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弟是男神》 正文 1.第一章 卿雨站在极渊深潭前看了许久。 这潭水是一个完整的圆形,就像是一个魔鬼的眼睛。走近了看,连水都是黑漆漆的,什么也倒影不出来。当然,若是有胆子,大可以伸出手去捞一捞,你会发现捞出来的水其实也是透明的。 不过没有人敢这么做。 曾经这么做的人早已被潭水吞噬的无影无踪,灰飞烟灭。 她抬起了头,看了看眼前的摩罗山。 摩罗山高耸入云,几乎与天相接。其山间云雾缭绕,灵气袅袅。此地乃是魔窟与人间两界的分水岭,遍地奇珍异草。可人迹罕至,没有什么人敢到这里。一来,跟这极渊深潭有些关系,二来,人类修士与魔族修士虽不至于老死不相往来,却也是彼此不想打扰,各自为政。 今日她却是不得不来,只因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就要发生。 卿雨深吸了一口气,走上了山门处。这里四处葱翠,鸟鸣啾啾,一派安逸,只有一个破烂的木门,歪歪扭扭半遮半掩的藏在篱笆中。虽然这山门十分简陋,但她不敢掉以轻心。这周围处处是看不见的结界,若是要硬闯,恐怕只有死路一条。 她想了想,抬起头自报家门道:“晚辈飞羽门,乾阳道人座下弟子卿雨,今日来到摩罗山,特为见一见顾愈明道长,还请山门洞开!” 她的声音悠悠扬扬,回荡在摩罗山间,无限回响。 过了一会,山门“吱呀”的被打开,一个干枯瘦弱的老头子探出头来,瞥了她一眼,懒洋洋道: “吵什么吵,这里没有什么道长不道长的,你快走吧。” 这老头子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道袍,蓝白相间,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抬起头来时卿雨便吓了一跳。他虽面无白须,干干净净,却越发显得形容枯槁,皮肤要比老树的皮还要更粗糙些。 即便是如此,卿雨也不敢怠慢他,谦逊的低头道:“晚辈只是想见一见顾道长,还请冲虚子前辈成全。” 被称为“冲虚子”的老头子抬了抬眼皮,“你知道我?” 卿雨点了点头,能不知道吗?摩罗山主冲虚子,没有人知道他的过往,没有人知道他的功法,他好像从一开始就住在这里,看守着人魔交界处,看守着深不见底的极渊深潭。 但作为一个穿越者,她清楚的知道,这个人功力深不可测,且和顾愈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顾愈明,就是她这次要找的目标,同时也这个世界的天道之子,真正的人生赢家。 卿雨刚穿越过来时,修仙界那帮老头子不知道多少次的在她面前提过,不要去摩罗山,不要和魔修扯上什么联系,她只觉得窝囊可笑。这帮画地为牢的老顽固怎么知道,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才能在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中活到最后。 而她的筹码就是牢牢抓住顾愈明。 虽然未来的顾愈明有着通天之能,是这个世界最强大的存在,但现在的他只仅仅迈出了威震寰宇的第一步,之后的他会遇到的很多磨难,也正因为如此,最后的顾愈明才会性格阴冷狠辣,喜怒无常。 比起之后,现在恰恰是接近顾愈明的最佳时期,因为卿雨清楚的知道,不用多久,现在的顾愈明就会遭到暗算,一身修为尽毁。她必须要赶在这之前来到顾愈明身边,这样才能在剧情开始的时候刷到顾愈明的第一波好感度。 这样想着,卿雨不免有些自得意满。 听见她叫出了自己的名号,冲虚子脸色微霁,打量了她两眼:“你走吧,顾愈明不在我这里。” “怎么会?”卿雨有些着急,她分明打探到了顾愈明就在这里,不会有错。若是错过这一次,下次再见面就不知道能不能来得及了!这冲虚子分明就是在撒谎,不愿意让自己见到顾愈明。面对这样的冲虚子,卿雨没有办法,只能咬了咬牙 毕竟先下,她善解人意的人设不能崩。 “前辈,拜托了!”眼见着冲虚子要关上山门,卿雨急忙追上去,“我真的要见顾道长,我找他有十分重要的事情!” “你们小姑娘来找他,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冲虚子顿了顿脚步,似笑非笑。卿雨被他的笑容看的心头一跳,下意识的松了手,正是这一愣神间,冲虚子已经关上了门。 “诶!”卿雨气的一跺脚,恼怒道,“我一定要见到顾愈明!若是今日见不到他,我便在这摩罗山不走了!” “那你便在这等着罢。”冲虚子的声音飘飘然然,从云深处传来,人却已经不见了踪迹。 卿雨在心中已经将冲虚子骂了千遍万遍,可是为了心中的计划她必须要坚持下去。顾愈明一向行踪不定,能碰到他一次委实不容易,岂能轻易的错过? 她想了想,站直了身子,抿了抿唇线。卿雨长舒了一口气,看向摩罗山巅,目光悠然,缓缓开口,婉转浅唱—— “今夕何夕兮,搴洲中流。” 歌声冲上云霄,向着摩罗山巅云雾缭绕处飞扬。含蓄的情丝在这歌声中,绕成心中千千结,盘旋回环。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轰隆隆隆,天边隐隐有什么在蠢蠢欲动,连带着地面也震动起来。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轰鸣之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大,卿雨脚下的土地也震荡起来,什么东西就要破土而出,天边云层堆叠仿佛要有暴风雨来临——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轰”的一声巨响,山巅石窟之门骤然炸裂,强悍的魔气萦绕天地,气劲强烈之下宛如游龙翻腾,昂首的瞬间蓦地是一声长吟,将歌声冲破在四面八方。 狂风卷起飞沙走石,铺天盖地向着卿雨砸了过来。 “啊呀!“她惊呼一声,用手挡住了脸,却从指缝间窥探着周围的异象。 山巅之上,有什么人踏着狂风而来,一步一步,每一次脚尖触碰处,便斩碎一层浓云,顷刻之间浓雾烟消云散,正是云销雨霁,雪暖晴岚。 卿雨不自觉的屏住了呼吸,眼见着那人踏云而来,越走越近。 那一身青衫如兰,那一抹远山眉黛,那一点朱唇微扬,浓淡相宜。细长的眉梢恰巧划过一个姣好的弧度,一挑眉间风流之态尽显。 她抬手拎起腰间的酒壶,指尖叩击在瓶声敲击了几下露出清脆的声响,斜睨着卿雨指了指,语调慵懒:“唱什么唱,你对独身至今的我有什么意见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第二章 “你对独身至今的我有什么意见吗?”晏千秋稳稳落在了地上,打了个酒嗝,飘忽的眼神努力焦距在眼前这个小姑娘的身上,“在山c山门口,唱情歌,嗯?” 她那声“嗯”字微微上挑,配上略显迷离的眼神,是说不出的魅惑销魂。晏千秋的头发不似寻常女子挽成各式各样的发髻,只是干净磊落的束起,青色的发带和着墨色发丝入绸缎般流淌而下,狂风中斜飞入发丝的,是摩罗山巅,终年不败的桃花,灼灼其华。 “你c你是”卿雨惊疑不定的看着眼前这个女子。摩罗山间除了冲虚子之外,应该就只有顾愈明了,怎么会出现一个女人? “看什么看?”晏千秋单手搭着酒壶,夹在自己的腰间,动作磊落潇洒,她抬手指了指卿雨的鼻子,眼睛却因为盯着自己的手指可笑的对在了一起,滑稽又调皮,“你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晏千秋现在的心情很不好。 她正在山巅的石窟中抱着酒葫芦睡的口水直流,梦里修仙界那群仙风道骨的小道长一个个红着脸被困成麻花扔在她面前,手不是手,脚不是脚。她的眼神挨个儿扫过去,还没来得及端详他们的模样,就被歌声吵醒了。 吵醒也就罢了,可仔细一听,这唱的是什么?是什么? ——情歌。 是靡靡之音! 晏千秋眯着眼睛看向眼前这个面色略显苍白的小姑娘,身体似乎在微微颤抖,身形单薄,颇有几分楚楚可怜的味道,怎么就这么大胆子?嗯? “你究竟是谁?怎么会在摩罗山?”卿雨攥紧了手心,虎视眈眈道。 晏千秋一扬眉,细碎的发丝从她颊边贴着飞过,端的是落拓不羁,指了指卿雨道:“这话该我问你才对,你是谁,来摩罗山做什么?” “我”卿雨咬了咬牙,“我来此地找顾愈明道长。” “顾愈明道长?”晏千秋动作一顿,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面色顿时变得古怪起来,“你为了找他,就在我们山下唱情歌?什么‘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卿雨顿时燥的面色通红,她到底是个女孩子还有一些固有的矜持,心知肚明的事情一旦被挑破了倒是显出了几分难堪,尤其是被眼前这样的一个女子挑破。卿雨一直觉得,自己作为一个穿越者有着旁人无可比拟的优势,可在这个人的面前却好像只有自行惭秽的份儿。她一举手一投足间,总有着说不出的风流意味,自己虽是个女人都快要被勾去了半个魂魄,若是个男人 这个世界里竟然有这般人物,却是她所不知道的? 卿雨梗住脖子,硬着头皮道:“你呢,你又是谁?” 晏千秋瞪了瞪眼睛,声音微微高了几分:“你对我徒弟唱情歌,还不知道我是谁?” 卿雨如同被雷劈一般,不可思议的看着晏千秋,双目瞪圆:“什c什么?!” 眼前这个人是顾愈明的师父?!怎么可能顾愈明名满天下之后,世人纷纷猜测他修炼的究竟是哪一套功法,师从何处,议论纷纷,可从未有人探求到真相,世人皆认为其是是自修成才,怎么又会在这里蹦出一个师父来?! “是啊,”晏千秋抓了抓后脑勺,双颊泛着微红,眼睛又要眯了起来,之前的酒气还未完全消散,她又有了几分睡意,“你来找他有何事?我替你转达便好了。” “不行!”卿雨一听她这样说连忙出声阻止,待看见晏千秋略显诧异的眼神,意识到了自己几分失态,辩解道,“我c我想要亲自见到顾道长” 什么事都得能见到顾愈明才能说,连最基本的陪伴都做不到,那顾愈明的好感度也不用刷了。真的是奇怪,自己明明是碰巧听见顾愈明说他今日在摩罗山这里,为何到了这里想见他一面却这么难? 晏千秋原本已经转过身去,听得她此言又回过头,那眸光像是氤氲着朦胧的星光,微微的闪烁着,上上下下认真打量眼前的少女,良久,轻笑出声。 “我明白了。” 卿雨咬了咬下唇,却没有答话。她还什么都没说呢,眼前这个奇怪的女子又知道什么了? 晏千秋叹了口气:“也是我傻了,这么明显。你喜欢上了他。” 听到这话,卿雨脸色微变,抬起头见晏千秋目光闪烁,接着道:“你喜欢上了我的徒弟,是不是?” 卿雨与顾愈明只有一面之缘,谈何而来有很深的喜欢?这一切不过是因为她清楚的知道以后的顾愈明会有大前程罢了。不过顾愈明龙姿凤章,气质卓然,即便只见过一眼也足够令人怦然心动。 这般想着,卿雨脸上飘起了一片绯红,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端的是一副少女怀春的模样,“在‘斩魔大会’上对顾道长便一见倾心” “这样啊”晏千秋语声淡淡,点了点头,像是在考虑着什么。就在卿雨以为她要把顾愈明叫出来的时候,她突然笑了笑。 “我不许。”晏千秋笑起来时,嘴角勾起,双眼微眯,颇有些玩世不恭的味道,就像是顽劣不堪的孩童说着稚语,可即便是再天真无邪,仍是无形的伤人。 “你快滚吧。” 晏千秋话音刚落,卿雨脸色瞬间涨的通红。她心总盘算好了或反对或同意或犹豫的解决方法,却万万没有想到,眼前这个人会在小姑娘面前说出“滚”这个字眼,饶是卿雨再怎么厚脸皮也有些招架不住。 “你c你怎么如此”卿雨顿时有些磕磕巴巴,“我与顾道长二人c二人明明” 晏千秋颔首,她身量本就比寻常女子高出些许,这样一来根本没有正眼看向卿雨,挑了挑眉头,“怎么?还不走?” 卿雨脸色白了红红了白,嗫嚅了半天,还是摇了摇头。 “好。”晏千秋慢慢走到了卿雨的面前,她脚步带着些许轻慢,几乎是慢慢踱到了卿雨的面前,而后轻轻叹了一口气,“那我只好辛苦一下,送你一程。” “什c什么?!”卿雨错愕的抬起头来,却见晏千秋抬起胳膊,手腕轻旋,扬起了手中那壶酒。 那酒壶瓶身暗红,其上刻着的暗纹浅浅深深,被晏千秋蓦地抛起,半空中悠然打了个转——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下落的瞬间被晏千秋接住,酒葫芦从她手中倾倒,淡黄色的酒液从壶口流泻,她昂首,青丝飞洒的刹那,闭目陶然。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酒葫芦在她指尖转了一转,晏千秋突然睁开眼重重“呸”了一声,怒道:“那个浑小子,什么时候又换了为师的酒?!” 卿雨不由自主的后退了几步,寒气顺着她的脊背爬了上来,她本能察觉到了危险。 晏千秋歪了歪头,将酒葫芦从手中扔了出去,她的脚下仿佛踏着万丈层云,那是强劲的魔气堆叠,渐渐凝结聚合,又顺着四肢,环绕在她的掌心。 “现在滚蛋,还来得及。” 卿雨脸色煞白,咬了咬嘴唇,蓦地拔出手中的清光剑。她知道此时和眼前这人硬碰硬委实不明智,但是她还是想赌一下。不敢赌的人,只配一辈子缩头缩尾,她不要做那样的人。抓住顾愈明,要么 晏千秋眯起眼睛一笑:“好。” 卿雨下意识后退,晏千秋看穿了她的想法霎时欺身向前,她掌法冷冽,每一次出招掀起一阵狂风,龙腾虎跃,惊若游龙。 卿雨惊慌的挽了个剑花,却惊异的发现,她浑身灵气运转滞涩,经脉不行,竟是无法运功。说时迟那时快,晏千秋已经拎起了她的领口,“刷”的卷着层云,提着她轻巧的上了天。 晏千秋的脚下轻踏,一只白鹰发出锐利的嘶鸣,蓦地展开双翅。 秋来长天阔,一去九万里。 卿雨几乎看不清楚,晏千秋只不过虚晃几招,就揍的她鼻青脸肿。晏千秋招招不致命,可以说是不痛不痒,但是就是招招就捶在了卿雨的脸上,偏又令人毫无还手之力。 这招式凛冽裹挟着难以掩盖的气势四溢,掌法诡异灵便,无论是修仙界还是魔窟这样的人都闻所未闻,眼前这个人究竟是谁 晏千秋悬在半空虚虚抬起酒葫芦,掌风过处,气劲如龙,她就站在气旋之中,临风独立。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看到这画面的瞬间,卿雨仿佛心脏被狠狠的扼住,“扑通”重重的跳了一下,脑海中什么东西轰然爆炸! “你是啖宁魔祖!我知道了,你是啖宁魔祖!” 怎么会?怎么会?!卿雨被自己的猜测惊异的无以言表。关于顾愈明的师父虽然有诸多猜测却苦于没有证据,卿雨一直认为冲虚子是他的师父,或者是其他的世外高人。她穿越之前,书中总是若有若无的提到啖宁魔祖,这个很早之前就销声匿迹,无人知晓其去处的神秘魔祖。 传说她是目狰狞,身形魁梧,丑如钟馗的老魔头难道就是眼前这个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第三章 晏千秋的动作蓦地一顿。 卿雨瞳孔猛然一缩,她猜对了。眼前这个女子,如此落拓不羁怎么也不可能是个名不见经传的人。原来竟然是传说中的啖宁魔祖么? 书中关于啖宁魔祖的描述并不多。传说其凶猛无比力大无穷,世间罕逢敌手,将整个世间搞得一团乱,修仙界死伤无数。可是在某一天她突然销声匿迹,没有人知道她究竟去了何方,只存活在所有人的只言片语中。 这个人的结局卿雨眯起了眼睛,如果她没有记错,啖宁魔祖最后的结局在斩魔大会中爆体惨死。那时候,正是顾愈明名动天下,成为修仙界领军人的转折点。 啖宁魔祖怎么会是顾愈明的师父?还是说,啖宁魔祖强行带走了顾愈明,逼他成为自己的徒弟,所以之后顾愈明会杀了啖宁逼得她爆体而亡,报仇雪恨?魔族收一个修仙界的孩子当徒弟能有什么好事?想必不久之后顾愈明被暗算废去一身修为,也和这啖宁魔族脱不了关系!如此这般,她不让自己见到顾愈明也就是情理之中了。 也难怪顾愈明后面会黑化,若真是啖宁魔祖的徒弟,只怕他所受的艰辛远比自己知道的要多得多。 “我会保证顾愈明走向巅峰,走到这个世界任何一个人都走不到的顶点。如此,啖宁魔祖,你觉得怎么样?” 晏千秋定定的看着眼前的卿雨,黑色的瞳仁里清晰的倒映着少女的倩影。她目光沉沉如水,是一汪深渊,深不见底。 “他本就是天之骄子,却根本不适合在摩罗山修行,你也绝对不应该是他的师父。放手吧,淡定魔祖,让我带他走,对你我都有好处。”卿雨继续道。让她带走顾愈明,顾愈明逃开啖宁魔祖的身边没准就不会再被废去修为,仙途也会更加顺畅。而她,也会成为征服顾愈明的女人。 她忍不住勾起了嘴角,直了直腰身,握紧了手中的剑柄,站在晏千秋的面前,像是一个交易者,平静的说着自己的筹码,“强逼着顾愈明在你的手下,最后只会让你自取灭亡。你如今这样对待顾道长,也不怕日后惨死报应么?” 原本在怔怔看着卿雨的晏千秋眼波微动,像是突然回过神来。 她没有丝毫的犹豫,健步上前拎住卿雨的领口,“哗”的瞬间将她扔出了几丈远。 卿雨错愕的躲闪不及,她不敢相信究竟发生了什么,就听得晏千秋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过来,平静中又带着一丝好笑。 “姑娘。” “你是不是没睡醒啊?!” “关你屁事!”晏千秋终于一点一点收敛了笑容,像是被耗尽了最后一点耐性,又是“哗”的一招掌法裹挟着霹雳的劲风,恍惚间一个巨大的龙头从她掌心跃出,直接呼到了卿雨的脸上。 卿雨被这一拳捶的神思恍惚,两个眼眶活脱脱的各黑了一圈,眼冒金星早就不知道现在是今夕何夕,刚刚那小火苗似的燃起的自信也被这拳风糊的湮灭无痕。 “你”卿雨抬了抬手指,不可置信,“你一定会后悔的” “你今日这么对我,一定会后悔的!”她被揍的鼻青脸肿,连眼睛都快睁不开来,却仍然咬牙切齿的说着狠话。 “哦。”晏千秋一脸冷漠,一拳捶在她的头上。 接着,她抬脚踹到了卿雨的屁股上,各种意义上的,真正的,凌空将人一脚踢飞。 “姑娘,做不了聪明人就别学聪明人的做派。”晏千秋发梢划过侧脸,露出姣好的容颜,她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神情,“而且,你知道的太多了。” 如果卿雨还有意识的话,她会发现,啖宁魔祖是向着飞羽门的方向踢的。可惜,她已经彻底昏死了过去。 目送着卿雨彻底化成了一道弧线,飞向远方后,晏千秋拍了拍手,这才长舒了一口气转身落回了摩罗山头。 所以说,有些姑娘真的令人头疼,真的头疼。 “哎哟哟,千秋千秋,你可终于出关了!”冲虚子之前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这时才探出头来,满脸堆着笑容,雪白的胡子眉毛一把抓,“可想死老头子我了。” 晏千秋翻了个白眼,就听冲虚子小心翼翼道:“打死了没?” “没有,“晏千秋答道,“就她那小身板,够我一拳的么?” 冲虚子咬了咬牙,有些失望道:“所以只打了脸?” 晏千秋好笑的看着他的表情:“怎么,很失望?早知道让给你打了啊。” “哎,哪里哪里!”冲虚子拱手,面无白须的脸上挤出一个笑容,“可这小姑娘,怎么会猜出你的身份?” 晏千秋丝毫不以为然,眯着眼睛笑的带着几分痞气,“她?过了今天,可看看她到底还能记得什么吧。” 那一拳捶下去于性命无碍,可今天这事能不能留在她脑子里可就不一定了。 冲虚子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会,笑道:“千秋这次怎么想到要管这事儿了?往日里对于这些,可是避之唯恐不及呢。” 晏千秋瞪了一眼,怒道:“还不是那个小子!” 冲虚子摸了摸胡子笑眯眯的,听得她继续道:“一回来就哭哭泣泣的腻歪在我闭关的石窟前,委屈巴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被谁给欺负的狠了呢!搞了半天就是个小姑娘而已,看把他给吓的” 说着说着,晏千秋自己都觉得又是好笑又是可叹:“这不,害得我闭关也没闭好,愣是心烦不定的出门给他收拾了。” “千秋还是疼徒弟的,疼徒弟的”听完了她的描述,冲虚子变了变脸色,惊魂未定的抚了抚胡子。 哭哭泣泣,委屈巴巴?这两个成语,八个大字,可跟您那笑起来跟个狐狸似的小徒弟没有半文钱的关系,好么?!而且,若不是那小子骗了他去故意变成个道长,泄露自己的踪迹,这个小姑娘怎么可能追过来?这下好了,把小姑娘骗过来之后放长线钓大鱼,还在晏千秋闭关的石窟前哭哭啼啼 冲虚子心中呵呵笑着,一副含怒不敢言的模样。对那卿雨姑娘也不知道是该可恨还是更可怜几分了。 晏千秋转了转眼珠,奇怪道:“奇了怪了,今天这摩罗山如此热闹,那臭小子就这么沉得住气,到现在都不出来?” 往日里若是她出关,顾愈明那小子一定早就在洞窟前等着了,一见到自己就迫不及待的凑上来,要是有尾巴恐怕早就能摇到天上去,还从未有过这样的情况。 晏千秋摸了摸下巴,莫不成是当真情窦初开,羞的躲起来了? 她刚想开口询问冲虚子,便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从摩罗山巅渗透而下。晏千秋既然被称为“魔祖”其魔气强劲刚烈,是疾风骤雨,猝不及防。而这飘散的气息纯净柔软,是春雨纷纷,绵绵不息。 “顾愈明!”晏千秋眼睛一亮,昂首对着半空叫道。 一个青年踏着云层飘然而至,还未走近已是唤出声来:“师父。” 冲虚子缩了缩脖子,跑到了自己红木摇椅的后面,突然觉得有些不寒而栗。哎呀呀,你看看这顾愈明,见到晏千秋的笑容,那细长的丹凤眼下意识眯起的模样。 真是像极了一只偷吃了鸡的狐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第四章 “哟。”晏千秋眉眼和着唇角微微上挑出一个姣好的弧度。她面色肌肤如雪,却偏偏点着一弯朱唇,这般笑起来越发显得红润夺目,攫取着目光,艳艳其华。 她看向来者,眼神中恍若装着一弯泉水,微波漾漾的笑意散开,夺人心魄。 来者落地时仿若有层云从脚边散去,蒸腾着氤氲的水气。他的背后背着一把长剑,藏青色的剑穗随着他的动作一点点摆动,白衣蓝领,如同从水墨中晕染而来,宛如孤鹤。 这样的人该是孤绝傲岸,冷若冰霜。可他却又偏偏生的面容隽秀,尤其是那一双狭长的丹凤眼,眯起来时万般风景皆映在其瞳仁中,端的是倾倒众生。 此时他看着晏千秋,不自觉的弯起了眼角,那笑容活脱脱像极了只偷吃了鸡的狐狸:“师父。” 冲虚子在旁边看的不寒而栗,实在没忍住就不自觉的挪远了几步。可映在晏千秋眼睛里可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她只觉得自己一手带大的徒弟善良可爱,在她面前乖巧的和只小白兔没什么两样。 “你可终于舍得出来了啊。”晏千秋拎着手中的水壶状似不经意的晃了晃,“又偷偷换了为师的酒,嗯?” 晏千秋的徒弟顾愈明又笑了出来,露出左边脸颊上若隐若现的酒窝:“不想让师父总是喝的醉醺醺” 他还未说完,一阵酒气扑面而来。晏千秋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略有些强硬的托起了他的下巴,逼迫着他抬头看着自己。平心而论,顾愈明要比晏千秋高出一个头来,可他总是喜欢微微低头和晏千秋说话。晏千秋虽然个子不高,气势倒是很强,昂着下巴盯着自己的小徒弟,似笑非笑。 “怎么,就这么想为师?” 她的气息四面八方的晕染,醇醇的酒香混合着若有若无的桃花香气四处萦绕,顾愈明的耳尖不自觉的颤动了两下,染上了粉红的颜色,接着,倒是声音细若蚊蝇的“嗯”了一声。 令人心神荡漾的旖旎氛围还没有维持多久,这厢晏千秋已经扯着嗓门叫道:“这么想为师你跑去斩魔大会干什么?啊?人家姑娘家家都追到摩罗山来了,你说说你小子到底在外面都干了些什么事儿?” 顾愈明微微一怔,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只唇畔还挂着微微的笑容,但这笑容却只让人看的心中一片透骨寒凉:“徒儿趁着师父闭关时出去历练了一番,此次收获颇丰。” 这倒是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晏千秋到底平素是放荡不羁惯了,对徒弟也是散养的多。顾愈明如今在修为上已经小有所成,每当她闭关时自己出去历练一番对其修为也有益处,晏千秋便一直对这样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倒也一点不担心顾愈明会被欺负,总之,无论出了什么事那小子回来后都会站在石窟前对自己絮絮叨叨诉说良久,若是有人敢欺负他,晏千秋绝对拎着酒壶就可以将那人揍的鼻青脸肿。 “斩魔大会上群英汇聚,皆是如今修仙界之前辈楷模,我去一番也是多有感悟。”顾愈明解释道。 晏千秋从鼻子中发出了冷冷的“哼”声,顾愈明知道她现在很不满意,这不是她想要听到的东西。 “我觉得卿雨这个姑娘很奇怪。”顾愈明顿了顿,露出了些许困惑的表情。 果然,晏千秋拖着长长的调子“哦”了一声。 “她对我委实太好了些。”顾愈明眨了眨眼睛,澄净的瞳孔中清晰的倒映着晏千秋的声音,满眼的信任依赖直看的晏千秋的面色越来越凝重,“一直盯着我,还跟在我的身后。徒儿实在有些惶恐,不知道究竟是何德何能。没想到她能一直追着我来到摩罗山,当真是无法,这才让师父帮忙出手” “嗨,原来是这样。”晏千秋霎时松了一口气,单手搭在了顾愈明的肩膀上,斜斜倚了上去。 她上上下下端详着眼前的顾愈明,只觉得他眉眼皙长眉目如画,再穿着这一身蓝白色系的衣衫,当真算的上是风华绝代。如今长身玉立的模样和那个头小小,呆板的抱着自己袖角的少年渐渐重叠,饶是她也不免生出了几分感慨。 “到底是我的徒弟”她满意的笑了笑,“这副模样,难怪人家小姑娘想要跟踪你。若是让为师见着了,保证什么也不管不顾的,就将你直接掳回来关在洞府中。” 顾愈明却一派正经:“师父又说笑了。” 晏千秋指尖擦了擦他的下巴,手感温腻:“胡子刮的很干净嘛。” 顾愈明躲也不躲,低了眉眼,乖乖的“嗯”了一声。 “除了斩魔大会,还有什么好玩的说来听听?”晏千秋蓦地抽身,坐回了红木长椅上。冲虚子早就闪到一边不知道做什么去了。 顾愈明抬起头来,眉头微动:“说到这个,确实有一件事要和师父说一说。” “哦?”晏千秋长眉一扬。 “我知晓师父一直在追踪妖兽白眉。凡是冥灵花开的地方,就会有白眉出现。”顾愈明缓缓道,“如今仙椿山内冥灵花将开,白眉怕是也在蠢蠢欲动” 他话音还未落,只觉得眼前一阵模糊,再回过神来晏千秋早已经飞到了半空。她脚踏白鹰,纵横云端,只留下声音还在山巅回环—— “那还等什么!” “诶诶诶,千秋这就走了!?还没陪我老头子说说话呢”冲虚子大惊失色的从后面冲过来,却已经连晏千秋的人影都看不见了。 顾愈明却好像突然发现了什么,微微俯身。 “唉你说她这风风火火的性子”冲虚子无奈的摇了摇头,待看清顾愈明手中的东西时,稀奇的“哟”了一声。 顾愈明从地上捡起的是一个小象,针脚已经有些模糊了,却依稀看得出是一个少年的模样。 “千秋身上掉下来的吧?我怎么从来没见过”冲虚子凑过来仔细看了看,“是个少年,那还用说么,肯定是小顾你了。” 随后他拍了拍顾愈明的肩膀径直回去休息,只留下顾愈明怔怔看着手中的小象,脸上淡淡笑意渐渐化为一道凛冽的寒风从眼角划过。 他必然比别人都要清楚,这个少年根本就不是他。 这个人究竟是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第五章 摩罗山和仙椿山之间的距离可一点也不近。 并且,和摩罗山地处修仙界和魔窟两地交汇之处的嶙峋诘诎,人迹罕至全然不同,仙椿山就在修仙界中,四处皆是平原,独独其拔地而起,直入云霄,倒是显得颇有几分人间仙境的味道。 仙椿山之所以叫仙椿是因为山中椿树居多。 传说有为位老祖在此地,每闭关一次便手植一株椿树,若是冲关失败便再出来游历四方,直到下一次闭关前再植一棵。却因为山中土壤的原因这些树鲜有存活者,因而椿树枯萎,满山灰败。 之后,这位老祖在枯死的椿树前受了九天雷劫,不知道究竟是那老祖的诚心亦或者是雷电的威力,总之,他成功飞升后,漫山遍野,枯木生花,万木回春。当是时椿花开放,姹紫嫣红宛如九天之上的云霞,灼人眼目,因此名曰“仙椿山”。 当年飞升的老祖早就不知去向,仙椿山却像是圣山一样被修仙界的人供奉了起来。此地之下没有灵脉之类,并不适宜修行,可修士们每每遇到瓶颈便会来到这山周围朝拜领悟一番,接着回去在仙途之中继续漂泊。 晏千秋落地的时候正是如风一般,她正落在了山脚下的镇子上。她打扮着实有几分放荡不羁,却偏偏又容貌出众,引起了几个人的注意。个修士踌躇的看着她,似乎想要上前来搭话。 可随后出现的那个青年却让他们迟疑了一番,扭头离开了。 顾愈明不声不响的落在了晏千秋的身后,声音中带着几分笑意道:“师父怎么走的这么急,也不等等徒儿?” 他仍穿着之前的那身蓝白相间的道袍,藏青色的剑穗随着身形飘扬,衬的整个人越发的飘然出尘。如今嘴角端着几分笑意,便是未语已是令人先醉三分。 晏千秋心头微跳,转瞬也笑了出声:“你小子不错啊,竟然这么快就追的上为师!” 一开始时自己这个徒弟只会在她跑开的时候,扯着袖子抿着嘴一脸严峻的表情。后来修习了功法会踉踉跄跄的飞着追过来,虽然摔下去的次数比成功的次数要多得多。前些年,自己稍微放慢点速度落地后再等那么一盏茶的功夫,他倒是也能勉强追的上。没想到,如今速度已经这么快了。 这样想着晏千秋只觉得更加欣慰,颇有些“吾家有徒初长成”的感慨,眼瞅着顾愈明,眼角划过一个妖娆的弧度却毫不自知,自然也没有留意到顾愈明眼中一闪而过的暗沉。 “你说这次冥灵花在仙椿山已经含苞待放真的属实?”晏千秋凑到他面前低声道。 顾愈明见她这副难得小心翼翼的模样,目光微缓:“这是自然。” 晏千秋打量了一下周围:“好像来的人不少。” “师父不用担心。白眉并非是什么等闲之辈,岂是人人都能去捉的?”顾愈明微抚了一下鬓角缓缓道,“光是它那神出鬼没‘影子’之技就不知道能让多少人栽倒在它的手上。依我看现在这小镇中的人” 晏千秋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听他似乎冷哼了一声:“多半都是废物。” 仙椿镇上的修士多半都是年轻人,他们多半是奉了师命来到此处,倒不是为了真的将白眉斩杀,不过是多加历练。早年顾愈明经验尚少时,这些她也做过。不过和这些跟着师兄师姐就出门的青年们不同,她却是手把手的带着顾愈明斩杀妖兽,淬炼剑意。没想到先今将他养成了这般狂放的性格,晏千秋有点小头疼,倒不是怕顾愈明这般有何不妥,仍然只是唯恐他得罪了什么人,遭人报复。 好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晏千秋还未开口便听顾愈明宽慰道:“师父放心,徒儿在外定然不会说这样的话。” 虽然有时候很傲气,但是在自己面前仍然是很贴心啊。这样想着,晏千秋就没有办法对眼前的青年狠下心来训斥一番。 “这次来找白眉的人应该不少,不知道师父交给咱们的任务做不做的了” 正在这时,有两个年轻的宗门子弟从晏千秋和顾愈明两人面前路过,他们亦在低声交谈着白眉妖兽的事情。 “要不我们二人提前去冥灵花的附近等着,不好吗?” 另一人连忙阻止道:“诶诶,你怎么敢?平日里读的书都读到那里去了!那冥灵花附近你也敢去的?” 他的同伙有些茫然的摸了摸头:“怎么不能去了?” “冥灵花有强大的制幻作用,在其十尺之内就可以令人神志不清。到时候你我还想看到白眉?只怕要困死在幻想里面,出也出不来。最惨的若是不知道看到什么,引起自相残杀,呵呵,这传出去,事情可就大了” 他的同伴明显被吓到了一般,磕磕巴巴了半天这才安静的跟在了他的身后,再也不提什么先去找冥灵花的说法了。 晏千秋目送着他们背影远去,想了想歪着头对顾愈明提议道:“既然人这么多,那我们干脆提早去冥灵花旁等着就好。” 明明已经听到了,却还做这样的选择么?顾愈明心中有些讶然,却还是点了点头:“倒也可行。” 他这个师父,说来也是颇多神秘。平日里吊儿郎当放荡不羁,看着十分不靠谱的模样,可顾愈明心中清楚,他似乎从来没有探到过晏千秋的“底”。他不知道眼前这个人究竟有怎么样的实力,究竟算是什么样的身份。可顾愈明本能的信任晏千秋。 这世上,千千万万的人有千千万万种理由对他好,可晏千秋对他好,仅仅只是因为他是顾愈明本身罢了。 所以,不管晏千秋是什么样的人,拥有着什么样的身份,他都会信任她。 “顾愈明!”晏千秋的声音突然在他耳边炸响,顾愈明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方才走神走的太久。 他略显飘忽的眼神这才落到了晏千秋的身上,就见晏千秋满脸嬉笑,有些不怀好意的模样,“想什么呢,啊?这么入神?” 看见她这样,顾愈明不自觉的就漾开了嘴角:“在想师父为什么这么厉害,连其他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幻象也毫不放在心上。” 晏千秋自然的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忙不迭的点头自夸:“那是,为师是什么人?是什么人?全天下第一的厉害!” 顾愈明平日里听惯了她这般笑闹,自然不可能当真,故而只是含笑点头道:“是的,我师父全天下第一厉害。” “幻象什么的,算事儿吗?”见他接话,晏千秋扬眉,神色飞扬。 顾愈明认真的看着她,冷静的回答:“算。” “你啊!”没有得到意向中的答案,晏千秋惊的差点从他身上摔下来。她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戳着他的肩窝怒道,“当然不是事,不是事!你若是担心,冲虚子还给了我一个法器,专门留给你傍身,那上面有我的酒气,吸一口,保证让你神清气爽,哪有幻象困的住你,嗯?” 酒气? 别人都是剑意,符箓或者是再正经不过的法器,怎么听也多了几分安心,可到她这里就偏偏变成了酒气。 “你到底是在怀疑自己,还是在怀疑为师?”晏千秋瞪了他一眼,将自己的发带散下,她用桃木枝松松垮垮的挽了一个髻,几缕碎发划过颈边,显得腮边的肌肤越发洁白如雪。 顾愈明眼神深暗,很快换了副表情,忍俊不禁的接过晏千秋递过来的发带,毫不扭捏的束在了自己的长发上:“那徒儿就多谢师父了。” 晏千秋有些得意的拉过顾愈明的胳膊,扬了扬头,拽着他蓦地足尖轻点。偌大的白色巨鹰从她脚下升腾而起,那是晏千秋的灵气化作的灵兽,虽不是实体,却模样逼真,连转动的黑睛都和活着的没有什么两样。顾愈明看的连呼吸都快要忘记了,只听得脚下的白鹰蓦地一声长啸,托着两人向仙椿山飞去。 从上俯瞰下方,只见山脚下已经陆陆续续聚集了许多人,只是由于忌惮冥灵花的威力大家都不敢向前。 晏千秋淡淡瞥了一眼,就向着冥灵花的方向飞去。 越来越浓郁的花香充斥在顾愈明的鼻端,他觉得心头有些微微的波澜,没忍住的出声道:“师父,冥灵花近了。” 晏千秋“嗯”了一声。 她也感觉到了,但却不是鼻端的味道。而是,在他们的周围,薄薄的浓雾蒸腾着氤氲的水气正将他们缓缓包围。原本明媚的天光不知道被什么遮住了光线,视线范围内的颜色越来越黯淡,就如同被困在半空中的孤岛,被剥夺了所有的光和声音。 晏千秋心中“咯噔”一震,头顶,一轮清冷的月色从树梢升起,泛着寒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第六章 薄薄的浓雾在晏千秋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越来越浓郁,她渐渐看不清周围的景象,顾愈明的身影也渐渐模糊。她孤身一人被困在迷雾的孤岛上,孤立无援。 头顶上,泛着寒光的月色在她的发丝间落下散乱的银辉。弯刀一样的弧度撕扯着她的影子,氤氲的水汽扑面而来,晏千秋下意识的眯起了双眼。 没有危险的感觉。 她的双脚不再是悬空的状态,而是轻悠悠的落在了平底上,除却月光能够照耀的地方,其他皆是一片漆黑。天上没有星星,唯独那月色,亮的惊人。 迷雾之中,什么东西若隐若现。 晏千秋冷笑了一声,反手扣住了自己腰间的酒葫芦:“什么人在这里装神弄鬼!” 那原本移动的阴影听到这话后缓缓停了下来。 浓雾稀释,在清冷的月光下越来越单薄,模糊的身影渐渐清晰。 晏千秋还是什么都看不清,她的视线中始终有一团薄雾,除了眼前的那团“阴影”她什么也看不见。可她浑身就如同被冻结了一般,阴冷之气顺着她的踝部向上蔓延,一点一点侵蚀到了她的肌骨。 那一团“阴影”根本不是什么怪物,而是一个人。 “你是谁?”晏千秋喉咙中犹如被什么东西梗住似的,死死盯住那个人影。 那个身影顿了顿,也许只不过眨眼的功夫,可晏千秋却觉得自己已经等待了许久许久。 他的声音沙哑,在尾音处带着出其不意的震颤,听的晏千秋心弦蓦地被拨动一下,奇异的感觉从心底泛开,“你不记得了?” 不记得?晏千秋秀气的柳叶眉微微上挑,似笑非笑的弧度就已经爬上了嘴角。这世间只有她不愿记起的事情,哪里会有她忘记的事? 晏千秋生性洒脱不羁,最不愿凡事拖泥带水,故弄玄虚。这世间,想和她勾心斗角的人可不多,通常她对付这些人,只要一个拳头就够了。 “没人告诉过你吗?”晏千秋指了指那团阴影,抬手转了转掌心中的酒葫芦,她指尖微微一点,酒葫芦堪堪立在了她的食指上,“不要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 对面那人微微一怔,晏千秋却已经提着酒葫芦,一招“龙腾虎跃”扑了上去。掌风蓦地划破薄雾,逼近眼前人的脸面。 破开薄雾的瞬间,晏千秋的瞳孔猛然收缩。 那银色的面具深深刺痛了她的眼睛,比月色还要更清冷淡漠几分,瞬间寒冷逼骨。那人浑身都在隐藏在阴影之中,颜色暗淡的仿佛已经和黑暗融合在了一起。银色的面具遮住了大半个脸颊,只露出那紧抿的唇线,和晦明晦暗的身形。 晏千秋仿若被扼住了心脏,再也无法前进一步。她浑身都被揪着,难过到了极致,什么东西乱轰轰的在脑袋中乱窜,各种情绪纷涌而上。 她怔怔盯着眼前银色的面具,抖了抖唇,连带着声音也嘶哑了几分:“你究竟是谁?” 为什么感觉感觉如此的 那人却不说话,透过面具的是一双比深渊更暗沉的双眸。 晏千秋下意识的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在瞬间看到了自己的肩膀上。她的琵琶骨被钢爪狠狠穿过,钉在了墙壁之上,她觉得自己走了很远,走到了那人的面前,却发现那人还是离自己好远,远到除了那张面具,她什么也看不清。 铺天盖地的疼痛从肩胛部席卷而来,晏千秋眼前黑成了一团,什么也看不见c什么也听不见。 她的世界中,浸满了冰冷。 “你是”她像个溺水的人想要抓住那根唯一的救命稻草,迫切的伸出手。 “师父师父” 是谁的声音由远及近。 “师父!” 晏千秋蓦地睁开了双眼。 她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终于呼吸到了自己想要的空气。 “师父,你还好么?”顾愈明面色严峻,他半拦着晏千秋的腰,隐隐有要将她往自己怀中带的意思,“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晏千秋的脸色白的吓人,细细密密的汗珠从她额角滑落,目光有些呆滞。顾愈明从未见过自己的师父有如此脆弱的模样,一时之间心中又是震惊又是心疼。恨不得将她神识中的东西完全窥探去了才好。 “我没事。”晏千秋这才回过神来,她扶住了顾愈明的胳膊怔怔的看着天空。虽然云雾有些多,遮住了太阳,光线若隐若现不如晴天时的那般明亮,可到底是白天,绝对不会有如此清冷的月亮。 她瞥了一眼自己的肩胛,完好无损。 所以,果然那是幻想象么? “师父,你是不是看见了什么?”顾愈明犹疑了一下,打量着晏千秋的面色。 “没有什么。”晏千秋想了想回答。既然是幻象,何必要放在心上?说了也不过是徒增烦恼罢了。她打量了一下四周,发现他们已经从半空中落了下来。浓郁的芳香散去,这里人烟罕至,灌木丰盛。 这里不是冥灵花的四周。 “师父差点把我给摔下来。”见晏千秋闭口不谈方才的事情,顾愈明眼神暗了暗,转瞬又换上了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还说自己不会被冥灵花的幻象迷住。” 晏千秋觉得脸皮有些烧,扇了扇风打哈哈道:“有点热。” “分明我们还没有走到冥灵花的近处,只是闻到了一点花香罢了。”顾愈明这次倒是没有从前那么给晏千秋面子,仍然小声嘀咕道,“连我这般修为的人没有落入幻象的陷阱,一转脸却发现师父紧闭眼睛像是昏了过去” “好了好了,是为师的错为师的错。”晏千秋委实挂不住面子,拍了拍顾愈明的肩膀,认真道,“是我轻敌害你担心了。” 她一向心性坚定,这么容易陷入幻象中也是晏千秋自己始料未及的。若是幻象,这景象未免太过于逼真了,连被穿透琵琶骨的疼痛都那么真实 想到那滋味,晏千秋不免一阵恶寒。 她轻轻叹了口气,抬眼看着自己的小徒弟,只觉得他眼眸清澈如水,清晰的倒映着自己的一举一动,专注又认真,心中一软:“我敢这么放肆,还不是因为有你么?” 有那么乖巧的徒弟在身边,谁都会难免大意。晏千秋心里这么想着,更何况自己的徒弟不仅乖巧,而且实力强劲,她就算是退到山谷里养老也完全没什么问题。 顾愈明却在她说完这句话后,耳尖“蹭”的烧上了一层红色,这层薄红顺着耳根一路蔓延到了颈部,遮也遮不住。 晏千秋好奇的“咦”了一声,纳闷儿的凑上去看了看:“怎么这么红?” 顾愈明小小的挣扎了一下,低着头闷声道:“没什么。” 虽然说是没什么,但晏千秋还是伸手戳了戳,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让她也低了头,兀自搓了搓自己蓦地烧起来的指尖。这热流顺着她的手指一路妥帖到了心里,暖暖的还有些酥软的味道。就好像是 好像是,春天雷声阵阵,松软的土地中,有什么生命在蠢蠢欲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第七章 “有人过来了。”顾愈明抬起眼,眸中一片清光。 “嗯。”晏千秋低低应了一声,她的耳尖动了动,已经感受到了来者的气息。 随着冥灵花开放的时间越来越近,追逐着白眉而来的人便会越来越蠢蠢欲动。很多人忌惮着冥灵花的功力不敢靠近,但并不妨碍他们向周围涌来。一旦彼此撞上,是敌是友就不可知了。 顾愈明也不愿意让更多的人看见他,看了眼晏千秋道:“师父,我们先行一步?” 晏千秋点了点头,又听得顾愈明调侃道:“还会再中一次幻象么?” “废话少说!”晏千秋立刻狠狠瞪了回去,顾愈明缩了缩脖子,抿着嘴露出了脸颊旁浅浅的小酒窝,不再多言。 正待两人要走时,一阵疾风迅猛而过,风沙裹挟着薄雾短暂性的弥漫了晏千秋和顾愈明的视线。此时,灌木丛中簌簌作响,晏千秋突而拉过顾愈明将他的头按住,自己侧身一击,“当”的一声脆响,利器贴着酒葫芦飞身而过,晏千秋觉得虎口处微麻散开,下意识的看向灌木丛。 顾愈明脸上的笑容消失的一干二净,他连忙拉过晏千秋的手凑到自己眼前:“师父,怎么样?” 晏千秋却不看他,只微微摇头:“无碍。” 这风来的诡异又突然,夹杂着冷冽的杀意,那贴着酒葫芦而去的若不是哪家的宗门法器还能是什么东西?莫非是白眉已经出现了? 灌木剧烈抖动了一下,一个人影从其中蓦地蹦了出来。 “救命!” 那身影滚了一团,踉踉跄跄的几乎快要摔倒,看见晏千秋和顾愈明的瞬间眼睛一亮,如同看到了救星一般扑了过来,慌张道:“救命!请诸君救我!” 晏千秋还没有来得及说话,那人“扑通”摔在了地上,伸出手来紧紧抱住了她的腿,顾愈明脸色瞬间黑了一半。 “姑娘救我那c那边打起来了” “成何体统!”顾愈明紧皱眉头,一把抓住这人的肩膀将他强迫着提了起来,面色不虞道,“看你也是宗门子弟,穿的整整齐齐,为何行为这般孟浪!” 晏千秋见这堂堂男儿被自己家徒弟犹如拎着小鸡一般给提了起来,心下不知为何有些窃喜,表面上仍端得住的打圆场道:“诶诶诶,放下放下,这样子对人家,像什么样子?” 那人身躯微微发抖,战战兢兢的抬起头,他容颜俊秀只可惜脸上的灰尘糊成一团,待看见顾愈明后脸上闪过一丝惊喜,脱口而出道:“修远道长!” 顾愈明脸色微变:“你认错人了。” 那人有些困惑,在看到顾愈明的脸色后却很快回过神来,笑道:“实在太像了。” 晏千秋眼皮抬了抬,没有说话。 修远是什么,她不知道,可顾愈明背后那把剑的名字叫做修能。在他筑基之后,晏千秋曾经在冲虚子那里为他求了一把利剑,冲虚子好读《楚辞》,原本打算在剑身上刻下“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以此送给顾愈明加以勉励。却在见到少年时的顾愈明时,被他周身的清冷震慑,因而改名为修能剑。 “纷吾既有此内美兮,又重之以修能。” 那人弹了弹袖摆上的灰尘,白色的道袍见乾坤八卦图若隐若现,在见到顾愈明之后他脸上的慌张神色已经褪去许多。他慢慢的踱步走到晏千秋面前,隽秀的脸上出现了微微的羞涩,作了个揖浅笑道:“是在下唐突姑娘了。” 晏千秋没忍住的搓了搓胳膊上冒起的汗毛,听得他介绍自己道:“在下乃飞羽门乾阳道人关门弟子章之棠。” 飞羽门乾阳道人?怎么又是这个宗门的人! 晏千秋想到了之前被自己一拳打飞的某位姑娘,又想到了眼前这年轻人时哭时笑的变脸,意味深长的摸了摸下巴:“无名无姓,一介草民,这位咳,公子也不必多礼了。” 章之棠有些惊异,回头看了眼顾愈明,却见他面色微霁似乎心情大好的样子,更是一头雾水。 “道友在前面究竟看见了什么,以至于如此惊慌?”晏千秋开口问道。 章之棠脸色一变,眼神中有一些惊恐:“他他们都像疯了一样,不管彼此认不认识,熟不熟悉,都打起来了!” 淡淡的浓雾笼罩在周围,细碎的光线从中投射而下,却已经没有办法照射到山峰之上。雾霭沉沉,是令人说不出的沉闷压抑。 晏千秋脚下踏着白色的飞鹰,顾愈明盘腿坐在后面,旁边是被吓的目瞪口呆的章之棠。 委实不能怪章之棠太过少见多怪,修仙界的人多是会飞,筑基弟子第一件要会的事情就是御剑飞行,于他们而言实在算不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若是不用剑者,亦有许许多多的飞行法器以供驱使,总之,想要在天上并不困难。 可是他竟从未见过,有人可以将灵气凝聚成实体,变作飞禽踏在脚下眼前的人,实力究竟有多么强悍? 晏千秋和顾愈明现在却顾不上章之棠心中的盘算。顾愈明本身就不想将这累赘带上,晏千秋却觉得既然遇到了搭把手倒是也可以,更何况,她对章之棠口中“地狱修罗般的景象”十分好奇。 修仙界的一波修士们提前靠近了冥灵花,却不慎中了花毒,沉溺在了幻象之中。不知道这些人究竟在幻象中看了什么,只是如今向下看去薄雾之中四处溅着鲜血,还有些许的断肢残骸,虽然不多,却也是一片狼藉。 晏千秋看了一会,叹了口气道:“心魔。” 顾愈明却默不作声,良久声音微微有些黯哑:“那师父的心魔是什么?” 虽然早就听说冥灵花幻象的厉害之处,可听说与亲眼所见到底是有几分区别。顾愈明万万没有想到只是一朵小小的花,竟可以引的人们自相残杀。思及之前晏千秋的不对劲,先下心中冒出了几分后怕。 若是之前晏千秋没有醒过来,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晏千秋她在幻象中看见的,究竟是什么? 他对此耿耿于怀。 晏千秋勾了勾嘴角,淡淡一笑:“我没有心魔。” 银色的面具从她的神识之中划过,带着几分零散的寒意,晏千秋嘴角的笑容却没有消失。她没有心魔,因为,她本身就是一个魔。 “师父?”顾愈明讶然,还不待他多问,晏千秋已经凌空一点,当先飞了下去。她身形磊落干净,纵身一跃—— “啊!”章之棠急促的叫了一声,就见顾愈明随之跳了下去。 他脚下,晏千秋的灵气凝聚而成的白鹰顷刻散去,章之棠急速的下坠,他立刻催动御剑诀,方才堪堪稳住了身形。 而晏千秋和顾愈明却已经落到了地上。 地面,浓雾正起,花香馥郁。 “二位等等!”章之棠不敢大意,捂住口鼻急匆匆的就要追上去。 晏千秋突然转身,她两指一并,在他们和章之棠面前蓦地划开了一道清光。章之棠错愕的看去,却见松软的土地上已经印上了一道深深的痕迹,那头是原本的同伙,这边却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章道友想好了,我们可都是为了白眉而来。”晏千秋挑了挑眉,“跨过这条线,我们可就是敌人了。” 她神态自然,带着几分不经意间的调侃,上挑的眉眼和唇畔都勾着一个姣好的弧度,黑白分明的眼眸端的上是“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这一举手一投足间,章之棠只觉得自己灌下了一口陈酿,还未入喉,却已经醉了大半。 只不过这微醺的瞬间,待回过神来时,顾愈明和晏千秋却已然不见了踪影。 雾霭渐渐加重,将顾愈明和晏千秋层层包裹,他们越向中间走去,雾气就越发浓重,很快遮蔽了二人的视线。晏千秋可以明显的感觉到越来越多的人向这里聚集而来,法器压抑不住的震颤透过空气将每一丝微妙的触感传递。 冥灵花的香气散发着魅人的诱惑,弥漫在雾气所能蔓延到的每一寸土地上,而这些沉浸在幻象中的修士,即将是它最丰盛的晚宴。 晏千秋绷紧了神经,提防着每一个异动。 “咔嚓”一声,在她脚下踩到了断枝的同时,只觉得袖口一紧,晏千秋蓦地回头,却见顾愈明的眼神微微迷离,他盯着晏千秋看,却又好像透过晏千秋看向了很远的地方。 “顾愈明!”她心中暗道不好,连忙俯下身来拍了拍他的脸。 手下的触感有些滚烫,顾愈明难耐的呻/吟了一声,突而反手扣住了晏千秋的五指:“师父” 香气扑鼻而来的瞬间,冥灵花缓缓绽放。 怪异的嚎叫从幽静的山谷中传来,什么东西沉重的落在地面上,发出闷响。周围,寂静的如同死亡一般沉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第八章 “白眉来了。”晏千秋听得一声闷响,耳尖微微动了动。 顾愈明反手扣住她的指尖,传来的温度滚烫。他眼神迷离,如同喝醉了酒一般的陶然,不知道究竟看见了什么,嘴角竟然挂着一丝若隐若现的微笑。 “这小子!”晏千秋见他这副模样,又是好笑又是气愤。这都什么时候了,他还在这个时候捅娄子?之前还在对她刚刚中了幻象而愤愤不平,现在自己不也是着了道? “师父”顾愈明喃喃的抓着她的手,想要往自己的脸上贴。 晏千秋笑容一僵,想也没有多想的,对着顾愈明一巴掌就呼了过去:“这么腻歪的动作,都是跟谁学的?!” 正是这一巴掌抽的刚好,顾愈明霎时觉得一阵沁人心脾的酒香钻入他的四肢百骸,令他通体舒畅。顿时全身一紧,迷蒙的神识之中拨开迷雾,渐渐清醒过来。 这浓郁的酒香,正是晏千秋最爱的“一梦南柯”。 她最爱在摩罗山巅的桃树下抱着酒葫芦,念叨着无关紧要的小事。桃花花瓣簌簌下落,飘落她的鬓角,落在她的手心,或溅入她的酒中。她醉醺醺的打个酒嗝,断断续续一字一顿,语音含糊却偏偏字字清晰:“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卖酒钱。” 她站起来,脚步有一些虚浮,唯有那扣着酒葫芦的指尖泛着淡淡的红色。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 顾愈明穿过一丛一丛花树,逃之夭夭,灼灼其华,翩飞的花瓣如同起舞的蝴蝶在他周身环绕又旋落,生于灿烂,归于沉寂。 而后,他一眼就看见了那个踉踉跄跄的人。那一支桃木斜飞,那一点墨色挥洒,比这满树的桃花更耀眼夺目。 “半醒半醉日复日” “花落花开年复年” 两个人的声音在空气中若有若无的交汇,缓缓重叠。花瓣簌簌,遮挡着两个人的身影。迷离又疏浅。 顾愈明渐渐低了眉眼,他的喉结微妙的上下滑动,像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似的喃喃道:“师父” 他轻轻踏出一步,松软的泥土上清晰的印出了他的足迹。 “你难道是吸人精血的桃花妖么?”这心头的疑问猝不及防的抖落在了阳光之下,说出来后心中已不自觉的松了一口气。 没有人回答,理所应当的没有答案,可他突然就明白了什么。 顾愈明抬眼,毫不意外的发现那人已经歪到在了榻上,抱着酒葫芦陷入了酣眠。飘飘悠悠的花瓣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恰巧,落在了那人微张的朱唇。她的唇瓣,却比桃花更妍丽。 这个答案是真的还是假的,有没有人回答都没有关系。 因为,他早就知道了。 “师父。”顾愈明眸色暗沉,微微笑了笑,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亦或者是说给旁人,“你一定是个妖。” “该醒醒了,你这个混小子!”晏千秋“啪”的一巴掌糊了过去,顾愈明蓦地睁开了眼睛。 他的眸中还有一些未散去的旖旎,却在看见晏千秋之后转瞬就化成了笑意,即便是在浓雾中那一双眼睛也亮的惊人。 “师父。” “冥灵花已经开了。”晏千秋斜睨着他,“白眉也来了。” 顾愈明脸上笑容不变:“是徒儿大意。”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这样的笑容,晏千秋只觉得牙板有些痒痒,恨不得扑上去撕他一顿才好,“那还不赶紧跟我走?” 顾愈明眨了眨眼睛,狭长的凤眼眯成一个勾人的弧度:“那师父也要动一动才好。” 他尾音轻盈的上挑,若是别人说出来当真是说不出的轻佻轻浮,可从顾愈明口中说出来不仅不让人觉得恼怒,只觉得心上丝弦蓦地被拨动了一下,酥酥麻麻。 晏千秋腾地觉得脸颊有些发烫。 她狠狠瞪了顾愈明一眼,拉住他的袖子道:“走!” “好。”顾愈明顺从的跟着她,快步跟上。 “传言每有冥灵花开便有白眉现世。”他跟在晏千秋的身边,听得耳边风声烈烈,缓缓开口,“冥灵者,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除却有致幻的效果,于修行上而言并无什么进益,为何这白眉要追着冥灵花?” “白眉作为一代妖修,修炼如他这般的世间也只不过有他一个罢了。”晏千秋答道,“冥灵花对他而言必然没有了修行的进益。” “那为何?”顾愈明不解。 “白眉迟迟不能渡劫,我猜他”晏千秋顿了顿,“有了心魔。” “他若是有了心魔再来找冥灵花,岂不是自讨苦吃?”闻言,顾愈明颇觉好笑。按照他们刚刚所看见的惨象,冥灵花的幻象总会勾起人埋在心底最深沉的欲望,就算不自相残杀而亡也迟早会被困死在幻境中,不管是妖是人。即便是这样,还有愿意主动追着冥灵花而来的吗? 晏千秋听后沉默了一会,突然询问道:“你可曾听说过有关白眉的故事?” “他原本只是一个普通的高阶妖兽。”顾愈明想了想,“有一天突然升阶,可以幻化成人形,成为了真正的妖修。” 比之人类修士和魔修而言,妖修真的是少之又少。人族和魔族仿佛天生就占据了优势,可天道对妖族的要求似乎格外的苛刻。妖修想要突破的唯一一条路就是化形,然而能够走到这条路的妖族就少之又少。妖丹是修士们人人争而求之的宝贝,妖族被追捕的危险本就提高了许多,更何况与修士同属性的妖类之肉往往可以对修为有所加成,更是令式微的妖族处境雪上加霜。 当真是风水轮流转。 原先天地间人魔妖巫四族并立,之后巫族消失,妖族式微,魔族一再退出中原腹地,直到魔尊晏长庚出世,破开了隔绝人魔的屏障,才让人妖魔三族合并相处。 但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 之后魔尊天泽君离世,人魔两界再次分崩离析,妖族更是艰难求生。 不过对于妖修而言,化成人形只是慢慢修炼之徒的第一步。虽然艰难,但只要踏出这一步,后面便会顺风顺水,远比人类修士和魔修容易的多。因此妖修虽然稀少,各个实力却绝对不容小觑。 “一个普普通通的妖兽,为何偏偏突然升阶成为妖修?而且毫无预兆”晏千秋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你不觉得奇怪么?” 顾愈明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消失,他皱了皱眉头:“这就是师父你一直要追寻白眉的原因么?” 探求白眉化形的原因?难道仅仅只是为了这个,就要将自己险些置于危险的境地么? “不,”晏千秋“啪”的一招将酒葫芦塞回了腰间,动作干净磊落,“我要他身上的一个东西。” 旋风从她的脚下升腾而起,吹散了周围的迷雾,露出朦胧的月色,如水白练。 有什么东西踩在松软的土地上沙沙作响,树木簌簌摇摆,发出蠢蠢欲动的声音。闷响混合着呼吸声,迷雾中危险的东西缓缓接近。 顾愈明握住了自己背后的剑柄,屏息不动,目光已经凝结在了一点。 晏千秋抬起手来,安静的做了一个喝酒的动作。但她的手中空空如也,只双脚轻旋,蓦地跳上了枝头。 “哗”的一声,顾愈明霎时抽出修能。他在剑身上轻轻弹几下,那把利剑嗡鸣作响,在月色的映衬下泛着寒光。 两人视线短暂交汇。 顾愈明侧身,一个身影飞速的从他身旁略过。晏千秋飞身而下,掌风凛冽,就向着那身影扑去。 在月色下,那身影绰绰约约却绝对是一个庞然大物。 就在她快要触碰到时,晏千秋眼波微动,叫道:“不好!” 她开口的瞬间那身影犹如轻烟一般在她眼前烟消云散,半点痕迹也不留。 晏千秋稳稳的落地,站到了顾愈明的身边:“假的。” 顾愈明沉声道:“是白眉的分/身。” “咣当”一声闷响,地面颤动,砂石抖动之间一个庞然大物再一次落在了两人的面前。它浑身毛色柔顺光滑,犹如一只老虎雄壮。当注视着它的眼睛时,就会让人不自觉的打个冷颤,这是一双,属于兽类的眼睛,没有感情,只有着最原始的欲望,黑漆漆的犹如堕入深渊,无法救赎。 它黑色的眼眸之上,那一双白眉垂落,犹如雪落眉梢,故名白眉。 “这个,该不会也是它的分/身?”顾愈明有些困惑,他紧张的握住了剑柄。刚才白眉的身影突然出现又蓦地消失,神秘莫测,令他印象深刻,深觉得万万不可掉以轻心。 晏千秋颔首:“是它的影子。” “怎么看出来?”顾愈明讶然。 晏千秋指了指地下,明明是有着月色的掩映,可地面上只有她和顾愈明两个人的影子,两个影子彼此贴近又彼此相依。 没有白眉的。如此的庞然大物,却没有哪怕一点点的影子。 “这就是他出现时必有浓雾的原因么?”顾愈明眼眸中一片了然。 “白眉实力莫测,是一个万万不可掉以轻心的对手。不然,这么多年来,处处都有他出现的消息,但你可曾有听过谁重伤过他么?”晏千秋反问。 顾愈明思索了一下,摇了摇头。 “他如此神秘莫测,都是因为他的眼睛。”晏千秋抬手指了指白眉的影子,解释道,“他的眼睛” “只有黑色。”顾愈明道。 “白眉有重瞳,包罗万象。”晏千秋轻笑,“其实哪里是有什么‘万象’,只不过因为他有着这样的眼睛,就可以随意分裂出影子,迷惑视线罢了!” “所以这眼睛,”顾愈明看向晏千秋,“这就是师父你想要的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第九章 “能够幻化出影子的眼睛,所以这就是你想要的么,师父?”顾愈明的视线安静的落在了晏千秋的身上。 年轻的修士们要找白眉多半是为了历练,能与这样的妖修交手,哪怕只是拽下来一根毛回到宗门后也是一个不小的炫耀资本。但是对于金丹以上修为的修士来说,不远万里而来挑衅白眉,就不仅仅满足于一根毛或者是一场历练,而是冲着妖修的内丹而来。 妖兽的内丹对于修士来说本就是宁滥勿缺的东西,即便没有这种事修士们也会不断的寻找妖兽磨砺且收集内丹。若是能得到白眉这样妖修的内丹,从各个角度来说都受益无穷。受到这样的利益驱使,他们纷纷赶来,冒着被冥灵花致幻的危险也要遇到白眉。更是准备了各式各样的法宝,能够与之一战。 就像在遇见章之棠之前和晏千秋擦身而过的那个法器。很多修士为了可以捉到白眉,不惜带上可以拿得出手的最好法器。若是这主人有了中了幻象,这法器反过来也就成为了杀人杀己的武器。 但顾愈明从未见过晏千秋使用那些妖族的内丹。 他修为尚浅,剑法尚稚嫩时,晏千秋曾经手把手的带着他去刷过妖兽。从低阶开始,一阶一阶的斩杀收纳,晏千秋只冷冷的在旁边看着,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搭手。所获得的东西她也从未经手,也不曾挑拣,分毫不少的全部入了顾愈明的储物袋。 和对其他妖兽的态度不同,晏千秋对于白眉却有着十分鲜见的执着。 顾愈明清楚的记得,在他还追不上晏千秋的时候,但凡出现了白眉的消息不论多远她都会赶过去。那时候的顾愈明只能望着她的背影越走越远,无可奈何。 最后一次出现白眉消息的时候,顾愈明堪堪可以追上几步,可是晏千秋没有发现他。他落在了一片荒原上,荒无人烟,过了很久才见到了带着满身疲惫回来的晏千秋。 而终于,现在的他可以追的上师父了。也在今天知道了师父执着于白眉的原因。 “为什么?”顾愈明仍然觉得不够,他想要知道的更多c更多,想要知道全部,想要知道每一件关于晏千秋的事情,“师父不要可以增加修为的内丹,为什么又要他的眼睛?” “难道师父嫌弃徒儿修行不够勤奋,想要多变出几个影子来督促我?”顾愈明顽笑道,心中却暗暗叹了口气。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却仍然想要不知死活的问出口。 “你若是不勤奋,便是我多变出几个影子来督促你,又有什么用?”果然,晏千秋丝毫没有听出他话语中的试探,语气冷森道,“在我将你带回来时,我说的就已经很清楚了。顾愈明,强扭的瓜不甜,哪怕你只是一个普通人我也有能力护你娶妻生子一世无忧。但若是你决意踏上修行的道路,那便是你自己的事情和责任,我只能是你的师父,你的引路人。” 她说到这里顿了顿,微微偏头看向顾愈明,似笑非笑:“更何况,你现在已经不太需要我这个‘引路人’了。” 顾愈明心下一惊,连忙插嘴道:“师父说的是什么话,无论什么时候我都需要你。” 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字一顿道:“信我,师父。我可以什么都不要,但是绝对不能失去师父。绝对不可以。” 顾愈明眼神坚毅,语气中带着不容置喙的肯定。 晏千秋听后沉默了一会,淡淡“嗯”了一声,终是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将视线转向了白眉的影子身上。 就在她和顾愈明说话的当口中,白眉已经不单单只有一个影子,而是分裂成了两个,一左一右,两个妖兽虎视眈眈的望着晏千秋和顾愈明二人,黑漆漆的眸光中什么也没有,他看着晏千秋二人就像是一个死物。如同是极渊深潭中的黑水,沉重浓烈且寒冷。 “白眉可以透过他影子的眼睛看到周围的一切,包括现在站在这里的我们两个人。”晏千秋眯起了眼睛。 “他就打算分裂出两个来对付我们两个人么?感觉被小看了呢,师父。”顾愈明握住剑柄,颇为懒洋洋道。 “白眉分裂的影子越多,它的本体就越虚弱。”晏千秋解释道,“对于胆小怕事之徒,多分裂几个便能吓破他们的胆子,根本无需动手。但对付真正有实力的人来说,数量根本就不代表着什么。反而,数量越多破绽越多。” 她勾了勾嘴角:“那么,你想做哪一种呢?” 顾愈明脸色变了变,释然道:“那我宁愿此刻的他只有一个。” 晏千秋和他相视一笑,她抽出腰间的酒葫芦,酒葫芦在她手中打了个转,昂首风流,青丝铺散——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 顾愈明利剑嗡鸣,寒光毕露,剑身伴随着周身的醉意震颤。 “与尔同消万古愁!” 两道身影同时而起,树叶簌簌作响。 就在晏千秋和顾愈明飞来的瞬间,两个白眉影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融合到了一起,先下之时,他的体型较之前要大了许多,遮天蔽日向着两人笼罩而来。 “我们没有办法碰到他的实体,这样下去也只是白白耗费体力。”顾愈明皱了皱眉头。 晏千秋停在了半空中。她出掌时速度十分之快,只能让人觉察掌风冷冽,至于身形根本看不清楚。她的收势也十分之快,就在顾愈明开口的瞬间,她已经停住不动,就这样悠闲的站在了半空中。脚底的灵气凝聚成的飞鹰时聚时散,晏千秋就站在那里上上下下微微晃动。 有些顽皮,还带着几分疑惑。 显然她也注意到了这个问题,白眉的本体不知道究竟在哪里,若是找不到他的实体即便是打碎了影子也是徒劳而获,这样算起来就十分的不值得。 但晏千秋显然不是会为这种问题纠结的人。 所以她只是短促的皱了皱眉头,接着就抬起眼来对着顾愈明乐了一下:“你知道白眉的本体其实像是一只老虎吗?” 顾愈明点了点头:“看着确实很像老虎。” “你觉得生□□玩的猫和老虎,除却身形之外,本质上能有什么样的区别?”晏千秋眼珠转了转。 顾愈明一愣,他被这问题绕的有些茫然。是老虎和猫么? 正在愣神间,就见晏千秋轻巧的放下了一直握在手中的酒葫芦。 咦? 一向嗜酒如命的晏千秋这个时候竟然舍得放下自己手中的酒葫芦?顾愈明不禁微微瞪圆了眼睛。他连把酒葫芦中的酒都换了这样的烂方法都没能让晏千秋扔掉酒葫芦,现在,她竟然自己放下了酒葫芦? 若是冲虚子在这里,想必也会止不住的啧啧惊叹的。 晏千秋将手放在了腰侧,窸窸窣窣的摩摸索着什么。不过一会,她的眼睛一亮,下意识的微微笑了出来。就好像是孩子看见了自己的家人那般依赖,信任,毫无戒备的神态,以前,顾愈明几乎从未见过。 再抬手时,顾愈明敏锐的看到在她的指尖有什么东西凝结犹如白玉,在月色的掩映下,细长又温润。 接着,晏千秋将那东西放在了自己的唇边,十指微动。 一阵异气的音乐随之响起,在她的呼吸吐纳之间,乐声起起伏伏。她的手指灵巧翻腾,雀跃,那音符也在她的指尖雀跃欢腾。这声音布散在迷雾之中,像一条蛇在暗中潜行,嘶嘶作响。 寒意顺着脚踝爬上了顾愈明的脊背,他盯着晏千秋手中白玉制成的短笛,心跳扑通扑通,几乎快要冲出胸膛。 晏千秋瞥了他一眼,那眸中荡漾着微微的笑意,眸光在朦胧中闪耀却比那月色还要温柔。 声调跳跃,像是灵巧的猫儿翘着尾巴,高傲的扬起下巴。转瞬摇摆,柔顺的毛发在风中飞扬。嬉闹c灵巧,神态的百样在音符中完整显露。 顾愈明觉得喉咙有几分干涩,就听到了嚎叫从不远处传来。 “吼——”这嘶叫几乎震破苍穹,环宇颤动。 白眉听到了。 晏千秋眉尾上扬,有着几分得意。她继续吹奏着别人从未听过的曲调,起起伏伏,一只麻雀疏忽就蹦了出来,试探着,一点点走进猫的身边,猫儿忍不住的小心窥视着观察着,终于悄悄踮起着脚尖,跟随着麻雀,引诱着它走向狩猎者的早就布下的陷阱。 一丝汗珠从她的额角滑落。吹奏玉笛并不如晏千秋表现的那么容易,她需要源源不断的消耗灵气,一旦中断就很难再续接上去。 可是白眉的本体却在那一声嚎叫之后,迟迟没有动静。 晏千秋觉得有些奇怪,却仍拼了命的向玉笛中灌输灵气。可她眼前属于白眉的影子却忽隐忽现,犹如风中烛火,随时都会消失,十分的不稳定。 这种情况只有一个可能性,那就是白眉的本体收到了强力的攻击。 难道有人抢先一步找到了白眉的本体,并且在攻击他?有意思了,这群修士们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大的本事,能够这么及时的撇开影子?晏千秋心中惊疑不定,却一丝也不敢放松。 “啊!”正在这时,突然传来了一声惊呼。 顾愈明向发出声音的地方看去,却见章之棠目瞪口呆的站在那里,他面前是那忽隐忽现的白眉,背后却还追着一只白眉,只不过比起他们眼前的这只体型要小的多。 “这c这这里怎么还有一只?!”章之棠一脸快要晕过去的表情,他显然是被这白眉影子追的慌不择路的跑了过来,却还有些没搞清楚状况。 待看清楚眼前两个人后,更是惊讶的合不拢嘴:“你c你们” 顾愈明“哗”的抽出修能剑,剑气四溢,裹挟着刚劲的杀伐之气,霎时在他们之间布下了一道结界,将章之棠完完全全阻隔在了外面。 “修c修远道长”章之棠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却见顾愈明的眸光与他手中的修能剑锋一般,一片清寒。 奇异的音调在空气中飘来,章之棠看向浮在半空的那个女子。晏千秋已经没有多余的心思再去注意周围的异动,她闭上了眼睛一心一意的召唤着白眉的本体,音调在她的指尖忽上忽下,时而如清泉落入山涧泠然作响,时而如春寒料峭寒冰不破。 陷阱已经布好了,为何猎物迟迟不上钩呢? 若不是猎物自己不想来,那定是有什么东西绊住了他的脚步 “我知道了,他们在追它!他们在追白眉!”章之棠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他看着晏千秋额角的汗水不断滑落,有些仓皇失措的说道,“他们带了很多法器,布下了阵法就等着白眉上钩,现在白眉的本体一定已经落入了法阵之中。” 闻言,顾愈明追问道:“他们那些人在哪里?” 章之棠咬了咬牙,有些愤然:“我原以为这白眉只是个妖兽,却不知原来他已经和人族无异。既然已经是妖修却仍想着要夺其内丹之事,这是又与从前的魔修有什么两样?” 晏千秋双目紧闭,声调突而转了一个弯,蓦地扎进了章之棠的心里。 “你们也是为了内丹而来吗?” 顾愈明冷笑一声:“这与你何关?” “你们不一样。”章之棠缓缓道,“你们和那些人不一样。” 若也是为了内丹,现下早已经跑到了那布下法阵的地方,斩杀白眉之后即便不能得到内丹至少也可以分一杯羹。 而且,以眼前这两人的实力,想要抢夺内丹也再容易不过。只怕,他们根本废不了多少力气就可以轻而易举的将自己捏死吧。可他们始终没有动作,并且在明明可以抛弃自己的时候选择了伸出援手。 顾愈明冷哼道:“所以呢?” 没有所以。即使逃不出这两人的手掌,他也无法在明知道白眉会死在那法阵的情况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发生。 怎么也要赌一把。 “罢了罢了,大不了就被师父责罚一番,可若是不这么做,我一定会寝食难安”他一边喃喃,一边抬头看了眼浮在半空的晏千秋,目光蓦地一紧,下定了决心转身跑了出去。 他身后,那白眉的影子越来越淡,直到完全消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第十章 晏千秋吹奏的笛音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响。顾愈明盘腿坐在其下方为她护法,周身,那用剑意筑成的结界散发着淡蓝色的光辉。 随着音调一声接着一声,晏千秋觉得有什么东西正在心底涌动。仿佛仿佛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应和,躁动,不安,以及那痛苦丢失了什么的痛苦,如同身体被撕扯成了两半的痛不欲生。 这不是她的情感不是她的。 晏千秋蓦地睁开了眼睛,一滴汗水从她的眼睑滑落,落入眼中带来了微妙的酸涩感。 章之棠的叫声从不远处传来,他几乎声嘶力竭:“我回来了——我来了——” 一大口喘息之后,他扯着嗓子嚎叫了一声:“救命——” 那一刹那,晏千秋心中的烦躁之感更甚千遍万遍。只恨不能将这个发出声音的“东西”撕扯成碎片,让他再也发不出一丝声音才好! 这不是我的想法。晏千秋的指尖在玉笛上滑动,这是属于白眉的心声。 顾愈明看向晏千秋,晏千秋低头用眼神示意他去将章之棠带回来。 白眉大概是狂暴了。 同时,白眉留在这附近的所有影子瞬间消失,这说明他不仅遭受了攻击,而且本体受伤严重。严重到了他神识迷离,所看见的都是要斩杀的恶徒,目光所到之处,皆是一片血红。 ——这也是晏千秋所看见的。她变成了白眉的影子,她变成了他的眼睛。 在玉笛飞声之中,将她和白眉紧紧相连。 这就是真正的驭兽之法么真正的心意相通,彼此相连。 顾愈明接受到了晏千秋的意思,提起剑破开结界顺着声音就飞了过去。 章之棠跑的大汗淋漓,而他的身后,那如同老虎一般的庞然大物穷追不舍,那黑沉沉的眸光中不再是气死寂灭,而是滔天的杀意,那汹涌的弑杀之气,恨不能厮杀所看到的一切生灵。 它的背上早就伤痕累累,脸上一道横着的疤痕丑陋的从眼角下滑过,带出的血丝流淌到了嘴角。还未走到面前便已经是满身血气,不用多想,之前一定是一场恶战。 章之棠看见顾愈明后,眼睛亮了起来拼了命似的叫道:“道友!道友!救我啊,白眉狂暴了,我分明是救了他!” 顾愈明的眼神中带着淡淡的嘲讽,他看着疾跑而来的章之棠就如同在看一个废物一般。 “狂暴又如何?”他冷冷的站到了白眉的面前,对着他颔首道,“你觉得恨么?” 白眉鼻子中冲出了一股热气,他的眼神中满是凶狠。这个问题不用回答,所有人都可以清晰的知道答案。 “那就过来追我。”顾愈明不甚在意的笑了笑,他只唯恐眼前这个已经被杀气蒙蔽神识的妖修还没有那么疯狂。 “吼——”白眉不知道是痛苦又或者是怨恨的嚎叫了一声,接着,便向顾愈明狠狠扑了过去。 “修远道长小心!”章之棠连忙提醒,“我去的太迟了,白眉受了很重的伤我好不容易破坏了阵法的一角这才让他逃了出来,可是逃出来后他就变成了这幅样子” 无法化成人形,也丧失了和人交流的余地。 “他受了太重的伤。”顾愈明提剑转身,他走的轻盈又毫不费力,恰巧和白眉保持不近不远的距离。 投过伤痕累累的外表,不难猜出,白眉伤的又岂止是肉眼所能见到的地方。只怕是,为了这颗内丹,修士们也是纷纷拿出了至宝。 一丝血从晏千秋的嘴角微微溢出。迷迷糊糊之中,在她的神识之内出现了一个模糊朦胧的画面。这些画面对于她来说陌生又新奇,可是这一刻,她分明又是那段记忆的参与者。 她催动着灵气在玉笛中运转,为了能看的更清晰,不得不废更多的心神。而心神的耗费对于晏千秋来说,远远比灵气的消耗更大。 “你为什么要出现在冥灵花开放的地方?”晏千秋在心底轻轻的问道。 有一片柔软顺着她的心田流淌成一条河流,蜿蜒曲折。 “来找冥灵花的你,是否是因为心魔?”顾愈明头也不回问道。跟在他身边的章之棠蓦地一愣,这才发现他是对身后的白眉说的。 可是白眉他已经什么都听不清了啊。 章之棠觉得有些困惑,却又听顾愈明继续道:“我真想知道,你的心魔究竟是什么” 白眉穷追不舍的脚步顿了一下。 “究竟是为什么”晏千秋眉头紧皱,“告诉我,白眉” 是这个人吗? 神识之中弥漫上了一团雾气,隐隐约约之中有什么身影,像是剥开了氤氲的水汽,渐渐的,越来越清晰。 那女子身材窈窕纤细,犹如踏水而来。她撑着一把油纸伞,从远方走来,细长的眉眼浸润着说不清道不尽的温柔。 是她吗?是这个女人吗? 晏千秋看着那个女子低了眉眼,朱唇轻启:“好可爱的小猫儿啊是个未开灵智的妖兽么?” 我才不是猫儿我是白眉妖兽。女子的袖角被狠狠咬了一口,可对于人类而言,小小的“猫儿”可是挠不可人的。 女子轻笑了一声,拎起来他的后劲提溜到了自己面前:“这么大的脾气,可不好啊。不如你就跟着我吧,小猫儿。” 红色的血丝顺着嘴角滑落到了玉笛的身上,就如同诞生了一块血玉。在月色的掩映下,鬼魅又动人。 “师父”顾愈明的声音由远及近,“师父我来了。” “白眉留在我的身后。” 我把你要的眼睛带过来了。顾愈明勾了勾嘴角,他手中的剑感受到了主人心中的杀意,震颤的嗡鸣作响。 “需要我亲手替你做这件事么,师父?”顾愈明乖巧的站在那里,晦明晦暗的脸色上凑近了看上去却是满满的笑意。 可就是这笑容,竟看的章之棠不寒而栗。 顾愈明静静等待着,只要是师父想要的,他什么都愿意做。什么都愿意。 “只要你想要的,我什么都愿意做” 晏千秋的神识中想起了这样的声音,只不过不再是那个女人温柔带着笑意的声音,而是变成了一个低沉的男声。 昔日里小小的“猫儿”已经变成了比人还要大的白老虎,也开了灵智,学会流畅的说着人话。他的尾巴闲适晃来晃去,长长的白眉温顺着垂下,落在趴在他肚子上的那个女人头发上。 一黑一白,缓缓交缠。 明明泾渭分明,却又偏偏难舍难分。 女子抬起头,她两颊嫣红,面若桃花,“我想让你化为人形。” 白眉垂下头,有些不满的嘟囔道:“这个太麻烦了,我现在这样不也很好吗?” 女子点了点他的额头轻声抱怨道:“刚刚还说只要我想,什么都愿意做呢。” 白眉的尾巴微微翘起来,很快又耷拉了下去,“可是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女子点了点头:“这正是我想要的,难道你不想变成人形吗?” 白眉将头搭在她的肩膀上,可又怕压坏了女子似的,只是做做样子,舒服的眯起眼睛:“我变成人形做什么呢?” 女子突然羞红了脸:“那我就只好嫁给别人去了。” 白眉又惊又喜的抬起头,眸光中满满的不可置信,他凑到女子的面前,“你说的是真的?恩?你再说一遍!” 女子却用袖口遮住了半张脸,怎么也不肯抬头。不过即便是如此,也不难窥见她脸上的那抹红霞。 “我成功化形了,你就嫁给我是吗?”白眉激动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女子还是遮住脸,却独独露出了一双眼睛,那双眼睛弯成了月牙儿,溢满了温柔与坚定,她看着白眉,轻轻“嗯”了一声。 后来呢然后呢 笛音从高亢急促下滑转落,晏千秋不断搜寻着。 白眉受到了重创。 他在外出时被修士们察觉到,那巨大的体型光滑的皮毛和内丹,成为了受人觊觎的宝贝。 即便还未能化形,白眉到底是一只高阶妖兽,他是被围捕的对象,他是人人竞相斩杀的妖族。 白眉为了不让那些人惊扰到他心爱的女人,向着相反的地方跑去。可是人越来越多,他的身体越来越疲惫。 这样也好,至少死在那个人看不见的地方。等到她发现的时候,他早已尸骨无存,也许她觉得自己是个负心汉。 如果认为自己是个负心汉就太好了因为不想化成人形而退缩逃跑的负心汉,于他正合适,不是么? 这样至少,那个人不会伤心。 白眉疲惫的闭上了眼睛,黑暗淹没了他。但不知道过了多久,奇迹般的,他醒了过来。 不仅幻化成了人形,而且修为增加了许多。救下了他的那个医修摸了摸胡子,说道,因为有一个人剖开了自己的内丹,移到了他的身上。 白眉眉心一跳,慌不择路的跳下了床。他回到了两人居住的木屋中,看着女人一瞬间老了不止十岁,她就安静的坐在桌前,温柔的浅笑着。 “我老啦,也变丑啦。” 白眉眼角湿润,他还有些不习惯用人类的身体,就顺势跪倒在了她的面前。他将脸埋在了女人腿间,嘟囔着:“瞎说什么。” 愤怒和悲痛蓦地迸发而出,晏千秋再也压抑不住喉中的腥甜。“噗”的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而就在这一瞬间,指尖划过一个错误的音符,笛声戛然而止。 女人白发苍苍,安静的躺在床上,脸上仍然挂着那多年都未曾改变的浅笑。 白眉木然的站在床前,在那一刻,他肉体仍然存在,其他却早已经随之而去。 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他到底该去哪里找她? 找不到了即使魂魄已经转世,那个叫着自己“小猫儿”的女人已经消失了。她再也不在了 “你有了心魔。”曾经救过他的医修面色严峻。 心魔? 他不在意。那就变的更大吧找到冥灵花,至少在幻想中,他们仍然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永不分离。 玉笛从晏千秋手中滑落,顾愈明霎时一惊,他伸手接过了带着鲜血的玉笛放置在了自己唇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第十一章 顾愈明足尖轻点,一道剑意裹挟着冷冽托住他的身形。他伸出手,堪堪环住摇摇欲坠的晏千秋,同时右手抓住滑落在半空的玉笛,紧紧握在了自己的手上。 细细密密的汗珠从晏千秋的额角不断渗出,她脚下的白鹰影子绰约,隐隐有着要逸散的趋势。顾愈明注入一道剑气,两人稳住了身影。 白眉双目赤红,深受重创,神识混乱,他显然已经忍耐到了极致。 “吼——”他仰头嚎叫一声,张开了血盆大口。突而发难,向着离他最近的章之棠扑去。就在他动作的瞬间,“刷”的三道影子分裂而出,和本体混在了一起,顿时四只白眉出现在章之棠的面前,难以辨别。 章之棠心中一惊,下意识想要抬头呼救,却见顾愈明揽着晏千秋站在上面,冷风吹着他的衣袍和着发梢轻扬,他大半个人都掩映在了阴影中。可唯有那双眼睛—— 章之棠不知道是为何,即使这么昏暗他仍能看到那双眼睛。那眸子,就这么淡淡的看向这里,比剑锋更清冷。 那一瞬间他失了所有的语言,张了张嘴,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就在这一愣神间,四只白眉占据了四角,一齐向着中间的章之棠狠狠扑来,那飞扬的尘土霎时迷了人的眼睛。 章之棠双目微怔之时猛然抽出的剑,他人与顾愈明全然连同,剑也完全不同。他是一把泛着银光的软剑,平时缠绕在身上好不显眼,关键时刻蓦地抽出,“哗啦”一声剑锋反射着月光如同抖落一层白雪。 他挥向自己的侧边,却从白眉身上毫无阻碍的穿过。 判断失误,这不是白眉的本体。而真正的本体就在他的背后扬起了利爪!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婉转的笛声霎时响起。 白眉和章之棠同时定身,抬眼看向声音传来之处。 晏千秋半依靠在顾愈明的胸口,眼睛微睁,怔怔的看向某处,她双手空空,也绝对没有力气再去耗费心神的吹奏那样的驭兽之曲。就在她的身边,另一双修长的手执起了玉笛,指尖在泛着血色的笛身上摩挲。 顾愈明将玉笛,递到了唇边。 这笛音和之前晏千秋所奏出的完全不同,她的笛声清脆高亢,华丽的声调之中暗藏着陷阱一步一步引诱着敌人。顾愈明吹奏的音符婉转悠扬,是乡间的小调,恍惚如清风微拂,不知不觉中就让对方放下戒备,却不知道一张天网就在这笛声之中,悄然编织。 和他年轻的模样并不相符,顾愈明的剑意雄厚,灵气运转流畅丰沛。实力已然在同辈之中属于翘楚。 晏千秋却在听到他吹笛之后,立刻瞪大了双眼。 她想要抬起手阻拦顾愈明的动作却僵直在了半空中,抖了抖嘴唇,不可置信道:“你c你怎么会” 她从未教过顾愈明驭兽之法。 驭兽之法在世间消失已久,人们仍有记起的驭兽之人,往前上百年便是老魔尊崇华君,崇华君销声匿迹之后上一任魔尊天泽君继承了驭兽之才,他甫一出场就召唤出了苍虬。立在苍虬的头颅上,吹奏着玉笛,降临人间。 比起普通的修行功法来说,驭兽的要求严苛到了极点,更像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天赋。如若运用的不恰当,轻则一身修为尽废,重则被所驭之兽反噬,灰飞烟灭。 晏千秋从未教授顾愈明这样的功法,更没有在他面前显示过这样的能力。为什么为什么顾愈明能够吹响这个玉笛? 白眉晃了晃头,影子在他的周身缓缓消散,他的身形也开始摇晃起来。双眼失神,血迹顺着嘴角不断流淌下来,深入皮毛之中,洇开一片鲜红之色。 “不要伤他性命!”章之棠一看,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挡在了白眉身前,对着顾愈明叫道,“他虽受了重伤,却不至于死,还请放他一条生路!” 顾愈明指尖微动,他刚从那段属于白眉的渺远回忆中抽身而出。 女人消失的背影如烟一般散开,留下浅淡的痕迹,那把曾经撑过的油纸伞早就在时间的洪流中湮灭无痕,白眉的记忆中已经想不起来她曾经年轻的容颜。留下的只有微白的双鬓,和撕心裂肺的疼痛。 疼痛 是背叛吧。 顾愈明轻轻的笑了出来。 白眉不死不灭,不老不废,他容颜依旧,可伴侣却已经老去。明明是弹指一瞬的时间,就让他仓皇中忘记了爱人最初的模样。他痛苦么? 当然痛苦,爱来的悄然,去时亦是没有声息。白眉早就分不清那是爱还是一种感激。 痛么? 所以才会找冥灵花吧。在幻象中,永恒的记住爱人年轻时的清秀模样,他拉着女子的手,紧紧的不放开,爱情就如同从未被磨灭一样。 自欺欺人的懦夫。 “道友!不要伤他”章之棠恳请道。 随后,笛音渐止。而白眉也终于支撑不住,伴随着轰隆一阵巨响,他身心俱惫的倒在了地上,一动也不动。 章之棠吓了一跳,想要凑进去看一看他是否还活着,却又怕白眉突然发难,只是瞅了瞅他的胸膛见仍然微有起伏,这才舒了一口气。 他理了理衣袍,作了个揖道:“多谢两位的不杀之恩,师尊和其他师兄师弟还在追捕白眉的踪迹,我这次也算是闯了大祸,不过我会尽力想办法保住他,待他恢复” 章之棠仍在喋喋不休中,只觉得耳边疾风阵阵,错愕时,若有若无的酒香萦绕在他的鼻端,细碎的发梢贴着他的脸颊飞过,带来一阵痒痒的触感。 “哗啦”那把缠绕他在腰间的软剑蓦地被拔出,章之棠的瞳孔骤然紧缩。 白眉痛苦的低音从身后传来,重重的闷哼一声。章之棠猛然颤抖了一下,战战兢兢的回了头,目光触及之处,已经是一片血红。 属于他的软剑直直插/进白眉的胸口,旁边还站着一个身影。那女子身形高挑,眉目如画,抬手灌进了一口酒。头上的桃枝不知何时已经掉了下来,一头青丝铺散,风吹而来,拂过她的脸颊,晕成了一幅画。 “你”章之棠声音沙哑,“你为何” “这就是他的归宿。”晏千秋看也不看他,视线淡淡落到了白眉的身上,眉目微微上挑。 白眉的身上,一缕青烟袅袅升起,恍惚间一个男子的身影显现,他身形魁梧,似乎看向了晏千秋一眼,微微点了点头,顷刻之间,烟消云散。 章之棠怔怔的看着这一切:“他还活着” “他早就死了。”晏千秋“噗嗤”一声抽出软剑,俯下了身子,“借我一用。” 章之棠见她干净利落的剜去了白眉的眼睛,吓得闭上了眼,不敢再看,却仍然不死心:“为什么” 白眉是什么?世间难得一见的妖修,修为出众,人人争相掠夺他的妖丹。强者的结局中从来没有苟且偷生,委曲求全,只有两败俱伤,玉石俱焚。更何况,心魔深重的白眉早就生不如死。 如果今日躺在这里的是她 思及此处,晏千秋笑了笑,终于正眼看向了章之棠。 她笑起来时,朱唇上扬,是灼灼其华的艳色,夺人心魄的魅惑:“没有为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第十二章 “没有为什么。”晏千秋扬了扬嘴角,抽出了深深插/入白眉身体中的软剑。一双瞳仁晶莹如琉璃,却已经失去了倒映天地的能力。晏千秋不甚在意的将白眉的眼睛收了起来,盯着白眉的尸体看了半响,终于是伸手,也将其收了进去。 “当厚葬。” 弱肉强食的修仙世界中,这是她对于亡者唯一能做的善意。 章之棠与软剑心意相通,在晏千秋做此动作之时,便突而觉得心头一震,再看过去,便见着那软剑上是带着血色的妖冶与魔魅。他甚少用软剑这般动杀意,软剑如敷上一层白雪。可受到了血色洗礼的剑,让他陌生,却又控制不住的将目光牢牢锁定。 也许他知道这是错的,这并不符合章之棠的“道”。可他仍然忍不住的冒出了些许的惊叹,就如同对于眼前的晏千秋一般。 她说的也是,凭借着自己的实力,他又能怎么护着白眉呢?他连自己之后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都不得而知。即便他有能力,白眉又真的会接受么?毕竟刚才,这妖修可是连自己也要杀死才好。 因为冲动去想要救一个超出自己能力范围的势力,这样的后果,他该拿什么去承担?思来想去,章之棠幽幽叹了一口气。 晏千秋将手中的剑扔回了他的怀里,章之棠立刻回过神,慌慌张张的接过了,就见她向着自己走来,不知道为何脸上“腾”的一下火烧一般。 他眼神闪烁,盯着自己的软剑又想要抬头,连带着说话也磕磕绊绊:“你c你我c我觉得” “现在,该算算我们之间的事了。” 章之棠瞳孔蓦地方法,心中“咚”的漏跳了一拍似的,什么事?他茫然的抬起头,却觉得清风浮动带着淡淡的香气从鬓边擦过,晏千秋却是看也没有看他,直直从他身边略过,走到了他的身后。 他的身后,站着的正是顾愈明。 就在晏千秋一剑斩杀白眉之时,顾愈明顺势落在了地上。他的手上仍然拿着那被血色覆盖了薄薄一层的玉笛,静静立在那里,任凭微风拂动他的衣角。 晏千秋缓缓走到了他的面前,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褪尽。她直直盯着顾愈明的眼神,手上的动作却不停,握住了玉笛的另一端。玉笛上还带着淡淡的体温,这样的触感就像是直接触碰到了人的手一般。 “这个玉笛,谁教你的?” 这根本就是失传的功法,失传的原因便是自古以来凡驭兽者几乎全是死相惨烈,不是爆体而亡,就是被妖兽吞噬。这根本不是修行的善法,而是为妖兽提供灵气的法门。夺取修士的气运,以来修炼自身。 唯一能够善终的,就是流传着魔尊血脉的那一支。久而久之,没有人愿意再去修行这样一门丧命的功法。驭兽是一种修行方式,可更多的是一种天赋!若是没有魔尊流淌的血脉,随意练下去不仅会让其修为滞涩再难提升,一味强行修炼,最后只会令修炼者走火入魔,被驾驭的妖兽反噬,成为妖兽的饲料,灰飞烟灭。 顾愈明没有躲避,注视着晏千秋却不说话。 他怎么敢?!这小子究竟从哪里得到的这套功法,他怎么敢就这样练下去! 晏千秋冷笑一声道:“还来劲了是吧?” 顾愈明顿了顿,声音略显沙哑:“徒儿曾发誓,不能说。” 晏千秋手上发力,将顾愈明手中的玉笛夺了下来,怒极反笑:“发誓?” 她抬起头在顾愈明的肩膀上狠狠点了三下,一边点一边忿忿道:“你可还记得自己是谁的徒弟?” 顾愈明抬起头,眼神中莫名的情绪流转,“师父。” “你别叫我。”晏千秋厉声斥责。 章之棠被这声音吓的一怔,几乎双腿一软就要跪下。顾愈明也不再作声,只是沉默的微微低了头。 “顾愈明,你小子长大了,是该有自己的人生和习惯。”晏千秋平静了一下,语声淡淡。 顾愈明一听心中就多了几分慌乱,他摇了摇头,想要辩解着什么:“师父你听我说,不是” “所以这些年但凡我闭关,你在外究竟经历了什么,我几乎没有插手。”晏千秋却不愿听他的解释,打断了他的话继续道,“你愿意是什么道长也好,是什么新秀也罢,愿意在什么斩魔大会上大展头角,愿意和各式各样的修仙人士交往,在其中扬名立威,我通通都可以不管不问不插手。” 顾愈明心中越发震动,他低着头讷讷不敢说再辩解什么。原来这一切,师父都知道?她知道自己这些年常常去往修仙宗门之中参加各式各样的比斗,知道自己用了“修远道长”的化名在其中游刃有余。 她什么都知道 “师父”顾愈明有些茫然的抬头,漆黑的瞳仁中倒映着小心翼翼,那她知道自己这么做的原因么?不知道为何,想到这里,顾愈明有了几分期待。 “你是少年意气也好,还是情有苦衷也罢,我不想知道。” 听到这句话后,顾愈明只觉得浑身如堕冰窟,沉重的河水结成冰块撕扯着他向深渊沉去,他无所适从。 “但是这个功法,你绝对不能练。”晏千秋一字一顿。 “师父。”顾愈明眼角泛着红色,“为什么?” “你不可以。”晏千秋拽着他的衣领,强行让他低下头正视着自己。她在对方的瞳仁中清晰的看见了自己的身影,看见了飞扬的头发在暗夜中犹如鬼魅,“这个功法你不能修炼。” 两人鼻尖对着鼻尖,彼此的气息萦绕,若有若无。 “可c可是我觉得很好,徒儿觉得很好。”顾愈明慌慌张张的解释,他想要说服晏千秋是因为他从未想过晏千秋会如此在意这件事情,“我练的很快,也很顺利,修为也大有精进。” 晏千秋心中只剩下一片冰凉。是啊,怎么能不顺利!不顺利,那些妖兽用什么蛊惑修士去修炼?用什么来养成自己的肥料! “我会很好c我会好好用不会伤到自己”顾愈明还在解释。 “够了!”晏千秋强行打断他,“不可以,我说不可以,就是不可以。你再练下去就会死,你听见了么?” 晏千秋咬牙切齿道:“会死,连我也救不了你。” 顾愈明陷入了深深的震惊,他无法想象平日里如此放荡不羁的师父为什么会在这件事情上如此较真,难道难道就为了那些已经无法求证的道听途说之言?难道仅仅是因为别人会爆体身亡,所以他也一定会是那样的结局? “为什么?”他沉默了一会,终究是没能忍住,再一次问出口。 晏千秋冷冷看着他:“你还要我再说一遍?” “为什么我不可以,”顾愈明半张脸都藏在了阴影之下,整个面色越发的晦明晦暗起来,猜不透亦捉摸不透,“但师父你就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第十三章 冲虚子悠闲的在摩罗山品着一壶茶,坐在自己红木摇椅上晃悠悠的享受着山巅盛放的桃花。突而发觉茶盏上几丝微妙的涟漪滑动。只不过须臾的功夫,他微微皱起的眉头就幻化成了了然的笑容。 他抬起头,就看见天边独属于晏千秋的白色飞鹰裹挟着风云而来。这次出去的时间倒很短,关于白眉的消息还没有传到他这里,晏千秋便已经回来了。 “千秋,这次出门可还顺利?” 话音刚落,晏千秋稳稳站在了他的面前。冲虚子一见她的脸色,心中“咯噔”一声开始暗自怪自己太过于多嘴,晏千秋面若冰霜,哪里像是一切顺利的样子?可是冲虚子琢磨着,平时即便是不顺利,也致多是狼狈一些,从未见过晏千秋如此,难道是出了什么大事? 他视线一闪,立刻看见了垂着头走在晏千秋身后的人,定睛一看顿时笑了出来:“哎哟,这不是顾愈明这小子么?怎么,垂头丧气成这样?可不多见。” 顾愈明见他和自己说话,堪堪挤出了几分笑容,微微颔首道:“冲虚子,师父与我回来了。” 晏千秋蓦地抬手将一个布袋扔到了冲虚子的手上,吩咐道:“白眉的眼睛已经拿到了,你姑且收好,到我需要用的时候自会找你拿。” 冲虚子眼睛一亮:“拿到了?那我可要在这里恭喜你一番了,多年夙愿也将要实现。” 晏千秋只是点了点头,没有接话。冲虚子颇感诧异,还未问出口,却见晏千秋突而拉过顾愈明的胳膊,拽着他来到了之前她闭关的石窟前,袖手一挥,“咣当”沉重的声音响起,笨重的石门缓缓打开,露出里面黑漆漆的一角。 “你认不认错?”晏千秋转身对顾愈明道。 顾愈明顿了顿,却听她接着道:“放弃驭兽的功法,废掉你现在的修为。” “一旦修炼错误的功法于修行根本无用,这门功法你绝不能再练下去。现在废掉,再开始虽然稍稍费时间,却是最好的法子,我自然也会助你”晏千秋越说心中越是沉重,连带着语气也急了几分。 不废掉现在的修为重新再来,只怕这功法的后续会成为顾愈明修行路上的“劫”。任何宗门都希望收到毫无基础的徒弟,只因为这样教导起来省心,亦可以按照自己的宗门要求来描摹。如果掺合着别家法门,若是处理不当,于修为只会全无进益。 “我没有错。”顾愈明抬起了头,认真的看着晏千秋,“徒儿不认。” “好。”晏千秋宛如被冰窟浇了个透心凉,怒极反笑,拽着他站到了石窟门口,“那你就进去面壁思过,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顾愈明怔怔望着她,眼角微微泛红。 晏千秋最受不得他这般模样。顾愈明自幼沉默寡言,连面上的表情都少之又少,最初跟在晏千秋身边时,他根本说不出什么话来,亦看不出对晏千秋的一丝留恋之情。只有那因为紧紧扣住晏千秋衣角而泛白的手指能显露出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正因如此,晏千秋最不能看到他这委屈的模样。她清楚的知道,顾愈明从来不是将情绪外露的人,可是他表露了出来,就像是放下了所有戒备和武器的老虎,只会对你袒露最柔软的腹部。那是他的要害,又是他最珍贵的情感。 “你想好了吗?”晏千秋沉默了一会,心中泛起了酸酸的涟漪,虽然语气还有些生硬,却已经有了隐隐退让的趋势。 顾愈明看了她一会,慢慢摇了摇头,接着不待晏千秋做出应答,转身进入了石窟,并在瞬间一挥手,关上了石门。 晏千秋错愕的盯着眼前的石门,许多才回过神来。 这小子这小子是在跟自己赌气?他在跟自己发脾气? “千秋,千秋,这是怎么了?”眼见着顾愈明走进去关上了石门,冲虚子这才战战兢兢地跟过来,问道,“那小子做了什么事?” 这么多年来,他从未见过晏千秋和顾愈明这师徒二人闹这样的别扭。且不说晏千秋生性放荡不羁,顾愈明虽然颇有城府却最是听晏千秋的话,怎么会成现在这般模样? 晏千秋愣了好一会,听到冲虚子的话苦笑道:“你怎么不问,是不是我做了什么?” 冲虚子立刻道:“怎么会?” “这件事是我逼迫他的。”晏千秋慢吞吞的走了几步,目光有几分惆怅。 她知道自己这件事做的不好,如果站在顾愈明的角度,依照她的性子,岂止是不会答应,只怕是这师徒都没得做了!她虽然以顾愈明的师父自居,可对徒弟一直不愿束缚太多,除却入门功法精心挑选一番,后来全凭顾愈明自己的兴趣,晏千秋只要对他把把关便好。 顾愈明什么时候对她开始有所隐瞒的? “千秋不是会逼迫别人的人。”冲虚子摇了摇头,“只怕这其中有什么极为凶险的事。” 晏千秋轻声道:“他练了驭兽之法。” 冲虚子一惊:“他怎么得到的?” 晏千秋摇了摇头:“我让他废掉修为,他却怎么也不听劝。” 冲虚子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她:“你还没有告诉他” 晏千秋摩挲着桌角目光放空,过了很久才慢慢叹了口气:“我怎么说的出口。” 她抬头看了看天空,见着两只鸟从云端略过,疏忽就没了影子,“当年小小晏做出那样的事情,我有什么资格说出口” 冲虚子也跟着叹了口气:“唉,那这便不好说了。他若是愿意听你的还好,只怕是听了你的,师徒难免会离心” “离心?”晏千秋目光一顿。她从未想过这样的事情,顾愈明是她第一个徒弟,也将会是她唯一一个徒弟,她会和这样一个曾经亲密的人离心,就像是每一个师徒反目的故事一样,形同陌路么? 真是想到,都觉得无法忍受啊 晏千秋强压下心中的不适,笑了笑:“即便是离心,也不能再让他练下去,我不能害了他一辈子。” 她在一瞬间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万木枯萎,天地大乱,生灵涂炭,她踏着急匆匆的步伐奔走,追寻,入目的却是血迹厮杀和不堪的混乱。 一个孩子就这样撞入了她的视线。 他呆呆的坐在地上,浑身上下都脏兮兮的,只有一双眼神清亮的很,却透露着木讷呆板。 晏千秋放轻了脚步走到了他的身边,慢慢蹲了下来:“你在这里做什么呀?” 那孩子就像是没有听见一样,伸出手抠了抠地面,他两只手都黑漆漆的不知道沾染了多少灰尘,可他却什么都不在乎,只是努力的抠着土地。 晏千秋就安静的看着他,见他突然抠出了一块泥土,下一刻就将那泥土往嘴中塞了进去—— “啪”!晏千秋狠狠打掉了他手中的泥土,又惊又怒道:“这个东西不能吃!” 那孩子这才将目光缓缓落到了她的身上,像是在看她,又像是没有在看她,声音又轻又小,就像是要飘在天上似的:“饿。” 他就说了那么一个字。 晏千秋心中一酸,抬头看了看阴沉沉的天空,无尽的绝望将她汹涌淹没,她眼睛又酸又胀,却没有眼泪。 “那你跟我走吧,再也不会饿肚子了。”然后,晏千秋就这样牵起了孩子的手。 他们站在原地,脚下,连泥土都泛着诡异的红色。四周静寂无声,仿佛所有生灵都在一夕之间毁灭,无从救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第十四章 晏千秋缓缓睁开了眼睛。 四下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清晰。唯独她的头上有一轮银色的月亮,洒落下的清辉,比寒霜还要冰冷。 这里绝对不会是摩罗山。既然不是摩罗山,她所在的地方又是哪里? 晏千秋动了动手指,只觉得自己浑身如同被马车碾过一般的僵直疼痛。她咬了咬牙,内心一阵阵的冷笑。 呵什么人这么大胆,竟然能让她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被转移到了其他地方,若是被她看到了真人,真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和这人过几招。不过,即便是对这样的能力有所欣赏,她仍然要好好教训这人一番。 有什么就正大光明的来,这般藏头露尾的算什么样子! 她刚有动作,只听得耳边发出“叮叮咚咚”的声响,好似是铁链相互碰撞发出的音调。晏千秋身体蓦地一顿,熟悉却又令人惊诧的疼痛随着铁链的动作铺天盖地的向她席卷而来。她不可思议的低下了头—— 泛着寒光的钢爪死死的固定住她的琵琶骨,将她钉在了后面的墙上,锁住了她的身影,令她动弹不得。但凡有一点想要动的征兆,便是疼的她恨不能废掉这半边身子一般。 那比月色更要冰冷几分的面具闪现在晏千秋的脑海中。 一瞬间,寒气顺着她的脚底升起,顺着脊椎爬遍了她的全身。晏千秋觉得自己已经凝固了起来,一动也不敢动。 冥灵花快要开放的时候,她也见到了这样的月亮。那时候,她以为她所看见的都是幻象。如若真的只是幻象,她跑了这么远,难道都没能跑出冥灵花的幻术么?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那只有一个原因,那时候她以为的幻象,其实根本不是。 “吱呀”门轴转动的声音传来,晏千秋眯着眼睛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可是她仍然什么都看不清。一切都隐藏在了黑暗之中,一片漆黑里有一双蠢蠢欲动的手,要将她遏制住,无论怎么逃也逃不出这暗色的牢笼。 晏千秋甫一出生就天不怕地不怕,从未有过她惧怕的事物,无论多大的劫难,她也习惯一笑置之,却唯独怕这样束手束脚,没头没脑! “谁在那里,给我出来!”晏千秋眉头微皱,看向了黑暗中的某一处。 若有若无的轻笑传来,黑暗中那个身影渐渐显现出来。银色的面具在暗中划出一道清冷的弧线,那比深渊更深邃的眸光中不知是好笑抑或是讽刺,就这么直直的撞入晏千秋的视线中。 晏千秋狠狠的咬了咬牙,怒道:“你究竟是什么人?!这里是什么鬼地方?” “你知道的呀。”那人语气飘飘然,如同天边一朵云晃悠悠的摇过来,飘乎乎的挠的人心头痒痒,却又在顷刻间消失的无影无踪,“没有人能遮得住你的眼睛,除了你自己。” 晏千秋愣了愣,这人对自己语气熟稔,想来应该是认识的人。可是她认识的人中,有谁有这样的本事?没有,没有这样的人,唯一能够这么做的那个人也绝不可能有这样的心思对付自己! “这里不是真实的。”这想法在心中过了百转千肠,晏千秋平静的思索着,良久开口,“能在现实中将我无声无息的转移,禁锢我的功法,基本没有可能。” 那戴着面具的人眼神中有着一闪而过的错愕,还未来得及开口,便听晏千秋继续说道:“我醒来时琵琶骨上并无钢钉,灵气运转顺利,如果这一切是真实发生的,不管怎么样都会留有痕迹,不至于如此。” “至于你出现的时候,好巧不巧,往往都是在我受到蛊惑,亦或者因有事情而神识不定。”晏千秋眯了眯眼睛,得出了结论,“这不是幻象,是引梦入境?” 那人没有说话,晏千秋觉得自己已经猜中了,却仍然有几分困惑不解:“你这么做为了什么?这样一个小小的梦境根本困不住我,你废这么大的功夫,究竟想做什么?仅仅只是用钢爪把我钉在这里,让我尝尝被禁锢的滋味?” 那这未免也太无聊了!一旦自己醒悟过来,这样的梦境根本不可能困的住晏千秋,若是妄图用这样的方法刺激晏千秋,那可真是事倍功半,活脱脱的吃力不讨好。 “你认为这一切都是假的?”那个冷不丁的开口,语气冷冽堪比杀人的剑锋,裹挟着不经意的几分气恼。 晏千秋却愣了愣,“无论是幻象或是梦境,自然都是假的。”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有几分好笑道:“难不成,你以为这是真的?你以为,这一个小小的钢爪就能制得住我?” “晏千秋。”那人忍不住又走进了几步,淡漠的瞳仁中终于出现了几分变化,“那你以为为何只是一个钢爪却让你如此疼痛,却让你半点功力也使不出来?你说这一切是假的,那疼痛可是真的?那钢爪可是真的?” 晏千秋眼见着那人越走越近,越走越近,直到走到了她的面前,透过银色的面具,那人漆黑的眼眸中清晰的倒映着她的身影。 “那我,可是假的?”他蓦地执起了晏千秋的手,除却指尖的微凉划过她的掌心,那一双手掌其他的地方却是实实在在的一片温腻。 这样的触感 “若这都是假的,”那人静静看着她,“那什么又是真实?” 那一刻,晏千秋只觉得头痛欲裂,她全身所有的感官都被完全屏蔽,一切声音一切语言一切画面都变成了黑暗。只有那银色的面具比月色更明亮,只有那手上的触感,那温热的触觉,仿佛是胸中的心跳。 扑通,扑通,真实又明显。 “扑通——” “放开!”晏千秋惊叫了一声,突而翻身坐起。再睁开眼时,无论是月亮,面具还是那手上的触感都消失的没有一丝痕迹。 她惊魂未定,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肩胛部,那里完好无损,哪里有什么钢爪?!这就是那个神秘人说的虚假与真实?!如果那算是真实,她现在算什么! 晏千秋觉得胸闷,想到被牵着手的感觉,恍惚间她真的以为那里真的是现实,而这才是她的梦境了。当真是庄周梦蝶,蝶梦庄周。 她又瘫回了石床上,看着黑洞洞的天空。酒葫芦打了个转,被她这一动一惊的,滴溜溜的就滚下了石床,滚到了一颗桃树下,安静不动了。 外面的夜风有些微凉,吹过来时让晏千秋微微湿了的衣服贴在了背上,更有几分透骨的寒冷。她暗自想了一会,抬手搭在了眼睛上。 过了一会,晏千秋幽幽叹了一口。 这次又在桃树下喝酒喝醉了。 不过,这次可没有人再会叫起她,或者将她背回房间。 都是顾愈明那小子,害得她心绪如此不安倒是又让那个歹人寻到了可乘之机,引梦入境,险些让她就陷在了梦境中出不来。是啊,无论是幻境或者是梦境,只要令人信以为真,那麻烦可就真的大了。 晏千秋气不打一处来,从石床上蹦了起来。拎起了自己的酒葫芦,想也没想的就走到了石窟的前面。 石门牢牢的将里外相隔,顾愈明还未从中出来。 就为了一个功法,连师父也不要了?!也不知道是因为喝了点酒,还是被梦境刺激到了。晏千秋突然一脚踢上了石门,发出“咚”的闷响。 同时,嘴巴也毫不留情的张开,怒道:“你这个不听话的混小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第十五章 晏千秋的脚尖重重踹在石门上,若是等闲之辈只怕是脚都要被石门磕掉一半,可到了她的脚下非但没有,反而是石门被踢的凹陷了进去。 “你这个不听话的混小子!”晏千秋看见石门凹进去的部分,只恨不得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的就是顾愈明那小混蛋,狠狠踢他这么一回才好,“怎么就那么不省心!” 空寂寂的夜色下只有她的声音在摩罗山间回荡,更衬的夜凉如水,四野寂静。 晏千秋没有得到一丝的回应,却白白吸了一口凉风灌进了胸口,只觉得心口又凉透了几分,胸口憋闷着一股子气,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难过到了极点。 她呆愣愣了站了许久,轻轻将后背靠在了石门上。 顾愈明从来没有这般忤逆她。 那小子,性格倔是真的倔,要强起来只会瞪着眼睛,不管不顾的拼了命似的做。他以为自己不知道他那点小心思?为了能追的上自己的轻功,假意睡着再半夜偷偷跑出来练功运气,后来又时常下山去暗自结交年纪相仿的宗门弟子,旁敲侧击的询问旁人是怎么练的飞行,虽然习惯沉默不语却也习惯在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 还有那一身伤,即便是默默藏起来,就真当自己不知道了? 晏千秋暗暗叹了口气,是啊,怎么可能瞒得过她?即使飞了很远,却又因为担心他小小年纪吃不消,悄悄折回看看他落到了哪里,没有大碍才敢飞远一些。看见他和别人结交,总是担忧他年纪尚轻,要被别人骗了去,像个暗杀者似的,躲在暗处观察着他结交的那些“小友”,什么事都得她亲自过目看看才好。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也无法掌握这小子的行踪了?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她可以看见他们三三俩俩的走在一起,身边偶尔还会跟着年龄相仿的女孩子,娇憨可爱的模样,说说笑笑,可她却无法再去听清他们在说的是什么。 是了,自己是他的师父,总不能跟着他一辈子吧,总不能一辈子就这样偷偷跟在后面看着他吧,总不能他有了心上人,找到了个双/修道侣,她还这么做吧? 道侣 晏千秋的眼睛暗了暗,心中浮上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如果早知道会是今天这副境地,她怎么也不可能放手,不管怎么样都要把这个小子看的好好的才是! 想到这里,晏千秋的双手不自觉的握成拳头,要是让她知道,是哪个小妖精告诉她的乖徒儿去练这样毁人的功法,她非得徒手撕了那人不可! 正在这时,她的背后传来了几声震颤,细小的敲击声传到她的耳边,晏千秋愣了愣,偏过去头。 石门上,开了一个小小的白洞,小洞的周围深处毛绒绒的东西,将洞包围起来,看上去就像是个小蘑菇。接着,窸窸窣窣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不多时,顾愈明声音清晰的唤道:“师父。” 晏千秋触电般的回过身,惊异看着那白色的小洞,没忍住伸出手去戳了戳。有些软绵绵的,像是棉花似的,顾愈明的低笑声从那头传来,酥酥麻麻的震感顺着指尖一路上爬。晏千秋仿佛可以想象那头,那个青年眉眼弯起的模样,忍不住也跟着弯起了唇角。 她坏心思的用手指堵住了那小小的洞,顾愈明的声音立刻变得闷闷的,半是抱怨半是撒娇的叫道:“师父” 晏千秋泄愤似的戳了戳,将手指移开,“这又是什么好东西?” 顾愈明低声道:“那些人送给我的小玩意儿” 那些人大概就是他在外面认识的那些宗门弟子之流。 “他们若是犯了错,便会被师父关禁闭。”顾愈明解释,“禁闭的滋味儿不好受,没得人说话。便私下里弄出了这个小东西,贴在门上可以露出个传音洞,隐蔽又不会被发现。若是禁闭被关在相邻的房间,那是再方便不过了。” “真是有趣,这玩意儿叫什么?”晏千秋颇觉好笑,这些人将心思都用在了这些小东西身上,这下禁闭都关不住了,还方便了他们私下联络。 “猫耳朵。”顾愈明的声音闷闷传来。 “猫?”晏千秋俯下身子仔细看了看,四周毛绒绒的摸在手上确实像是猫毛一般柔顺,忍不住笑了出来,“猫耳朵,确实很像。” 顾愈明那头安静了一会,却没将这白洞收回去,晏千秋摸着白毛渐渐也沉默了下来,两人各怀心事都没有开口。 良久,晏千秋收回了手:“你宁可用这个方法,却也不愿意出来面对面的和我说?” 顾愈明似是苦笑了一声道:“师父还在生我的气。” 晏千秋又狠狠戳了戳猫耳朵,像是在戳顾愈明本人似的:“你明知道我在生气,还偏要这么做,怎么就那么不省心。” “师父”顾愈明低低叫道。 那声音出奇的轻又出奇的软,像极了年幼的小奶猫仰着头喵喵叫的模样,直叫的人恨不能将它捧起来,贴在脸上,心都要化了。 晏千秋将手搭在了猫耳朵的旁边,不知道怎么的,垂下头来,也低低应了一声。 她盯着自己手指看了一会,久久听不见顾愈明说话,叹了口气道:“夜深了,出来吧。” 那石窟是她往日闭关所用的地方,坚固牢靠安全的很,但里面只有四面墙壁,其余什么都没有。晏千秋于修行上一向讲究“简”c“苦”,对外界环境几乎没什么要求,顾愈明一直待在里面,想必也极不舒服。 顾愈明顿了顿,犹疑道:“那师父你” 晏千秋摇了摇头,这才想起来他看不见,便开口道:“我气性早过了。” “是我的错。”顾愈明道,“我不该伤了你的心。” 晏千秋听了,心中“咚”的漏跳了一拍,含糊道:“说的什么话,快出来吧。” 石门“噔”的发出闷响,猫耳朵在石壁上缓缓褪去,毛发掉在了晏千秋的脚边,风稍稍一起就向远方散去。 石窟中黑洞洞的,露出顾愈明亮的惊人的双眼。他看见晏千秋的那一瞬间,整个人就如同被灯光照耀一样,霎时亮了起来。 “师父,我出来了。” 晏千秋怔怔看着他,他身量见长,已经超过自己许多,自己不得不需要仰头看着他。顾愈明那双狭长的凤眼中满满都是自己的身影,她不自觉的也带上了几分笑意。 “石窟的滋味可不好受吧?”晏千秋笑问着,顺手拉过了他的衣袖,指尖触到了一片冰凉,想必里面比外界还要冷几分。 顾愈明摇了摇头,抿着嘴脸却微微泛着红色:“很能静心。” 那里面,满满皆是师父的味道香醇的酒味,混合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香气,像是桃花又不像,若有若无的在鼻端萦绕。 皆是,晏千秋的气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第十六章 晚风轻轻吹拂,晏千秋的发丝张牙舞爪的在空中飞扬,顾愈明鬓角的碎发被微风拖着,在空中和晏千秋的发丝相缠。 月色下,两个人的身影随着发丝的贴近也渐渐重叠,几乎要融为一体。 顾愈明自然而然的低了低头,可以清晰的看见晏千秋带着笑意的桃花眼,还有从她发端传来的淡淡清香。 他忍不住的笑了出来,狭长的丹凤眼中只能容得下眼前的人,其他的,是再也看不进去了。他张了张嘴唤道:“师父。” 晏千秋点了点头:“嗯。” 顾愈明盯着她又叫道:“师父。” 那声音有些出乎意料的软糯,尾音轻音却又别样的婉转,晏千秋听得心中痒痒。顾愈明从前甚少在她面前如此,可这几年,随着年纪的增长,怎么脸皮倒是越发的厚了起来,时常像个小孩子一样。 这样想着,晏千秋伸出手突而捏住了顾愈明的鼻尖,缓缓踮起了脚:“脸都不红的?嗯?” 顾愈明佯装挣扎,偏了偏头没能挣脱开,囔着鼻子,声音有些闷:“师父” 晏千秋另一只手触及到他的衣角,那里一片冰冷。她放下了揪着他鼻尖的手,轻轻握住了他的手腕。离开那一片温腻,眼前这个人几乎每一个地方每一个角落都是寒冷的。 晏千秋的心霎时沉到了同样寒冷的谷底。 她扣住了顾愈明的命门,只觉得指下气息强劲,如雨后春笋应指有力。这不是她为顾愈明挑选的功法所能有的效果,这也不是顾愈明废掉驭兽法之后能有的情况。 顾愈明性格阴沉刚直,功法最忌猛烈强劲,冲虚子为其所铸“修能剑”,晏千秋为他演练剑式,犹如春风化雨,枯木逢春,端的是细雨如丝,春风拂面。每一招每一式都柔软到了极致,却在冷硬的剑锋之间,百柔克刚。 这不是顾愈明应该练就的功法。 他果然还是不愿意放弃驭兽之法的修行。 顾愈明一直看着晏千秋,他眼见着晏千秋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淡,眼神越来越凝重,强压住心中的不适,困惑道:“师父这是怎么了?” 晏千秋好半天才将眼神从虚空之处移开,落在了他的身上,强笑道:“你果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听话。” 顾愈明面色一僵,他缓缓低下了头,沉默良久,脸上的表情已然平静。显然,他从一开始就没有要放弃这门功法的打算。 “师父说不让我练驭兽,是为了怕我之后走火入魔,堕入歧途,甚至被妖兽反噬。” “这不是我嘴上说说!”晏千秋瞪着他道,“你要怎么样才能信我?” “可是师父为何不听听我的想法?”顾愈明安静的直视着她的双眼,“为何不听听我一定要练这样的驭兽之法的原因?” 晏千秋放下扣住了他命门的手,颔首道:“你说。” “我曾经问过师父,父母之仇当报还是不报。”顾愈明的目光穿透了月色,落到了晏千秋的全身。 晏千秋身躯蓦地一僵。 她怎么会忘。 捡到顾愈明时,他无父无母,没有依靠,亦没有关于他身世的消息。但探过他的经脉后,晏千秋可以肯定,这是一个人类修士的孩子,而且,是一个纯血人类修士。 在魔尊天泽君立世之后,人妖魔三族互通已久,混血多不胜数。但混血和纯血的修炼功法不可乱,简而言之,混血可以修炼纯血的功法,但纯血却无法修炼混血的功法。因为身体内没有那份血脉,就无法承受升阶之时的爆发。正如纯血修士可以修炼的,人魔混血亦可以,反之却不行。因而,在顾愈明决定走上休闲之流时,晏千秋小心翼翼的探了一遍又一遍,才肯确定,眼前这个孩子是纯血修士。 那这个孩子的父母必然也是修士,晏千秋看着已经被屠杀灭尽的宗门,沉默着的牵起顾愈明的手,没有再多说。 直到几年前,顾愈明突然找到她,问了她这样一个问题。 “师父,我对我的父母已经毫无印象,他们的仇我该不该报?” 晏千秋心下一惊,下意识的灌下一壶酒,任凭酒水从她的嘴角滑落,随后她朗声大笑道:“若没有父母的生育之恩,就不会有你,没有你这个问题还有意义么?” 顾愈明也是这样,沉默了一会道:“可我与他们并无太多感情,他们亦对我没有养育之恩。” 晏千秋想到那在脚下流淌的血河,闭上了眼睛:“若是他们有难言之隐没有谁生来就愿意抛弃自己的血肉,你曾是他们的珍宝。” 顾愈明看着她,眼睛中黑洞洞的仿佛灵魂在一瞬间被抽空,他喃喃道:“我是么?” 晏千秋拉起他的手:“你是。” 顾愈明盯着她的手看了许久,才缓缓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是师父告诉我,大丈夫当有恩还恩,有仇报仇。父母之仇,从那日起我便立下了一定要报的决心。”眼前的青年眉目渐渐褪去青涩与懵懂,越发的冷硬,“只是那仇人十分狡猾,我苦求无果,这才选择用如此方式只求能偿还父母的生养之恩。” 晏千秋心下一沉,没想到在这件事情上他会如此重视自己的所言所行,她只想叫到什么狗屁父母之恩,你连那两个人是不是你的父母都无从确认,能不能不要这么傻?! 仿佛能够看清她的想法,顾愈明微微笑道:“师父放心,身世是已经确认了,血脉相连,绝无作假可能。只是碍于先下的环境,暂时还未公开,只等大仇得报,我也算不为我父母丢了脸面。” 晏千秋没有勇气去问他的仇人究竟是谁,只是低声道:“这功法只会害了你。” 顾愈明眼神闪烁:“那待我报完仇,再废就是。” 晏千秋抬头:“只怕到时候太迟,或者,你根本没有废去的决心了。” 顾愈明迎上她的视线,笑的风轻云淡:“那就当做是,我还给父母的生养之恩罢。” 晏千秋的半张脸都埋没在了阴影之下,晦明晦暗的光线打在她的脸上,她低低笑了出来。顾愈明有些不解:“师父?” 下一刻,他的命门被死死扣住,晏千秋手腕微微用力,将他拉到了自己的身前,两人鼻尖对鼻尖,顾愈明可以清晰的看见晏千秋目光中的决然。 “养恩大于生恩,你做这种决定的时候可曾问过我许不许?” 那一瞬间,顾愈明瞳仁骤然收缩,只觉得心跳蓦地漏了一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第十七章 顾愈明的瞳仁中清晰的倒映着晏千秋的身影,她眉目之间一片决然,伸出手来死死扣住自己的领口,像是握着什么不得了的宝贝。 “你做这种决定的时候可曾问过我许不许?”每一个字从晏千秋的唇齿间郑重的蹦出,一字一字的敲在了顾愈明的心头。 他的眼眸立刻就化成了水,心间蓦地开出一朵花。 “师父”不知道是惊喜多一些还是更多的是微妙的小得逞,顾愈明就像是一个吃到了自己处心积虑想要得到那块糖的孩子,糖真甜,眼睛却多了几分酸涩,“我真高兴” 随后,他慢慢的垂下了头,低低笑了出来。 他真的高兴。 驭兽之法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他心中早有算计,但顾愈明从来没想过要放弃,就像是一个小心翼翼钻出壳中的触角,看似柔软,却也有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思。而正因为这情思,百指柔肠也化作了万般刚硬。 父母之仇当然是要报的,但为的却不是晏千秋那样所谓至诚之心。他第一次清晰的知道自己身体里流淌着的是什么样的血统,那是曾经名动一时c天之骄子的血液。他本不该像晏千秋第一次见到他时遭遇的境地,如若没有遇到晏千秋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以后的命运会是如何。 能够报仇,才有了认祖归宗的机会。他迫切的需要那样的承认和名声。再也不是来路不明,师出无名的“修远道长”,而是堂堂修仙世家的正统子弟。 “你笑什么?”晏千秋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徒弟,第一次在他身上看见了陌生的神色。不是往常的内敛沉默,亦不是平日里面具一般的笑容。在这低沉的笑音中,晏千秋仿佛是第一次如此直观又清晰的触摸到了,他的真心。 “师父,谢谢你。”顾愈明没有抬头,却缓缓抬起了手。晏千秋的手还拎着他的领口,他的掌心就自然而然的覆盖在了晏千秋的手背上,肌肤相贴之时,带起一阵战栗,随之而来是微凉的触感,“但我不会放弃驭兽功法。” “我绝不会亲手废去这一身的功法。” 顾愈明需要驭兽功法去替他报仇,得到自己想要的认可,也想要用这样一件几乎是禁忌的事情去试探晏千秋对他的感情。 向来对一切都不甚在意的师父啊自己于你,究竟是什么样的一种存在呢?你一直藏在身上的小像中的男人究竟是谁? 究竟是他重要,还是自己更重要一些? 师父徒儿真的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晏千秋颔首,目光之中一片雪亮:“那就让我替你废掉这一身的修为,你的痛c你的不甘通通算在我的头上。” 顾愈明始终没有抬头,脸上却渐渐勾起了一个笑容。这样的笑容极其愉悦,又极其欢畅,却只让人看得不寒而栗。 正如他所预料的,只要是晏千秋,她就一定会选择这样的做法。 现在,即使徒儿不是你心中最重要的那个,过了今天,也该是最特殊的那个了吧? 亲手教导的徒弟,亲手废去修为的徒弟顾愈明在晏千秋和他之间强行增加了一条羁绊,这羁绊又痛又沉重,不过没关系。只要能让师父的视线始终注视在自己身上,很痛很沉重都没有关系。 何况,他怎么敢又怎么舍得将这样的不甘与痛苦都算到晏千秋的身上? 师父啊你真是让我提心又吊胆,只恨不能牢牢掌握你的所有。 顾愈明慢慢抬起了头,终于直视着晏千秋,他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眸光之中什么东西隐隐约约的闪烁着,像是会随时溢出来似的:“只要是师父,做什么都可以。” “只要是你,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晏千秋的心蓦地被揪起来,针扎般的疼痛,蔓延到她每一个舒张的玄府之中,令她避无可避,逃也难逃。 顾愈明的自尊心如此之强,他从来不会开口要求这个或者那些,能说出这样的话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晏千秋胸口一阵一阵的泛着酸疼。她知道自己作为师父委实不够好,致使俩人走到了今天这样的地步。是自己强硬的态度逼迫着顾愈明这般骄傲的人不得不作出让步,是自己酿制了这样的灾祸。 若是日后两人因此离了心,或者是他将自己记恨在心上,师徒缘尽,也是她自作孽,不可活。 晏千秋扣住了他的手腕,将他强硬的拖进了石窟中。石门发出沉重的闷响,在两人的身后沉缓的合拢,将月色和一切声音阻断,将光明阻隔,留下一片寂然与黑暗。 “你若是怨就怨我吧。”晏千秋在他眉心一点,顾愈明瞬间动弹不得,随后,晏千秋俯下身子将他摆成了打坐的姿势,“但是我无法看你就此走上歧途,自我毁灭。” 黑暗中,顾愈明的声音有些颤抖:“我会成为废人的,对么?” 晏千秋双手一顿,盘腿坐在了他的旁边,声音坚定道:“我绝对不会让你变成废人。我会给你洗髓,重新挑选功法,用最适合你的修行方式,给你用最好的灵药,最多不过几年,定让你恢复如同今日一样。” “这是我给你的承诺,顾愈明,你要信我。”晏千秋声音有几分涩然,“你是我你是我唯一的徒弟,我c我断断不会害你。我只希望你更好。” 晏千秋看不清顾愈明的脸,过了一会,才听他的声音飘飘悠悠的传来,好似浮在空中似的,迟迟落不下来:“我成为废人了,师父还要我么?” “你且忍一忍,”晏千秋将自己的灵气灌入他的经脉之中,咬牙道,“我永远不会放弃你,永远不会。” “你痛我就陪你痛,你若是废人,那我也索性做个废人,我们‘师徒双废’,找块清静的地方悠然南山下。你若苦练功法,我便陪你一切从头再来。”说到最后,晏千秋的声音越发的明朗豁然,“怕什么,不过是从头再来!有我在” 铺天盖地的疼痛从四肢百骸席卷而来,淹没了顾愈明的神识。他在也听不清晏千秋在说的是什么,也不知道她在承诺着什么 但是现在,顾愈明已经可以安心的闭上眼睛。 他的目的已然达到,比他预想中的还要多一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第十八章 晨光微曦,淡黄色的光线破开最后一片黑暗,在天际洒遍微茫的温暖。 “咔”,石窟的门缓缓打开,露出一个身影,孑然独立。 晏千秋抬起手抚在自己的额头上,盯着天边的光亮,带着微微的笑意道:“顾愈明,你看,天亮了。” 她的身后没有人应和。 晏千秋看着天空目光渐渐发怔,任由着光线从她的身边略过,落在后面那漆黑一片的石窟之中。她抚过腰间的酒壶,沉吟许久才转过头来,看向石床上的人。 顾愈明双目紧闭已经昏了过去。废去一身修为后,晏千秋又为他洗髓,其痛苦相较于废修为来说只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如同被千万只虫子爬遍全身,噬咬啮啃,无处可躲,也无处可逃。 然而顾愈明只是咬着牙一声也不吭,他一直瞪大眼睛牢牢的盯着晏千秋,像是看见她就看到了自己的救赎一般,什么痛也能够承受。直到后面顾愈明甚至连坐姿也无法保持,只是伸出手牢牢抱住晏千秋的一直胳膊,像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顾愈明,你记不记得小时候我给你买过一串糖葫芦。”晏千秋亦死死盯着他,不断地和他说着话。 顾愈明的眼神逐渐迷离,什么也看不清,什么也无法注视。下唇被咬出了血,血腥弥漫在口中,在万般疼痛之中竟然尝出了糖葫芦的酸甜味。 他喃喃道:“记得我记得师父” “买回来后你只吃了一个,就趁着我不注意把它藏了起来。”晏千秋笑了笑,眼底却有什么晶莹的东西隐隐闪烁,“过了很久被我从你的床底下翻了出来,糖葫芦都长了霉,每个山楂上都顶了一头的绿。” 顾愈明渐渐松开了紧咬的下唇,勾了勾嘴角,好像因为想到了那样的画面就笑了出来。 “你从小就一根筋的傻,”晏千秋颇为恨铁不成钢道,“好吃你就吃了啊,收起来干什么,难道为师还会短你一顿糖葫芦?嗯?” 顾愈明抱着晏千秋的胳膊,张了张嘴,因着剧烈的疼痛声音都有些颤抖,回答飘飘忽忽了很久才勉强从他的嘴中画了一个完整的音调:“第一次好吃” 那是他第一次吃这样的食物,是他从未想过可以拥有的无上美妙。他多么想永远记住,就好像第一次牵住晏千秋的手c第一次抱住晏千秋的胳膊,永远不忘掉。 有什么温热的东西落在了顾愈明的脸颊上,顺着倾倒的弧度划到了他的嘴角。顾愈明张了张嘴,伸出舌头舔了舔,有些咸咸的,还有那么点苦涩。 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顾愈明抖抖索索的伸出一只手想要抚上晏千秋的脸颊。却被晏千秋一把按了回去,“乱动什么乱动?还不够疼?” 顾愈明舔了舔落在嘴角的泪滴,笑了笑,却一路甜到了心里:“疼疼的都哭了。” 晏千秋没好气的“呸”了一声,快速的擦了擦脸,毫不脸红心虚的就将这事推到了顾愈明的身上:“没出息,男子汉还哭鼻子。” 顾愈明轻轻应道:“嗯。没出息。” 属于晏千秋的灵气在顾愈明的经脉中一圈一圈的回环流转,晏千秋不敢用太大的力量生怕震破他现在脆弱的脉道。她与顾愈明所修习的功法其实并不相融,但眼下除了她,也没有人敢这样做,她也不会放心将这样的事情交给别人。 随着晏千秋的灵气缓慢的运行一个周天,顾愈明的经脉便显得越发纯粹洁净。顾愈明本就天资甚高,经过洗髓后只能是当之无愧的人上之人。 “傻小子。”晏千秋看着顾愈明闭上眼睛,神识已经有些迷糊,轻轻俯下身体,将脸贴在了他的额头之上。 似乎感觉到了什么,顾愈明立刻乖乖不动,只是嘴中不停的念叨着什么。 晏千秋凑到他的耳边低声道:“你在说什么?” 顾愈明下意识的偏头,低喃:“师父” “嗯,我在。”晏千秋应道。 “师父” “我在,”晏千秋空出一只手来,摸了摸他的眼角,“天亮就好了。” 摩罗山上的夜色如此浓厚,像是将所有墨色倾倒,在这样浓重的黑幕下,一切光芒都将被吞噬,一切希望都如此渺茫。 晏千秋紧紧将顾愈明抱在了怀里,抬头看着眼前的一片黑暗:“天亮就好了。” 两个人默默相依,等待天明。 待到天光乍破时,顾愈明呼吸平稳,在石床上陷入了沉睡。他全身被汗水打湿,犹如从水池中捞出来一般,晏千秋点了点手指,施了个“清洁咒”,很快令他一身干爽,这样倒也睡个好觉。做完这一切后,她走出了石窟中,深吸了一口气。 废去功法仅仅只是第一步,晏千秋知晓顾愈明生性要强不甘人下,如今受到这样的重创,第一想到的绝对不是静养休息,而是如何重新快速回到原来的功力。这也是晏千秋先下所要思考的事情。 洗髓之后,顾愈明体质加强,确实可以尝试更为强悍的功法,精进的也会更快。 只是晏千秋舍不得。 强悍的功法犹如猛药,短期之内收效甚好,但何尝不是一种变相的透支?晏千秋想让顾愈明走的更远,自热更希望他循序渐进,筑基踏实,稳扎稳打。只是,顾愈明这样的性格大约是不愿意等。 是自己令他废去功法成为如今这个境地,如若在这件事情上再有隐瞒,只怕师徒二人不离心也要散了。 晏千秋颇为纠结的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叹了口气。她原来自诩逍遥,不过是心无挂碍罢了。当真的有了羁绊,又怎么可能潇洒的起来? 她笑着摇了摇头,不过这样的感觉,倒也不坏。 “千秋,千秋”还未看见人,冲虚子的声音便已经从云端飘了过来,晏千秋还未来得及回应,便见着一个干瘦的老头从头上跳了下来。 他面无白须,和这般干瘦的身材委实有些不符,看见晏千秋后挤了挤眼睛小声的努了努嘴看向石窟的方向:“怎么样了?” 晏千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放心吧,解决了。” “解决了?”冲虚子有些惊讶,摸了摸光秃秃的下巴,跟在晏千秋的身后踮着脚问道,“怎么解决的?” 明明两个人回来时闹的这么凶,彼此各不退让,虽然是摩罗山的主人,但冲虚子都被那样的气势吓到夹着尾巴都躲了起来,没想到这才一个晚上就解决了? 晏千秋“哼哼”了两声,干净利落的做了个手起刀落的动作,挑了挑眉:“强制的。” 冲虚子心中“咯噔”一下,心情复杂的看向石窟,小心翼翼道:“顾小子年纪也不小了,虽然是师父你也得给人家留点面子” 更何况那小子笑起来一副小狐狸的模样,就算现在乖乖的,心里究竟想的什么谁也不知道,虽然对于晏千秋的暴力手段冲虚子也是心有余悸不禁对顾愈明有一些同情,但是相较于摸不透的顾愈明来说,他还是更担心晏千秋一些。 “没事。”晏千秋从他眼前一略而过,“已经好了,你放心啦。” “千秋千秋”冲虚子忙不迭的追了上去,“你可怜可怜我这个老头子无聊的生活吧,倒是具体跟我说说呀” 晏千秋充耳不闻,她飞也似的跳进了庭院中,拎着个水壶,足尖轻点,踏着白鹰就向山下飞去。 摩罗山下,极渊深潭深不见底,在阳光的反射下依然是沉暗的黑色。晏千秋伸了伸头,黑漆漆的潭水中什么也倒映不出来。她伸出手,将水壶往谭水里一扔,再绕着绳子悠哉悠哉的将水壶捞了出来,就像在普通的河边去水一般。 人人都害怕这极渊深潭的水,但晏千秋不。 她不仅不害怕,过段时间就要用这里面的潭水浇一浇她养的花。 取了水她又飞似的窜了回去,落在了庭院里,酒壶在她指尖打了个转,她仰着头灌了一口,叫了声“爽”,掏出水壶站在了一株花朵面前。 这株花只有细细一杆茎,单叶,细小的花/苞长在顶端,看起来弱不禁风极了。只不过是晏千秋走过来带起的清风都能让它摇一摇,随时都要倒下的模样。 “这才几天不见你,就弱成这样,啊?”晏千秋打开水壶,极渊深潭中清澈的水从壶口流泻,落入泥土中。 小花晃了晃花/苞,悄咪咪的绽开了一点,从晏千秋的角度堪堪看见一点小小的粉色,它好像有些生气,挥舞着叶子驱赶眼前的人。 晏千秋眯着眼睛,伸出手戳了戳它的叶子笑道:“脾气不小啊,你就这么对待我?” 花/瓣张来了三瓣,一块垂落下来,活脱脱的委屈模样,似乎在怨晏千秋为什么这么久都不来看自己。 晏千秋忍俊不禁俯下了身子,点了点花/苞道:“小气包,你知道我去干嘛了?” “我把白眉的眼睛给你带回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第十九章 “小气包,还在怨我这么多天没来看你呢?”晏千秋轻轻点了点花/苞,忍俊不禁的俯下身子笑道,“你猜猜我把什么给你带回来了?” 原本在清风中摇曳的花枝听到这句话顿了顿动作,花/瓣一动不动,好像耳朵都竖起来的兔子,连呼吸也停止了一般。 “我给你把白眉的眼睛带过来了。”晏千秋笑道。 小花抖着叶子就要扑上来抓晏千秋的手,晏千秋明明瞥见了却佯装没有发现,轻飘飘的抽出了手,失望的叹了口气道:“不过呢,你还在生我的气,想必现在也不想看见我,我也就不在这里招人厌了” 小花的叶子蓦地一空,温暖的触感消失,它的茎叶顿了顿,呆呆的立在那里,如同被抛弃了一般,若是个人形只怕是吸吸鼻子下一刻就要哭出声来。 “嘤”细小的声音从风中传来,晏千秋的耳尖动了动,脸上露出了一个不易察觉的微笑,顷刻又消失殆尽。 “别走”细细的哀求从身后传来,软糯糯的听的晏千秋罪恶丛生。她再也装不下去了,连忙转身看见小花垂着花/苞,像是低了小脑袋似的,委实惹人怜爱。 “好啦好啦,逗你的。”晏千秋点了点小叶子,“这不是为了让你多开口说几句话?” 小花仍然垂着脑袋,也不再发声了。 “白眉的眼睛拿到了,下面就要靠你自己修行了呀,等你什么时候能化形了,我才能想办法给你复制一具肉身。”晏千秋转了转眼睛,将下半句咽回了肚子了。 这样,小花也不必再是妖了。 “乖。”晏千秋摸了摸花/苞,拿起了水壶接着给它浇水。 小花听到了她说的话,仿佛已经见到了自己化为人形的模样,离开身下的花盆,跟着晏千秋像飞鸟一样飞遍四面八方。想着想着,它轻轻晃动着茎杆,纤细的叶子随着微风挥舞,仿若和着音乐翩翩起舞。 “小小晏你还记得么?”晏千秋看着它欢喜的模样,也不自觉的弯了眉眼,晕开一片温柔,“当然他大名不叫这个,叫小小晏只是为了让你好记而已,你还记得我跟你说的吗,嗯?” 小花懵懂的摇了摇叶子,显然已经不记得了。 虽然早就知道了答案,晏千秋还是不免有些失望,叹了口气道:“就知道你顶上的这个不能当脑袋使,片刻的记忆都没有。小小晏叫晏昭慕,昭是沈昭昭的昭,慕是爱慕的慕。” “当然,这里面还有其他意义呢,和我晏千秋这个名字正好登对。我呢,千秋万年亘古不变,他呢” 晏千秋说着说着,唇畔不自觉的挂起了一抹微笑,深藏在记忆中温暖的面孔与声音和她低声相随——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小花晃了晃花/苞,亲昵的蹭了蹭晏千秋的手背,将她从记忆中拉回。晏千秋回过神来突然笑了出来,翻着自己的领口找着什么东西:“你呀,你要记住小小晏呀,我给你看过他的模样,忘记了吗?” “他要是知道你把他忘了,不知道该有多伤心呢。”晏千秋嘀咕道。 小花歪着头像是在打量着她的动作,却见晏千秋脸色猛然一变,抬起头来眸光发亮,看得人惊心动魄。 “糟糕了,小小晏的小像呢?!” 晏千秋快速的将自己全身上下摸了一遍,没有摸到熟悉的触感,心底一阵一阵发凉。她瞪着茫然的小花仔细回忆着自己最近做的事情,大脑中一片空白,对小像的丢失毫无印象。 怎么会?!那个东西她一直是贴身放着的,旁人近不得她的身姑且不论,就算打架的时候也绝无可能拉住她的衣领。 难道是她喝醉酒的时候撒酒疯,一不小心脱了衣服? 那想必也是很惊悚了。 晏千秋面上的表情阴晴不定,小花却已经渡过了最初的新鲜感,用叶子遮住了小花/苞,懒洋洋的伸了个腰。 “不会吧?”晏千秋喃喃自语,她喝醉酒了只做过两件事情,一个就是睡觉,另一个不过是找个人出来捶一顿罢了,什么时候还开始学着脱衣服了?一定不会! 难道是打架的时候,自己没有注意丢了出去? 晏千秋摸了摸下巴仔细回忆着自己最近捶过的人,被自己一拳墩飞的卿雨当然不可能,那个小姑娘根本毫无还手之力,除却这个,就是白眉的那场战斗。那场战斗自己确实灵气耗损较大,甚至因为驭兽一致陷入虚弱状态,在那里丢失的可能性较大。 可是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些天,还怎么找回来? 晏千秋的眉毛眼角不由自主的向下坠落,想到小小晏的小像被人踩在脚下陷进泥土里就忍不住的揪心发疼。 “怎么办,我把小小晏弄丢了。”晏千秋眼神放空,不知道究竟想到了什么,狠狠锤了自己的头一下,咬了咬牙抬头看着已经开始打瞌睡的小花,低声道,“我把我的弟弟弄丢了” 晏千秋的神识中有些混乱,一时看到小时候的小小晏抓着自己的大腿喊着“姐姐要抱抱”,一时又见着小小晏抽泣着跪在庭院外,倔强的抿着嘴一声不吭,自己唤了他许久只还的他双眼通红的盯着自己。 那通红的眼睛中满满是委屈伤心。 “师父。” 修长的五指在晏千秋面前轻轻一晃,她打了个激灵瞬间回过神来,怔怔望着眼前的人久久开不了口。眼前的人也有一双带着血丝的双目,只是那眸光中不是委屈伤心,而是全然的依赖夹杂着细微的困惑,探究的看着自己有几分不解。 “师父,怎么了?” 顾愈明站在她的面前,扫了一眼背后的小花。本来已经昏昏欲睡的小花被这一个冰冷的眼神扫的浑身一僵,立刻惊醒,从茎干到枝叶都开始不由自主的瑟瑟发抖。 其实这倒是有些冤枉顾愈明了,他可从来没对这盆花做过什么。只是,小花虽然记忆力不好,但关系到自己安危的事情总是记的格外清楚。凡是太过于靠近晏千秋的花鸟虫鱼,哪一个没有受过顾愈明的欺负?哪一个? 隔壁的盆栽一场春雨过后淹死了,小池子的金鱼突然暴毙,连晏千秋对着笑一下的小鸟都成了野猫的盘中餐 小花绝望的用叶子捂住了花/苞,不忍再继续细想。 晏千秋奇怪的看了眼小花的动作就将视线落回了顾愈明的身上,她的目光中有些难掩的惊讶:“你这么快就醒了?” 废去修为和洗髓的痛苦可不是等闲之辈承受得了的。一般这样之后,就算之前再有通天之能,也要昏睡个那么两三天才能醒来,醒来之后更需静养,哪里这么快? 顾愈明笑了笑,专注的看着晏千秋道:“想见到师父,就迫不及待的醒过来了。” 晏千秋蓦地觉得脸颊有些烧,微微偏了偏头,眼神却没舍得离开:“油嘴滑舌。” 她拉过顾愈明的胳膊,将手指搭在了他的寸关尺处将一缕轻巧的灵气输送进他的体内探了探,观他呼吸脉搏均很平稳,经脉畅通无阻,当真是无碍了,这才长舒了一口气,笑着瞅了他一会,眼睛都眯了起来,称赞道:“不错呀,不愧是我的徒弟。” 顾愈明看着她这副得意的小模样,也不自觉的放松下来,笑着叹了口气,不知是庆幸还是坦然。 早有预料到会有晏千秋亲自废去他的功力,为了避免浪费更多的时间,他当然做好了万全之策,其中自然就有废去修为之后尽早醒来。 “刚醒来就见到师父在这里怅然若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顾愈明脸上的笑容淡去,皱了皱眉头关心道。 晏千秋叹了口气,摇摇头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顾愈明眉目清朗一片温柔:“不是什么大事,也能令师父这般为难?” 晏千秋犹豫了片刻,模糊的答道:“丢了个很重要的东西。” “哦?”顾愈明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左胸,那里的小像突然像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得他心头怎么也喘不过气来。 就这么重要? 顾愈明的眸光晦暗不明,能让一向洒脱不羁的师父愁眉不展,这么在意。这个人就当真这么重要? 晏千秋看到他捂着自己的胸口吓了一跳,紧张的凑过来道:“怎么,心口不舒服?” 顾愈明认真的看着她,漆黑的瞳仁中清晰的倒映着晏千秋紧张的模样,他顿了顿声音有些微哑:“是啊,有些不舒服,原来这里就是心口。” “那这里有些疼,师父,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第二十章 “原来这里就是心口啊。”顾愈明在左胸处摩挲了两下,声音有些微微的黯哑,“那这里有些疼该怎么办呢,师父?” 他脸上的表情有些阴晴不定,晏千秋见他脸色不好又捂着胸口委实不舒服的模样,心下大惊,当真是关心则乱,这番话的弦外之音竟是一点也没能听出来。 晏千秋立刻凑上去扶住他的胳膊,紧张兮兮道:“疼?怎么个疼法?” 不对啊,怎么会,方才她明明才探过顾愈明的全身,心脉并未受损,为何会这么痛苦?晏千秋有些慌张的抓过顾愈明的手,想要再一探究竟,顾愈明却突然放下了捂住左胸的右手。 “诶?”晏千秋一愣。 顾愈明的右手穿过她的面前,挡住了那只想要拉着他的手,透露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冷淡:“不必了。” 晏千秋饶是再不敏感也觉察到了不对劲:“怎么了?” 顾愈明脸上淡淡的没有表情,连语气也是淡淡的,转身背对着晏千秋道:“没什么。” “心口不疼了?”晏千秋追问,没皮没脸的探出头小心翼翼的搭在顾愈明的肩膀上,“好了?” “嗯。”感受到晏千秋口中呼出的气息喷洒在自己的颈部,顾愈明控制不住的耳尖泛起了粉红色。 他不安的动了动肩膀,语气放软了些许继续道:“突然又好了。” “咦?”晏千秋的下巴被他垫的有些不舒服,又听他说先下感觉一切皆好,微微放了心,索性将头从顾愈明肩膀头拿开,走到了他的旁边叮嘱道,“若是有什么不舒服定要和我说一说,不要自己逞强,逞强了受罪的还不是你自己么?” 感觉到肩膀上一空,霎时顾愈明觉得心头也一空,耳边又是晏千秋的殷勤碎语,心下颇感无奈道:“知道了。” 罢了罢了,跟晏千秋生气,当真是和自己过不去。没心没肺的。想到这里,顾愈明不自觉的抚了抚头,除了自己,还有谁受得了她,嗯? “头又疼了?”晏千秋见他又捂了一个地方,下意识的一惊。 “啊,”顾愈明连忙将手放下,摇头道,“并无大碍。” “真的?”晏千秋狐疑的看着他。 顾愈明深吸一口气,转身直视着晏千秋道:“师父放心罢,徒儿已无大碍,方才师父不也亲自探过了?” 晏千秋撇了撇嘴,不放心的还想说什么,却被顾愈明截了个胡,抢着道:“师父便是不相信自己的洗髓功法,也该多信一信徒弟的能力才是。” “好吧好吧。”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晏千秋确实也不好再追问下去,她的脑袋里想到之前冲虚子给自己的叮嘱—— “顾小子年纪也不小了,该给他留点面子。” 嗯,确实是该留点面子才是,尤其这小子如此争强好胜。 “虽然这个坎儿过了,但还是要多多静养。”晏千秋想了想,不放心的插了句嘴。 顾愈明笑的弯了弯眉眼:“这个自然听师父的。” 晏千秋被他的乖顺哄的眉开眼笑,心情舒畅,她是当真觉得开心。顾愈明没有因为这件事而记恨自己,真的是比她想象中的要好太多了。 其实顾愈明昏睡后,晏千秋想了许多。 顾愈明醒来会怎么样?那疼痛中不经意间流露出的依恋和脆弱,当真是揪着她的心让她忽上忽下,不能自己。她犯下了这样一个把不可饶恕的错误,若是醒来后,他对自己冷若冰霜,或者是直接要求断了师徒之情,自己又该做什么选择呢? 从最初的独身一人,到习惯了顾愈明的存在,自己真的能够接受断了师徒之后的生活么? 晏千秋不知道,她也无法想象。 断师徒这样的事情她根本无法想象,连顾愈明再也不会对自己出现笑脸,冷冰冰的盯着自己的画面她都没有办法接受。当真是仅仅想想,她那根吞天容地的肠子便要一抽一抽,痛的像是要断掉一般。 没想到顾愈明还能这样站在她面前,心无芥蒂的看着自己笑,在醒来后的第一时间内,寻找自己的身影,看到自己眉头紧皱也跟着紧锁眉头询问自己为什么而忧愁,听着自己的喋喋不休,没有丝毫的不耐烦而是乖巧的说—— “我都听师父的。” 晏千秋觉得整个人都像要烧起来,腾地绽放。 一会站在了摩罗山巅俯瞰万般雾海风云变幻,心中叫嚣着“这是我的徒弟”;一会跳入了极渊深潭之中放肆翻腾看着波涛汹涌瀚海阑干,口中大声道“这是我徒弟”;一会落在昆仑极寒之地,一会跑到修仙宗门 她的神识冲破天际,游沧海暮苍梧。 平生第一次觉得,何德何能,自己能有如此这般的福分,有着如此贴心赤诚的好徒弟。 “师父。”顾愈明一直在看着晏千秋,他清楚的看见晏千秋的眸光越来越亮,里面像是融了一滩潭水,直教他心甘情愿的在其中溺弊,逃也不逃。 顾愈明却在这时眼神微妙的闪烁了一下:“师父” 师父,你可别再这样看我啦,再这样看下去,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不过想想倒也不难猜。 大概是,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嗯?”晏千秋应了一声。 顾愈明缓缓低下了头,红色从他的颈部瞬间蔓延到了耳尖,他声音低哑:“这之后,我该如何修炼” “哗”的一头冷水立刻将晏千秋从燃烧的状态浇的透天凉,一把将她从天外天上拽了下来,狠狠摔在了悬崖峭壁上,落地狗啃泥,狼狈不堪。 对啊不仅仅是废去修为,之后的事情,依然没有那么容易做决定。而这个决定,即使自己心中有一万个打算,却也无法再逼迫眼前的人进行选择。 修炼有两种选择,一种慢条斯理,循序渐进,一种犹如猛虎之药,追求的便是迅猛飞快。晏千秋自然想要顾愈明选择第一种,她私心想要顾愈明将基础打的更扎实一些,这样之后到了升阶甚至渡劫之时便会少吃些苦头。只是依照顾愈明的性格,怕是不愿意等待这么久。 他从天之骄子之位一落千丈,现在与普通人几乎无差别,如若现在这样的是晏千秋,她怕也应该是等不起,等不及! 只是,站在师父的角度,晏千秋却又心疼顾愈明。猛虎之药迅猛,却像是在透支之后的运气,迅速升阶,之后却可能劫难丛生,她定然是百般不愿意顾愈明选择这条路。 不过这事,她没有办法越俎代庖。若是顾愈明这样选择,她自然要尽一切能力满足他的要求。 “顾愈明,下面我说的方法是我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想到的两种方法。”晏千秋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开口道,“洗髓之后你是水灵根天字上品,水,至柔至情之物,当润物细无声,我自然希望你细水长流,一步一步从筑基从头再来。” 顾愈明皱了皱眉:“但只怕从头再来,时间耗费太久。” 晏千秋心中一凉,果然,她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道:“所以还有第二种方法。” 顾愈明抬头,晏千秋道:“借助我的功力强行助你筑基,之后辅以灵药和我的修为灌注,打通经脉运行周天,快速升阶。” “这样做起来速度会快许多,但风险太大,经脉若是强行灌注极有可能受到损害,之后升阶只会越来越难,如若不顺利,你我二人只怕都会有劫难。”晏千秋直视他,“你选择哪一个?” 顾愈明不说话,他只是认真的注视着晏千秋的眼睛,偏了偏头,“那师父想让我选哪一个呢?” 晏千秋怔怔的看着他,半晌开口道:“我已经说了,自然希望你选第一种,慢虽慢了些,却保险,与你之后也多有助益。” 顾愈明不甚在意的笑了笑:“那就选择第一种吧,徒儿也觉得第一种甚好。” 晏千秋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她不可置信的凑到了顾愈明的面前,想要透过他的眼睛看见他真实的想法,可是他的眼睛清澈见底,其中没有丝毫的不情愿。仿佛,自己的想法,就是他选择的唯一宗旨。 “真的?”晏千秋声音不自觉的发抖。 顾愈明肯定的点头:“当然。” 他看着晏千秋欣喜又内疚的表情,勾了勾唇角。 以他本人来说,自然是想要选择第二种,虽然风险较大,但风险大回报才更大。不过,晏千秋却想要他用第一种方法,自然无不可。 能够认祖归宗的事,既然他已经想到了自己可能会被废去修为成为废人的结局,就已经安排了后路,之后的计划,即使没有他的插手也能继续下去。他只需要静静等待大网张开,等待着他的敌人自投罗网便好了。 现在,师父,你对我内疚么? 他托着下巴神情专注的看着晏千秋脸上挂着淡淡的浅笑。如此听话的徒弟放弃了最快的方式,只听从师父的做法,如果这么做能让师父的眼神多落在自己身上一些,即使时间很长,倒也很值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第二十一章 心事一扫而空,晏千只觉得神清气爽,整个人说不出的轻松。她仔细瞅着顾愈明,眉眼弯弯的模样笑的几乎直不起腰来。 顾愈明看着她全无形象放肆的笑着,不由自主的,笑纹从眼角泛开一个温暖的弧度,话语中亦不自觉的就带上几分宠溺:“师父。” 世上美好的词语千千万万,就偏偏他能将这“师父”两个字叫的百转千肠。 晏千秋没有忍住,拉着顾愈明就跑了起来,丢下了小花,经过锄草的冲虚子身边,不断的奔跑着。说来也是奇怪,两个人明明都能够飞起,落在山巅也不过片刻的事,可谁也没有提谁也没有说。 她就带着顾愈明沿着蜿蜒的山路不断的奔跑,有风从不知名的远方吹来,吹着她的发带飘飘扬扬。两人的衣角蹭过沾染着露水的灌木,溅落一地冰凉。 远处,灼灼其华,万里芬芳。 摩罗山巅的桃花林中桃花常开不败,端的是芳草鲜美,落英缤纷。桃色的花瓣纷纷扬扬,从天空坠落,枝头的粉红,调皮的钻入晏千秋的鬓角,明晃晃的,乱了顾愈明的眼神。 “我喜欢这里。”晏千秋停了下来,因着体质到底不比普通人,跑了这么远却连喘息声也没有。 顾愈明站在这里,觉得自己投身在神话中。他的胸膛微微起伏,“我也喜欢。” 晏千秋偏头看着他笑,松开了他的手向前走了几步。 “冲虚子这老头儿啊,这块桃花林伺候的是真的好。”她抬起酒葫芦仰头灌了一口,畅快的大笑,“他用着桃花酿酒,却又不似其他人那般做法,酿出的酒醇香可口,温和清雅,最适宜在这片桃花林中畅饮。” “你看。”晏千秋指了指眼前一株桃花,心细的顾愈明清楚的看见一缕花瓣飘飘悠悠打着旋的落到了晏千秋的酒葫芦中,她仰头喝了一口,那花瓣划过她的唇畔,落到了颈边,接着便像是黏在了肌肤上一般,怎么也落不下来了。 桃花的花瓣当真是娇艳,更衬的晏千秋肌肤若雪,白皙无暇。只是,不论那桃花多么的艳丽,终究比不过那一点朱唇,夺人心魄。 顾愈明的眼神不自觉得落在了晏千秋的双唇上,眼神微不可查的暗了暗。 晏千秋抬手将酒葫芦扔过去,顾愈明下意识的借住抱在怀中。晏千秋所拿的酒葫芦虽然外形普通,像是烧纸的瓷器混合着泥土般的赭色,与其他酒葫芦别无二致,可触及之处如玉一般的光滑,细细看去又不像是赭色,反而泛着暗红,像是在血色中浸染。且这酒葫芦看着不大,重量却委实不轻,顾愈明接手后也着实吃了一惊。往日看见晏千秋拿在手上把玩,原以为不过十分轻巧的事,现在想来果然非比寻常。 “师父的臂力”顾愈明掂量了一下酒葫芦,笑道,“果然不容小觑。” “臂力?”晏千秋语声困惑,待看见他怀中的酒葫芦后哈哈大笑,指了指自己,“那是自然,抱起十个你都没问题!” 顾愈明早就知道她这喝了酒以后的嘴巴里可吐不出什么像样的话来,抿着嘴露出了浅浅的小酒窝,垂了眉眼道:“那以后,还请师父没事多抱抱徒儿吧。” “嘎?”晏千秋如同一只被掐住了脖子的鹦鹉,面色古怪。请师父多抱抱徒弟?这话听着于情于理上确实没什么大问题,可是若是放在顾愈明这样长身玉立的适龄青年身上,问题可就大大的有了。对着自己说这种话,这小子是装作不知道,还是故意的? 晏千秋摸了摸下巴,眯着眼睛道:“那你且陪为师喝点酒吧。” 顾愈明拎起酒葫芦放在了自己面前,认真的问道:“这里面的酒?” “嗯。”晏千秋应了一声,看他这个模样,方才那话应当是无意之举吧? 顾愈明透过葫芦口向里面看去,还未贴近就已经闻到了一阵诱人的醇香在他的鼻端萦绕,忽远忽近,“冲虚子酿的桃花酒么?” “你说是桃花酒也可以,不过,它又与普通的桃花酒不同,因此冲虚子便给它取了个名字。”晏千秋像是想到了什么,面上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双颊微微泛红。 “叫什么?”晏千秋这般模样,顾愈明便觉得那酒还未入喉,就已经让他醉了三分。 “你先尝尝。”晏千秋眼睛转了转,看向他,卖了个关子。 顾愈明闻言将酒葫芦送至唇边,浅尝辄止。顿时只觉得这酒不仅闻着醇香,入口更是醇厚悠长,通过味觉蓦地唤醒那些沉睡已久的记忆,绵长悠远,回味良久。 他有些微微失神:“好酒。” 听到这样的评价,晏千秋比夸赞自己还要高兴,笑着点点头道:“确实,这酒名叫‘南柯’。” 一枕黄粱,南柯一梦。 悠远的梦境美好的像是根本不属于这个天地,只愿让人长醉其中不复醒来。 顾愈明怔怔看着酒葫芦喃喃道:“南柯” “嗯,冲虚子说,这是为了纪念一段很久很久之前的传说。他酿着酒时只想到了那个故事,百转千肠间终究是酿出了这样截然不同的桃花酒。”晏千秋顿了顿,“你可曾听说过魔神柳既明的故事?” “魔神?”顾愈明皱了皱眉头,“倒是依稀听过一些,他是第一个仙体入魔成为魔神的天才,自行悟得剑意,百年难得一遇的剑修。正是因为他的存在,让后来的人明白,人魔不过一念之间,何来绝对的不同。正是因为如此,才有了之后魔尊天泽君强行合并修仙界和魔界,人妖魔三族混杂的情况。” 对于无从追查的过去,人们总是喜欢用花哨的外衣包装成华丽的模样,传说终究是传说,口耳相传,信以为真。 晏千秋听见这样的说法,勾了勾嘴角:“魔神曾经的那把剑就叫‘千秋’。” “和师父有什么关系?”想到晏千秋的名字,顾愈明有些讶然。 晏千秋摇了摇头,好笑道:“当然没有。我若是跟那魔神有关系,还至于在这个旮沓带着么?” 她语调微沉:“只是我父亲曾经在一本小书册上读到过魔神的故事,因此着了魔,便给我起名‘千秋’。” “魔神柳既明”顾愈明眼神悠远,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故事? “传说他原本是当时第一宗门的掌门,剑气纵横三万里,一剑光寒十九洲,斗破四方,全无敌手,当属天下第一剑修。”晏千秋语声缓缓,千年之前已经泛着旧黄的画卷徐徐展开,“只是后来一场仙魔大战之中,其道侣身陨,魔神亦受到重创。” “难道在那时,他生了心魔?”顾愈明开口。 “倒也不是。”晏千秋道,“魔神与其道侣伉俪情深,二人长在同一师门,朝夕相处,算得上是青梅竹马。其道侣身陨后,魔神身心受创,之后却惊异的发现其道侣出现在了魔界,成为了一个魔。” 顾愈明闻言眼中充满了诧异:“这当真是闻所未闻。” “是啊。”晏千秋想了想,“之后的故事便没什么好说的了,魔神为了带回自己心爱的道侣,仙体入魔,背负骂名,却以杀止杀,终成一代魔神,携着道侣破碎虚空,遨游沧海。” “南柯,据说是牵引着魔神跨过修仙界,走向魔界寻找他道侣的媒介,具体是什么已经不得而知,我想,应该是他们的信物罢。” 曾经的苦难,终究是化成笔下的三言两语。就像是天泽君和沈昭昭的传说,没有人能清晰地记起曾经发生了什么,终成传说,游荡在时光之海,扑朔迷离。 “魔神当真是一往情深。”顾愈明沉默许久,微微叹道。 “说来也是可笑,”晏千秋笑着说道,“这魔神原先修的是最为刚烈的杀伐之道,本该是断七情斩六欲,偏偏却是情深不寿。” “能为你取这样名字的父亲,应当也是情深如海罢。”顾愈明眼神闪烁,其中有着隐隐的暗流飞速略过。 晏千秋抿着嘴只是笑,并不接话。 “且不说魔神,世人皆说上任魔尊天泽君嗜杀成狂,阴鸷残忍,最后他也携着爱侣踏入红尘,以战止战,平息战火。” “不过道是无情却有情罢了。这世间,当真有什么所谓的无情无义之道么?”顾愈明沉吟。 两人并肩远望,山巅云雾缥缈虚无,摩罗山就像是被云海包围的孤岛,于此处四望,是满身的孤寂无怨。这块土地上,究竟还留有多少的传说,埋没了多少的情深? “我总归是修不了无情之道。”晏千秋淡淡开口,顾愈明偏头见她,却觉得她虽然表情淡然,眼睛却亮的惊人。 “这世间有太多的情深,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痴男怨女,林林总总,短暂易逝,总是道不尽的惆怅欢愉。我听到了许多,见到了许多,当真是苦,可是苦中却又如此的甜。于道之上,我怕是早就入了情障,走不出去了。”晏千秋感慨道。 “师父?”顾愈明心下一惊,晏千秋的功力对于他而言一直是仰望的存在,在顾愈明有限的时间内,他觉得晏千秋一直是强大无畏,深不可测的。可是,那样强大的师父,却在自己面前说她自己入了“情障”?这是她的心魔么? 白眉之战中,冥灵花开之时,月色迷离下,骤然失神的师父,原来在那个时刻,真的是因为看见了心魔么? 有了心魔,修行自会遇到阻碍,可师父往日里老神在在,可一点也不像是为此忧愁的模样。 “怎么,吓到你了?”晏千秋好笑的看着顾愈明怔愣的表情,抬起手来拍了拍顾愈明的头。因为顾愈明要比她高处一些,她还不得不踮起脚来。 “我却对这情障心中没什么执念,总之不过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因为,障于我而言,却也不算是障,心中无成执念,又何来的魔?” “父母情,儿女情,兄弟情,朋友情,恋人情”晏千秋一边说着一边低下了眉眼,“总要一一尝过其中的个般滋味,才不枉白白来这世间走一遭。” “就连这师徒情,不也是如此?”晏千秋转而微笑着看向顾愈明,“在这之前,我可从未想过自己会收一个徒弟,可是自从有了你,这师徒情中的百般纠结心酸与自豪欣慰,也是挨个儿尝了个遍。” “可是”顾愈明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有什么情感就要埋藏不住的喷薄而出。可是,师父,我却不仅仅想与你尝尽这师徒情。 这世间,恋人所在一起的欢愉惆怅,我都想与你一同品尝。 顾愈明绝望的闭上了眼睛,晏千秋说她堕入了情障,可入了障的人哪里是她?那成了执念的心魔,是他万劫不复的尸骨所化。 求不得,放不下。 顾愈明抱着酒葫芦疯狂了灌了一口,这酒醇厚却不烧人,可此时那绵长的味觉却将热的他浑身滚烫。他觉得自己有一些醉了。 晏千秋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时而将酒葫芦接过来灌下两三口。往日里,这小子看见自己喝酒总要想办法劝阻,要不就偷偷把自己酒葫芦里的酒换成白水,要不就是想办法打岔让自己忘了喝酒。 晏千秋倒是捉弄过他,逼着他喝过一些,不过每次那小子都沉默的擦擦嘴也不看她,倒是让晏千秋自己觉得有几分不好意思了。无论怎么样,都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顾愈明会乖顺的坐在自己旁边,陪着她一杯又一杯的喝着酒。 她知道顾愈明心中藏着许许多多的事,很多事他不愿意说出来,哪怕自己会成为他最合格的倾听者。晏千秋也不急,因为她知道,顾愈明看着自己的眼神是真心的,那如水般明澈的心。 所以,她愿意去等待眼前这个人开口,坦诚相待。 桃花树下,一杯一杯复一杯。花瓣纷纷簌簌,如雨水落下,搭在两人的肩头,顷刻又被风打着卷吹散。晏千秋盯着眼前的桃树缤纷,看着顾愈明渐渐从一个变成两个,从两个变成四个,她笑着斜歪在了小榻上,笑的肚子都痛了起来,整个视线天旋地转—— “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头有几分沉重,晏千秋艰难的想要抬起头,却觉得自己的脖子都快要架不起来似的,重的堪比千年玄铁。 啧啧,这就是宿醉的下场啊。 晏千秋自作孽不可活的叹了口气,真是她的错,带着乖徒弟喝酒之前一直忘记提醒一句。这南柯虽然味道不烈,后劲儿却大的很,说是南柯一梦,那就真的是要做个一梦,最后直叫人睡的酣畅淋漓,不知春秋。 她脑袋里蓦地闪过冲虚子捏着下巴笑的贼兮兮的表情,想到自己第一次喝了这酒因为贪杯醒来后的痛苦,心中一阵一阵的发虚。 不过晏千秋自己到底是个老酒鬼了,不知道顾愈明感觉如何?恐怕那小子的反应得比自己还要痛苦的多吧? 这样想着,晏千秋迷迷糊糊的开口唤道:“顾愈明。” 周围空荡荡的,她的声音打了个转,夹杂着空气中传来湿冷的味道,又“扑通”带着回声,扔到了她自己脸上。 这滋味熟悉又陌生,可晏千秋心中十分清楚的知道,这样的味道绝对不可能出现在摩罗山。因此只不过这样细微的一点,就让她瞬间清醒过来,再也顾不得什么头重如铁,猛然抬起了视线。 果然不出她所料! 就在她刚刚嗅到这气息时,心中就有了一个不得了的猜想。现在,只不过刚扫了一眼,晏千秋又是惊又是怒,还有一些意料之中的感觉。她早就不在那什么山巅的桃花林中,而是再一次悄无声息的瞬间转移,来到了那间神秘的暗室,钢爪钉在琵琶骨上,穿墙而过,让她不能随意动作。 “该死!”晏千秋狠狠握紧了拳头。 她低头看了一眼,果不其然,那钢爪透过琵琶骨,仿佛凝固在了她的身体里,再也无法抽离。 第一次见时,她震惊到了极点,那里已经皮开肉绽相当血/腥,疼痛入骨。第二次来到时,已经不再渗血反而凝固成了黑色,疼痛稍缓。而这次,只要她没有大动作,这个部位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痛苦,只是血迹都已经凝固,坏肉绽开再也没有了重新长在一起的机会,透过冷森的钢爪,仿佛可以窥见白骨的一隅。 就像是一个丑陋的,无法剥除的印记,烙在晏千秋的身上,直让她浑身汗毛竖起,不寒而栗。 “该死!该死!”晏千秋额头渗出了汗珠,挣动着想要从这里离开。 这究竟是什么情况?现在这种情况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第一次晏千秋认为是冥灵花开后的幻象,不甚在意。第二次,她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进而认为那个戴着面具的神秘人是自己的仇人,为了复仇而布下的梦境,而后引她入梦给予这样的惩罚。 可是,正如上次那个男人所说,梦中会有如此清晰的痛觉?还能够感受到如此冰冷的感官?如若连这样的细节都能做的如此逼真,那造梦人当真是厉害无比,这世间只怕是罕有对手。 既然有如此厉害的人存在,自己缘何又全然没有听说过?! 晏千秋为此百思不得其解,自己究竟招惹到了什么样的人物,遭遇这样的事情。更让她不能理解的是,一而再再而三,这个人究竟想要做什么!他真正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你给我出来!”晏千秋稳住心神,冲着暗处叫道,“我知道你就在那里看着我,你给我出来!” 暗中有什么身影蠢蠢欲动。 晏千秋一眼就察觉到了异样,拴住她的链条发出当当的杂音,乱七八糟的钻入耳朵,混合着她的怒声:“躲躲藏藏,装神弄鬼,这样究竟算什么!” 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银色的面具在暗光下反射出一道冷硬的弧度。晏千秋屏住呼吸,看着那个颀长的身影慢条斯理的走了过来,那人微微歪着头,露出的嘴角勾着一定的弧度,颇有几分玩世不恭的模样。 “声音这么大做什么?”他站到了晏千秋的面前,站定,徐徐开口。不知道为何,晏千秋觉得他现在的心情似乎不错的模样,连带着声音中也夹杂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笑意。 “我若是想听到,自然听得到。若是听不见,你就是喊破了喉咙,我也不会出现。”他说话飘飘悠悠的腔调,总像是在云端飘着似的。 从那云端的角度,可以清晰的俯瞰下面每一个动作。 这如同猫儿玩弄老鼠的把戏,佯装放开猫爪,看着老鼠抖抖索索晃着身体就要逃跑,又轻而易举的暗住老鼠的尾巴,让它瞬间陷入绝望。 戴着面具的男人就像是这主宰游戏的猫,而晏千秋就是那只怎么也逃不开的老鼠。 “怎么,我看你刚醒来就叫着一个名字。”那个戴着面具的男人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宛若深潭的眸光中闪烁着几分戏谑,“他是谁,嗯?就这么紧张他?” 这问题当真是问的无礼又古怪,晏千秋心下觉得诧异,不自觉的偏了偏头想要躲过他的目光。前两次都只有自己来到了这里,顾愈明肯定不会随着一起过来,现下应当是十分安全的。这人现在算什么?试探么? “关你何事?”想定了,晏千秋冷笑一声,“我叫谁,和你有什么关系?” 气愤瞬间降到了冰点,那人的好脾气好像一瞬间就消失殆尽了一般,他死死盯着晏千秋半晌不开口说话。 晏千秋本就性格强势,眼前的人这般强硬的看着她,她就偏偏要比他更强,故而毫不示弱的瞪了回去,紧紧抿着嘴巴一言不发。 两人僵持了良久,戴着银色面具的男人突然开了口:“啖宁魔祖。” 晏千秋冷哼一声,果然是她的敌人没错,世上能将这名字和她本人对上号的人,十个手指头可数的过来! 接着,那人又慢吞吞的说道:“晏千秋呀” 晏千秋心底一惊,整个人如堕冰窟。她就像是被九天雷劫辟了似的,从头僵到了脚,她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竟是瞬间动也不敢动。 “你你是谁”仿佛从牙缝中蹦出的句子,晏千秋不由自主的战栗起来,“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这世上,听说过啖宁魔祖的人很多很多,但是能认出她来的人可不多。这世上或许可以认出来她人的还能有几个,但是知道她真名的,当真是少之又少。 晏千秋这籍籍无名的存在,怎么会和啖宁魔祖这样的人挂上钩呢? 晏千秋怎么会是啖宁魔祖,怎么会是眼前这个人呢? 知道这一切的,根本没有几个人,而唯一知道这些的就只有些,她最信任的她最推心置腹的 难道是背叛?! 不,绝对不可能! 连顾愈明都毫无察觉,顾愈明跟在她身边这么多年,从未知道过这些,他不过以为自己的师父是个能力有些凶悍的怪人罢了,平日里迷迷糊糊可和什么厉害的头衔根本搭不上边,更不要说是什么魔祖了。 朝夕相处的顾愈明都不知道,绝对不可能是冲虚子泄的秘! 那究竟是怎么回事,眼前这个人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他究竟是谁他究竟是什么人 晏千秋心乱如麻,她抬起头怔怔的看着眼前带着银色面具的男人,无数个念头从她的识海之中飞速略过,而后被她一一否决,最后只留下了一个最令人不敢置信的答案。 “晏千秋,你装傻装了这么久,也该想起来吧?”那人一直在观察她的表情,直到这时才缓缓开口,语气听不出来究竟如何,是讽刺多一些亦或者是其他? “你说这世上,除了自己,没人能够骗你。自己骗自己这么久,很好玩么?”那人将视线移开,落在不知名的黑暗里,“我想让你睁眼看,你却总是将眼睛闭上,以为黑暗里所见的梦境才是现实。” 他每说一个字,就像是狠狠敲击在了晏千秋的心上,敲的她几乎肝胆俱碎,魂不附体。 “你c你是” 怎么可能?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可能会这样 “究竟是蝶梦庄周,还是庄周梦蝶?” 不会有另一种解释了,所有的可能性都被她排除过,只留下这最不可能的一种。 “你是” 有一个名字曾在嘴边念了无数次,现在却在心底渐渐清晰,不知道为何晏千秋的眼睛中突然蒙上了一层雾气,不争气的遮蔽了她的整个视线。 “晏千秋,”那个人渐渐俯下身来,俯首贴在她的耳边,唇畔带着温热的触感划过她的耳廓,银色的面具贴在发丝,一片冰冷。 “对于你来说,什么才是重要的?” 心脏被一双大手瞬间扣紧,晏千秋视线模糊一片,她宛如被狠狠扼住了喉咙,疼痛到根本无法呼吸 “师父!” “师父你醒醒!” 什么人摇晃着她的肩膀,晏千秋猛然睁开眼睛,瞬间,清新的空气顺着口鼻流入,流淌过她的四肢百骸,将她从无望之中拽出。僵直着不能动的肢体,也在这一刻获得了新生。 晏千秋惊魂未定的看着眼前的人,声音有些微微的颤抖:“顾愈明?” “是我,是我,师父。”顾愈明半跪在小榻前,拉住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眼中流露出不加掩盖的关心,“这是怎么了?” 没有银色的面具,没有暗室,也没有那真实的触感。 耳廓还在滚烫,却没有了那若有若无的声响,幽灵般的萦绕在她的身旁。 “我好像做了一个梦。”晏千秋眼神有几分迷离,恍惚间又听见那人在耳边低喃,究竟是蝶梦庄周,还是庄周梦蝶? 顾愈明细细擦去她额角的汗珠,“是被梦魇住了么?” 修行之人鲜少做梦,被梦魇住更是极其稀少,或者说,被梦魇住可不是什么令人放心的事情。原因当有两种,一者与其自身有关,当是有了心魔,心魔趁其心志不坚定之时出来作祟,因为会被梦魇。二者当是与外界有关,只怕是有什么宵小之辈,用引梦之法,将人困在梦境之中,严重者将会被困在其中不得逃脱,生生世世。 思及此处,顾愈明觉得心中有些不安,没有忍住,开口询问道:“师父最近可是得罪了什么人?” “嗯?”晏千秋回过神来,看见顾愈明可怜兮兮的半跪在小榻前,忍俊不禁的点了点他皱起的眉心,“别瞎想了。” 顾愈明却只看着她不说话,显然有些不满意她这样的敷衍完事。 晏千秋慢慢做起来面对着他:“我得罪过的人,或者说得罪过我的人,在我这里科都有一份名单呢,即便是有什么意外,查起来也方便的很。” “名单?”顾愈明有些不相信,一向迷迷糊糊的师父还能有这样神奇的名单? “嗯。”晏千秋理所应当的点点头,指了指自己的心口,“都在这里,一笔一划记得清清楚楚呢。” 顾愈明怀疑的看了晏千秋一眼,就那个眼神,晏千秋一瞥就知道他在想的什么。抬手重重在他头上弹了一下:“收收你那个小眼神,你师父我还是很厉害的,不过就是记几个人而已!” “我小时候,总觉得依照师父的性格,一转头就能把我忘了。”顾愈明摸了摸头,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低声道,“总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一走就是很久。” 晏千秋委实受不得看他这般委屈的模样,连忙抱过他的头塞进自己的怀中,哎哟哟的哄了起来:“小乖乖,再也不会啦,你看我现在不是走哪儿都带着你么?” 顾愈明被这动作和话躁的满面通红,却执拗的没有挣扎,任凭晏千秋动作夸张的抱着自己,抬着眼睛小心翼翼的盯着晏千秋,黑漆漆的眸光闪耀,小声道:“可是我根本不知道师父和什么样的人接触,或者得罪了什么人,遇到了事情也只能暗自着急却帮不上什么忙” “噗,”晏千秋失笑,松开了手,“其实呢,人说多很多,说少也很少。” “嗯?”顾愈明歪着头,不解。 “多呢,是因为曾经很多。”晏千秋解释,“不过现在,他们都死了。” 顾愈明微微一惊,面上却夸张了许多,惊讶的叫道:“真的么?!” “是啊。剩下的,也是许多年不见了,还不知道有没有死呢。”晏千秋满不在乎的拍了拍腿,转而沉思,“至于你说的引梦术之类,我心中大概也有了几分计较。究竟是不是梦还不好说不过” “不过什么?”顾愈明凑上前去。 晏千秋看着他,拍了他的头一下笑道:“不过我会继续探查下去的!” 她从小榻上跳了下来,酒葫芦不知道什么时候滚到了小榻下面,顾愈明见她四处找什么,便从地下捞了出来递到了晏千秋的手上。 “真乖。”晏千秋笑着眯眯眼睛,接过酒葫芦晃了晃,还别说,她跟顾愈明两个人可真厉害,把这酒葫芦喝了个底朝天。 “你怎么又醒来的这么快,头可还痛?” “我醒的还快?”顾愈明闻言苦笑,“我足足睡了一个月才醒来。” “哈?”这下换做晏千秋目瞪口呆了,她瞪着眼睛算了半天,“整整一个月?” 顾愈明为不可查的叹了口气,应道:“嗯,是一个月。” 若不是及时醒来,险些要误了大事。 “那我呢”晏千秋指了指自己。 顾愈明抬头算了算,“一个月零三天。” 晏千秋骤然松了一口气:“还好没睡个三个多月的。” “师父有睡过三个多月?”顾愈明不经意间的问道。 “三个多月还算多么?”晏千秋表情狰狞,“我曾经被冲虚子那个老头子坑的睡了几年!几年!” 顾愈明真是觉得好气又好笑,一睡睡几年,晏千秋本性怕是不是要跟猪一样了? “诶,你在写什么?”晏千秋眼尖的看见小案几上摊着一张宣纸,上面零零散散写了几个字,只是距离太远看不清晰。 顾愈明不动声色的将纸收了回来,笑道:“是要给远方的好友送一封信。” “信?”晏千秋只觉得要笑掉大牙,“傻徒弟,你虽然功法是废了,可符文还是能够用的,这种事情不是一个传音符就可以解决的?” “徒儿知道。”顾愈明坐在了案几前,“只是那朋友许久没有联系,我亦不知道他在何处,因此想要找那‘鸿雁道人’替我传信。” 鸿雁道人不是真道人,而是一位妖修。和白眉的境遇不同,鸿雁道人在修仙界很受欢迎,不是因为其他,正是因为其传信功能。他修为甚高,等闲人不是他的对手,因而送信十分保险,不像传音符容易被比自身修为高的人截下来。而鸿雁道人平日里游荡四海,所见之人颇丰,时常可以打听到很多旁人不知晓的东西。 他接下的信必然送得到,因为送不到的信他从不会接。 而且,这鸿雁道人送信也是要讲究有缘人,什么人得了他的眼,自然顺利无比,若是入不了他的眼,便是散尽千金也难求。 “哦?你小子也算是有些本事,连鸿雁道人也能请的动。”晏千秋饶有兴趣的挑眉道。 顾愈明苦笑道:“师父莫说笑了,我只是刚把信写好,至于鸿雁道人根本还未来得及见上一面,再加上我现下这副模样只能等写完之后撞撞运气了。” “现下这副模样”,配上顾愈明眉宇间难掩的落寞,晏千秋也觉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想了想,突然喜上眉梢道:“我可以帮你呀。” “嗯?”顾愈明折着信笺,“师父打算怎么帮我?” “我帮你开后门啊。”晏千秋开心的将胳膊搭在顾愈明的肩膀上,“帮你开后门找到鸿雁道人,这事儿绝对好办。” “后门?”顾愈明回想了一下晏千秋难得靠谱的样子,总觉得这次仍然是不靠谱更多一些。 他回头觉得有几分好笑,但还是继续配合晏千秋道:“谁来给我开?” “嘿嘿,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晏千秋竖起了手指,绕了几圈,“这个人啊,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顾愈明狐疑的看了她两眼,试探道:“师父你?” 晏千秋笑容僵了僵:“我哪有这样的本事。” 顾愈明四下看了看:“那还能是谁?” 总不能是这周围的桃花吧? 晏千秋不在卖关子,答道:“冲虚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第二十二章 摩罗山山主冲虚子,外界人人口口相传,对其当真是又怕又惧,比之那啖宁魔祖绝对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他这人神秘莫测,有关他的传言也是众说纷纭。 比如,他明明是修仙之人,却没有宗门依附,亦没有亲朋好友,连其修炼的功法也是一个谜团,这倒也不奇怪,大不了便是一介散修罢了。可他与魔族关系似乎也有些不清不楚,若说有多亲密却也不见得,魔族既然又觉得他是人类修士,并无什么值得多说,总之两边都有些不太讨好。因此,他居住在魔族和人族的交界之处,人人都不敢轻举妄动的极渊深潭旁,成为摩罗山山主。 传说他虽然其貌不扬,但背后背着破烂的麻布中却藏着一把绝世好剑,这样一把嗜杀的邪剑只要出鞘必要饮血,但没有人能准确说得出这把剑的名字,因为,见到这剑出鞘的人都已经赴了黄泉。这样一来,便没有什么人想要去探究冲虚子的来历,他的来历已经没有那么重要,毕竟这么些年,冲虚子从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他不过驻守在摩罗山上,一介闲云野鹤,已然成为一代传说。 而现在,那个活在众人传说里的冲虚子,穿的衣冠不整,爬在地上手上拿着跟狗尾巴草,一脸谄媚的笑着。 他的面前,是一只舔着爪子的小狸花猫。 “来来来,喵儿,给你喂好吃的鱼要不要,嗯?”冲虚子脸上堆着笑,一步一步吸引着狸花猫,希望它能施舍给自己一个眼神,最好跟着他乖乖回自己的草庐才是最好。 狸花猫只看了会毛绒绒的狗尾巴草,就高冷的坐在原地,看也不看冲虚子一眼。 也是,瘦小的老头若是脸上有些白眉白胡子的倒还平添几分和蔼亲善,但冲虚子偏偏面无白须,干干净净,乍一看上去当真是有些白晃晃的闪眼睛。 再加上此时脸上这褶子划开的一道道笑纹。 顾愈明:“” 顾愈明和晏千秋在后面站了许久,但无论是冲虚子还是小狸花都像是没见到这两人一样,一个兀自谄媚,一个兀自高冷。晏千秋看着冲虚子那撅着屁股晃来晃去的模样,觉得有些好笑。顾愈明却是直接抽了抽嘴角,心中一阵阵的发虚。 他不由自主的就想到,自己外出游历时,外面那些人偶尔提到冲虚子时那噤若寒蝉的模样,如果让那些人知道冲虚子平日里就这副样子,真不知道他们会怎么想。 “师父”顾愈明沉默一会,小声道,“要不还是算了吧?” 晏千秋想了想,猛然抬头道:“没关系的,这老头一向这样,做事还是靠谱的!” 顾愈明:“” 你们俩凑在一起,感觉才更不靠谱了。 小狸花舔了舔爪子,耳尖动了动,发现到了冲虚子身后来了陌生人,“喵”的叫了一声,瞬间跳起,转身离开了这里。 “诶诶,喵儿别走啊!”冲虚子急忙直起腰来想要抓,却见那小狸花猫越跑越快,顷刻间就钻入了灌木丛中不见踪影。 “唉!”冲虚子重重叹了口气,回过头看见晏千秋和顾愈明两人一动不动的站在自己身后,顿时眉毛就竖了起来,指着他们俩道,“你们来我这里干什么?啊?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来干什么来了?” “哟哟哟,别气呀这是。”晏千秋笑着想要走上前去,“这不是因为急着想要请你帮个忙吗,就过来了。” 虽然晏千秋与冲虚子同住在摩罗山上,可二人居住的地方甚远,几乎等于一个在东一个在西。更何况,冲虚子是摩罗山主,他想没事就往晏千秋这里跑一跑自然无可厚非,但冲虚子那草庐,晏千秋还当真没有去过几回。 “不行拒绝不可以!”虽然晏千秋还没开口说出究竟是什么事,冲虚子却闭着眼睛脖子一梗,想也没想的直接回绝。 他回绝的如此干脆利落,倒让晏千秋和顾愈明有些手足无措了。 顾愈明发出一声闷哼,看了晏千秋一眼,有一种意料之中的坦然和小得意。晏千秋却觉得颜面尽失,和冲虚子这么些年的矫情通通喂给了刚才那只狸花猫! “你,你们,知不知道我能把喵儿哄到这里来都么的困难吗?!”冲虚子竖起的眉毛想来在一定时间内都不会横着下去,他在原地绕了好几圈,怒气冲冲道,“我每天去给它抓了鱼,烤好了先是扔在离这里远的地方,一点一点把它吸引过来。” “这草,还有这些小铃铛,我准备了好久!”冲虚子掏出袖子中一串叮叮当当的小铃铛,在手上晃了几下,“这种耐心,就c就跟你对你这个徒弟也差不了多少了!” 晏千秋表情变了变,看着那铃铛神色复杂道:“这可不一样啊,我可不会给我徒弟带个小铃铛什么的。” 顾愈明也瞥了一眼那铃铛,铃铛比较小,串在了一起,发出的铃声没有一般的铃铛那么清脆刺耳,反而有些细碎,像是大雪时节,踩在落雪处的簌簌声响。 “师父要是想给我带,也可以啊。”顾愈明想了想认真说道,“只是千万别戴在脖子上。” 晏千秋偏头看他,本以为他是开玩笑,可见他直直盯着自己很是认真的模样,没忍住抚了抚他的头发道:“你师父没有那么奇怪的嗜好,放心。” “我失去了捕获喵儿的机会,你们却还在我面前秀师徒情深!”冲虚子怒发冲冠,几乎要从地上跳起来,“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你们师徒两人滚出摩罗山!” 晏千秋见冲虚子吹胡子瞪眼的样子,一点也没有觉得害怕,反而觉得好笑极了,她可不认为冲虚子这是在威胁他。故而,只是眯起了眼睛笑着问他:“冲虚子,真是奇怪了,凭借你的功力想捉一只猫儿来还不容易?何必如此费事。” “凭我老头子的功力,别说是那一只小狸花,就是让这满山的动物都成为我的盘中餐也是信手拈来。”冲虚子摸着自己的下巴皮笑肉不笑,看的晏千秋寒毛直竖,顾愈明却觉得头顶仿佛笼罩着一层看不见摸不着的穹顶,死死压在他的头上,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 “冲虚子。”晏千秋抓住了顾愈明的胳膊。 冲虚子很快从释放威压的情况下回过神来,摸了摸下巴恢复之前竖着眉毛的样子,不阴不阳道:“可是,你们难道不知道什么叫做‘强扭的瓜不甜’吗?” “捕捉一只喵儿是要用耐心用真心,用武力抓过来,它恨我,我虽然想对它好,可是它对我态度乖戾,又能有什么乐趣呢?”冲虚子晃了晃脑袋,悠哉悠哉缓缓道,“此中乐趣不足为外人道也。” 撅着屁股诱哄小狸花猫的兴趣,晏千秋其实也不是很理解。 “以后我帮你钓鱼怎么样?钓最大最肥的鱼,鳜鱼,你说行不行?”晏千秋和顾愈明对视一眼,朗声开出了自己的条件。 冲虚子动作一顿,眼睛诧异的瞪着晏千秋,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傻了呀你,”晏千秋见他这副样子颇觉好笑,“我说我替你抓鱼,什么好吃抓什么,什么鱼肥抓什么,鳜鱼多刺却绝对鲜美,你答应了我,我现在就给你捉一条回来,喂你家的猫主子,你说如何?” “你是不是傻呀!”冲虚子蓦地跳到了晏千秋的身边,“这么好的条件你也不早点说,用鳜鱼喂猫?奢侈奢侈,什么喵啊狗的,快喂我这个老头子啊!” 顾愈明和晏千秋忍不住交换了一个眼神,相视而笑。 “还不快说是什么事情?只要不用我下刀山下火海,举手之劳的小事还是轻而易举的。”冲虚子咳了两声,不经意间的挺了挺胸。 晏千秋笑着看了顾愈明一眼,一脸的“你看我出马没错”的表情,带着些许小得意。这才转过头来对冲虚子道:“上刀山下火海,自然是不需要的。我呀,之前就听说,你与那鸿雁道人之间有些来往。现下我徒弟遇到了一些事情,想让鸿雁道人帮忙传个信,想请你做个中间人,你看行不行?” “这点小事,还不是信手拈来?”冲虚子转了转眼睛,继续问道,“不过,这要送的是什么关于什么的信?” 顾愈明笑了笑:“我下山游历之时认识的一位朋友,不过他喜欢云游四方一向是行踪不定,从上次分别到现在已经许久没有消息,我有些担心所以给他写了封信,说了说我的近况,希望能得到他的回复。” 说着,顾愈明从怀中掏出了那封信笺,用一个小剑的标志密封,还加上了一层禁咒。这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毕竟,谁也不希望自己的信笺被拆开,里面的内容被别人阅读。 冲虚子从他手中接过信笺,上上下下打量了几眼,开口道:“你能学着找我寻求帮助,也是一件好事。” 顾愈明一愣,心中涌上复杂的滋味,笑着点了点头。 冲虚子这话说的倒也没错,顾愈明一向好强,遇到事情只愿意自己去抗,鲜少会向周围的人求助,哪怕是最亲密的人,他也几乎没有要求过什么,无论是对冲虚子,甚至是对晏千秋。所以他与人相处,总有一层淡淡的梳理,进退有度却难生亲密之心。 他平日对着晏千秋还有几分亲密,对冲虚子虽然不梳理却仍然有距离。冲虚子也曾暗暗跟晏千秋说过几回,只怕这是一个捂不熟的白眼狼,可晏千秋却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更何况,顾愈明虽然性子淡漠了些,但若是把一个人放在心上,那必然也是全心全意。 久而久之,冲虚子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偶尔提点一下顾愈明,倒也发现了这小子的过人之处,难免对这样的后辈心生了几分喜爱,也不像从前一般时常提醒晏千秋注意提防小心了。 “放心,既然你找到我,这事儿我必然替你办的周全。”冲虚子将信笺收到自己的怀中,“我一会就去联系鸿雁老儿,邀他来摩罗山上小聚一下,届时将这信交给他就是了。” “那”顾愈明欲言又止。 冲虚子仿佛已经知道了他的顾虑,回道:“若是你那好友已经身陨或者不在人世,鸿雁老儿必然不会应下这活,但他若是接下了,你这信就必然寄的出去。” 说完,冲虚子哼了一声,对晏千秋道:“你可别忘了自己说什么,鳜鱼啊,我的鳜鱼。” “好了好了,绝对忘不了。”晏千秋含笑应和,“冲虚子,这事真的是多谢你了!” 冲虚子冷哼一声,昂首阔步的瞥了这师徒二人一眼,也不做拖沓转身离开。 见他身影渐渐淡去,顾愈明这才回头看向晏千秋:“师父可知道我为什么急着将这封信寄出去么?” 晏千秋不解:“嗯?难道是有什么事?” “是的。”顾愈明点了点头,“师父可知道斩魔大会?” 晏千秋颔首,这个她自然知道。斩魔大会,顾名思义是一群修仙者聚集在一起的盛会,在这里,无数青年才俊聚首,济济一堂。百年之前,人魔妖三族混杂,混血修炼者十之八九,可现在,纯血修仙世家又悄悄抬起了头,这斩魔大会每每都是他们挑起头来举办,所针对的,自然是他们口中无恶不作的魔头。 “两个月之后,斩魔大会便要召开,而此次大会将会有一个十分精彩的地方。”说着说着,顾愈明的眼睛里泛着光华,“我想请师父和我一同前去见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3.第二十三章 “两个月后斩魔大会就要举行,这次大会前前后后我们已经筹备了许久时候。”晏千秋敏锐的听见到了“我们”两个字,也许顾愈明自己都没有发觉,他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眼睛中泛着隐隐的华光。 “这次大会给整个修仙界献上一份大礼,”顾愈明歪了歪头,露出了带着狡黠和几分顽皮的笑容,“所以,我想要请师父和我一同去见证,和我一起见证这样一个时刻。” 那眼底的华光,是一种伸手可摘星辰的傲岸,与毫不遮掩的笃定。笃定这次行动一定会成功,笃定这次一定会得到想要的结果。 晏千秋几乎可以完全确定,顾愈明是这次斩魔大会的主要策划者。就算不是他一手谋划的,也绝对在其中占据了重要角色。 自己的这个小徒弟,在不知不觉中就成长了起来,在一次次下山历练里,在自己若有若无的放手之中,成为顶天梁柱,做着一些让她既骄傲又胆战心惊的事情。晏千秋第一次这么清楚的认识到,顾愈明在自己眼里和在别人眼中绝对是全然不同的模样。 可是又有什么关系呢,就算他在别人眼中是天之骄子或是弑杀魔头,他在自己眼中永远都是他本来的样子。 “是什么样的事情呢?”晏千秋笑了笑,“你们斩魔大会,能搞出什么样的大事情?无非是讨伐哪个魔头,或者人族修士与魔修之间出现了什么样的矛盾,从中商议调和罢了,所以,你想带看的是什么?” 晏千秋说的倒也是实话,随着人妖魔三族互通有无之后,种族的隔阂矛盾并没有之前那么明显,虽然不至于有多么和谐,但在绝大部分情况下,人魔二族还是可以相安无事的相处。斩魔大会也更像是一个形式,不过是有点事情就召集大家一起商量。那些标榜着出血修士的门派,如墨元宗之类,就此形式发表言论,认为人魔终不能共存,抬高纯血修士的地位。 因此,斩魔大会虽然聚集了修仙界的青年才俊和德高望重之辈,但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成了某些宗门操纵年轻一辈的最好工具。 那么顾愈明究竟是用什么方式混入这些宗门之中的?是和他所说的身世有关么? “是一件在大家心中悬而未决的事情。”顾愈明眼神闪烁,他认真的注视着晏千秋,缓缓道。“我虽然暂且不能对师父明说,但想来,师父应该也不难猜到。”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修仙界的众位修士虽然目前看来与魔族并无什么太大的矛盾,只因在很多方面两个种族都是那场灾难的受害者。 那场灾难究竟是怎么发生的,已经没有人能说得清楚了。 但从那个,时候没有人能够忘掉这样的两个存在,他们被称为魔族双煞,让修仙界的人憎恶无比,同样也令魔界之人恐惧无比的——魔尊天泽君的后代。 啖宁魔祖与东篱君。 “师父,这天可能要变了。”顾愈明不知道为何突然俯首拉过了晏千秋的手,他的指端有些微凉,掌心却仍有着些许的温度。 不知道为何,晏千秋却觉得心底一片冰冷。 “和我一起去吧,师父。”顾愈明偏着头看她,整个眸光里满满都是她的身影。 晏千秋望着他漆黑的瞳仁笑着抽出了自己的手道:“乖徒儿,你难道还不了解你师父我?虽然我喜欢凑热闹,但是这种热闹,可不是我喜欢去的。” 顾愈明眼中的光芒一点一点消散:“可是师父我想让你和我一起去。” “你在山下闯出一片自己的天地很好,我很为你感到高兴。”晏千秋抬起手来摸了摸他的头,坏心眼的将他的头发揉的一团乱,“那个地方,我却不一定要去参与,那是独属于你自己的天地。” 顾愈明看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眸中闪烁着一丝淡淡的委屈。 “可是无论你在外面是威风是狼狈是青年才俊还是平淡无奇,你只要记住,你都是我晏千秋的徒弟。”晏千秋抚上他的发顶,凑上前去,二人鼻尖对着鼻尖,呼吸交缠,气息相融,“只要你还认我,我就绝对不会先放开你的手。” “师父”顾愈明蓦地闭上了眼睛,他全身微微的颤动。 他没有办法在这个时候直视晏千秋的双眼,只怕再多看一眼,就无法压抑住自己心中的感情,任由其不断的喷薄迸发,无法阻挡。 他怎么会不认晏千秋他怎么会舍得不认她 “好。那斩魔大会就由我一人前去,”顾愈明再睁开眼睛时已经恢复平静,他直视着晏千秋一字一顿道,“就请师父在此等我满载而归。” 两个月的时间很快过去。 因为顾愈明刚刚洗髓不久,晏千秋不敢太过急躁,便让他以静养为宜,辅以灵药引导他用灵气环转周身,修为上进益其实并不大。晏千秋对他去参加斩魔大会流露出了一丝担心,却没曾想到,顾愈明心中却看的很开。 他觉得这事欺瞒终究是瞒不住的,倒不如坦然一点,直说自己修为尽毁,不过从头再来。 斩魔大会就在近两日召开,这一日早上顾愈明向晏千秋辞行后就带着那柄“修能”剑离开了摩罗山。 晏千秋盯着他的背影,觉得心中一片安宁,像极了暴风雨前的宁静。 “千秋。”冲虚子蹑手蹑脚的走了进来,他也看见了顾愈明下山的身影,因此趁着顾愈明不在的时间偷偷溜了过来。 晏千秋拖着下巴,懒洋洋的看了他一眼:“冲虚子,你来啦。” “怎么了,徒弟走了就这么没精打采?”冲虚子摸着光溜溜的下巴道。 晏千秋抬了抬眼皮:“你找我干嘛呀?” “我呀,”冲虚子顿了顿,不阴不阳道,“我是让你好好认清你那个乖徒弟的真面目来了。” “他?”晏千秋坐直了身体,回望着冲虚子,“怎么了?” 冲虚子冷哼了一声:“你还记得他托着我给鸿雁老儿寄的信么?” “嗯,说是寄给他好友的,怎么了?”晏千秋应道。 冲虚子从自己的衣领中扯了出来,冷笑道:“好友?那我倒是要问问,他什么时候能和啖宁魔祖成为了好友?千秋,你倒是给我解释解释?” 晏千秋怔怔盯着那封信笺,信口仍然用那把小剑封口,这小剑的模样和顾愈明所用修能剑一模一样。 “亏得我还郑重的把这封信交到了鸿雁老儿的手上,结果他绕了一圈却又给我送了回来,还笑话了我一通,直叫着有趣有趣,我这把老脸该往哪儿搁” 冲虚子的话仿佛离晏千秋很远很远,她打开了信笺抽出了其中的宣纸,白晃晃的照的她眼睛一阵一阵发酸。 信的开头就只有六个字。 “啖宁老祖亲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4.入V三合一 啖宁魔祖亲启。 晏千秋缓缓展开了信笺, 熟悉的字迹渐渐显露,一撇一捺收束有度,字形圆滑却在笔锋处出其不意的露出几分桀骜。 她曾经一笔一划在纸上教导顾愈明习字, 晏千秋的字就像她的人, 笔锋磊落,落拓不羁, 洋洋洒洒几乎像是一副凌乱的画, 毫无章法可言。顾愈明那时年纪虽然尚小,却也歪歪扭扭的写得几个字, 他会照葫芦画瓢照着晏千秋的字描摹, 眼见着字写得越来越丑,头不是头, 脚不是脚。 冲虚子连忙让他们师徒二人的习字缓解暂停,买了许多字帖回来供顾愈明描红,纠正了许久才将顾愈明用笔的那些坏习惯改的差不多了。 他的字也越写越像他的人, 看似端正规矩颇有章法, 其实暗藏玄机, 一笔一划中都心有方圆,怀着丘壑。 “我早说什么来着”冲虚子不用看也知道那信上究竟写了什么, 顾愈明怎么可能知道晏千秋就是啖宁魔祖?这世间能将啖宁魔祖和晏千秋联系起来的人, 他老头子十个手指都数的出来, 单绝对不包括顾愈明。 当初将顾愈明捡回来时, 晏千秋心中也有了打算, 现如今人魔两界也算是相安无事, 自从那场天地劫难之后,获得了短暂的平静。啖宁魔祖这个名头一旦传出来,势必又要掀起轩然大波。无论是修仙界还是魔族都没有办法再承受一场大战了,现下,他们需要的休养生息。 自那之后,她就已经鲜少再暴露在众人面前。 “我就说这小子没那么简单,日后总是要闹出事情来的,当初你不信,一意孤行要收下他。收下他也就罢了,我无数次跟你说过,无论如何勿要掏心掏肺,到时候抽身不得,将自己圈了进去!”冲虚子站在晏千秋身边颇为恨铁不成钢道,“现在呢?这下逼着你出去的,就是那养的这个捂不熟的狼崽子!” 冲虚子永远都忘不掉第一次见到那孩子时的眼神,半身被血浸染的晏千秋牵着一个孩子的手走到他的面前。晏千秋一步一杀,仿若罗刹,然而,那甚至还不到她腰间的孩子,黑洞洞的眼神却夹杂着不符合他这个年纪的阴鸷。 那一刻,冲虚子心中一跳,就已经涌上了不安的情绪。 “他要你去斩魔大会?”冲虚子盯着晏千秋道,“以一个名门正派的身份,要求你这个魔祖去参加斩魔大会?” 说罢他自己都嗤笑出来:“这下斩的是谁,还不是昭然若揭,他当真以为,魔祖就那么傻么?” 晏千秋眼神看着远方不知道在思索什么,她晃了晃手中的信纸,指着最后一句,上面的落款并不是顾愈明三个字,而是“修远道长”。 “这么说来也是有意思,我收到了两次前去斩魔大会的‘邀请’。”晏千秋又看了一会那个落款,觉得白纸黑字明晃晃的扎眼极了。 “之前他认为我是晏千秋,以徒弟顾愈明的身份希望我能和他一起去斩魔大会看一场好戏,在他心中,我是他的师父,我是他最信赖的人。”晏千秋勾了勾嘴角,不知是好笑多一些,还是讽刺多一些,“现在这封信是第二次,他是修仙正派中拥有一定声望的青年才俊修远道长,我是啖宁魔祖,在他心中,我是他的敌人,是他最想要除去的人。” “我还是他,想送给修仙界的盛大礼物。” 信笺从晏千秋手中滑落,被摩罗山巅的清风托起,飘飘悠悠的不知道带到哪个角落,像是空中漂泊的小船,又像是茫然失措的飞鸟,离群索居。 晏千秋看着信纸从自己眼里慢慢变成了一个白点消失远去,心中并不知道该是什么感情。既然是精心构筑的谎言,即使再完美也终有被拆穿的一天,晏千秋知晓身份的事不可能瞒一辈子,顾愈明总归要知道。 不过,这未免来的太快了一些。 而且千算万算,她也从未想过,是以这样的一种方式被顾愈明亲手翻出。 “你若是不去,这事就可以当做没发生过,打死那小子也不可能想到,晏千秋和啖宁魔祖是同一个人,至少你们师徒还能相安无事的继续下去。”冲虚子一直站在晏千秋的旁边,见她说完后就陷入沉默,想了一会便知道晏千秋心中到底是对顾愈明难以割舍,她若是能割舍,不断的纵容顾愈明,还会有今天这样的事情发生么? “最多也就是斩魔大会上那帮人被放了鸽子罢了,也没有什么大的损失。更何况,千秋你本身不就很喜欢这样做?”想到了晏千秋平时的着做事风格,冲虚子故作轻松的笑了笑。 “信上说,他知道啖宁魔祖有一个十分上心的徒弟,好巧不巧他们的手上就有这个徒弟的把柄。若是不来,这个徒弟会遭遇什么他们也无法保证了。他问我,啖宁魔祖有能力用一己之力与全修仙界对抗,来保下这个徒弟么?”晏千秋回想起信中所写的,语声有几分冷森,这样明显的威胁,没有人能够淡然处之。 冲虚子沉默了一下,道:“他们怎么会知道啖宁魔祖有个徒弟?” “我也在想这件事。”晏千秋眯了眯眼睛,“我原先以为顾愈明是这件事情的一手策划者,现在想来,或许是我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些。” “与其说,这件事顾愈明是背后的策划者,不如说,是暗中有什么人引导他一步一步走到了现在。” 冲虚子觉得微微诧异,眉毛上挑:“哦?” 晏千秋转过身,走了两步方才开口:“冲虚子你仔细想一想我们现在所知道的消息。最大的误会,是在于我的双重身份。” “顾愈明不知道我就是啖宁魔祖,不然他不可能千里迢迢绕了一个大圈子找到鸿雁道人来帮他送信给我。” 冲虚子赞同:“这是自然,他也不可能知道你就是啖宁。” “他既然能打听到啖宁魔祖有个疼爱有佳的徒弟,难道还猜不出那个徒弟就是他自己么?”晏千秋笑了笑,“只能说他也从未怀疑过我。” 冲虚子有些茫然了,他看向晏千秋,不知道她究竟想要说的什么。 “你不觉得太巧合了么,冲虚子?无论是顾愈明调查到了啖宁魔祖或许是他的父母仇人,还是他恰巧送信给啖宁魔祖,又恰巧知道啖宁有一个疼爱的徒弟。如果仅仅发生了一件事情,我可以理解为巧合,可如果这种种都撞在了一起,我想,就不是巧合能够解释的通了。”晏千秋反射性的摩挲着腰间的酒葫芦,细细思索起来。 冲虚子回味了许久,这才恍然大悟道:“你是说,是背后有人设计了这一切!” “没错。”晏千秋颔首,“背后设计这一切的人,一定知道我就是啖宁,同时也知道顾愈明就是让啖宁上心的徒弟。所以,他借着顾愈明这条饵,让他顺利进入斩魔大会,在修仙界之内崭露头角,再通过斩魔大会,放长线钓大鱼。” 冲虚子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人不仅对我的底细十分清楚,而他最后的目标也十分明确,就是逼我出现,暴露身份。”晏千秋笃定道。 “这个人究竟是谁?”冲虚子连忙追问,“知晓你身份的现在已经没有几个人,一个一个排查过去,千秋心中可有个计较?” “不会是我知道的人。”晏千秋在心中盘算良久才开口道,“这个人对我的身份了如指掌,却没有堂堂正正当着我的面出现,说明他的实力在我之下,甚至可以说是远不如我,所以才会在暗中使出这样的计谋,逼我出动,借助众人的力量除掉我。” “敌人在明,我们在暗处”冲虚子沉吟。 “把自己隐藏在众人之中,就算我跳入圈套也很难找到罪魁祸首,这样的人当真是很聪明。”晏千秋眸光之中的寒意一闪而过,让她微挑的嘴角平添了几分戾气,“虽然没有具体人选,却也不难找出一个特征。” “首先,能引诱顾愈明上钩的,必然是修仙界的德高望重之辈,而且,一定与顾愈明的身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样他才能通过身世问题布下这一条线。这几年来,修仙界宗门虽然大大小小不可胜数,说话能有分量的并且能够操纵着斩魔大会的,也不过只有两个——墨元宗或者飞羽门,不难看出,此人应当在这两个宗门中扮演着非常重要的角色”晏千秋越说声音越轻,到了最后低声困惑道,“难道说,顾愈明的出身与这两个宗门息息相关?” 既然与这两个宗门相关,想要除掉顾愈明的原因只能是因为,顾愈明的真实身份会撼动那个人现在固有的地位。 一丝暗光从晏千秋眼中划过,她紧抿了唇线。 “这暗中之人心思如此缜密,那顾愈明他一个人”冲虚子仿佛突然回过神来,欲言又止道。 “若我没有猜错,顾愈明是重要的棋子,也是那个人的目标之一。你以为,在我出现之后,就没有顾愈明的事了么?我出现之时,身为啖宁魔祖的徒弟,顾愈明必将身败名裂。此人用这样的一个计谋,一箭双雕。既引出了我这个大魔头,又除掉了他认为的潜在威胁,自然可以高枕无忧了。”晏千秋紧紧扣住了腰间的酒葫芦,如果让她猜到背后那人是谁 她绝对宁可错杀一百,绝不放过一个! 呵,果真是她不问世事许久,这等算计都能落到自己的头上!晏千秋面上似笑非笑,那样的表情直看的冲虚子不寒而栗。她憎恶这样的计算,更厌恶这样歹毒的手段,冲着她来也就罢了,偏偏还要将顾愈明也算进去! 他年纪尚轻,又那么好强,究竟是怎么样的深仇大恨,要将他逼上绝路?!仅仅只是因为成为了挡路石就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敢动她心心念念爱护着的徒弟 简直,不可饶恕。 “那千秋,你若是去了岂不是就正中那人的下怀?”冲虚子皱了皱眉头思索道,“你若是不去,那人逼你不得,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总不可能毫无证据的指责你就是真正的啖宁魔祖吧?至于之后,不必打草惊蛇,你便可以继续调查这个背后的人究竟是谁。” 晏千秋没有看向冲虚子,只是微微叹了口气:“你觉得,有如此缜密心思的人,会给我逃脱的机会么?” 冲虚子困惑道:“何出此言?” “那封信是顾愈明写的,又何尝不是背后那人的想法。”晏千秋苦笑一声道,“我能以一己之力对抗整个修仙界来护住顾愈明么?” 冲虚子怔然:“这” 以一敌众,就算晏千秋自己能够承受,顾愈明当真能够受得了?这件事,不是晏千秋能够说得算的。 “我若是不去,顾愈明今日也绝对不会从斩魔大会中走出来。如果我没有猜错,若是我今日不去,他就会成为那个被斩的‘魔’!” 晏千秋的话“砰”的重重砸在冲虚子的心上,泛起他无法承受的沉重。冲虚子不由自主的捂住胸口,脚步微微踉跄了几步,怔愣愣的看着晏千秋,连呼吸都在刹那中停止。 良久,他长舒一口气道:“去或不去,这都是一个死局” 他猛然提气继续道:“不,不行,千秋,你不能去!” “我若是不去,对顾愈明来说就是死局。”晏千秋抬起头来,眸光闪烁着不知名的微茫,“我若是去,是不是死局,还尚未可知。” “那件事那件事之后”冲虚子喃喃道,“你若是出现了,必将承受着整个修仙界包括魔族的怒意,那是你也无法抗拒的!” “你忘了东篱君么?” 听见小小晏的魔君封号,晏千秋的眼神暗了暗:“终究要来。” “千秋!”冲虚子抢在她之前拦住了她的去路,“你想好了吗?你做的已经够多了,那样的怒气不是你能承受得了的,也不是你该承受的!” “嗯。”晏千秋毫不犹豫的绕开他走了过去,“我想的很清楚了。” 摩罗山巅,雾海翻滚,波云诡谲,其中电闪雷鸣,隐隐是一场巨大的风暴。 “冲虚子,有句话你说的真的没错。”晏千秋看着快要大变的天色,不自觉的笑了笑,“当日你一直劝我不要在顾愈明身上耗费太多的心力,不然难以抽身,所累的还是我自己。” “千秋”冲虚子的脸色变化莫测。 “但真到了这个时候,我竟然觉得,即使无法抽身也没什么。”远处有雨点被飓风裹挟着零散的扑在她的脸上,可她笑容中的戾气却渐渐散去,无比开怀,“就算是为了顾愈明,我也要赌上一赌。” 当一个人身后有着想要守护的东西,即使孤身一人对抗整个天地,她也无所畏惧。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斩魔大会的地点在毗邻海边的永陵,地处墨元宗与飞羽门管辖之地的交界,在这里百姓一向安居乐业,南来北往的修士也多在此地补给,繁华热闹。 很久之前,永陵并不是在海边之地。居住在海边的老人时常会说着从他们的祖爷爷祖奶奶那辈听过的传说,永陵的旁边原先还有一片大陆叫云水镇。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那云水之地不是一块土地,其下却是一个巨大无比的玄龟,那些云水镇的人这么多年来都一直活在龟背上。直到有一天,一群仙人过来唤醒了玄龟,这玄龟便从海面上浮起,去了仙境,再无痕迹。 至于云水镇的人,也所剩无几。 这些老人说起故事来,还心有余悸,仿佛他们亲眼见到了那样的景象,吓得他们的小孙子小孙女躲进他们的怀中,瞪着眼睛。 “那永陵也会在龟背上吗?”年幼的孩子会这样问。 “当然不是,据说当年那个玄龟离开时,呼朋引伴,可这世间只独独剩下他一个玄龟了。”老人们会这样回答。 现在的永陵绝对算得上是大的城镇,也是每一个地图上必不可少的标注点。 斩魔大会的地点就设在永陵城中的浩气堂内。 顾愈明坐在里面,手中端着杯青玉茶盏,轻啜着没有说话。他的上首坐着墨元宗的掌门凌绝顶和飞羽门乾阳道人的亲传大弟子章之棠。 他们四人周围有法器萦绕,铸成一道半透明的膜,与场外隔绝。顾愈明一开始看见这个阵势也有些惊讶,但很快就释然了。 毕竟啖宁魔祖实力莫测,一切确实要小心为上。 乾阳道人近日闭关,故而让他的大弟子章之棠代其前来。章之棠却也不是单独一人,他的身边还坐着一个女修,穿着一袭白衣,冷若冰霜。 顾愈明收回了眼神,看着茶盏中的沸水烫着茶叶上下翻滚。 章之棠有个未婚妻他一早就有听说,名叫鸾佩,据说出身于一个小宗门中,不过自身资质不错。今日一见资质尚且不多说,长得倒也是十分可人。这姑娘自幼就十分喜欢跟着章之棠,容姿也是万里挑一,难怪乾阳道人满意了。 只是章之棠究竟喜不喜欢,就没人知道了。 顾愈明放下了茶盏,看着自己身边空着的座位有些无奈的收回了视线。 原本他今日也该有人陪伴着一同过来的。只是那人在这方面却出奇的执拗,真让他是逼也逼不得,也舍不得。 不过也罢,她那张脸出来也是拈花惹草。顾愈明摩挲着自己的掌心,恨恨的想到,别以为那会章之棠看她的眼神不对自己没发现,那种男人看女人的眼神就算与章之棠还算熟悉,他都无法忍受,恨不得将章之棠生吞活剥了才好! “顾道友,如今身体恢复的如何了?”章之棠察觉到了他的动作,回过头来温和的笑了笑询问道。 顾愈明颔首:“已无大碍。” 鸾佩听见他们的对话,转过脸来盯着顾愈明,不知道是不是顾愈明的错觉,他总觉得这个女人看着自己的眼神有几分阴沉,让他心中有些发毛。 “修为被废后调养很重要,我观道友体质尚可,隐隐有着增强的趋势,想必也是调养的好。”章之棠笑道。 顾愈明听见他话语中若有若无的试探晏千秋的意思,心下有些不悦,却也不好直说,索性坦然道:“有人关心,自然调养的好。” “哦?”章之棠也不知究竟是故意曲解他的意思还是压根儿就没听出这话外之意,“那顾道友下次可要将那‘有心人’带出来给我们看一看。” 座下几个人哄笑着举起了杯子,纷纷夸赞道:“修远道友龙姿凤章,会有人倾心也是正常的事,要是没有人,我们才要觉得奇怪呢。” “是这样,所以现下因受到奸/人所害导致修为尽毁也莫要懈气,想要早日重回之前的修为不也是小事一桩?” 说罢,几个人相视一笑,语气中有几分不怀好意道:“双/修之法事半功倍,修远道友大可以拉着有心人试上一试” 听见他们说的如此不堪,原本因为修为尽废而每每被人戳到痛楚的顾愈明面色越发不虞,章之棠察觉到后连忙适时打断道:“我第一次代师父来主持这次斩魔大会,如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待会还请各位前辈道友海涵包容。” “哪里哪里” “岂敢岂敢,章公子客气了。” 众人被这话岔开后,就将之前对顾愈明的调侃忘的一干二净,转而恭维起了章之棠。见到了章之棠又不得不说几句他身边的未婚妻鸾佩,几下一来,没有人再能想起顾愈明修为尽废的事情。 顾愈明面无表情的将茶水一饮而尽。 章公子。 顾道友。 飞羽门与其他宗门的性质并不是完全相同的,原先的飞羽门是修仙界的世家,其家主就姓章,几代绵延实力深厚,与第一宗门墨元宗不相上下。上一代家主章之鹤年少有为,乃天之骄子,更是将章家带向了巅峰。 只可惜,之后那一场灾祸章之鹤身陨,章家陨落者十之八九,当时章之鹤的嫡子章之棠尚未成才,无奈之下才有长老乾阳道人暂且出来主持大局,改名飞羽门对外招收弟子,扩充宗门,直到章之棠实力成熟。 如今,乾阳道人觉得时机已经成熟,慢慢将宗门事务教于章之棠,盼他早日成为章家的新一代接班人,重新扛起世家的大旗。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章之鹤虽然身陨,但从前种种仍然留在世间,修仙界对章之棠也尊敬有加,处处都尊一声“章公子”。 他从来不敢想象,自己也有这样的一天 从章之棠告诉他之后,自己就不免动了心思,原来他也可以被称为章公子。 章之棠说他的父亲原来还有一个血脉,与他是同父异母,只是那场灾祸之后不知去往何方,销声匿迹许久,他一直想要找回那个章家的血脉,毕竟那个孩子的身上也流淌着章之鹤的血脉。如今飞羽门百废俱兴,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和自己的兄弟姐妹共振家业。 然而贴合时间,晏千秋发现他的地点,年纪竟然都恰好,再加上顾愈明的资质,正与当年的章之鹤如出一辙。这惊人的巧合,让章之棠留了心眼。 他用了家传里专门用以鉴别血脉的法器偶然之下惊异的发现,顾愈明与法器无比贴合,正是章家的人。 正是这一发现,让章之棠和顾愈明皆是惊愕不已。 章之棠欣喜大过于惊讶,而对于顾愈明来说便是惊讶大过于欣喜了。 章家拥有严格的血脉筛选,他们的家族绝对不会接受人魔或者人妖混血,联姻的家族也往往是天之骄子,故而他们家皆是纯血修士,这样一来,拥有嫡传血脉的那一支,出生之时资质就会比其他要好上许多。 顾愈明自认为自己出身乡野,师出无名,在外游历皆要靠实力说话,因此吃过许多明里暗里的苦头。他又生性好强多疑,不愿屈居人下,因此比许多人更要努力十分。章之棠这一番,倒好像是天上掉下来了一个馅饼一般,让他措手不及。 只是章之棠考量到,猝然认祖归宗必然会遭到各种质疑,待他们二人联手将父亲之仇报了,到时候正好光明正大的迎回顾愈明,共同振兴章家。 顾愈明内心纠结良久,他对章家来说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情,只不过听说过罢了。故而,回去后才会询问晏千秋,不曾记得的父母之仇是否要报,晏千秋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答案。 那会,他似乎被晏千秋的热血点燃,心心念念想着的都是,那就报了吧。将这仇报了,他成为堂堂正正的章家子弟,成为世家中的一员,到时候,他必要许以晏千秋一个盛大的盟誓大典,晏千秋要什么,他就给她什么。 他再也不是她的徒弟,她也不再是他的师父。 这样想着的顾愈明梦里几乎都要笑出声来,师父啊徒弟终有一日,能用自己的双手给你这世间所有最好的东西。 在那之后,顾愈明就与章之棠一起慢慢调查之前那一场旧事。 比之千百年前来说,这场灾祸并没有过去很久,可所有人对那段记忆都十分模糊,总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们只知道,那一场灾祸源于魔族双煞。有传说,是啖宁魔祖与东篱君突然反目,二人自相残杀,却在斗争之际,将整个天地毁成一片血海。亦有人说,啖宁魔祖与东篱君反目之后,啖宁魔祖出逃魔族,东篱君一怒之下,伏尸百万,流血千里。酿成了那场修仙界和魔界共同的祸事。 就是在那场祸事中,章之鹤为了阻挠东篱君对修仙界的大举进攻,以修仙之体力战七天七夜,最后灵力尽枯,万箭穿心而死。 章之鹤身陨之后,修仙界再难阻拦东篱君的弑杀,这片大地上,许多宗门集体被灭,甚至不留活口,章家在乾阳道人的护佑之下拼劲全力才保下了章之棠,留下了章之鹤的嫡传血脉,只待事态平息,终有重返之时 东篱君与啖宁魔祖的反目本身就有些云里雾里,这两人何以反目?他们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弟,本该相互扶持,却不知道为何突然至此。更不要说,东篱君一怒之下毁灭天地,却在某一日众人所见太阳突然爆炸,之后东篱君再无声息。 “那还用说么?这就是天道。”打听到这里时,章之棠却出奇的淡定,只是冷笑道,“他嗜杀成性,屠尸百万,连天道也无法容忍,必将斩杀此魔。” 东篱君销声匿迹之后,他们终于打听到了啖宁魔祖尚在人间的消息。 东篱之祸,何尝不是啖宁之错? 父母之仇既然东篱君已经被天道所斩杀,就由啖宁魔祖来偿还,对整个天下人,都不失为一个好的交代,这也是他们兄弟二人打算送给整个修仙界的一份大礼。 魔族双煞一日不全灭,修仙界就不可能完全放下心来,那样血流成河,尸横遍野的景象,任谁也无法再经历一次了。 “啖宁魔祖当真还在人世?”顾愈明听到旁边有人低声讨论,连忙敛住心神,坐直了腰板。 “这是自然。你们知不知道乾阳道人的一个徒弟,叫卿雨的?”有人小声回答道,“原本也是个好好的小姑娘,资质甚佳,乾阳道人也有点意思,想让章之棠与她” 那人说到这里微微笑了一下,“若不是后来的事,恐怕这鸾佩也什么机会了。” “什么事?”其他人追问。 “卿雨被人夺舍了。”那人道,“成日里疯疯癫癫,尽说些胡言乱语,说这个要死,那个活不了多久,若是这样也就算了。” “我听说啊,是乾阳道人亲自将她废了功法,”那人越说声音越小,“那丫头不知道从哪里得知的密事,一说一个准,她说那人要死那人绝对活不过这个月,她也曾发疯时乱说,说顾愈明要被人暗算,废尽修为她知道许许多多的秘密。乾阳道人只说,她是夺舍了,其实” “大约是被关起来了。”那人神神秘秘道,“泄露了太多的天机,怎么会不疯呢?原先也是个十分机灵的小丫头。” “她说的几件大事都准了,后来又说自己见到了啖宁魔祖,啖宁魔祖想让她忘掉自己看见她的那件事,只是她留了后招,没有完全忘掉。飞羽门的人调查了一下,有一次这小丫头偷偷出门,结果从天上昏迷着掉了下来,大约就是那天遇到了啖宁魔祖。” “所以啊,他们才相信大约啖宁那老魔头是真的还在人世。” 顾愈明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头。卿雨那丫头,他也有印象,他曾设计过她,结果她被冲虚子贺晏千秋赶了出去,之后就再也没有了消息。很久之后,章之棠也带着他去见过。说话颠三倒四,被关在暗室里身不如死,若是他早就一掌了结了她的性命,以断她现在所受之苦。可章之棠又说毕竟是自己一同长大的小师妹,怎么也不忍心让她就这样了结。 只是,对于卿雨是什么时候疯的,顾愈明心中存有疑惑。 至少在遇到啖宁魔祖之后,卿雨神志还是完好的,只是之后再听说时她便被人夺舍,开始胡言乱语起来。顾愈明曾经怀疑过乾阳道人,只是手中证据不足,因而也在心中暗暗记了一笔,只怕飞羽门之中的人,手脚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干净。 “那啖宁魔祖今天一定回来么?”又有人开口询问了。 “她啊”章之棠意味深长的看了顾愈明一眼,“自然会来。” 顾愈明全当没有看见,对于这出空城计,他远没有章之棠那么乐观。只是章之棠胸有成竹,说他已经知道了啖宁魔祖的徒弟是谁并且布下了埋伏,若是啖宁魔祖不来,他很快就可以下手,杀个措手不及,保证让啖宁魔祖追悔莫及。 真是没想到,这嗜杀的啖宁魔祖也会如此疼徒弟。 顾愈明因此对啖宁有了几分好感,只因为,他也有个十分疼爱他的师父。他可以十分笃定,如果是自己出事,不论什么情况,晏千秋都会赶到他身边,不让旁人动他分毫。 想到晏千秋,他心中又舒畅了几分,忍不住挂着一抹笑意。 他原本就生的极为隽秀,此时笑起来当真是令人春风拂面,心生好感。众人原本怕他因为修为尽废心情不好,此时也都大着胆子向前搭话,渐渐聊开了起来。 天色渐暗,啖宁魔祖仍然不见踪影。 座下许多人已经十分不耐烦了,忍不住抱怨道:“这就让我们傻等了一天?!” “啖宁魔祖呢?!” “对啊,她人呢?人呢?” 顾愈明见堂下闹哄哄成了一团,和章之棠对视了一眼,站起身来安抚道:“各位稍安勿躁,即便是啖宁魔祖现在还未现身,我们也不会让大家今日空手而归。” “没错,”章之棠也站了起来,他没有看向顾愈明,只是突然扬起声音道,“诸君,请助我将这位假冒的修远道长顾愈明拿下!” 他周身的法器收紧,蓦地将顾愈明环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5.第二十五章 “诸君, 请协助我将修远道长顾愈明拿下!”章之棠也站了起来,却没有看顾愈明,突然发难。 就在他话音刚落时, 那原本环绕在上座周围的法器蓦地收束, 那顾愈明原本以为用来保护他们不收袭击的结界将他密不透风的全然包裹,章之棠座下几位飞羽门弟子蓦地拔剑, 布下天罗地网的剑阵, 剑锋直指顾愈明。 顾愈明瞳仁霎时紧锁,握住了剑柄, 打量着四周戒备的身影。 浩气堂中仍有许多人和他一样, 一头雾水,看着章之棠不解道:“章公子这是何意?修远道友为我修仙界做了大大小小的事情, 没有功劳亦有苦劳。” “确实如此。”有人应和道,“更何况章公子与他一向交好,今日突然发难究竟为了什么?大家坐下来好好商量才是真的, 勿要动手伤了和气。” “我知大家心中疑惑甚多, 不过, 我想顾愈明自己应该清楚的知道,我这么做究竟是为何吧?”章之棠意味深长的看了眼顾愈明, 唇畔若有若无的微笑。 这个时候顾愈明已经清楚的意识到自己被算计了, 可是再往深处去, 他怎么也不明白章之棠算计自己究竟为了什么。 当日说自己是章家子弟的是他没错, 血脉在那法器之前也绝无造假的可能。自己现在师出无名, 更没有人知道他真正的身份, 这么急于除去自己,实在没有理由。难道是因为别的事?若是为了别的事,还能是什么? “顾道友放心,即便啖宁魔祖今日不来,我们也绝对不会空手而归。”之前章之棠说的话猛然间跳入了顾愈明的识海中,他浑身如堕冰窟,不由自主的战栗起来。 隐隐之中,早有一张巨大的网张开将他包裹,无处可逃。这是一场,策划已久的阴谋,最终的目的根本不是他。 啖宁魔祖。 “魔族一向风流,啖宁魔祖更是放荡无度,即便是没有和东篱君反目,这两个双煞也绝非善辈。啖宁销声匿迹许久,但魔性不改,终究是被追查到了蛛丝马迹。” “据有消息探,啖宁魔祖有个十分疼爱的徒弟,当真是魔祖心尖尖上的人物。若是以此来威胁啖宁魔祖,她绝对不可能坐视不管” “魔族重欲,于情爱上一向放/浪,不收约束。她这么疼爱这个徒弟,只怕这师徒二人不仅仅是师徒关系那么简单,没准,是魔祖为自己准备的炉鼎” 之前探听到的消息一层一层堆叠在顾愈明的脑海中,每深入一些就让顾愈明更不寒而栗些许,他不知道为何脑子里想到了一些莫名其妙的线索,还有那些惊人的巧合。 “啖宁魔祖收了一个她十分疼爱的徒弟。” 她一向是风流不羁,行踪不定,若是独身一人只怕修仙界的人穷极一生也无法找到她的踪迹,可她偏偏收了一个徒弟,就因为这徒弟而露出了马脚。 现下,在这斩魔大会中露出了马脚的“徒弟”,在章之棠的诱导下一步一步走向陷阱的“徒弟”,不就是自己么? 顾愈明昂首望了望浩气堂供起的穹顶,活脱脱像是一个倒扣的大钟,直将他扣在这里,密密匝匝,无处可逃。 “为什么?”他眼角泛起了红色,语声干涩。 “诸君可睁大眼睛看好了。”章之棠缓缓走到了剑阵之中,即使到了现在他也不敢离顾愈明太近,顾愈明虽然现在修为尽废,宛如一个普通人,但危机之下,谁知道他能爆发出什么样的力量或者拿出什么样的法宝。 “顾愈明至今师出无名,无人知晓其师父究竟是谁,可偏偏手上功法千变万化,一把修能剑惊艳了整个修仙界。试问,这样的修为当真是自己摸索就能摸索出来的?” 顾愈明张了张嘴,那是他师父一步一步教出来的 他的师父 可是他的师父,是千秋啊,是晏千秋啊 那个抱起酒葫芦就不撒手的,在桃花树下一斟一饮,笑起来比满树桃花都要灿烂,平日里迷迷糊糊连自己生活都搞的一团糟的晏千秋啊 “众人可曾听说过驭兽之法?”章之棠又问。 堂下众人皆是倒抽了一口凉气,驭兽之法因其修炼者下场凄惨,一向被归在“邪门歪道”之中,至今能够全身而退者,除了魔尊崇华君和魔尊天泽君,可以手持玉笛将一身驭兽之法发挥的淋漓尽致,而他们,都是魔族。 “白眉之战中,大家都知道我放走了白眉,我也因此被师父乾阳道人责怪。”章之棠说到这里语声微沉,“回去后被关了许久禁闭,但我却不觉得这件事有什么做错的地方。” 他语声一转,蓦地指向顾愈明,目光灼灼道:“就在那场战斗之中,突然出现的玉笛就是由顾愈明吹奏!” “啊!原来是这样!” “我说当时怎么会有笛声传来” “说来那天确实也没有见到顾道友和我们站在一起” 堂下乱作一团,顾愈明握紧了拳头迎向章之棠的目光:“你早就算计好了是不是?你一早就有所怀疑了对不对?!” “其实我说的倒也不全对。”章之棠察觉到了顾愈明的目光,怡怡然的轻轻昂首,缓缓道,“当日吹奏驭兽的笛子也不是只有顾愈明一个人,我说的对不对?顾愈明?” 顾愈明眉心一跳,怒道:“你胡说!” “那日是不是,还跟了一个人,嗯?一个女人一个,你叫她‘师父’的女人?”章之棠眉毛微挑。 顾愈明怒吼道:“闭嘴,当日分明只有我一个人,根本不存在什么女人,更不存在什么师父不师父,你少血口喷人,章之棠!你算计我多日,究竟是什么目的?你曾经说我身上流淌的章家血脉,究竟是真还是你设下圈套的饵?!” 听见他说出“章家血脉”时,章之棠有些讶异,很显然他没有想到这个时候顾愈明会将这件事也说出来。 堂下众人皆是惊疑不定,面面相觑。 原本说的这些确实已经让顾愈明很值得怀疑,现在又抛出了“章家血脉”这个不啻于“魔族卧细作”这个身份的头衔,让所有人都在心里暗暗吃惊。难道章之鹤还有血脉流失在外?可是之前也不曾听说他还有别的孩子 “顾愈明,你不要在这个时候转移话题,企图迷惑众人的视线。”章之棠冷笑一声,居高临下向前走了几步。他出身于世家,自幼的教导让他的举手投足之间有一种浑然天成的贵气,只是往日他谦逊低调,并不让人觉得多么明显,但遇到大事时,他那温润的外表褪去流露出了咄咄逼人的锋芒。 “你习得驭兽之法后,修为尽废,怕也不是遭到什么奸人暗算吧?”章之棠眯着眼睛追问,“我来想想,是不是跟你那个师父有关?那你那个师父,她的驭兽之法是废了呢,还是没废呢” 众人的眼睛追随着他的一举一动,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 “既然能够废去你的修为,只怕是你那师父只怕根本毫发无损,更遑论自废功法了。”说到这里,章之棠停顿了一下笑道,“顾愈明,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好说?” 顾愈明抽出了自己的剑,修能剑寒锋毕露:“我没有师父。” “你现在还在撒谎。”章之棠道。 顾愈明木然着脸:“我没有。” 他 如果是今日这个下场,他宁愿自己从未有过师父。 章之棠是将他牢牢算计在内,依照着如今的情况他是怎么也不可能全身而退,不管怎么样,不管晏千秋的身份究竟是什么,当她选择不现身时就摆明了她的态度,绝不牵扯,绝不干涉。 既然如此,顾愈明便是死咬嘴唇,也绝对要将晏千秋保下来,绝不能让他们找到晏千秋! “诸君听我一言。” 就在众人犹豫要不要动手时,一个清冷的声音传来。犹如鸾佩相逢,清泉淙淙,听的人焦躁的心都不由自主的平复下来,下意识的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那里坐着一个身着白衣的女子,她端坐在其上,始终没有被这样剑拔弩张的气氛影响,眉目间一片淡然,恍若九天而来的仙子,纤尘不染。 正是章之棠的未婚妻,鸾佩。 “诸君仔细想一想,不管有没有那个‘师父’,顾愈明就完全没有嫌疑了么?”鸾佩斟了一杯茶,款款站起,身姿纤弱,楚楚动人,“姑且不论那驭兽之法他从何得来,目的是什么,抢夺了白眉之后,又将白眉尸骨藏于何处,做些什么,这些事我们通通不知道。如果当真如他所说,他乃是孤身一人,也就罢了。万一,他与魔族勾结,暗度陈仓呢?” 堂下一片寂静。 “如若不将此人底细查清,诸君可能安心?” 堂下众人听到这话皆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与魔族之事可大可小却绝对不能姑息不管,既然已经怀疑了必然要查的清楚,万一是真的还好有个应对之策,若是没有,也是清者自清,并无什么妨碍。这顾愈明来历不明,确实值得怀疑。 看到了大家的动作,鸾佩勾了勾嘴角,掌控了全场。 就在此时,“轰隆”一声巨响,浩气堂中所有人站立不稳,那高几仗的穹顶蓦地破开一个大洞,乱石拍空,尘土飞扬。 布下剑阵的所有弟子,“噗”的同时喷出一口血来,他们的脚下,一个巨大的掌心穿风而过,盖在了地面之上,触目惊心。 章之棠也收到重创,这掌法破空而来,不仅震碎了穹顶还害的他们飞羽门弟子受伤严重,此人绝对不能小觑! 随后,一阵微风抚过,一人从穹顶悠然飘落。 那一袭青衫如兰,那一弯眉山远黛,潇潇洒洒,踏风而来。 “听说你们想打我的徒弟?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6.第二十六章(双更) 从天而降的掌风冷冽疾劲, 浩气堂的穹顶在这般气势之下,在“哗”的一声巨响后随之坍塌,飞沙走石间, 一个深深的掌印盖在了剑阵上, 布下剑阵的飞羽门弟子只觉得心脉震荡,同时喷出一口血来, 剑阵即破。 乱石穿空, 烟尘弥漫中,一个人飘飘然的从震碎的穹顶上落了下来, 她踏风而来, 单手扣在酒葫芦上,轻巧的在酒葫芦身上弹了两下, 发出“叮”的清脆声响。 她微微歪着头,那不用口脂就比桃花更娇艳的唇畔扬起,划过一个恣意的弧度, 指了指堂下的众人, 询问道:“听说你们想打我徒弟?嗯?” 堂下的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的目瞪口呆, 修为较低的人被这透彻云霄的威压压制的无法喘息,当即盘腿而坐, 打起坐来。几个飞羽门弟子探查了一下自己的心脉, 都暗自心惊。这力量分明是用的刚刚好, 仅仅只为了破这剑阵, 若是再用劲那么几分, 只怕他们这挨了一掌的几人, 就算不心脉俱废,至少也要震碎经脉。 和成为废人的可能性如此近距离的擦肩而过,让他们心有余悸。这些弟子抬头看向茫然失措的看向章之棠,他们,似乎仍然是错估了对手的能力。 “问过我了没有?”晏千秋扫视着众人惊疑不定的眼神,又问道。 她声音朗朗,掷地有声,堂下的人大多笼罩在那掌风中大气不敢喘一声,谁敢在此时站出来回答她的问题?难道还想再挨一掌么? “哦,都不说话了是吧?”晏千秋眼神中颇多玩味,“越俎代庖的时候,情绪那么激动,怎么这个时候就装聋作哑了?” 章之棠深深喘了一口气,他就站在剑阵旁边,那一掌虽然没有实实在在的打在他的身上,却比站在其他地方的人所受威压更强一些。那掌拍下来的时候,心如同被扼住的瞬间几乎让他觉得自己下一刻就要身陨的错觉,那样的可怕与震慑。喉中那点腥甜他默默咽了回去,方才微微一探,发现自己就在短短时间内,经脉几处暗损。 决不能在此时面露怯色,他筹谋了那么久绝不可以。 “诸君擦亮眼睛看看,眼前这人,不是我们苦求无果的啖宁魔祖,还能是谁?”他很快稳住心神,语声直指人心。 “试问普天之下,能使出这样掌法的人除了啖宁那个老魔头还能是谁?能神龙不见首尾的进入浩气盟的除了啖宁魔祖还能是谁?能行踪不定难以捉摸又突然出现不被察觉来去自如的除了啖宁魔祖还能是谁?” 在章之棠一句一句的逼问下,堂下之人惊异连连,有人再也忍不住的倒抽一口凉气,虽然身体还有些颤抖,却已经下意识的握住了自己的本命武器。 “而那个被魔祖疼爱的徒弟,有机会学会驭兽之法却又被废去修为的徒弟,师出无名却偏偏资质出众,名声大噪的徒弟”章之棠话锋一转,厉声道,“除了这顾愈明,还有谁?!” 空气在刹那禁止。 而后,如同沸腾的火焰,浩气堂中的人霎时醒悟过来。 就在晏千秋出现的那一刹那,他们心中也都早有猜测,只是传闻啖宁魔祖血盆大口臼头深目,身形偏偏又威武雄壮,样貌丑陋无比,是个不折不扣的“魔”。如今这样一个身形秀丽,面容姣好的女子蓦地出现,与传言中的描述委实不符,若不是那力量巨大的掌法和这样的身形完全不符,光看外表,根本没人会将这样的女子与“啖宁魔祖”四个字联系到一起。 可是事实胜于雄辩,能够跳入这圈套中的,除了啖宁魔祖还有谁?既然她口口声声说着要救自己的徒弟,那现下被控住的人,需要营救的,除了顾愈明还有谁? 晏千秋看着这个清俊的年轻人,缓缓的眯起了双眼,她的眼中仿若有暗暗的流光涌动,潮起潮长,暗藏玄机。 当日第一次见这个青年,他慌慌张张被白眉追着而来,倒在地上求着顾愈明与她救助,之后故意破坏捕捉白眉的法阵,将白眉引来,目睹了他们吹笛驭兽的事实。 只怕,那时也是他故意为之。当时那算是什么?试探? 那怀疑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他从什么时候觉得自己就是啖宁魔祖的? “章公子,我看这师徒二人分明是计划好了!让徒弟伪装成修仙界之人潜入我们内部,这魔头究竟有什么计划?难道连我们剩下的宗门都全不放过吗?难道非要c非要将我们一网打尽,才好吗?”一人赤红着双眼诘问道。 他是一个幸存儿。这已经面有风霜的汉子亲眼目睹着自己的师父师兄师姐被东篱君的部下所杀,他们原本只是偏居一隅的小宗门,人少却逍遥,师父为人洒脱,师兄敦厚师姐机灵,他是宗门最小的弟子,上上下下爱护有佳。 只是因为一场灾难,若不是师兄拼尽最后一口气将他藏起,他早已和那些人一样,烟消云散。 当然,他亦不是这场上的唯一幸存儿,能够聚在此地的,哪个不是一身俱伤?哪个不是家破人亡? 听他此言,晏千秋沉默了些许,缓缓道:“今日我是被你们面前的章公子设计引出,如若没有这出戏,我亦不会现身打破你们的平静。不过,既然这么些年都相安无事的过来了,之后也会如此。我从未想过要将修士一网打尽,连我的父亲天泽君也从未想过。” “诸君切勿听她胡言乱语,”章之棠冷笑,“当年天泽君以混血之身入魔,他原本有做人的机会,是他自己亲手毁掉了这样的机会。屠尽墨元宗c青羽宗,酿出种种血案,他不是魔,谁是魔?” 晏千秋安静的听他说完,突然笑了出来道:“我突然想起来,原来你姓章?” 章之棠冷哼一声,并不明着回答。 晏千秋却了然的点了点头:“那也是难怪,你既是章家人的后代,我也可以理解了。” 章家原先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家族,若不是当年天泽君一举灭了墨元宗和青羽宗,之后几大宗门伤亡惨重,哪里能让这个小家族捡了个漏子,猛然崛起?不过这章家标榜纯血,最厌恶的就是人妖魔三族混杂,对天泽君一直诸多不满。 若是晏千秋默默叹了口气,哪里轮得着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跳梁小丑蹦跶? “你父亲做的那些丑事我也不便在此多说,你们家族的腌臜事做的还少么?”晏千秋道,“现在又算计到了我和我的徒弟头上,我的徒弟可轮不到你们这帮人替我教育!” 她说话一气呵成,掷地有声:“但是章之棠,你年纪轻轻就如此心术不正,枉为修士。不过好在,我年纪勉强够当你的祖宗。你这小崽子,我是非要教训一下不可了!” 章之棠从小长大到一直自诩为“世家公子”,何曾被人这样指着鼻子说过,这一声“祖宗”说的他当即色变,脸黑的快要滴出墨水来,一口气堵在心中,怒道:“简直放肆!” “放肆?呵,今日就让你晏姑奶奶好好教教你什么是规矩。”晏千秋蓦地抽出酒葫芦,这酒葫芦在她手中叮咚作响,她抬手,酒葫芦在半空诡异的蹦了两下,突然身体蓦地抽长,浑身被淡青色笼罩。 晏千秋看也不看它,只是盯着章之棠,低声道:“你说说,我打这小子,用什么模样的武器最好?” 她虽然说得声音低沉,但堂下众人哪个是等闲之辈?连风声都听得出来,更别遑论这样的说话声了。 原来这酒葫芦还能变得? 只见那淡绿色的荧光在晏千秋的手上雀跃了几下,缓缓褪去光泽,一根通体翠色,端直以长的棍子握在了晏千秋的掌心。 “嗯?打狗棍?”晏千秋扫了一眼,满意道,“倒也很贴切啊。” 她这一句话说出去,身后几人忍不住捂住了嘴。章之棠何曾被人这样侮辱过?尤其在这么多人的面前,他涨红了脸色,指着一旁默不作声的顾愈明道:“啖宁老魔头,你敢这么对我?你猜猜我会怎么对你的徒弟!” 晏千秋正在打量着棍子,听他这样一说,心中一顿,下意识的看向顾愈明。从她进来后,这小子就一直一言不发。 顾愈明被禁锢在法阵之内,右手紧紧扣住他的剑柄,然而头却低着,分毫不显露,着实让人猜不到现在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晏千秋心中一沉,可眼下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拍了拍棍子朗声笑道:“我早说了,这小子嘛,由我亲自带回去管教,你呢,就少操操心了。” 话音刚落,章之棠只听什么东西于耳畔破空而出,夹杂着一阵寒意让他浑身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战。他本能的拔出利剑,回身一挡,“当”的一声,章之棠定睛一看,正是那把翠色的棍子。他心中顿时暗暗一惊,若是刚刚慢了一步,现下这棍子早已敲的他脑袋开瓢。 晏千秋笑道:“不错嘛,不过也是,你们章家多是人渣,资质却往往上佳,真是可惜。” 她右手蓦地拍出一道掌风,正中章之棠胸口。章之棠猝不及防的被拍出半尺,一口腥甜冲出喉咙,他两指拭剑,“哗”的剑身嗡鸣,几道剑光飞射,四面八方的追向晏千秋,同时与晏千秋拉开了一段距离,喘了口气。 可他还没来得及松口气,晏千秋却一个龙腾虎跃蓦地追到了他的身前,一棍子敲到了他的腿上,他一个吃痛,“扑通”重重跪在了地上。 “狂得很?”晏千秋就在他的身边,嗤笑一声,“知道为什么我是你晏姑奶奶么?” “啪”又是重重一声,章之棠只觉得浑身经脉阻滞,再也动弹不得,这一棍子敲到他的背上,彻底打弯了他那向来不肯低下的身段。 他狼狈的趴在地上,犹如丧家之犬,喉中“呵呵”作响,显然已经恨到了极致。 “我们怎么能让这老魔头这么欺负章公子?!”仿佛刚刚才回过神来,那群看热闹的人这才发现,再不出手只怕事后,章家要以此发难。 他们纷纷举起手中的武器,向晏千秋扑来。 “冲啊——” “杀了这个老魔头,给身陨的道友们报仇!” 晏千秋收起棍子,微眯双眼,脸上神色似笑非笑,当真是送上来的好“肉”,正巧她还没有打够呢。 通体翠色的棍子在她手中一转换成了酒葫芦,她扫视周身,四面八方的修士纷涌而来,他们拿出各自的法宝,一时之间当是五光十色,异彩纷呈。晏千秋不知为何想到,不知道当日被围攻的白眉,是否和她的境遇相同? 随即,她眉毛微扬,悠哉悠哉的灌起了酒,响亮的打了个酒嗝。 “哈!” 巨大的魔气从她脚底骤然升起,“哗”的气流飞旋笼罩她的全身,那瞬间爆发出的骇人之气,势如破竹,排山倒海,从她手中的酒葫芦中蓦地爆开,尘土飞扬。飓风吹彻,比利刃更尖锐,无形的屏障比所见的法器更要强大。 那一刻,堂下的所有人被扼住喉咙,动弹不得。 冲在最前面的众人难以抵抗这样的魔气,惨叫着飞起,重重摔在了地面上。章之棠被气流冲了出去,嵌入了墙壁之中,再也忍不住,“哇”的吐出一口血来。 “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晏千秋站在人群中,悠闲的晃着酒葫芦,笑着扬了扬眉头。她笑起来时,眉梢眼角带着些许的慵懒,举手投足间尽是说不出的媚意。或许连她本人也从未察觉,她这姿态,着实像极了当年修仙界的第一姝色沈昭昭,一笑倾城,魅惑人心。 果真是勾人心魂的魔。 章之棠盯着她的脸,心中又乱又恨,乱人心神的魔他闭着眼睛,却情不自禁的响起斩杀白眉的那个月色下,月光半明半暗的洒在晏千秋的半边脸上,那般柔和,又那般的缥缈。她美的不像是这世间的人,宛如从画中走来。 自从那一次之后,就难以自持,时常想起,在脑海之中,挥之不去。 这夺人心魄的魔头。 晏千秋甩着手中的酒葫芦,一步一步迈过躺在地上横七竖八的修士,那些人受了重创各个都无法动身。见她走来,害怕的两股战战拼命的抱住自己的武器,叫道:“你这老魔头,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 “你若是过来,我便杀了你,杀了你!” 有人则躺在地上心如止水,淡淡道:“这次当真是要被一网打尽。” 听到此言,晏千秋停下了脚步,视线落到了说话那人的身上:“我就知晓,即便是说了你们也不会。若是我要你们的狗命,今日根本没人能从我手下活着走出去。” “我今日所来,不过是为了拿回你们从我身边夺走的罢了。”晏千秋顿了顿,看向仍然被法器环绕的顾愈明。 他现在修为尽废,和体质强悍的普通人几乎无异。刚才动用功法时,晏千秋生怕伤到他,故而亦不敢用力太猛。如今看来,这章之棠也不是全然没有作用的嘛,这法器所铸成的屏障既将顾愈明全然禁锢,却也恰好替他挡住了这一波又一波的袭击。 只是,他仍然不肯抬头。 晏千秋停顿了一下,感受到了一缕陌生的视线。 她转过头去看到一个白衣若雪的女子俯爬在上首的案几上,嘴角渗出血丝,眼睛却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 晏千秋静静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那女子看向自己的眼神着实有几分复杂,有震惊,有不解,还有即便是隐藏的很深,却仍然无法掩盖的愤恨之情。那神色,分明就是恨不得要将她生吞活剥才好。这世间,想将她生吞活剥的人多了去了,本就是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的事情,可是看到这个女子,晏千秋心中止不住的突突直跳。 怎么说呢?就像是一种直觉,她觉得这个女子就像是一条藏在暗中的毒蛇,阴冷的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她好像对什么都了如指掌,对什么都手到擒来,只在等候一个时机。 “你叫什么名字?”想了想,晏千秋决定还是要将这个人也拉入她的那些“黑名单”中,小心提防,能避则避。 那女人偏头呕出一口血,抚住自己的胸口,不卑不亢道:“鸾佩。” “唔,好名字。”晏千秋点了点头,“我记住你了。” 鸾佩不敢置信的抬起头看着她,晏千秋却在说完这句话后就好像将她完全遗忘了一样,径直走到了顾愈明的面前。 鸾佩狠狠的咬了咬牙,将头靠在了小臂上,暗暗想到,顾愈明c晏千秋,自己既然重活一世,定要让你们这辈子,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上一世她本是小宗门的子弟,未修道前也是家境富裕,从小锦衣玉食,入了师门也是生活优越,从未吃过什么苦,再加上有几分姿色也算是受尽宠爱。那时候,她早就喜欢上了顾愈明,不辞辛苦的求在他的身边,为他出谋划策。她一直知道,顾愈明心中有一个人,却始终不知道是谁,直到她知道了顾愈明埋藏在心底的秘密,那个和魔祖有着千丝万缕的男人,他就是一个恶魔! 好在上天有眼,让她一觉醒来回到了自己刚刚拜入师门的时候,这一世,她一定要让顾愈明尝尝自己曾经的滋味。她知道章之棠是顾愈明强劲的对手,早就计划好了潜伏在章之棠的身边,这次定要让顾愈明身败名裂,求而不得。 现在晏千秋这是什么意思?她以为自己是谁?还是那个只手遮天的魔祖么?鸾佩止不住的冷笑,不过一个将死之人。 晏千秋,我倒是真的很想看看,将死之时,你究竟是什么表情。 鸾佩心中想的晏千秋此刻一点都不知道,她只是缓缓走到了顾愈明的身边,扬起手就破了法器的结界,而后慢慢半蹲下来。 “顾愈明,我来接你了。” 顾愈明身体微微战栗了一下,晏千秋眼尖的察觉到了,想要伸手去扶他,顾愈明似乎知道她的动作,偏身挡了回去。 晏千秋的手僵在半空:“顾愈明?” 顾愈明抬起头,他发丝凌乱,双目赤红,嘴角泛着血丝,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晏千秋。 晏千秋手足无措。 面对敌军时,她干净利落从不手软,面对冲虚子等好友时插科打诨落拓不羁从不多想,唯独面对顾愈明时总是剪不断理还乱。 “你是啖宁?”顾愈明轻咳了几声,虽然有着法器的阻挡,那样的魔气仍然不是他能够承受的,他擦了擦嘴角的血,“啖宁魔祖?” 晏千秋的声音不自觉的轻颤:“是。” 顾愈明蓦地笑了一声,那笑容有几分讽刺与悲凉,不知道那情绪是因着晏千秋多一些,还是他自己多一些。 “相伴几十载,我却觉得自己是个傻子。” “顾愈明”晏千秋茫然失措。 今日哪怕是换做另一个人,她都可以心中毫无芥蒂的陈述着她这么做的原因,因为那一场大战,因为那无法逃避的仇恨,因为那想要保护的心思,因为因为很多很多,可是她没有办法对顾愈明开口。 她知道,当她选择隐瞒时,背叛的种子就已经在两人之间种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7.第二十七章(双更) 晏千秋原以为自己的到来至少能为自己和顾愈明, 尤其是顾愈明, 血拼出一条路来。如若她不来, 依照章家人的性格,只怕现在修为尽废的顾愈明之后只会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他向来心高气傲,万万受不得这样的委屈。 晏千秋自问没办法还顾愈明在修仙界的一片声誉,或许当初她这样敏感的身份就不该放着顾愈明随意下山。但事已至此,却无论无论也要保下顾愈明。正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顾愈明有心,今日之耻能够血洗, 也不过三年五载之事。 她想颇有道理又十分完美,看似是绝境中的一线生机,却唯独低估了一点。 顾愈明对她的感情。 那是一种早已超脱了简单的师徒之情,或是相依为命的感情,浓烈c厚重,积郁在心底怎么也化不开, 蒙在心头, 日日想, 月月念。有多爱, 就有多怨, 有多求而不得,就有多放不下。 正是因为算漏了这一步,她以为的不过是一个误会至多是一个欺瞒就在顾愈明和她之前蓦地划出一道鸿沟, 所隔山海, 无以飞越, 无以可平。 顾愈明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破开了一个大口子,只能听见风呼啸而过,穿过他的身体,连疼痛都无法传递到他的全身,转而变成了一种肢体上的麻木。这麻木从心口开始蔓延,爬遍了他的四肢百骸,他抬不起头,说不出话。 从晏千秋来到这里后,从意识到晏千秋就是众人口中所说的“啖宁魔祖”后,他就已经成为了一具行尸走肉。 顾愈明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面对着晏千秋。震惊?害怕?冷漠?难过?可实际上,他心下一片茫茫然,甚至在晏千秋出现的那一刻忘记了自己究竟是谁。 他以为不管多远,自己总会追到师父的身边,陪着她一起走,就像练习飞行,只要勤奋总能够追的上晏千秋。他以为,不管他和晏千秋之前隔着多久的时间,他总能跨过这道岁月,让晏千秋的生命里只剩下他一个。他以为过去的就过去了,该知道他总会知道。他以为,晏千秋就是迷迷糊糊的酒鬼罢了,生活都糊里糊涂的,所以才会一直名不见经传他以为他以为 他以为,对于他来说,晏千秋是自己的唯一。所以晏千秋理当对他也是如此。即便不是如此,在他这么多年的努力下,晏千秋也该牢牢看着自己 就如同,自己这么多年看着她一样。 谁能够想到,原来那个人从来没将自己划入她人生的范畴,从一开始,就选择将他拒之门外。 贴在左胸的那一刻小象隔着皮肤灼烧着他的心脏,顾愈明觉得整个人都被无形的大掌捏在手中,痛的他无处遁逃,痛的他恨不能闭着眼睛对着晏千秋怒吼:“凭什么?!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可是他连痛都是小心翼翼的,不敢声张,不敢喧哗,甚至不敢让晏千秋知道。 所以,他语声低哑,浑身都颤抖起来:“为什么?” 即使一开始就告诉他,晏千秋的真实身份时啖宁魔祖,又能怎么样?他不在乎,顾愈明熬红眼睛,他根本不在乎。即使有父母之仇,即使全天下都觉得啖宁是个该死的老魔头,那又怎么样?他不在乎,他什么都不在乎,顾愈明清楚的知道,他一定会站在晏千秋的身边,哪怕和全天下为敌。 可是,晏千秋从来都没想过,晏千秋从来没有希望期待过自己会成为他最忠实的追随者,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对她如此用情至深。 晏千秋是他的执念,是他的心魔,是他的,求而不得。 “呵呵”他低声笑了出来,声音断断续续,笑自己的可悲与卑微。 他抬起头盯着晏千秋逼问:“为什么?” 晏千秋原本在扶着顾愈明的手僵在半空中,顾愈明的眼神犹如茫茫乾坤中星光寂灭,一片死气。她心中重重一跳,从未有过的陌生情愫涌上心头,连带着她的眼神也有些茫然失措。为什么?她这样问着自己,可这个为什么,怕是她自己,也无法说出来。 “我会给你一个答案。”晏千秋虽然觉得自己被顾愈明的眼神看的整个心脏都被握着揪起来,痛得她不知如何是好。可越是疼痛,晏千秋越能清醒,她知道现下不是纠结这个问题的时候,不管怎么样,现将顾愈明带出去才是重要的。 “你跟我走,”晏千秋放弃了扶着他的念头,站起身来,喉中如同被什么梗住一般,再开口时语声已经是一片冷硬,“我会给你一个你想要的答案。” “你想要的答案”,这六个字深深刺痛了顾愈明,无异在他心头重重一击。他绝望的闭上了眼睛,将整个人都包裹在了一片黑暗之中。什么是他想要的答案?他想要的答案,晏千秋真的能给么? “我不要。”晏千秋也从他的视线之中消失,连神识中都不再有她的痕迹,顾愈明对自己说,也是在对晏千秋说,“我不要。” “顾愈明!”如此毫不犹豫的拒绝连晏千秋也有了几分恼意,这都什么时候了?眼下还是纠结这个问题的时候么? 虽然自己有欺骗自己在先,这事情顾愈明就难道一点错也没有?他听信别人的“谗言”,将她这个唯一的师父算计的团团转,冲虚子说这小子满腹里都是坏主意当真说的一点都没错,自己说他几句怎么了? 这小子是不是头脑有些拎不清?! 晏千秋越想越有些来火,这火气上来的有些邪门。晏千秋也觉得有些不对劲,她不是会轻易动火的人,可看见顾愈明这副模样就忍不住的想要教训他几句。 “你!”晏千秋指着他,却见顾愈明一言不发的坐在地上,不言不语。 章之棠被她用打狗棍打趴了腰,如此推搡。没有人去碰顾愈明,可谁都能看出来,那个一直支撑着他的东西已经在他的身体中,轰然倒塌。 “你” 晏千秋深吸了一口气,她这时才陡然发现,自己气的从来不是顾愈明,而是她自己。 晏千秋啊晏千秋,你总有本事将所有的事情都做的一团糟。当年与东篱君也是这样,如今和自己亲手养大的徒弟也是如此。她止不住的发笑,眼睛却发涩。是不是就像很多人说的,她活该生来天煞孤星,至亲至爱之人皆与她无缘无分。 就在晏千秋与顾愈明两人陷入僵直之时,一只纸鹤突然飞到了晏千秋的肩头。虽然是用折纸叠成,落在晏千秋肩头时,仍然让她觉得肩头微沉 冲虚子的声音从纸鹤的嘴中传来,有几分焦急:“千秋快撤,魔族听到了你的消息,已经往浩气堂这里来人了!” 晏千秋浑身一僵,暗自骂了一声。 她再也不管顾愈明心中究竟怎么想的,强行拉过顾愈明的胳膊道:“此地不宜久留,速速跟我走!之后的事咱们慢慢说!” 若是魔族的人来了,这事今日绝对没有办法轻易了结。 修仙界的人她尚且能够动手阻挡一番,魔族大军要来,她怎么敢动手?这些曾经都是她父亲的子民,是她的叔叔伯伯,甚至是她幼时的玩伴,之前东篱君那一场大祸,魔族受创也是十之八九,好不容易在此地休养生息,她怎么敢再一次的伤害他们?她怎么能对这些人动手? 世人都说魔族重欲无情,却不知魔族一向修六欲,怎能真正无情? 她拎起顾愈明就要离开,顾愈明却微微挣动了一下,虽然那挣动对于晏千秋而言微小又无用,却还是敏锐的戳到了晏千秋的怒火。 她“蹭”的一下飞了起来,怒道:“都到现在了,你还在别扭什么?魔族要来,你是想死么?” 魔族要来,看见这么多修仙界的人在此,就算魔族不先动手,也不好说修士们不会先动手,到时候势必又是一场恶战。没有修为的顾愈明在这里,简直就是一块明晃晃的肥肉,两项斗争之下不死也残。 章之棠从嵌着的墙壁中艰难的爬了出来,他重重咳了一声,呕出了梗在喉中的一口瘀血,声音顿时清亮了几分:“鸾佩!勿要放他们走!” 这局他们还没输! 听见这句话,鸾佩突然翻身而起,强撑着不适,从乾坤袋中抽出了一个法器。那法器疏忽凝结在了半空中,鸾佩强行运气打出一道灵光驱动法器。 随着灵气翻涌,一朵莲花在浩气堂的半空中骤然绽放,华光盛目。 “这是什么!”有人大叫着躲避,不敢置信。堂下一片骚乱,所有人疯了一般的向堂外涌去,争先恐后。 只不过一个照面,晏千秋大惊失色:“步步生莲!你怎么会有这个法器?!” 这步步生莲原是曾经天下第一炼器师沈泠的本命法器,其身共有九层莲瓣层层包裹,每一层绽开都有一套截然不同的招式。灵力催动法器后,第一层华光大盛散发迷香,第二层针雨齐放网罗天地,第三层迷雾遮天蔽日 没有人知道第九层绽开后究竟会发生什么,连沈泠自己也从没有尝试过。 晏千秋目眦尽裂,抓着顾愈明的手皆在不停颤抖。为什么这个女人会有步步生莲?为什么?沈泠是她的母亲沈昭昭的母亲,沈泠身陨后所传之物皆收在沈昭昭的手上现在,现在根本不可能出现在人世! 唯一能够想到的,就是这个女人她抛开了沈昭昭设下的禁制,拿走了属于他们的东西! “混账!尔敢!”晏千秋盛怒。 她蓦地抬手,巨大的拳头从她手中破空而出,随着这一招出动,她周身魔气所化的青龙若隐若现,昂首摆尾,发出响亮的龙吟之声! “噗——”鸾佩闪避不及,重重挨了一拳,喉中喷出血来。顿时觉得神魂俱灭,濒临死亡,她再也无力照看步步生莲这一法器,昏了过去。 章之棠见鸾佩这般惨象,握紧了拳头,佯装镇定道:“你打伤已经没用了,啖宁魔祖难道不知道,步步生莲这法宝只要有灵气打开就会一层一层剥离下去,直到打开它的人再将其关上么?” “现在,鸾佩已经被你重伤,没有人能关掉这法器了。今日,你就要葬身于此,和你那短命的徒弟。”他眯着眼睛,眼神中闪过一丝快活。 晏千秋蓦地打出一道结界将顾愈明保护起来,转而回身一次一次向步步生莲输送自己的魔气,可正如章之棠所说,步步生莲认主。谁打开的它,谁才能将它关上。她一次一次的尝试,一次一次又被反弹回来,不过空耗修为,做的无用功罢了。 “混账!你们都该死!”晏千秋突然停了下来,盯着步步生莲,这蕴含着所有她幼时美好回忆的法器,就这样被一个陌生的女人拿出来,这样的情况令她作呕,她双目赤红,“你们通通都该死——” “千秋,不可打开杀戒!”冲虚子的声音像一道清风蓦地灌入了晏千秋混沌一片的神识,“不要中了他们的计,你若是再犯一次杀戒,这天下可还有容身之处?!” 怕是说服不了晏千秋,冲虚子又补上一句道:“你就算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顾小子想想,他今后该何去何从?” 晏千秋渐渐清醒过来,传声出去道:“魔族大军到哪里了?” 冲虚子很快回道:“我在外面盯着,就快到了,你速战速决。” “我知道了。”晏千秋独立在半空,盯着散发着迷香的步步生莲,缓缓闭上了眼睛。 迷香有些甜,宛如记忆中娘亲沈昭昭的味道。娘亲身上总是香香的,趴在她身上软软的,晏千秋趴在她的膝盖上,怎么也舍不得抬起头来。 沈昭昭就会戳一戳她的鼻头嗔道:“小懒虫。” 晏千秋就笑啊,笑的太阳明晃晃的照进她的眼中,她眨眨眼那些彩色的泡泡又消失不见,就像梦境:“娘啊,你拿着的是什么啊?” 沈昭昭仔细擦拭着步步生莲,她的容颜却比盛放的莲花还要倾国,难怪爹这么喜欢娘,娘真是天地间最好看的人了。 听到晏千秋的问题,沈昭昭笑了笑,嘴角扬起一个小小的梨涡,原本的娇憨褪去,岁月增添了她几分温柔与妩媚:“是你外公留下来的,叫‘步步生莲’。” 晏千秋被那笑容迷了眼,远处小小晏的哭喊声蓦地传来,整个府邸中的大地都要被这哭声震的抖上三抖。 “唉,弟弟不听话,又被爹打了。”晏千秋见怪不怪的将头埋到了沈昭昭的怀中,虽然没什么好稀奇的,可这声音未免太吵了些。 沈昭昭也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他们父子啊” 远处有飞鸟而来,成群结队。晏千秋快要分不清,这是现实亦或者是梦境。 “娘,孩儿不孝。”晏千秋闭上了眼睛,仿佛沈昭昭还在她的眼前,“今日就要毁了外公留下的宝贝。娘要是不高兴了,就出来揍揍我吧” 可沈昭昭从来舍不得打他们,若是真被气极了,就会冲着爹发火,被赶出卧房的爹就只能黑着脸出来将他们姐弟二人教训一通。 晏千秋嘴角挂着一缕笑容,却声音哽咽着缓缓抬起了手。 章之棠瞬间看出了她的想法,他大声叫起来:“她要毁掉那法器,诸君快躲!” 同时,他翻出乾阳道人给予他的护身法宝,蓦地滚到了顾愈明的身边,“咣”的将两人同时笼罩在内。 此举并不是为了能够救下顾愈明,顾愈明周身有晏千秋布下的结界性命根本无忧,章之棠不过是为了在之后以顾愈明要挟晏千秋,今日就算不能扣下啖宁,也一定要将顾愈明留下! “哗”的气流四散而开,轰然一声炸响,裹挟着狂风过境直冲云霄!地面摇晃,宛如一场大地震到来,本就穹顶被毁的浩气堂如今更是独木难支,毁于一旦,飞沙走石,硝烟弥漫,于城中百姓而言不啻为一场灾难。 步步生莲在晏千秋巨大的魔气牵引下,碎成片片,混入烟尘之中不见踪迹。 她也再难支撑自己,从半空跌落而下,抚住胸口狠狠的喘息。 “千秋,你怎么样?”冲虚子的声音有几分着急,“外面很远都能看见你那里升起的烟尘,魔族听到动静怕是就要到了。” “我收到内创,支撑不了多久了。”晏千秋低低咳了一声,她毁掉步步生莲的举动只有两败俱伤的结局,她抬眼看到了章之棠就躲在了顾愈明的身边,咬了咬牙。 “千秋,不能再打了,快走吧!”冲虚子催促道。 章之棠站在了顾愈明的身边,拉起了昏迷的鸾佩,在他的感召之下,所有还能动弹的修士都自发的向顾愈明身边靠拢。 “啖宁魔祖,今日就算你能走,这顾愈明也绝对不能放走!”章之棠缓缓的笑了笑,他没想到这步步生莲竟然发挥了如此大的作用,原本已经黔驴技穷的他当真觉得柳暗花明又一村。如果晏千秋执意留下来带走顾愈明,他有五成以上的把握能同时留下这两个人! 顾愈明黑漆漆的眼神一转不转的盯着晏千秋。 “千秋,魔族到了!快走!”冲虚子突然拔高声调。 晏千秋咬了咬牙,蓦地转身,踏云而去。 顾愈明这次,她是绝对带不走了。如今她身受重创,对付章之棠那几个跳梁小丑尚且还能打上一打,只是若是魔族大军赶到,这些人都是冲着她而来,就绝对不可能让她全身而退,对顾愈明的状况无疑是雪上加霜。 顾愈明周身还有她布下的结界,几日之内想来修仙界没有人能强行打破她的结界,暂可保他平安。罢了,今日先撤,过两日她必要去飞羽门将顾愈明接回来! “冲虚子,报位置。”做了决定的晏千秋干净利落的传音。 很快,冲虚子的声音就出现在了她的神识中:“魔族从北边来,你从南边走,我先拖住他们,你快走。” 晏千秋听得心中一沉,“多谢。” 冲虚子原本属于修仙界之人,却为了她能做到这样的地步,这人情她怕是不管怎么样也还不起了。 晏千秋回头看了一眼,却觉得顾愈明看着她的眼神亮的惊人。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呢?是一片荒芜的森林被烈火焚烧后殆尽,只剩下茫茫的灰烟与颓丧,可就在看到自己的刹那,那埋没在灰烬中的火苗又隐隐升起,急切的等待着下一场的烈火焚烧。 她颔首,一字一顿道:“等我。” 两字犹如千金,重重砸在了顾愈明的心头。 他周围被人族修士包绕,只有那晏千秋布下的结界彰显着他与这里的人完全不同,甚至可以说,他们是站在两个不同的立场,互为敌人。顾愈明怔怔看着晏千秋的身影越走越远,心下一片荒凉,只是一个念头突然就蹦到了他的心底。这年头一开始如此微弱,就好像是有人在他的耳边窃窃私语,可一旦出现了便怎么也消磨不掉,他越是想要装作没有听见,那声音就越发的变大,大到,他无法忽视,只能选择接受。 “晏千秋,只要你回来找我只要你回来带走我” 他低下头,喃喃道:“我就原谅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8.第二十八章(双更) 晏千秋看着冲虚子风风火火冲着自己飞了过来,这才放下心前去接应他。 冲虚子原本一直背在背上的那把长剑如今被他抱在了怀里, 包裹有些凌乱却仍然没有被拆开来的模样, 老远就瞅见了晏千秋, 他砸了咂嘴道:“千秋怎么回事, 你怎么还没走?” 晏千秋见他毛发凌乱却未见损伤,松了口气,笑道:“我在此地等你一同回去。” 冲虚子知晓她是担心自己甩不开那群魔族,特地在这里等他,见他安全才能放下心来, 心中有些感动, 嘴上却仍不饶人,嘟嘟囔囔道:“等我做什么,万一我把人给你引这儿来了呢,尽会做些傻事儿” “是是是。”晏千秋忙不迭的应道。冲虚子的这个碎碎念她可是早有见识,可不比他身后那把剑弱多少,赶紧先应了再说。 她嘴角带着几分笑意, 可眼睛中却毫无笑意,她看着冲虚子目光却又穿透冲虚子看向了浩气堂的地方。 她心中有事。 冲虚子这才发现, 还少了一个人。 顾愈明不在这里。 千秋竟然将那个小子丢下了? 冲虚子摩挲着下巴, 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依照晏千秋的性格, 这个决定做的可不容易呢,如果不是魔族大军来了, 只怕晏千秋今日修为用尽也要将顾愈明带出来吧? 不过, 冲虚子倒觉得这魔族大军来的正是时候, 没把顾愈明那小子带出来真是好,哼,那小子也活该吃上一亏,吃一堑长一智,得些教训才好。晏千秋都将这小子宠的不得了了,再捧在手心里下去,怕是永远都断不了奶。 心里这样想着,冲虚子就留着心眼没问顾愈明的下落,也没有问晏千秋的打算,只是抬了抬眼皮话锋一转道:“毁了那东西时,你也受了伤。” 晏千秋回过神来,点了点头道:“嗯,反伤。” 沈泠练出来的法器若是能轻易就毁掉,那也不是人人争而要抢夺的法器了。毁掉步步生莲着实废了她许多修为,挣破法器结界的同时因为反伤也暗损了她几处经脉,除却修为的损伤,更让晏千秋身心俱惫。 她亲手毁掉了属于自己那段美好的过往,四分五裂。 若不是如此,她今日也不会善罢甘休。 晏千秋暗暗叹了口气,转而笑道:“我需要回摩罗山休整一下。” 冲虚子“哼哼”了两声,晏千秋真不傻还知道该退则退,该休则休,他还真怕千秋说出立刻就要去救顾愈明的话来了:“算你聪明,知道现在该做什么。” 晏千秋一眼就看出来冲虚子在想些什么,无奈的笑了笑道:“我还没有蠢的拿自己的性命前去开玩笑,现在送上门去,不正是给别人送把柄的时候?” 冲虚子满意的哼了两声:“此次休整不闭关三个月怕是不能出关,去摩罗山也好,我自会替你守着,你只要放心闭关便好。” 晏千秋沉默了一会,缓缓开口道:“三个月太久了。” 三个月当然太久了,冲虚子本身就不想让晏千秋这么早去,他耷拉着眼皮,勉为其难道:“那就两个月吧,不能更少了。” 晏千秋抬了抬头:“两天。” 冲虚子差点以为是自己耳朵坏掉了,他脸色大变,下一刻几乎是吼了出来:“什什什什什么?!” 晏千秋看了他一眼,重复道:“两天。” “你疯了晏千秋。”冲虚子只想冲过去拉着晏千秋的领口质问,“两天只够你恢复六成的功力,如今你的下落已经暴露,无论是修士还是魔族都在盯着你,只要你一出现,绝对不可能全身而退。” 冲虚子说的这些,晏千秋都清楚极了。两天不过堪堪能将几处暗损修复的无差,那耗损的功力却决计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恢复。 可是,她等不及了。 “我给顾愈明布下的结界最多只能撑三天。”晏千秋开口道,“那帮修士一定会在这三天内想方设法的突破那道结界,只怕三天也未必撑的过。两天已经很冒险了,我不能再拖下去。” “顾愈明?又是为了顾愈明!”冲虚子脸色铁青,“若是早知有今日,当年你将那孩子带回来时,我拼了这把老骨头也要将那孩子活活掐死!” “冲虚子”冲虚子一片赤诚之心,晏千秋怎么可能感觉不到? “这次让他吃点苦头又怎么样,你何苦拿自己的安危去拼这一次?”冲虚子恨铁不成钢道,“在没有性命危险之前你姑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罢了,何苦事事都要自己去做?现下你的情况已经不比之前,这是要冒多大的险你知道吗?只怕事发起来,我老头子也救不了你!救不了你!” “冲虚子我知道你关心我”晏千秋动容道,“可是你想一想,我不过是天地间的一个逃犯,难有容身之处,正魔两道皆追杀我,悬赏我这顶项上人头。即便是这样的我,还有你能一片真心相待,拼死相互。” 冲虚子怔怔看着她,看着她的眼角不自觉的渐渐泛红,声音渐渐哽咽,断断续续的语不成调:“可这天大地大,顾愈明不过孤身一人,如今身败名裂,正道不耻,魔族不护,除了我,还有谁救他?除了我,还有谁爱他?” 自认识晏千秋这么多年来,冲虚子从未见过她如此脆弱的一面。那无论何时都可以用一壶酒疗伤的晏千秋,在月夜下将过往统统埋葬举杯邀月笑对苍穹的晏千秋,何曾有过哪次,会像现在这幅模样? 情一字,究竟算什么啊怎么就让人如此,肝肠寸断,处处难逃。 “我说过无论什么情况下都不会放弃他,他是我的徒弟,是我将他捡回来亲自教导。教不严,师之惰,这是我的错。”晏千秋闭了闭眼睛,“我已经欺骗过他一次,也已经放弃过他一次,我没办法再看着他那样下去。” 顾愈明坐在地上看着她的那个眼神,揪的她的心一阵一阵的疼,像是针扎似的,从一个点放射出去,蔓延到了她的全身。 那样的顾愈明,晏千秋没有办法直视,也没有办法接受。 “我这次一定要将他带回来。”晏千秋睁开了双眼,眼眸中写满了坚毅,“除非他先放开我的手。” 冲虚子不再说话,只是和晏千秋并肩飞行,沉默的看着摩罗山头距离他们越来越近,极渊深潭在下折射出魅惑人心的光。摩罗山界仍是如此平静,平静到,一切就像没有发生过一样。 谁能想到,为了维持这样的平静,晏千秋牺牲了多少。 良久,他突然叹了口气:“罢了罢了。” 晏千秋微微怔愣,却听得他继续道:“你执意要去,我怎么可能拦得住。” “只是希望你能记住,晏千秋,”冲虚子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不管怎么样,摩罗山都是你们最后的阵地,只要我老头子还在这一日,就没人能在摩罗山地界,动你,还有顾愈明,分根毫毛。” 晏千秋目光深处隐隐有着流光闪烁,她“嗯”了一声,重重点了点头。 “走吧,老头子送你一壶酒,之后你赶快闭关,两日之后,希望你能将顾愈明那混小子带回来。”冲虚子甩了甩袖子,留给了晏千秋一个背影,“记住,全身而退。” “我在此地等你们。” 晏千秋接过从空中扔过来的酒坛,拆开后一阵浓香怎么也拦不住的钻入鼻端,嗅的她眼睛一阵一阵发酸。 “好。”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晏千秋觉得身体有千金重,拖着她的腿不断坠落,黑暗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将她全然包裹,无处遁逃。 受了伤的她恨不能这次就这样沉睡不醒,再也无法醒来。可冥冥中还有什么在催动着她抬起头去,还有人在等着她,等着她的到来。 “顾愈明” 那样熟悉的阴冷又潮湿的味道又钻入了她的神识中,她只觉得疲惫无比,甚至懒得再睁开眼睛去确定究竟自己是不是又跌入了那似幻非幻似梦非梦的密室中。 又来了。 晏千秋其实心中早有所料。 那神秘的戴着银色面具的男人和那间神秘的暗室次次都出现在她心神不稳的时候。这次她受了这么重的伤,如若不跌进这个鬼地方只怕她自己都觉得奇怪了。 心中早有了计较,这次的晏千秋显得淡定无比。她甚至无力再去纠结自己是否还被穿透琵琶骨钉在那冰冷的墙壁上,也无力再纠结那个人究竟是谁,她只心心念念着一件事,就是怎么能从这里出去。 她绝对不能在这里耽误太长的时间,顾愈明还在外面等着她。 这样想着的晏千秋艰难的挪动了一下肢体,她半个肩膀被钉在墙壁上,双手双脚被牢牢拴住,只要一动就会发出铁链碰撞的“噼里啪啦”的声响。 好像比上一次来的时候还要凄惨几分啊晏千秋不禁苦笑了一下,至少那个时候她的双手双脚还是自由的。不知道下次再来的是她是什么模样?只怕不是要被五马分尸了吧? 她轻轻咳了咳,喉咙有几分干涩:“有没有人——” 一出声,仿佛拉锯似的声音着实吓了晏千秋自己一跳,不仅境遇凄惨了几分,怎么连声音都变得那么难听了?这未免也太吓人了! 想着自己要做的事情,晏千秋硬着头皮闭上眼睛大喊大叫道:“有没有人过来!有人的话就快给我滚出来!” 果然,不一会,清风微动,细小的发丝略过她的耳畔,晏千秋睁开了眼睛。 她如愿以偿的看到了那个戴着银色面具的男人。 那个男人身上比之前又多了几分戾气,他站在晏千秋的面前唇线紧抿有着几分冷硬的弧度,还有着些许的不耐烦。 也是奇怪了,晏千秋分明看不见他的脸,却清楚的感觉到了这个男人浑身上下暴露的“不耐烦”三个字。 自己被莫名其妙困在这里,不过是喊了几句,他倒是显得不耐烦了。晏千秋有些没忍住想要翻个白眼,开口道:“怎么了?你把我弄在这里,我还没有显示出不耐烦呢,你倒是先给我脸色看了,啊?” 她这教训人的语气跟和顾愈明说话的时候一模一样,戴着面具的男人听到了微微愣住,那微小的不耐烦也轻烟似的消散了。 他盯着晏千秋看了一会,才慢吞吞的开口:“你怎么没有不耐烦?分明前几次满脸的不耐烦,恨不能将我生吞活剥了才好,我可曾说过你什么?” 晏千秋挥了挥手上的链子,却不小心牵扯到了肩膀,痛的龇牙咧嘴,“你还用说什么?你做的这些还不够吗?” 戴着面具的男人盯着那铁链子看了会,不知道为何目光中隐隐透露出了杀意。 晏千秋认怂了,她现在这样真要打起来还不一定谁能打得过谁,保存实力对于她现在来说更重要。因此连忙安抚道:“诶诶诶,我可没什么别的意思,你别发狂,真要把我打死了,可就没有折磨我的快感了。” 听到晏千秋说这句话,那男子眼神一滞,连带着呼吸都顿了一下。这反应让晏千秋有些捉摸不透,只能暗暗观察着。 过了一会,带着面具的男人冷笑了一声:“我折磨你?” 晏千秋有些纳闷了,将自己关在这里的人是他,每每还要摆出一副不得了的样子,怎么了?她被弄成这副死样子了都,就不信自己还能给他委屈受了? “晏千秋。”那人突然走上前一步。 晏千秋心中一颤,连忙道:“诶,你干什么?别乱叫我名字。” “别再睡过去了。”那人果然停住了脚步,“你每多睡一天,外面的情况就要更恶化一天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还能护你多时” 他的声音到后面越来越小,晏千秋想要凑过去听一听,却将手脚上的链条晃动的声音越发的大,反而将那男子本来就小的声音完全遮盖去了。这下好了,完全弄巧成拙。 算了,反正对于这个男人究竟在说什么晏千秋也不是很想知道。她下意识的清了清嗓子,小心翼翼试探道:“这位大侠” 那男人蓦地抬头,眼神亮的惊人。 晏千秋难免身形一缩,想到顾愈明还是硬着头继续道:“虽然我知道这般恳求实在是痴人说梦天方夜谭,可我仍然要试试。只因为” “只因为什么?”那人问道。 “只因为我有个徒弟。” “什么?” 这一刻仿佛连空气都静止了,晏千秋迟迟不敢抬头去见面前那人:“我有个徒弟,是我亲手带大的,是个男人,估计也跟你差不多大吧。” 说到这里,晏千秋突然打开了话匣子:“他从小就又听话又懂事,我让他往东他就绝不往西,我往他往南他就绝不去北。我若是不在,他就乖乖在原地等着,害怕的时候连哭也不会就会紧紧抓着我的袖子,懂事的让人心疼。” “可我这个师父实在不知道每天在做些什么,他心中藏了那么多事我却从来都不知道,只会喝酒打架。直到有一日他在外面被人算计了,我连救他的能力都没有。我还说过,要护他一世周全我说过,绝对不会放弃他” 说着说着,晏千秋就觉得自己的视线中一片模糊,她深吸了一口气:“我确实是个很糟糕的师父,对吧?” “可是他现在被人抓走了,我不能放着他不管。”晏千秋低着头,以她自出生以来最低的姿态哀求着,“我知道这很可笑,可我真的希望这次你能放过我一马,就快要来不及了。我的结界只能护他三天,再晚一些就要来不及了” “不管怎么这次我得把他带回来,我得把他带回我身边。” 说完这些话,晏千秋如释重负,那块一直压在她胸口的大石头仿佛一瞬间被无形的斧锤砸去,她静静等待着最后的答案,就像是一个囚犯等待属于她的最后的审判。 不知道过了许久,也许不过一瞬间,只是晏千秋觉得时间变得分外漫长,她才听到那人慢慢开口,声音也有着几分颤抖:“你那徒弟叫什么名字” 晏千秋觉得心里有些诧异,却还是老老实实回答道:“顾愈明。我也只有这一个徒弟。” 那戴着面具的男人低低的笑了出来:“顾愈明呵呵那真是个好名字顾愈明” “你也听过他?我听闻他在修仙界颇有威名,原本也是龙姿凤章的青年才俊。”说到这里晏千秋顿了顿,脸上一片灰败,“是我的原因,连累了他,害得他身败名裂。” “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着去救你的徒弟?”那人问道。 晏千秋觉得有些累了,她鲜少会低头和别人说话,也从来没有如此低声下气。因为勉强抬起头,将头枕到了自己没有被钉住的肩膀上,喘了口气道:“说来你可能不信,当我离开这个地方时,我便还是原来那副完好无损的样子。虽然当日作战时因为毁了件法器而受到重创,不过对付那帮修仙界的宵小还是勉强够用的。” “那你那徒弟,最后究竟是救回来了,还是没有呢?”那人垂了眼眸,语声淡淡的问道。 晏千秋大惑不解,皱起了眉头道:“你这人的问题真是奇怪,我还没有去救怎么知道是救出来了还是没救出来?再说了,只要我去,还有我救不出来的情况?!” 这问题实在有些不知所谓,晏千秋心中“蹭”的窜上了几缕怒火。已经这样了,还是没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难道真的只剩下硬闯这个选择了吗?硬闯晏千秋倒是不怕,只是硬闯不知道要消耗自己多少实力,不知道会不会耽误去救顾愈明? “也对”那人悠悠然的抬起了头,“你若是救出来了,又怎么会有今日的你,又怎么会有今日的我?” 晏千秋浑身如堕冰窖,她不敢置信的抬头:“你你说什么?” “事到如今,你还在瞒着自己,晏千秋。”那人一步一步的向她走来,“你曾说过,这世间没人能骗的了你,除了你自己。可就是这个‘自己’,竟然骗了你那么多时日。是昏昏欲睡就能让你逃离现实,逃避不不想接受的现在么?” 那人蓦地抬起了晏千秋的下巴,强迫她直视着自己的脸:“当日有没有救出顾愈明,你心中难道没有一点印象?还要在这里欺骗自己到什么时候!” 晏千秋看着那泛着冷光的银色面具,唇畔不自觉的颤抖。那牵制住自己下巴的触感实在太过真实,烫的她只想要挣扎逃脱。 这一切事情 究竟是蝶梦庄周还是庄周梦蝶 “你从来都没有怀疑过我么?”那人松开了手,随着“啪啦”一声,拴住晏千秋双手的铁链应声而断,“既然如此,就让你自己揭开这个秘密吧,晏千秋。” “让你分明,什么是梦境什么,才是现实。” 晏千秋觉得自己的呼吸都乱了,她浑身微微颤抖起来,几乎要听不懂眼前这个人说的究竟是什么。为什么自己一句话也听不懂?究竟是为什么? 她抬起了手,胳膊比千金还要重。那肩膀上的伤口似乎也没有什么用了,什么没有办法阻碍她将手搭在了那人银色的面具上。 泪水不自觉的从晏千秋的眼睛中夺眶而出,她无遗自持,双手颤抖的几乎没有办法捧住那面具的边角。 比月色更清冷的面具,连边角都像是刀锋,割的她心疼。 晏千秋缓缓抬起面具—— 那张熟悉的面孔缓缓出现在她的面前,仍旧是那般面容隽秀,飞眉入鬓,可如今,那孤绝傲岸渐渐退去,却留下了满面风霜。 正是顾愈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9.第二十九章 此为防盗章购买比率高于70即可看~  卿雨瞳孔猛然一缩, 她猜对了。眼前这个女子,如此落拓不羁怎么也不可能是个名不见经传的人。原来竟然是传说中的啖宁魔祖么? 书中关于啖宁魔祖的描述并不多。传说其凶猛无比力大无穷, 世间罕逢敌手,将整个世间搞得一团乱,修仙界死伤无数。可是在某一天她突然销声匿迹,没有人知道她究竟去了何方, 只存活在所有人的只言片语中。 这个人的结局卿雨眯起了眼睛, 如果她没有记错,啖宁魔祖最后的结局在斩魔大会中爆体惨死。那时候, 正是顾愈明名动天下,成为修仙界领军人的转折点。 啖宁魔祖怎么会是顾愈明的师父?还是说, 啖宁魔祖强行带走了顾愈明, 逼他成为自己的徒弟,所以之后顾愈明会杀了啖宁逼得她爆体而亡, 报仇雪恨?魔族收一个修仙界的孩子当徒弟能有什么好事?想必不久之后顾愈明被暗算废去一身修为, 也和这啖宁魔族脱不了关系!如此这般,她不让自己见到顾愈明也就是情理之中了。 也难怪顾愈明后面会黑化, 若真是啖宁魔祖的徒弟, 只怕他所受的艰辛远比自己知道的要多得多。 “我会保证顾愈明走向巅峰, 走到这个世界任何一个人都走不到的顶点。如此,啖宁魔祖, 你觉得怎么样?” 晏千秋定定的看着眼前的卿雨, 黑色的瞳仁里清晰的倒映着少女的倩影。她目光沉沉如水, 是一汪深渊, 深不见底。 “他本就是天之骄子,却根本不适合在摩罗山修行,你也绝对不应该是他的师父。放手吧,淡定魔祖,让我带他走,对你我都有好处。”卿雨继续道。让她带走顾愈明,顾愈明逃开啖宁魔祖的身边没准就不会再被废去修为,仙途也会更加顺畅。而她,也会成为征服顾愈明的女人。 她忍不住勾起了嘴角,直了直腰身,握紧了手中的剑柄,站在晏千秋的面前,像是一个交易者,平静的说着自己的筹码,“强逼着顾愈明在你的手下,最后只会让你自取灭亡。你如今这样对待顾道长,也不怕日后惨死报应么?” 原本在怔怔看着卿雨的晏千秋眼波微动,像是突然回过神来。 她没有丝毫的犹豫,健步上前拎住卿雨的领口,“哗”的瞬间将她扔出了几丈远。 卿雨错愕的躲闪不及,她不敢相信究竟发生了什么,就听得晏千秋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过来,平静中又带着一丝好笑。 “姑娘。” “你是不是没睡醒啊?!” “关你屁事!”晏千秋终于一点一点收敛了笑容,像是被耗尽了最后一点耐性,又是“哗”的一招掌法裹挟着霹雳的劲风,恍惚间一个巨大的龙头从她掌心跃出,直接呼到了卿雨的脸上。 卿雨被这一拳捶的神思恍惚,两个眼眶活脱脱的各黑了一圈,眼冒金星早就不知道现在是今夕何夕,刚刚那小火苗似的燃起的自信也被这拳风糊的湮灭无痕。 “你”卿雨抬了抬手指,不可置信,“你一定会后悔的” “你今日这么对我,一定会后悔的!”她被揍的鼻青脸肿,连眼睛都快睁不开来,却仍然咬牙切齿的说着狠话。 “哦。”晏千秋一脸冷漠,一拳捶在她的头上。 接着,她抬脚踹到了卿雨的屁股上,各种意义上的,真正的,凌空将人一脚踢飞。 “姑娘,做不了聪明人就别学聪明人的做派。”晏千秋发梢划过侧脸,露出姣好的容颜,她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神情,“而且,你知道的太多了。” 如果卿雨还有意识的话,她会发现,啖宁魔祖是向着飞羽门的方向踢的。可惜,她已经彻底昏死了过去。 目送着卿雨彻底化成了一道弧线,飞向远方后,晏千秋拍了拍手,这才长舒了一口气转身落回了摩罗山头。 所以说,有些姑娘真的令人头疼,真的头疼。 “哎哟哟,千秋千秋,你可终于出关了!”冲虚子之前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这时才探出头来,满脸堆着笑容,雪白的胡子眉毛一把抓,“可想死老头子我了。” 晏千秋翻了个白眼,就听冲虚子小心翼翼道:“打死了没?” “没有,“晏千秋答道,“就她那小身板,够我一拳的么?” 冲虚子咬了咬牙,有些失望道:“所以只打了脸?” 晏千秋好笑的看着他的表情:“怎么,很失望?早知道让给你打了啊。” “哎,哪里哪里!”冲虚子拱手,面无白须的脸上挤出一个笑容,“可这小姑娘,怎么会猜出你的身份?” 晏千秋丝毫不以为然,眯着眼睛笑的带着几分痞气,“她?过了今天,可看看她到底还能记得什么吧。” 那一拳捶下去于性命无碍,可今天这事能不能留在她脑子里可就不一定了。 冲虚子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会,笑道:“千秋这次怎么想到要管这事儿了?往日里对于这些,可是避之唯恐不及呢。” 晏千秋瞪了一眼,怒道:“还不是那个小子!” 冲虚子摸了摸胡子笑眯眯的,听得她继续道:“一回来就哭哭泣泣的腻歪在我闭关的石窟前,委屈巴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被谁给欺负的狠了呢!搞了半天就是个小姑娘而已,看把他给吓的” 说着说着,晏千秋自己都觉得又是好笑又是可叹:“这不,害得我闭关也没闭好,愣是心烦不定的出门给他收拾了。” “千秋还是疼徒弟的,疼徒弟的”听完了她的描述,冲虚子变了变脸色,惊魂未定的抚了抚胡子。 哭哭泣泣,委屈巴巴?这两个成语,八个大字,可跟您那笑起来跟个狐狸似的小徒弟没有半文钱的关系,好么?!而且,若不是那小子骗了他去故意变成个道长,泄露自己的踪迹,这个小姑娘怎么可能追过来?这下好了,把小姑娘骗过来之后放长线钓大鱼,还在晏千秋闭关的石窟前哭哭啼啼 冲虚子心中呵呵笑着,一副含怒不敢言的模样。对那卿雨姑娘也不知道是该可恨还是更可怜几分了。 晏千秋转了转眼珠,奇怪道:“奇了怪了,今天这摩罗山如此热闹,那臭小子就这么沉得住气,到现在都不出来?” 往日里若是她出关,顾愈明那小子一定早就在洞窟前等着了,一见到自己就迫不及待的凑上来,要是有尾巴恐怕早就能摇到天上去,还从未有过这样的情况。 晏千秋摸了摸下巴,莫不成是当真情窦初开,羞的躲起来了? 她刚想开口询问冲虚子,便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从摩罗山巅渗透而下。晏千秋既然被称为“魔祖”其魔气强劲刚烈,是疾风骤雨,猝不及防。而这飘散的气息纯净柔软,是春雨纷纷,绵绵不息。 “顾愈明!”晏千秋眼睛一亮,昂首对着半空叫道。 一个青年踏着云层飘然而至,还未走近已是唤出声来:“师父。” 冲虚子缩了缩脖子,跑到了自己红木摇椅的后面,突然觉得有些不寒而栗。哎呀呀,你看看这顾愈明,见到晏千秋的笑容,那细长的丹凤眼下意识眯起的模样。 真是像极了一只偷吃了鸡的狐狸。 也许他知道这是错的,这并不符合章之棠的“道”。可他仍然忍不住的冒出了些许的惊叹,就如同对于眼前的晏千秋一般。 她说的也是,凭借着自己的实力,他又能怎么护着白眉呢?他连自己之后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都不得而知。即便他有能力,白眉又真的会接受么?毕竟刚才,这妖修可是连自己也要杀死才好。 因为冲动去想要救一个超出自己能力范围的势力,这样的后果,他该拿什么去承担?思来想去,章之棠幽幽叹了一口气。 晏千秋将手中的剑扔回了他的怀里,章之棠立刻回过神,慌慌张张的接过了,就见她向着自己走来,不知道为何脸上“腾”的一下火烧一般。 他眼神闪烁,盯着自己的软剑又想要抬头,连带着说话也磕磕绊绊:“你c你我c我觉得” “现在,该算算我们之间的事了。” 章之棠瞳孔蓦地方法,心中“咚”的漏跳了一拍似的,什么事?他茫然的抬起头,却觉得清风浮动带着淡淡的香气从鬓边擦过,晏千秋却是看也没有看他,直直从他身边略过,走到了他的身后。 他的身后,站着的正是顾愈明。 就在晏千秋一剑斩杀白眉之时,顾愈明顺势落在了地上。他的手上仍然拿着那被血色覆盖了薄薄一层的玉笛,静静立在那里,任凭微风拂动他的衣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0.第三十章 此为防盗章购买比率高于70即可看~ 啖宁魔祖怎么会是顾愈明的师父?还是说, 啖宁魔祖强行带走了顾愈明,逼他成为自己的徒弟, 所以之后顾愈明会杀了啖宁逼得她爆体而亡,报仇雪恨?魔族收一个修仙界的孩子当徒弟能有什么好事?想必不久之后顾愈明被暗算废去一身修为,也和这啖宁魔族脱不了关系!如此这般, 她不让自己见到顾愈明也就是情理之中了。 也难怪顾愈明后面会黑化, 若真是啖宁魔祖的徒弟, 只怕他所受的艰辛远比自己知道的要多得多。 “我会保证顾愈明走向巅峰, 走到这个世界任何一个人都走不到的顶点。如此, 啖宁魔祖,你觉得怎么样?” 晏千秋定定的看着眼前的卿雨,黑色的瞳仁里清晰的倒映着少女的倩影。她目光沉沉如水, 是一汪深渊, 深不见底。 “他本就是天之骄子,却根本不适合在摩罗山修行,你也绝对不应该是他的师父。放手吧, 淡定魔祖, 让我带他走, 对你我都有好处。”卿雨继续道。让她带走顾愈明, 顾愈明逃开啖宁魔祖的身边没准就不会再被废去修为,仙途也会更加顺畅。而她, 也会成为征服顾愈明的女人。 她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直了直腰身, 握紧了手中的剑柄, 站在晏千秋的面前,像是一个交易者,平静的说着自己的筹码,“强逼着顾愈明在你的手下,最后只会让你自取灭亡。你如今这样对待顾道长,也不怕日后惨死报应么?” 原本在怔怔看着卿雨的晏千秋眼波微动,像是突然回过神来。 她没有丝毫的犹豫,健步上前拎住卿雨的领口,“哗”的瞬间将她扔出了几丈远。 卿雨错愕的躲闪不及,她不敢相信究竟发生了什么,就听得晏千秋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过来,平静中又带着一丝好笑。 “姑娘。” “你是不是没睡醒啊?!” “关你屁事!”晏千秋终于一点一点收敛了笑容,像是被耗尽了最后一点耐性,又是“哗”的一招掌法裹挟着霹雳的劲风,恍惚间一个巨大的龙头从她掌心跃出,直接呼到了卿雨的脸上。 卿雨被这一拳捶的神思恍惚,两个眼眶活脱脱的各黑了一圈,眼冒金星早就不知道现在是今夕何夕,刚刚那小火苗似的燃起的自信也被这拳风糊的湮灭无痕。 “你”卿雨抬了抬手指,不可置信,“你一定会后悔的” “你今日这么对我,一定会后悔的!”她被揍的鼻青脸肿,连眼睛都快睁不开来,却仍然咬牙切齿的说着狠话。 “哦。”晏千秋一脸冷漠,一拳捶在她的头上。 接着,她抬脚踹到了卿雨的屁股上,各种意义上的,真正的,凌空将人一脚踢飞。 “姑娘,做不了聪明人就别学聪明人的做派。”晏千秋发梢划过侧脸,露出姣好的容颜,她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神情,“而且,你知道的太多了。” 如果卿雨还有意识的话,她会发现,啖宁魔祖是向着飞羽门的方向踢的。可惜,她已经彻底昏死了过去。 目送着卿雨彻底化成了一道弧线,飞向远方后,晏千秋拍了拍手,这才长舒了一口气转身落回了摩罗山头。 所以说,有些姑娘真的令人头疼,真的头疼。 “哎哟哟,千秋千秋,你可终于出关了!”冲虚子之前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这时才探出头来,满脸堆着笑容,雪白的胡子眉毛一把抓,“可想死老头子我了。” 晏千秋翻了个白眼,就听冲虚子小心翼翼道:“打死了没?” “没有,“晏千秋答道,“就她那小身板,够我一拳的么?” 冲虚子咬了咬牙,有些失望道:“所以只打了脸?” 晏千秋好笑的看着他的表情:“怎么,很失望?早知道让给你打了啊。” “哎,哪里哪里!”冲虚子拱手,面无白须的脸上挤出一个笑容,“可这小姑娘,怎么会猜出你的身份?” 晏千秋丝毫不以为然,眯着眼睛笑的带着几分痞气,“她?过了今天,可看看她到底还能记得什么吧。” 那一拳捶下去于性命无碍,可今天这事能不能留在她脑子里可就不一定了。 冲虚子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会,笑道:“千秋这次怎么想到要管这事儿了?往日里对于这些,可是避之唯恐不及呢。” 晏千秋瞪了一眼,怒道:“还不是那个小子!” 冲虚子摸了摸胡子笑眯眯的,听得她继续道:“一回来就哭哭泣泣的腻歪在我闭关的石窟前,委屈巴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被谁给欺负的狠了呢!搞了半天就是个小姑娘而已,看把他给吓的” 说着说着,晏千秋自己都觉得又是好笑又是可叹:“这不,害得我闭关也没闭好,愣是心烦不定的出门给他收拾了。” “千秋还是疼徒弟的,疼徒弟的”听完了她的描述,冲虚子变了变脸色,惊魂未定的抚了抚胡子。 哭哭泣泣,委屈巴巴?这两个成语,八个大字,可跟您那笑起来跟个狐狸似的小徒弟没有半文钱的关系,好么?!而且,若不是那小子骗了他去故意变成个道长,泄露自己的踪迹,这个小姑娘怎么可能追过来?这下好了,把小姑娘骗过来之后放长线钓大鱼,还在晏千秋闭关的石窟前哭哭啼啼 冲虚子心中呵呵笑着,一副含怒不敢言的模样。对那卿雨姑娘也不知道是该可恨还是更可怜几分了。 晏千秋转了转眼珠,奇怪道:“奇了怪了,今天这摩罗山如此热闹,那臭小子就这么沉得住气,到现在都不出来?” 往日里若是她出关,顾愈明那小子一定早就在洞窟前等着了,一见到自己就迫不及待的凑上来,要是有尾巴恐怕早就能摇到天上去,还从未有过这样的情况。 晏千秋摸了摸下巴,莫不成是当真情窦初开,羞的躲起来了? 她刚想开口询问冲虚子,便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从摩罗山巅渗透而下。晏千秋既然被称为“魔祖”其魔气强劲刚烈,是疾风骤雨,猝不及防。而这飘散的气息纯净柔软,是春雨纷纷,绵绵不息。 “顾愈明!”晏千秋眼睛一亮,昂首对着半空叫道。 一个青年踏着云层飘然而至,还未走近已是唤出声来:“师父。” 冲虚子缩了缩脖子,跑到了自己红木摇椅的后面,突然觉得有些不寒而栗。哎呀呀,你看看这顾愈明,见到晏千秋的笑容,那细长的丹凤眼下意识眯起的模样。 真是像极了一只偷吃了鸡的狐狸。 “师父”不知道是惊喜多一些还是更多的是微妙的小得逞,顾愈明就像是一个吃到了自己处心积虑想要得到那块糖的孩子,糖真甜,眼睛却多了几分酸涩,“我真高兴” 随后,他慢慢的垂下了头,低低笑了出来。 他真的高兴。 驭兽之法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他心中早有算计,但顾愈明从来没想过要放弃,就像是一个小心翼翼钻出壳中的触角,看似柔软,却也有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思。而正因为这情思,百指柔肠也化作了万般刚硬。 父母之仇当然是要报的,但为的却不是晏千秋那样所谓至诚之心。他第一次清晰的知道自己身体里流淌着的是什么样的血统,那是曾经名动一时c天之骄子的血液。他本不该像晏千秋第一次见到他时遭遇的境地,如若没有遇到晏千秋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以后的命运会是如何。 能够报仇,才有了认祖归宗的机会。他迫切的需要那样的承认和名声。再也不是来路不明,师出无名的“修远道长”,而是堂堂修仙世家的正统子弟。 “你笑什么?”晏千秋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徒弟,第一次在他身上看见了陌生的神色。不是往常的内敛沉默,亦不是平日里面具一般的笑容。在这低沉的笑音中,晏千秋仿佛是第一次如此直观又清晰的触摸到了,他的真心。 “师父,谢谢你。”顾愈明没有抬头,却缓缓抬起了手。晏千秋的手还拎着他的领口,他的掌心就自然而然的覆盖在了晏千秋的手背上,肌肤相贴之时,带起一阵战栗,随之而来是微凉的触感,“但我不会放弃驭兽功法。” “我绝不会亲手废去这一身的功法。” 顾愈明需要驭兽功法去替他报仇,得到自己想要的认可,也想要用这样一件几乎是禁忌的事情去试探晏千秋对他的感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1.第三十一章 此为防盗章购买比率高于70即可看~ 仙椿山之所以叫仙椿是因为山中椿树居多。 传说有为位老祖在此地, 每闭关一次便手植一株椿树, 若是冲关失败便再出来游历四方,直到下一次闭关前再植一棵。却因为山中土壤的原因这些树鲜有存活者,因而椿树枯萎, 满山灰败。 之后,这位老祖在枯死的椿树前受了九天雷劫, 不知道究竟是那老祖的诚心亦或者是雷电的威力,总之, 他成功飞升后,漫山遍野, 枯木生花,万木回春。当是时椿花开放, 姹紫嫣红宛如九天之上的云霞,灼人眼目,因此名曰“仙椿山”。 当年飞升的老祖早就不知去向, 仙椿山却像是圣山一样被修仙界的人供奉了起来。此地之下没有灵脉之类, 并不适宜修行, 可修士们每每遇到瓶颈便会来到这山周围朝拜领悟一番, 接着回去在仙途之中继续漂泊。 晏千秋落地的时候正是如风一般, 她正落在了山脚下的镇子上。她打扮着实有几分放荡不羁,却偏偏又容貌出众, 引起了几个人的注意。个修士踌躇的看着她, 似乎想要上前来搭话。 可随后出现的那个青年却让他们迟疑了一番, 扭头离开了。 顾愈明不声不响的落在了晏千秋的身后, 声音中带着几分笑意道:“师父怎么走的这么急,也不等等徒儿?” 他仍穿着之前的那身蓝白相间的道袍,藏青色的剑穗随着身形飘扬,衬的整个人越发的飘然出尘。如今嘴角端着几分笑意,便是未语已是令人先醉三分。 晏千秋心头微跳,转瞬也笑了出声:“你小子不错啊,竟然这么快就追的上为师!” 一开始时自己这个徒弟只会在她跑开的时候,扯着袖子抿着嘴一脸严峻的表情。后来修习了功法会踉踉跄跄的飞着追过来,虽然摔下去的次数比成功的次数要多得多。前些年,自己稍微放慢点速度落地后再等那么一盏茶的功夫,他倒是也能勉强追的上。没想到,如今速度已经这么快了。 这样想着晏千秋只觉得更加欣慰,颇有些“吾家有徒初长成”的感慨,眼瞅着顾愈明,眼角划过一个妖娆的弧度却毫不自知,自然也没有留意到顾愈明眼中一闪而过的暗沉。 “你说这次冥灵花在仙椿山已经含苞待放真的属实?”晏千秋凑到他面前低声道。 顾愈明见她这副难得小心翼翼的模样,目光微缓:“这是自然。” 晏千秋打量了一下周围:“好像来的人不少。” “师父不用担心。白眉并非是什么等闲之辈,岂是人人都能去捉的?”顾愈明微抚了一下鬓角缓缓道,“光是它那神出鬼没‘影子’之技就不知道能让多少人栽倒在它的手上。依我看现在这小镇中的人” 晏千秋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听他似乎冷哼了一声:“多半都是废物。” 仙椿镇上的修士多半都是年轻人,他们多半是奉了师命来到此处,倒不是为了真的将白眉斩杀,不过是多加历练。早年顾愈明经验尚少时,这些她也做过。不过和这些跟着师兄师姐就出门的青年们不同,她却是手把手的带着顾愈明斩杀妖兽,淬炼剑意。没想到先今将他养成了这般狂放的性格,晏千秋有点小头疼,倒不是怕顾愈明这般有何不妥,仍然只是唯恐他得罪了什么人,遭人报复。 好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晏千秋还未开口便听顾愈明宽慰道:“师父放心,徒儿在外定然不会说这样的话。” 虽然有时候很傲气,但是在自己面前仍然是很贴心啊。这样想着,晏千秋就没有办法对眼前的青年狠下心来训斥一番。 “这次来找白眉的人应该不少,不知道师父交给咱们的任务做不做的了” 正在这时,有两个年轻的宗门子弟从晏千秋和顾愈明两人面前路过,他们亦在低声交谈着白眉妖兽的事情。 “要不我们二人提前去冥灵花的附近等着,不好吗?” 另一人连忙阻止道:“诶诶,你怎么敢?平日里读的书都读到那里去了!那冥灵花附近你也敢去的?” 他的同伙有些茫然的摸了摸头:“怎么不能去了?” “冥灵花有强大的制幻作用,在其十尺之内就可以令人神志不清。到时候你我还想看到白眉?只怕要困死在幻想里面,出也出不来。最惨的若是不知道看到什么,引起自相残杀,呵呵,这传出去,事情可就大了” 他的同伴明显被吓到了一般,磕磕巴巴了半天这才安静的跟在了他的身后,再也不提什么先去找冥灵花的说法了。 晏千秋目送着他们背影远去,想了想歪着头对顾愈明提议道:“既然人这么多,那我们干脆提早去冥灵花旁等着就好。” 明明已经听到了,却还做这样的选择么?顾愈明心中有些讶然,却还是点了点头:“倒也可行。” 他这个师父,说来也是颇多神秘。平日里吊儿郎当放荡不羁,看着十分不靠谱的模样,可顾愈明心中清楚,他似乎从来没有探到过晏千秋的“底”。他不知道眼前这个人究竟有怎么样的实力,究竟算是什么样的身份。可顾愈明本能的信任晏千秋。 这世上,千千万万的人有千千万万种理由对他好,可晏千秋对他好,仅仅只是因为他是顾愈明本身罢了。 所以,不管晏千秋是什么样的人,拥有着什么样的身份,他都会信任她。 “顾愈明!”晏千秋的声音突然在他耳边炸响,顾愈明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方才走神走的太久。 他略显飘忽的眼神这才落到了晏千秋的身上,就见晏千秋满脸嬉笑,有些不怀好意的模样,“想什么呢,啊?这么入神?” 看见她这样,顾愈明不自觉的就漾开了嘴角:“在想师父为什么这么厉害,连其他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幻象也毫不放在心上。” 晏千秋自然的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忙不迭的点头自夸:“那是,为师是什么人?是什么人?全天下第一的厉害!” 顾愈明平日里听惯了她这般笑闹,自然不可能当真,故而只是含笑点头道:“是的,我师父全天下第一厉害。” “幻象什么的,算事儿吗?”见他接话,晏千秋扬眉,神色飞扬。 顾愈明认真的看着她,冷静的回答:“算。” “你啊!”没有得到意向中的答案,晏千秋惊的差点从他身上摔下来。她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戳着他的肩窝怒道,“当然不是事,不是事!你若是担心,冲虚子还给了我一个法器,专门留给你傍身,那上面有我的酒气,吸一口,保证让你神清气爽,哪有幻象困的住你,嗯?” 酒气? 别人都是剑意,符箓或者是再正经不过的法器,怎么听也多了几分安心,可到她这里就偏偏变成了酒气。 “你到底是在怀疑自己,还是在怀疑为师?”晏千秋瞪了他一眼,将自己的发带散下,她用桃木枝松松垮垮的挽了一个髻,几缕碎发划过颈边,显得腮边的肌肤越发洁白如雪。 顾愈明眼神深暗,很快换了副表情,忍俊不禁的接过晏千秋递过来的发带,毫不扭捏的束在了自己的长发上:“那徒儿就多谢师父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2.第三十二章 此为防盗章购买比率高于70即可看~  那眼底的华光, 是一种伸手可摘星辰的傲岸,与毫不遮掩的笃定。笃定这次行动一定会成功, 笃定这次一定会得到想要的结果。 晏千秋几乎可以完全确定,顾愈明是这次斩魔大会的主要策划者。就算不是他一手谋划的, 也绝对在其中占据了重要角色。 自己的这个小徒弟,在不知不觉中就成长了起来,在一次次下山历练里, 在自己若有若无的放手之中, 成为顶天梁柱, 做着一些让她既骄傲又胆战心惊的事情。晏千秋第一次这么清楚的认识到,顾愈明在自己眼里和在别人眼中绝对是全然不同的模样。 可是又有什么关系呢,就算他在别人眼中是天之骄子或是弑杀魔头, 他在自己眼中永远都是他本来的样子。 “是什么样的事情呢?”晏千秋笑了笑,“你们斩魔大会,能搞出什么样的大事情?无非是讨伐哪个魔头,或者人族修士与魔修之间出现了什么样的矛盾, 从中商议调和罢了, 所以,你想带看的是什么?” 晏千秋说的倒也是实话,随着人妖魔三族互通有无之后,种族的隔阂矛盾并没有之前那么明显, 虽然不至于有多么和谐, 但在绝大部分情况下, 人魔二族还是可以相安无事的相处。斩魔大会也更像是一个形式, 不过是有点事情就召集大家一起商量。那些标榜着出血修士的门派,如墨元宗之类,就此形式发表言论,认为人魔终不能共存,抬高纯血修士的地位。 因此,斩魔大会虽然聚集了修仙界的青年才俊和德高望重之辈,但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成了某些宗门操纵年轻一辈的最好工具。 那么顾愈明究竟是用什么方式混入这些宗门之中的?是和他所说的身世有关么? “是一件在大家心中悬而未决的事情。”顾愈明眼神闪烁,他认真的注视着晏千秋,缓缓道。“我虽然暂且不能对师父明说,但想来,师父应该也不难猜到。”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修仙界的众位修士虽然目前看来与魔族并无什么太大的矛盾,只因在很多方面两个种族都是那场灾难的受害者。 那场灾难究竟是怎么发生的,已经没有人能说得清楚了。 但从那个,时候没有人能够忘掉这样的两个存在,他们被称为魔族双煞,让修仙界的人憎恶无比,同样也令魔界之人恐惧无比的——魔尊天泽君的后代。 啖宁魔祖与东篱君。 “师父,这天可能要变了。”顾愈明不知道为何突然俯首拉过了晏千秋的手,他的指端有些微凉,掌心却仍有着些许的温度。 不知道为何,晏千秋却觉得心底一片冰冷。 “和我一起去吧,师父。”顾愈明偏着头看她,整个眸光里满满都是她的身影。 晏千秋望着他漆黑的瞳仁笑着抽出了自己的手道:“乖徒儿,你难道还不了解你师父我?虽然我喜欢凑热闹,但是这种热闹,可不是我喜欢去的。” 顾愈明眼中的光芒一点一点消散:“可是师父我想让你和我一起去。” “你在山下闯出一片自己的天地很好,我很为你感到高兴。”晏千秋抬起手来摸了摸他的头,坏心眼的将他的头发揉的一团乱,“那个地方,我却不一定要去参与,那是独属于你自己的天地。” 顾愈明看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眸中闪烁着一丝淡淡的委屈。 “可是无论你在外面是威风是狼狈是青年才俊还是平淡无奇,你只要记住,你都是我晏千秋的徒弟。”晏千秋抚上他的发顶,凑上前去,二人鼻尖对着鼻尖,呼吸交缠,气息相融,“只要你还认我,我就绝对不会先放开你的手。” “师父”顾愈明蓦地闭上了眼睛,他全身微微的颤动。 他没有办法在这个时候直视晏千秋的双眼,只怕再多看一眼,就无法压抑住自己心中的感情,任由其不断的喷薄迸发,无法阻挡。 他怎么会不认晏千秋他怎么会舍得不认她 “好。那斩魔大会就由我一人前去,”顾愈明再睁开眼睛时已经恢复平静,他直视着晏千秋一字一顿道,“就请师父在此等我满载而归。” 两个月的时间很快过去。 因为顾愈明刚刚洗髓不久,晏千秋不敢太过急躁,便让他以静养为宜,辅以灵药引导他用灵气环转周身,修为上进益其实并不大。晏千秋对他去参加斩魔大会流露出了一丝担心,却没曾想到,顾愈明心中却看的很开。 他觉得这事欺瞒终究是瞒不住的,倒不如坦然一点,直说自己修为尽毁,不过从头再来。 斩魔大会就在近两日召开,这一日早上顾愈明向晏千秋辞行后就带着那柄“修能”剑离开了摩罗山。 晏千秋盯着他的背影,觉得心中一片安宁,像极了暴风雨前的宁静。 “千秋。”冲虚子蹑手蹑脚的走了进来,他也看见了顾愈明下山的身影,因此趁着顾愈明不在的时间偷偷溜了过来。 晏千秋拖着下巴,懒洋洋的看了他一眼:“冲虚子,你来啦。” “怎么了,徒弟走了就这么没精打采?”冲虚子摸着光溜溜的下巴道。 晏千秋抬了抬眼皮:“你找我干嘛呀?” “我呀,”冲虚子顿了顿,不阴不阳道,“我是让你好好认清你那个乖徒弟的真面目来了。” “他?”晏千秋坐直了身体,回望着冲虚子,“怎么了?” 冲虚子冷哼了一声:“你还记得他托着我给鸿雁老儿寄的信么?” “嗯,说是寄给他好友的,怎么了?”晏千秋应道。 冲虚子从自己的衣领中扯了出来,冷笑道:“好友?那我倒是要问问,他什么时候能和啖宁魔祖成为了好友?千秋,你倒是给我解释解释?” 晏千秋怔怔盯着那封信笺,信口仍然用那把小剑封口,这小剑的模样和顾愈明所用修能剑一模一样。 “亏得我还郑重的把这封信交到了鸿雁老儿的手上,结果他绕了一圈却又给我送了回来,还笑话了我一通,直叫着有趣有趣,我这把老脸该往哪儿搁” 冲虚子的话仿佛离晏千秋很远很远,她打开了信笺抽出了其中的宣纸,白晃晃的照的她眼睛一阵一阵发酸。 信的开头就只有六个字。 “啖宁老祖亲启”。 “你做这种决定的时候可曾问过我许不许?”每一个字从晏千秋的唇齿间郑重的蹦出,一字一字的敲在了顾愈明的心头。 他的眼眸立刻就化成了水,心间蓦地开出一朵花。 “师父”不知道是惊喜多一些还是更多的是微妙的小得逞,顾愈明就像是一个吃到了自己处心积虑想要得到那块糖的孩子,糖真甜,眼睛却多了几分酸涩,“我真高兴” 随后,他慢慢的垂下了头,低低笑了出来。 他真的高兴。 驭兽之法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他心中早有算计,但顾愈明从来没想过要放弃,就像是一个小心翼翼钻出壳中的触角,看似柔软,却也有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思。而正因为这情思,百指柔肠也化作了万般刚硬。 父母之仇当然是要报的,但为的却不是晏千秋那样所谓至诚之心。他第一次清晰的知道自己身体里流淌着的是什么样的血统,那是曾经名动一时c天之骄子的血液。他本不该像晏千秋第一次见到他时遭遇的境地,如若没有遇到晏千秋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以后的命运会是如何。 能够报仇,才有了认祖归宗的机会。他迫切的需要那样的承认和名声。再也不是来路不明,师出无名的“修远道长”,而是堂堂修仙世家的正统子弟。 “你笑什么?”晏千秋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徒弟,第一次在他身上看见了陌生的神色。不是往常的内敛沉默,亦不是平日里面具一般的笑容。在这低沉的笑音中,晏千秋仿佛是第一次如此直观又清晰的触摸到了,他的真心。 “师父,谢谢你。”顾愈明没有抬头,却缓缓抬起了手。晏千秋的手还拎着他的领口,他的掌心就自然而然的覆盖在了晏千秋的手背上,肌肤相贴之时,带起一阵战栗,随之而来是微凉的触感,“但我不会放弃驭兽功法。” “我绝不会亲手废去这一身的功法。” 顾愈明需要驭兽功法去替他报仇,得到自己想要的认可,也想要用这样一件几乎是禁忌的事情去试探晏千秋对他的感情。 向来对一切都不甚在意的师父啊自己于你,究竟是什么样的一种存在呢?你一直藏在身上的小像中的男人究竟是谁? 究竟是他重要,还是自己更重要一些? 师父徒儿真的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晏千秋颔首,目光之中一片雪亮:“那就让我替你废掉这一身的修为,你的痛c你的不甘通通算在我的头上。” 顾愈明始终没有抬头,脸上却渐渐勾起了一个笑容。这样的笑容极其愉悦,又极其欢畅,却只让人看得不寒而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3.第三十三章 此为防盗章购买比率高于70即可看~  正是这一巴掌抽的刚好, 顾愈明霎时觉得一阵沁人心脾的酒香钻入他的四肢百骸,令他通体舒畅。顿时全身一紧,迷蒙的神识之中拨开迷雾, 渐渐清醒过来。 这浓郁的酒香,正是晏千秋最爱的“一梦南柯”。 她最爱在摩罗山巅的桃树下抱着酒葫芦,念叨着无关紧要的小事。桃花花瓣簌簌下落, 飘落她的鬓角,落在她的手心,或溅入她的酒中。她醉醺醺的打个酒嗝,断断续续一字一顿,语音含糊却偏偏字字清晰:“桃花仙人种桃树, 又摘桃花卖酒钱。” 她站起来, 脚步有一些虚浮, 唯有那扣着酒葫芦的指尖泛着淡淡的红色。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 顾愈明穿过一丛一丛花树, 逃之夭夭,灼灼其华, 翩飞的花瓣如同起舞的蝴蝶在他周身环绕又旋落, 生于灿烂,归于沉寂。 而后,他一眼就看见了那个踉踉跄跄的人。那一支桃木斜飞, 那一点墨色挥洒, 比这满树的桃花更耀眼夺目。 “半醒半醉日复日” “花落花开年复年” 两个人的声音在空气中若有若无的交汇, 缓缓重叠。花瓣簌簌, 遮挡着两个人的身影。迷离又疏浅。 顾愈明渐渐低了眉眼,他的喉结微妙的上下滑动,像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似的喃喃道:“师父” 他轻轻踏出一步,松软的泥土上清晰的印出了他的足迹。 “你难道是吸人精血的桃花妖么?”这心头的疑问猝不及防的抖落在了阳光之下,说出来后心中已不自觉的松了一口气。 没有人回答,理所应当的没有答案,可他突然就明白了什么。 顾愈明抬眼,毫不意外的发现那人已经歪到在了榻上,抱着酒葫芦陷入了酣眠。飘飘悠悠的花瓣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恰巧,落在了那人微张的朱唇。她的唇瓣,却比桃花更妍丽。 这个答案是真的还是假的,有没有人回答都没有关系。 因为,他早就知道了。 “师父。”顾愈明眸色暗沉,微微笑了笑,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亦或者是说给旁人,“你一定是个妖。” “该醒醒了,你这个混小子!”晏千秋“啪”的一巴掌糊了过去,顾愈明蓦地睁开了眼睛。 他的眸中还有一些未散去的旖旎,却在看见晏千秋之后转瞬就化成了笑意,即便是在浓雾中那一双眼睛也亮的惊人。 “师父。” “冥灵花已经开了。”晏千秋斜睨着他,“白眉也来了。” 顾愈明脸上笑容不变:“是徒儿大意。”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这样的笑容,晏千秋只觉得牙板有些痒痒,恨不得扑上去撕他一顿才好,“那还不赶紧跟我走?” 顾愈明眨了眨眼睛,狭长的凤眼眯成一个勾人的弧度:“那师父也要动一动才好。” 他尾音轻盈的上挑,若是别人说出来当真是说不出的轻佻轻浮,可从顾愈明口中说出来不仅不让人觉得恼怒,只觉得心上丝弦蓦地被拨动了一下,酥酥麻麻。 晏千秋腾地觉得脸颊有些发烫。 她狠狠瞪了顾愈明一眼,拉住他的袖子道:“走!” “好。”顾愈明顺从的跟着她,快步跟上。 “传言每有冥灵花开便有白眉现世。”他跟在晏千秋的身边,听得耳边风声烈烈,缓缓开口,“冥灵者,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除却有致幻的效果,于修行上而言并无什么进益,为何这白眉要追着冥灵花?” “白眉作为一代妖修,修炼如他这般的世间也只不过有他一个罢了。”晏千秋答道,“冥灵花对他而言必然没有了修行的进益。” “那为何?”顾愈明不解。 “白眉迟迟不能渡劫,我猜他”晏千秋顿了顿,“有了心魔。” “他若是有了心魔再来找冥灵花,岂不是自讨苦吃?”闻言,顾愈明颇觉好笑。按照他们刚刚所看见的惨象,冥灵花的幻象总会勾起人埋在心底最深沉的欲望,就算不自相残杀而亡也迟早会被困死在幻境中,不管是妖是人。即便是这样,还有愿意主动追着冥灵花而来的吗? 晏千秋听后沉默了一会,突然询问道:“你可曾听说过有关白眉的故事?” “他原本只是一个普通的高阶妖兽。”顾愈明想了想,“有一天突然升阶,可以幻化成人形,成为了真正的妖修。” 比之人类修士和魔修而言,妖修真的是少之又少。人族和魔族仿佛天生就占据了优势,可天道对妖族的要求似乎格外的苛刻。妖修想要突破的唯一一条路就是化形,然而能够走到这条路的妖族就少之又少。妖丹是修士们人人争而求之的宝贝,妖族被追捕的危险本就提高了许多,更何况与修士同属性的妖类之肉往往可以对修为有所加成,更是令式微的妖族处境雪上加霜。 当真是风水轮流转。 原先天地间人魔妖巫四族并立,之后巫族消失,妖族式微,魔族一再退出中原腹地,直到魔尊晏长庚出世,破开了隔绝人魔的屏障,才让人妖魔三族合并相处。 但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 之后魔尊天泽君离世,人魔两界再次分崩离析,妖族更是艰难求生。 不过对于妖修而言,化成人形只是慢慢修炼之徒的第一步。虽然艰难,但只要踏出这一步,后面便会顺风顺水,远比人类修士和魔修容易的多。因此妖修虽然稀少,各个实力却绝对不容小觑。 “一个普普通通的妖兽,为何偏偏突然升阶成为妖修?而且毫无预兆”晏千秋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你不觉得奇怪么?” 顾愈明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消失,他皱了皱眉头:“这就是师父你一直要追寻白眉的原因么?” 探求白眉化形的原因?难道仅仅只是为了这个,就要将自己险些置于危险的境地么? “不,”晏千秋“啪”的一招将酒葫芦塞回了腰间,动作干净磊落,“我要他身上的一个东西。” 旋风从她的脚下升腾而起,吹散了周围的迷雾,露出朦胧的月色,如水白练。 有什么东西踩在松软的土地上沙沙作响,树木簌簌摇摆,发出蠢蠢欲动的声音。闷响混合着呼吸声,迷雾中危险的东西缓缓接近。 顾愈明握住了自己背后的剑柄,屏息不动,目光已经凝结在了一点。 晏千秋抬起手来,安静的做了一个喝酒的动作。但她的手中空空如也,只双脚轻旋,蓦地跳上了枝头。 “哗”的一声,顾愈明霎时抽出修能。他在剑身上轻轻弹几下,那把利剑嗡鸣作响,在月色的映衬下泛着寒光。 两人视线短暂交汇。 顾愈明侧身,一个身影飞速的从他身旁略过。晏千秋飞身而下,掌风凛冽,就向着那身影扑去。 在月色下,那身影绰绰约约却绝对是一个庞然大物。 就在她快要触碰到时,晏千秋眼波微动,叫道:“不好!” 她开口的瞬间那身影犹如轻烟一般在她眼前烟消云散,半点痕迹也不留。 晏千秋稳稳的落地,站到了顾愈明的身边:“假的。” 顾愈明沉声道:“是白眉的分/身。” “咣当”一声闷响,地面颤动,砂石抖动之间一个庞然大物再一次落在了两人的面前。它浑身毛色柔顺光滑,犹如一只老虎雄壮。当注视着它的眼睛时,就会让人不自觉的打个冷颤,这是一双,属于兽类的眼睛,没有感情,只有着最原始的欲望,黑漆漆的犹如堕入深渊,无法救赎。 它黑色的眼眸之上,那一双白眉垂落,犹如雪落眉梢,故名白眉。 “这个,该不会也是它的分/身?”顾愈明有些困惑,他紧张的握住了剑柄。刚才白眉的身影突然出现又蓦地消失,神秘莫测,令他印象深刻,深觉得万万不可掉以轻心。 晏千秋颔首:“是它的影子。” “怎么看出来?”顾愈明讶然。 晏千秋指了指地下,明明是有着月色的掩映,可地面上只有她和顾愈明两个人的影子,两个影子彼此贴近又彼此相依。 没有白眉的。如此的庞然大物,却没有哪怕一点点的影子。 “这就是他出现时必有浓雾的原因么?”顾愈明眼眸中一片了然。 “白眉实力莫测,是一个万万不可掉以轻心的对手。不然,这么多年来,处处都有他出现的消息,但你可曾有听过谁重伤过他么?”晏千秋反问。 顾愈明思索了一下,摇了摇头。 “他如此神秘莫测,都是因为他的眼睛。”晏千秋抬手指了指白眉的影子,解释道,“他的眼睛” “只有黑色。”顾愈明道。 “白眉有重瞳,包罗万象。”晏千秋轻笑,“其实哪里是有什么‘万象’,只不过因为他有着这样的眼睛,就可以随意分裂出影子,迷惑视线罢了!” “所以这眼睛,”顾愈明看向晏千秋,“这就是师父你想要的吗?” 顾愈明盯着她又叫道:“师父。” 那声音有些出乎意料的软糯,尾音轻音却又别样的婉转,晏千秋听得心中痒痒。顾愈明从前甚少在她面前如此,可这几年,随着年纪的增长,怎么脸皮倒是越发的厚了起来,时常像个小孩子一样。 这样想着,晏千秋伸出手突而捏住了顾愈明的鼻尖,缓缓踮起了脚:“脸都不红的?嗯?” 顾愈明佯装挣扎,偏了偏头没能挣脱开,囔着鼻子,声音有些闷:“师父” 晏千秋另一只手触及到他的衣角,那里一片冰冷。她放下了揪着他鼻尖的手,轻轻握住了他的手腕。离开那一片温腻,眼前这个人几乎每一个地方每一个角落都是寒冷的。 晏千秋的心霎时沉到了同样寒冷的谷底。 她扣住了顾愈明的命门,只觉得指下气息强劲,如雨后春笋应指有力。这不是她为顾愈明挑选的功法所能有的效果,这也不是顾愈明废掉驭兽法之后能有的情况。 顾愈明性格阴沉刚直,功法最忌猛烈强劲,冲虚子为其所铸“修能剑”,晏千秋为他演练剑式,犹如春风化雨,枯木逢春,端的是细雨如丝,春风拂面。每一招每一式都柔软到了极致,却在冷硬的剑锋之间,百柔克刚。 这不是顾愈明应该练就的功法。 他果然还是不愿意放弃驭兽之法的修行。 顾愈明一直看着晏千秋,他眼见着晏千秋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淡,眼神越来越凝重,强压住心中的不适,困惑道:“师父这是怎么了?” 晏千秋好半天才将眼神从虚空之处移开,落在了他的身上,强笑道:“你果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听话。” 顾愈明面色一僵,他缓缓低下了头,沉默良久,脸上的表情已然平静。显然,他从一开始就没有要放弃这门功法的打算。 “师父说不让我练驭兽,是为了怕我之后走火入魔,堕入歧途,甚至被妖兽反噬。” “这不是我嘴上说说!”晏千秋瞪着他道,“你要怎么样才能信我?” “可是师父为何不听听我的想法?”顾愈明安静的直视着她的双眼,“为何不听听我一定要练这样的驭兽之法的原因?” 晏千秋放下扣住了他命门的手,颔首道:“你说。” “我曾经问过师父,父母之仇当报还是不报。”顾愈明的目光穿透了月色,落到了晏千秋的全身。 晏千秋身躯蓦地一僵。 她怎么会忘。 捡到顾愈明时,他无父无母,没有依靠,亦没有关于他身世的消息。但探过他的经脉后,晏千秋可以肯定,这是一个人类修士的孩子,而且,是一个纯血人类修士。 在魔尊天泽君立世之后,人妖魔三族互通已久,混血多不胜数。但混血和纯血的修炼功法不可乱,简而言之,混血可以修炼纯血的功法,但纯血却无法修炼混血的功法。因为身体内没有那份血脉,就无法承受升阶之时的爆发。正如纯血修士可以修炼的,人魔混血亦可以,反之却不行。因而,在顾愈明决定走上休闲之流时,晏千秋小心翼翼的探了一遍又一遍,才肯确定,眼前这个孩子是纯血修士。 那这个孩子的父母必然也是修士,晏千秋看着已经被屠杀灭尽的宗门,沉默着的牵起顾愈明的手,没有再多说。 直到几年前,顾愈明突然找到她,问了她这样一个问题。 “师父,我对我的父母已经毫无印象,他们的仇我该不该报?” 晏千秋心下一惊,下意识的灌下一壶酒,任凭酒水从她的嘴角滑落,随后她朗声大笑道:“若没有父母的生育之恩,就不会有你,没有你这个问题还有意义么?” 顾愈明也是这样,沉默了一会道:“可我与他们并无太多感情,他们亦对我没有养育之恩。” 晏千秋想到那在脚下流淌的血河,闭上了眼睛:“若是他们有难言之隐没有谁生来就愿意抛弃自己的血肉,你曾是他们的珍宝。” 顾愈明看着她,眼睛中黑洞洞的仿佛灵魂在一瞬间被抽空,他喃喃道:“我是么?” 晏千秋拉起他的手:“你是。” 顾愈明盯着她的手看了许久,才缓缓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是师父告诉我,大丈夫当有恩还恩,有仇报仇。父母之仇,从那日起我便立下了一定要报的决心。”眼前的青年眉目渐渐褪去青涩与懵懂,越发的冷硬,“只是那仇人十分狡猾,我苦求无果,这才选择用如此方式只求能偿还父母的生养之恩。” 晏千秋心下一沉,没想到在这件事情上他会如此重视自己的所言所行,她只想叫到什么狗屁父母之恩,你连那两个人是不是你的父母都无从确认,能不能不要这么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4.第三十四章 此为防盗章购买比率高于70即可看~  晏千秋抬起手抚在自己的额头上, 盯着天边的光亮,带着微微的笑意道:“顾愈明,你看, 天亮了。” 她的身后没有人应和。 晏千秋看着天空目光渐渐发怔,任由着光线从她的身边略过,落在后面那漆黑一片的石窟之中。她抚过腰间的酒壶, 沉吟许久才转过头来,看向石床上的人。 顾愈明双目紧闭已经昏了过去。废去一身修为后,晏千秋又为他洗髓,其痛苦相较于废修为来说只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如同被千万只虫子爬遍全身, 噬咬啮啃, 无处可躲, 也无处可逃。 然而顾愈明只是咬着牙一声也不吭,他一直瞪大眼睛牢牢的盯着晏千秋, 像是看见她就看到了自己的救赎一般,什么痛也能够承受。直到后面顾愈明甚至连坐姿也无法保持, 只是伸出手牢牢抱住晏千秋的一直胳膊, 像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顾愈明,你记不记得小时候我给你买过一串糖葫芦。”晏千秋亦死死盯着他,不断地和他说着话。 顾愈明的眼神逐渐迷离, 什么也看不清, 什么也无法注视。下唇被咬出了血, 血腥弥漫在口中, 在万般疼痛之中竟然尝出了糖葫芦的酸甜味。 他喃喃道:“记得我记得师父” “买回来后你只吃了一个,就趁着我不注意把它藏了起来。”晏千秋笑了笑,眼底却有什么晶莹的东西隐隐闪烁,“过了很久被我从你的床底下翻了出来,糖葫芦都长了霉,每个山楂上都顶了一头的绿。” 顾愈明渐渐松开了紧咬的下唇,勾了勾嘴角,好像因为想到了那样的画面就笑了出来。 “你从小就一根筋的傻,”晏千秋颇为恨铁不成钢道,“好吃你就吃了啊,收起来干什么,难道为师还会短你一顿糖葫芦?嗯?” 顾愈明抱着晏千秋的胳膊,张了张嘴,因着剧烈的疼痛声音都有些颤抖,回答飘飘忽忽了很久才勉强从他的嘴中画了一个完整的音调:“第一次好吃” 那是他第一次吃这样的食物,是他从未想过可以拥有的无上美妙。他多么想永远记住,就好像第一次牵住晏千秋的手c第一次抱住晏千秋的胳膊,永远不忘掉。 有什么温热的东西落在了顾愈明的脸颊上,顺着倾倒的弧度划到了他的嘴角。顾愈明张了张嘴,伸出舌头舔了舔,有些咸咸的,还有那么点苦涩。 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顾愈明抖抖索索的伸出一只手想要抚上晏千秋的脸颊。却被晏千秋一把按了回去,“乱动什么乱动?还不够疼?” 顾愈明舔了舔落在嘴角的泪滴,笑了笑,却一路甜到了心里:“疼疼的都哭了。” 晏千秋没好气的“呸”了一声,快速的擦了擦脸,毫不脸红心虚的就将这事推到了顾愈明的身上:“没出息,男子汉还哭鼻子。” 顾愈明轻轻应道:“嗯。没出息。” 属于晏千秋的灵气在顾愈明的经脉中一圈一圈的回环流转,晏千秋不敢用太大的力量生怕震破他现在脆弱的脉道。她与顾愈明所修习的功法其实并不相融,但眼下除了她,也没有人敢这样做,她也不会放心将这样的事情交给别人。 随着晏千秋的灵气缓慢的运行一个周天,顾愈明的经脉便显得越发纯粹洁净。顾愈明本就天资甚高,经过洗髓后只能是当之无愧的人上之人。 “傻小子。”晏千秋看着顾愈明闭上眼睛,神识已经有些迷糊,轻轻俯下身体,将脸贴在了他的额头之上。 似乎感觉到了什么,顾愈明立刻乖乖不动,只是嘴中不停的念叨着什么。 晏千秋凑到他的耳边低声道:“你在说什么?” 顾愈明下意识的偏头,低喃:“师父” “嗯,我在。”晏千秋应道。 “师父” “我在,”晏千秋空出一只手来,摸了摸他的眼角,“天亮就好了。” 摩罗山上的夜色如此浓厚,像是将所有墨色倾倒,在这样浓重的黑幕下,一切光芒都将被吞噬,一切希望都如此渺茫。 晏千秋紧紧将顾愈明抱在了怀里,抬头看着眼前的一片黑暗:“天亮就好了。” 两个人默默相依,等待天明。 待到天光乍破时,顾愈明呼吸平稳,在石床上陷入了沉睡。他全身被汗水打湿,犹如从水池中捞出来一般,晏千秋点了点手指,施了个“清洁咒”,很快令他一身干爽,这样倒也睡个好觉。做完这一切后,她走出了石窟中,深吸了一口气。 废去功法仅仅只是第一步,晏千秋知晓顾愈明生性要强不甘人下,如今受到这样的重创,第一想到的绝对不是静养休息,而是如何重新快速回到原来的功力。这也是晏千秋先下所要思考的事情。 洗髓之后,顾愈明体质加强,确实可以尝试更为强悍的功法,精进的也会更快。 只是晏千秋舍不得。 强悍的功法犹如猛药,短期之内收效甚好,但何尝不是一种变相的透支?晏千秋想让顾愈明走的更远,自热更希望他循序渐进,筑基踏实,稳扎稳打。只是,顾愈明这样的性格大约是不愿意等。 是自己令他废去功法成为如今这个境地,如若在这件事情上再有隐瞒,只怕师徒二人不离心也要散了。 晏千秋颇为纠结的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叹了口气。她原来自诩逍遥,不过是心无挂碍罢了。当真的有了羁绊,又怎么可能潇洒的起来? 她笑着摇了摇头,不过这样的感觉,倒也不坏。 “千秋,千秋”还未看见人,冲虚子的声音便已经从云端飘了过来,晏千秋还未来得及回应,便见着一个干瘦的老头从头上跳了下来。 他面无白须,和这般干瘦的身材委实有些不符,看见晏千秋后挤了挤眼睛小声的努了努嘴看向石窟的方向:“怎么样了?” 晏千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放心吧,解决了。” “解决了?”冲虚子有些惊讶,摸了摸光秃秃的下巴,跟在晏千秋的身后踮着脚问道,“怎么解决的?” 明明两个人回来时闹的这么凶,彼此各不退让,虽然是摩罗山的主人,但冲虚子都被那样的气势吓到夹着尾巴都躲了起来,没想到这才一个晚上就解决了? 晏千秋“哼哼”了两声,干净利落的做了个手起刀落的动作,挑了挑眉:“强制的。” 冲虚子心中“咯噔”一下,心情复杂的看向石窟,小心翼翼道:“顾小子年纪也不小了,虽然是师父你也得给人家留点面子” 更何况那小子笑起来一副小狐狸的模样,就算现在乖乖的,心里究竟想的什么谁也不知道,虽然对于晏千秋的暴力手段冲虚子也是心有余悸不禁对顾愈明有一些同情,但是相较于摸不透的顾愈明来说,他还是更担心晏千秋一些。 “没事。”晏千秋从他眼前一略而过,“已经好了,你放心啦。” “千秋千秋”冲虚子忙不迭的追了上去,“你可怜可怜我这个老头子无聊的生活吧,倒是具体跟我说说呀” 晏千秋充耳不闻,她飞也似的跳进了庭院中,拎着个水壶,足尖轻点,踏着白鹰就向山下飞去。 摩罗山下,极渊深潭深不见底,在阳光的反射下依然是沉暗的黑色。晏千秋伸了伸头,黑漆漆的潭水中什么也倒映不出来。她伸出手,将水壶往谭水里一扔,再绕着绳子悠哉悠哉的将水壶捞了出来,就像在普通的河边去水一般。 人人都害怕这极渊深潭的水,但晏千秋不。 她不仅不害怕,过段时间就要用这里面的潭水浇一浇她养的花。 取了水她又飞似的窜了回去,落在了庭院里,酒壶在她指尖打了个转,她仰着头灌了一口,叫了声“爽”,掏出水壶站在了一株花朵面前。 这株花只有细细一杆茎,单叶,细小的花/苞长在顶端,看起来弱不禁风极了。只不过是晏千秋走过来带起的清风都能让它摇一摇,随时都要倒下的模样。 “这才几天不见你,就弱成这样,啊?”晏千秋打开水壶,极渊深潭中清澈的水从壶口流泻,落入泥土中。 小花晃了晃花/苞,悄咪咪的绽开了一点,从晏千秋的角度堪堪看见一点小小的粉色,它好像有些生气,挥舞着叶子驱赶眼前的人。 晏千秋眯着眼睛,伸出手戳了戳它的叶子笑道:“脾气不小啊,你就这么对待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5.第三十五章 此为防盗章购买比率高于70即可看~  “有人过来了。”顾愈明抬起眼, 眸中一片清光。 “嗯。”晏千秋低低应了一声, 她的耳尖动了动,已经感受到了来者的气息。 随着冥灵花开放的时间越来越近, 追逐着白眉而来的人便会越来越蠢蠢欲动。很多人忌惮着冥灵花的功力不敢靠近,但并不妨碍他们向周围涌来。一旦彼此撞上,是敌是友就不可知了。 顾愈明也不愿意让更多的人看见他, 看了眼晏千秋道:“师父,我们先行一步?” 晏千秋点了点头,又听得顾愈明调侃道:“还会再中一次幻象么?” “废话少说!”晏千秋立刻狠狠瞪了回去,顾愈明缩了缩脖子, 抿着嘴露出了脸颊旁浅浅的小酒窝, 不再多言。 正待两人要走时, 一阵疾风迅猛而过, 风沙裹挟着薄雾短暂性的弥漫了晏千秋和顾愈明的视线。此时,灌木丛中簌簌作响, 晏千秋突而拉过顾愈明将他的头按住,自己侧身一击, “当”的一声脆响, 利器贴着酒葫芦飞身而过,晏千秋觉得虎口处微麻散开, 下意识的看向灌木丛。 顾愈明脸上的笑容消失的一干二净,他连忙拉过晏千秋的手凑到自己眼前:“师父, 怎么样?” 晏千秋却不看他, 只微微摇头:“无碍。” 这风来的诡异又突然, 夹杂着冷冽的杀意,那贴着酒葫芦而去的若不是哪家的宗门法器还能是什么东西?莫非是白眉已经出现了? 灌木剧烈抖动了一下,一个人影从其中蓦地蹦了出来。 “救命!” 那身影滚了一团,踉踉跄跄的几乎快要摔倒,看见晏千秋和顾愈明的瞬间眼睛一亮,如同看到了救星一般扑了过来,慌张道:“救命!请诸君救我!” 晏千秋还没有来得及说话,那人“扑通”摔在了地上,伸出手来紧紧抱住了她的腿,顾愈明脸色瞬间黑了一半。 “姑娘救我那c那边打起来了” “成何体统!”顾愈明紧皱眉头,一把抓住这人的肩膀将他强迫着提了起来,面色不虞道,“看你也是宗门子弟,穿的整整齐齐,为何行为这般孟浪!” 晏千秋见这堂堂男儿被自己家徒弟犹如拎着小鸡一般给提了起来,心下不知为何有些窃喜,表面上仍端得住的打圆场道:“诶诶诶,放下放下,这样子对人家,像什么样子?” 那人身躯微微发抖,战战兢兢的抬起头,他容颜俊秀只可惜脸上的灰尘糊成一团,待看见顾愈明后脸上闪过一丝惊喜,脱口而出道:“修远道长!” 顾愈明脸色微变:“你认错人了。” 那人有些困惑,在看到顾愈明的脸色后却很快回过神来,笑道:“实在太像了。” 晏千秋眼皮抬了抬,没有说话。 修远是什么,她不知道,可顾愈明背后那把剑的名字叫做修能。在他筑基之后,晏千秋曾经在冲虚子那里为他求了一把利剑,冲虚子好读《楚辞》,原本打算在剑身上刻下“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以此送给顾愈明加以勉励。却在见到少年时的顾愈明时,被他周身的清冷震慑,因而改名为修能剑。 “纷吾既有此内美兮,又重之以修能。” 那人弹了弹袖摆上的灰尘,白色的道袍见乾坤八卦图若隐若现,在见到顾愈明之后他脸上的慌张神色已经褪去许多。他慢慢的踱步走到晏千秋面前,隽秀的脸上出现了微微的羞涩,作了个揖浅笑道:“是在下唐突姑娘了。” 晏千秋没忍住的搓了搓胳膊上冒起的汗毛,听得他介绍自己道:“在下乃飞羽门乾阳道人关门弟子章之棠。” 飞羽门乾阳道人?怎么又是这个宗门的人! 晏千秋想到了之前被自己一拳打飞的某位姑娘,又想到了眼前这年轻人时哭时笑的变脸,意味深长的摸了摸下巴:“无名无姓,一介草民,这位咳,公子也不必多礼了。” 章之棠有些惊异,回头看了眼顾愈明,却见他面色微霁似乎心情大好的样子,更是一头雾水。 “道友在前面究竟看见了什么,以至于如此惊慌?”晏千秋开口问道。 章之棠脸色一变,眼神中有一些惊恐:“他他们都像疯了一样,不管彼此认不认识,熟不熟悉,都打起来了!” 淡淡的浓雾笼罩在周围,细碎的光线从中投射而下,却已经没有办法照射到山峰之上。雾霭沉沉,是令人说不出的沉闷压抑。 晏千秋脚下踏着白色的飞鹰,顾愈明盘腿坐在后面,旁边是被吓的目瞪口呆的章之棠。 委实不能怪章之棠太过少见多怪,修仙界的人多是会飞,筑基弟子第一件要会的事情就是御剑飞行,于他们而言实在算不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若是不用剑者,亦有许许多多的飞行法器以供驱使,总之,想要在天上并不困难。 可是他竟从未见过,有人可以将灵气凝聚成实体,变作飞禽踏在脚下眼前的人,实力究竟有多么强悍? 晏千秋和顾愈明现在却顾不上章之棠心中的盘算。顾愈明本身就不想将这累赘带上,晏千秋却觉得既然遇到了搭把手倒是也可以,更何况,她对章之棠口中“地狱修罗般的景象”十分好奇。 修仙界的一波修士们提前靠近了冥灵花,却不慎中了花毒,沉溺在了幻象之中。不知道这些人究竟在幻象中看了什么,只是如今向下看去薄雾之中四处溅着鲜血,还有些许的断肢残骸,虽然不多,却也是一片狼藉。 晏千秋看了一会,叹了口气道:“心魔。” 顾愈明却默不作声,良久声音微微有些黯哑:“那师父的心魔是什么?” 虽然早就听说冥灵花幻象的厉害之处,可听说与亲眼所见到底是有几分区别。顾愈明万万没有想到只是一朵小小的花,竟可以引的人们自相残杀。思及之前晏千秋的不对劲,先下心中冒出了几分后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