那边府上富丽堂皇的,姑姑这里却冷冷清清,也不见那几个晚辈过府来问候你,便是过来同姑姑说话也没什么敬意。那菊花宴竟然也不邀请姑姑。” 云德道:“我是守寡之人,自然不好去赴宴席的。” 姬央皱皱鼻子道:“姑姑你少哄我,守寡的公主又不只你一个,哪个不是成日各种大宴小宴的?” 云德叹息一声,“傻孩子,你不必为我出头,我正是喜欢冷清点儿才好。” 姬央走到云德跟前抱着她的手臂道:“姑姑,我以前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我看见了就咽不下这口气,你是我姑姑,我不为你出头谁为你出头?” 云德看着姬央真诚的眼睛,心里微微有些触动,“这之前咱们甚至面都没见过,你怎么就想着给姑姑出头?” 姬央偏了偏头,想了想才道:“大概是因为咱们都是公主,离乡背井的其实连普通人家的女子都不如。” 云德心里一阵钝痛,谁说不是呢。“傻孩子,你喝醉了,快睡去吧,你现在年纪轻轻的,一切都会好的,别担心。” 姬央洗漱完毕正在灯下绞头发的时候,沈度悄无声息地就出现了,吓得玉髓儿险些尖叫出来,好在她还不算糊涂,站起身朝沈度行了礼便退了出去。 灯下看美人尤其迷人,白衣乌发,樱唇皓齿,肌肤下有微光在流动,仿佛玉精成妖一般,让人只想来回摩挲她的肌肤。 姬央待沈度走近,将刚才玉髓儿留下的绞头发的帕子塞入沈度的手里含笑看着他。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今天这章大修了一下,就晚了太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7章 污名冤 沈度倒是没不耐, 很顺手替姬央绞起头发来, 姬央心里甜得跟喝了蜜水一般,嘴角翘得压都压不下去,却听沈度问:“你头发怎么这么短?” 姬央的头发其实并不短, 堪堪都到大腿根儿了,但比起其他女子长及脚踝的头发来说的确是短了不少。 “我时常修剪呢,不然发梢枯黄挺难看的。太长了, 也不好打理, 头发半天都不干。”姬央道。 沈度知道姬央爱洗头, 最多隔一日必要洗头, 所以她的头发里总带着沁人的香气,而没有头油的闷味儿,他觉得甚好。“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怎么随意就剪掉了?”沈度的话并非斥责, 只是好奇罢了。 姬央无辜地回过头道:“我母后叫我剪的, 既然是受之父母, 她若是让剪, 应是无妨吧?”姬央狡黠地朝沈度笑着。 沈度还没来得及说话, 就又听姬央叽叽呱呱地道:“今晚我去建威将军府的菊花宴玩儿去了,可是笑死我了。”姬央这会儿想起来那些妇人学狗叫c猫叫的就笑得打跌。 沈度道:“你做什么以势欺人?” 听他口吻像是知道发生了什么似的, 姬央也不觉有疑, 在她心里是觉得沈度本就该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姬央双手环上沈度的脖子,袖口滑落至肘间, 皓腕如雪,媚眼如丝,她的手指轻轻缠了一丝沈度的发丝在指尖绞着,“谁叫她们欺负姑姑孤苦伶仃的。再说了也不是我仗势欺人,那窦氏,就是王家大少夫人,本是不愿的,我一个手无寸铁的公主也不能拿她怎样,只是王家内斗得厉害,那林氏一个故事就唬住了她。” 女人之间的斗争虽不见血,却也叫人心惊,姬央想到这儿不由又道:“若非她们内斗,也不至于叫我看了笑话。我瞧着王家也不怎么样,该让父皇另选贤能来抚牧并州才好。”姬央也不过随口一说罢了,她并无干预朝廷令政之心。而并州也不是朝廷想派谁来就能派谁来的。 沈度掰开姬央的手道:“你少操些心吧,官员任用的事没那么简单。”可具体如何复杂,沈度也不会同姬央说。 姬央嘟嘴道:“好吧,我就是看不惯她们,表面上对我恭恭敬敬的,转过身去就撇嘴,只当我没看见呢。” 沈度捏了捏姬央嘟起的唇瓣道:“就你眼睛厉害。” 姬央就势含住沈度的手指道:“不过你别说,这样子击鼓传花还真好玩儿。以后若是咱们一块儿玩儿,我得给你写个什么样儿的签文呢?”姬央仰身往后做寻思状。 沈度也由得姬央玩儿,看她笑得跟只小狐狸似的。他手里给姬央绞头发的动作并未停下。 姬央搂住沈度的腰,直起身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一句,刹那间就被沈度压到了身下,“你想得倒是挺美的。” 姬央躺在沈度身下,见他唇畔含笑地看着自己,心里不由荡了荡,娇滴滴地道:“怎么不可以啊?” 沈度捏了捏姬央的耳垂,“想将我当马骑,也得你有那个本事。” 姬央道:“你少看不起我。我和玉髓儿配合得不知多默契呢,玩击鼓传花我就没被罚过。” 沈度嗤笑一声,“你当真是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下回我叫你输得心服口服。我这里也有一条签文等着你的。” 姬央顿时被沈度勾起了好奇心,“是什么,是什么?” 沈度哪里会满足姬央的好奇心,只动手开始解姬央的衣带。 姬央就那样静静地看着沈度将她的衣带拉得高高的,她心里是想害羞来着,也的确害羞,却又舍不得阻止,就那么眼盈盈地看着沈度。 等姬央从迷醉里醒过来之后才后知后觉地抱怨道:“你今天怎么不捂我嘴巴了?”姬央有些担忧,“刚才我叫得大不大声啊?” “不算。”沈度替姬央理了理汗湿的额发,“我见你昨晚难受,哪里还忍心捂你嘴巴?” 这话姬央爱听,她在沈度的脸颊上轻轻啄了啄,这才安心睡去。 只是沈度那话骗骗掉在蜜罐子里的姬央还行,云德公主却是火眼金睛。 次日王忱再来公主府时,云德蹲下0身替他除了鞋袜。 王忱问道:“你可探出安乐公主到并州真正的目的了?” 云德愣了愣这才开口道:“昨晚她屋里有些动静儿,怕是同她侍卫有染。”虽然姬央为云德出了一点儿气,可那根本算不得什么,云德自然还是偏向这个欺辱了她十几年,也同床共枕了十几年的男人。 王忱冷笑一声,“难怪了”难怪新婚没多久这位公主就离了冀州到处游玩,沈冀州可不是那么好相与的。 “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王忱有些不屑地道,他虽然爱美人,却不爱那淫0荡成性的,专爱那贞洁烈妇,驯服起来才有趣。 如此一来王忱却也不再怀疑姬央是别有所图,他知道沈度和他一般是不可能让这位中州公主参与什么秘事的,他怀疑姬央不过只是因为他素来多疑罢了。 姬央可不知道自己头上已经顶着“淫0乱”的帽子了,这日她正求了云德公主要往晋祠去。 “末将参见公主。”王晔上前一步给马车前的姬央行了礼。 姬央道:“小王将军怎么在这里?” “云德公主命末将来护卫公主安全。”王晔直直地看着姬央并不低头,近了看他才知道,这天下竟真有如此完美的美人,一张小脸皮肤吹弹可破,连一个毛孔都看不见,肌肤细腻得像喝的牛乳般,恨不能立即就压着她行起事来,那才爽快。 “如此,那有劳将军了。”姬央并不多言。 王晔看着那放下的车帘心里啐了一声:这淫0妇却是真会端着,等她尝过小爷的厉害,总要叫她欲罢不能。 马车里玉髓儿嘀咕道:“公主,那小王将军看你的眼神可真讨厌。”就像姬央没穿衣服似的。 姬央“嗯”了一声,寻思着要在沈度跟前告王晔一状才好。她却哪里知道如今陷她于“不贞”的人却正是她那郎君。 此时的晋祠还远远没有后世那般精丽宏大,其名气远远不足以吸引一位公主特地来此游赏。姬央到晋祠来时奔着那难老泉来的。 难老泉,难老泉,因名附会,外乡人总以为喝了这泉水就能永葆青春。像姬央这样的美人,自然更在意。 此时难老泉上的水晶楼内却是高朋满座,热闹非凡。 王晔上前叫了声“大哥”,那王成就迎了出去。原来这日王成正邀了好友在此举行雅集,行那曲水流觞的雅事。 姬央只当是巧合,她见有得玩儿便来了兴致,受王成所邀进了水晶楼。 而王晔却是恨恨地看着王成的背影,姬央不知事,王晔却知王成是故意的,故意在此偶遇安乐公主。自己能打听出到安乐公主的行踪,王成自然也有法子。 比起带有极大侵略性的王晔来说,姬央自然更偏向温文尔雅c玉树临风的王成,正好借王成之势不着痕迹地避开王晔,他的眼神的确让人讨厌。 王成是并州有名的美男子,待人如和煦春风,此时正汲了难老泉水给姬央煮茗。 今人并不习惯饮茶,即便饮茶也多添葱c姜c橘皮等物煮成茶粥而食。尤其是北地之民更是不屑饮茶,譬如沈家就无人饮茶。 偏姬央对茶之甘苦之味却十分喜欢。 “你竟也喜欢茗饮?”姬央有些欣喜地望着王成。 王成却不想安乐公主是真喜欢茗饮,他本意只是在姬央面前展现一下文雅而已。 “是,清风拂面,丽阳照水,白日饮酒却嫌喧哗,是以咱们几人流觞杯里装的却是茗,味苦却回甘,可清心清神。”王成道, “好一个清心清神。”姬央笑道,她眼里似乎落有星子,璀璨光耀,此刻虽戴着面纱,却也叫人心神驰往。 王成撇开眼稳了稳心神,他心里却也是想起姬央同她侍卫有染的事情来了,想着如斯美人,得来于胯间驱骑却是赏心乐事。 男人对那淫0□□子总是没什么敬意的,皆恨不能可以亵玩焉,哪怕他表面再道貌岸然,但骨子里依旧是男盗女娼那一套。 既然存了这等入幕之心,王成自然更是努力讨姬央欢喜,他将煮好的茶水递给姬央,“一杯喉吻润。” 姬央接过来饮下,只觉清香满口,却不同于她平日饮的那般涩苦,果真是润喉。 “二杯破孤闷。” 姬央又饮下一杯,那杯口不过核桃大小,便是饮十杯也不会撑人。 “三杯搜枯肠。” “四杯发轻汗。” “五杯肌骨轻。” “六杯通仙灵。” 姬央却是第一次听这样的敬茶词,不知不觉已经饮下了六杯,却不见王成再敬,不由问道:“没有第七杯了么?” 王成含笑摇头道:“第七杯可不能喝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8章 自多情 “为什么?”姬央好奇道。 “七杯吃不得, 饮下却要两腋生风, 腾空驾鹤往蓬莱仙山去了。”王成道。 “哪有那么玄乎,你吃了这许多杯,怎么也没见当神仙去啊?”王晔在一旁冷言道:“不入流的茗饮却叫大哥如此吹嘘, 哄孩子罢了。”姬央虽然想避开王晔,但奈何王晔却没有那个认知,反而不请自留。 王成闻言也不恼, 只笑道:“知茶者爱茶, 四弟是不懂茶也。” 王晔冷着一张脸就要发火, 如果不是当着姬央的面, 他半分面子也不会给王成的。 姬央似乎看不见两人之间的剑拔弩张,笑着道:“大公子这茶却与我平日里饮的茗饮不同,清香回甘,我那茶却是极涩口, 不知这里头是有什么诀窍?” “这茶采下之后还需要焙制”说起茶经来王成却是头头是道, 他是真心爱茶之人。 姬央仔细聆听, 受益匪浅, 大有相见恨晚的意思。 王晔看着眼前这对看对了眼的“狗男女”心里暗自愤恨, 对姬央越发是势在必得。就冲她偏向王成,他便已不能叫她好过了。 姬央听王成说完了茶经, 又同他们一起以茶代酒行了曲水流觞之令, 她从小也是名师教的,虽然自己无赖了一点儿,但即兴吟诗作词还是难不倒这位样样一学就会的安乐公主, 如此一来在不知情的人眼里除了绝代佳人和安乐公主的身份之外,姬央又添了一层才女的美色,越发叫人起了追逐之心。 哪怕王成对着姬央只是虚情假意,却也不得不承认,跟安乐公主相处叫人十分心旷神怡,她身上的香气若有若无,勾人欲醉。 残阳西斜时,众人才恋恋不舍地离了难老泉,临走时王成对姬央道:“公主若是不嫌弃,末将家里还有半斤焙制过的茶叶,明日就给公主送去。” “那就多谢大公子了。”姬央说罢便蹬车而去。 王成那一帮子好友立即就围了上来。 有人问:“安乐公主不是嫁给了冀侯么,怎么会来并州?” 又有人问:“也不知安乐公主生得何等美貌,比咱们并州第一美人又如何? 并州第一美人便是王晔的媳妇,那位喝了三大海碗茶水的四少奶奶林氏。 “刚才饮茶时,我见她掀起面纱露出的那半张脸,已经是天下殊色了。”有人道,“四少奶奶只怕与她是在伯仲之间。” 王成望着姬央远去的马车道:“逊之远矣。” 并州第一美人都不足以望其项背,越发叫人添了兴趣,不由又议论纷纷,颇为羡慕那位抱得美人归的冀侯。 美人总是能让人格外殷勤。 次日一大早王成就已经准备好了焙制好的茶叶,只是因着天色尚早不好上门拜访,好容易挨到半晌午,这才进了云德公主府。 王成见到姬央的时候,她正在园子里堆雪球。 昨晚那场雪虽然不是今秋的第一场雪,但却是今年以来最大的一场,雪后初霁,地上已经铺了三寸来高的雪被,可算是满足了安乐公主的心愿了。 “公主这是在做什么?”王成自然知道姬央是在堆雪球,但她又不仅仅是在堆雪球,她手里正拿着画笔往那圆滚滚的雪球上涂色。 姬央没回答王成,她正专心致志地忙着她手里的事情,王成也没觉得被怠慢了,只好奇地站在姬央身边看她“作画”。 很快那雪球就呈现出了姬央想要的样子,瓜绿的大圆球,墨绿相间的条纹,姬央还用雪捏了一根儿卷曲的瓜秧藤。 近看自然不像西瓜的,可远远地看去却叫人有些分不清真假。 姬央左右端详了片刻,总觉得不太满意,又动手在“雪西瓜”上挖了一个洞,用水红的颜料涂了,点上西瓜子儿。 “公主真是妙手丹青。”王成赞道,虽然不乏奉承的嫌疑,但也有一丝真心,他还从没见人堆个雪球都能玩出这许多花样儿的。 云德公主此刻正站在游廊上远远地看着巧笑倩兮的姬央和她身边温文尔雅嘴角含笑的王成,若是不知情的人看了这一幕,只怕都要当他二人是一对儿新婚夫妻了。 但是云德很清楚,王家的男人接近安乐绝对是有叵测之心的。 姬央将画笔递给玉髓儿清洗,她自己这才站起身来看向王成,似乎此时才意识到自己的怠慢,“呀,都忘了问大公子寻我何事了。” 王成晃了晃手里的茶叶包,“我是来给公主送茶叶。” “大公子有心了。”姬央道了谢,“昨日听大公子说了茶经,我心里也有些想法。只是今日还没备好,过两日我再请大公子过来品茶。” 王成点头应了,也知不能久留,远远地冲着云德公主颔首行礼,这就告了辞。 王成走后,云德才上前唤住姬央,“大公子寻公主何事啊?” 姬央道:“他来给我送茶叶,昨日在难老泉恰好碰上了,没想到他也钟爱茗茶。姑姑,过两日我请你品茶。” 云德对茗茶并无喜好,她想说的重点也不在这上面,“哦,真没想到他会亲自来送。我是看着大公子长大的,还从没见过他有如此殷勤的时候。” 云德说得不算含蓄,姬央自然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她有些诧异地看向云德公主。 云德心知姬央这是听懂了,“安乐,你已经是成了亲的人了,总要避免瓜田李下之嫌。” 姬央没想到云德居然会往这方面想,心里不觉好笑。她对男女之妨是没有太多概念的,在洛阳宫中时她有许多玩伴都是勋贵子弟,也没人敢说什么,只因她是苏后的爱女。 是以姬央心里并不存在什么避讳的认知,何况沈度就在她周围,她也不虑他会误会什么。 “姑姑你想多了,我是公主,他难道不该对我殷勤?”姬央道。 云德被姬央的话给噎了回去,按说天下所有的人都该对安乐公主殷勤,可王家的男人却不一样,他们早存了反逆之心,哪里会在乎安乐的公主身份,如今不过是需要利用她一下罢了。 云德不再说话,姬央也转头就遗忘了此事。 有时候人心太纯也并非好事,姬央总觉得自己光风霁月,心思坦荡,无事不可对人言,别人看她自然不会有龌蹉之思,因此行事不拘小节,可人心隔肚皮,大多数人都是习惯于将人往坏处想的。 晚上姬央并未等到沈度来爬床,她也没往多想。过得两日,她自邀请了王成过府品茶。 王成的妻子窦氏将替王成准备好的衣袍抖了抖,正准备伺候王成穿上,却听他道:“穿那套新作的宝蓝色的袍子吧。” 窦氏应了是,心里却奇怪王成向来不在乎穿着之事,今日怎么突然挑了起来。 待穿戴整齐,新袍子将王成越发衬得儒雅温润,他在铜镜里照了照,自己也觉得满意,抬手整理了一下头冠,正准备出门,却听窦氏问,“郎君今日是要去哪里?” 王成素来敬重自己的夫人,也知道自己的行踪瞒不过窦氏,便直言道:“安乐公主请我去那边府上品茶。” 窦氏如何能不知道王成的去向,只是心里有些不痛快这才问出声的,她明知道王成对安乐不可能有什么真心,但看他居然为了安乐而反常地挑拣衣物,整理仪容,心里就有些不安。 王成安抚地捏了捏窦氏的手,“你别多想,如今三叔虎视眈眈,我必须争取中州的支持。” 窦氏心里想的却是,一个出嫁了的安乐公主哪里就能影响臣子的迁除,只她并不能泼王成的冷水,因为她知道自己这一房如今地处劣势,安乐公主哪怕就是一根稻草,并不能救那溺水之人,但人绝望的时候就是稻草也是想抓住的。 王成如今的处境便是如此。 在公主府的岁寒亭里见着云德公主也在座时,王成心里是有一点儿遗憾的,不过来之前他也预料到了这情形,不过是心存一丝侥幸,以为可以和安乐公主单独相处而已。 王成觉得安乐公主小小年纪,那冀侯又是个风流的,对她恐怕并不上心,这才出门四处玩耍,既然连侍卫都能引得她另眼相看,他觉得自己的机会也不会太小,那日在难老泉他于姬央面前也是有意卖弄。 见着姬央就在亭里,王成又整理了一下衣冠这才迈步往前。 姬央虽然觉得王成的举止有些造作,可并不以为意,她对他这个人并无一丝兴趣,只是难得有人可以论茶经,这才请他过府的。 彼时姬央正在煮水,她手边是一个小风炉,上面坐着铜铫子,见王成走进来,请了他入座,也不再多话。 王成见姬央几近虔诚地从陶罐里舀出茶叶放入碗中,那铫子里的水刚好沸腾,她左手轻轻拉着自己右手的宽袖,提起铫子在碗里注入水,待那水面堪堪没过茶叶便停了手,又从旁边拿起碗盖扣在茶叶碗上,轻轻晃了晃,又将那黄褐色的茶水滤去,再重新倒入水,这才递给云德公主和自己二人。 虽然昨夜大雪,但姬央穿的依然是宽袖薄衫,只外面罩着灰狐毛大氅,显得写意风流。她那套煮茶的动作虽不见特别,可被如斯美人做来,仿佛春水漾波,未闻茶香,已知必定是清香扑鼻,甘甜润口。 “如此喝来倒也的确清香。”云德评了一句,她今日来品茶不过是看在姬央的面子上而已,于此等不入流的东西她本是不上心的。 王成听见云德公主的声音才反应过来,他居然看姬央的手都看呆了去。那纤纤玉手无论是提壶还是执杯都异样雪白可爱,恨不能握在手里细细把玩。 作者有话要说:  这文应该不是晋江意义里的甜文。 所以弃文c存文我觉得是很明智的选择。 文走的是小众路线,但求几知己尔。 作者唯一想做的,大概就是坚持自己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9章 慈母心 王成端起茶碗, 举袖遮面饮了一口, 果然是清香扑鼻,唇齿留香,比昨日难老泉水煮的茶似乎又更别有清香。 果然是知音。 姬央立时笑了起来, “大公子的鼻子真灵,煮茶的水是还是难老泉的水,只是这两日我叫人铺了细砂石在水底, 再过滤了一遍, 泉水更清冽一些。” 王成没想到这茶水得来如此不易, 不由笑道:“只有公主这样风雅的人才想得出如此精细的煮茶之水。” 姬央得意一笑, 旋即又有些惋惜道:“可惜器具却不趁手。这茶碗粗大,色泽也暗沉,只能品茶而不能赏茶。若是能烧出细白瓷就好了,那便可以赏茶汤之色了。” 王成一听姬央说起茶器, 也大感兴趣, 他也时常叹息品茶之具太粗俗而不配这茶君子。只是时人不爱茗茶, 也不觉饮茶风雅, 甚少钻研用心。 “洛阳宫中的造办司下倒是有专门的窑厂为宫中烧制瓷器, 待我写明要求,绘了图叫人送过去, 希望下回咱们再品茶的时候, 就能有趁手的茶器了。”姬央道。 借着这个话题,王成很想对姬央说下次还不知道他有没有那样的机会了,只是因着云德公主在侧, 许多话他都不能直说,毕竟她可是他三叔王忱的姘0头。 一时间姬央和王成就着茶器的话题聊得热火朝天,云德虽然不感兴趣,却也没有挪步的意思,她一是担心王成引0诱姬央做出错事,二也是有替王忱监视王成的意思。 到晌午时,因云德公主并未留饭,安乐公主似乎也天真得不懂人情世故,王成只好恋恋不舍地走了。 而另一边王晔得知安乐公主请王成品茶,王成在公主府逗留了大半日的消息时,不由狠狠地道:“真是贱人,离了男人怕就活不了了。”他倒不是有求于姬央,只是觉得这般绝代风华的公主若不能收入房中,真是枉来世上走一遭。 但姬央似乎对他不假辞色,这难免就叫王晔在王成面前低了一头,他如何受得了,心里打定主意一定要叫姬央好看,后悔她自己有眼无珠。 姬央可不知道王晔已经动了歹心,她心里正烦恼着好几日都不见沈度来爬床了。她也不是坐以待毙之人,捉不到沈度的影子,那是因为他可以不用理她,但刘询可没有这胆子,好歹姬央可是主母呢。 所以姬央连威胁带诱骗地逼着刘询替她传话,说是如果沈度再不出现,她就要跟云德公主告辞了。 这晚熄灯之后,姬央可总算是又见着神龙现首不现尾的沈度了。 “六郎,你最近都很忙吗?”姬央搂住沈度的腰不松手,仰头看着他的脸,侧秀成峰,怎么看就怎么喜欢。 “怎么?你玩够了就想起我来啦?”沈度淡淡地道。 虽然沈度不怎么发火,但姬央对他先天就有些惧怕,察觉到了他的不快,赶紧小心翼翼地解释,“我一直都是想你的呀。” 沈度推开姬央的手道:“我来并州是有正事儿,下次别再拿事情要挟我。”尽管沈度没有说什么狠话,神情也并不严肃,可姬央就是能听出他话里的认真之意。 “那你不要不理我行不行?”姬央可怜兮兮地道,“我知道你有正事儿要忙,我也不是让你每天都来看我,可是你不要连着几天都不理我行不行?” 瞧瞧这就是人前倨傲懒散的安乐公主,到了沈度跟前却像是没了骨头似的,更不知骨气为何物。 沈度抬手摩挲了一下姬央的脸,“你若是无聊就去外面走走,不然叫王成来讲茶经也行。” 姬央眨巴眨巴眼睛,她还以为沈度根本不关心自己呢,却原来他也是知道王成的。 姬央心里有小小的得意,将脸凑到沈度跟前道:“你是不是吃他的醋了?” 原来姬央也不是傻子,云德的话她也听得明白,只是她存着女儿家的一点点小心思,就想试试沈度对她的心意罢了。 这会儿她见沈度提及王成,心里比夏天饮冰还舒坦,越发腻到沈度怀里道:“他的茶经我都听完了,我请他和姑姑品茶,不过是为了练手而已。我心里只想给你一个人煮水烹茶,等我练好了手艺,洛阳那边再将茶具烧制好之后,我日日煮茶给你喝好不好?你一定会喜欢的。” “公主高兴便好。”沈度道。实际上沈度这话还真不是敷衍,只要姬央玩得欢畅不来烦他那便一切都好。至于她亲近王成,只要没有太出格的举动,他也并不放在心里。 当然沈度也得承认,姬央作为苏后的爱女来说,真算是比较省心的公主了。重要的是她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比如沈度来并州的意图,姬央就从没问过。 可惜即使姬央这样乖顺懂事,也还是留不住沈度,她见沈度起身往外走时,不由惊诧,“这么晚了你还要去哪里啊?” 沈度俯身替姬央掖了掖背角,“快睡吧,我得闲了再来陪你。若是晚上害怕,就叫玉髓儿进来陪你。” “我不害怕,你若是忙完了,不管多晚都可以来我这儿,我不怕被你吵醒的。”姬央体贴地道。 沈度“嗯”了一声,自头也不回地走了。 姬央在沈度走后狠狠地踢了几脚被子,浓浓的挫败感包裹着她,想她安乐公主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瘪啊?问题是还有苦无处述,都是她心甘情愿的。 而沈度在悄无声息地闪离姬央的卧房后,还回头朝花丛后一直紧盯着姬央房间的黑影投去了嘲讽的一瞥。王家的人就是爱玩这种不入流的把戏,以为逮着姬央偷0人的证据就能要挟她做事儿了? 姬央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昨晚的挫败感似乎也没影响她一大早的好心情,用过饭她就换了男装,领着玉髓儿往晋阳的大街上去了。 晋阳没有信阳来得繁华,但却另有特色,更为古朴一些。 逛了一个上午,姬央零零碎碎地已经买了许多不值钱的东西,比如鸡翅木雕的手链,桃心木做的发簪,到用午饭的时候,姬央也没往那些车马辐辏的大街上去寻酒肆,反而只钻小巷,尤其是飘着饭食香气的小巷。山珍海味吃腻了,她总是喜欢寻点儿小点心。 玉华巷一条街都是卖吃食的,热气腾腾,焦香c葱香c芝麻香萦人口鼻,姬央才刚走进去就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这条街并不长,姬央来回逛了一圈选定了张大娘的面点摊子,只因她是里头穿得最干净的。 张大娘给姬央用热铛烙了一张鸡蛋煎饼,薄薄的脆皮儿,里面加了一只鸡蛋还有芝麻酱,姬央咬了一口,只觉得舌头都快被美掉了。 姬央正吃着却见从张大娘身后冲出一个女孩子来,大约十二c三岁的年纪,满脸泪水,冲着张大娘叽哩哇啦吼了一大通,姬央也听不懂,因为她们说的是方言。 张大娘也冲着那女孩儿吼了两句,又回过头来朝姬央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叫客官见笑了。” 姬央什么事儿都好奇,别人的家事儿也不例外,“这是怎么了?” 张大娘在身前的围裙上擦了擦手,拎起竹杓开始做粲。稀米糊从竹杓底部的小孔里落入油锅,炸起来就是粲了,蘸着酱吃更是美味。她一边炸着粲,一边跟姬央唠嗑道:“哎,过几天兰花儿就要嫁人了,她正闹着不肯嫁。” 兰花儿就是张大娘的闺女儿。 “兰花年纪那么小就要嫁人啦?”姬央有些诧异,那姑娘身子都没长开呢,根本不可能圆房。 张大娘叹息一声,“能有什么法子,这兵荒马乱的,我和兰花她爹都是动不了几天的人了,早些把她嫁了人,她男人也能照看她一些。” “我们也不图她帮衬娘家什么,只盼着她将来能有个依靠。可这孩子就是不听,非要留在家里帮我做活儿,哎。”张大娘说着说着又是一声哀叹,“一点儿也不懂我和她爹的苦心,难道我们就忍心将她这么早嫁出去?那还不是怕我们哪天有个万一,她孤苦伶仃么?” “那齐大生得一表人才,又有一身蛮力,她嫁过去我和她爹就是死也放心了,咱们这条街上多少女娃子争着想嫁给齐大啊,兰花儿怎么就不懂我和她爹的苦心呢?” 张大娘还在碎碎叨叨,可姬央眼里却再也看不见她,她的脸已经变换成了苏后的脸,尽管一个满脸风霜,一个风华绝代,此刻却意外地重合在了一起。 天下慈母都是一般的心肠,姬央很难不去想,她的母后在背后是不是也是这样向她身边的女史倾诉的,说姬央不懂事儿,不明白她的苦心,她替她挑的夫君是天底下最优秀的男儿,多少人争着想嫁给冀州沈度啊 姬央心里一阵酸涩,觉得自己真是不懂事儿,临出嫁前还和母后大吵了一架,说她不讲信用,明明说好她可以不嫁人的,也明明说好将来她可以自己挑选夫婿的。 也不知道她母后是在何等心情下将她远嫁的,姬央想她想得不得了,心里又担心,也不知当时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母后是在忧虑什么,才将她嫁给沈度的呢? 姬央心里又担心又难过,刹那间就泪盈双眸,到最后连声音都憋不住了,玉髓儿在一旁急急地问,“公,公子你这是怎么了?” 偏偏姬央只是一个劲儿地哭就是不说话,玉髓儿好说歹说才将姬央劝回了马车上,回了云德公主府上。 到晚上沈度进门的时候,姬央眼睛上的红肿都还没完全消退。 姬央是没料到沈度今夜会来的,她有些懊恼地用手摸了摸肿起的眼皮,“你怎么来了?” 沈度听姬央的声音还暗哑着就知道她哭得有多厉害了。尽管彼此做夫妻还没几日,但沈度已经知道姬央的性子,当初在漳水畔遇袭差点儿死了都没哭,哪怕是在自己这里受了委屈,最多也不过红红眼圈,她不是个爱哭的性子。 “这是怎么了?”沈度在姬央的床边坐下,将她搂入怀里,手掌在她的脊柱上来回摩挲以示安慰。 姬央搂住沈度的腰,将头埋在他的胸口,吸着他身上好闻的冷水香,“你知道我哭啦?” “嗯。”沈度低头在姬央的秀发上亲了亲。 “原来六郎对我并不是不管不问呢。”姬央甜滋滋地抬头看向沈度。 得,这就是个给了三分颜色就会开染坊的主儿。“说吧,为什么哭?” 姬央娇气地道:“我想我母后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0章 妄送命 沈度的手顿了顿, 早知道是这个原因, 他是肯定不会来看姬央的。 “你都多大个人了, 还是在吃奶的小娃娃吗?”沈度道:“为了这么点儿事儿就能哭一天?” 姬央闻言有些愤愤, 没想到沈度这样不体贴人,她那么难过的事情,在他看来却是不值一提, 所以她直起身难得地反驳了沈度一回道:“首先,你都这么大人了, 还不是一样爱吃奶。其次, 什么这么点儿事啊,我想我母后想得心都要碎了。” 沈度被姬央的“荤素不忌”给噎得干咳了一声, 心知姬央是个孩子脾气,并非是跟他调0情来着。“行,行,那公主娘娘想要做什么?再哭一天?” 姬央撅起嘴瞪着沈度, 半晌才软和下去, “我什么时候可以回洛阳看看啊?” 若是让沈度来回答, 自然是:什么时候都不可以。不管他是因为何种原因娶的姬央,在他看来姬央既然已经冠上了他的姓,就最好再也别跟苏后有任何来往。 姬央等了半天也不见沈度回答,不由上前一步捉住他的衣裾道:“大嫂c五嫂她们都可以回娘家呢, 为什么我不可以?” “她们我可管不着。你回一趟娘家可不是十天半个月的事儿,公主就舍得离开?”沈度道。 姬央嘟嘴道:“我舍不舍得有什么关系,反正也是几日才能见上六郎一面。” 任何女人都是需要哄的, 简单的几句话就能打消许多后续的麻烦,沈度为了避免麻烦,并不介意对姬央说些肉麻的话,“即使再忙,可只要知道公主就在那里等我,也是莫大的安慰。” “你少哄我,我就在你跟前呢,你都不会多看我一眼。”姬央觉得沈度的嘴巴肯定是吃了蜜才那么甜,虽然她的打算没能成行,但却也被沈度给暂时哄住了,因她实不愿违了沈度,而弄得夫妻不睦。 沈度低头轻轻啄了啄姬央的脸蛋,“我这是为了你好,如今我不是你的夫君,而是你的侍卫,若是叫人看出端倪来,只会对你名声不好。” 姬央撇嘴道:“我才不在乎呢。只要你知道我不是在跟别人那什么就行了。”姬央有些着急地抬起头去亲沈度的下巴。 沈度将姬央往后推了推,低声哄她,“你乖,少不了你的,但今晚不行。” 姬央红着脸不甘心地抓着沈度的衣襟,她都这样主动了,这人居然无动于衷,饶是心宽如姬央也忍不住问,“你是不是在外头另有相好的了?” 沈度松开姬央,沉默不语地看着姬央的眼睛。无声的谴责和压力逼得姬央节节倒退,开始自我反省c自我怀疑,自我定罪,都不用沈度解释,她自己就怂了。 末了才听沈度道:“别再哭了,仔细眼睛哭坏了就不美了,也不要胡思乱想,男人一忙就是在外面有了相好的了?你哪里学来的这些泼妇见识?” 姬央就好比沈度手里的面团,任他搓圆搓扁,毫无反手之力。他几日不见踪影,她不过问了一句,就成了泼妇。沈度要走,她也完全留不下。 次日公主府的丫头小双见姬央精神萎靡不由提议道:“公主要不要去园子里喂鱼,昨日刚到了一批红鲤,里面有一只跟胖娃娃似的。” 大冷天的看什么鱼?姬央对红鲤丝毫不感兴趣,但是看周围伺候她的人都战战兢兢的,也不忍心折腾她们,便站起身道:“那走吧,去看看。” 园子里静悄悄的,前两日大雪之后,又连续飘了几天雪渣,阴冷得厉害,下人能躲懒的都在火炉边上围着,姬央此刻正需要几分安静,所以也不觉有异。 直到玉髓儿被人一掌击在后颈上晕了过去,姬央才知道自己落入了猎人的陷阱。 “公主。”王晔上前一步笑看着姬央。 领路的小双朝王晔福了福自退得远远儿地望风去了。 姬央在寂静得只闻落雪簌簌声的园子里往后退了两步,身后是一竹亭,因冬天太冷,四周挂了厚厚的夹棉帘挡风。她稳了稳心神,继而轻笑出声,“小王将军怎的在这里?” 姬央眼里的戒备根本瞒不过王晔,他又跨前一步道:“末将只是想亲近亲近公主,远远地见公主过来,就忍不住来了。” 姬央道:“那也不用打晕我的侍女吧。小王将军莫要再上前了,否则我只好叫人了,到时候只怕将军面子上不好过。” 王晔大笑出声,“公主想叫谁?不如我替公主请来,看她会怎么说。”王晔转而一笑,“公主是说云德公主么?指不定她还乐见其成呢,她服侍我父亲,我若同公主成其好事,姑侄同侍我们父子岂非也是一桩佳话?” 姬央瞪大了眼睛,人之无耻居然可以到此等地步,她也算是开了眼了。 “来人呐!来人呐!”姬央突然尖叫起来,她原本以为王晔不敢做什么过分的事情的,却哪知这人丧心病狂若此。 王晔站着不动,就由着姬央叫唤,等她不叫了这才笑道:“公主可听见脚步声了?没有吧?你那些侍卫吃了蒙汗药,没有两c三个时辰是醒不来的。至于这公主府,本就是我王家的。” 王晔继续往前走着,已经将姬央逼入了死角,再进去就是亭内,棉帘挡住了一切,更为危险。 姬央强撑着冷静道:“你想过这样做的后果没有?我父皇母后不会放过你的。” 王晔笑道:“那是公主还没尝过真男人的滋味儿。等你成了我的人,你就会知道你那侍卫根本算不得什么。到时候只怕公主自己都舍不得我了。” 姬央厌恶地看着狞笑的王晔,“什么我的侍卫?”她心里一惊,以为王晔是发现沈度的身份了。 “公主何必在我跟前装模作样?你那侍卫都上得你的凤床,难道末将连他都不如?公主也不必害羞,这女人想男人也是天经地义的事儿,只是那冀州沈度听说也是个人物,怎的却放着你这样的美娇娘不伺候?难不成是不行?”王晔提及那“侍卫”,又提及沈度,就是想叫姬央自己知道好歹,先服软,否则最后难堪的只会是她。沈度就算不行,但只要是个男人,就受不了戴绿帽子。 电光火石间姬央就明白了王晔的打算,他们难道还真以为她在偷0人? 晃神间王晔已经走到了姬央的跟前,撩起她耳边的碎发替她别在耳后,“末将倾慕公主已久,公主就当可怜可怜末将,咱们好生亲近亲近,保管你欢喜。” “欢喜个屁!”姬央飚了一句脏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抬起腿就往王晔的裤裆间狠狠踢了一脚,她示弱而退,本就是为了逮住这个机会的。 哪怕王晔有武功在身,可也抵不住这种脆弱部位的攻击,当即就痛得弯下了腰。 姬央见机转身就跑,却被王晔一把捉住了衣袖,只听得一声裂帛脆响,姬央的袖子就被从肩头扯落了,露出欺霜赛玉的玉臂来晃得人眼花。 此时王晔却无暇欣赏,某处痛得太过厉害,他一心只想“弄死”姬央。 “小贱人,敬酒不吃吃罚酒。”王晔骂道,强忍着痛,上去追姬央。 姬央有些慌不择路,王晔却是熟门熟路,不过几个跨步就一把捉住了姬央的头发将她拉扯回去。 姬央疼得眼泪当即就掉了下来,她被王晔一把扯倒在地,头上一黑,就被他欺上了身。 “本想给你找个舒坦的地方,不过既然公主想野合,末将也奉陪到底。”王晔低下头就想去亲姬央。 姬央被他压得动弹不得,只觉恶心得恨不能当即就死掉,她的腿和手都使不上力,真到了关键时刻才知道女儿家的力道是如此之小。 不过姬央也没躲,不过刹那间她就已经想好了对策,他不是想亲么,那她就咬掉他的舌头,大不了同归于尽。 就在姬央破釜沉舟之际,身上却突然一轻,有人捏着王晔的脖子将他提溜了起来。姬央睁开被泪水模糊的双眼,迷迷糊糊看见那个人好像正是沈度。 沈度将姬央从地上拉了起来,脱下自己的大氅将裹住。 路过王晔时,姬央不由自主地低头看了一眼,他的头正以一种很畸形的角度歪着,刚才她隐约是听到了骨碎的声音的。 “玉髓儿。”姬央忽地想了起来。 “她没事。”沈度道。 被沈度拥着回到温暖的屋子里时,姬央的上下牙齿还依旧因为后怕而在打着架,发出“克克”的碰撞声,她是吓坏了。 “我叫人去给你打热水,你先去泡一泡。”沈度轻声在姬央耳边道,“别怕,我守着你的。” 姬央已经说不出话来,只能哆嗦着牙齿点了点头。 直到泡在浴桶里,被热气蒸腾得脸色红润起来时,姬央才算缓过一丝劲儿来。 “起来吧,你的指尖都起皱了。”沈度拿了大棉巾将姬央裹起来,替她擦干了水,又不太熟练地伺候她穿了中衣,这才将姬央抱到床上,拿了棉被盖住。 整个过程姬央只楞楞地看着沈度,心里回想着,如果没有沈度,她该如何是好呢? “想说什么就说吧,别憋坏了。”沈度自己也除了外袍,上床将姬央搂在怀里。 “王晔他怎么敢”姬央想起先才的事情来牙齿就忍不住上下磕碰。 “色令智昏,蠢材一个。”沈度道,他以手指端起姬央的下巴,“说来说去还是你这张脸惹的祸。” 这时候居然还开玩笑,姬央嗔了沈度一眼,将他的手打掉,窝在沈度的怀里,感受着他的温暖,她好像又开始天不怕地不怕了。“我跟你说正经事儿呢,他敢这样对我,岂非是完全不将我父皇母后放在眼里?王家是不是也要学凉州石尊行叛逆之事?” 看起来小公主的脑子还不是绣花枕头,沈度心想,“王忱的确是有不臣之心,或早或晚都要起事的。” “那你此时杀了王晔会不会有事?”姬央不由得坐起身担心起沈度来了。 (捉虫)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问我王晔为什么那么大胆。疯狂的人本来就不可理喻,尤其是猖狂太久的人,他们家在并州就是土皇帝。 而中州已经风雨飘摇,大厦将倾,护不住美得冒泡的公主啦。 感谢姑娘们的地雷。 芬芬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4一29 00:06:06 23421269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4一29 01:00:08 23436052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4一29 09:16:07 水中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4一29 09:40:43 水中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4一29 09:40:49 别秋秋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4一29 11:32:55 18906233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4一29 14:48:18 d一y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7一04一29 15:58:17 22059436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4一29 16:03:08 ppkkpkk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4一29 22:53:33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1章 愧疚怜 于沈度而言, 王晔是自寻死路, 正愁找不到借口杀他, 他却自己往刀口上撞。可是实情却不能对姬央说, 女人的心眼儿比针尖还小,发起火来什么蠢事都做得出来,是以最好就是哄着她们便了。 “不管有没有事, 他企图对你不轨,我就再不能容忍他活在世上。”沈度道。 这话可真是说到姬央心里去了, 每个女人所期盼的不就是这样一个能救她于危难, 为了她可以与天下任何人为敌的英雄吗? “无需担心。”沈度亲了亲姬央的头发。 “你现在可不是沈度,而是我的侍卫, 王家追究起来,他们或许暂时不会动我,但肯定是要让我交出你的。”说到这儿,姬央难免又想起了云德公主, 就在她府里发生的事情,她不相信这位姑姑不知道。“我姑姑她真的同王忱他有苟且之事吗?” “嗯。”沈度应了一声。 姬央不由往后一靠, 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你也别难过,你们姑侄本就没什么来往,她对你也不会有什么真感情,她既然托身于王忱, 自然不会帮你。” 沈度将姬央的心思都已经揣摩透彻了,跟他这样的人说话,再舒服不过, 姬央的脑袋越发地往沈度怀里钻,真恨不能长在他身上似的。 “我不怨她。我想姑姑其实也不容易的,她守寡之后,我父皇母后也没管过她,她一个人女人即使是公主也是挺可怜的,指不定是王忱欺负了她,就像”就像王晔对自己不轨一样。 沈度没想到姬央竟然会如此设身处地的为云德想,不由笑道:“你倒是心善。” “你别笑话我了,你倒是快说呀,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我们杀了王晔,王家人的不会善罢甘休的,强龙不压地头蛇,你不要掉以轻心。”姬央已经将王晔归为他们一起杀的了,她自然要同沈度有难同当。 刚说到这儿,姬央突然又想起一事来,赶紧坐起来道:“呀,他的尸身还没处置呢,我们要不要去藏起来,这样别人就不知道他已经死了。” 沈度心想,我的乖乖,等你这会儿想起来,什么事儿都晚了,“公主不用操心,我会处理好的。” “你总是我当孩子看。”姬央不满地嘟起嘴。 沈度点了点姬央的唇瓣,若是说给小公主听,不知会节外生出多少枝来,只敷衍道:“好吧,公主若是想帮忙,就给你母后写封信,让她尽快将敕封王成为并州刺史的诏书发过来。” 姬央迟疑了片刻,“可是任用官员关系社稷民生,可不是我一个公主该管的事情,我母后也管不着的。” 沈度心想,苏姜将姬央教得倒好,可她自己却爱牝鸡司晨。 “此事无妨,你写信给你母后,你母后管不管是另一回事儿,咱们这样做不过是为了争取王成替咱们说话而已。这封信是拿给王成看的。”沈度道。 姬央眼睛一亮,沈度这是想利用王家自身的不和来钻空子呢,聪明! “我懂了。”姬央道,“可是我看王成并不是他叔叔的对手,即使他愿意帮我们说话,能有用吗?” “王忱已经动身往雁门郡去了,拓跋族马上就要驰到雁门关了。”沈度道,“就是因为王忱走了,王晔那蠢货才敢肆意妄为。王成压不住他叔父,但是对付晋阳的这群妇孺还是有办法的。” “那好,我这就去写信。”姬央起身道。 沈度“嗯”了一声,“你写吧,我出去处理一点儿事儿,把尾巴收拾一下,晚上再来陪你,我让青木跟着你,不用怕。” 青木是沈度身边最得力的侍卫之一,也是黑甲卫甲组的头领,专司护卫之职,十分得沈度信任和重用。 “是以后都让青木跟着我了吗?”姬央玩笑道,她知道沈度肯定舍不得。 沈度自然是从没想过的,将青木派给姬央那完全是杀鸡用牛刀,只是他回头看着姬央那张祸国殃民的脸,不由叹道:“暂时就让他一直跟着你,等我替你将女侍卫训练好了,再派到你身边。”用男侍卫总是不那么让人放心。 姬央愕然地看着沈度,没想到他竟然会答应。 姬央眼里亮起的星子,没来由地叫沈度一阵心虚。 晚上,沈度回姬央房间时已经很晚了,原以为她早就睡了,没想到却只着了白绫中衣赤足靠在南窗炕上,屈腿抱膝地望着窗外。 沈度倚在门边看着姬央,素来光艳照人的脸上浮起了一片轻愁,大大的眼睛里也飘着薄雾,她并不适合哀伤,只叫看着她这般难受的人心里也会难受。 沈度难得良心发现地自省,自己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若非他为了打消王忱的疑虑而故意叫人误会姬央性0淫,王晔也不会有那等龌蹉之举。 其实这也没什么可自责的,毕竟是为了自保,但明知王晔筹划之事,却放任了他轻薄姬央,这就连沈度自己也为自己找不到借口了。 王晔杀不杀在两可之间,当然如果有机会自然还是杀了好,以免养痈遗患。沈度等着王晔出手,不过是为了在姬央面前可以顺理成章地杀掉王晔而已,不至于叫苏后起疑,认为他沈度在插手并州内务。 “即使不想睡,怎么连鞋袜也不穿就坐在这儿?”沈度从黑暗里走到透窗而入的月色下,在姬央身边坐下握住了她的双脚。尽管屋子里烧着火盆,不算太冷,但姬央的脚还是冷得跟冰团似的。 沈度用手掌在姬央的脚上来回搓动,替她活血,“还在想白天的事情?别担心了,以后都不会再发生的。” 姬央将头搁在沈度肩头,又听他道:“早点儿睡吧,明早起来还有一大帮子人要应付,公主什么也不用担心,只要拿出公主平日的气势就行,这个你应该拿手吧?” 姬央被沈度给逗得轻笑出声,“没问题,别的不敢说,当公主我最在行了。” 沈度笑着亲了亲姬央的额头,将她拦腰抱起往床榻走去。 姬央偎在沈度的怀里问,“要是,要是今天你来晚了怎么办?”她这话其实是委婉的问法。女人总是爱问这些假设性的问题。 “我不会来晚的,你心里喊我,我就能听见。”沈度鬼话连篇地道。 姬央在空中弹了弹双脚,“万一呢,我是问万一呢?你会不会” “不会。是我没能保护好你,只有我求你的份儿,你别担心,好了别胡思乱想了,怎么好的不想,尽想这些污糟事儿?”沈度轻轻拍了拍姬央的翘臀,将她往被子里一扔。 姬央被沈度哄得心花怒放,从被子里一咕噜地爬起来双手圈住沈度的脖子,抬起头用舌尖舔了舔沈度的下巴。 沈度原是怕姬央因着白日的事情会有心理阴影,结果这会儿她却自己送上门来,沈度焉有不吃的道理,当然也是有心安抚姬央。 一时间花红柳绿,春江泛波,玉暖香温,莺啼燕舞,说不尽的轻怜蜜爱,姬央还是第一回享受沈度的这等温柔呢,以往他总是恨不得将她击碎似的。虽然到后面,沈度又回复了常态,撞得姬央痛吟出声。 姬央抬手去捂自己的嘴巴,却被沈度一把扣住双手,“别挡,该知晓的人都知晓了,掩耳盗铃做什么?” “什么掩耳盗铃啊?她们什么都不知道,只以为我,以为我同侍卫有苟且呢。”姬央抱怨道。 沈度笑了笑,伸手去将姬央嘴边的乱发拨开道:“我难道不是你的侍卫?这样子偷偷摸摸是不是别有情趣?” 姬央一口咬住沈度的手指,别有情趣才怪! 以往被沈度颠来倒去地折腾之后,姬央即使没有晕厥也会几近失神,今晚却是个例外,她睁着大大的眼睛一直睡不着。 沈度替姬央简单地清理了一下,低头亲了亲她的眼皮,“怎么了?” 姬央觉得沈度今晚待她特别温柔多情,不由老话重提道:“改日能不能让我回洛阳看看父皇母后啊?” 沈度看着姬央不说话,心想早知道她睡不着还不如再来一次。 “好不好嘛,六郎?”姬央嗲声嗲气地在沈度胸膛上画着圈圈。 “就这么想娘家,我待你不好吗?”沈度挑眉问道。 姬央摇摇头道:“不是,我就是有些担心母后,我出嫁前还和她大吵了一架呢。”王家的不臣在姬央心底激起了千层浪,一路行来她也看到了百姓有多苦,因此更担心激起黎民之变,这才想回中州给她父皇母后提个醒儿。 女儿思孝这无可厚非,只是沈度对苏后颇为反感,所以才不愿姬央去洛阳,可是此刻正是情热爱酣之后断然拒绝似乎十分不讲情理,“若是有合适的机会,我就遣人送你回去。” 姬央欢喜地点了点头,白日的阴影似乎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次日一大早,王忱的夫人便亲自上门来见姬央,张嘴第一句话就是,“公主可知道阿晔的下落,他昨夜一夜都未曾归家。” 作者有话要说:  晋江写文,就没有情节不被猜到的时候。 作者也会抓头发的。 若是中年秃顶,应该都是被小妖精逼的。 沈度:没有一个男人是喜欢老婆回娘家的。 姬央:没有一个女人是不爱回娘家的。 沈彻:我就喜欢陪着老婆回娘家。 橙子:突然有些嫌弃沈二狗的基因了,肿么办?在线等。 谢谢姑娘们。 ut777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4一30 00:38:43 芬芬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4一30 00:57:11 萌七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4一30 04:02:35 梦青山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4一30 07:36:44 梦青山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4一30 07:36:56 梦青山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4一30 07:37:02 梦青山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4一30 07:37:07 梦青山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4一30 07:37:13 梦青山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4一30 07:37:24 梦青山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4一30 07:37:35 梦青山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4一30 07:37:44 梦青山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4一30 07:37:52 梦青山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4一30 07:38:03 路随人茫茫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4一30 10:39:23 路随人茫茫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4一30 10:39:29 路随人茫茫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4一30 10:39:52 路随人茫茫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4一30 10:40:04 路随人茫茫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4一30 10:40:39 路随人茫茫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4一30 10:40:46 路随人茫茫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4一30 10:40: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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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青山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4一30 22:16:37 梦青山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4一30 22:16:41 梦青山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4一30 22:18:14 梦青山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4一30 22:18:22 ppkkpkk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4一30 23:58:26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2章 刮目看 若非心里有所猜疑, 王夫人只怕也不会这样急不可耐地登门问罪。 姬央早得了沈度的指点, 此刻只冷着一张脸道:“夫人此举大为荒谬, 小王将军那么大个人了, 一夜未归难不成还能掉了?更荒谬的是,夫人为何前来向本宫问询?本宫可不是他母亲,能管得着他去哪儿。” “公主!”王氏腾地站起身, “你不知道谁知道?我问过下人了,最后见他的人就是你。” 姬央淡扫王氏一眼, “我可没见过小王将军。” “这不可能, 他明明” 姬央冷笑一声,直盯着王氏, “他明明什么?” 王氏深吸了一口气,此时王忱不在晋阳,王成又在一旁虎视眈眈,她也不敢明着对姬央做什么, 只能撂下狠话道:“公主若是知道小儿的下落,就让他赶紧回家, 否则”王氏顿了顿,“否则公主这样千娇百媚的人儿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皇后娘娘只怕要哭瞎眼睛了。” “大胆!”真是乱臣贼子之心昭然若揭,“如此狂言本宫现在就能治你的罪, 念在你老昧昏聩的份上且饶你一次,下次再敢如此不敬,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 王将军就正好另娶娇娘续弦。” 王氏险些没被姬央的话给气死,这真是给她脸她就嘚瑟起来了,也不想想这是谁家的地盘。王氏正要暴起,却被闻讯赶来的王成给拦了下来,“三婶,你别着急,我已经让人全城去找阿晔了,他指不定是有要事被耽搁了。” 王氏知道现在还不是图穷匕首见的时候,忍下胸中之气,朝云德恨恨地瞪了过去,“公主还是好好劝劝你这侄女儿吧,并州可不是洛阳。” 并州的确不是洛阳,但并州目前也不是王忱一人所有的。 王成将王氏劝走后,没过多久又转道回了云德公主府朝姬央行了礼。 “公主不必担心,王晔的下落不会有任何人知道的,真是没想到他会如此丧心病狂,待此间事了,末将自当上书向皇上请罪。”王成显得十分汗颜。 “我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幸好还有大公子你忠心耿耿,此等忠臣不能没有嘉奖,我已经给母后写了一封信,还请大公子派人替我送去洛阳。”姬央将昨夜就已经写好的信交给了王成。除了大数王忱c王晔之罪孽外,又赞了王成之忠心耿耿,说是没有他,自己只怕就不能善离并州了。另外姬央又附了一封信,那是请苏后命造办司为她烧制茶具的。 其实交易是早就谈好的,此刻种种都是走个过场而已。 待王成走后,玉髓儿在姬央耳边道:“公主,云德公主想见见你。” 打从昨日起,云德就已经被沈度软禁了起来,即使放出来应酬,背后也有人看着。虽然姬央不明白沈度是如何做到在云德公主府将云德软禁起来的,但她是很乐见其成的。 “我不想见她。”姬央不用见云德也知道她要说什么,无非是说女人不容易之流。每个人都很不容易,但每个人也都应该守住自己的底线。姬央虽然可以设身处地为云德去想,但也不是圣母,可以无原则的原谅,她顶多只是不怪罪而已。 并州真不是个令人愉快的地方,是以晚上姬央听得沈度吩咐自己收拾行李的时候,一个字都没多问立即就让玉髓儿赶紧地整理去了。 这倒是个省心的,沈度原还以为要费些口舌给姬央解释为何走得如此匆忙。 姬央收拾东西的时候,偶尔回头看沈度,见他一直坐在灯下聚精会神地看着手里的舆图,不由也好奇地走了过去,从他肩膀上看过去,“这是并州的舆图?” “嗯。”沈度并不怎么理会姬央,“你边儿上玩去吧,这图半个时辰就得还回去。” 姬央敏锐而兴奋地道:“你偷来的?”因为那舆图并非只是普通地图,上面还标注着并州详细的关防布置,这等紧要的东西王家怎么可能拿给沈度看。 沈度没搭理姬央,这就是让她一边儿凉快去的意思。 那知姬央此刻却不那么解语了,她伴着沈度坐下,探过脑袋同他一起默记那舆图。 两个人都不说话,只闻鼻息之声,过得小半个时辰,窗外有人敲窗,沈度将那舆图卷起从窗缝里递出去,再回头看向姬央时,却见她正闭目养神。 “行李收拾好了?”沈度这会儿才有功夫搭理姬央。 结果姬央睁开眼睛对他做了个别出声儿的手势,就又闭上了眼睛。 沈度只当姬央这是跟他闹脾气,也自不理会。 过了半晌,姬央才睁开眼睛来,第一句话就是吩咐玉髓儿笔墨伺候。 沈度颇为惊讶地看着姬央,“你这是做什么?” 姬央则颇为傲娇地回了一句,“别打岔。” 沈度俊眉一挑,小公主又开始开染坊了,他索性开了门出去,满心以为姬央会如往昔一般过来搂着他的手臂挽留,结果安乐公主这次一点儿表示也没有。 沈度收回了自己的好意,本想多日未曾陪一陪姬央,想留下来陪她的,结果小公主不领情,所以他只好半夜三更地又去奴役他的手下,毕竟每天都有办不完的事。 待沈度再回姬央寝房时,天都快亮了,而姬央还依旧立在桌前,手里执着笔,迟迟不下,手边则摆着一盏又苦又涩的酽茶,至于沈度是如何知道的,那是因为他走到姬央身边,顺手端起来尝了一口,若非教养使然,他当时就想一口吐出来。 “你一晚没睡?”沈度蹙起眉头,只见姬央满眼红血丝,抬手掩着嘴巴打了个哈欠,端起茶盏啜了一口,注意力又集中到了她的笔下。 沈度此时才看清楚姬央画的是什么。俨然就是前半夜他从王成那里顺来的并州舆图。 虽然不是完全记得,但是沈度记得的重点地区和姬央笔下这幅图是完全吻合的,这使得他不得不对姬央刮目相看,“你全部背下来了?” 姬央又打了个哈欠,泛起泪花地点了点头,“嗯,不离十吧,我正在检查有没有错儿。” 沈度道:“嗯,战场上容不得任何疏忽,若非十拿九稳,这幅图是不能用的。” 一句话就把姬央的所有热情都给打消了。这幅图的细节太多,她也不敢肯定能全对啊。 姬央看着沈度都快懵逼了,想了想之后对玉髓儿道:“给我再沏一杯酽茶来。” “胡闹,赶紧睡觉去吧,也不急在一时。”沈度道。 姬央大力地摇了摇头,“不行,若是睡了,那就会全忘掉的,我才看了小半个时辰,这会儿必须趁着脑子里还记得住赶紧再核对一下。” 沈度也知道此时不应打扰姬央,也就由得她去了,过了半晌,姬央似乎已经细细查完了那舆图,“给你,这回是十拿九稳了。” 沈度展图看了看道:“想不到你还有这等本事。” 姬央往床上瘫去,骄傲地道:“那是,你小瞧我的地方还多着呢。” “你赶紧睡吧。”沈度收好舆图,又起身出了门。他这是想着要将王成那幅舆图再冒险偷出来和姬央画的这幅对比一下,他素来最是谨慎之人,尤其是这等要略,更是不容有半丝差错。 王家这幅舆图是花了许多人力物力才制出来的,小到一条溪流和窄径都标记了出来,将来若要图谋并州,这可是件不可或缺的大宝贝。 结果正如姬央所言,她的这幅图是十拿九稳的,一点儿错误也没有,真真是天赋卓绝。 姬央再度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在马车上了,沈度就坐在她身侧,手里正拿着她绘的那幅舆图细看。 姬央抻了抻懒腰,很骄傲地凑过头去道:“怎么样,我还是很有用的吧?” “嗯。”沈度点了点头姬央的鼻尖,“我让玉髓儿来伺候你梳洗,你的早饭c午饭可都错过了。” 姬央没想到自己熬夜表现一番,居然能赢得沈度陪她坐马车,她心里可高兴坏了。只是当玉髓儿从她那一头乌发里竟找出一根白头发时,姬央才大惊失色地低呼出声,“这怎么可能,我才十五岁呢。”怎么能长白头发? 沈度以手撩起姬央的秀发,“一夜白头,你这是昨夜费脑子太多了,今后少操些心就是了。” 姬央嘟嘟嘴,真是好心没好报,她回头瞪向沈度道:“我是见舆图对你很重要的样子才费神的好吗?为了这个我头发都白了,你居然还说我?不行,我得去找点儿何首乌吃。” “我只是闲来无事,想着偷来看看也好,是你自己想太多了。”沈度闲闲地道,这就是没领情的意思。 姬央一时没忍住,连玉髓儿在身侧都顾忌不了,转身过去就骑在沈度腰上拿小拳头打他。这等肉麻的动作,便是绝色如姬央做来,也叫旁边旁观的玉髓儿忍不住起了鸡皮疙瘩。 但身在局中的冀侯沈度似乎还挺乐的,“行了,快去梳头吧,跟个鬼婆子似的,一根白头发拔了就是了,等回去后我叫人天天给你炖乌鸡汤,还有何首乌,我叫人给你百年何首乌行吗?” “乌鸡汤补头发吗?”姬央并未听说过呀。 “不是。乌鸡汤是补乌鸡眼的。”沈度一本正经地道。 姬央这才知道她又被沈度给戏弄了,“你有你这样戏弄人的吗?我哪里有乌鸡眼啊?” “你就是乌鸡眼也是最美的乌鸡眼。”沈度哄道,姬央忘了玉髓儿,沈度可没忘,他直起身将姬央推开,“快去梳头吧,你肚子不饿啊?” 玉髓儿可不想再旁观此等恩爱了,她先才真怕这两人当着她的面儿亲上,她看见冀侯的嘴唇都快贴上自己公主的脸蛋儿了。 是以玉髓儿以生平最麻利的动作给姬央输了个简单的发髻就下了车。 玉髓儿走后,沈度这才搂着还在生气的姬央亲了亲她被枕头压出红痕的脸蛋道,“你怎么这么傻,也不知事先问问我,就这么拼命?” 姬央很委屈地嘟起嘴,“我就是想叫你对我刮目相看嘛。”有时候在沈度面前,姬央难免会有一种很没用的感觉,她太急于表现自己了。 沈度点点头,“已经刮目相看了,只是没料到公主对我如此之好,明知是偷来的东西还帮着我。” 姬央昂起头道:“那是。你要是杀人我就帮你放火,你要是偷东西,我就帮你望风。” 那我要是造反呢?沈度的话自然问不出口。 姬央察觉到沈度明显的走神,回头关切地道:“怎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么漂亮的小公主,不给她金手指都忍不住。 央央:突然跟我调笑,是不是因为他觉得内疚所以补偿我啊?后妈。 后妈:。。。。。。你在文里怎么没有这种智商? 央央:因为当局者迷啊。 后妈:那你现在怎么不迷了? 央央:对啊?为什么呢?难道最后我们分手了,我已经跳出沈度的坑了? 深度:瞎说什么呢。既然叫深度,这坑得有多深?你跳得出去吗?是吧,亲妈? 谢谢我亲爱的姑娘们。 22936791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5一01 00:40:59 梦青山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5一01 07:35:21 梦青山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5一01 07:36:28 梦青山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5一01 07:36:51 梦青山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5一01 07:37:14 梦青山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5一01 07:37:55 d一y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5一01 08:06:40 d一y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5一01 08:06:43 d一y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5一01 08:06:45 d一y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5一01 08:06:48 d一y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5一01 08:06:51 路随人茫茫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5一01 09:50:34 路随人茫茫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5一01 09:50:45 路随人茫茫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5一01 09:50:50 路随人茫茫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5一01 09:50:56 路随人茫茫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5一01 09:51:02 路随人茫茫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5一01 09:51:09 路随人茫茫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5一01 09:51:15 路随人茫茫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5一01 09:51:20 路随人茫茫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5一01 09:51:25 路随人茫茫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5一01 09:51:31 蓝蓝蓝蓝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5一01 10:39:50 蓝蓝蓝蓝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5一01 10:4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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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六星双速度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5一01 23:58:20 19444255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5一02 00:36:41 求六星双速度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5一01 23:57:4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3章 助并州 “没什么, 你先吃点儿东西吧, 后面可不如现在这般悠闲了。”沈度将一个白馍递给姬央, 因为急着赶路, 所以并未停车用饭。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姬央这会儿才开始好奇起来,真是心大,也不怕人将她带去卖了。 “云中。”沈度道。 “我们去那里干嘛?”姬央不解。 沈度冷笑一声, 他做事虽然向来不喜欢对姬央解释,但是王家兄弟干的蠢事儿, 他又忍不住想吐槽, 此地能听他吐槽的人选并不多,姬央也算可以凑数了。 “王成和王真加起来都不是他们叔叔王忱的对手, 王成的性子文酸软弱,王真又刚愎自用,空有一身蛮力。王真为了杀掉王忱不惜和拓跋部勾结,引狼驱虎, 结果他和拓跋平准里应外合杀掉王忱之后,拓跋平准却不肯退兵破了雁门关直下云中, 一路烧杀抢掠。” 姬央大为震惊,“王忱死了?那王真呢?”这局势变化也未免太快了。 “王真弃军而逃,下落不明。王成连夜整兵已经北上了,端看他能不能拦住拓跋部的铁骑, 否则并州之民苦矣。”沈度道。 “既然云中已经大乱,为何我们还要去啊?”姬央的脑子还是没转过来。 沈度道:“王成讲茶的功夫虽然厉害,领军却是一窍不通, 我担心他阻止不了拓跋部,一旦拓跋部深入腹地,很可能继续向中州或者冀州用兵。” 姬央立即意识到了严重性,瞪大一双美目道:“那你怎么一点儿也不急啊?先才还”先才还有心情戏弄她。 “着急有什么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沿路先看看情况吧。”沈度的平静一下就安抚了姬央的心。 姬央近似痴迷地看着脸色平静的沈度,她刚才被沈度的话唬得心咚咚跳,可又奇异地被他的镇定给抚平了,她将头往沈度怀里钻了钻,只要跟沈度在一起,就什么也不用害怕。 片刻后姬央忽又忆起,沈度昨夜似乎也整夜没睡,后面还有那许多艰险,理应好生休息一下才是,她赶紧地坐起身,“你累了吧,我不扰你了,你睡一会儿,我去跟玉髓儿坐。” 沈度一把箍住姬央的细腰道:“不用,你要真体贴我” 话没说完,姬央的脸蛋就被轻轻咬了一口,她推了推沈度的肩膀,“不行的,这是马车上呢。” 沈度将头埋在姬央的肩窝里吸了一口香气,缓缓齿咬姬央的脖子,“你小声一点儿就是。” 姬央使力地推着沈度,头往后仰地试图避开沈度的唇,嘴里呢喃着抱怨道:“小声不了,你每次都太使力了。”所以她抑制不住地会发出奇怪的声音。 沈度闻言轻笑出声道:“那我这回温柔些。” 姬央还是不肯,扭着身体抗拒着,“你还是快歇着吧,后面想歇着只怕都不能了。” 沈度咬着姬央的耳朵道:“跟你在一块儿,比我睡一天都来得神清气爽。” 这话真不假。 到底还是被沈度给得逞了,姬央本就舍不得拒绝他,只是心软的人总是少不了上当受骗,什么温柔些都是谎话,反而越发癫狂才是。 亏得那马车本就颠簸,稍微能替车内的春意盎然打打掩护,姬央为怕叫出声来,一张手绢都被她咬湿完了。 完事儿后姬央晕晕乎乎的不知神在何方,沈度替她稍微擦拭后便在车内盘腿而坐,腹内一股清凉之气将那阳毒清理得一干二净。 若说以前沈度还有所怀疑,那现在他就能肯定,姬央与其他女子都不一样,于他那就是大补之物,多多益善。而且沈度有预感,若是多同姬央亲热,他的九转烈阳诀突破第九转便有望了。 姬央可不知道沈度“迷恋”她还有这等原因,她只当他们是真情实爱呢,私下也忍不住朝玉髓儿甜蜜地抱怨,真是有些吃不消呢,身上的印记就从没消过。 不过这甜蜜而腻歪的日子并没能持续两天,前方已经能看到流散的兵卒,和仓皇逃命的北地百姓。 逃命的百姓传来的消息是,王成的军队和拓跋部短兵相接之后,就被打得大溃,北边儿已经没有军队可以阻止拓跋部南下了。 “这下怎么办?”姬央有些慌神地看着沈度。 沈度微微皱起眉头,他虽然预料到王成会兵败,但还是没料到会败得这么快,跟豆腐渣似的。 “王成的军营离此地不远,我去探探情况,青木会护着你在前面的村里先住下。”沈度嘱咐了姬央两句后便离开了。 沈度一走,姬央就没了主心骨,在屋子里来回踱步,一直到沈度重新出现在她视线里,她才放下心来,“怎么样?” “我得替王成收整残军,让青木送你去王成的营帐,罩上面纱,不要让其他人看到你的脸。”沈度捏了捏姬央的下巴,只说了两句话便丢开了她。 其实不用沈度吩咐,姬央自己也有危险意识了,她可不想再碰到第二个王晔。不过一直戴着面纱也不是个长久的事儿,憋气不说,吃饭喝水都不方便。 也不知玉髓儿从姬央行李的哪个角落里竟然挖出一个银制面具来,姬央对此面具一点儿印象也没有,大概是某次心血来潮之物。 这银制面具做得别致而精丽,状似振翅欲飞的蝴蝶,罩着姬央的上半张脸,露出下半截儿的琼鼻樱唇来。虽说不能得窥姬央的美貌,但却别添神秘感,引得人心痒痒的。 王成见着姬央的时候,就是这般感觉的。此时王成已经知道了沈度的真实身份,自然也知道安乐公主姬央其实并没有什么和侍卫通0奸之事。 只是人也奇怪,虽然误会已经解开,但一见着姬央,王成心里难免还是会有绮丽之思。此刻只觉得她连牙齿都白得那般美,仿佛闪光贝壳一般,叫人怎么看也看不够。 王成轻轻咳嗽一声,截断自己的绮思,“公主不必忧虑,冀侯英姿天纵,必能驱逐拓跋部北归。” 姬央便是心里再急,也不会在王成面前表现出来,是以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 “我给公主煮一壶茶吧。”王成并不想让姬央归帐,恨不能和她多相处一会儿,若非沈度以安乐公主为质,王成也不可能有这等机会可以亲近美人。 姬央只觉得王成心宽得可以,这可是并州,沈度乃是冀侯,他将军队扔给沈度,竟然一点儿也不担心似的。 心里想归想,姬央又觉得自己不能输给王成叫他看穿底牌,是以便又点了点头,和王成论起茶道来。 到晚上玉髓儿忍不住抱怨道:“公主怎么一直待在王将军的大帐里啊,也不怕人说闲话么?” 姬央自梳着头道:“什么闲话啊?你不是也在吗?再说了在王成那里总能第一时听见郎君的消息,我心里也能安些。” 这话倒也在理,玉髓儿便不再开口。 这些时日,王成不是邀姬央品茶,就是请她弈棋,若非身在军中,又逢战事,大有“神仙眷侣”的意境。 王成虽没有将才,但于其他事上却似乎格外聪明,他心知姬央从不拒绝他的邀约乃是为了探知沈度的消息,便以此为胡萝卜稳稳地钓着姬央这头小白羊。 这日姬央同王成正在弈棋,前方有小校快马回报,王成接过战报淡扫一眼,他见姬央脖子都快伸长了,不由一笑地将那捷书往旁边一放,“公主可听说过安石公东山报捷的故事?” “听过。”姬央喜出望外地道,“王将军是说,驸马他们胜了?” 王成笑道:“正是。”他是有心学谢安的沉着潇洒,可惜姬央却无心欣赏,她已经仿佛一阵风似地卷了出去。 虽然沈度还没有回师,可姬央已经按捺不住相思之情地往军营口屡屡去看了。 当沈度的身影出现在姬央的视线里时,她不管不顾地就奔了过去,一头扎入沈度的怀里,亏得沈度没让小公主难看,在人前张开双臂稳稳地接住了她。 多少人看了这一幕心里都不由发笑,既有羡慕沈度的,也有心里斥责姬央不够贞静的。 姬央可不管别人怎么看,她只欢喜得不得了地抬头看着沈度,“你可终于回来了。” 沈度轻轻将姬央推开半步,“嗯,你先回营帐吧。” 姬央还有些不愿意,按照她的意思,她就想抱着沈度不松手,可是她看沈度的脸色已经开始微变,只好点头应了是。 一回到营帐里,玉髓儿就开始数落姬央,刚才那一幕她都快羞得看不下去了,“奴婢知道公主思念驸马,可是也不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扑进驸马的怀里吧,驸马都快被你臊死了。” 这会儿情绪一过,姬央也意识到自己的不妥来了,不好意思地捂脸道:“我只是一时忘情而已,下次不会了。”自打成亲一来,姬央还从没有和沈度分别这么久,相思之情难耐也是可以理解的。 (捉虫) 作者有话要说:  众人:光天化日之下投怀送抱,真是世风日下。 深度:嗯,下次再不可如此。 央央:我知道错了。 很多年后。。。。。。 深度:(大家自己想) 谢谢亲爱的姑娘们。 会飞的鹿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5一02 07:42:46 h一ney~bee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5一02 08:15:50 h一ney~bee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5一02 08:15:54 h一ney~bee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5一02 08:15:59 h一ney~bee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5一02 08:16:03 h一ney~bee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5一02 08:16:08 h一ney~bee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5一02 08:16:11 h一ney~bee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5一02 08:16:16 h一ney~bee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5一02 08:16:20 h一ney~bee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5一02 08:16:22 h一ney~bee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5一02 08:16:25 h一ney~bee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5一02 08:16:28 h一ney~bee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5一02 08:16:32 飞花令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7一05一02 17:24:02 宛如素颜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5一02 18:39:48 宛如素颜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5一02 18:51: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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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央赶紧解释道:“才不是呢。我是没有法子,王成拿你的消息吊着我呢。”原来小公主也不是傻的,天真而不失敏锐,王成那点子猫腻她清楚得很。 “哦, 原来公主心里知道王成的想法啊?”沈度不以为然地挑眉道。 姬央心里连声叫苦,诚然她也有些无聊, 没事儿做就容易胡思乱想,跟王成品茶下棋反而还能好过些,但这话可不能对沈度说。 “我跟他真没什么。我听你的话,面罩一直没有取过呢, 就是晚上睡觉都戴着的。”姬央为了证明自己没有说谎,退后半步反手解开脑后的绳子,取下那面罩来。 沈度一看姬央的脸没忍住地笑出了声来。可难得见他如此笑开怀, 姬央都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生气。 姬央照了照镜子,难堪地跺了跺脚,“你还笑。我都快成阴阳脸了。” 姬央那张雪白的脸上,在中间出现了一道明显的分界线,上半张脸因为一个多月都没见着光了,白得近乎病态。 这放在别人身上似乎也不那么好笑,可偏偏发生在美貌绝伦的安乐公主身上,就格外好笑了。 姬央虽然觉得难堪,但见沈度笑了心里又觉得开心,柔声撒娇道:“你不要再生我气了好不好?” 沈度止住笑,但并未开口说话,姬央心里又开始忐忑起来,恰好玉髓儿进来说水备好了,姬央赶紧狗腿地道:“我伺候你沐浴吧。” 沈度没有反对,姬央就当他同意了,抱了沈度的干净衣裳就进了里间。 “你的伤”姬央没想到沈度身上会有那许多伤,虽说都已经结痂了,可看着就叫人心疼。于情人而言,哪怕对方身上只一条小口子也够她们惊吓万分了,心疼万分的了,更何况沈度身上的伤口可不是小口子,有一道伤疤足有一手长。 “刀枪无眼,战场上就是这样,没什么大不了的。过几日痂脱了就好了。”沈度不以为意地跨进浴盆,“还不来擦背?” 姬央这才回过神来,赶紧地走上去,“你手上的伤口还没好呢,不能沾水。”她着急地将沈度的手从浴盆里拿出来搁在盆沿上,这才拿了瓜布轻轻替他擦起来。 两个人谁也没说话,只不过姬央一直半低着头,而沈度却是直直地看着她。 哪怕姬央再淡定也有些受不了了,“怎么了一直看着我?” “我在看你的阴阳脸。”沈度恶劣地道。 姬央有气却不敢对沈度发,将腮帮子鼓得跟青蛙似的以示愤怒,即使是美人,但做起这个动作依旧显得滑稽可笑。 刹那间只听见水声和姬央的尖叫声,帐篷的地上霎时就布满了溅出的水花。 姬央因为没有准备地就被沈度拉入了盆中,险些喝了那洗澡水,狼狈之态又引来沈度一阵大笑。 不过姬央这般狼狈似乎也没能打消沈度的“性趣”,到最后盆中水溅得所剩无几,姬央奄奄一息地被沈度抱到床榻上,好在她还尚存理智地抱怨,“床都打湿了,一会儿晚上怎么睡啊?” 沈度在姬央耳边轻声道:“晚上我们要连夜赶路,你赶紧收拾东西吧,我先去前面应付王成。” “赶路?”姬央还没从余韵里回过神来。 沈度临走前又回头迟疑地问了一句,“你还可以骑马吗?” 姬央默默地蜷缩了一下双腿,然后缓缓地点了点头。 沈度心底叹息一声,本来不该折腾她的,只是一时没忍住。 晚上王成举办庆功宴邀请沈度,姬央身为女眷在这一大帮子将士里也不好作陪,正好省了沈度帮她找借口的功夫。 待后来沈度装醉回营,携了姬央从王成的军营悄无声息地离开。刘询早在半里外准备了马匹候着了,见沈度前来赶紧迎了上来。 沈度将姬央扶上马背,“走,我们要尽快离开这里。” 姬央点了点头,拉了拉缰绳,纵马奔出。 待下半夜王成发现沈度和姬央人去帐空时,再派兵已经追赶不及,只能懊悔,赶紧传令并州各地,拦截沈度一行。 这是典型的飞鸟尽,良弓藏。即便王成觉得良心上很过意不去,但他的谋士却力荐他趁机斩杀沈度,以去掉将来的心腹大患。 沈度似乎早料到了这一天,当初进王成军营时就已经留了刘询在外接应。他们一行不敢懈怠,昼夜兼程地赶往井陉,只有过了井陉进入冀州境内才算安全。 如此疾驰赶路,沈度他们那些个大男人是早已习以为常的,却可怜了姬央和玉髓儿两人。 一路奔来玉髓儿自己都照顾不过自己来了,哪里还伺候得了姬央。亏得姬央也坚忍,一路上半个字的抱怨和诉苦也没有,只是脸色越来越白,叫人看了心惊。 因着沈度时不时地回头看看姬央,鉴于他那不带笑意的脸色,姬央总以为他是嫌弃自己骑得慢,因此越发咬紧了牙,策马骑得更快些。只可怜姬央的骑术虽然不错,甚至称得上很不错,却从没如此昼夜兼程地骑过马,加之那会儿又被沈度折腾了一通,这下可真有些吃不消了。 沈度看着姬央的反应就知道她是误会了,他看她不过是示意她如果觉得不行了就开口,结果小公主却反而更倔了。 沈度眼见前方山坡上有一户农家,勒马停住道:“休息半个时辰再赶路吧。”沈度翻身下马走到姬央马前将她从马背上抱下去,他才刚一松手,就见姬央腿一软地往地上倒去。 “疼得站都站不稳了还要强?”沈度赶紧重新将姬央搂住。 姬央可真是委屈,不是这人一路往后看不停鞭策她么?怎么这会儿又怪她要强了? 不过姬央没同沈度辩解,她心里担心玉髓儿,回头看她道:“我不要紧。玉髓儿只怕有些坚持不住了,怎么办?”这丫头跟着她也是娇滴滴地长大的。姬央靠沈度扶着过去帮玉髓儿下了马,手碰触到玉髓儿的皮肤只觉烫得惊人。 “呀,她烧得厉害。”姬央惊呼出声。 玉髓儿一下马精神就为之一松,立马就倒在了地上。 沈度命人将玉髓儿抱起往那农户去。 “先让她寄居在这家人家里吧,过段时间我再派人来接她回去。” 尽管姬央极不愿意,却也不得不点头。 “进了冀州地界,我给你重新找个粗壮点儿的丫头使唤。”沈度将姬央拦腰抱起也往那前头的农家走去,“待会儿让我看看你的伤势。” 那户农家倒还算热心,并不吝啬几碗井水,只是看沈度一行都是人高马大的军士,便有些发憷,并不敢上前,家里只余一个老妪,那年轻的女儿早躲到山上去了。 这样也倒省事儿,沈度将玉髓儿托付给老妪照看,自己抱了姬央到里间也不顾她反对就掀开了她的裙子。 “已经脱皮见血了,再不处理裤子嵌到肉里,到时候有你疼的。”沈度一边替姬央处理伤口一边道:“你倒是挺能忍的。你同我逞强做什么?” 姬央觉得好生委屈,“这不是着急赶路嘛。” 沈度替姬央重新穿好裤子道:“等回去再给你找药,不会留下伤疤的。”他抬手又替姬央理了理被吹乱的头发,心知姬央身为公主能忍到现在已经是极不容易的了。 “虽然在赶路,但你有不适也该告诉我,难道我没发现,你就这样疼下去?”沈度捏了捏姬央的脸蛋道。 其实只要有沈度这句话,姬央觉得就是再疼上几分她也能忍过去,她伸手搂住沈度的腰道:“那我们还要几天才能到常山郡啊?等到了常山郡,我一定要大吃三顿,再大睡三天。” 沈度替姬央整理好衣衫,又喂了她几口水,这才重新将她抱上马背,只不过姬央不再是单独骑乘,而是斜坐在沈度怀里。 “不用这样的,我还可以坚持。两人骑一匹马太慢了,万一王成的人追上来了可怎么办?”姬央微微挣扎了一下。 “无妨,此处离井陉已经不远了。”沈度抖了抖缰绳策马出发,“坐好,掉下去我可不会捡你起来的。” 姬央心知沈度这是体贴自己,她也的确疼得厉害了,所以也不再坚持,只靠在沈度怀里歇息。因为速度太快,风在耳边刮得刀片似的,两人也说不了话,只拼命赶路。 苦虽然是苦了一点儿,但姬央窝在沈度怀里,只恨不能可以这样一路骑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姑娘们。 芬芬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5一03 00:52:12 d一nkey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5一03 10:29:42 鱼鱼恋猫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5一03 12:20:27 鱼鱼恋猫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5一03 12:20:43 小77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5一03 13:46:55 23461061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5一03 14:28:53 七年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5一03 16:38:36 七年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5一03 17:55:58 七年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5一03 17:56:03 七年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5一03 17:56:28 七年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5一03 17:56:34 七年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5一03 17:56:41 七年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5一03 17:56:46 d一y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5一03 18:26:49 d一y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5一03 18:30:11 d一y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5一03 18:30:15 d一y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5一03 18:30:18 宛如素颜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5一03 19:11:19 宛如素颜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5一03 19:11:24 宛如素颜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5一03 19:11:27 宛如素颜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5一03 19:11:31 宛如素颜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5一03 19:11:33 宛如素颜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5一03 19:11:40 宛如素颜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5一03 19:11:42 宛如素颜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5一03 19:11:45 宛如素颜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5一03 19:11:51 宛如素颜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5一03 19:11:54 宛如素颜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5一03 19:11:59 宛如素颜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5一03 19:12:01 芬芬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5一03 19:21: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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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最后不烫手了,姬央才将那脆得掉渣的白馍掰开来分给沈度一半,“给你, 这样吃会脆一点儿,就跟变了个口味儿似的,吃起来就不那么单调了。”她自己吃了一口, 做出满脸的陶醉状,跟吃龙肝凤髓似的。 沈度没拒绝姬央的好意,他尝了一口,一股子糊味儿,的确是变了种口味儿,更难吃了。 再看姬央都还在那儿陶醉着呢。 “若是能蘸点儿蜂蜜味道肯定更佳。”姬央吃着吃着似乎已经尝到蜂蜜的甜味儿了,闭着眼睛在那儿咂吧嘴。 沈度看她自娱自乐的样子只觉好笑,又有些说不清的心酸,只为姬央身为娇滴滴的安乐公主却跟着他如此受苦。 姬央似乎一点儿受苦的认知都没有,她陶醉过之后正伸着脖子往黑甲卫那边儿看,他们不知道在聊什么,热闹极了,每个人都在笑。 “他们在聊什么啊,那么开心?”姬央好奇地凑近问沈度,她也想高兴高兴呢。 “我又听不见。”沈度道,实则他耳力比谁都强,汉子嘛在一起的时候为了凑个乐儿,越是紧张就越需要谈点儿放松的,女人自然是当仁不让的话题,每个人都能插上嘴。环肥燕瘦,帐中风情都可以拿出来谈论,细掰开了说些荤段子。不过这些话沈度自然可不能对姬央说。 “吃饱了就快睡吧,只有不到一个时辰了。”沈度用树枝拨了拨火催促道。 姬央这才慢吞吞地枕在沈度的腿上躺下,将自己身上的大氅裹了裹。 沈度心想小公主倒挺会找地儿的,但也难为她从没吃过苦却要在荒郊野外睡觉,所以沈度还是半屈起那条腿,省得姬央的头往下滑,又将自己的大氅搭在她身上。 姬央不肯,“你穿着吧,可别着凉了。” “我没那么娇气。你快睡吧。”沈度替姬央掖了掖大氅。 姬央却还是没闭上眼睛,反而得寸进尺地道:“我睡不着,你给我揉一揉头发吧,揉着揉着我就能睡着了。” 沈度的眼风冷冷地扫了姬央一眼,这人却一点儿不自觉,反而还主动拉起沈度的手放在她头发上。 大晚上的,沈度也是懒得教训姬央,半推半就地在她头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揉着。 姬央唇角上翘,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刘询坐在火堆边远远地抬头看了一眼沈度和安乐公主,即使隔得那般远也能轻易地看出两人之间的亲昵。 刘询跟在沈度身边也已经有些年头了,沈度的那些个姬妾偶尔也见过几个,便是前头那位夫人刘询也是见过的,从没见谁同沈度之间能有如此亲昵。 这位苏后的女儿倒真心有几分本事。别说沈度沉迷了,便是刘询自己平日都不大敢看这位安乐公主,就怕收不住眼睛放松了心神。 可是不得不说,眼前那一对儿,只看表面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这世上再难找出比他们更为般配而出色的夫妻了,刘询心里微微惋惜,若那人不是公主,或者只要不是苏后的亲女,他们都会是叫人羡艳的一对。 想着将来安乐公主可能的下场,刘询不由有些唏嘘,没见她之前倒觉得不关己事,自己规劝主公那也是本分,可这会儿刘询隔着火堆看着姬央,只觉她清若烟云,艳如霞彩,仿佛天地之间的一抹丽光,若是消失实在叫人遗憾而至心痛。 尽管刘询自以为看得小心翼翼,但因着沈度瞥来的一瞬,他赶紧调转了头。 沈度重新低眸看向姬央,她的发丝柔顺如绸,先才他是不愿纵着她的,但这会儿反倒是他舍不得将手挪开了,那手感很叫人留恋。再看姬央的脸蛋儿明显地尖了不少,眼底乌青一片,想她以前必定是千娇万宠的,此刻如此受罪,连睡觉都是奢侈,可真是难为她了。 沈度挪了挪腿,让姬央躺得更舒服一点儿,又伸手摸了摸姬央的手,冰凉一片。 沈度替姬央重新理了理她身上的大氅,确定不漏一丝寒风,又微微运起内力,将热力传给姬央,叫她睡得更为踏实。 一个时辰到了,沈度见姬央睡得正酣,也没叫醒她,直接用大氅裹了她抱上马,偎在自己怀里继续睡。 姬央醒过来时发现自己与沈度同乘一匹马不由道:“我睡着了?你怎么不叫醒我呀?”姬央扭动了一下身体,“我还是去我的马背上吧,我腿已经不疼了。”此刻他们还没离开险境,若是因为她的原因而陷沈度于危险,那她可是一万个不愿意的。 “不用。你那腿还要不要了?好生呆着吧。”沈度道:“别说话,仔细风灌入肺里更难受。” 那寒风灌入心肺就跟用刀在你的内壁上刮一样,能让你咳出五脏六腑来,姬央赶紧用围脖遮住了口鼻。 沈度的身体极为暖和,暖和得姬央根本不想离开,所以也没再多说话,只牢牢地搂住他的腰。 虽说沈度的马驮了两人,可看起来速度并不慢,风驰电掣的还能跑到一众黑甲卫的前面。 进入井陉之后,一行人稍微松了口气又往灵寿赶,同当初沈度留在冀州境内接应的黑甲卫相会。 这一路上姬央倒是睡得好,只是她见沈度的面色十分疲倦,到了客栈时不由关切道:“你要不要先歇息一会儿呀?” 沈度因为带着姬央同骑,为了不掉慢速度,用了人马合一之术十分消耗内力,因此才显倦色,不过还不至于到了要立即休息的地步。 因此沈度答非所问地道:“你想先吃饭还是先洗漱?” “洗漱。”比起饿肚子安乐公主显然更爱洁,尤其是在沈度跟前,他本就有点儿小洁癖。 沈度点了点头,“我叫人给你抬水,你自己能行吗?”这话是问姬央没有丫头伺候能不能把自己捯饬干净的意思。 姬央重重地点了点头,“能行。”她可不想给沈度一种自己只能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感觉,她情知沈度最是瞧不上这样的人。 只是沈度在隔壁洗漱完毕,下楼用了饭之后还依旧不见姬央的身影,本想叫人给她把饭送上去,但一时又想起她身边没有丫头伺候,不太方便,便自己起身端了饭菜上楼。 进了房间,沈度四周看了一圈也不见姬央,只能出声问道:“安乐?” “我在里面。”姬央听见沈度叫自己干净应道。 沈度放下托盘往里间的净室走去,只见姬央正同她的衣带斗争得不亦乐乎,衣裳穿得斜斜垮垮,连腰带都系不好。 姬央原本看玉髓儿伺候她穿衣裳时挺简单的,可要穿得整整齐齐,衣褶都理得顺顺溜溜的却不容易。 “这么大个人了连衣裳都不会穿?”沈度不无讽刺地道,只是他也见不得姬央这样折腾,走上去接过姬央手里的腰带,替她将衣裙重新整理好,系上束腰的腰带。 姬央低头看了看,不由抬头问道:“你怎么这么会帮女人穿衣裳啊?”这话里的酸味儿隔十里都能闻见。 沈度斜睇了姬央一眼,“这么简单的事情难道不是一看就会?” 姬央笑着“哦”了一声,眼睛弯成弯月状地问:“你是不是只给我一个人穿过衣裳?” 沈度懒得回答姬央的这种小女儿问题,只是用力拉了拉她的腰带,“不饿吗?腰都瘦成柴棍了。” 这比方打得可真够不美的,怎么得也该是杨柳才是。 姬央不敢跟沈度计较,只道:“饿。” 桌上摆着一碗白粥并两碟子小菜,其中一碟就是当地人惯来腌制的咸菜,另一碟里面则是三c五片卤牛肉。 姬央疑惑地看向沈度,“盘缠是不是在路上丢了?” 沈度在姬央的旁边坐下道:“前几日吃得不规律,怕你肠胃受不了,先吃点儿清粥养养胃,油腻也不能多吃,前头没沾油荤,骤然暴饮暴食,当心你跑不及。” 姬央脸一红,她虽然和沈度已经足够亲近,但还是觉得讨论自己肚子里的事儿不太雅,所以只好端起粥碗开始喝,虽然清了一点儿没几颗米,但好歹是吃了一顿热饭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姑娘们,么么哒。 19598588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5一04 00:26:19 h一ney~bee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5一04 09:41:01 h一ney~bee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5一04 09:41:04 h一ney~bee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5一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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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着我给你绞了头发再睡。”没有侍女,姬央又是个不靠谱的,沈度想都没想就把伺候人的活儿揽在自己身上了。 姬央为难地道:“可是我屁股疼。”骑马骑太久了, 尾椎被颠簸得疼得厉害。 沈度闻言道:“就你事儿多, 趴到榻上去。” 姬央依言趴过去, 又觉得肚子吃太饱了, 趴着胃有些挤着难受, 不过她可不敢再提什么要求, 只道:“六郎,你能不能不跟人说刚才那一罐子粥都是我吃了的?”姬央身为美人,实在不想让别人将她和饭桶联系在一块儿, 但奈何她从小胃口就好。 沈度伸手替姬央轻轻按着尾椎处,“能吃是福,玉髓儿就是吃的少才病倒的。” 姬央只觉得沈度的手上仿佛有火一般,那尾椎又是个敏感地儿,叫她舒服得犯难,忍不住就想哼哼, 于是委婉道:“你还是替我绞头发吧,我想睡了。” 沈度没说话地收回手,拿了棉帕替姬央绞头发,见她困得眼皮子打架,不由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姬央赶紧客气道:“我一点儿也不觉得苦,现在想起来真是既刺激又好玩儿。” 沈度的脸不由一沉,心想自己可真是多事儿了,安慰她做什么?小公主心里就只惦记一个“玩”字。 “记得小时候我还这样玩过呢,在宫里睡烦了,母后又不许我出宫,我就在御花园里燃了篝火,假装自己是在塞外,就这么幕天席地地睡在园子里呢。呀,对了,我还去御膳房偷了肉来烤,当时手艺不好,可真难吃。” 姬央犯困地闭着眼睛,但丝毫不影响她嘴里继续嘚啵嘚啵地讲。 沈度只淡淡地回了一句,“你玩得可真无聊。” 姬央摸了摸鼻子,的确是有够无聊,她无聊得连蚂蚁窝都烧过。还是嫁人好,嫁给沈度后,她的日子可就过得太丰富多彩了。 早晨姬央醒过来的时候,沈度已经不在身侧,她伸手摸了摸旁边的被子,凉的,那人已经起了很久了。姬央有些没劲儿地踢了踢被子,每天睁开眼睛都看不见人,扫兴! 姬央这儿正拿被子撒气,却听见门边有动静,忙地闭上眼睛装睡。 门外沈度正对跟着他上楼的翠花的道:“你在外面等一等。” 翠花点了点头,直到沈度开门进去她才敢微微抬起头偷偷打量他的背影。长这么大她还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人呢,俊得连画都画不出来,就像仙人一样,翠花甚至觉得就连神仙也没他好看。也说不出他身上有个啥,反正叫了见了就不由自主地低头。 翠花好奇地想着,也不知道啥样儿的女人才能配做他的夫人,这世上怕是没有这样的女子吧? 翠花正想得出神,听见里头叫进,忙地理了理身上的衣衫,轻轻推了门低头走进去。 姬央很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她还赖坐在床上斜靠在沈度怀里,用两只手的手背揉了揉眼睛,再定睛看去,那丫头皮肤粗黑得厉害,怕都有二十了,穿的衣裳已经洗得发白,补丁盖补丁,但还算干净。饶是这样,姬央也没想过沈度所谓的粗壮一点儿的丫头会壮成这样,腰都赶上姬央两个人宽了。 “把头抬起来。”姬央道。 翠花这才敢抬起头,只见床上那美人儿仿佛坐在云堆里似的,她比那天上的云还白净,她本道这世上无人能匹配那位公子,却没想到还有这样无双的人儿存在,叫人看一眼就自惭形秽,觉得自己这样粗鄙的人活在世上都只能为泥。 姬央看着翠花脸上那两团常年不散的晒红,不由嗔了沈度一眼,找丫头也不能太随便了吧?好歹得赏心悦目呀。 “这是翠花,这些时日就让她伺候你吧。”沈度道。 “翠花?”这名字姬央可不好意思叫。 “不能换一个人吗?”姬央拉了拉沈度的袖子苦着脸道。 “她家里最难,也最爱干净。”沈度两句话就堵住了姬央的嘴。 翠花战战兢兢地拉着自己的衣角,生怕眼前这位雪一样的夫人不满意自己,这份工的工钱给得很足,她太害怕搞砸了。 翠花鼓起平生最大的勇气往前一步跪下道:“奴婢会好好伺候夫人的,夫人叫奴婢往东,奴婢绝不敢往西。” 姬央见她说得有趣儿,不由笑了出声。 沈度朝地上跪着的翠花道:“叫少夫人吧。你先进去给少夫人准备盥洗的东西。” 翠花心知这是成了,赶紧地站起身低着头小跑着进了净室。 翠花这还是第一次进客栈的天字号包间,但这一间套房就比她家那两间茅屋还大,还有专门的净室洗漱,可真是大开眼界。 只不过更叫翠花开眼界的是,那位夫人盥洗的瓶瓶罐罐实在太多,她瞧瞧这个,看看那个,完全不知道该从何处下手,她心里不由暗骂自己太笨,竟然连伺候人都不会。 此时外间沈度正卷起姬央的裤腿儿查看她的伤势,又将昨日叫人去寻大夫配的药膏细细替姬央抹了。 姬央只觉得沈度的手指所到处弄得她痒痒的,嘴里难免发出些“嘤哼”之声来,本就是在床帏之间,手又处在那秘密处,想不叫人产生绮思都难。 姬央眼看着沈度的脸朝自己倾来,只闭上眼睛迎了上去。 翠花忐忑地从净室出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羞得腿都软了,她一个黄花大闺女,哪里知道床帏之事,更不知道男人和女人竟然能如此亲近。 翠花也知道非礼勿视的道理,赶紧地退回了净室,饶是这样她的脸也烫得可以煎蛋了。眼前又忍不住浮起刚才看到的那一幕,男人的手就那么掐着那小蛮腰,那腰细得几乎轻轻一捏就能碎掉,他的嘴更是只是这么一想,翠花就觉得她胸口都有些紧绷。 沈度早已听见翠花出来的脚步声了,却也没松开姬央,主人家但凡做个事儿本就不可能避得开屋里贴身伺候的丫头,加之他房里本就有青青c子衿在伺候这等事儿,是以在他们这等人眼里,夫妻之间叫贴身丫头看了是很自然的并不用放在心上的事儿。 这三人里也就只有翠花在羞不可耐地大惊小怪。 直到那两粒快吮破了皮,沈度才略略松开姬央,见她双腮桃红,媚眼迷离的样子越发叫人心痒,只是她腿间还伤着并不能行事也只得作罢。强忍着推开了姬央一点儿,替她将敞开的衣襟重新拉上。 唯姬央还没回过神来,双手软软地搭在沈度的肩上细细喘着气儿。 沈度将姬央的手拉下去,轻轻啄了啄她的脸蛋道:“别贪心了,你又行不得。” 姬央娇嗔道:“谁贪心了呀,又不是我主动的。”这是倒打一耙。 沈度却不理会姬央的撒娇,在她臀上拍了拍,“快去洗漱吧,太阳都晒进屋里了。” 姬央这才不情不愿地站起身,见翠花兀自在净室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很局促,心里想着也不知玉髓儿何时才能回来。说句不好听的话,她们这些个贵女自己的丈夫离得开,却完全离不开那用惯了的侍女。 姬央回头朝沈度道:“你什么时候叫人去接玉髓儿啊?” 沈度道:“你别担心,等那边搜寻的人撤走了,我就叫人去接她。” 姬央这才点了点头,领翠花进了净室,等她交代好翠花如何依次使用那些净身澡豆和沐发香露后已经是好半天以后的事儿了。 这翠花虽然一问三不知,但好在肯学c勤学,姬央迫于无奈也只能接受她近身伺候,只是要求她将那双手净洗了十来遍,又将那指甲剪掉这才算勉强让她伺候自己穿衣裳。 用过早饭之后,姬央也并不出门,只翻了一本沈度平日看的兵书出来坐在榻上看。 翠花却是很少见女子看书的,心里越发敬重这位年少的夫人,见她容色绝艳,又得那般出色的夫婿爱重,天下再没有比她更幸福的人儿了,能近身伺候她,本就是一种福气。 翠花生怕姬央不喜欢她,是以一刻也不敢停下,四处找着事儿做,悄无声息地将那房里的家什都擦得干干净净的了,连地上都打水擦了一遍,实在无事做儿,又将姬央的衣服拿出来重新整理。 当然翠花也是存了一点儿私心的,她只觉得姬央的东西无一不精美,无一不华丽,只看一看也是一种享受,以前就是想摸也摸不着,等老的时候给自己的儿孙说起来,也是很长脸的事情。 翠花打开那装姬央鞋子的箱子,险些被里面璀璨的明珠给闪瞎了眼睛,每双鞋子上都缀着或多或少的明珠,大的有龙眼大小,便是小的也有莲子米大小。翠花不敢置信,竟然有人将这样的明珠穿在鞋子上,藏在裙摆里,真是“大材小用”。 翠花见有一双鞋上绣的花被勾坏了线头,只怕这位夫人是不会再穿了,便小心翼翼地将那鞋子取了出来,自己另取了针线在桌旁坐下,开始绣补那被勾坏的地方。 屋子里两个人一人静静地看书,一人静静地补鞋,只偶尔后者起身悄无声息地给前者的杯中倒一点儿水。 宁谧得叫人心安。 沈度中午进门时,难得地见着了姬央安静的模样,“今日你怎么这般安静,也不出去瞎逛?” 姬央一见沈度进门就搁下了手中的书慢吞吞地下了炕,她的腿脚还有些不太灵便。美人者尤其爱美,急难时可以不顾,但如今静下来,姬央怕再将那伤口崩开,所以动作幅度都很小,自然也就不能上街瞎逛了。 “还疼?”沈度走过去将姬央抱了起来重新放到榻上,“我看看。” (捉虫) 作者有话要说:  橙子:果然是有其祖宗必有其孙子啊。翠花成年了没有啊,给她看这些? 沈彻:小公主都还没成年呢。一代更比一代强,还是咱们这个年月的人有节操。十八之后才成婚。 橙子:。。。。。。你节操呢? 沈度:你未婚享受已婚待遇,我说你了吗?不肖子孙。 沈彻:你有节操,你已婚享受未婚待遇行了吧。 沈度:央央,以后我们不生儿子。 谢谢姑娘们,么么哒。 芬芬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5一05 00:20:29 梦青山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5一05 07:46:47 梦青山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5一05 07:47:01 梦青山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5一05 07:47:10 梦青山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5一05 07:47:24 梦青山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5一05 07:47:32 梦青山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5一05 07:47:38 梦青山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5一05 07:47:47 梦青山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5一05 07:47:56 梦青山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5一05 07:48:03 梦青山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5一05 07:48:13 ariesliu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5一05 08:55:07 ariesliu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5一05 08:55:12 天天天晴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5一05 16:08:33 哥哥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5一05 16:24:17 h一ney~bee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5一05 17:17:36 h一ney~bee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5一05 17:17:40 h一ney~bee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5一05 17:17:44 h一ney~bee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5一05 17:17:47 h一ney~bee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5一05 17:17:50 1999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5一05 17:20:08 d一y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5一05 17:31:34 一丝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5一05 18:07:06 22504993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5一05 18:10:38 读者界吴彦祖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5一05 18:17:01 20818329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5一05 19:06:38 ariesliu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5一05 21:02:48 宛如素颜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5一05 21:59:02 宛如素颜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5一05 21:59:09 宛如素颜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5一05 21:59:13 宛如素颜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5一05 21:59:17 宛如素颜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5一05 21:59:19 宛如素颜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5一05 21:59:25 宛如素颜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5一05 21:59:28 宛如素颜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5一05 21:59:31 宛如素颜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5一05 21:59:35 宛如素颜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5一05 21:59:39 刘娟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5一05 22:43:48 芬芬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5一05 23:18:28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7章 宁时蜜(下) 姬央紧紧地并着腿, “翠花还在屋里呢。” 翠花此刻已经起身, 羞红着脸道:“奴婢下去看看饭菜好了没有。” 翠花出门后姬央依旧不让沈度给她检查伤口, 早晨那一番已经让她极难受了她自己羞红着脸想沈度, 嘴上却是绝不肯承认她也是渴盼那等事的。 沈度也不为难姬央,看见她放在桌上的书又问,“你怎么看兵书?看得进去么?” 看不进去也得啃。姬央这是在填鸭呢, 只因当时沈度去替王成驱逐拓跋部,她心里万分担心却又不懂那征战之事, 很是没底, 这才下定决心有空了也得多啃几本兵书,也省得将来抓瞎。 “还行吧。”姬央道。 沈度见姬央脖子酸, 伸手在她肩上捏了捏,一边道:“看兵书是要和自己在作战时的情形两相对照下才有深刻体会,你这般是纸上谈兵,不会觉得有趣的, 你若是想看书,我替你寻几本游记或者神怪笔记吧。” 姬央笑道:“不要, 就要看兵书,你把你的经验讲给我听听,我两相对照不就有趣了么?” “你想得倒美。”沈度哪里有那个闲工夫给姬央讲故事啊,再说了跟她讲这些也没什么用。 姬央是早预料到沈度没那个闲工夫的, 她搂住沈度的脖子道:“那我要跟着你学剑。”姬央这是漫天要价,等着沈度落地还钱,前一个要求他既然拒绝了, 这个就不好那么坚决拒绝了吧? 姬央早就想跟沈度学剑了,那时候她还拜过师呢,这人端的不讲信用,连她磕头都受过了却从没教过一招半式。 “你还是我师父呢,你忘记啦?”姬央娇滴滴地道。她这次是一定要缠得沈度同意的,上次面对王晔时那种无力叫姬央好生害怕,若是沈度晚到一点儿,她的清白可就不保了。 再且姬央也不是吃亏的性子,她当时恨不能自己给王晔一剑才解气呢,结果沈度下手太干脆了。 “等你的腿好了再说吧。”沈度掰开姬央的手道。 没有明确拒绝也算是不错了,姬央满意地收回手,又喜滋滋地道:“你怎么中午回来了?是担心我吗?” “我是担心翠花。”沈度一点儿也不给姬央幻想的余地。 姬央嘟嘴道:“担心她做什么,我又不会吃了她。你留下来吃午饭吗?” “不了。我就上来看看。”沈度道:“你自己乖一点儿,不要欺负翠花。” 若非翠花长得一点儿不像沈度,姬央都快怀疑翠花是不是沈度失散多年的妹妹了,“你怎么老觉得我会欺负她呢?我是那样的人吗?” 小公主表现得再乖巧也有那公主脾气,叫翠花那样的粗人伺候她,也的确是为难姬央了。 “我会尽快叫人将玉髓儿接回来的。”沈度并未直接回答姬央的问题。 想起这个姬央就生气,“我本来以为那王成还有些风度,谁知竟是个翻脸无情的不信不义之徒。”若非他派人追杀,玉髓儿也不至于流落在外,“早知道你当初就不要帮他了。” 沈度道:“我不是帮他,而是帮并州的老百姓。” 姬央闻言,心里不由一热,自己夫君不在乎治域之隔阂,也不在乎对方恩将仇报,只以黎民百姓之福祉为福祉,为她父皇守牧一方,实在是不世良臣,她是怎么看就怎么喜欢。 殊不知沈度这乃是胸怀天下,也是志在天下。哪怕是并州之民,在沈度看来,这也会是沈氏之民。 姬央想了想又道:“当初你叫我写信给母后,让她劝父皇封王成为并州刺史,现在还来不来得及再给我母后写信,说前面一封信不算,让父皇另拣贤能任之啊?” 沈度摸了摸姬央无知的脑袋道:“并州兵之精锐全在王氏宗族之兵。即使中州另拣人来任并州刺史,也只会政令不行,军队不从,反而会激得王氏提早兴兵。” “宗族之兵?”姬央不解,在她的脑子里,这天下的军队都该是由朝廷节制的。 话虽如此,但如今天下沉疴已久,兵役c力役繁重,黔黎不堪役使生子而不举,甚至有溺死者,有门路的人都投靠了豪伐c宗族,甚至不惜改名换姓,如此朝廷无兵,而豪伐c世家以奴c客为兵,这些兵只知有族,而不知有国,以至于形成了各州刺史纷纷割据c尾大不掉的局面。 不独王氏如此,冀州沈氏也是这样的高门豪伐。 沈度不欲多谈,起身欲走。姬央本还想腻着沈度一会儿,可他却是个歇不了的,姬央只得放了他走,临走时又听他道:“在并州耽误太久,我本打算入冬之前北上幽州的,如今雪封山道,行路不易。我叫人先送你回信阳。” “那怎么行?”姬央顿时瞪大了眼睛。 “又想玩儿?”沈度如今已经极其了解姬央了。 姬央被戳中心事不由脸一红,只是一时也想不出其他要跟着沈度去幽州的借口,“你出来时带的人本就不多,如今分给我若是你遇上什么危险怎么办?我身体好着呢,你也是知道的,我一点儿也不怕行路难。”姬央捉着沈度的袖子道:“再说了,四哥就在幽州,成亲以来我还没见过他呢,就当是走亲戚嘛。” “走亲戚?”沈度一度无语,这么烂的借口也亏姬央说得出口。 姬央为了能跟着沈度去“玩”,是什么脸面都可以不要的,她伸手勾住沈度的腰带道:“你不带我去,那谁服侍你啊?” “服侍”两个字被姬央说得仿佛粘牙的麦芽糖一般黏黏腻腻,其寓意就不言而喻了。 沈度淡淡挑眉,将姬央的手指从腰带上掰开,心里却直“呵呵”,安乐公主的服侍可真令人不敢苟同,相反大多数时间沈度觉得都是自己在服侍她,连最后两人的清理都是他在动手。 见沈度不说话,姬央也知道是自己幼稚了,他去了幽州,难道他四哥还能亏待他不成? 姬央再接再厉地又勾上沈度的袖口道:“就算有人服侍你,也定然没我服侍得好对吧?”姬央颇为自信,她哪一次不是摆出十八般姿势由着沈度折腾啊,那些姿势腰肢等闲僵硬一点儿的都弯不出来。 “你可真够自信的。”沈度讥诮道。说实话论花样多姬央比不上大小于姬,论热情奔放比不上祁北媛,论温柔小意也比不上柳瑟瑟,若非体质特殊于他有利,他可未必肯与她行房如此频繁。 “行不行嘛?求你了,说行吧。”姬央双手合十地看向沈度。 “我又不是菩萨,不用拜我。叫翠花替你收拾行李,明日一早我就让人送你走。”沈度显然是不为所动。 “你!”姬央有些生气了,那公主脾气就忍不住犯上来,可被沈度眼睛一扫,就想被爆嗮过的花朵一样渐渐蔫儿巴了下去。 “那这样行不行?”姬央急急地追了两步,在门边重新拉住沈度道:“这次你要是带我去,我给你写个条子,可以无条件答应你一个要求,随便什么要求都行。怎么样?” 姬央清澈得几近透明的大眼睛就那么眼巴巴地看着沈度,若是换了别的男人心早就软得一塌糊涂了,而沈度心里对姬央的评价则只有一个字。 蠢! 无条件的要求?沈度可以提出不下十条来,全能够叫姬央从此痛不欲生。当然也可能姬央一开始就打算赖账的。 但不得不说沈度对姬央的提议还是动了动心。 “真那么想去?”沈度看着姬央道。 “嗯。”姬央重重地点了点头。 “大雪封山,道路又滑又湿,若是跌下山谷,我可不会去救你。”沈度道。 姬央很爽快地道:“那就是我命中该绝,无需你救。” “若是困于山中,没有吃的,率先吃的就是你这种没有用的妇孺。”沈度吓唬姬央道。 “没问题,从此我就和郎君融为一体了,这本就是我的期盼。”姬央想也没想就道。 沈度扶额摇头,姬央的回答显然就是没经过脑子的。“你嘴上说得倒是好听,到时候路上辛苦你可不许哭鼻子。” “绝对不会的,我不会成为你的累赘的,我要是掉一滴眼泪就让我名字倒过来写。”姬央信誓旦旦地保证。 “所以你改名叫秧鸡(央姬)了?”沈度道。 秧鸡是个什么东西,姬央完全不知道,但一听就觉得别扭,“我不会当秧鸡的,你放心。” “你答应得这样好,我更不放心了。”沈度笑道。 反正到最后姬央也没得着沈度一句准话,她白着急了一个晚上,第二条见沈度并没让人送她离开,就知道事情成了,这一整日脸上的笑容就没消失过,她见了谁都欢喜,而谁见了她的笑脸也会觉得高兴。 作者有话要说:  秧鸡是是四川话里青蛙的别称,不知道有没有四川妹子听过。 多谢小妖精们,么么哒。 某小妖阿妖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5一06 00:26:43 某小妖阿妖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5一06 00:26:52 梦青山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5一06 12:15:28 梦青山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5一06 12:16:07 梦青山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5一06 12:16:12 梦青山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5一06 12:16:28 梦青山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5一06 12:16:51 梦青山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5一06 12:16:59 水中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5一06 16:25:50 水中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5一06 16:26:09 水中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5一06 16:26:23 茱萸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5一06 18:02:08 ariesliu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5一06 20:18:56 ariesliu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5一06 20:19:08 d一y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5一06 20:19:12 d一y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5一06 20:19:18 d一y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5一06 20:19:26 23490724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5一06 20:33:32 ariesliu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5一06 20:54:08 流光飞舞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5一06 21:19:41 芬芬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5一06 22:18:5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8章 幽州行(一) 幽州的治所在范阳, 姬央以为他们一行会先到范阳, 结果沈度领着人马一路沿着太行山脉北上代郡, 从广宁郡出塞, 再折而向东。 如此一来路可就没有官道那般平坦,一路翻山越岭,又兼且连日大雪, 每日能行五c六十里路就算谢天谢地了,偏生沈度催促赶路, 总不能误了回信阳过年。 亏得前面几天姬央还有马车可以乘坐, 将她腿上的伤彻底养好脱疤了,虽然新肉颜色还有些不同, 但已经没什么大碍。 但是行到山前马车就走不通了,有些羊肠小道,便是骑马走过去都战战兢兢的。 最要命的是翠花完全不会骑马。马匹本就是贵重东西,百姓家里即使养马也舍不得用来人骑的, 最后都是要上缴官府的。 是以翠花平日里根本就没有机会碰过马匹,更不提骑马了。 姬央对于带不带翠花是无可无不可的, 侍女嘛毕竟哪里都可以找。而且翠花对她来说相对而言还只是个陌生人,便是平日伺候,有许多事情姬央也是不让她近身的,包括沐浴在内, 最多就是让她帮着穿穿衣裳和梳梳头发。 至于梳头发,翠花只会一种,那就是编辫子, 所以姬央现在每天都只能编着辫子,好在辫子也有辫子的好处,不容易散乱,赶起路倒也方便。是以姬央也不跟翠花计较,不过她总觉得梳两根辫子有点儿村姑的嫌疑,因为沈度第一次见她梳着辫子的时候居然笑了。 那是一种嘲笑,姬央觉得。 翠花也知道姬央对自己并不喜欢,但即使这样这位少夫人一点儿也不难伺候,跟翠花从别的小伙伴那里听来的主子的行径完全是两回事。 至少这位少夫人从来不会打骂她,脾气也是极好的,更不提每日看着她都觉得是一种享受,重要的月钱还给得那般高,这几日翠花再也没有担心过自己饭量太大,主人不愿意养的问题。所以翠花绝不愿意失掉这份不用卖身为奴的工。 翠花家里虽然困难,却还算良民,若是卖身为奴,沦为下等贱民,那生死便再不由自己,主人家打杀了她,官府也不会管。她爹死前千叮咛万嘱咐且不可自甘下贱,可惜如今家里米都揭不开锅了,她又吃得多,她兄嫂早有卖她的打算,若非她幸运地遇上了沈度,早就被卖了。 当翠花“咚”地一声跪在姬央跟前时着实吓了她一跳。 姬央道:“你这是做什么?是银钱给得不够么?”姬央虽然身为公主,但能用的现银实在不多,甚至比不上一般的贵女,但她的好东西的确不少,随便从头发上取了一支珠花下来给翠花,也足够她们家里人几年的用度了。 翠花摇头道:“少夫人,我不要银钱,求你让我跟着你吧,我什么苦都能吃,我不会骑马,但是我走路很快的,我就走路跟在你们后面行不行?少夫人,求求你了” 姬央可没有沈度那般铁石心肠,她见翠花哭得伤心,头都磕青了,只能点头应允,但她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翠花甩着两条腿跟在马后面跑。 沈度回房时不见姬央,出门询问侍卫才知主仆两人骑马出去了。沈度望了望外面的天色,黑压压的雪欲摧城,他眉头微微一蹙,心里只当姬央又任性了。 虽然如此,沈度还是骑了马出门去找姬央。 雪地里姬央披着雪狐毛的大氅正替翠花牵着马,沈度生平第一次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你这是在做什么?”沈度朝姬央看去。 翠花被沈度那冰凉凉的眼神一扫,连滚带爬地下了马。 让少夫人姬央替她牵马绝不是翠花的本意,她其实是摄于姬央的“淫威”。 姬央当师傅当上了瘾,又想着明日便要启程不能耽误沈度,自然是怎么容易教好徒弟怎么来,她一点儿也不介意替翠花牵马,翠花摇头拒绝,她就拿眼睛瞪她,翠花只能颤巍巍地上了马。 姬央抬头一看沈度来了,爱娇地往他身边蹭去,很自觉地将双手塞入了他的掌心里取暖,“我在教翠花骑马。” 沈度想都不用想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你倒是心软。” 这绝非褒奖,心软的人总是容易给别人造成包袱。沈度有些后悔没替姬央先处置翠花的事情了。 “一个晚上哪里教得会?万一摔下马来,断胳膊断腿也有可能。过了这几日我再替你另寻一个侍女便是。”沈度一边说一边用拇指摩挲姬央被冻得通红而冰凉的手。 姬央感觉自己的手指终于又能弯曲了,“不用了,你再找一个还不是这样的呀。而且我还得从头教。”姬央道,她的那些瓶瓶罐罐,她自己好些都不了解呢,只有玉髓儿她们几个才能完全弄清楚。翠花能在几日里就上手,也算有心。 姬央既然做出了决定,沈度没有反对,小事情上还是得照顾公主的面子,因此只道:“你手冻成这样还怎么教?回去吧,我另叫人教她。” 姬央笑靥如花地应了一声,外面着实是太冷了。何况姬央确实没教过人骑马,沈度的那些个侍卫想必更有经验。 一回到客栈,姬央就被沈度教训了,“有你这样去给侍女牵马的吗?”若是换成玉髓儿,看在她们多年的情分上沈度还能理解,但是刚才姬央给翠花牵马着实让她不悦。 “你母后没教过你怎么御下么?”沈度没等姬央回答便又讽刺道。 “不是你说的不让我欺负她吗?你又说她家很难很难,我看她哭得那么伤心,只好妥协啊。”姬央表示很委屈的。说到底,她的心软只因太过在乎沈度的看法。 沈度无奈地哼笑一声,他也察觉到了姬央的这个弱点。 “我是那样不分青红皂白的人吗?”沈度反问,他真不知道苏后是怎么样女儿的。沈度思索良久,只能用一塌糊涂来形容姬央。 说归说,沈度还不是一样地替她善后?姬央心里可是门儿清的,是以一脸乐滋滋地听沈度数落她。 沈度看着被骂都喜滋滋的姬央,忽然有种领悟,指望小公主能听进去还不如指望母猪会爬树,索性不再浪费唇舌。 次日雪晴出发时,翠花骑马已经有个基本的样子了,也亏得山路崎岖不能快行,是以翠花还算能撑得住。 至于姬央并未独乘一马,沈度嘴里说着不管她,但上山时却将她抱上了自己的马背,两人同乘一骑。 刘询在后面看着沈度的背影,心里不由纳闷,前些日子本已说要将安乐公主送回信阳,却不知怎么又临时改了主意,如今再看这黏糊劲儿,刘询有些担心女色害人,但一时又觉得沈度不是那样的人,是以踌躇着不知该不该找机会向主公略略提一提。 姬央可不知道那么多人都不希望她受宠,现下她正兀自觉得天底下再没有比她更幸福的人了,真是事事都那么顺心如意。 老天似乎也很作美,前几日连日风雪,这几日却是雪霁天晴,翻山时虽有小波折,但还算顺利。 出了居庸关折而向东北是鲜卑宇文部的地盘,近两年算是沈家和宇文部的“蜜月期”,双方互不侵犯,宇文部是被沈度给打怕了,同时宇文部的穆提一年前死了,他的三个儿子谁也不服谁,将宇文部一分为三,短时间也无力南犯。 趁着这个间隙沈度在燕山山脉东北的草原上新建了马场,一旦沈家的铁骑兵成型,就再也不用惧怕北虏了。 这一次沈度在冬日也执意出关正是为了那马场,此次北行他还带了四处搜求的十名马医,以及有伯乐之称的韩老。 一行人过了居庸之后,所有人的神经又重新绷紧了起来,沈度命侍卫安营扎寨,又派探子前行,虽然宇文部现今无力南犯,但若在塞上彼此相遇总还是免不了一场恶战的。 刘询是很尽忠之人,要不然也不会被沈度请为军师了。他踌躇之后还是选择了直面沈度,“主公怎么突然改主意携了安乐公主同行?” 沈度看向刘询默不作声。 刘询有些忐忑,这种问题最是容易冒犯上位者,哪怕他是一片好心,却也容易叫沈度恼羞成怒。 不过沈度的神色倒是很平静,他见刘询的眼神略有退缩后才缓缓开口道:“我本以为先生前些日子就会问的。” 刘询不由有些羞愧,微微低头道:“是属下妄猜主公心思了。” “无妨。先生今后如有任何疑虑都不用再隐瞒,我绝不会因言而废人。”沈度沉默片刻后继续道:“人无完人,总有思虑不周的地方,凤琢正是需要先生这样的人从旁提醒。” 这番话说得刘询更是无地自容了,他没有尽到谋士和谏臣之责,反而有些媚主之疑,自然惭愧,不由拱手道:“是属下糊涂了。”主公既然说得出这样的话,自然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刘询走后,沈度本该回姬央的帐篷,但一时想起刘询的话,他这位谋士不会无的放矢,自然有他觉得忧虑的地方,沈度也自觉对姬央太过宠厚了些,是以已经行到姬央的帐篷前又突然转身。 可转念一想,如此故作,岂非正是合了刘询的担忧,也说明他并非心上无尘。 竟然为了姬央如此犹疑,这叫沈度为之已经,最后还是掀开帘子进了帐篷,但满面寒霜,不语而骇人。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天使们,么么哒。 宛如素颜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5一07 00:30:35 宛如素颜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5一07 00:30:47 宛如素颜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5一07 00:30:53 宛如素颜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5一07 00:30:57 宛如素颜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5一07 00:31:01 宛如素颜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5一07 00:31:07 宛如素颜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5一07 00:31:11 宛如素颜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5一07 00:31:15 宛如素颜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5一07 00:31:18 宛如素颜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5一07 00:31:22 宛如素颜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5一07 00:31:26 宛如素颜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5一07 00:31:58 宛如素颜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5一07 00:32:02 宛如素颜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5一07 00:32:07 宛如素颜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5一07 00:32:13 h一ney~bee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5一07 09:46:49 h一ney~bee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5一07 09:46: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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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人便是讨厌她,那也是嫉妒她的容貌,可偏生在姬央这里,连她素来引以为傲的容貌也都被衬成了村色, 更不提云泥之别的身份了。 同祁北媛住在一个院子里的何乐珠心里忍不住好笑, 这祁氏平日里仗着一张脸和微微看得的身世,谱儿摆得极大,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才是冀侯夫人呢。 今晨祁北媛还特地挑了一件淡雅的衣服, 美其名曰,不能夺了主母的风头,现在可好, 她便是把所有的首饰都挂上,怕也夺不走安乐公主的风采, 岂不是自打耳光, 何乐珠想到这儿就更忍不住笑。 那柳瑟瑟偷偷看了一眼座上的安乐公主, 自己同她就好比萤虫皓月, 便是嫉妒之心都升不起来, 只有仰望的份儿。她虽自幼便知道自己生得好, 可如今才知道, 天外有天, 天底下竟然还有能美成这般的人物, 怨不得老天都舍不得磋磨她, 不仅让她投生在最尊贵的天子之家, 如今又让她嫁给了侯爷为妻。 只可怜柳瑟瑟自己,祖上也是名门,但后来犯了事,后世子孙竟然流落教坊,她虽然也有所倚仗,但在安乐公主面前便也什么都不是了。 不过这些姬妾的心思姬央都没心思理会,喝了她们敬的茶,又赏了她们物什,便将她们打发了。 唯有阮氏不肯走,低着头道:“妾伺候公主进膳。” 阮家女的名头,姬央也听过,如今虽然稍显没落,但到底还是名门大族,十分讲究礼仪。姬央看了一眼沈度,据她所知,沈家无论是戚母还是薛夫人都没有叫侍妾随侍的习惯。 阮韵微微垂着眼皮打量姬央,但她这样的闺秀早就练就了不着痕迹打量人的本事。 这位安乐公主的容貌之盛实在也出乎阮韵的预料,叫人见了只有叹服,完全升不起争强之心,若是安乐换个身份,怕这天下男儿都只有拜倒在她裙下的份儿。只可惜错投在了苏姜那妖后的肚子里。 阮韵她比祁北媛和柳瑟瑟等人又不同,她是阮家嫡出的女儿,虽说幼年失怙,但阮家毕竟是百年士族,阮氏跟着伯父伯母一家长大,从小受的教养毕竟不同,那些个姬妾羡慕c仰望这位安乐公主,她却只有叹息的心。 不过说到底,安乐公主享尽了人间的富贵荣华,如今又能嫁给沈郎为妻,这一生也不枉费了。 当初阮韵听说祖父将她许给了冀州沈度为妾时也大为震惊,她们这样的女儿岂会给人做妾,何况她也算得上是阮家这一辈最出色的女儿,家中姐妹无人能望其项背。 不过阮韵毕竟识大体,也知道如今天下将乱,人人自危,她家虽然是陈留大族,可也须附翼豪阀。阮家铁了心要依附沈家,但当时云氏还在,只能被迫为妾。 那时阮韵怀着满腹的委屈嫁入沈家,一见沈度,那满腹的委屈瞬间就消散无踪,美人自古爱英雄,她能嫁给此等郎君,也算是无憾了,心道,祖父毕竟还是疼爱她的。 阮韵嫁入沈府已经三年,在沈府也算得上是婆母喜爱,众妯娌也并不看轻她,日子过得还算舒服。可就在安乐公主嫁进来的前几个月,薛夫人忽然让她帮她管家,阮韵便知道,府上的两位夫人只怕是需要利用她这枚棋子。 戚母想用她来制衡安乐公主,阮韵就不得不挑起这副担子。可这位公主毕竟是她主母,若她耍起横来,阮韵的身份也不是她的对手,因而表面上还得好生伺候着。 不过今日见着安乐,阮韵的心不由一松,她观安乐,目明神清,虽有些娇娇气,但天真烂漫,并不是传闻中苏皇后那般毒妇。这种人只要掌握到她的脾性,控制于鼓掌,却也不是难事。 却说阮韵自求留下,沈度见姬央拿眼神询问他,便道:“让她留下吧。” 阮家女需要名声,也得维持名声。 姬央只能点点头,她自然是不喜欢阮氏在一旁的,害得她想和沈度说些私房话也不便,只是木已成舟,她都有些后悔去看沈度了,她原本以为他会和自己一般想法。 重光堂的西次间已经摆好了早饭,野菜饼c汤饼c粟米粥。 沈度和姬央入座,阮韵跪在转角处伺候二人进食。 沈度看了看桌上的菜色,扫了一眼姬央,安乐公主在宫里吃的自然不是这些,但是这般入乡随俗,未免也太刻意了一些。 “公主府不是设了厨房么,你喜欢吃什么,叫人做就是了。”沈度见姬央小口小口地吃着汤饼,瞧着都替她难受。 其实姬央虽然吃得小口,但是胃口并不差,俗话说山珍海味吃多了,这些家常的菜她吃起来反而新鲜,何况那两日跟着李鹤奔逃,肚子饿得咕咕叫,有过这种经历的人,又岂会再有诸多挑剔。 姬央听了沈度的话,怕他误会自己吃不得苦,赶紧道:“这些我都喜欢,只是我吃饭吃得慢些而已。”细嚼慢咽,才是养身之道。 姬央的确用得慢,沈度四碗饭已经下肚,姬央才堪堪吃完那一碗汤饼。因是新婚夫妻第一日一起用饭,沈度便是再不耐烦也只能忍耐,他看着姬央用完汤饼,还就着粟米粥用了几片野菜饼,心下也略为惊奇于她的食量。 一旁的阮氏也被姬央的好胃口给惊到了。其实姬央还不算饱,她只是察觉出沈度已有些不耐,吃得六分饱就搁了筷子。 沈度不再多说,起身由阮氏伺候着整理了衣袍就要去外院。 姬央也赶紧站了起来,“六郎。” 沈度转过头来看着姬央,姬央的话张口欲出,却在看见阮氏的时候顿了顿,那阮氏也是个自觉的,行了礼便退了出去。 姬央这才走到沈度跟前,红着脸有些忐忑地问道:“六郎,你晚上回来用饭吗?” 沈度还没答话,只是一个眼神扫回来,就叫姬央的心抖了抖,仿佛自己是个无理取闹的妇人一般。但凡有志气的男子,又有谁会常在后院厮混。 姬央自知有愧,她不过是心中想和沈度多一些时间亲近而已,譬如她父皇c母后就是因为起坐一起,因而才会感情日笃的。 半晌后,待沈度已经踏出了门,姬央才听得他的声音道:“晚上,我尽量回来用饭。” 这话立时在姬央脸上点亮了笑容,可沈度却是头也没回就走了。 送走沈度后,姬央则领着阮氏转了转园子消食,对于阮韵,姬央也没看在眼里。在宫中时,女官多是像阮韵这种出自高门的女子,她是见多了,都是一般的严肃无趣。 姬央打发了阮氏,自己在北苑也待不住,便领了玉髓儿往九如院薛夫人那儿去,到了九如院,又说薛夫人去了泰和院,姬央既然出来了就断没有回去的道理,索性也去了泰和院。 泰和院每日都是热热闹闹的,戚母上了年纪,更喜欢孙儿孙女环绕的热闹,沈家的男子过了五岁便要挪到外院,每日只上学前来戚母跟前请个安,此刻在泰和院的都是孙妇c孙女以及曾孙女儿等,她们见姬央进门,都不由愣了愣。 满屋的热闹顿时化作了乌有。 姬央也知道众人乍见她会拘束,她自己是不讲究这些的,但礼数不可废,她也是无可奈何。 姬央入座后,屋子里安安静静地叫人觉得尴尬,她便是再没心没肺,也有些下不来台,她的眼睛在屋里子扫了一圈,见阮氏竟然也在座。 阮氏低垂着脑袋努力想降低存在感,姬央的眼睛在她身上也只是一扫而过,继而微笑着开口道:“刚才你们在说什么呀,这么热闹?” 屋子里静悄悄的无人回答,大娘子沈薇替姬央觉得尴尬,张了张嘴想说话,可还没说出口,就被她旁边坐着的人扯了扯袖子。 最后还是祝娴月开口打破了沉默,“方才庄子上送了些鹿肉来,她们正闹着祖母要去后山烤鹿肉吃呢。” 沈度进来的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姬央的心跳上,他每走一步,她的心就“咚”地跳一下,心不由己。 正红三重金丝如意云纹镶边的锦袍,横以宝相花金簪的束发金冠,在龙凤对烛的光芒下,柔和了姬央初见沈度时,他身上的沉肃冷硬。其实沈度的五官偏向俊美柔和,唇角天生微微上翘,只是气势逼人,让人望而生畏,反忘记了他的俊美。 沈度的脸因为饮酒而添了一丝绯色,神色间带上了一丝疲惫和慵散,他揉了揉眉头,走到姬央跟前道:“我先去洗漱。” 在姬央回答之前,沈度已经转身去了净室,两个二十来岁的侍女匆匆向姬央行了礼也跟着去了净室伺候。 按理说,姬央贵为公主,沈度见她是需要行礼的,即使夫妻之间繁礼可省,但也绝不能如此轻慢地说话。 但沈度的气势摆在那里,这屋里甚至没有一个人觉得他的举动是冒犯,仿佛一切都很自然。若是姬央身边的女史在劫难中没死的话,大概会稍微清醒地提醒一下这位安乐公主,可惜玉髓儿等人阅历都不够,敢直视沈度已经算是勇气可嘉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0.幽州行(三) 此为防盗章  安乐公主出降的日子已经定了下来, 就在永安二十五年的八月。 姬央以手支颐,坐在摇摇晃晃的金黄翟车里,从珠帘的缝隙里往外看, 一路往北, 山水渐渐荒凉起来。 “公主, 等到了冀州境内, 就不会这样荒凉了, 听说冀州的繁华一点儿不输给咱们洛阳呢。”玉髓儿道。 姬央侧头看了看玉髓儿, 知道这从小伺候在她身边的宫女是在开慰她。 “嗯,你听说过那位信阳侯的事情吗?”姬央问玉髓儿道,在宫里时, 她一点儿也不敢打听沈度的事情, 母后因为她即将远嫁已经很伤心了, 没人敢在她面前提这桩赐婚半个字。 玉髓儿点了点头, 那是公主要嫁的人,她自然要下细去打听,不过她们都身在宫中,所能知的也有限,“听说信阳侯前头有一位夫人,出身范阳云家, 育有一子。” “还有呢,他这个人怎么样?”姬央毕竟只有十五岁, 正是少女怀春的时候, 而沈度又将是她的夫婿, 她自然关心。 “听说信阳侯是个不世出的美男子,拜北地硕儒闵皓为师,闵老曾望而心叹,曰:世皆晦暗,独其轩轩。”玉髓儿向前倾身,低声道:“其实皇后娘娘为公主选定这桩亲事前,也曾让人暗中去过冀州相看,娘娘问信阳侯如何,那人道:冀侯,人之水镜,见之若披云雾而睹青天。” 看到他就像拨开云雾见到了青天? 姬央忍不住问怀疑道:“天下有这等好的男儿,便无一点儿不足?” 玉髓儿面有难言之色,可是她也知道,隐瞒下去反而对公主不利,索性和盘托出叫公主心里有个底才是。 “自然也有不足的。”玉髓儿吞吞吐吐道:“都说信阳侯性喜渔色,家中绝色姬妾无算。” “这却也算不得什么。”姬央生在宫里,他父皇后宫佳丽虽说没有三千,三百肯定是足足的,是以她对“姬妾无算”这几个字并无特别感慨。 “是呢,天下有哪个男人不好色的。他若是见了公主,那些庸脂俗粉自然再看不进眼里的。”玉髓儿拍马道。 姬央却不再答话,玉髓儿也不敢再多说,别看这位公主平日里活泼烂漫,可她沉静下来时,却又叫人看不清她的所思所想。 安乐公主的车驾一路平安地行到了中州和冀州交界处的漳水畔,穿过山谷就可渡水,信阳侯府的人就在对面的九侯城等着迎亲。 “加快步伐,快速通过。”此次负责护送姬央的虎贲军建威将军李鹤高声督促护驾人马赶紧通过山谷。 此处乃中州和冀州交界处,惯来悍匪出没,都是被逼得没有生路的黎民占山为王,中州朝廷拿他们没有办法,而这些人也聪明,丝毫不敢渡河去冀州境内犯事,因此冀州对他们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不多管闲事。 尽管李鹤已经足够小心,并处处提防,然而运气实在不佳,行至密林处,从林中冲出密密匝匝好几百土匪来,二话不说,提刀就砍。 虽然苏皇后为安乐公主挑选的护卫都是虎贲军中的精英,可一来悍匪彪悍,二来人多势众,实在非那两百虎贲军所能对付。 虎贲军死的死,逃的逃,亏得那李鹤忠心,领了十来个士兵拼命护着姬央和她那几个宫女奔出重围,否则只怕堂堂安乐公主,未来的冀侯夫人,就得留在山里成为某个土匪头子的压寨夫人了。 李鹤领着姬央一路往东逃去,不敢直接渡河,反而东行上山,藏入密林中,不见土匪追来,这才停下来歇了歇。 李鹤看向安乐公主几人,那几个宫女早吓得花容失色,鬓斜钗堕,汗渍污了香粉,看起来颇为滑稽。 李鹤再看向白纱蒙面的安乐公主,没想到娇娇弱弱的皇家公主,一路跑下来丝毫没有喊苦喊累,也不用人搀扶,此刻虽然娇喘嘘嘘,但比之那几个宫女,可算得上丝毫不堕皇家公主的姿仪了。 李鹤走到姬央面前单膝跪下,“公主,卑职护驾不力还请公主责罚。” “李将军请起,此次若非将军拼死护住安乐,恐怕安乐早已是刀下亡魂。待安乐到冀州后,定然会写信给父皇,请他褒奖将军。”姬央虚扶了李鹤起身。 李鹤本就是作态,只因宫中贵人惯来如此,他若不先请罪,到后来指不定就要被他们倒打一耙。不过瞧来这位安乐公主并非常人,李鹤听得出她言语中的诚恳,又继续道:“依卑职看,刚才那些悍匪并非寻常,恐怕他们当中暗藏凉人,就是为了阻止公主出降,如今我们不能直接渡过漳水同冀州人马接上,只能先朝东翻过这座山,再想法子渡水。” “一切皆依将军所言。”其实姬央也看出了那些悍匪的不寻常,通常那些占山为王的土匪,打劫的都是过往商旅,哪里有胆子敢动朝廷的车驾,何况还是公主出降的队伍。 “那请公主稍事休息,然后我们要尽快启程。”李鹤说完便走到一边戍卫,他远远地偷望安乐,只见她那唤作玉髓儿的宫女用树叶掬了山泉给她,她微微掀起白纱,露出一段修长嫩白,莹如玉璧的颈子,还有曲线漂亮得惊人的优美下巴。 落日的余晖透过树叶洒在姬央的脸上,衬得她的肌肤几乎晶莹透明,李鹤也见过不少贵族美女,却没有一人,仅仅是一个下巴,就能如此扣人心弦的。再忆起刚才那一管冰泉润翠石,明珠落玉盘的声音,李鹤忽然有些理解“从此君王不早朝”的当今天子了。 稍作休息,李鹤就不得不催着姬央启程,“那些人恐怕不会死心,我们不能在此地久留。” 连夜赶路,火把都不敢点,借着些微的月色,一行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开始爬山。 玉髓儿要上前搀扶姬央,却被她拒绝了,杵着李鹤给她削的木棍往前走,后面三个宫女,虽然也有木棍,但是爬起山来气喘吁吁,摇摇欲坠,反而比姬央这位安乐公主还娇弱。 一路走走停停,主要是为了照顾几个女子,到晨曦微露的时候,姬央一行才终于翻过了山垭。 玉髓儿几个到最后已经歪歪倒倒,唯有姬央,走到最后,甚至干脆连木棍也扔了,提着裙角,一路走到崖边,惊叹地看着太阳从天边升起。 先是一小团金橘色的霞光,继而一轮柔和而并不刺眼的红日开始慢慢露出,最后光芒万丈,姬央不得不用手遮住眼睛,可是她依然笑得很快活,她还没有在这样高的地方看过日出呢,别有一番惊心动魄的壮阔。 尽管露水打湿了她的鞋袜,裙摆上也被草木汁液染上了一层薄绿,还黏着些草根,但是在李鹤看来,那个在山垭口上迎着阳光站立的少女,周身就像镀上了神光一般,让人痴迷向往。 李鹤甚至都舍不得出声打破这眼前宁谧的一幕,只是他职责在身,不得不又催促姬央她们继续赶路,玉髓儿忍不住抱怨道:“李将军,难道就不能多歇一会儿吗?我们大家实在走不动了。” 李鹤向姬央看去,姬央对着玉髓儿轻声道:“玉髓儿,李将军是为了我们好,万一那些悍匪追过来,他们比我们熟悉山林,到时候咱们就跑不了了。” 公主发了话,玉髓儿只得咬了咬牙,和其他几个宫女一起互相搀扶着继续上路。 “我远远望见,山下有个茶寮,到了那儿咱们再休息。”李鹤道。 玉髓儿等人一听有茶寮,仿佛望梅止渴,顿时也来了精神,她们已经一昼夜都没吃过任何东西了。 下山的路好走一些,紧赶慢赶,姬央等人终于在午后赶到了茶寮。 茶寮简陋无比,只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头子守着,一日也等不到两c三个客人。 茶碗暗黄,茶垢淤积,还有不少缺口,玉髓儿等人虽然是宫人,但何尝受过这等苦,烂着一张脸实在喝不下去。 姬央却是无所谓,不是不嫌脏,只是她见李鹤等将士一口就将热茶喝了下去,她便也不沾碗沿地喝了几口。 茶是极差,但水却是上好的山泉,热气腾腾的茶水将赶路的辛劳驱除了一些。 只要一静下来,李鹤就忍不住又往姬央看去,只见她丝毫没有疲态,行姿坐态无不优雅端仪。再看玉髓儿几个,虽然极力端着,可是一看就是努力装出来的,不像安乐公主,仿佛一切的美好都融入了她的骨血,一言一态,即使在最狼狈的时候,看起来也令人赏心悦目。 而最让李鹤倾心的却是安乐公主处变不惊的气度。悍匪出现的时候,李鹤虽然在姬央身上看到了短暂的惊慌,但后来她一直表现得非常冷静,身上丝毫没有一般贵女的娇柔之气,反过来还去安慰身边的侍女,着实替李鹤他们省了不少麻烦。 而那些宫女并不因为表现得娇气就叫人觉得尊贵,反而一句苦也不曾叫过的安乐公主,一看便知道她才是金尊玉贵的公主,不是不娇弱,却硬是撑着一股气,丝毫不堕皇家公主的风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1.幽州行(四) 此为防盗章 姬央的容貌不属狐媚一流, 端丽精致,眼睛更是少有的澄澈, 像水洗一般,似泠泠山泉沁人心脾, 只是她艳光太盛, 容颜摄人, 就像艳阳一般让人不敢直视, 而显得有些逼人。 这会儿,因刚受雨露滋润,姬央的颜色仿佛新荷出水, 粉润饱满, 眼波流转处,多了几分柔媚妩靡,端的是天赐风情, 地孕艳逸。看得薛夫人心下更是一沉。 沈度上前一步, 唤了一句“阿母”。薛夫人这才回过神,起身朝姬央叩拜。 先国后家, 先君后臣, 薛夫人朝姬央叩拜无可厚非, 只是她是自己的阿姑, 姬央在受了薛夫人的叩拜后, 亲自将她扶了起来送入座上, 又抬眼觑了觑沈度, 只见他神情沉肃, 但唇角轻抿,姬央已经瞧出了他的几分不悦。 后来姬央才知道,沈度的喜怒哪里是人随便就能看出来的,当日的不悦不过是故意流露的罢了。 玉髓儿等随在姬央身后,捧了红漆托盘上前,上面盛着衣服两套c手帕一盒,梳妆匣c澡豆袋各二,另有银器c衣料等物,这是新妇敬奉长辈的礼物。寻常闺秀敬奉舅姑的衣服c手帕都要出自自己之手,以示新妇的贤惠持家,对于安乐公主来说,这些自然不用她劳神。 薛夫人点头谢过后,露珠儿捧了盛着清水的青釉瓷盆上前,姬央由着玉髓儿替她挽起袖口,她再上前服侍薛夫人盥手。完毕后,姬央又入西次间摆箸安匙,恭请薛夫人入座就食,她站立一旁布菜。薛夫人略用几口后,便放下筷子,这就算是礼成了,谁也没真的指望过公主服侍自己进膳。而根据薛夫人的习惯,她也早就用过早饭了,这对新人来得可不算早。 行过盥洗礼后,沈度和姬央还要去泰和院戚母的上房认亲,薛夫人也要过去伺候婆母,三人一同前行,又是一桩麻烦。 薛夫人礼让姬央为先,若姬央嫁的不是沈度,而是其他她看不上眼的人,她还就真敢走先。不过此刻,姬央侧身恭让道:“阿姑先行。” 薛夫人肃着一张脸道:“君臣之礼不可废。”其实压根儿就是没将姬央当自家人看待。 姬央却只当薛夫人是拘于礼法,因而笑道:“女子出嫁从夫,阿姑是安乐的婆母,自当先行。”说罢,姬央还颇有些得意,她这般贤孝,也算是为皇家公主正了名声,虽然她下面没有妹妹,可今后总还有侄女要出降,如此一来她们也好嫁人些,省得那些人一听说要尚公主就跟死了爹娘一样。 薛夫人还要固执,却听沈度道:“阿母就先请吧。”姬央做的人情,今后自然有他沈度来还,用不着委屈薛夫人。 却说那薛夫人领着姬央去了泰和院,上房中戚母和二房c三房的女眷都等了老半天了。 年纪最小的八郎媳妇早就嘟囔道:“公主的架子可摆得真足,叫咱们一大群人就这么候着。” 戚母却是无所谓,反正她对安乐没有什么期许,只当是来家中做客之人,不过是住的时间会长一点儿罢了。何况,沈度尚主,可是有说不出的好处,戚母一边享受这种好处,另一边又鄙视苏姜,果真是无国无君,只顾着她母女的富贵荣华,却将魏朝的河山置诸脑后,甚至可以捧手送人。 不管怎样,即使姬央再过分,这几年中戚母已经下定决心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还可稍微肉麻一点儿的疼爱半分,所以她扫了八郎媳妇一眼,算是警告。 只是当戚母瞧见薛夫人身后,盛光夺人,仿佛神仙妃子一般的姬央缓步而入时,心里原本对沈度的信心还是动摇了一点儿。 姬央今日依俗着了一袭红地玉堂富贵纹织金锦的曲裾,腰系两色金丝绦,挂着白玉镂空双鱼香囊,并荷包c金葵花口脂盒子等金件儿,脚踏凤衔珠织金鞋,头戴五凤挂珠金步摇,拇指大小的红宝石垂在额前,那等富贵一瞧就是中州贵人,同冀州的朴实格格不入。 苏皇后遣嫁姬央,恨不能搬空宫室,戚母等人今日所见,不过是冰山一角。 然而叫戚母信心动摇的却非这富贵,而是姬央艳夺天下的容貌以及她对薛夫人的礼敬,在戚母看来,这位安乐公主还是骄横跋扈些为好,也省得日后麻烦。 姬央踏入泰和院的上房时,被乌压压一屋子的女眷给惊了一下,竟然没有一个男丁。 戚母领着各房的女眷上前给姬央行礼,因是初次,姬央不得不受了全礼,礼毕她亲自扶了戚母起身,甜甜地唤了一声,“祖母。” 戚母脸上浮起一丝慈祥的笑容,由姬央扶着入了座,还拉了她的手坐在一侧,亲热得仿佛这祖孙俩一见便极为投缘。 戚母问了宫中天子安,苏后安,姬央一一答好,戚母便做出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来,姬央见戚母挂记自己的父皇母后,心下十分高兴,这至少表示冀州这一块儿还是稳固的。 紧接着是各房依次序来向姬央行礼,姬央又分赐赠礼,自不必细说。 只是冀州沈氏本是大族,可如今这一嫡支却壮年男丁凋零,剩下的全是女眷,叫姬央有些感慨,她往沈度瞥了一眼,只惟愿他能好好儿地活着。 戚母育有三子,三子皆殁,全系战死,至于孙子辈,不分嫡庶,一共得了八人。这在这般门户里已经算是子嗣少的了,皆因戚母的三个儿子都去得早,最年长的也没活过四十,就战死沙场了。白发人送黑发人好不凄凉。 大房的薛夫人所出三子,大郎c五郎和行六的沈度,前二者已殁,留下两个孀妇。其他两房所出的郎君里,二郎战死,四郎腿伤不良于行,整个沈家齐整的壮年男子,也就沈度还有七郎c八郎,如今除了沈度因为成亲而在冀州外,其他两人都分镇重镇,甚至四郎沈庚也出镇了幽州范阳。 此次沈度成亲,四郎行走不便,并未前来,而如今北边未靖,拓跋部c慕容部和宇文部的鲜卑皆虎视眈眈,七郎和八郎早得了沈度的信,不得擅离职守,因而此次沈度成亲他们也并未回来,只有帐下司马携礼前来。 姬央心里虽然有些想法,可转念想着他们是为了魏朝,为了保护姬家的天下,又岂能不满。 几房的婶娘c嫂嫂和弟妹认下来,姬央本就没睡好无精神,此刻更是有些疲惫,戚母拍了拍她的手,对着沈度道:“若璞,你陪着安乐乘车去园子里转一转,也认认门儿。” 不过几番下来,戚母对姬央的称呼已经从远敬的公主变成了亲昵的安乐,而她何等眼力,早看出了姬央对沈度已经情丝相系,此间情形之下,能稳住这位公主自然是利大于弊的。 姬央听了戚母的话,不由抿嘴一笑,听话地站起了身,应付这一大屋子的人,她也的确有些累了。 出了泰和院,有仆妇驾了羊车等候,沈度扶姬央上了车,姬央侧头看着沈度,以为两人独处,能说些体己话,可是只有当羊车驶过黑漆双扇门时,他才会开口道,这是哪一个院子,那是哪一个院子。 信阳侯府经历几代人的修缮,占地十分辽阔,不过每一个院子外面都几乎一模一样,一c两次下来根本辨不清门,没过多长时间,姬央就有些耐不住地垂下了眼皮,羊车轻轻晃悠,她下一刻就坠入了梦乡。 玉髓儿在北苑公主府的门外只等着了独自在羊车上打盹儿的姬央,她心里不由有些埋怨,毕竟是新婚夫妻,冀侯居然就忍心让公主独自在羊车上打盹,也不说护着她回来,若是按照玉髓儿的想法,沈度就该抱着姬央进屋睡觉才是,哪里能人影子也不见一个。 可是这种话玉髓儿又不能向着姬央说,就怕惹得她心情不好,同冀侯之间夫妻不谐。但是她心底已经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劝得姬央给中州的皇后娘娘写信,请她派几个女史前来。 姬央在矮床上美美地睡了一觉之后,才过晌午就醒了过来,见玉髓儿正指派着人将她的嫁妆整理出来。不过半天的功夫,姬央的重光堂就已经焕然一新了。 地上铺了大宛来的图案精美的编织地毯,屏风也换成了华美的紫檀座十二扇娟纱绘时令花卉屏风,另有三扇c五扇屏风等摆设。胡床上的隐囊也换成了织金绣鸾凤纹的金瓜隐囊,其余摆设皆已换成从宫中带来的商鼎夏彝,甚至还有一盆两尺来高的红珊瑚盆景。 至于随手摆放的唾壶c把镜,也都是精致珍贵之物,耗费了不知多少能工巧匠的心血。 “我是问你买来干什么?”沈度看着那靛蓝花布道:“你又不用这些,难道买来扔?” 姬央睁大眼睛道:“怎么可能?我以后可能都没机会来这里呢,买来做个纪念也好啊,看着它们我就会想起这一趟呢,这可是我们第一次出来呢。”姬央甜滋滋地笑着。 如此一来你叫沈度还能说什么?只能皱着眉头道:“这些米糕又存不久,你买那么多也是为了留个念想?” 姬央不好意思地道:“这倒不是。就是那卖米糕的小贩我瞧着太可怜了,嗓子都喊哑了也没卖出去几个,我就帮他全买了。你是没看到他脸上的那个笑容呢。”姬央一想起就开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2.幽州行(五) 此为防盗章 然而刚才的喧闹却是因为饿死了一个人所致, 那人瞧着原本是生得十分高大的,但现在已经饿成了竹竿儿, 他身边一个满脸愁苦的女人正拉着两个孩子嚎啕大哭。 其实也不算嚎啕, 因为实在是饿得没有力气哭了。 那男子本还强撑着在走,哪知闻见庙中有食物的香气传出, 略吞了吞口水,仰头就倒了下去。这也实在怪不得姬央害人,实在是这男子早已经是强弩之末。 玉髓儿看得不忍心,也跟着那女的一个劲儿地抹泪,而姬央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庙门口。 那些老老少少的流民自然没法儿再走,沈度领着姬央退出了破庙在旁边扎营,将那挡风遮雨的地方留给了那些流民。又令随行的侍卫将那饿死的男子好生安葬了。 姬央看着自己亲手熬的那罐鱼汤颇为惋惜,如今自然不能再端给沈度, 他惜民恤弱,肯定是不肯喝的。 姬央让玉髓儿将那瓦罐端起刚出了营帐就见沈度从外进来,忙地道:“我看那几个婴孩哭得可怜, 他们娘亲连奶水都没有,也不知道这鱼汤能不能抵一抵饿。” 沈度点了点头, 然后道:“你自己也留一碗吧。” 姬央心里一甜, 只道沈度是关心自己,“不用,我什么都能吃的。” 这倒是, 一路行来也有为了赶路吃干粮的时候, 沈度还以为姬央身为公主会不习惯, 哪知道她一点儿也没抱怨。 用过晚饭,刘询来请沈度,姬央虽然舍不得放人,却也无可奈何,因为沈度根本不会听她的。 “主公,这些流民来得有些蹊跷。我问过了,他们之中还有凉州之民,都是经中州过来的,中州最是严防这些百姓迁徙,这些人手无缚鸡之力,真不知道是怎么避开朝廷视线的。”刘询道。 沈度颔首,“想来必是有人从中协助,咱们一日之内就遇到了两拨,很可能这几日还会遇到更多的流民,你叫人去前头去探探,若是再遇到流民,端看他们最后面有没有人缀着。” 刘询领命而去,沈度回转营帐,却不见姬央,转身出去找了一圈也不见人影,忽地听见有小孩的笑声出来,“找到啦!找到啦!” 沈度绕过帐篷就见姬央正猫着腰从帐篷旁边的杂物堆里爬出来。 “你在做什么?”沈度居高临下地问姬央。 姬央抬头一见是沈度,笑容立即灿烂了起来,她低头摸了摸那孩子的头,从怀里掏了一个干馍给他,叫他自己玩去了。 那孩子一头的油垢,也亏得姬央能摸得下手。他似乎有些怕沈度,拿了干馍一溜烟就跑了。 “我们在捉迷藏。”姬央道。孩子们总是最天真的,哪怕这一路又苦又寒,但今晚有了东西吃,便立即就有了精神。 沈度轻声道:“回去吧。” 姬央应了一声,跟着他欢快地回了营帐,自梳洗了一番这才重新靠近沈度,见他此刻正靠在床头屈一条腿而坐,姬央顺势就枕在了沈度伸直的那条腿上。 “你怎么跟那些孩子玩在一起了?”沈度实在没料到姬央会跟那群流民孩子一起玩,而且还一点儿不嫌弃,“就不怕惹上虱子吗?” 沈度不是不同情那些流民,但他颇为好洁,是以才有此问。 虱子是个极可怕的东西,尤其是女人家的头发又长,一旦惹上了虱子,那可真是痒死人了,天天用篦子篦也干净不了。 “我才不会惹上虱子呢。”姬央噘嘴道,她从脖子上拉出一根五彩线编的络子,中间系了一颗龙眼核大小的明珠,“这是车利国贡的避尘珠,带着它不染一尘,只需每日用清水清洗避尘珠便可。” “难怪了。”沈度扬眉,难怪这几日赶路下来,姬央身上依旧干净香甜。 “难怪什么?”姬央抬起头凑到沈度跟前。 “难怪你不爱沐浴。”沈度面无表情地道。 这下可把姬央给急坏了,沈度绝对是误会她了,她脸都涨红了,“我不是不爱沐浴。”姬央着急地辩解道:“我在家时天天都沐浴净身呢,只是出门在外,我怕你嫌我麻烦,我又不能跟你一样去湖里沐浴。” 沈度看着姬央气急败坏地着急不由好笑,一时又想着她身上毫无骄矜之气,殊为难得,便抬手摩挲着姬央的脸颊道:“我跟你玩笑的,公主若想沐浴,再麻烦也不麻烦,总不能叫公主去跟皇后娘娘诉苦吧?” 姬央有时候的确颇为天真,但并不是傻子,听沈度这样一说,她很自然地将脸颊贴在他手心里来回缓缓磨蹭,柔声道:“我才不会呢。我嫁了你,从此就是沈家的媳妇了,对你不好的事情我都不会去做的。” 沈度突然沉下了脸,将手抽了回来,道了句“睡吧。” 姬央不懂怎么沈度突然就冷淡了下来,她自觉并未说错什么呀。赶紧地欺上去将下巴搁在沈度的肩头低声道:“六郎不信我吗?我说的都是实话呢,若是有半句假话,就叫我不得好” “越说越来劲儿了是吧?”沈度疾言厉色地道,将姬央那最后一个“死”字给吓得吞了回去。 姬央眨巴眨巴了大眼睛,里面盛满了委屈,却又是一脸的懵懂。 其实沈度根本不是气姬央,而是在气自己,这丫头片子虽然是公主,但却是一根肠子通到底的性子,略对她和颜悦色一点儿,她就能开心得蹦上天去,他只是突然觉得自己对她处处使用心机,颇有些胜之不武,就跟大男人欺负婴孩儿一般。 姬央看着背对着自己侧身而睡的沈度,伸出手做爪子状挠了他一把泄愤,然后不知突然想起了什么,一下没忍住就“噗嗤”笑出了声。 正当沈度不知道姬央怎么还能笑得出的时候,却被她一把抱住,听她在耳边道:“我知道六郎你为什么生我的气啦,你是不喜欢听我说死字吧?”姬央的心这会儿可是跟放在蜜罐子里一样那么甜。 得,这倒是个会自作多情的主儿,沈度心想,只是也懒怠跟姬央辩解了。 姬央见沈度不说话,就只当他是默认了,这就得寸进尺地开始在他身上磨蹭,间或还往沈度的耳朵里吹气儿,这是她自己摸索出来的挑0逗沈度的法子,她已经逐渐习惯并且喜欢同沈度做那等只有夫妻才能做的亲密事儿了,只有那种时候姬央才会觉得她和沈度之间没有一点儿隔阂。 “别乱摸。”沈度将姬央的手挪开。 这种事姬央是无师自通,沈度嘴上说着“别乱摸”,其实指不定心里还是很盼望的,因为他的语气并不坚决,所以姬央还是一阵沙场乱点兵。 沈度忍无可忍地转过身压住姬央,“你就这样饥渴?” 姬央伸出粉色的小舌头舔了舔嘴唇,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了转,“嘻嘻”笑道:“嗯,的确想喝水了呢。” “作死。”沈度低咒一声,他凑到姬央的耳根处以只有他们二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道:“果真是天生的荡0妇浪0娃。” 这下可是捅了马蜂窝了,饶是姬央再没有脾气,也抬腿就踢了沈度一脚,她哪点儿力道,给沈度挠痒痒还差不多。 “怎么,我说错了吗?”沈度偏还火上浇油。 于是好一番神仙打架,床榻遭殃。 姬央越是挣扎,就越是被欺负得厉害,她又哭又挠,沈度偏是不饶她。如是嫩蕊遭蜂戏,细流腾蛟龙,凄凄惨惨戚戚。 姬央只觉得沈度折腾得厉害,比以往尤甚,高一跌,低一宕弄得她险些喘不过气来。 神飞魄飘间,姬央忽忆起小时候的一桩事情来。洛阳宫中嫔妃众多,而她父皇却独宠母后,自有那宫怨的嫔妃背后碎嘴,叫当时正在玩躲迷藏的姬央听了一耳朵。 那些宫妃背后都骂她母后为淫0妇。姬央懵懂不知事,拿这话去问苏后是个什么意思。 这桩事已经过了许多年了,那碎嘴的宫妃们也早就抔土埋魂了,当时她母后的回答姬央本该记不得那般清楚的,但此刻却异常清晰起来,她母后当时是满脸鄙夷地道:“你父皇就是爱我这般,她们想做淫0妇还做不了呢。” 当初姬央不懂这话的意思,此刻床笫之间却突然明白了过来,原来沈度也是好这口呢,嘴上虽然骂着,但心底不知多欢喜呢,否则哪里会如此卖力。 这大抵就是所谓的夫妻情趣吧。 一时间风渐歇,雨初停,本是沈度怜惜姬央,总不可能真的肆意施为,又见她哭得渐渐没了声音,知她是熬不住了。 却不料姬央刚自以为领悟了诀窍,舍生忘死地也要尽君欢。只是毕竟是生手,也不知究竟怎样才能真算个荡0妇浪0娃,她便自学成才地在沈度身下扭成了一股,这不是作死么? 沈度便是有心怜惜姬央,也经不住她这般撩0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3.旧日事 此为防盗章  姬央的眼皮直打架, 实在撑不起身子站起来, 刚坐起来, 便又倒了回去,她也就歇了起身同沈度一起用早膳的心了。 沈度从净室出来后,转头看着歪在床头软枕上的姬央。乌黑发亮仿佛缎子一般的青丝随意地铺在枕上, 松松垮垮c皱巴巴的亵衣勉强遮住了胸前风光,露出纤细玉白的一段脖子。人慵懒地靠着, 将花瓣似的脚趾头露在外面玩儿, 见他出来, 还冲他展颜一笑, 眉间眼角的一丝春意像微风轻拂心湖,挠得人心痒痒的。 沈度的眼神在姬央的胸口流连了几息, 这才道:“我去祖母屋里用早饭,你再睡会儿吧。” 姬央听了,直接就跳下了床, 掩了掩衣襟,想要将沈度送到门口。 此时已经入秋, 一大早的寒露尤重,姬央却还赤着脚, 沈度不由得叹息, 走过去将姬央拦腰抱起,惹得她一声惊呼。 “六郎?!”姬央惊讶地道, 赶紧圈住沈度的脖子, 有些害怕摔下去。 “你的脚不冷么?”沈度问道。 姬央却没想到他是在关心自己, 心里一甜,脸上就泛出了甜蜜的笑容,娇滴滴地道:“我是想送你嘛。” “你歇着就行了。”沈度从姬央的脖子里往下看去,又添了一句,“要不要我替你上药?” 姬央的脸瞬间就红成了林檎果,她不说话,也不摇头,这就是肯的意思了,不过到底脸皮没有厚到可以直接说出口的地步。 沈度取了药膏来给姬央抹,她的脸几乎沉在了沈度的怀里,待他走了许久,姬央的脸才渐渐从红色恢复成了莹白。趴在床上,又昏天黑地地睡了过去。 幸亏姬央是公主,不用认真的对长辈晨昏定省,否则照她这样睡到日上三竿的情形,做人儿媳必然会惹得舅姑不满的。 姬央快到晌午时才起床,第一句话就是问玉髓儿,“六郎有说今晚回不回来用饭吗?” 玉髓儿摇了摇头,姬央颇为失望。 北苑的日子才过了几天就开始有点儿无聊了,几个长辈若有似无的疏远,姬央能察觉出来,她倒是想得开,毕竟自己才刚来,又是公主之尊,彼此不亲近是应该的。 姬央想着沈度,摸了摸下巴,好像应该去老夫人和阿姑跟前亲近亲近,但是跟老人家聊天实在没什么好玩儿的。 至于大嫂裴氏更是比老人还老人,成日就在佛堂里诵经,五嫂虽然是个才女,只是性子也喜静,不能老去打扰她。其他两房的妯娌姬央就更不熟了,想起八弟妹贺悠就有点儿不来劲儿。大娘子沈薇要管家还要绣嫁妆十分忙碌,其他几个小娘子年纪又太小。 姬央唉声叹气地细数了一番,竟然没有一个可玩之人。想她在宫里的时候,但凡流露出一点儿无聊的意思,下头的人就会绞尽脑汁找好玩儿有趣的事儿来逗她欢喜了。 “公主这是怎么了?”玉髓儿上前询问道。 姬央嘟嘴道:“有点儿无聊呢,你快想想法子,我都要发霉了。” “那我们去园子里逛逛吧。”玉髓儿赶紧道。 真没劲,再美的园子也是死物,没什么乐趣。姬央的性子活泼本就不是那种赏花看草的人,所以她只撇了撇嘴。 玉髓儿又道:“那公主要不要弹琴,练字,下棋”玉髓儿的声音越说越低,因为姬央看她的眼神真是越来越鄙视了。 玉髓儿也是痛苦呢,以前在宫里自有那些小太监陪着公主玩儿,她们何曾费过脑子,“那公主想做什么呀?这儿又没有歌姬c舞姬,不然也能叫来给公主解解闷儿。” 姬央眨了眨眼睛,她对歌姬c舞姬并不感兴趣,但是玉髓儿无疑是提醒了她,这里可是冀州,不是宫中呢。 在宫里的时候她母后管得严,姬央就是一把火把宫殿烧了都没事,但就是不能出宫,可是这是冀州呢。 姬央拍着自己的脑门儿,一下就弹了起来,“瞧我这脑子,居然这么久都没转过弯来。走,咱们上街上玩儿去。” 北苑自成一府,还有向着大街开的门儿,姬央要进出不用跟任何人禀报,她就是公主府的老大。 玉髓儿拖不住摩拳擦掌的姬央,只一脸担忧地道:“公主,就咱们几个人跟着你去啊?外头安全不安全啊?要不然让驸马派一队侍卫跟着咱们去吧?”玉髓儿可不比姬央,她知道如今天下很不太平,人心惶惶的,上回在漳水畔遇袭的事儿,玉髓儿至今心有余悸,可这些话她又不敢对姬央说,只能委婉劝阻。 “怕什么呀,这里可是六郎治下,我看挺太平的,难道还有人敢对咱们动手不成?何况,我又不是以公主的身份出去的,咱们就扮作普通百姓好了,还可以体察民情呢。” 玉髓儿心里翻了个白眼,贪玩就贪玩吧,居然还给自己找这样冠冕堂皇的借口。 姬央嫌弃玉髓儿拖拖拉拉,秀眉一拧道:“你到底去不去啊,不去我就带露珠儿去了。” 玉髓儿一听这可不行,她宠婢的位置可不能丢,但又实在是担心姬央的安危,“那就多带些人吧,公主还得带上面纱才行。” 姬央不耐地嘟嘟嘴,“你好生啰嗦呀。” 玉髓儿收拾东西的时候,姬央不忘在旁边叮嘱,“多带些钱。”小公主也是知道钱的用处的,在洛阳宫中有一条专门的御街,就是为姬央而存在的。 苏皇后受不了姬央痴缠,又不许她出宫,只好在宫中模仿民间建了条御街,让太监在那些铺子里兜售各种民间玩物,还有茶楼酒肆,真正的客人就只有一个——安乐公主。 “可是公主,你的衣裙都是宫制,咱们往日制的那些民服都是女儿家的衣裙。”玉髓儿为难地看向姬央。 姬央又是一拍额头,她在宫中逛御街的时候自然不穿公主服饰,有时候扮作宫女,有时候又扮作男儿,或是富家小姐,穷家碧玉,但可从没扮作过妇人。 “女儿家就女儿家吧。”姬央重新在妆奁前坐定,“那就梳个双环髻吧。”那是女儿家惯常的发髻。 只是玉髓儿的手艺实在一般,姬央忍不住抱怨道:“可惜环娘不在了,倒是应该让母后再给我送两个梳头的过来。”那环娘是宫中专职梳头的宫女,心灵手巧,姬央的发髻可以三百六十五天不重样儿。只可惜那次在漳水畔她也罹难了。 如此拖拖拉拉,等姬央出门时,已经是午饭时分了,正好去酒楼用饭。 姬央去酒楼乘坐的是牛车,满大街都是牛车,很少看到马车。因为现如今连年征战马匹是极为贵重的。 冀州并不产马,所以战马一直很紧缺,民间不许擅自拥有马匹,即使养马也是为官府养的,全都供给了军队。直到最近几年沈家兼并了幽州,才在冀北之野兴建牧场开始牧马。 当然姬央是有马车的,不过她可不想惹眼,因此只叫管家准备了牛车,至于去哪家酒楼姬央也不知道,就只管往那楼最气派人最多的地方去就是了。 德胜楼在南北通衢信阳大街和东西大道长乐大街的交汇处,是信都最为繁华的街区之一,周围茶楼c酒肆林立,外地客旅多投宿此地。 只是这会儿正是午食时分,德胜楼几乎座无虚席,姬央一行人上得二楼,窗边已经没有位置,就只墙角有个三人位,坐在那里什么都看不见,憋气。 玉髓儿四周看了看,便抬脚往窗口正对长乐大街的那一桌走去,“几位能否行个方便,这一顿就算是我家公我家主子请的。” 那三个汉子看起来穿着朴实,长相也憨厚,玉髓儿这才挑了他们这个“软桃子”捏。 结果那三个汉子只扫了玉髓儿一眼,呵笑一声便转过了头去继续喝酒吃菜。 玉髓儿可是跟着姬央长大的,平素在宫里谁敢不给她面子,这会儿却被这三个布衣男子给奚落了,面子上实在过不去,柳眉先是一竖,又想起她们这趟是微服出来的,也没带个侍卫,眉毛又平了下来,从荷包里拿了一个金锞子出来摆到那三人桌上,语气倨傲地道:“三位若是移步,这锭金子就是你们的了。” 薛夫人见着姬央的第一眼,就觉得自己的担忧恐怕有一日终将成真。昔日的小姑娘长大成人后,其美貌甚至出乎薛夫人的想象,也出乎了人可以拥有的想象。 姬央的容貌不属狐媚一流,端丽精致,眼睛更是少有的澄澈,像水洗一般,似泠泠山泉沁人心脾,只是她艳光太盛,容颜摄人,就像艳阳一般让人不敢直视,而显得有些逼人。 这会儿,因刚受雨露滋润,姬央的颜色仿佛新荷出水,粉润饱满,眼波流转处,多了几分柔媚妩靡,端的是天赐风情,地孕艳逸。看得薛夫人心下更是一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4.蠢与罚 此为防盗章 “嗯, 你听说过那位信阳侯的事情吗?”姬央问玉髓儿道, 在宫里时, 她一点儿也不敢打听沈度的事情, 母后因为她即将远嫁已经很伤心了, 没人敢在她面前提这桩赐婚半个字。 玉髓儿点了点头,那是公主要嫁的人,她自然要下细去打听,不过她们都身在宫中,所能知的也有限, “听说信阳侯前头有一位夫人, 出身范阳云家,育有一子。” “还有呢,他这个人怎么样?”姬央毕竟只有十五岁, 正是少女怀春的时候, 而沈度又将是她的夫婿,她自然关心。 “听说信阳侯是个不世出的美男子, 拜北地硕儒闵皓为师, 闵老曾望而心叹, 曰:世皆晦暗, 独其轩轩。”玉髓儿向前倾身,低声道:“其实皇后娘娘为公主选定这桩亲事前,也曾让人暗中去过冀州相看, 娘娘问信阳侯如何, 那人道:冀侯, 人之水镜,见之若披云雾而睹青天。” 看到他就像拨开云雾见到了青天? 姬央忍不住问怀疑道:“天下有这等好的男儿,便无一点儿不足?” 玉髓儿面有难言之色,可是她也知道,隐瞒下去反而对公主不利,索性和盘托出叫公主心里有个底才是。 “自然也有不足的。”玉髓儿吞吞吐吐道:“都说信阳侯性喜渔色,家中绝色姬妾无算。” “这却也算不得什么。”姬央生在宫里,他父皇后宫佳丽虽说没有三千,三百肯定是足足的,是以她对“姬妾无算”这几个字并无特别感慨。 “是呢,天下有哪个男人不好色的。他若是见了公主,那些庸脂俗粉自然再看不进眼里的。”玉髓儿拍马道。 姬央却不再答话,玉髓儿也不敢再多说,别看这位公主平日里活泼烂漫,可她沉静下来时,却又叫人看不清她的所思所想。 安乐公主的车驾一路平安地行到了中州和冀州交界处的漳水畔,穿过山谷就可渡水,信阳侯府的人就在对面的九侯城等着迎亲。 “加快步伐,快速通过。”此次负责护送姬央的虎贲军建威将军李鹤高声督促护驾人马赶紧通过山谷。 此处乃中州和冀州交界处,惯来悍匪出没,都是被逼得没有生路的黎民占山为王,中州朝廷拿他们没有办法,而这些人也聪明,丝毫不敢渡河去冀州境内犯事,因此冀州对他们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不多管闲事。 尽管李鹤已经足够小心,并处处提防,然而运气实在不佳,行至密林处,从林中冲出密密匝匝好几百土匪来,二话不说,提刀就砍。 虽然苏皇后为安乐公主挑选的护卫都是虎贲军中的精英,可一来悍匪彪悍,二来人多势众,实在非那两百虎贲军所能对付。 虎贲军死的死,逃的逃,亏得那李鹤忠心,领了十来个士兵拼命护着姬央和她那几个宫女奔出重围,否则只怕堂堂安乐公主,未来的冀侯夫人,就得留在山里成为某个土匪头子的压寨夫人了。 李鹤领着姬央一路往东逃去,不敢直接渡河,反而东行上山,藏入密林中,不见土匪追来,这才停下来歇了歇。 李鹤看向安乐公主几人,那几个宫女早吓得花容失色,鬓斜钗堕,汗渍污了香粉,看起来颇为滑稽。 李鹤再看向白纱蒙面的安乐公主,没想到娇娇弱弱的皇家公主,一路跑下来丝毫没有喊苦喊累,也不用人搀扶,此刻虽然娇喘嘘嘘,但比之那几个宫女,可算得上丝毫不堕皇家公主的姿仪了。 李鹤走到姬央面前单膝跪下,“公主,卑职护驾不力还请公主责罚。” “李将军请起,此次若非将军拼死护住安乐,恐怕安乐早已是刀下亡魂。待安乐到冀州后,定然会写信给父皇,请他褒奖将军。”姬央虚扶了李鹤起身。 李鹤本就是作态,只因宫中贵人惯来如此,他若不先请罪,到后来指不定就要被他们倒打一耙。不过瞧来这位安乐公主并非常人,李鹤听得出她言语中的诚恳,又继续道:“依卑职看,刚才那些悍匪并非寻常,恐怕他们当中暗藏凉人,就是为了阻止公主出降,如今我们不能直接渡过漳水同冀州人马接上,只能先朝东翻过这座山,再想法子渡水。” “一切皆依将军所言。”其实姬央也看出了那些悍匪的不寻常,通常那些占山为王的土匪,打劫的都是过往商旅,哪里有胆子敢动朝廷的车驾,何况还是公主出降的队伍。 “那请公主稍事休息,然后我们要尽快启程。”李鹤说完便走到一边戍卫,他远远地偷望安乐,只见她那唤作玉髓儿的宫女用树叶掬了山泉给她,她微微掀起白纱,露出一段修长嫩白,莹如玉璧的颈子,还有曲线漂亮得惊人的优美下巴。 落日的余晖透过树叶洒在姬央的脸上,衬得她的肌肤几乎晶莹透明,李鹤也见过不少贵族美女,却没有一人,仅仅是一个下巴,就能如此扣人心弦的。再忆起刚才那一管冰泉润翠石,明珠落玉盘的声音,李鹤忽然有些理解“从此君王不早朝”的当今天子了。 稍作休息,李鹤就不得不催着姬央启程,“那些人恐怕不会死心,我们不能在此地久留。” 连夜赶路,火把都不敢点,借着些微的月色,一行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开始爬山。 玉髓儿要上前搀扶姬央,却被她拒绝了,杵着李鹤给她削的木棍往前走,后面三个宫女,虽然也有木棍,但是爬起山来气喘吁吁,摇摇欲坠,反而比姬央这位安乐公主还娇弱。 一路走走停停,主要是为了照顾几个女子,到晨曦微露的时候,姬央一行才终于翻过了山垭。 玉髓儿几个到最后已经歪歪倒倒,唯有姬央,走到最后,甚至干脆连木棍也扔了,提着裙角,一路走到崖边,惊叹地看着太阳从天边升起。 先是一小团金橘色的霞光,继而一轮柔和而并不刺眼的红日开始慢慢露出,最后光芒万丈,姬央不得不用手遮住眼睛,可是她依然笑得很快活,她还没有在这样高的地方看过日出呢,别有一番惊心动魄的壮阔。 尽管露水打湿了她的鞋袜,裙摆上也被草木汁液染上了一层薄绿,还黏着些草根,但是在李鹤看来,那个在山垭口上迎着阳光站立的少女,周身就像镀上了神光一般,让人痴迷向往。 李鹤甚至都舍不得出声打破这眼前宁谧的一幕,只是他职责在身,不得不又催促姬央她们继续赶路,玉髓儿忍不住抱怨道:“李将军,难道就不能多歇一会儿吗?我们大家实在走不动了。” 李鹤向姬央看去,姬央对着玉髓儿轻声道:“玉髓儿,李将军是为了我们好,万一那些悍匪追过来,他们比我们熟悉山林,到时候咱们就跑不了了。” 公主发了话,玉髓儿只得咬了咬牙,和其他几个宫女一起互相搀扶着继续上路。 “我远远望见,山下有个茶寮,到了那儿咱们再休息。”李鹤道。 玉髓儿等人一听有茶寮,仿佛望梅止渴,顿时也来了精神,她们已经一昼夜都没吃过任何东西了。 下山的路好走一些,紧赶慢赶,姬央等人终于在午后赶到了茶寮。 茶寮简陋无比,只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头子守着,一日也等不到两c三个客人。 茶碗暗黄,茶垢淤积,还有不少缺口,玉髓儿等人虽然是宫人,但何尝受过这等苦,烂着一张脸实在喝不下去。 姬央却是无所谓,不是不嫌脏,只是她见李鹤等将士一口就将热茶喝了下去,她便也不沾碗沿地喝了几口。 茶是极差,但水却是上好的山泉,热气腾腾的茶水将赶路的辛劳驱除了一些。 只要一静下来,李鹤就忍不住又往姬央看去,只见她丝毫没有疲态,行姿坐态无不优雅端仪。再看玉髓儿几个,虽然极力端着,可是一看就是努力装出来的,不像安乐公主,仿佛一切的美好都融入了她的骨血,一言一态,即使在最狼狈的时候,看起来也令人赏心悦目。 而最让李鹤倾心的却是安乐公主处变不惊的气度。悍匪出现的时候,李鹤虽然在姬央身上看到了短暂的惊慌,但后来她一直表现得非常冷静,身上丝毫没有一般贵女的娇柔之气,反过来还去安慰身边的侍女,着实替李鹤他们省了不少麻烦。 而那些宫女并不因为表现得娇气就叫人觉得尊贵,反而一句苦也不曾叫过的安乐公主,一看便知道她才是金尊玉贵的公主,不是不娇弱,却硬是撑着一股气,丝毫不堕皇家公主的风仪。 李鹤从不相信“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可今日他不得不承认天家气度,的确非凡。 旋即李鹤又不由想,若自己是皇帝,大约也会像当今天子一样,倾尽所有,只为捧在她面前,博她一笑。思及此,少不得连对妖后苏姜的恶感都去了不少。 没过多久,李鹤派出去寻船的兵丁回来禀到船已找好。 姬央跟着李鹤去到水边,那船是当地渔民用来捕鱼的小舟,状如树叶,她只在画里见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5.梅上雪 此为防盗章  不过姬央和大娘子都低估了祝娴月的涵养, 她微笑着道:“家父也曾这样说过,所以我现在每日都还要写三篇大字。” 祝娴月此话一出,姬央和大娘子的心里都松了口气, 知她气量宏大, 越发同她亲近起来。 那安乐是个自来熟,接过话茬就道:“五嫂, 我跟着你学小字好不好?”姬央怕祝娴月嫌自己这个学生笨, 赶紧道:“在宫中时,我也是练过字的。” “公主若有兴趣,我也正好多个伴儿。”祝娴月道。 姬央忙地点头, 那边大娘子素来是个娴静的, 却也一直想亲近她五嫂这位大才女, 不过两个人性子都十分静,不怎么说得上话,今日沈薇跟着姬央过来, 见她说话这般自在, 也借着兴儿道:“五婶, 那我能不能也过你这儿来看看书?” 在魏朝,书是十分珍贵的东西, 若非绵延数代的士族,即使是富豪人家也未必能有几本藏书。大娘子爱书,见着祝娴月那一箧的书便有些挪不开眼。 姬央却对那些拗口的经史不感兴趣, 她能静下来练几篇字已经可叫当时她在宫中时的师傅刮目相看了。 祝娴月自然也应了大娘子, 三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聊着, 当然主要是姬央在说话,时光就这般仿佛水一样地流到了夕食的时辰。 大娘子和祝娴月都要去九如院陪薛夫人用饭,姬央听见她们要走,也跟着站了起来,“我也去陪阿姑用饭。”沈度那边早派人来回过,说晚上不回重光堂用饭。 祝娴月和大娘子齐齐诧异地看了姬央一眼,按说安乐公主要表现孝心也不在晨昏定省这事上,她去了反而麻烦,婆母还要给她行礼,王不见王,那才是真正的相处之道。 原本来之前姬央也是如此想的,不过她如今既然下定了决心要同沈度好好过日子,就不能一直摆着公主的谱儿,她如今是公主不假,可她今后的子女却是沈家的孩子,总是要融入沈家的,一两代人过后,谁还惦记你是不是公主的孙子c孙女,他们都只是沈氏的血脉。 姬央毕竟不同她的母后苏姜,苏姜过的日子是,只要自己好了,别人都不放在心上,姬央却比她心大一点,想要你好我好大家好。 因此姬央去九如院虽然麻烦了些,可人的感情都是相处之后得来的,万万没有不见面就相好的,她也不想成日关在公主府一个人过日子。 却说到了九如院,薛夫人闻得姬央也来了,眉头不由轻轻一拧,但旋即就湮灭了,见着姬央就要下拜。 姬央快步上前,将薛夫人在半空中扶住,“阿姑,无须多礼。”不过这一次姬央却放弃了同薛夫人争辩今后行不行礼的事儿,她算是发现了,沈家的人都有些古板,同她们辩论,还不如每次先扶住薛夫人。 入座就食时,薛夫人要让姬央,姬央赶紧笑眯眯地道:“阿姑刚才已经对我行了礼,如今该新妇伺候阿姑了。”说罢,姬央就要去替薛夫人布菜,两个人这般礼让了几番,薛夫人不得不入座,并让姬央在她下首的蒲团上坐下。 此时裴氏也在,屋里的人按次序坐了,薛夫人平日也并不叫儿媳伺候,一同吃饭只是图个热闹。 九如院进膳时是用矮桌,众人围桌跪地而坐,桌上摆着一簸箩的胡饼c汤饼并一碟羊肉,还有一个野菜饼,这是北地人家的常用之物,但姬央没想到薛夫人的夕食会这样简单,便是玉髓儿她们几个在宫中的饮食也比这个强上数倍。 苏皇后喜欢精致的南食,那是真正的“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姬央的饮食自然也不会差太多。 薛夫人留意到了姬央的错愕,也知道这位安乐公主大约是不习惯这些饮食的。心道如此也好,过了今晚安乐公主怕就再也不会来献殷勤了。 静默间旁边的侍女开始盛粟米粥端到薛夫人跟前。 粟米没有稻米软滑,吃起来有些磨嘴,姬央打从出生起就没吃过。不过她见薛夫人c裴氏c祝氏等都低头开始进食,她也只能学着吃。 沈家的胡饼香辣,和了羊肉泥,吃起来十分香。难得姬央一个金尊玉贵的公主,却养出了一副随遇而安的性子,就着胡饼,很快就用了一碗粟米粥,然后直起身等着侍女给她添饭。 不过那侍女实在太没有眼色,姬央不得不低声开口吩咐,“再盛一碗。” 话音刚落,薛夫人还有祝娴月等人都抬起了头,略带惊诧地看着姬央。 姬央免不得脸一红,拿眼神询问沈薇,难道沈家还有不许添饭的规矩? 薛夫人大约也知道惊着姬央了,开口道:“公主的胃口挺好的。” 姬央松了口气,原来她们是被她的食量吓着了。她扫了一眼桌上,薛夫人和裴氏c祝氏都只用了小半碗饭就搁着了,哪里像她吃了胡饼不说,还用了一小碗汤饼,这会儿却再要添饭。 一旁大娘子脸上的惊讶还没收住,眼神忍不住在姬央平坦的小腹和纤腰上流连,大约在想,也不知道她那平坦的小腹是怎么装了这么多东西进去的,而她自己,克制着吃,肚子上也有一层油呢。 用完饭,薛夫人习惯去园子里散步消食,却不喜欢人跟着,所以裴氏c祝氏等都回了自己院子,姬央也只好告辞回了北苑。 薛夫人身边陪着她一同散步的莲媪忍不住叹道:“没想到安乐公主居然是这么个性子。” 薛夫人其实也有些惊奇,安乐不仅容貌出乎她的意料,连性子也都一般的出乎人意料。 “她食量可真好,难怪面色那样红润,精神劲儿十足。”莲媪又道。 想起姬央的食量,连薛夫人都有些忍俊不住,“是。这样身子骨才结实,瞧着娇娇弱弱的,其实内里比谁都强。大娘子学学她就好了,女儿家结实些才好。” 这个年代,吹个风染了风寒都可能一命呜呼,身子养得好那才是根本。 “不过才一c两日也看不出真正的性子。”薛夫人敛笑后又补了一句,谁也不信苏姜那样的歹竹能生出好笋来。当然,薛夫人同戚母一样,都心照不宣地觉得,姬央好好的当个歹笋却还省心些。 却说姬央回了公主府,在府中的小花园转了转,消了消食,待月上柳梢后,回到东厢的静室打坐,修习苏皇后从小教她的吐纳之法,一股热流从小腹慢慢升起,蔓延至四肢,一周天下来,整个人舒服得如沐春风一般。 然后姬央行到白日里玉髓儿帮她找好的空地处,开始练舞。这时候出身好的女儿家,诗c书c礼c乐c射c御都是要学的,洛阳还有专门的女子太学教习女学生。姬央虽然没进学,但是苏皇后为了姬央几乎将六艺的大家都请遍了。 至于舞艺,也算是女儿家的一项才艺,不用来娱众,但求自娱。宴会兴起时,主人家和客人都要随乐而舞的,你若舞得不好,定遭人耻笑。 南方的文姬大家,一舞惊天下,深受世人的尊重。所以,只要你有才华,在这个时代,总能放出光华。 不过姬央习舞,却是为了养身,她是个贪多的性子,各种舞都喜欢,最近迷上了胡旋舞,一口气能转上几十圈,令人叹为观止。 舞了大半个时辰,姬央才停下来,由玉髓儿和露珠儿伺候着去了净室梳洗沐浴,待她出来时,沈度还未回房,姬央少不得又在榻上盘膝吐纳,听得动静时才放下腿。 沈度走进来,见姬央正立于榻边等他,“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其实两人都心知肚明,姬央这是在等他,不过虽是新婚夫妻,昨夜又那样亲密地接触过,但到底还是生疏,见面时能说的话也不多,因而便有此种“寒暄式”的问话。 按常理,姬央听了就该随便找个理由敷衍过去,譬如晚上吃多了怕停食所以不睡,或者悲秋伤春的人可以是想家了睡不着,真正的原因大家心底明白就好。 然而姬央嘴里冒出来的却是,“我在等驸马啊~~” 姬央不误惋惜地道:“走了啊。”好容易吃饭的时候能有个陪客,结果那三人就跑了。 玉髓儿大松了一口气。 姬央叫来那小二的唱菜谱,这年月没有纸写板雕的菜谱,全靠小二一张嘴给客人唱名,他们唱菜谱就跟唱曲儿一样,抑扬顿挫,带着节律。 “客官你听我唱嘞,德胜楼里厨子多诶,大厨子会做各种鲊嘞,裹鲊c蒲鲊c猪肉鲊c羊肉鲊c茄子鲊c扁豆鲊。二厨子会做各种菹嘞,蕨菹c木耳菹c瓜芥菹c麋鹿菹。三厨子的蒸鸡c蒸鸭c蒸鱼c蒸猪头最拿手诶,四厨子的鹿脯c铜鱼脯c度夏白脯” 说不得德胜楼的菜式的确颇为丰富,小二唱菜名的时候带着满脸的骄傲,然而听在姬央耳朵里也就尔尔,聊且看看而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6.心上霜 此为防盗章  姬央今日所乘鸾车,四面无幛, 以便让黎民百姓都能一瞻皇家公主的风采。她直背而坐, 却又是个坐不住的, 所以时而向左侧微微点头冲着百姓示意,时而侧向右, 让一众百姓心里都觉得安乐公主正在看他。 姬央透过花冠前的金链往外看去, 冀州城楼宇繁华, 轩阁林立, 市列珠玑, 户盈罗绮, 其富丽繁华比之洛阳也不多逊。街道两侧有石头砌得整整齐齐的排水沟, 每隔百米便有雕刻精美的水瓮, 以供洒扫和灭火之用。 冀州城内的这条南北通衢, 并行可容十辆马车,气派华远。街上除了冀州当地的百姓,姬央还看到了蓝眼睛的西域人, 袒臂的辽东人,戴着白帽子的回回, 仿佛天南地北的人都聚集在了冀州。 街道两旁, 市招林立, 有酒肆c醋铺c纸马店c馒头铺c医药铺c布帛铺子,甚而还有专门的应诊铺子。 因着今日是安乐公主下降, 信阳侯娶亲的日子, 街道上格外热闹, 看准了商机的小贩们肩挑背扛,向围观的百姓兜售酒浆果脯,片糕炒肝,吆喝声不绝。 冀州沈氏数代经营冀北,冀州固若金汤,百姓安居,商贾乐业,四面八方的商人,甚至关外的客商也喜欢到冀州做生意,天下纷扰,唯有冀州还算是乐土。 穿着艳衣丽服的女子,手中的花篮里盛满了各色花瓣,见车驾过来,便欢快地向新郎官儿抛洒篮中的花瓣,传来阵阵爽朗的欢笑声。 姬央的耳边还能听见,有女子娇笑“中了,中了。”大约是她的花瓣落到了沈度的衣袍上。 姬央见那些百姓一脸真诚的喜悦,欢声阵阵,便知道沈度大概极受冀州百姓的爱戴,这是姬央随她父皇和母后出巡,在百姓身上所看不到的,他们总是面有菜色,被士卒驱赶,才愿意走到前面来叩头行礼。 姬央有时微微侧头向他们笑一笑,那些人虽看不清她的面容,却都张嘴惊呼,震撼于皇家公主的气派。 其实这些气派的仪仗早在漳水畔就丢失了,多亏沈度的属下找回,但想来也流失了不少,短短十数日要在冀州重新置办整齐,也真是难为侯府了。 繁复的昏礼后,拜过天地c高堂,再遵礼互拜后,姬央手执红绸的另一端,由沈度牵着步入了洞房。 洞房设在北苑,也就是如今的公主府内,室阔而广,正中的喜床上挂着百子千孙帐,铺着百子千孙被,红彤彤一片。 喜娘念了一大通的吉祥话后,有侍女捧了托盘行到沈度跟前,上面放着一柄金星喜秤。 沈度取了喜秤,缓缓地挑起新娘子的鸳鸯戏水红盖头,众人都屏住呼吸想看看这位绝代妖后的独女安乐公主的芳容,却在见到新娘子抬头面前垂着的金链时,发出了一声懊恼遗憾的叹息。 她们看姬央时,姬央已经从金链的缝隙里看清了满室密密匝匝的女眷。 沈度此刻顺着喜娘的眼神指挥,撩袍坐于姬央的身侧。姬央向沈度侧了侧身,微微低下头,沈度抬手轻轻地将她面前的金珠链撩起,置于花冠之上。 在姬央含羞带怯地重新抬起头时,一屋子的人才第一次看清了安乐公主的真容。 原本嬉笑盈盈的洞房内,忽然就静得可闻针落,几息之后,也不知道是谁先感叹了一句,“天下再没有比这更般配的一对了。” 姬央扑闪着水汪汪的眼睛羞怯地望着沈度,心道:难怪男儿成亲也要着赤色,原来只因他着了赤色,竟是这般好看,叫人的眼睛都使唤不过来了。 只是屋子里太安静,当姬央侧头往旁边看去时,只见每个人的脸色都怪怪的,笑容就像是被冻住了一般,连充作喜娘的那位夫人一时也僵硬得忘记了说话。 虽然苏皇后艳名满天下,可是在这些本身长得也十分美丽出众的妇人心里,苏姜再美又能比她们好看多少?不过是有些狐媚手段而已,这样的夜郎自大,直到今日她们见着姬央,才明白造化的偏心与神奇。 这些妇人本就是侯府亲眷,对这位安乐公主嫁入侯府的内幕大约也知道一些,不约而同都认为,安乐长得如此美,实在不是好事。 姬央对这些人的失态倒是习以为常了,在她长成人之后初次见她长相的人,都是这幅模样。她们若是不失态,或许还能让她惊奇一些。当然姬央还是从她们的神情里看到了一些不同,不过此刻她没有多余的心神浪费在她们身上,只忍不住拿眼神求助地看着沈度。 眼波流转,顾盼生辉,轻轻一瞬,就叫人心魂一荡,拒无从拒,众人心叹,这哪里还需要什么狐媚手段,动静间,已经是尽妍极丽了。 在场大约只有沈度在见着姬央的颜色时,神情泰然自若,他见姬央求助地看过来,抬眼一扫,轻咳了一声,那喜娘才率先回过神来。 只是结结巴巴地说话也不利落了,“请,新娘c新郎喝合卺酒。” 玉雕凤鸟双联合卺杯被盛在彩绘描漆盘中端了上来,酒带涩味,意思是祝福新婚夫妻能同甘共苦。 饮酒时,因为杯身相连,两人的额头几乎都挨到一块儿去了,姬央的脸颊上晕出两团绯云,渐渐扩散开去,叫她本就惊人的丽色,又添了动人之态。 端的是,媚比春水融坚冰,妍赛蜀锦浣沙溪。艳绝金乌出东山,丽掩冰镜挂长天。 此一段插曲后,喜娘唱起撒帐歌,领着一种女眷开始往新郎c新娘的身上抛洒金钱c花瓣,并喜枣c花生c桂圆等彩果。 “撒帐东,帘幕深闺烛影红。佳气郁葱长不散,画堂日日是春风。” “撒帐北,津津一点眉间色。芙蓉帐暖度,月娥苦邀蟾宫客。” 暧昧的撒帐歌中,姬央同沈度一起,牵起衣袍去接彩果,接得越多越好,这样才会夫妻好合,多子多福。 好容易走完了这些仪式,沈度要去外间席上敬酒,因姬央是公主之尊,女眷们也不敢留下嬉闹,玉髓儿一众侍女则拥了姬央去净室更衣。 “这也太简陋了吧?”玉髓儿看着光秃秃的净室愕然道,同宫中白玉砌池的净室完全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玉髓儿忍不住嘟囔,“还侯府呢,都穷成这样了。” 这小妮子完全是被宫中的奢华给养坏了,一般的富贵都入不了她的眼。 两个粗壮的婆子从外头抬了冒着腾腾热气的浴桶进屋,低头行礼后又无声地退了下去。 姬央看着那一米来高的浴桶也是有些不习惯,不过她此时的心神都不在这上头。撒帐歌中的“帘幕深闺烛影红”叫她羞红了脸,这才想着,嫁做人妇,还要生儿育女呢。 出宫之前,苏皇后曾经撇开宫中的女官,亲自教导女儿的洞房之事,只是这种事需得意会,哪儿用言传,于是苏皇后一语便道尽她这些年从男人身上总结的经验:那种事,你只管放开了享用便是,自己怎么乐呵怎么来。 一席话说得姬央云里雾里的,也不知是如何个享用法儿。不过这种事总是羞人答答的就是了。 姬央不喜欢头发上涂抹太多的头油,今日梳髻戴冠难免多抹了些,她由玉髓儿和露珠儿伺候着沐浴洗头,幸亏她的嫁妆都找了回来,洗发沐身之物她只习惯用宫中的,那都是苏皇后领着她一块儿制的,她的母后总是知道什么是最好的。 姬央趿拉了她的粉地软缎缀珠软鞋出了净室,沈度还未从前面回来,玉髓儿和露珠儿用毛巾将她的头发一绺一绺地绞干,拿毛巾裹住,手持熏炉在下面来回熏着。 不过炉内没有燃香饼,姬央不喜欢闻那些味儿,她体崇自然,况且她从生下来,自带一股天生的体香,比别的任何香味儿都来得沁人,所以她沐浴的澡豆c洗头的膏子都不添加香料。 玉髓儿她们忙活着这一切的时候,姬央就着米糕鲜甜地用了一碗燕窝粥,以往令她皱眉头的东西,在经历前些日子的逃命和饥饿后,今夜用起来居然十分鲜甜,人就是要惜福。 “公主,是不是要让安王殿下给皇后娘娘带个信儿,重新派女史过来?”玉髓儿轻声问道,她们毕竟年纪轻,镇不住场子,面对侯府那些脸板得跟棺材盖儿一样的老媪,总有说不起话的感觉。 姬央是什么人?刚从鸟笼子里飞出来,好容易摆脱了那些樊篱,可不耐烦再听那些自负才华的女史说教,“不用,没有她们,咱们还自在些,这府里难道还有人能欺负咱们不成?” 阅历少毕竟是阅历少,姬央是想得太过天真了,苏皇后将她如珠如宝地养大,外头的腥风血雨c人间疾苦从来不叫她知道,便是这回遇险,有李鹤他们护着,也没真正地吓着姬央,反而还当是多了一份不错的谈资,可供玩笑。 当然实则姬央也是有私心,就怕那些女官来了,对着驸马指手画脚,反而坏了夫妻情分,她上头的姑母,还有好几个姐姐都是被那些终身不嫁人的女官给害了。虽然她们不敢明着对姬央说教,可谁耐烦看那些褶子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7.霜上冰 风吹得有些紧, 看天色马上就要下雪,姬央重新垂下眼皮,不太想搭理沈庚,她也是有些迁怒姓沈的人的, 小公主也不是不任性的。 “回去睡吧, 要下雪了, 你不是才病好没几日么?”沈庚柔声劝道。他并非转门为姬央而来,只是他的腿从那年伤了之后,下雪下雨天总会叫人疼得难以入睡,所以索性起身到园子里转转,却不料正好见姬央一个人往梅林来, 他便跟了过来。 明知道这是自己弟媳, 又不是那人, 但沈庚总是想亲近, 哪怕就是看着安乐公主的脸以寄相思也行。 姬央烦沈庚嘀嘀咕咕吵得她头更疼,而且她自觉狼狈,并不愿意叫人看见她因着沈度纳新人而如此伤心, 所以口气很不好地道:“我就是想生病,不行吗?我心里难受”这是真难受, 姬央说到这儿泪珠子就开始往下掉。 可眼下是呵气成冰的天气, 姬央的眼泪从她脸颊上掉落在地上时,就已经成了冰珠子。 沈庚有些焦急地道:“别哭了, 你会冻伤你的脸的。” 实际上姬央此时手脚都有些抻不开了, 睫毛上也出现了冰渣子, 可她还是想哭。 沈庚拿这位小公主丝毫没有办法,他又没有沈度那样忽悠女人的本事,只能运足内力替姬央将周遭的寒气驱散。 姬央的四肢渐渐回血,似乎也察觉到了沈庚的好意,小公主有个天生的毛病,遇到对她好的人,她总是能自来熟,也不管对方身份地位,是男是女。 所以姬央在沈庚给她带来的暖意里吸着鼻子道:“我心里还是很难受。”一说难受,她就想哭。 “我明白。”沈庚点了点头,其实他一点儿也不明白,他纳妾的时候可从没觉得自己的妻妾会难受,于男人而言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就是老百姓有几个钱之后也都是想着要纳小星的。而女人是不被允许难受的。 可眼下见姬央顶着这张脸难受,沈庚却又似乎很能感同身受。 姬央既委屈又懊恼,“你心里肯定在笑话我,这本不是什么事情,我母后也教过我呢,可我就是做不到我母后那样云淡风轻。”姬央抬起头问沈庚,“为什么我母后就可以不在意我父皇去其他妃嫔那儿呢?” 沈庚的心为着姬央的话而剧烈跳动,这还能为什么?但凡一个女人钟情于自己的夫婿怎么可能不呷醋? 当初苏姜同他一起的时候,可是连他多看别的女子一眼都要生大半天气的。 沈庚只觉得自己半死的心又活了过来,在得知苏姜的真实身份之后,他曾不止一次想过以淫0毒闻名天下的苏后是不是只是在玩弄他,可如今他忽地又想起了苏姜对他说过的话。 初见时他从河里救起浑身湿透的苏姜,她说她是从家里逃出来的,她夫婿强夺于她,她好容易逃出来,只觉人生无望才投河自尽的。 也许她说的并非谎言? 梅林旁,雪地中,两个痴人,一个想着今事,一个念着前尘,都陷入了沉默。 好在沈庚还念着姬央,怕她又病了,“公主,我叫人送你回去,明日我去同六弟”说到这儿沈庚突然顿了顿,毕竟他的理智还没丧失,自己弟弟的房中事,他一个做哥哥的如何好插手? 因此沈庚生硬地转了话题道:“明日我请公主去逛庙会,年关将近,范阳的庙会格外热闹,同信阳相比也不差,风俗也有异同。” 说到玩儿还真能转移姬央的注意力,她还没逛过庙会呢。姬央的头稍微有力气能直起来了,可旋即就又耷拉到了秋千索上,“我不能去的,驸马给我下了禁足令。我犯了错,很久很久都不能出门的。” 沈庚见姬央说得可怜,堂堂公主之尊为沈度能做到如此地步,实在很难得,心上升起一股说不清的涩意来,因宽慰姬央道:“公主不用担心,我明日同六弟说去,他总不至于这点儿面子也不给的。” 姬央摇了摇头道:“你别去为难他,他若是对我开了恩,今后就难以御下了。再说那件事本就是我错了,他已经为我出尔反尔一次了,你若是去跟他求情,他就算表面应了你,背后只会罚我罚得更重的。”不得不说,小公主对沈度的心性还真是有些了解的。 如此深情便是沈庚见了也难免升起妒意,又不禁思及苏姜,她当初要他与她私奔,如今想来竟是宁肯舍弃皇后之位和宫中弱女,岂非也是同样的情深?只是那时候他看不透,不肯放下一身的担子,到她离去四处寻不见才幡然醒悟,却悔之晚矣。 姬央回到房中时已觉头疼胸闷,风邪入体,可她并不当回事儿,病着的难受比她心里的难受好一千倍,所以她也不去休息,只坐在炕上支腮看着窗外纷飞的雪瓣。 天明时,沈度携了云鸳过来给姬央敬茶,姬央惨白着一张脸看着满面羞红略带憔悴的云鸳。应该是憔悴的吧?走路的步伐似乎也有些僵硬,姬央只觉得头皮突突地疼,鼻子酸得难以自抑。 亏她还幻想过沈度去了云鸳屋里并不同她亲昵呢。 此刻幻想彻底破碎,原来他并非只同自己亲昵的,姬央心比刀扎还疼,也顾不得什么风度c姿仪,很突兀地站了起来,也不伸手去接云鸳跪着敬上的茶,她几乎是连奔带跑地从云鸳身边跑过,只在风里留下一句“我不舒服”。 云鸳错愕得不知如何是好,拿眼去请教沈度,却见他正往外走,云鸳急急地唤了声,“郎君。” 沈度侧过头道:“你先回去吧。”沈度顿了顿,觉得姬央暂时恐怕都不想见着云鸳,又补了一句道:“这几日都不用过来向公主问安。” 相对于姬央的难过,云鸳回到屋里时嘴角却是带着笑意的,她母亲果然没说错呢。 原本云鸳在见过姬央之后,就对自己的将来产生了极大的怀疑,她虽然听闻了安乐公主容貌绝世,却绝没想到竟会是那般惊人,叫人连同她比一比的心都生不起来。 最后还是云夫人宽慰她,只叫她莫要同安乐公主比,也不用奉承她,安乐公主的身份注定了她在沈家不会长久,将来只怕下场并不会太好,所以毋庸在意,倒是阮家那位,她却需要多放些心思。当然最要紧的还是雉儿,只要雉儿在,云鸳的处境就坏不到哪里去。 可即便如此,云鸳还是担心,哪个男人又能抵御得了安乐公主那般的殊色呢?云鸳不仅仅是想要处境轻松,她还想要沈度的宠爱,所以这才担心姬央的存在会碍着她。 只云鸳却没想到安乐公主竟然生得这般一副性子,这不是自绝于冀侯么?云鸳只当是去了心头大患,又忆及昨夜沈度的温柔相待,她一叫疼,他便停下了,云鸳越发觉得自己的将来是极有盼头的。 可若是叫青青和子衿来评断,她们恐怕要说,那不叫温柔相待,只能叫草草了事。 姬央跑出去之后才发现那是她的屋子,眼下无处可去,也不想见沈度,说不清是什么心理,一方面怕他觉得自己不懂事儿,另一方面心里又烦见他。 虽说无处可去,但姬央要找个哭诉的地儿还是不难的。 “韩姐姐,我心里好难受。”姬央扑在韩姬怀里哭道。 韩姬忙地搂住姬央,轻轻摸着她的头发,也不开口说话,只让姬央尽情地哭。 姬央哭了好一会儿,直到自己哭累了才坐起身来,不好意思地看着韩姬,“韩姐姐,我出尔反尔了,你不要笑话我。” 韩姬摇了摇头,亲自伺候姬央重新洗了脸,“我怎会笑话公主,遇到这样的事情,每个女人都会难受的。” 姬央楞楞地看着韩姬,才想起来她并非是她四嫂呢,身份同云鸳更相似,不由问了句,“那你呢,韩姐姐?” 韩姬唇边露出一丝苦涩,“我么?我没有资格。” 姬央被韩姬的话弄得一默,她今日看着云鸳的时候,心里忍不住地厌恶她,可这会儿却忽然想,其实是不关云鸳的事的,而姬央自己只是自欺欺人地不愿意去责怪沈度罢了。 韩姬见姬央沉默,怕她想不开闹出事来,因又道:“公主别难过了,你生得这般美貌,云家娘子分不走你几分宠爱的。” 姬央忍不住道:“可若是我一分都不想分呢?”没经历时姬央满以为自己可以忍受的,可到昨晚她才明白,她是一点儿也受不了的,所以她也注定做不到她母后那样高明。 韩姬愕然,半晌才道:“这怎么可能呢?且不说冀侯中意与否,这世家阀阅之间关系纵横,彼此互结姻亲乃是惯例,公主将来还会遇到更多的云家娘子的。” 姬央似乎不敢相信韩姬的话,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装着满满的哀伤。 到下午时,姬央的额头已经烫得惊人,韩姬忙地请了大夫,用了最好的药也不济事,她这发热反反复复地直烧了三日才缓下来,可是将刺史府弄得个人仰马翻了。 姬央人虽然病得糊涂了,但脑子里却似乎被烧明白了,沈度带她去云家,究竟是尊重她还是想让她自己松口?怕她闹腾得让父皇c母后知道么? 姬央想起沈度数次提过,她之所以特别不过是因为她乃是安乐公主而已。 病中人难免爱钻牛角尖,心宽如姬央,也觉得有些心灰意冷了,恨不能自己病死了才好。 姬央如今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回洛阳,回到苏后的身边去,她嘴里大声地喊着“母后c母后”,可实际上听在旁人耳里,声音却不过如蚊子般微弱。 沈度轻轻捉住姬央在空中乱挥的手,看着她缓缓睁开眼睛。她的睫毛长得有些过分,睁眼的动作便极其缓慢,眼睛并没有因为病了这好几日就失去水分,依旧水汪汪的,尤其是当她的瞳孔里映出沈度的模样后。 姬央从沈度手里抽回自己的手,将头撇向一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8.输即赢 此为防盗章  姬央的容貌不属狐媚一流, 端丽精致, 眼睛更是少有的澄澈, 像水洗一般,似泠泠山泉沁人心脾, 只是她艳光太盛,容颜摄人, 就像艳阳一般让人不敢直视,而显得有些逼人。 这会儿, 因刚受雨露滋润, 姬央的颜色仿佛新荷出水, 粉润饱满,眼波流转处, 多了几分柔媚妩靡,端的是天赐风情, 地孕艳逸。看得薛夫人心下更是一沉。 沈度上前一步, 唤了一句“阿母”。薛夫人这才回过神, 起身朝姬央叩拜。 先国后家, 先君后臣,薛夫人朝姬央叩拜无可厚非,只是她是自己的阿姑,姬央在受了薛夫人的叩拜后, 亲自将她扶了起来送入座上, 又抬眼觑了觑沈度, 只见他神情沉肃, 但唇角轻抿,姬央已经瞧出了他的几分不悦。 后来姬央才知道,沈度的喜怒哪里是人随便就能看出来的,当日的不悦不过是故意流露的罢了。 玉髓儿等随在姬央身后,捧了红漆托盘上前,上面盛着衣服两套c手帕一盒,梳妆匣c澡豆袋各二,另有银器c衣料等物,这是新妇敬奉长辈的礼物。寻常闺秀敬奉舅姑的衣服c手帕都要出自自己之手,以示新妇的贤惠持家,对于安乐公主来说,这些自然不用她劳神。 薛夫人点头谢过后,露珠儿捧了盛着清水的青釉瓷盆上前,姬央由着玉髓儿替她挽起袖口,她再上前服侍薛夫人盥手。完毕后,姬央又入西次间摆箸安匙,恭请薛夫人入座就食,她站立一旁布菜。薛夫人略用几口后,便放下筷子,这就算是礼成了,谁也没真的指望过公主服侍自己进膳。而根据薛夫人的习惯,她也早就用过早饭了,这对新人来得可不算早。 行过盥洗礼后,沈度和姬央还要去泰和院戚母的上房认亲,薛夫人也要过去伺候婆母,三人一同前行,又是一桩麻烦。 薛夫人礼让姬央为先,若姬央嫁的不是沈度,而是其他她看不上眼的人,她还就真敢走先。不过此刻,姬央侧身恭让道:“阿姑先行。” 薛夫人肃着一张脸道:“君臣之礼不可废。”其实压根儿就是没将姬央当自家人看待。 姬央却只当薛夫人是拘于礼法,因而笑道:“女子出嫁从夫,阿姑是安乐的婆母,自当先行。”说罢,姬央还颇有些得意,她这般贤孝,也算是为皇家公主正了名声,虽然她下面没有妹妹,可今后总还有侄女要出降,如此一来她们也好嫁人些,省得那些人一听说要尚公主就跟死了爹娘一样。 薛夫人还要固执,却听沈度道:“阿母就先请吧。”姬央做的人情,今后自然有他沈度来还,用不着委屈薛夫人。 却说那薛夫人领着姬央去了泰和院,上房中戚母和二房c三房的女眷都等了老半天了。 年纪最小的八郎媳妇早就嘟囔道:“公主的架子可摆得真足,叫咱们一大群人就这么候着。” 戚母却是无所谓,反正她对安乐没有什么期许,只当是来家中做客之人,不过是住的时间会长一点儿罢了。何况,沈度尚主,可是有说不出的好处,戚母一边享受这种好处,另一边又鄙视苏姜,果真是无国无君,只顾着她母女的富贵荣华,却将魏朝的河山置诸脑后,甚至可以捧手送人。 不管怎样,即使姬央再过分,这几年中戚母已经下定决心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还可稍微肉麻一点儿的疼爱半分,所以她扫了八郎媳妇一眼,算是警告。 只是当戚母瞧见薛夫人身后,盛光夺人,仿佛神仙妃子一般的姬央缓步而入时,心里原本对沈度的信心还是动摇了一点儿。 姬央今日依俗着了一袭红地玉堂富贵纹织金锦的曲裾,腰系两色金丝绦,挂着白玉镂空双鱼香囊,并荷包c金葵花口脂盒子等金件儿,脚踏凤衔珠织金鞋,头戴五凤挂珠金步摇,拇指大小的红宝石垂在额前,那等富贵一瞧就是中州贵人,同冀州的朴实格格不入。 苏皇后遣嫁姬央,恨不能搬空宫室,戚母等人今日所见,不过是冰山一角。 然而叫戚母信心动摇的却非这富贵,而是姬央艳夺天下的容貌以及她对薛夫人的礼敬,在戚母看来,这位安乐公主还是骄横跋扈些为好,也省得日后麻烦。 姬央踏入泰和院的上房时,被乌压压一屋子的女眷给惊了一下,竟然没有一个男丁。 戚母领着各房的女眷上前给姬央行礼,因是初次,姬央不得不受了全礼,礼毕她亲自扶了戚母起身,甜甜地唤了一声,“祖母。” 戚母脸上浮起一丝慈祥的笑容,由姬央扶着入了座,还拉了她的手坐在一侧,亲热得仿佛这祖孙俩一见便极为投缘。 戚母问了宫中天子安,苏后安,姬央一一答好,戚母便做出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来,姬央见戚母挂记自己的父皇母后,心下十分高兴,这至少表示冀州这一块儿还是稳固的。 紧接着是各房依次序来向姬央行礼,姬央又分赐赠礼,自不必细说。 只是冀州沈氏本是大族,可如今这一嫡支却壮年男丁凋零,剩下的全是女眷,叫姬央有些感慨,她往沈度瞥了一眼,只惟愿他能好好儿地活着。 戚母育有三子,三子皆殁,全系战死,至于孙子辈,不分嫡庶,一共得了八人。这在这般门户里已经算是子嗣少的了,皆因戚母的三个儿子都去得早,最年长的也没活过四十,就战死沙场了。白发人送黑发人好不凄凉。 大房的薛夫人所出三子,大郎c五郎和行六的沈度,前二者已殁,留下两个孀妇。其他两房所出的郎君里,二郎战死,四郎腿伤不良于行,整个沈家齐整的壮年男子,也就沈度还有七郎c八郎,如今除了沈度因为成亲而在冀州外,其他两人都分镇重镇,甚至四郎沈庚也出镇了幽州范阳。 此次沈度成亲,四郎行走不便,并未前来,而如今北边未靖,拓跋部c慕容部和宇文部的鲜卑皆虎视眈眈,七郎和八郎早得了沈度的信,不得擅离职守,因而此次沈度成亲他们也并未回来,只有帐下司马携礼前来。 姬央心里虽然有些想法,可转念想着他们是为了魏朝,为了保护姬家的天下,又岂能不满。 几房的婶娘c嫂嫂和弟妹认下来,姬央本就没睡好无精神,此刻更是有些疲惫,戚母拍了拍她的手,对着沈度道:“若璞,你陪着安乐乘车去园子里转一转,也认认门儿。” 不过几番下来,戚母对姬央的称呼已经从远敬的公主变成了亲昵的安乐,而她何等眼力,早看出了姬央对沈度已经情丝相系,此间情形之下,能稳住这位公主自然是利大于弊的。 姬央听了戚母的话,不由抿嘴一笑,听话地站起了身,应付这一大屋子的人,她也的确有些累了。 出了泰和院,有仆妇驾了羊车等候,沈度扶姬央上了车,姬央侧头看着沈度,以为两人独处,能说些体己话,可是只有当羊车驶过黑漆双扇门时,他才会开口道,这是哪一个院子,那是哪一个院子。 信阳侯府经历几代人的修缮,占地十分辽阔,不过每一个院子外面都几乎一模一样,一c两次下来根本辨不清门,没过多长时间,姬央就有些耐不住地垂下了眼皮,羊车轻轻晃悠,她下一刻就坠入了梦乡。 玉髓儿在北苑公主府的门外只等着了独自在羊车上打盹儿的姬央,她心里不由有些埋怨,毕竟是新婚夫妻,冀侯居然就忍心让公主独自在羊车上打盹,也不说护着她回来,若是按照玉髓儿的想法,沈度就该抱着姬央进屋睡觉才是,哪里能人影子也不见一个。 可是这种话玉髓儿又不能向着姬央说,就怕惹得她心情不好,同冀侯之间夫妻不谐。但是她心底已经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劝得姬央给中州的皇后娘娘写信,请她派几个女史前来。 姬央在矮床上美美地睡了一觉之后,才过晌午就醒了过来,见玉髓儿正指派着人将她的嫁妆整理出来。不过半天的功夫,姬央的重光堂就已经焕然一新了。 地上铺了大宛来的图案精美的编织地毯,屏风也换成了华美的紫檀座十二扇娟纱绘时令花卉屏风,另有三扇c五扇屏风等摆设。胡床上的隐囊也换成了织金绣鸾凤纹的金瓜隐囊,其余摆设皆已换成从宫中带来的商鼎夏彝,甚至还有一盆两尺来高的红珊瑚盆景。 至于随手摆放的唾壶c把镜,也都是精致珍贵之物,耗费了不知多少能工巧匠的心血。 姬央上前扶了戚母的手肘,她的声音娇娇糯糯,叫人听了就喜欢,戚母本就有心捧她,因而也笑着起了身。 只一旁冷眼瞧着的某人,心上起了气,通常戚母跟前这种撒娇的活儿都是她来做的。 “小嫂嫂,你也同我们一起啊,人多才热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9.好消息 此为防盗章 这是玉髓儿第二次提及女史了,姬央不是听不进人言的主子, 她问道:“是遇到什么事了么, 玉髓儿?” 玉髓儿沉默片刻才道:“奴婢人微言轻,阅历又少,见识也不如那些女史大人, 就怕照顾不好公主。” 其实后面都是废话, 唯有“人微言轻”四字才是重点, 姬央是何等人, 在不被情0爱障目的时候,一点就通, 一通就明, 她点了点头道:“那你去磨墨,我给母后写信, 让安王叔替我带回去。” 写完信之后, 时辰还早, 姬央是个闲不住的人,加之重光堂里玉髓儿她们在整理箱笼, 姬央索性带着珍珠儿去了大嫂裴氏的院子。 裴氏自然是料不到, 安乐公主会去她那儿串门子, 所以她依然如往常一般在佛堂里念经颂福。 姬央去到裴氏的院子时, 那守门的丫头见着她, 立即猜出了她的身份, 忙不迭地行了礼。 “大嫂可在屋里?”姬央问道。 “回公主, 大少夫人在佛堂念经。”柴丫见姬央抬步就往里走, 立即忐忑地跟了上去,也不知该不该说,万一惹怒了安乐公主,她也吃不消,幸亏她眼尖地看到了大娘子身边的翠华,赶紧喊道:“翠华姐姐。” 那翠华听见人喊她,转身往这边一瞧,自然就看见了姬央,也赶紧跪下请安。 柴丫道:“翠华姐姐,公主是来寻大少夫人的。” 裴氏在佛堂时,等闲是不许人打搅的,她觉得那是对佛祖不敬,尤其是在大郎死后,她更是痴迷佛事,府里的人都知道她的习惯,便是戚母在她早晨和下午诵经的时间也不会找她。 可是安乐公主是天子之女,她若是要见裴氏,裴氏也不得不出来,翠华她们自然是要维护自家主子的,也亏得翠华伶俐,她躬着身领着姬央往堂屋走去,又冲着柴丫使了个眼色。 那柴丫也是个机灵的,姬央刚坐下,就听见一串急切的脚步身响起。 “公主金安。”来人正是裴氏的女儿,沈家大娘子沈薇。 那翠华和柴丫虽然机灵,可姬央从她们的眼神交流中已经猜到了裴氏诵经时大约不喜欢人打扰,其实她也只是过来看看而已,裴氏年岁比她大上不少,即使见面也没什么可说的。 而大娘子沈薇今年已经十六,比姬央还大上一岁,年龄相仿的两人在一起,话题自然多一些。 沈薇已经订过亲,是徐州东海太守的长子,婚期定在明年,也就是永安二十六年的春天,她这会儿正跟着裴氏学管家,还要抽空绣自己的嫁衣。 姬央一听便来了兴趣,“能不能让我看看?” 沈薇自然不能拒绝,便邀了姬央去她的房间。沈薇的嫁衣一点儿也不华丽,等闲的布料罢了,不过她的针线非常好,绣的蝶恋花,那蝴蝶简直活了一般,看得姬央连连赞叹。 “这袖口和领口若是用玫瑰金线绣一串蔷薇,颜色一下就亮了,晚上行昏礼时,在烛光下一定好看。”姬央道,否则沈薇的针线功夫再好,这嫁衣也不亮眼。 沈家自然不是用不起玫瑰金线,只是一直坚持俭朴持家,所以沈薇的嫁衣并未用金线。可她毕竟也只是个小姑娘,又是一辈子只一次的事情,难免向往。沈度和姬央成亲时,沈薇曾远远地见过姬央华丽的嫁衣,在月色和烛光下,莹莹发光,漂亮极了。 尽管如此,沈薇还是摇了摇头,见她这般,姬央已经猜出缘故来,裴氏礼佛,喜欢素净,她自己穿的衣服还是布衫。 “不过这样也非常漂亮了,你的女红实在是好,用了金丝线说不定反而喧宾夺主了。”姬央又将话拉了回来。 沈薇暗叹姬央的心思灵慧,她没想到安乐公主居然是这般模样,一点儿架子也没有,两个人说起话来,姬央又问她平日做什么消遣等等。 不一会儿,裴氏诵完了经,自然有丫头告诉她安乐公主过来了,她便也到了沈薇的屋里。 姬央站起身道:“大嫂。”眼见裴氏就要行礼,她赶紧扶住裴氏道:“大嫂,咱们已经是一家人了,若是每次见面都要这样行礼,岂不见外,而且我是最不耐烦这些的呢。” 那裴氏还要行礼,姬央只好由得她,待裴氏行了礼,姬央又起身向她福了福身,裴氏要拦她,却被她闪过,只听她嘻嘻笑道:“大嫂,刚才咱们叙了君臣之礼,这会儿总要让我行弟妹对嫂嫂之礼,咱们今后大约每次见面都要这样跪来拜去了。” 裴氏拧不过姬央,只得作罢。 姬央又让珍珠儿将一本黄绢裹着的佛经捧给了裴氏,“大嫂,这是上回西域僧人送给我的‘地藏王菩萨本愿经’,我自己是不念的,大嫂事佛至诚,这书在你手里,才免得埋没。” 裴氏本不愿同姬央多来往,可是她这本书实在是送到了自己的心坎上,便也就含笑收下了。姬央的这片心意,她也算是收了。堂堂安乐公主,还费心打听她一个孀居妇人的喜好,也是诚意十足。 姬央小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大嫂,我还要去五嫂那儿,就不多坐了。”姬央转头看了看沈薇,她和裴氏虽然无甚话说,但同沈薇却还聊得来,她又是个喜欢跟人玩儿的性子,便对裴氏求道:“大嫂,能不能让大娘子陪我去五嫂那儿坐坐,我同五嫂不熟,如今厚着脸皮去打扰她,我怕” 姬央既然开了口,裴氏自然没有不允的道理,恰沈薇也是在院子里关得有些闷了,便也欣然前往。 只裴氏看着姬央的背影不知在发什么神,不过显然这位安乐公主的确和众人想象中的都不同,而裴氏对她的观感则是,说话做事未免太直率了一些。不过也可以想象,苏皇后的独女,万般娇惯着长大,谁也不敢给她气受,宫里又被苏皇后清扫得那般干净,她身边又没有勾心斗角,自然养出了一副率直的性子。 五少夫人祝氏的院子离裴氏的院子不远,姬央和沈薇二人走了不多时,转过游廊,从虚掩着的后门进了祝娴月的院子。 安乐公主进门,动静自然小不了,处处都是问安声,祝娴月听了也从东厢走了出来向姬央行礼。 彼此之间自然又是一番推让,不过祝娴月明显比裴氏通透,一个屋檐下的妯娌,也没有动不动就磕头的礼儿,所以推让几番后,便也由着姬央唤她为“五嫂”。 “五嫂刚才在练字么?”姬央问道。 “六婶怎么知道?”沈薇惊讶地问。 “我闻着墨香了。”姬央得意地笑道。 沈薇看着姬央红润粉嫩的脸颊,她的眼睛又大又亮,笑起来,眼角弯弯,唇角弯弯,叫人看了心情也忍不住跟着好起来。 大抵,美人都是能蛊惑人的情绪的吧。 既然说到了字,姬央和沈薇便拥着祝娴月去了她的书房。 祝娴月的书房布置得十分雅致,没有什么金石古董,也没有什么珍玉玩石,摆放的都是不值价的东西,但却胜在精致,比如一个竹雕东山报捷图的笔筒,刀法细腻,人物栩栩,就叫姬央爱不释手。 摆设普通,然而墙上挂着的却是价值连城的前朝大家的书画,姬央看着上头的钤印,心道:祝氏真不愧是有名的才女。 祝家是诗书传家的名门,历代都有女子入宫为女官,深受宫中贵人的敬爱,而眼前这位祝娴月是祝家本支的嫡女,模样虽然只能叫做清秀,但腹有诗书气自华,瞧着别有一股娴静淑雅之气,叫人一见而心生好感。 姬央和沈薇走到祝娴月的书案前,见上面铺着白纸,写着“孤光照还没,转益伤离别”,应该只是半阙未完的诗。 “五婶的字越发好了,怪不得连六叔都赞五婶的字清丽洒脱。”大娘子道。 祝娴月微微一笑,对大娘子的赞叹十分淡然。 倒是姬央看了之后,微微凝了凝神,踌躇着该不该直言,不过她的性子就是藏不住话的,“的确清丽,五嫂的小楷想必定然是一绝,不过写大字,就失之柔婉了。” 不过姬央和大娘子都低估了祝娴月的涵养,她微笑着道:“家父也曾这样说过,所以我现在每日都还要写三篇大字。” 祝娴月此话一出,姬央和大娘子的心里都松了口气,知她气量宏大,越发同她亲近起来。 那安乐是个自来熟,接过话茬就道:“五嫂,我跟着你学小字好不好?”姬央怕祝娴月嫌自己这个学生笨,赶紧道:“在宫中时,我也是练过字的。” “公主若有兴趣,我也正好多个伴儿。”祝娴月道。 姬央忙地点头,那边大娘子素来是个娴静的,却也一直想亲近她五嫂这位大才女,不过两个人性子都十分静,不怎么说得上话,今日沈薇跟着姬央过来,见她说话这般自在,也借着兴儿道:“五婶,那我能不能也过你这儿来看看书?” 在魏朝,书是十分珍贵的东西,若非绵延数代的士族,即使是富豪人家也未必能有几本藏书。大娘子爱书,见着祝娴月那一箧的书便有些挪不开眼。 姬央却对那些拗口的经史不感兴趣,她能静下来练几篇字已经可叫当时她在宫中时的师傅刮目相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0.管太宽 此为防盗章 “公主, 等到了冀州境内,就不会这样荒凉了, 听说冀州的繁华一点儿不输给咱们洛阳呢。 壹看书 ·1kanshu·”玉髓儿道。 姬央侧头看了看玉髓儿, 知道这从小伺候在她身边的宫女是在开慰她。 “嗯, 你听说过那位信阳侯的事情吗?”姬央问玉髓儿道, 在宫里时, 她一点儿也不敢打听沈度的事情, 母后因为她即将远嫁已经很伤心了,没人敢在她面前提这桩赐婚半个字。 玉髓儿点了点头,那是公主要嫁的人,她自然要下细去打听,不过她们都身在宫中, 所能知的也有限,“听说信阳侯前头有一位夫人,出身范阳云家, 育有一子。” “还有呢, 他这个人怎么样?”姬央毕竟只有十五岁, 正是少女怀春的时候,而沈度又将是她的夫婿,她自然关心。 “听说信阳侯是个不世出的美男子, 拜北地硕儒闵皓为师,闵老曾望而心叹, 曰:世皆晦暗, 独其轩轩。”玉髓儿向前倾身, 低声道:“其实皇后娘娘为公主选定这桩亲事前,也曾让人暗中去过冀州相看,娘娘问信阳侯如何,那人道:冀侯,人之水镜,见之若披云雾而睹青天。” 看到他就像拨开云雾见到了青天? 姬央忍不住问怀疑道:“天下有这等好的男儿,便无一点儿不足?” 玉髓儿面有难言之色,可是她也知道,隐瞒下去反而对公主不利,索性和盘托出叫公主心里有个底才是。 “自然也有不足的。”玉髓儿吞吞吐吐道:“都说信阳侯性喜渔色,家中绝色姬妾无算。” “这却也算不得什么。”姬央生在宫里,他父皇后宫佳丽虽说没有三千,三百肯定是足足的,是以她对“姬妾无算”这几个字并无特别感慨。 “是呢,天下有哪个男人不好色的。他若是见了公主,那些庸脂俗粉自然再看不进眼里的。”玉髓儿拍马道。 姬央却不再答话,玉髓儿也不敢再多说,别看这位公主平日里活泼烂漫,可她沉静下来时,却又叫人看不清她的所思所想。 安乐公主的车驾一路平安地行到了中州和冀州交界处的漳水畔,穿过山谷就可渡水,信阳侯府的人就在对面的九侯城等着迎亲。一 看书 ·1kanshu· “加快步伐,快速通过。”此次负责护送姬央的虎贲军建威将军李鹤高声督促护驾人马赶紧通过山谷。 此处乃中州和冀州交界处,惯来悍匪出没,都是被逼得没有生路的黎民占山为王,中州朝廷拿他们没有办法,而这些人也聪明,丝毫不敢渡河去冀州境内犯事,因此冀州对他们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不多管闲事。 尽管李鹤已经足够小心,并处处提防,然而运气实在不佳,行至密林处,从林中冲出密密匝匝好几百土匪来,二话不说,提刀就砍。 虽然苏皇后为安乐公主挑选的护卫都是虎贲军中的精英,可一来悍匪彪悍,二来人多势众,实在非那两百虎贲军所能对付。 虎贲军死的死,逃的逃,亏得那李鹤忠心,领了十来个士兵拼命护着姬央和她那几个宫女奔出重围,否则只怕堂堂安乐公主,未来的冀侯夫人,就得留在山里成为某个土匪头子的压寨夫人了。 李鹤领着姬央一路往东逃去,不敢直接渡河,反而东行上山,藏入密林中,不见土匪追来,这才停下来歇了歇。 李鹤看向安乐公主几人,那几个宫女早吓得花容失色,鬓斜钗堕,汗渍污了香粉,看起来颇为滑稽。 李鹤再看向白纱蒙面的安乐公主,没想到娇娇弱弱的皇家公主,一路跑下来丝毫没有喊苦喊累,也不用人搀扶,此刻虽然娇喘嘘嘘,但比之那几个宫女,可算得上丝毫不堕皇家公主的姿仪了。 李鹤走到姬央面前单膝跪下,“公主,卑职护驾不力还请公主责罚。” “李将军请起,此次若非将军拼死护住安乐,恐怕安乐早已是刀下亡魂。待安乐到冀州后,定然会写信给父皇,请他褒奖将军。”姬央虚扶了李鹤起身。 李鹤本就是作态,只因宫中贵人惯来如此,他若不先请罪,到后来指不定就要被他们倒打一耙。不过瞧来这位安乐公主并非常人,李鹤听得出她言语中的诚恳,又继续道:“依卑职看,刚才那些悍匪并非寻常,恐怕他们当中暗藏凉人,就是为了阻止公主出降,如今我们不能直接渡过漳水同冀州人马接上,只能先朝东翻过这座山,再想法子渡水。” “一切皆依将军所言。”其实姬央也看出了那些悍匪的不寻常,通常那些占山为王的土匪,打劫的都是过往商旅,哪里有胆子敢动朝廷的车驾,何况还是公主出降的队伍。 “那请公主稍事休息,然后我们要尽快启程。”李鹤说完便走到一边戍卫,他远远地偷望安乐,只见她那唤作玉髓儿的宫女用树叶掬了山泉给她,她微微掀起白纱,露出一段修长嫩白,莹如玉璧的颈子,还有曲线漂亮得惊人的优美下巴。 落日的余晖透过树叶洒在姬央的脸上,衬得她的肌肤几乎晶莹透明,李鹤也见过不少贵族美女,却没有一人,仅仅是一个下巴,就能如此扣人心弦的。再忆起刚才那一管冰泉润翠石,明珠落玉盘的声音,李鹤忽然有些理解“从此君王不早朝”的当今天子了。 稍作休息,李鹤就不得不催着姬央启程,“那些人恐怕不会死心,我们不能在此地久留。” 连夜赶路,火把都不敢点,借着些微的月色,一行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开始爬山。 玉髓儿要上前搀扶姬央,却被她拒绝了,杵着李鹤给她削的木棍往前走,后面三个宫女,虽然也有木棍,但是爬起山来气喘吁吁,摇摇欲坠,反而比姬央这位安乐公主还娇弱。 一路走走停停,主要是为了照顾几个女子,到晨曦微露的时候,姬央一行才终于翻过了山垭。 玉髓儿几个到最后已经歪歪倒倒,唯有姬央,走到最后,甚至干脆连木棍也扔了,提着裙角,一路走到崖边,惊叹地看着太阳从天边升起。 先是一小团金橘色的霞光,继而一轮柔和而并不刺眼的红日开始慢慢露出,最后光芒万丈,姬央不得不用手遮住眼睛,可是她依然笑得很快活,她还没有在这样高的地方看过日出呢,别有一番惊心动魄的壮阔。 尽管露水打湿了她的鞋袜,裙摆上也被草木汁液染上了一层薄绿,还黏着些草根,但是在李鹤看来,那个在山垭口上迎着阳光站立的少女,周身就像镀上了神光一般,让人痴迷向往。 李鹤甚至都舍不得出声打破这眼前宁谧的一幕,只是他职责在身,不得不又催促姬央她们继续赶路,玉髓儿忍不住抱怨道:“李将军,难道就不能多歇一会儿吗?我们大家实在走不动了。” 李鹤向姬央看去,姬央对着玉髓儿轻声道:“玉髓儿,李将军是为了我们好,万一那些悍匪追过来,他们比我们熟悉山林,到时候咱们就跑不了了。” 公主发了话,玉髓儿只得咬了咬牙,和其他几个宫女一起互相搀扶着继续上路。 “我远远望见,山下有个茶寮,到了那儿咱们再休息。”李鹤道。 玉髓儿等人一听有茶寮,仿佛望梅止渴,顿时也来了精神,她们已经一昼夜都没吃过任何东西了。 下山的路好走一些,紧赶慢赶,姬央等人终于在午后赶到了茶寮。 茶寮简陋无比,只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头子守着,一日也等不到两c三个客人。 茶碗暗黄,茶垢淤积,还有不少缺口,玉髓儿等人虽然是宫人,但何尝受过这等苦,烂着一张脸实在喝不下去。 姬央却是无所谓,不是不嫌脏,只是她见李鹤等将士一口就将热茶喝了下去,她便也不沾碗沿地喝了几口。 茶是极差,但水却是上好的山泉,热气腾腾的茶水将赶路的辛劳驱除了一些。 只要一静下来,李鹤就忍不住又往姬央看去,只见她丝毫没有疲态,行姿坐态无不优雅端仪。再看玉髓儿几个,虽然极力端着,可是一看就是努力装出来的,不像安乐公主,仿佛一切的美好都融入了她的骨血,一言一态,即使在最狼狈的时候,看起来也令人赏心悦目。 而最让李鹤倾心的却是安乐公主处变不惊的气度。悍匪出现的时候,李鹤虽然在姬央身上看到了短暂的惊慌,但后来她一直表现得非常冷静,身上丝毫没有一般贵女的娇柔之气,反过来还去安慰身边的侍女,着实替李鹤他们省了不少麻烦。 而那些宫女并不因为表现得娇气就叫人觉得尊贵,反而一句苦也不曾叫过的安乐公主,一看便知道她才是金尊玉贵的公主,不是不娇弱,却硬是撑着一股气,丝毫不堕皇家公主的风仪。 李鹤从不相信“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可今日他不得不承认天家气度,的确非凡。 旋即李鹤又不由想,若自己是皇帝,大约也会像当今天子一样,倾尽所有,只为捧在她面前,博她一笑。思及此,少不得连对妖后苏姜的恶感都去了不少。 没过多久,李鹤派出去寻船的兵丁回来禀到船已找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1.夜来香 此为防盗章  姬央回过头去朝那三人羞了羞脸, “男子汉大丈夫,说话到底算不算数啊?不是你说我家丫头闭嘴, 就可以拿走这两锭金子的吗?怎么,想反悔啊?羞c羞c羞。壹看 书 看·1kanshu·” 那瘦猴子就要暴动,却被那最年长的中年汉子一把捉住了手腕, “算了。” “大哥。”那瘦猴子不服地想挣脱开,却被那中年汉子牢牢地钳着。 “三弟。”中年汉子朝他摇了摇头, “难道你想被个小姑娘笑话?” “大哥说得对, 人最重要的就是信义。”三人中最其貌不扬的老二起身帮衬老大道。 那老三这才愤愤地放下手,却听老二道:“真是人不可貌相, 海水不可斗量, 没想到咱们三个老江湖今天却看走了眼, 遇到了这么高明的骗子。” “说谁是骗子呢?”玉髓儿不服气了,她家公主可可不在乎这点儿钱呢, 从来不会骗人钱的。 姬央又朝空中抛了抛金元宝, “啧啧”道:“本姑娘才是大开眼界呢, 明明是自己想说话不算话,却还诬赖咱们是骗子。” 姬央往回走去, 往那三人跟前一站,将金元宝拍在桌上, 连带着玉髓儿给出的那一锭也放到了桌上,“我却是说话算话的, 你们若是现在走, 这三锭都是你们的, 怎么样?” 那被称作大哥的卢铁山也有些动怒了,先才他见姬央语态娇憨,自己这方也的确有说话不算话的嫌疑,便动手阻拦了张耿,哪知道对方得寸进尺,他们三兄弟可也不是好惹的。 “别以为我不打女人。”张耿闻言立即握起了拳头。 姬央面对张耿的威胁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好吧,你们不想走,咱们也想坐这一桌,相逢不如偶遇,这样吧咱们拼桌行不行?” “公”没等那三兄弟反对,玉髓儿最先跳了出来,“这怎么可以?!” 姬央朝玉髓儿道:“那你有本事让他们挪桌吗?” 玉髓儿立即哑口无言,心里想着下次再出门一定要带着侍卫来清场。 那三兄弟大概没想到画风会陡变成这样,一时哑口无言地看着眼前这位做派十分出格的姑娘。 看她华服丽婢应是世家出身,怎么却是这样的性子? 姬央可不管这些,往那老三的凳子上一坐,冲着他道:“喏,你坐过去吧,这样就大家都能坐下了。” 老三木楞楞地还真就往旁边让了让,和他二哥挤到了一张椅子上,三个汉子突然就拘束了起来。 倒是姬央跟没事儿人一样对玉髓儿道:“你去叫小二来收拾了上菜,今天我请客。” 玉髓儿只嘴上“哦”了一声但是脚下一点儿没动。 “怎么还不去?”姬央开始不耐了。 “小姐,这样不好吧。怎么能跟不认识的人,还是男子同坐一桌呢?”玉髓儿道。 姬央道:“这不是挺好的吗?我正愁没人陪我吃饭呢。”玉髓儿等人因着主仆有别,是不敢上桌子同姬央一道用饭的,不管是在宫里还是在那太监开的御街上,姬央吃饭的时候从来都是孤零零的,所以她才那么期盼着沈度能回北苑用饭。 玉髓儿还待要开口劝阻,却被姬央一个冷冷的眼风扫过,再不敢说话,毕竟主子的命令本就要无条件服从的。 看着玉髓儿去找跑堂的小二,姬央这才满意地收回视线,她的美目刚看向卢氏三兄弟,就见那大哥卢铁山站起身道:“我们吃好了,姑娘慢用吧。” “大哥,我还没”老三张耿的肚子还瘪着呢。 但是卢铁山可不管张耿,拉了他就往外走。 到了德胜楼外,张耿甩开卢铁山的手臂道:“大哥,你这是怎么了啊?好不容易吃顿好的,我都好几天没吃饱饭了。” 卢铁山道:“她一个姑娘家,你好意思跟她同桌吃饭啊?” 张耿是个粗汉子,“我怎么不好意思啦?是她自己坐下的,又不是我拉她坐下的。我怎么不好意思吃饭啊?” 老二何敬仁拍了拍张耿的肩膀道:“走吧,换个地方吃。大哥做得没错,那姑娘的身份恐怕不一般,她脑子虽然有毛病,但她家人肯定没毛病。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你怎么就看出她身份不一般了?我看也不怎么样嘛,要是身份尊贵,还能这样死皮赖脸地抢咱们桌子啊?”张耿可不认同他二哥的话。 何敬仁道:“你留意到她的鞋子没有?” 张耿不可思议地看向何敬仁,“我看她鞋子做什么?” 何敬仁就有点儿尴尬了,他有点儿特殊的小癖好,爱妇人尤爱其脚,所以看女子时总是习惯性要去看她们的脚。 “她鞋尖上坠的那一对明珠有龙眼大小,大小均一,珠光润亮泛粉,光是这对珠子就价值千金了,且是有钱也难买。那妖后爱明珠,天底下的珠子都进了洛阳宫中了,这姑娘居然鞋上就有两颗,出身定然不凡,说不定就是信阳侯府的千金。”何敬仁道。 别说这个何敬仁还真有点儿眼光,虽然没猜中,但是差之已不远了。 张耿一听是信阳侯家的千金就不说话了,他们三兄弟大老远过来不就是有求于冀侯么? 不过张耿突然又“咦”了一声,“二哥,咱们上德胜楼来不就是看能不能打听打听拜见冀侯的路子吗?既然这位姑娘是信阳侯府的千金,那咱们不是正好跟她打听消息吗?” 何敬仁玩笑道:“这么舍不得啊?你是不是看上她了?脸都没看到,一把声音就把你给迷住了啊?” “说什么呢,你?”张耿一下就跟尾巴被踩了似的跳了起来。 卢铁山和何敬仁都大笑了起来,前者道:“看来等咱们兄弟建功立业之后第一个要办的就是三弟的亲事。” 张耿被臊红了脸,“你们怎么这样?我说的都是正经的。” 何敬仁笑够了才道:“且不说她一个妇道人家懂不懂那些,由一个女子引荐,咱们兄弟还能有什么出息?此外,依我看那姑娘也是偷跑出来的,不然这世道她一个美貌的姑娘出门,怎么连个家丁都不带?你就是问她,她也不敢跟你说实话的。再说了,我也只是猜测她是信阳侯府的人,信阳这么多世家咱们未必吃个饭就能碰上侯府千金。” 张耿挠了挠脑袋憨笑道:“二哥,你怎么知道她生得美貌的?” “还说不是看上人家了?”何敬仁打趣道:“虽然看不到她的脸,但她身边的丫鬟都生得那般貌美,她一个做主子的总不能差得太远。” 张耿点了点头,不好意思地道:“我看她眼睛生得真是水灵,比湖水都还水灵。” 张耿的确是被姬央那双大大的眼睛给美住了,那会儿他都想打人了,握紧的拳头愣是没扬起来,就是因为一下就看到了姬央的眼睛,不知怎么的手就软了。 别看张耿长得挺老气的,但实际也就只有十八岁,荤都没开过,不像卢铁山和何敬仁都是成过亲的,只是后来遇到天灾,老婆孩子都没了,这才赤条条上路奔个前程。 却不说这三条吃了饭就开始想女人的光棍了,姬央却正得意地坐在那德胜楼里。 姬央的眼珠儿一转,笑着点了点玉髓儿的额头道:“我说你今日怎么这样多话,原来是在这儿等着我呢。说什么要绣娘,你还是惦记让母后派女史过来是不是?” 玉髓儿的小聪明被姬央戳穿,她索性笑道:“公主聪慧,什么都瞒不过你。” 这是玉髓儿第二次提及女史了,姬央不是听不进人言的主子,她问道:“是遇到什么事了么,玉髓儿?” 玉髓儿沉默片刻才道:“奴婢人微言轻,阅历又少,见识也不如那些女史大人,就怕照顾不好公主。” 其实后面都是废话,唯有“人微言轻”四字才是重点,姬央是何等人,在不被情0爱障目的时候,一点就通,一通就明,她点了点头道:“那你去磨墨,我给母后写信,让安王叔替我带回去。” 写完信之后,时辰还早,姬央是个闲不住的人,加之重光堂里玉髓儿她们在整理箱笼,姬央索性带着珍珠儿去了大嫂裴氏的院子。 裴氏自然是料不到,安乐公主会去她那儿串门子,所以她依然如往常一般在佛堂里念经颂福。 姬央去到裴氏的院子时,那守门的丫头见着她,立即猜出了她的身份,忙不迭地行了礼。 “大嫂可在屋里?”姬央问道。 “回公主,大少夫人在佛堂念经。”柴丫见姬央抬步就往里走,立即忐忑地跟了上去,也不知该不该说,万一惹怒了安乐公主,她也吃不消,幸亏她眼尖地看到了大娘子身边的翠华,赶紧喊道:“翠华姐姐。” 那翠华听见人喊她,转身往这边一瞧,自然就看见了姬央,也赶紧跪下请安。 柴丫道:“翠华姐姐,公主是来寻大少夫人的。” 裴氏在佛堂时,等闲是不许人打搅的,她觉得那是对佛祖不敬,尤其是在大郎死后,她更是痴迷佛事,府里的人都知道她的习惯,便是戚母在她早晨和下午诵经的时间也不会找她。 可是安乐公主是天子之女,她若是要见裴氏,裴氏也不得不出来,翠华她们自然是要维护自家主子的,也亏得翠华伶俐,她躬着身领着姬央往堂屋走去,又冲着柴丫使了个眼色。 那柴丫也是个机灵的,姬央刚坐下,就听见一串急切的脚步身响起。 “公主金安。”来人正是裴氏的女儿,沈家大娘子沈薇。 那翠华和柴丫虽然机灵,可姬央从她们的眼神交流中已经猜到了裴氏诵经时大约不喜欢人打扰,其实她也只是过来看看而已,裴氏年岁比她大上不少,即使见面也没什么可说的。 而大娘子沈薇今年已经十六,比姬央还大上一岁,年龄相仿的两人在一起,话题自然多一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2.闲聊夜 此为防盗章  这是玉髓儿第二次提及女史了,姬央不是听不进人言的主子, 她问道:“是遇到什么事了么, 玉髓儿?” 玉髓儿沉默片刻才道:“奴婢人微言轻,阅历又少, 见识也不如那些女史大人,就怕照顾不好公主。一看书 ·1kanshu·” 其实后面都是废话,唯有“人微言轻”四字才是重点,姬央是何等人,在不被情0爱障目的时候, 一点就通,一通就明,她点了点头道:“那你去磨墨,我给母后写信,让安王叔替我带回去。” 写完信之后,时辰还早,姬央是个闲不住的人,加之重光堂里玉髓儿她们在整理箱笼,姬央索性带着珍珠儿去了大嫂裴氏的院子。 裴氏自然是料不到, 安乐公主会去她那儿串门子, 所以她依然如往常一般在佛堂里念经颂福。 姬央去到裴氏的院子时,那守门的丫头见着她, 立即猜出了她的身份, 忙不迭地行了礼。 “大嫂可在屋里?”姬央问道。 “回公主, 大少夫人在佛堂念经。”柴丫见姬央抬步就往里走, 立即忐忑地跟了上去,也不知该不该说,万一惹怒了安乐公主,她也吃不消,幸亏她眼尖地看到了大娘子身边的翠华,赶紧喊道:“翠华姐姐。” 那翠华听见人喊她,转身往这边一瞧,自然就看见了姬央,也赶紧跪下请安。 柴丫道:“翠华姐姐,公主是来寻大少夫人的。” 裴氏在佛堂时,等闲是不许人打搅的,她觉得那是对佛祖不敬,尤其是在大郎死后,她更是痴迷佛事,府里的人都知道她的习惯,便是戚母在她早晨和下午诵经的时间也不会找她。 可是安乐公主是天子之女,她若是要见裴氏,裴氏也不得不出来,翠华她们自然是要维护自家主子的,也亏得翠华伶俐,她躬着身领着姬央往堂屋走去,又冲着柴丫使了个眼色。 那柴丫也是个机灵的,姬央刚坐下,就听见一串急切的脚步身响起。 “公主金安。”来人正是裴氏的女儿,沈家大娘子沈薇。 那翠华和柴丫虽然机灵,可姬央从她们的眼神交流中已经猜到了裴氏诵经时大约不喜欢人打扰,其实她也只是过来看看而已,裴氏年岁比她大上不少,即使见面也没什么可说的。 要看书 ·1kanshu· 而大娘子沈薇今年已经十六,比姬央还大上一岁,年龄相仿的两人在一起,话题自然多一些。 沈薇已经订过亲,是徐州东海太守的长子,婚期定在明年,也就是永安二十六年的春天,她这会儿正跟着裴氏学管家,还要抽空绣自己的嫁衣。 姬央一听便来了兴趣,“能不能让我看看?” 沈薇自然不能拒绝,便邀了姬央去她的房间。沈薇的嫁衣一点儿也不华丽,等闲的布料罢了,不过她的针线非常好,绣的蝶恋花,那蝴蝶简直活了一般,看得姬央连连赞叹。 “这袖口和领口若是用玫瑰金线绣一串蔷薇,颜色一下就亮了,晚上行昏礼时,在烛光下一定好看。”姬央道,否则沈薇的针线功夫再好,这嫁衣也不亮眼。 沈家自然不是用不起玫瑰金线,只是一直坚持俭朴持家,所以沈薇的嫁衣并未用金线。可她毕竟也只是个小姑娘,又是一辈子只一次的事情,难免向往。沈度和姬央成亲时,沈薇曾远远地见过姬央华丽的嫁衣,在月色和烛光下,莹莹发光,漂亮极了。 尽管如此,沈薇还是摇了摇头,见她这般,姬央已经猜出缘故来,裴氏礼佛,喜欢素净,她自己穿的衣服还是布衫。 “不过这样也非常漂亮了,你的女红实在是好,用了金丝线说不定反而喧宾夺主了。”姬央又将话拉了回来。 沈薇暗叹姬央的心思灵慧,她没想到安乐公主居然是这般模样,一点儿架子也没有,两个人说起话来,姬央又问她平日做什么消遣等等。 不一会儿,裴氏诵完了经,自然有丫头告诉她安乐公主过来了,她便也到了沈薇的屋里。 姬央站起身道:“大嫂。”眼见裴氏就要行礼,她赶紧扶住裴氏道:“大嫂,咱们已经是一家人了,若是每次见面都要这样行礼,岂不见外,而且我是最不耐烦这些的呢。” 那裴氏还要行礼,姬央只好由得她,待裴氏行了礼,姬央又起身向她福了福身,裴氏要拦她,却被她闪过,只听她嘻嘻笑道:“大嫂,刚才咱们叙了君臣之礼,这会儿总要让我行弟妹对嫂嫂之礼,咱们今后大约每次见面都要这样跪来拜去了。” 裴氏拧不过姬央,只得作罢。 姬央又让珍珠儿将一本黄绢裹着的佛经捧给了裴氏,“大嫂,这是上回西域僧人送给我的‘地藏王菩萨本愿经’,我自己是不念的,大嫂事佛至诚,这书在你手里,才免得埋没。” 裴氏本不愿同姬央多来往,可是她这本书实在是送到了自己的心坎上,便也就含笑收下了。姬央的这片心意,她也算是收了。堂堂安乐公主,还费心打听她一个孀居妇人的喜好,也是诚意十足。 姬央小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大嫂,我还要去五嫂那儿,就不多坐了。”姬央转头看了看沈薇,她和裴氏虽然无甚话说,但同沈薇却还聊得来,她又是个喜欢跟人玩儿的性子,便对裴氏求道:“大嫂,能不能让大娘子陪我去五嫂那儿坐坐,我同五嫂不熟,如今厚着脸皮去打扰她,我怕” 姬央既然开了口,裴氏自然没有不允的道理,恰沈薇也是在院子里关得有些闷了,便也欣然前往。 只裴氏看着姬央的背影不知在发什么神,不过显然这位安乐公主的确和众人想象中的都不同,而裴氏对她的观感则是,说话做事未免太直率了一些。不过也可以想象,苏皇后的独女,万般娇惯着长大,谁也不敢给她气受,宫里又被苏皇后清扫得那般干净,她身边又没有勾心斗角,自然养出了一副率直的性子。 五少夫人祝氏的院子离裴氏的院子不远,姬央和沈薇二人走了不多时,转过游廊,从虚掩着的后门进了祝娴月的院子。 安乐公主进门,动静自然小不了,处处都是问安声,祝娴月听了也从东厢走了出来向姬央行礼。 彼此之间自然又是一番推让,不过祝娴月明显比裴氏通透,一个屋檐下的妯娌,也没有动不动就磕头的礼儿,所以推让几番后,便也由着姬央唤她为“五嫂”。 “五嫂刚才在练字么?”姬央问道。 “六婶怎么知道?”沈薇惊讶地问。 “我闻着墨香了。”姬央得意地笑道。 沈薇看着姬央红润粉嫩的脸颊,她的眼睛又大又亮,笑起来,眼角弯弯,唇角弯弯,叫人看了心情也忍不住跟着好起来。 大抵,美人都是能蛊惑人的情绪的吧。 既然说到了字,姬央和沈薇便拥着祝娴月去了她的书房。 祝娴月的书房布置得十分雅致,没有什么金石古董,也没有什么珍玉玩石,摆放的都是不值价的东西,但却胜在精致,比如一个竹雕东山报捷图的笔筒,刀法细腻,人物栩栩,就叫姬央爱不释手。 摆设普通,然而墙上挂着的却是价值连城的前朝大家的书画,姬央看着上头的钤印,心道:祝氏真不愧是有名的才女。 祝家是诗书传家的名门,历代都有女子入宫为女官,深受宫中贵人的敬爱,而眼前这位祝娴月是祝家本支的嫡女,模样虽然只能叫做清秀,但腹有诗书气自华,瞧着别有一股娴静淑雅之气,叫人一见而心生好感。 姬央和沈薇走到祝娴月的书案前,见上面铺着白纸,写着“孤光照还没,转益伤离别”,应该只是半阙未完的诗。 “五婶的字越发好了,怪不得连六叔都赞五婶的字清丽洒脱。”大娘子道。 祝娴月微微一笑,对大娘子的赞叹十分淡然。 倒是姬央看了之后,微微凝了凝神,踌躇着该不该直言,不过她的性子就是藏不住话的,“的确清丽,五嫂的小楷想必定然是一绝,不过写大字,就失之柔婉了。” 不过姬央转念一想,觉得沈度这种不以尚主为喜的态度,又叫她佩服,男儿的功业靠自己双手打拼出来那才是真正的令人钦佩,才算是真正的英雄豪杰。因而姬央的委屈不过一闪而过,便又化作了对沈度更多的倾慕。 这就是感情中的盲目性。 沈度从净室中出来后,见姬央虽然已经躺在了床上,但眼睛还十分精神地溜溜地转着,知她还未有多少睡意,便开口道:“今日你去大嫂和五嫂那儿了?”这话自然又是寒暄式,其实今日姬央的所作所为,都有人拣了要紧的报给沈度听了。 姬央往床内侧让了让,点头应了沈度的话。 待沈度躺上床,她嗅着他刚刚沐浴过后的水汽,脸上被蒸出了一层薄红来,想矜持地往后再退一点儿,却又觉得舍不得,索性挪过去枕在沈度的手臂上说话。 沈度也没料到姬央会如此主动,但他并不动声色,只道:“大嫂和五嫂都是喜静的性子。” 沈度就说了这么一句,似乎是在提醒姬央两位子的喜好,可细听下来却是在阻止姬央去串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3.初衷改 此为防盗章 “不是蟹呢。这道菜叫赛螃蟹, 是将鲜鱼剔骨和鸡子(鸡蛋)烩成的泥, 加了胡荽(芫荽)做的。” 姬央叹息了一声, “只是咱们中原人不吃蟹, 南人却以之为美, 六郎想来是吃过蟹的?” 姬央眼晶晶地望着沈度,沈度笑了笑,“这时节吃蟹都有些早了, 这道菜叫赛螃蟹还是过了一些。” 姬央想了想, “那就叫溜蟹糊吧, 只是就没那么响亮了。” 两人说话间, 姬央又道:“只可惜府里没有酒, 否则”否则自然更尽兴。洛阳的禁宫中美酒成池,可谁能想到偌大个侯府居然一滴酒也无。 “是我下的禁酒令,整个冀州都不许酿酒。如今百姓连饭都吃不饱,哪有多余的粮食来酿酒,何况, 北虏未平,士卒没有军粮如何肯打仗。”沈度道。 姬央愣了愣, 却没想到是这个原因——一个她想也想不出的原因。待她再忆及宫中酒池所浪费的粮食时, 简直汗颜得恨不能找个地洞钻下去,耳根子都羞红了。 沈度是何许人也,冀州沈郎能备受推崇, 让人心生亲近, 又怎么会叫人难堪得下不来台, 否则他也不会万机之中还抽空回来陪姬央用饭了。 “刚才我去给祖母请安,她夸你烤的鹿肉是天下第一,可惜我却是没有这口福。”沈度岔开话题。 这个话头姬央一听就来了精神,“下次我烤给你吃啊。”姬央一边替沈度布菜,一边叽叽咕咕地讲着今日的琐事。 “你去找五嫂学字了?”沈度复述了一遍姬央的话。 姬央点点头,“三人行必有我师焉,五嫂的小楷写得好,我自然要跟她学。” “只是小楷写得好么?”沈度反问,有那么一点儿嫌姬央眼高手低的意思。 姬央却是个实诚人,“大字的确不算出众。哦,对了,五嫂也这样说呢,她想要找字帖学习,却是苦于没有名帖。” “可惜我手上也没有名家字帖,早知道就留几册了。”姬央不无懊恼的叹息一声。 姬央虽然陪嫁丰厚,但这等字帖名画却是一件也无,苏皇后和后来被谥为幽帝的她父皇成日里只知寻欢作乐,哪里浸淫过书画,而姬央又实在是个大方的性子,历代宫里的藏品留着堆灰也无用,便被姬央大手一挥,送给她那些懂得鉴赏的师傅们去了。 因此此刻对于名家字帖堂堂安乐公主也是无能为力的。 一席饭下来就听见姬央叽叽呱呱了,沈度只偶尔应个两声。 晚饭,姬央照样用得慢吞吞的,沈度早晨没有耐性看她,这会儿在一旁细细打量,就瞧出不同来了。 姬央细嚼慢咽下来,居然用了两碗饭,在寻常闺阁女儿家里实在是罕见了。 “七分饱三分饥方是养生之道。”沈度好意提醒姬央道。 “所以我只用了七分饱呢。”姬央回道,一边用那小童煮的茗饮漱了口。这茗饮便是用茶叶煮的汤,时人并不过分讲究茗饮,南人稍微爱喝一些,北地人不太喜欢,姬央惯来喜欢南食,所以也学了喝茗饮,不过还是嫌它苦涩,多用来漱嘴,却能清新嘴巴。 沈度听得姬央居然只用了七分饱,也是有些叹服她的食量,不过静下心来看她用饭的确是美景,不仅秀色可餐,便是她吃饭的那股子满足劲,也会让人误以为她吃的不是胡饼而是广寒宫青娥作的天饼一般。 用过饭,天色虽然暗下来了,却也不到入睡时间。 这时就一直见姬央一会儿看沈度一眼,一会儿又看沈度一眼,每当沈度张口想说点儿什么的时候,她又像受惊的小鹿一般转过头去,生怕他说出要走的话。 好在沈度并未说出什么煞风景的话,“去园子里走走,消消食吧。” 姬央听了如蒙大赦一般,整张脸顿时放出无边光华来,欢喜得仿佛捡了十万钱一般,“是,园子里的花开得极好,挑灯赏花,别有趣味儿的。” 好嘛,沈度才说了一句,姬央就想到了夜挑灯笼映花红了。 八月已经入秋,晚来风凉,北地本就偏寒,露珠儿替姬央取了孔雀羽披风来,姬央却还不领情,“哪里就那么冷了?”更何况,若是冷了不是还有天然火炉么,姬央觑了一眼沈度,心里埋怨玉髓儿的“多事儿”。 “怎么不冷了,仔细凉着了。”露珠儿生怕姬央生病,这里也没有御医,看不好病才麻烦。 玉髓儿在一旁忙地阻止了露珠儿,她最得姬央欢心,只因最懂姬央的心思,玉髓儿在沈度后面冲着姬央好一阵挤眉弄眼,臊得姬央又羞又乐的。 男人的步伐本就比女子大,几步下来就拉出了距离,姬央得小跑两步才能追上,如是三番,安乐公主的好性子也变难免生出了坏脾气。 姬央索性停下来赖着不走了。 沈度的心思却不在散步上头,正沉思并州的事情。 并州刺史王恪才去不久,他的几个儿子迫不及待地就开始了内讧。此次沈度新婚,王恪的接班人——长子王成没来,只派了长史徐冲过来,而妙就妙在,王恪继室生的第七子,王真却亲自来贺了喜。两派人互不搭理,王成尚文而儒雅,王真却喜武,一直很受王恪宠爱。 不过沈度却以为,只怕并州最后的胜利者会是王恪的弟弟,王忱。 王忱其人,骁勇过人,多力善射,奔及驰马,是王恪手下的第一猛将,并州能遏制慕容族南下,半部功劳簿恐怕都是王忱打下的。 并州既是冀c凉之间的屏障,又可与幽c冀两州并肩抵御北部鲜卑,若是并州内讧时间太长,想到这儿,沈度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 鲜卑的慕容族最近打败段氏部落,若是一旦给他机会再统一宇文部,荡平北部,进而南下,幽c冀就艰难了。而且一旦并州内讧不可收拾,败者如果投靠凉州或者慕容族的燕国,这都是沈度不愿看见的。何况并州向来亲凉,石尊又是王恪的大舅子,也就是王成的舅舅。 沈度正在沉思,却忽然察觉袖子一动,侧头一看,只见姬央纤细的手指正拽着他的袖角,沈度的眉头一动,但看姬央撅着嘴,也不说话,满眼委屈地站在后面看着他。 沈度有些不耐,在心头叹息一声,面上却丝毫不显。 姬央只见沈度向她伸出手,顿时心花怒放,快走两步上去,将莹白的小手放入沈度的掌中。 沈度的手温暖而干燥,被他握着的感觉直甜到了姬央的心里头,比什么披风都管用。 沈度放慢了脚步,姬央也不说话,不再打扰明显在沉思的沈度。两人登上园子里的假山“叠翠”,在这里可以望见整个侯府的花园,里面灯火点点,静谧深邃,天上半轮皎月倒映在花园里的镜湖里,更添秋瑟。 不过姬央的心里却正是春花烂漫,刚才上假山时,沈度十分体贴地一路扶着她的手肘,这让姬央心里十分熨帖。 正欢喜时,听得东北角一缕幽幽的琴音飘起,哀婉低回,似诉似泣,仿佛一位织娘正等待她出外征战而久久不回的丈夫,继而悲信传来,哀痛愈深,雁北飞而形单影只。 姬央听得痴了,动情处也忍不住潸然泪下。 不知何时,沈度已经放开了和姬央交握的手,她也无知无觉。待曲终,姬央才转头问道:“是谁在抚琴啊?” “应是五嫂。”沈度道。 姬央不由叹服,“真是绕梁三日。” 晚间,两人自歇下不提,姬央本来还有些怕沈度又掇弄她,前两日太辛苦,虽然她的身体底子好,可到底也有些吃不消,隐隐还有些疼痛。 不过今夜沈度的兴致明显不高,姬央暗自松了口气,夫妻俩各盖一床被子,姬央却又不喜,偷偷地c轻轻地掀开自己的被子,钻入了沈度的被筒里,将脸贴在他的背脊上,又安心又暖和。 待沈度转过身来,姬央也不害臊地往他怀里钻去,仿佛只有贴得紧紧的才能宣泄她心里的欢喜。 被筒里的热气将姬央那藏在精致细白的锁骨窝里的幽香蒸腾出来,送入了沈度的鼻尖,他伸出手将姬央搂入怀里,手掌从她的腰部开始下滑。 姬央好歹也是当了两夜新妇的人了,她慌忙忙地想往后退,却被沈度的大掌扣住了背。姬央伸腿去踢沈度,却被他顺势将腿架在了腰上。 这岂不正叫做“自讨苦吃”,那床又响了好一阵子。 到天明时,沈度去练剑,姬央还睡得死沉死沉的,更不提跟着他去学剑了。 一时大家又开始热闹起来,特别是小一辈的几个娘子,虽然见着姬央还是有些拘束,但耐不住烤鹿肉实在太有趣,她们又开始叽叽喳喳地议论了起来。 所有人都望向戚母,戚母笑道:“去吧,去吧,可仔细着火,小心烫着手。” 一众小儿女开始欢呼,姬央起身道:“祖母也同我们一起去吧,祖孙同乐才有趣呢。” 姬央上前扶了戚母的手肘,她的声音娇娇糯糯,叫人听了就喜欢,戚母本就有心捧她,因而也笑着起了身。 只一旁冷眼瞧着的某人,心上起了气,通常戚母跟前这种撒娇的活儿都是她来做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4.初衷改(下) 此为防盗章  姬央不好意思地道:“这倒不是。 要看 书 ·1ka书nshu·就是那卖米糕的小贩我瞧着太可怜了,嗓子都喊哑了也没卖出去几个, 我就帮他全买了。你是没看到他脸上的那个笑容呢。”姬央一想起就开心。 因着姬央是一片善心, 倒让沈度不方便责怪她了,只是散财童子未必就叫人喜欢, 以至于沈度再次后悔当时仓促的决定, 带着安乐不次于带了个大麻烦。所以姬央说下次还要去东海,沈度哪里肯应。 是以尽管姬央美目盼兮,沈度也丝毫不为所动,当然也不能不留一丝情面地拒绝安乐公主,留了个话尾道:“那就要看你表现了。” 沈度所谓的表现自然是指姬央不要再不停地买买买, 以及那么缠人。 而姬央却被沈度的话给弄得玉面泛粉, 这还真不是姬央自己想太多, 实在是沈度嘴角的那丝玩味的笑容叫人容易心生误会。 姬央微微垂下眼皮细声道:“我昨晚上表现得还不好吗?”这话说得似乎十分委屈。 昨夜姬央嫌弃客栈的床不干净,又不想扫沈度的兴, 只能由着他在桌子上行起那等事来。而且似乎不在床榻之间,沈度更为尽兴。 那客栈根本就不隔音, 四周都是客房,姬央连哭泣求饶都不敢,她软得都站不住了还没被饶过。 沈度差点儿没被姬央的话给噎死, 她倒是会想,真当他是那好色纵欲之徒了? 只是昨夜暖玉泛红,嫣粉泥漉, 琼浆玉液, 莺泣燕鸣, 端的是叫人把持不住,不过略略一思,已经让沈度有丢丑的嫌疑,不得不正色道:“外头风大,你还是回车上坐吧。” 姬央看着沈度打马前去的背影,这才意识到沈度所谓的表现并非指床第之间。她的脸红得发烫,吹了好一会儿冷风才缓过劲儿去。 傍晚沈度一行就在大陆泽边扎营,除了晚上睡觉的时候,等闲沈度是不会进姬央的营帐的。 姬央也知趣地从来不去打扰沈度,可她又是个闲不住的人,见着湖上有渔夫打鱼归来,她就让玉髓儿上去搭话,将那竹筏买了下来,连竹筏尾巴上那两只鸬鹚一并买了下来。 只是苦于有渔网而没鱼竿,那渔夫倒是个机灵的,这一主一仆出手阔绰,他立即奔回不远的村子里给她们找了两杆鱼竿,又卖了个好价钱。一 看书 要·1要kanshu· 姬央却哪里会划船,她纯粹是为了好玩儿,且还不让玉髓儿和侍卫上船,她一个人战战兢兢地撑起篙,远离了岸边一c两丈,可后来那船就不听使唤了,一直在原地打转,姬央一边笑一边找着诀窍。 亏她还笑得出来,可是却苦了岸边的玉髓儿,看得心都快跳出嗓子眼儿了,生怕自家公主一个不小心栽水里去。 姬央好容易将船划到了离岸十几丈的地方,得意地叫着岸边的玉髓儿,“看我,看我。”意思是看她会划船了。 结果乐极生悲,姬央跳着向玉髓儿挥手的时候,一个没站稳,那竹筏上因有些微青苔又十分滑溜,姬央就那么栽下了竹筏,果然不出玉髓儿所料。 玉髓儿吓得一声尖叫冲破云霄,这下沈度想装没听见也不行了。 实际上沈度早就听到了湖上那串音铃笑声,只要姬央自己玩得开心不来罗唣他,他也乐得不去管她。 听得玉髓儿尖叫后,沈度掀帐出去,就见湖中十几个侍卫正奋力游向泽中空无一人的竹筏。 沈度立即猜到了发生的事情,脚尖轻点,身形一晃就落到了那竹筏上,运足目力看去,也不见湖中有姬央的影子。 玉髓儿在岸边又哭又喊,“公主c公主”眼瞧着也想跟着姬央一起投水而去了,却突然见姬央从竹筏底下冒出个头来,她这才停住哭声,开始不停打嗝儿。 沈度低下头瞪着冒出头的姬央道:“这样很好玩吗?” 姬央本来正玩得高兴还不想冒头的,却觉得头上一震,水压压得她险些透不过气来,这才不得不从水下探出头来。 这个把戏姬央以前经常玩的,行宫中有汤池,她就是在汤池里学会凫水的,之后就爱吓唬伺候她的宫女。也不知怎么回事,姬央最长可以在水里憋气憋半盏茶的功夫,比寻常人高出数倍,那些宫女c太监只当帝后c公主皆天之血脉也,也不怀疑为何姬央能憋气憋那么久。 姬央双手撑在竹筏上,抬头望向沈度,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她头发湿漉漉的,此时已是仲秋时节,湖水冻人,姬央脸色苍白得仿佛女鬼,有种艳异的美,所谓美人真是无论何等狼狈都难掩丽色,可沈度却无心欣赏。 回到营帐后,沈度大发雷霆,“有你这样玩的吗?” 玉髓儿端着姜汤站在门口不敢进去,心里只希望驸马能将她家公主骂醒,怎么可以这样玩啊,真是吓死个人了。她家公主什么都好,就是太爱玩了。 姬央打了个大大的喷嚏,揉了揉鼻子委屈地道:“你都不理我,我就想看看郎君会不会救我。”救自然是要救的,其实姬央就是想看沈度为自己着急。虽说姬央欢喜沈度带她出巡,可一路上沈度根本就没怎么陪她,叫他陪她坐一会儿马车他也不肯,姬央只好自己骑马陪他,他还嫌不耐烦。 女人一旦觉得自己不受重视,总是容易干出无聊的事儿。 沈度走到姬央面前坐下,面对面看着她,“若是我救你,也只是因为你是公主而已,若是换了其他女人这么蠢,还不如淹死她算了。” 这话可真是戳得姬央泪汪汪了,于是她又打了个喷嚏,还打出了鼻涕,赶紧地转过身去不让沈度看见,拿起手绢狠狠地擦了擦鼻子。 两人之间一下就陷入了沉默,就在沈度以为姬央要发飙或者大哭的时候,却见姬央红着眼圈转过头来道:“这次是我错了,下次我再也不这样玩了,好不好?” 姬央拉了拉沈度的袖子,自嘲地笑了笑,“的确是有些蠢呢,不仅惹你讨厌,我自己冻得也难受。”姬央的鼻子又痒了,她抬手揉了揉。 “你认错倒是快。”有错就认,叫沈度想再发火也没了立场,何况他面前的安乐公主才不过是十五岁的小姑娘。 姬央笑嘻嘻地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嘛。”她依偎过去搂住沈度的腰道:“郎君大人有大量就原谅我这一次吧。” 沈度不语,只冷哼一声。 有一种天生就会得寸进尺,姬央见沈度脸色不再那么严肃,便道:“有一点冷,你能不能抱着我?” “我还有公务要处理。”沈度挪开姬央的手,“好好吃药,早点休息。” 姬央委屈地点了点头,那眼神看得沈度觉得自己仿佛才是那个该内疚的人似的。 当夜沈度并没回姬央的营帐,一来是的确有诸多公务谋划,二来也是想冷一冷姬央,沈度已经多少有些了解姬央那得寸进尺的牛皮糖性子了。 只不过沈度以为自己是在冷落姬央,结果次日清晨他刚起床练功,就听见湖上有箫声传来。 那箫声轻快欢畅,仿佛轻舟穿云,莺鸣彩练,似乎有江南女儿采莲湖东,采莲湖西,女儿声嘻嘻,女儿香飘飘,令人恨不能拨开那声音去一睹江南采莲女的真容。 沈度行至湖边就见姬央正站在竹筏上吹箫,她身后是昨天那卖竹筏给她的渔翁,正在熟练地撑着篙在大陆泽中穿行。 虽然已经是仲秋,霜寒露重,但姬央却是一袭天青色叠纱裙,裙袂在风中摇曳,真是那巫山神女之态,芙蕖灼霞之艳,将远在岸边被箫声吸引来的人看得目眩心迷,只叹是瑶池仙女降凡尘。 一曲终了,那竹筏也驶向了岸边,姬央轻快地从竹筏上跳下来,仿佛翩跹羽毛般飘进了营帐。 沈度走进去的时候,只见姬央正搓着手上蹿下跳,嘴里呼着“好冷好冷,快给我拿暖炉和披风来。” 沈度不由好笑,“既然知道冷,怎么还穿得这样薄?” 姬央捧着暖炉看向沈度嘟嘴道:“这样才好看啊,穿秋衣裙子即使被吹起来也没那么飘逸好看。” 得,这话倒是直白。沈度不由扶额,姬央算是彻底颠覆了他对女子的印象,沈度周围的女人无论年幼年长,无不是知书达理,温婉贤淑之辈,哪有姬央这样跳脱的。“你昨晚才落了水,今天为了扮美连自己身子都不顾了吗?” 那三个男子大约没想到会有这样戏剧性地转变,姬央一行还真就往楼下走去了,别看他们金元宝拍出来的时候很有气势,那不过是输人不输阵而已,若真叫姬央拿走了那两锭金元宝,他们的盘缠可就没了。 “慢着。”三人中的瘦猴子喝道,“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儿?” 姬央回过头去朝那三人羞了羞脸,“男子汉大丈夫,说话到底算不算数啊?不是你说我家丫头闭嘴,就可以拿走这两锭金子的吗?怎么,想反悔啊?羞c羞c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5.野有趣 此为防盗章 透碧的溪水环绕着草庐, 庐前簇满玉色花的梨树下, 一老一少正潜心对弈。 “先把人安顿下来。”沈度落子后才缓缓开口道,余达应声而退。 闵皓捋了捋雪白的长髯道:“凤琢的棋力越发精进了,奇密诡谲, 叫人防不胜防, 老夫这一局又多输了一子。” 沈度笑了笑, “再手谈一局如何,先生?” “吾之所愿也。”闵皓欣然同意。 虽然溪畔对弈的两人不将中州天使放在眼里, 但余达却不敢耽搁,立即转身回了侯府,好歹对方也是中州天使, 信阳侯府不能不作表面文章, 否则太过怠慢,徒惹口舌而已。 卢有象在偏厅等候多时, 才见余达小趋而入,“卢大人, 实在抱歉, 主公出门访友, 归期未定, 小的已经派人去请。这厢还请大人稍作休息,晚上长史大人在大陆泽畔的天一楼设宴给大人接风洗尘。” 好一个归期未定,中州来使传旨, 冀侯居然倨傲若此, 卢有象胸中气闷, 但脸上却不敢有丝毫表现,含笑道:“有劳余总管了。” 因信阳是冀州的治所,而沈度以信阳侯而抚冀州军政,是以他人总是习惯称他为冀侯,实际上信阳侯才是他的封号。 余达将卢有象一行安排在别院的水镜台。卢有象凭台远望,但见远端峰峦隐映,松桧隆郁,秀若天成,近处回廊环绕,斗角飞檐,雕梁画栋,巧夺天工。历经数代人潜心经营的信阳侯府庄严富丽,气象万端,自不待言。 卢有象叹息一声,听得身旁随从道:“大人,这冀侯也欺人太甚,竟然敢如此怠慢天使。” 卢有象抬手制止了随从继续说话,捋了捋胸前黑髯,长叹了一声,他观这信阳侯府,井井有条,人行有序,乃是蒸蒸日上之气,而中州却是日薄西山,大好河山不过二十年便一败涂地,以至今日政令不出中州,更兼群獠环视,眼看祖宗家庙就要不保,此次他出行冀州,更是身膺皇命,有求于人,如何敢摆天使的架子。 想那二十年前,他随当时的张大人出使冀州时,老冀侯是何等殷勤,再看今日,卢有象又是一声长叹。 翌日清晨,沈度才从外回府,由小妾大于姬伺候着换了衣服,先去了泰和院给老夫人问安。 “若璞,此次中州来人,到底是什么事?”戚母问沈度道。这“若璞”二字却是家里人对冀国公沈度的称呼,因为他出生的时候,神僧珈蓝城曾经赞过,“此子质若璞玉”,所以从老国公开始,就以“若璞”为沈度的小字。 “凉州的石遵反了,皇上想要出兵讨逆,兵力不够,又怕腹背受敌,这次中州来人,应是来请我发兵剿逆的。”沈度道。 “那你的意思是?”戚母问。 “兵自然是要发的。”沈度一语终了,见戚母面有忧色又开口宽释道:“祖母放心,孙儿不是鲁莽之辈。如今我们羽翼未丰,又兼北有鲜卑c柔然虎视眈眈,天下还不是乱的时候,中州气数未尽,凉的势力却要压一压。” 戚母见沈度成竹在胸,不由心头感慨,当初的璞玉,今日终经凤琢而成良材,老侯爷在天之灵想必也能安息了。当初闵老为若璞选的字——凤琢,实在大有深意。 戚母叹息一声,“这我就放心了。你刚兼并了幽州,人心未稳,的确不是激进的时候。珈蓝城算过,虽然紫微受妖星所惑,晦暗不明,但王气未绝。” “孙儿明白。”沈度点头道。天下将乱,诸英雄群起而逐鹿,但求成心切,却未必有后福。 用过早饭,信阳侯府“庄敬堂”前已经摆好了香案,准备迎接圣旨。戚母和沈度的母亲薛夫人已经穿上了冠服,同沈度一起去了庄敬堂。 沈度料事如神,卢有象果然有皇帝手书,请沈度速速发兵攻凉。只是这圣旨上所宣的事情,却没有一个人预料到了。 昏君c妖后不按牌理出牌,任谁也想不到他们会有这一招。 “简直是岂有此理,我们沈家为了他们姬家的天下拼死拼活,到如今家里的成年男丁就只剩几人,他们居然还这样作践我们。苏姜自己祸害了天子还不够,竟然还敢将她的女儿嫁到我沈家来,她女儿是嫁不掉了吗?要这样硬塞给人!” 说话的是沈度的二婶江氏,她是个炮仗脾气,却也是个苦命人,沈度的二叔在十年前和鲜卑的慕容部交战中丧生,其子沈庚在沈度这一辈里行四,在平城一战里被砍伤了腿而不良于行。 泰和院里坐着的其他人虽然没有像江氏这样暴跳如雷,但是脸色都不好看。 沈家在择媳一事上从来都是慎之又慎的,祖训有云:妇贤则家兴,妇愚则家萎。所以沈度在原配云氏去世两年后都未曾续弦,便是因为戚母和薛氏还在精挑细选未来的侯夫人,哪知天降惊雷,妖后苏姜竟然将她的独生女安乐公主指婚沈度。 且说这苏姜,也端的是好本事,再醮之妇将个天子迷得神魂不守,短短二十年便将祖宗百年的基业败得一干二净。而苏姜本人,更是掩袖工谗,狐媚惑主,谗害忠良,心狠手辣,其恶罄竹难书。 众人齐齐看向戚母,“祖母,您倒是说句话啊。”沈度的大嫂裴氏开口道。沈度的大哥和他一母同胞,比他大了十来岁,十年前和他们二叔在同一场惨烈的战役里殁了,留下沈度的大嫂独自抚养幼子,裴氏比沈度也长了十来岁,古有长嫂如母之说,沈度又素来敬重她,所以在沈度的亲事上,裴氏也格外操心。 “苏姜虽是亡国祸水,但是安乐公主本人却甚少听闻,况她年少,性子或还改得过来。”戚母平静地道。 “阿母,有其母必有其女,那苏姜言传身教,养出来的安乐公主还能好到哪里去?要知道苏姜十三岁的时候,就已经私奔季叔,后又害得季叔父子反目,她却另嫁石遵。”沈度的三婶丁氏道。 在场之人闻言一默,苏姜十三岁时便以美色名天下,季叔少年才俊,苏姜私之,哪知后来那苏姜在季叔家,却又和家翁有染,事发,不得已出奔,为凉州石遵所获,恩宠逾常,由此便可一窥苏姜的品行。 “小时候的安乐公主,我倒是见过一面,小小年纪,便已经是个美人胚子,长大了出落得可能比乃母还盛。”薛夫人出声道。 “这可怎么得了,都说娶妻娶贤,比她母亲还盛,岂不更是红颜祸水,她母亲已将姬家的天下祸害殆尽,难道还要来祸害我们家?”江氏嚷道。 “要是若璞媳妇没去得那么早就好了。”三房的丁夫人道,她口里的若璞媳妇,便是沈度的原配云氏。那云氏出身范阳云家,生得花容月貌,端雅娴淑,知书达理,嫁入府中后执掌中馈,孝伺姑舅,和睦妯娌,府里上上下下谁不说一声国公夫人好。只可惜命不长,在生沈度长子时伤了身子。她去的时候上下无不惋惜,连戚母都流了一碗泪,道了一声可惜,佳妇再难得。 众人听见丁氏提及云氏,再对比当今指婚的安乐公主,真是云泥之别,更加无言。 “若璞,你怎么说?”戚母看着沈度道。 沈度嘴角那一丝难得消失的笑意,此刻已经半分也寻不着,他拂了拂衣袍上莫须有的灰尘,开口道:“现在还不是和中州闹翻的时候,天子嫁女,何敢不从。” 沈度语气淡淡,可谁都能看得出将来那位安乐公主怕是讨不了好的。 别看如今的沈家六郎嘴边经常挂着淡笑,一派清贵端凝,早年却是家里最让人头疼的大魔王,性子我行我素,无法无天,他爹在世时家法棍子打断了无数根,都没能逼得沈度低过头。 现如今中州皇帝想凭薄薄一纸就逼婚,将来这件事只怕不会善罢。 沈度一句话就将事情定了下来,连江氏也不再多言。 “那好,若璞他娘,你着手准备这门亲事吧。”戚母接着道:“替安乐公主专门营建一所公主府,再同中州商量一下迎娶的时间,公主府营造完毕之前,不能委屈安乐公主,日子最好定在后年,想必苏后也会想要多留她那独生女一阵子。”若是时局有变,或许冀州就不用迎娶这位妖后之女了。 众人走后,独薛夫人和沈度留下。 沈度语戚母道:“祖母,拖延婚期恐怕不妥。凉州刚反,若要保全中州全赖我冀州出兵,冀与凉并不相接,出兵必然要假道并州或中州。并州王恪定然不肯借道,所以只能途径中州。苏姜将安乐公主下降,恐怕就是为了安彼此之心。” 魏帝心中自然也怕沈度借道中州之后顺手连他一起收割了,这才不惜下嫁最宠爱的安乐公主。想来是对安乐公主的御夫之术十分有信心。 那卢有象还亲自送来了安乐公主的画像,却是背着戚母等人私下献给沈度的。天下男人不管好色与不好色,怕都抵抗不了画中殊色的诱0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6.撞南墙 此为防盗章  哪知道姬央虽闭着眼睛, 却闻得有脂粉香靠近,她想也没想地抖了抖腿娇嗔道:“不要她喂。” 沈度自然可以训斥姬央,但看她意娇神懒,眼睛都睁不开了, 说话也不复清甜,求饶求得哑了嗓子,更兼露在外头的肌肤红痕斑斑, 也是可怜。 “给我吧。”沈度朝青青道。 青青低眉顺目的将水杯递了上去,退下后心里却是汹涌万端, 她们何曾见过侯爷对姬妾有此等轻蜜爱怜的时候, 便是当初云氏在的时候,也没有这般恩爱光景。 姬央满意地喝了大半杯的水, 这才昏昏睡去。 只沈度看着她的睡颜却是久不能寐。他虽然因为修习九转烈阳诀而需与女子交合以融汇阴阳,但自身却非那贪欲纵情之辈。 每每都是极有分寸的,唯独到了姬央这里, 似乎一沾她的身子就被黏住了似的, 恨不能长眠在她胸口,要将她嚼碎了吞进肚子里方能一填欲壑。 沈度猜测苏后必然传了姬央什么迷惑男子的秘法妖术, 只是他暂时并没发现端倪,需要静观以待。 此后, 沈度一连两日都没回内院,皆歇在外院书房。 到第三日晚上, 沈度刚踏进内院的门, 就被柳瑟瑟的丫头娟儿截住了, 说是柳姬身子不适请他去看看。 祁北媛得了这消息,可是乐坏了,“我还以为这柳瑟瑟是个聪明的,结果却是个蠢货。这时候去给安乐公主添堵不是老寿星茅厕里打灯笼么。咱们且看看公主娘娘的手段吧。” 可惜姬央这个公主娘娘做得实在不到位,她身边的玉髓儿等几个丫头也是初来咋到,没什么人脉可用,这后院的消息对她们而言是十分闭塞的。 所以姬央完全不知道沈度在走进北苑之前还去了柳瑟瑟那里。 “这被子怎么回事?”沈度洗漱出来之后看着床上阔大无比的被子问。 姬央道:“我让她们把两床被子缝成了一张,这样我们两个人盖一床就不会嫌窄了。”她不喜欢床上铺着两个被筒,太生分了。 姬央讨赏似地上前拉了沈度的手去摸那被子,“是不是很轻?这是我叫人这三天赶出来的呢。里面装的蚕丝还算轻薄c保暖,不过这不是顶好的,实在是时间不够,我已经叫人赶制鸭绒被了,那才是真正的暖和,我在宫里用的就是鸭绒做的被子。”陪嫁里也有几床的,可惜遗失在漳水畔了。 “蚕丝?”沈度皱了皱眉头,但并没再多说什么,只道:“安置吧。” 躺在床上,姬央有点儿不明白自己是哪里惹得沈度不悦了,她侧身看着沈度小心翼翼地道:“你不喜欢蚕丝吗?那等鸭绒的做好,我们就用鸭绒的好不好?” 想要指望从小养尊处优,不识人间疾苦的安乐公主短时间就能懂得沈度不悦的原因却是强人所难了。 沈度也明白这一点,所以替姬央拉了拉被子,“睡吧,明天我带你出去转一转。” 这真是天上掉馅儿饼了,姬央万万没想到沈度会抽出时间来陪她出去转,一时间欢喜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仰起头便在沈度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她眼里的欢喜太过纯粹,以至于沈度都有些后悔自己明日的打算了,但也仅仅只是有些而已。 清晨用过早饭,沈度嘱咐姬央收拾行李,“这一趟可能要去一个多月,甚或更久。” 姬央“哇喔”一声,蹦起来就抱住了沈度,“太好啦,终于可以出去玩啦。”她从小被关在宫里,最期盼的就是能出宫到处走走看看,却一直不能成行,没想到才嫁过来几天,沈度居然就要带她出远门儿。 天下还有比这更美好的事情吗? 姬央的眼里亮着星星,璀璨夺人,沈度却毫无眷恋地掰开了她的手,将她推离怀抱,“不是出去玩儿,我要去巡边,顺便带着你去看看。” 姬央听了却是一点儿也不失望,能出远门对她来说已经是极大的欢喜,何况沈度有公务在身却还肯带着她一同前往,这本身就说明了很多问题不是? “可我还是一样的那么欢喜。”姬央脸上已经笑开了花,喜滋滋地又在沈度脸上啄了一口,然后跟蝴蝶似地偏旋而去,“我去收东西,咱们是去北边儿吧?那我要多带些厚衣裳。” 冲着姬央这样的人多大的脾气都不好发,行事做派的确是公主的风格,跳脱得厉害,却一点儿大家闺秀之气也没有,沈度不由得揉了揉眉心,也不知道自己的安排能不能奏效。 薛夫人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险些被气得喘不过起来,对着前来辞行的沈度道:“六郎,你这是去巡边带着公主去算是怎么回事儿啊?怎么先前从没听你提过,是她缠着你要去的么?” “不是,我带她去看看民生疾苦,苏后将她养得一点人间疾苦不知,总要叫她知道她父皇母后对这天下的黎民百姓究竟犯下了什么样的罪行。”沈度道。 这话自然是有理的,但在薛夫人看来却是完全没必要对安乐公主费这等苦心的,就当养一只金丝雀便好,一旦大厦倾毁,这只金丝雀也就没了用处,反而只是累赘。 “有这个必要吗?”薛夫人道:“她是苏后之女,多少人恨不得啖其皮肉,只怕反而让民心不稳。” 这话其实说得有些自欺欺人了。皇帝皇后高高地远在宫中,老百姓也就是听个传说,也更不知道安乐公主是何方神圣了。黎民心里更憎恨的却是当地不恤民力的贪官污吏,虽然这些贪官正是皇帝任命的。 只有那官场中人,知道苏后是个什么样的人,才会恨她败坏祖宗基业。 沈度道:“中州气数未尽,还有李家撑着,谁也说不准还要等多少年,可安乐如今却是冀国公夫人,总不能一点儿民生不知。” 薛夫人却说不过沈度,只担心自己儿子为姬央所惑,“但愿你是真的这么想。” “阿母这话是何意?”沈度问道。 薛夫人跟自己儿子讲话也没那么多讲究,直言不讳地道:“安乐艳夺天下,我是怕你把持不住,步了皇帝后尘。” 沈度哂笑一声,“阿母多虑了。” 却说沈度辞了老夫人和薛夫人,领了姬央沿冀并两州交界处往北走,经大陆泽往巨鹿。 大陆泽是天下九泽之一,汇九水于一泽,其广千顷,其势浩浩,一眼望去不见其缘,真道是“茫然涵虚混太清”。 洛阳宫中虽有鸿池,冀州之内亦有衡水,其广阔无垠却又哪里及得上这天下九泽之一的大陆泽。 姬央一看到那波光潋滟的湖泊,不由赞道:“其广如海矣。”她没有见过海,只在书上看到过,所以才会有井底蛙之叹。 沈度侧头道:“远不如海也。” 姬央眨了眨眼睛,似乎在说这么大都还不如海啊?旋即脸色绯红不好意思地道:“我没有见过海。” 女子本就很少外出,没见过海是理所应当,沈度正想随便安慰一下,结果就听姬央欢喜地道:“郎君,听说冀州就东临大海,你下次若是往东巡边,可不可以也带我去看看?” 这可真是得寸进尺了,却哪里还有下一次,实际上这一次沈度就已经颇为后悔了。姬央是看什么都稀奇,看什么都好看。一双水洗似的大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他,饶是沈度心硬如铁,但奈何昏君妖后还在,姬央还是安乐公主,所以表面文章沈度还是得做的。所以同意姬央在黄昏落脚后出去逛逛。 这可就不得了了,沈度完全不懂女人可怕的购买力。 安乐公主回到客栈的时候,身后跟着的丫头c婆子包括侍卫在内,手上全抱满了的东西,塞满了半个马车。 吃的有各色蜜饯c米糕c桃片,瓜仁玩的有泥人c面人c糖人c摩睺罗戴的有木钗c银簪c绸花c绣花囊甚至连布都买了几匹,也不知那位用来做什么的,因为这些布即使是做安乐公主的擦脚布都够不上资格。 姬央追上去两步拉着沈度的袖口又问道:“等下我去钓鱼,郎君要一起吗?” “用过早饭就该拔营了。”沈度回过头抽出自己的袖子道。 姬央赶紧说:“我吃饭很快的,钓鱼也很快,我还想跟你比赛来着。” 沈度没理会姬央。 等拔营离开的时候,姬央抱着一个瓦罐到沈度跟前炫耀,“郎君,你看我钓上来的鱼。” 沈度拨空扫了一眼,却见里面有好几条大鱼,最小的也有七c八两重,“都是你钓的?”沈度有些不信,姬央钓鱼的时间据他观察应该不超过一炷香的功夫。 姬央点点头,“还钓上来了一条大的呢,我送给那渔翁了,他可高兴坏了,说是很久没见到过那么大的鱼了呢。”姬央连买的竹筏和鸬鹚都送给那老头了,他能不高兴坏吗? “这几条留下来晚上给你熬汤好不好?”姬央期盼地看着沈度,这就是邀请他一起用晚膳的意思了。 沈度只淡淡地道:“再说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7.春之季 此为防盗章  姬央不误惋惜地道:“走了啊。”好容易吃饭的时候能有个陪客,结果那三人就跑了。 玉髓儿大松了一口气。 姬央叫来那小二的唱菜谱, 这年月没有纸写板雕的菜谱, 全靠小二一张嘴给客人唱名,他们唱菜谱就跟唱曲儿一样, 抑扬顿挫,带着节律。 “客官你听我唱嘞, 德胜楼里厨子多诶,大厨子会做各种鲊嘞,裹鲊c蒲鲊c猪肉鲊c羊肉鲊c茄子鲊c扁豆鲊。二厨子会做各种菹嘞, 蕨菹c木耳菹c瓜芥菹c麋鹿菹。三厨子的蒸鸡c蒸鸭c蒸鱼c蒸猪头最拿手诶,四厨子的鹿脯c铜鱼脯c度夏白脯” 说不得德胜楼的菜式的确颇为丰富, 小二唱菜名的时候带着满脸的骄傲, 然而听在姬央耳朵里也就尔尔,聊且看看而已。 “行了,把你们大厨子c二厨子c三厨子,各种厨子的拿手菜都上来一碟。”姬央道。 “呃。”小二的看了看姬央和她身后的几个丫头, “这位小姐, 怕是有些吃不完吧。” “吃不完就拿来看啊, 罗唣什么?”玉髓儿瞪了那小二的一眼,在宫里吃饭的时候本来顿顿就有看菜, 那就是拿来给主子们看的。到了这冀州来, 别说看菜了, 吃的东西宫里拿来喂耗子, 耗子都嫌硌牙呢。 那小二的遇到冤大头自然乐得相从, 也不再多言。 玉髓儿等那小二的走了,立即朝姬央抱怨道:“小姐,你今天邀那三人一同用饭做什么?粗鄙不堪,一身的泥味儿不说,若是被驸,被主公知道了,可怎生是好?幸亏那三人识相。” 姬央好笑地看向玉髓儿道:“知道啦,怎么没了女史大人,你反而比她们更啰嗦?” 玉髓儿心里腹诽,她不啰嗦行吗?她家公主出了宫之后就跟放出笼子的鸟一般,可着劲儿的撒欢,叫人魂都快吓掉了。 “也不知道那三人是个什么来历,先开始脾气还挺硬的。”转眼玉髓儿又好奇了起来。 姬央道:“听口音不像是冀州人,倒像是凉州那边的口音,面有菜色,鞋都磨破了,有金子却不舍得花,刚才桌上的菜怕是这楼里最便宜的,你觉得是为什么?” 玉髓儿眼睛一亮,“他们是来找门路的?” 姬央点了点头道:“应该差不多吧。”那么老远来找门路,也不知所为何事。 “那可别求到咱们府上来,哼。”玉髓儿可是顶看不惯那三人的。 结果人家没求到侯府上,姬央她们却先欠了那三兄弟的人情了。 所谓财不可露白,一露出来就容易遭歹人觊觎。虽说冀州的治安算是好的,可也挡不住玉髓儿露出来的那是一个金锞子,足够一户人过好几年了。 总有那因为各种原因而不得不铤而走险的,在酒楼里盯上了姬央一行,一直缀在她们身后,趁着姬央她们逛绸缎铺子出来的时候,从背后一把抓了玉髓儿系在腰上的荷包就跑。 玉髓儿惊呼一声,都忘记去追了,倒是姬央反应足够快,当即就追了上去,太刺激了,竟然一出门就遇到偷儿,姬央是越追越有劲儿。 丢荷包是小,自家公主跑去追小偷才事大,玉髓儿无奈地跺了跺脚,跟着追了上去,一路追一路喊,“小姐,小姐,算了,算了。” 姬央正追得起劲儿呢,哪儿能听玉髓儿的,她好容易遇到件好玩的事儿。 玉髓儿哪有姬央灵巧轻盈啊,再说也没有那个体力,追了三条街就已经气喘吁吁跑不动了,恰看得那卢氏三兄弟从旁边巷子出来,赶紧地跑上去,“三,三位大哥,帮,帮我们家小姐。”玉髓儿实在喘得不行了,“偷,偷” 按说卢氏三兄弟本和玉髓儿有点儿不对付,但他们身具侠气,侧头看见姬央在前面追一男子,想是遇着偷儿了,立即也拔腿就追了上去。 那偷玉髓儿荷包的偷儿回头看了一眼紧追不舍的姬央,后悔得都肠子都快断了,他原是想着不过几个女的,便是明抢了那荷包也没什么,可哪里知道遇上了硬茬,这姑娘跑得比他还欢实,他都气喘如牛了,后面那位的呼吸听着也不过比先才稍微快了一些而已。 这偷儿也算是这片街的地头蛇了,专门带着姬央穿街绕巷,却没能如愿地将人绕晕,这还是体弱多病的千金小姐么? 那偷儿跑着跑着已经有认命的打算,姬央眼见着就要追上他了,可堂堂安乐公主也不能屈尊用手去拦那小偷不是? 只是那小偷自寻死路,一个劲儿往小巷子里钻,姬央跑着跑着往旁边那墙上一蹬,借力之后一个飞步踩在那小偷的背上,小偷应声而倒。 漂亮!姬央暗自为自己喝了一声彩。 不过那小偷也是能耐,匍匐到地上后立即滚了起来,作势就要跟姬央拼命,他可没有不打女人的破规矩,就算这女的跑得快,但总不能男人当街打架扭成一团吧? 呃,这个姬央还真没料到,险些被那狗急跳墙的偷儿给扑倒,亏得卢氏三兄弟及时追了上来,跑得最快的就是老三张耿。 经此一番,冤家就算是解了。 姬央领着玉髓儿等人上前谢过了卢铁山三人,“今日真是多谢三位壮士了,我也无以为报,只胜在是冀州人而已。翌日三位如果有事,可以到信阳侯府寻我们,就说找玉髓儿便可。” 卢铁山和何敬仁面面相觑,没想到这位小姐还真就是信阳侯府的千金。只是看这姑娘实在有些不着调,他们也没指望她什么,当即别过不提。 姬央用过晚饭才回的北苑,她已经洗漱上床了才见沈度从外面踱进来,又复起身迎了上去,眼巴巴地喊了声,“六郎。” 沈度道:“今天外面好玩吗?” 姬央俏皮地吐了吐舌头,“你都知道啦?” “下次再出去,必须叫侍卫跟着,哪有自己跑去追偷儿的道理?”沈度一边说一边往净室去。 姬央亦步亦趋地跟着,“你怎么知道我追偷儿啦?” 沈度开始解着自己的衣带,腰带取下来顺手就递给了姬央,姬央也二话没说就接了过来替他放好。 “人都送到衙门里了,我能不知道?”沈度反问。 姬央“哦”了一声,“我那几个丫头都腿短,我要是不去追,岂不是叫那小贼跑了?” “你就没想过自己的安危么?那小贼若是还有同伙,你们几个弱女子追过去正好落入陷阱,你想过没?” 沈度问了半天,没听见姬央回答,侧过头去一看,却见她脸红得跟煮熟的虾一般,眼睛直愣愣地看着他。 姬央的确是看呆了,她跟着沈度进来的时候并没想过会看到这一幕,她虽然和沈度已经是真正的夫妻了,可也没有这样明灯亮火地看过他的身体,那两个晚上都是在帐子里,借着昏黄的灯光看过几眼,且也没机会认真看过。 在姬央的认知里,男人的身体可没什么好看的,至少是毫无美感的。 但这一刻沈度毫无赘肉的精瘦身体却颠覆了姬央的认知。他的背很宽阔,脊柱线漂亮地延伸下去,四肢修长而有力,肌肤在灯光下反射出一种瓷器的铜色釉光,浑身上下都呈现出一种姬央从没见过的“力量之美”。 即使沈度不是她的夫婿,姬央也得诚心地赞叹一句,“伟哉美矣”。 沈度在姬央直愣愣的眼神里直接转过了身正面她,正准备说话,就见姬央惊呼一声,瞬间闭上了眼睛转身就往外跑。 毕竟才新婚几天,若是姬央就能直面那凶物可就怪了。 沈度上床的时候就看见姬央正蒙着被子装死,他也乐得假作不知,省得再应酬姬央,不过才几日功夫,沈度已经发现了,姬央就是个活泼过度的话痨。 姬央本是有些羞涩,所以才将被子拉过头顶的,结果沈度上床之后完全不理会她,她只好怏怏地自己掀开被子,往沈度的被筒里钻了进去。 真是搞不懂为什么要放两床被子,姬央微微撅起嘴巴。 因为修习苏后传授的玄月功,身子一年四季都是沁凉凉的,她自己虽然不觉得多冷,可对沈度的体温却很向往,哪怕是睡着了,也习惯性往他怀里钻。 沈度被姬央那一拱一撅的动作给磨出了火,伸手往姬央的腿间探去,“不疼了?” 姬央听懂了沈度的暗示,思及先才看到的那一幕,未免又羞红了脸,虽然还有些许的不适,但比今早可是好上了许多,但出于女子的矜持,她还是低声道:“还有一点点呢。” “那就好好儿睡吧。”沈度缓缓抽回手。 “哦。”姬央心里有些欢喜,觉得沈度这是心疼她呢,为了表示自己很欢喜,她又更努力地往沈度怀里钻了钻,贴得严丝合缝地这才噙着笑满足地闭上眼睛开始睡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8.争宠日 此为防盗章 姬央道:“这都是百姓自己家里染的布, 我看那个大婶儿叫卖得可怜就全买了。而且这颜色染得挺好的,你看看?”姬央将布抱到沈度眼前。 “我是问你买来干什么?”沈度看着那靛蓝花布道:“你又不用这些, 难道买来扔?” 姬央睁大眼睛道:“怎么可能?我以后可能都没机会来这里呢, 买来做个纪念也好啊, 看着它们我就会想起这一趟呢, 这可是我们第一次出来呢。”姬央甜滋滋地笑着。 如此一来你叫沈度还能说什么?只能皱着眉头道:“这些米糕又存不久, 你买那么多也是为了留个念想?” 姬央不好意思地道:“这倒不是。就是那卖米糕的小贩我瞧着太可怜了,嗓子都喊哑了也没卖出去几个, 我就帮他全买了。你是没看到他脸上的那个笑容呢。”姬央一想起就开心。 因着姬央是一片善心, 倒让沈度不方便责怪她了, 只是散财童子未必就叫人喜欢,以至于沈度再次后悔当时仓促的决定, 带着安乐不次于带了个大麻烦。所以姬央说下次还要去东海,沈度哪里肯应。 是以尽管姬央美目盼兮,沈度也丝毫不为所动, 当然也不能不留一丝情面地拒绝安乐公主,留了个话尾道:“那就要看你表现了。” 沈度所谓的表现自然是指姬央不要再不停地买买买, 以及那么缠人。 而姬央却被沈度的话给弄得玉面泛粉,这还真不是姬央自己想太多, 实在是沈度嘴角的那丝玩味的笑容叫人容易心生误会。 姬央微微垂下眼皮细声道:“我昨晚上表现得还不好吗?”这话说得似乎十分委屈。 昨夜姬央嫌弃客栈的床不干净, 又不想扫沈度的兴, 只能由着他在桌子上行起那等事来。而且似乎不在床榻之间, 沈度更为尽兴。 那客栈根本就不隔音, 四周都是客房, 姬央连哭泣求饶都不敢,她软得都站不住了还没被饶过。 沈度差点儿没被姬央的话给噎死,她倒是会想,真当他是那好色纵欲之徒了? 只是昨夜暖玉泛红,嫣粉泥漉,琼浆玉液,莺泣燕鸣,端的是叫人把持不住,不过略略一思,已经让沈度有丢丑的嫌疑,不得不正色道:“外头风大,你还是回车上坐吧。” 姬央看着沈度打马前去的背影,这才意识到沈度所谓的表现并非指床第之间。她的脸红得发烫,吹了好一会儿冷风才缓过劲儿去。 傍晚沈度一行就在大陆泽边扎营,除了晚上睡觉的时候,等闲沈度是不会进姬央的营帐的。 姬央也知趣地从来不去打扰沈度,可她又是个闲不住的人,见着湖上有渔夫打鱼归来,她就让玉髓儿上去搭话,将那竹筏买了下来,连竹筏尾巴上那两只鸬鹚一并买了下来。 只是苦于有渔网而没鱼竿,那渔夫倒是个机灵的,这一主一仆出手阔绰,他立即奔回不远的村子里给她们找了两杆鱼竿,又卖了个好价钱。 姬央却哪里会划船,她纯粹是为了好玩儿,且还不让玉髓儿和侍卫上船,她一个人战战兢兢地撑起篙,远离了岸边一c两丈,可后来那船就不听使唤了,一直在原地打转,姬央一边笑一边找着诀窍。 亏她还笑得出来,可是却苦了岸边的玉髓儿,看得心都快跳出嗓子眼儿了,生怕自家公主一个不小心栽水里去。 姬央好容易将船划到了离岸十几丈的地方,得意地叫着岸边的玉髓儿,“看我,看我。”意思是看她会划船了。 结果乐极生悲,姬央跳着向玉髓儿挥手的时候,一个没站稳,那竹筏上因有些微青苔又十分滑溜,姬央就那么栽下了竹筏,果然不出玉髓儿所料。 玉髓儿吓得一声尖叫冲破云霄,这下沈度想装没听见也不行了。 实际上沈度早就听到了湖上那串音铃笑声,只要姬央自己玩得开心不来罗唣他,他也乐得不去管她。 听得玉髓儿尖叫后,沈度掀帐出去,就见湖中十几个侍卫正奋力游向泽中空无一人的竹筏。 沈度立即猜到了发生的事情,脚尖轻点,身形一晃就落到了那竹筏上,运足目力看去,也不见湖中有姬央的影子。 玉髓儿在岸边又哭又喊,“公主c公主”眼瞧着也想跟着姬央一起投水而去了,却突然见姬央从竹筏底下冒出个头来,她这才停住哭声,开始不停打嗝儿。 沈度低下头瞪着冒出头的姬央道:“这样很好玩吗?” 姬央本来正玩得高兴还不想冒头的,却觉得头上一震,水压压得她险些透不过气来,这才不得不从水下探出头来。 这个把戏姬央以前经常玩的,行宫中有汤池,她就是在汤池里学会凫水的,之后就爱吓唬伺候她的宫女。也不知怎么回事,姬央最长可以在水里憋气憋半盏茶的功夫,比寻常人高出数倍,那些宫女c太监只当帝后c公主皆天之血脉也,也不怀疑为何姬央能憋气憋那么久。 姬央双手撑在竹筏上,抬头望向沈度,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她头发湿漉漉的,此时已是仲秋时节,湖水冻人,姬央脸色苍白得仿佛女鬼,有种艳异的美,所谓美人真是无论何等狼狈都难掩丽色,可沈度却无心欣赏。 回到营帐后,沈度大发雷霆,“有你这样玩的吗?” 玉髓儿端着姜汤站在门口不敢进去,心里只希望驸马能将她家公主骂醒,怎么可以这样玩啊,真是吓死个人了。她家公主什么都好,就是太爱玩了。 姬央打了个大大的喷嚏,揉了揉鼻子委屈地道:“你都不理我,我就想看看郎君会不会救我。”救自然是要救的,其实姬央就是想看沈度为自己着急。虽说姬央欢喜沈度带她出巡,可一路上沈度根本就没怎么陪她,叫他陪她坐一会儿马车他也不肯,姬央只好自己骑马陪他,他还嫌不耐烦。 女人一旦觉得自己不受重视,总是容易干出无聊的事儿。 沈度走到姬央面前坐下,面对面看着她,“若是我救你,也只是因为你是公主而已,若是换了其他女人这么蠢,还不如淹死她算了。” 这话可真是戳得姬央泪汪汪了,于是她又打了个喷嚏,还打出了鼻涕,赶紧地转过身去不让沈度看见,拿起手绢狠狠地擦了擦鼻子。 两人之间一下就陷入了沉默,就在沈度以为姬央要发飙或者大哭的时候,却见姬央红着眼圈转过头来道:“这次是我错了,下次我再也不这样玩了,好不好?” 姬央拉了拉沈度的袖子,自嘲地笑了笑,“的确是有些蠢呢,不仅惹你讨厌,我自己冻得也难受。”姬央的鼻子又痒了,她抬手揉了揉。 “你认错倒是快。”有错就认,叫沈度想再发火也没了立场,何况他面前的安乐公主才不过是十五岁的小姑娘。 姬央笑嘻嘻地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嘛。”她依偎过去搂住沈度的腰道:“郎君大人有大量就原谅我这一次吧。” 沈度不语,只冷哼一声。 有一种天生就会得寸进尺,姬央见沈度脸色不再那么严肃,便道:“有一点冷,你能不能抱着我?” “我还有公务要处理。”沈度挪开姬央的手,“好好吃药,早点休息。” 姬央委屈地点了点头,那眼神看得沈度觉得自己仿佛才是那个该内疚的人似的。 当夜沈度并没回姬央的营帐,一来是的确有诸多公务谋划,二来也是想冷一冷姬央,沈度已经多少有些了解姬央那得寸进尺的牛皮糖性子了。 只不过沈度以为自己是在冷落姬央,结果次日清晨他刚起床练功,就听见湖上有箫声传来。 那箫声轻快欢畅,仿佛轻舟穿云,莺鸣彩练,似乎有江南女儿采莲湖东,采莲湖西,女儿声嘻嘻,女儿香飘飘,令人恨不能拨开那声音去一睹江南采莲女的真容。 沈度行至湖边就见姬央正站在竹筏上吹箫,她身后是昨天那卖竹筏给她的渔翁,正在熟练地撑着篙在大陆泽中穿行。 虽然已经是仲秋,霜寒露重,但姬央却是一袭天青色叠纱裙,裙袂在风中摇曳,真是那巫山神女之态,芙蕖灼霞之艳,将远在岸边被箫声吸引来的人看得目眩心迷,只叹是瑶池仙女降凡尘。 一曲终了,那竹筏也驶向了岸边,姬央轻快地从竹筏上跳下来,仿佛翩跹羽毛般飘进了营帐。 沈度走进去的时候,只见姬央正搓着手上蹿下跳,嘴里呼着“好冷好冷,快给我拿暖炉和披风来。” 沈度不由好笑,“既然知道冷,怎么还穿得这样薄?” 姬央捧着暖炉看向沈度嘟嘴道:“这样才好看啊,穿秋衣裙子即使被吹起来也没那么飘逸好看。” 得,这话倒是直白。沈度不由扶额,姬央算是彻底颠覆了他对女子的印象,沈度周围的女人无论年幼年长,无不是知书达理,温婉贤淑之辈,哪有姬央这样跳脱的。“你昨晚才落了水,今天为了扮美连自己身子都不顾了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9.自欺人(上) 此为防盗章 “还要。”姬央娇呖呖地道。 被沈度横扫一眼, 青青赶紧上去桌前倒了一杯温水,想要喂给安乐公主。 哪知道姬央虽闭着眼睛,却闻得有脂粉香靠近,她想也没想地抖了抖腿娇嗔道:“不要她喂。” 沈度自然可以训斥姬央, 但看她意娇神懒,眼睛都睁不开了, 说话也不复清甜,求饶求得哑了嗓子, 更兼露在外头的肌肤红痕斑斑, 也是可怜。 “给我吧。”沈度朝青青道。 青青低眉顺目的将水杯递了上去, 退下后心里却是汹涌万端,她们何曾见过侯爷对姬妾有此等轻蜜爱怜的时候, 便是当初云氏在的时候,也没有这般恩爱光景。 姬央满意地喝了大半杯的水,这才昏昏睡去。 只沈度看着她的睡颜却是久不能寐。他虽然因为修习九转烈阳诀而需与女子交合以融汇阴阳,但自身却非那贪欲纵情之辈。 每每都是极有分寸的, 唯独到了姬央这里, 似乎一沾她的身子就被黏住了似的,恨不能长眠在她胸口, 要将她嚼碎了吞进肚子里方能一填欲壑。 沈度猜测苏后必然传了姬央什么迷惑男子的秘法妖术, 只是他暂时并没发现端倪, 需要静观以待。 此后, 沈度一连两日都没回内院, 皆歇在外院书房。 到第三日晚上, 沈度刚踏进内院的门,就被柳瑟瑟的丫头娟儿截住了,说是柳姬身子不适请他去看看。 祁北媛得了这消息,可是乐坏了,“我还以为这柳瑟瑟是个聪明的,结果却是个蠢货。这时候去给安乐公主添堵不是老寿星茅厕里打灯笼么。咱们且看看公主娘娘的手段吧。” 可惜姬央这个公主娘娘做得实在不到位,她身边的玉髓儿等几个丫头也是初来咋到,没什么人脉可用,这后院的消息对她们而言是十分闭塞的。 所以姬央完全不知道沈度在走进北苑之前还去了柳瑟瑟那里。 “这被子怎么回事?”沈度洗漱出来之后看着床上阔大无比的被子问。 姬央道:“我让她们把两床被子缝成了一张,这样我们两个人盖一床就不会嫌窄了。”她不喜欢床上铺着两个被筒,太生分了。 姬央讨赏似地上前拉了沈度的手去摸那被子,“是不是很轻?这是我叫人这三天赶出来的呢。里面装的蚕丝还算轻薄c保暖,不过这不是顶好的,实在是时间不够,我已经叫人赶制鸭绒被了,那才是真正的暖和,我在宫里用的就是鸭绒做的被子。”陪嫁里也有几床的,可惜遗失在漳水畔了。 “蚕丝?”沈度皱了皱眉头,但并没再多说什么,只道:“安置吧。” 躺在床上,姬央有点儿不明白自己是哪里惹得沈度不悦了,她侧身看着沈度小心翼翼地道:“你不喜欢蚕丝吗?那等鸭绒的做好,我们就用鸭绒的好不好?” 想要指望从小养尊处优,不识人间疾苦的安乐公主短时间就能懂得沈度不悦的原因却是强人所难了。 沈度也明白这一点,所以替姬央拉了拉被子,“睡吧,明天我带你出去转一转。” 这真是天上掉馅儿饼了,姬央万万没想到沈度会抽出时间来陪她出去转,一时间欢喜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仰起头便在沈度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她眼里的欢喜太过纯粹,以至于沈度都有些后悔自己明日的打算了,但也仅仅只是有些而已。 清晨用过早饭,沈度嘱咐姬央收拾行李,“这一趟可能要去一个多月,甚或更久。” 姬央“哇喔”一声,蹦起来就抱住了沈度,“太好啦,终于可以出去玩啦。”她从小被关在宫里,最期盼的就是能出宫到处走走看看,却一直不能成行,没想到才嫁过来几天,沈度居然就要带她出远门儿。 天下还有比这更美好的事情吗? 姬央的眼里亮着星星,璀璨夺人,沈度却毫无眷恋地掰开了她的手,将她推离怀抱,“不是出去玩儿,我要去巡边,顺便带着你去看看。” 姬央听了却是一点儿也不失望,能出远门对她来说已经是极大的欢喜,何况沈度有公务在身却还肯带着她一同前往,这本身就说明了很多问题不是? “可我还是一样的那么欢喜。”姬央脸上已经笑开了花,喜滋滋地又在沈度脸上啄了一口,然后跟蝴蝶似地偏旋而去,“我去收东西,咱们是去北边儿吧?那我要多带些厚衣裳。” 冲着姬央这样的人多大的脾气都不好发,行事做派的确是公主的风格,跳脱得厉害,却一点儿大家闺秀之气也没有,沈度不由得揉了揉眉心,也不知道自己的安排能不能奏效。 薛夫人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险些被气得喘不过起来,对着前来辞行的沈度道:“六郎,你这是去巡边带着公主去算是怎么回事儿啊?怎么先前从没听你提过,是她缠着你要去的么?” “不是,我带她去看看民生疾苦,苏后将她养得一点人间疾苦不知,总要叫她知道她父皇母后对这天下的黎民百姓究竟犯下了什么样的罪行。”沈度道。 这话自然是有理的,但在薛夫人看来却是完全没必要对安乐公主费这等苦心的,就当养一只金丝雀便好,一旦大厦倾毁,这只金丝雀也就没了用处,反而只是累赘。 “有这个必要吗?”薛夫人道:“她是苏后之女,多少人恨不得啖其皮肉,只怕反而让民心不稳。” 这话其实说得有些自欺欺人了。皇帝皇后高高地远在宫中,老百姓也就是听个传说,也更不知道安乐公主是何方神圣了。黎民心里更憎恨的却是当地不恤民力的贪官污吏,虽然这些贪官正是皇帝任命的。 只有那官场中人,知道苏后是个什么样的人,才会恨她败坏祖宗基业。 沈度道:“中州气数未尽,还有李家撑着,谁也说不准还要等多少年,可安乐如今却是冀国公夫人,总不能一点儿民生不知。” 薛夫人却说不过沈度,只担心自己儿子为姬央所惑,“但愿你是真的这么想。” “阿母这话是何意?”沈度问道。 薛夫人跟自己儿子讲话也没那么多讲究,直言不讳地道:“安乐艳夺天下,我是怕你把持不住,步了皇帝后尘。” 沈度哂笑一声,“阿母多虑了。” 却说沈度辞了老夫人和薛夫人,领了姬央沿冀并两州交界处往北走,经大陆泽往巨鹿。 大陆泽是天下九泽之一,汇九水于一泽,其广千顷,其势浩浩,一眼望去不见其缘,真道是“茫然涵虚混太清”。 洛阳宫中虽有鸿池,冀州之内亦有衡水,其广阔无垠却又哪里及得上这天下九泽之一的大陆泽。 姬央一看到那波光潋滟的湖泊,不由赞道:“其广如海矣。”她没有见过海,只在书上看到过,所以才会有井底蛙之叹。 沈度侧头道:“远不如海也。” 姬央眨了眨眼睛,似乎在说这么大都还不如海啊?旋即脸色绯红不好意思地道:“我没有见过海。” 女子本就很少外出,没见过海是理所应当,沈度正想随便安慰一下,结果就听姬央欢喜地道:“郎君,听说冀州就东临大海,你下次若是往东巡边,可不可以也带我去看看?” 这可真是得寸进尺了,却哪里还有下一次,实际上这一次沈度就已经颇为后悔了。姬央是看什么都稀奇,看什么都好看。一双水洗似的大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他,饶是沈度心硬如铁,但奈何昏君妖后还在,姬央还是安乐公主,所以表面文章沈度还是得做的。所以同意姬央在黄昏落脚后出去逛逛。 这可就不得了了,沈度完全不懂女人可怕的购买力。 安乐公主回到客栈的时候,身后跟着的丫头c婆子包括侍卫在内,手上全抱满了的东西,塞满了半个马车。 吃的有各色蜜饯c米糕c桃片,瓜仁玩的有泥人c面人c糖人c摩睺罗戴的有木钗c银簪c绸花c绣花囊甚至连布都买了几匹,也不知那位用来做什么的,因为这些布即使是做安乐公主的擦脚布都够不上资格。 姬央听了,直接就跳下了床,掩了掩衣襟,想要将沈度送到门口。 此时已经入秋,一大早的寒露尤重,姬央却还赤着脚,沈度不由得叹息,走过去将姬央拦腰抱起,惹得她一声惊呼。 “六郎?!”姬央惊讶地道,赶紧圈住沈度的脖子,有些害怕摔下去。 “你的脚不冷么?”沈度问道。 姬央却没想到他是在关心自己,心里一甜,脸上就泛出了甜蜜的笑容,娇滴滴地道:“我是想送你嘛。” “你歇着就行了。”沈度从姬央的脖子里往下看去,又添了一句,“要不要我替你上药?” 姬央的脸瞬间就红成了林檎果,她不说话,也不摇头,这就是肯的意思了,不过到底脸皮没有厚到可以直接说出口的地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0.自欺人(下) 此为防盗章  姬央讪讪, 只因觉得到底不该当面落祝氏的面子, 才女才女, 有时候难免小气了些, 容不得人在她的才气上说半个不字。 祝娴月瞧着大娘子的举动,微微怔了怔, 沈薇这显见是在提醒安乐,是为了安乐好的意思,可是这两人,据祝娴月所知,也不过刚刚才结识,安乐又是公主之尊,不过半日功夫她二人就亲近如此, 祝娴月难免对安乐又高看了一分。 不过姬央和大娘子都低估了祝娴月的涵养,她微笑着道:“家父也曾这样说过, 所以我现在每日都还要写三篇大字。” 祝娴月此话一出,姬央和大娘子的心里都松了口气,知她气量宏大,越发同她亲近起来。 那安乐是个自来熟, 接过话茬就道:“五嫂,我跟着你学小字好不好?”姬央怕祝娴月嫌自己这个学生笨,赶紧道:“在宫中时, 我也是练过字的。” “公主若有兴趣, 我也正好多个伴儿。”祝娴月道。 姬央忙地点头, 那边大娘子素来是个娴静的, 却也一直想亲近她五嫂这位大才女,不过两个人性子都十分静,不怎么说得上话,今日沈薇跟着姬央过来,见她说话这般自在,也借着兴儿道:“五婶,那我能不能也过你这儿来看看书?” 在魏朝,书是十分珍贵的东西,若非绵延数代的士族,即使是富豪人家也未必能有几本藏书。大娘子爱书,见着祝娴月那一箧的书便有些挪不开眼。 姬央却对那些拗口的经史不感兴趣,她能静下来练几篇字已经可叫当时她在宫中时的师傅刮目相看了。 祝娴月自然也应了大娘子,三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聊着,当然主要是姬央在说话,时光就这般仿佛水一样地流到了夕食的时辰。 大娘子和祝娴月都要去九如院陪薛夫人用饭,姬央听见她们要走,也跟着站了起来,“我也去陪阿姑用饭。”沈度那边早派人来回过,说晚上不回重光堂用饭。 祝娴月和大娘子齐齐诧异地看了姬央一眼,按说安乐公主要表现孝心也不在晨昏定省这事上,她去了反而麻烦,婆母还要给她行礼,王不见王,那才是真正的相处之道。 原本来之前姬央也是如此想的,不过她如今既然下定了决心要同沈度好好过日子,就不能一直摆着公主的谱儿,她如今是公主不假,可她今后的子女却是沈家的孩子,总是要融入沈家的,一两代人过后,谁还惦记你是不是公主的孙子c孙女,他们都只是沈氏的血脉。 姬央毕竟不同她的母后苏姜,苏姜过的日子是,只要自己好了,别人都不放在心上,姬央却比她心大一点,想要你好我好大家好。 因此姬央去九如院虽然麻烦了些,可人的感情都是相处之后得来的,万万没有不见面就相好的,她也不想成日关在公主府一个人过日子。 却说到了九如院,薛夫人闻得姬央也来了,眉头不由轻轻一拧,但旋即就湮灭了,见着姬央就要下拜。 姬央快步上前,将薛夫人在半空中扶住,“阿姑,无须多礼。”不过这一次姬央却放弃了同薛夫人争辩今后行不行礼的事儿,她算是发现了,沈家的人都有些古板,同她们辩论,还不如每次先扶住薛夫人。 入座就食时,薛夫人要让姬央,姬央赶紧笑眯眯地道:“阿姑刚才已经对我行了礼,如今该新妇伺候阿姑了。”说罢,姬央就要去替薛夫人布菜,两个人这般礼让了几番,薛夫人不得不入座,并让姬央在她下首的蒲团上坐下。 此时裴氏也在,屋里的人按次序坐了,薛夫人平日也并不叫儿媳伺候,一同吃饭只是图个热闹。 九如院进膳时是用矮桌,众人围桌跪地而坐,桌上摆着一簸箩的胡饼c汤饼并一碟羊肉,还有一个野菜饼,这是北地人家的常用之物,但姬央没想到薛夫人的夕食会这样简单,便是玉髓儿她们几个在宫中的饮食也比这个强上数倍。 苏皇后喜欢精致的南食,那是真正的“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姬央的饮食自然也不会差太多。 薛夫人留意到了姬央的错愕,也知道这位安乐公主大约是不习惯这些饮食的。心道如此也好,过了今晚安乐公主怕就再也不会来献殷勤了。 静默间旁边的侍女开始盛粟米粥端到薛夫人跟前。 粟米没有稻米软滑,吃起来有些磨嘴,姬央打从出生起就没吃过。不过她见薛夫人c裴氏c祝氏等都低头开始进食,她也只能学着吃。 沈家的胡饼香辣,和了羊肉泥,吃起来十分香。难得姬央一个金尊玉贵的公主,却养出了一副随遇而安的性子,就着胡饼,很快就用了一碗粟米粥,然后直起身等着侍女给她添饭。 不过那侍女实在太没有眼色,姬央不得不低声开口吩咐,“再盛一碗。” 话音刚落,薛夫人还有祝娴月等人都抬起了头,略带惊诧地看着姬央。 姬央免不得脸一红,拿眼神询问沈薇,难道沈家还有不许添饭的规矩? 薛夫人大约也知道惊着姬央了,开口道:“公主的胃口挺好的。” 姬央松了口气,原来她们是被她的食量吓着了。她扫了一眼桌上,薛夫人和裴氏c祝氏都只用了小半碗饭就搁着了,哪里像她吃了胡饼不说,还用了一小碗汤饼,这会儿却再要添饭。 一旁大娘子脸上的惊讶还没收住,眼神忍不住在姬央平坦的小腹和纤腰上流连,大约在想,也不知道她那平坦的小腹是怎么装了这么多东西进去的,而她自己,克制着吃,肚子上也有一层油呢。 用完饭,薛夫人习惯去园子里散步消食,却不喜欢人跟着,所以裴氏c祝氏等都回了自己院子,姬央也只好告辞回了北苑。 薛夫人身边陪着她一同散步的莲媪忍不住叹道:“没想到安乐公主居然是这么个性子。” 薛夫人其实也有些惊奇,安乐不仅容貌出乎她的意料,连性子也都一般的出乎人意料。 “她食量可真好,难怪面色那样红润,精神劲儿十足。”莲媪又道。 想起姬央的食量,连薛夫人都有些忍俊不住,“是。这样身子骨才结实,瞧着娇娇弱弱的,其实内里比谁都强。大娘子学学她就好了,女儿家结实些才好。” 这个年代,吹个风染了风寒都可能一命呜呼,身子养得好那才是根本。 “不过才一c两日也看不出真正的性子。”薛夫人敛笑后又补了一句,谁也不信苏姜那样的歹竹能生出好笋来。当然,薛夫人同戚母一样,都心照不宣地觉得,姬央好好的当个歹笋却还省心些。 却说姬央回了公主府,在府中的小花园转了转,消了消食,待月上柳梢后,回到东厢的静室打坐,修习苏皇后从小教她的吐纳之法,一股热流从小腹慢慢升起,蔓延至四肢,一周天下来,整个人舒服得如沐春风一般。 然后姬央行到白日里玉髓儿帮她找好的空地处,开始练舞。这时候出身好的女儿家,诗c书c礼c乐c射c御都是要学的,洛阳还有专门的女子太学教习女学生。姬央虽然没进学,但是苏皇后为了姬央几乎将六艺的大家都请遍了。 至于舞艺,也算是女儿家的一项才艺,不用来娱众,但求自娱。宴会兴起时,主人家和客人都要随乐而舞的,你若舞得不好,定遭人耻笑。 南方的文姬大家,一舞惊天下,深受世人的尊重。所以,只要你有才华,在这个时代,总能放出光华。 不过姬央习舞,却是为了养身,她是个贪多的性子,各种舞都喜欢,最近迷上了胡旋舞,一口气能转上几十圈,令人叹为观止。 舞了大半个时辰,姬央才停下来,由玉髓儿和露珠儿伺候着去了净室梳洗沐浴,待她出来时,沈度还未回房,姬央少不得又在榻上盘膝吐纳,听得动静时才放下腿。 沈度走进来,见姬央正立于榻边等他,“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其实两人都心知肚明,姬央这是在等他,不过虽是新婚夫妻,昨夜又那样亲密地接触过,但到底还是生疏,见面时能说的话也不多,因而便有此种“寒暄式”的问话。 按常理,姬央听了就该随便找个理由敷衍过去,譬如晚上吃多了怕停食所以不睡,或者悲秋伤春的人可以是想家了睡不着,真正的原因大家心底明白就好。 然而姬央嘴里冒出来的却是,“我在等驸马啊~~” 玉髓儿柳眉一竖,眼睛一瞪就要发飙,结果却看到她家主子步伐轻盈欢快地走过她面前,一手一个地抓起了那两锭金元宝。 “还楞什么,走啊。”姬央朝玉髓儿道,然后往空中抛了抛金元宝,“这样子赚钱可真是太容易了,走,咱们换一家吃去。” 那三个男子大约没想到会有这样戏剧性地转变,姬央一行还真就往楼下走去了,别看他们金元宝拍出来的时候很有气势,那不过是输人不输阵而已,若真叫姬央拿走了那两锭金元宝,他们的盘缠可就没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