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山冷月》 正文 第一章 投军 六月天的午后,宁州的天气逐渐炎热,州府建宁的街道上行人比以往稀疏许多,平日里在大街小巷乱窜的狗也大多老实的待在树荫下,眯着眼吐着舌头。 守备司衙门座落在城北,虽说主管一州兵事,但因宁州地处东部,远离兵戈,已太平多年,守备司衙门平日里没多少事务,门口罗雀。 衙门偏院的一间房内,产自潞州的上好茶具摆放在茶几上,香气四溢,诸葛敬云耷拉着脑袋倒在躺椅上,哼着最近流行的小调,一手轻轻的摇着纸扇,扇面上绘着冬日雪景图,从落款看出自著名画师明若水之手。 “长史大人?”一个士兵来到门前,低声询问着,生怕打扰到诸葛敬云。 “什么事啊?”诸葛敬云语调拖的老长,官腔十足。 士兵小声说道:“外面来了两个州学生,说要投军。” “哦”,诸葛青云放下扇子。 这年头士人投军并不是特别稀罕,却并不多见。除了凤毛麟角考取太学外,大多数州学生都会选择去衙门当小吏,挣点薪水养家糊口,有些家庭背景过硬的学生,则会去做官员的幕僚。 诸葛敬云闲着没事,就让小兵去带二人进来,自己整了整官服,坐到了房里正中的官椅上。 不一会,小兵领着两个年轻人进屋来,诸葛敬云混迹官场三十余年,经验老道,修为深厚。目光轻轻一扫,就把面前两个州学生猜的八九不离十。 二人并排站立,都显得有些紧张,眼神拘谨,腿绷得笔直,手臂微微发抖。一人阔脸小眼,体格粗壮,有几分孔武之姿,另一人相比之下则差的多,皮肤白皙,面目清秀,一看就是个读书人。 两人倒还懂些礼节,先是躬身行礼,随后自报家门,粗壮的那位自称范安国,长山人氏,清秀的那位自称宇湛,广安人氏。两人各自掏出一份折叠的很仔细的书信,轻步上前,放在诸葛敬云面前。 两封信都是州学的教谕写的,大致是该学生在州学三年间表现优秀,希望长史大人能够给两个学生报效朝廷的机会。 诸葛敬云把信捏在手里,开口道:“两位对兵事有何了解?” 叫范安国的那位学生支支吾吾两声,诸葛敬云没听清他说些什么,倒是叫做宇湛的那位口齿利落的答道:“学生才疏学浅,不敢妄谈,敢问大人所说兵事具体所指?” “能否骑马射箭?” 两人俱摇头。 “知道如何安营扎寨吗?” 两人再次摇头。 一连问了几个问题,两个学生几乎一无所知,诸葛敬云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对,士人投军几乎都是做幕僚文吏,也不需要懂得带兵打仗。 “你们可有亲朋在军中?”诸葛敬云放下手中的书信,眯着眼问。 “没有”,两人利落的答道。 “可有亲朋为官?” “也没有。” 诸葛敬云心里暗笑一声,表面不动声色:“你二人都是士人,多年来苦读圣贤书,到了军中可不能做个大头兵,荒废所学,对吧?” 两个州学生被诸葛敬云说的一愣一愣的,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可是”,诸葛敬云话锋一转:“宁州是个好地方,先不说武官,就是县兵里的幕僚和文录都是鲜有空缺。” 说完,诸葛敬云静静的等待着二人的反应,他觉得话说到此,两人该明了其中含义了。 谁知两个学生一脸正色,齐声说道:“大人,我二人更想到野战军中。” “守备军不比野战军好吗?野战军远离城市,条件艰苦,宁州可是个好地方”,诸葛敬云有些失望,不得不一再提示。 “学生一心报效朝廷。” 诸葛敬云心中把这两个学生骂了一通,想当初,为了谋到宁州兵籍处长史一职,他可是费尽心机,花了大把银子。这两个人竟然不想到安逸的州县部队,却要跑去野战军,也罢,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 诸葛敬云表面还是一脸和气:“二位如此忠心报国,本官深感欣慰,你们想去哪个军府?” “学生愿去北府”,范安国率先回答。 “为何?” “自葛茹北蛮作乱,慕c云c安三州失陷,数十万大魏子民被奴役,学生愿披甲执锐,收复大魏河山,护我大魏子民。” “嗯,勇气可嘉”,诸葛敬云点了点头,面露欣慰。 “学生愿至南府,近年来,伪梁首鼠两端,伪宋野心勃勃,集重兵于边境,蠢蠢欲动,实乃大魏之患。”见诸葛敬云望向自己,叫做宇湛的学生答道。 “嗯,也是一片忠心,本官先查阅一下有无空缺。”说完,诸葛敬云从身后书架上拿了两本册子,低头翻阅起来,两个学生毕恭毕敬的等候。 过了许久,诸葛敬云抬起头,叹气道:“各地都没什么空缺,你两人再想想办法吧。” 说完,诸葛敬云对小兵递了个眼色,小兵心领神会,将两位学生带了出去。 从守备司衙门出来,宇湛和范安国对方才那长史的话实在琢磨不透,两人在城内漫无目的溜达了许久,不知不觉已是傍晚,两人走到城内最繁华的东集街。 此时东集街上熙熙攘攘,小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二人寻思着找个路边小店吃饭,这附近有家便宜实惠的面馆,只要几个铜板就有一大碗浇过卤子的面,除了牛肉少了点,切的薄了点,口味倒是没的说,又香又劲道。 忽然,宇湛的肩膀被从后面重重的拍了一下,宇湛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只见一张白白嫩嫩的脸正对着自己。 “老傅!你怎么在这?”宇湛被吓得提起的心放了下来,原来是州学的同学傅志清,这傅志清平日里神出鬼没,在州学里很难看到他。 “傅爷我就来逛逛,看看过路的芸芸众生,你们懂的”。傅志清一脸贼笑,眼神在周围路过的姑娘身上四处游走,配上身上红绿相间的锦衣,猥琐气息迎面而来。 “对了,你们两人怎么在这?投军的事情怎么样了?” 见宇湛和范安国都面露难色,傅志清哈哈一笑:“都还没吃饭吧,走,今天傅爷请客。” 看着桌子上摆的八盘菜,竟然有六盘荤菜,炖牛肉c梅菜扣肉c小鸡蘑菇c清蒸鲈鱼c红烧排骨c烤全鸭。 宇湛满脸惊讶:“我说老傅,这是不是太奢侈了?就咱三点这么多菜,还坐包间。” 范安国没说话,拿着筷子流着口水却不敢下手,心想这香满楼可是高档酒楼,六个菜加上包间费至少得三百个铜板,这傅志清不会耍人吧? 傅志清端起一碗酒,一口喝了一半一脸满足的说道:“老范c湛哥,你们随意吃,不够再点,傅爷我是香满楼的常客,菜不错。你千万不要客气,我们哥三可是这么多年的交情。”说完,傅志清拍了拍腰间,似乎有金属碰撞声,听起来分量很足。 见状,宇湛和范安国打消了心中最后一点疑虑,加上肚子确实也饿了,二人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老范c湛哥,你们投军不顺利?”傅志清不急着动筷子,端着酒碗喝水一般。 范安国和宇湛此时忙着吃饭,两人断断续续说了好久,才让傅志清大概明了事情的经过。 “依傅爷我看,那长史是想要你们表示一番。” “表示一番?”宇湛放下了手中的鸭腿。 “没错”,傅志清笑道:“诸葛长史想要点好处。” 范安国此时也放下筷子,狠狠骂道:“娘的,投个军还这么麻烦,我还是去竹海县的商会算了。宇湛你们老家的县衙不是在招文录吗?你不如回去试试。” “嗯。”宇湛低声答应着,目光却黯淡下来。 傅志清猛灌一口酒:“两位兄弟别急,以你二位的身手,不适合在商会和衙门写字,还是投军合适,说不定哪天就建功立业了,这事包在傅爷我身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戏馆 三个人从香满楼吃晚饭出来,天色已晚。宇湛打算向傅志清告辞,便说:“老傅,我和老范先回州学了,投军的事情还多多有劳。” 傅志清狡猾的一笑:“两位兄弟别急着走,请你们快活去。” “不用不用”,宇湛连连摆手,傅志清可是个青楼常客,他口中的快活不言而喻。 傅志清咯咯一笑,从嘴里蹦出一句话:“请你们去看皮影戏。” 宇湛和范安国都吃了一惊,这不像是傅志清的爱好。 “好了,别磨叽,跟傅爷我走吧。” 皮影戏深受民间喜爱,宇湛小时候在老家广安看过几次,不过都是在露天的,挤在人群后面看不大清楚。在建宁求学期间,也在路边看过几次。 宇湛望向范安国,见范安国眼中也流露出跃跃欲试,便打定主意去看看,只是州府这边的皮影戏好像都是在白天路边上演,这大晚上去哪儿看? 傅志清似乎看出了宇湛的疑惑:“前面的拐弯口永泰街上就有一家皮影戏馆,听说才出了几个剧目,这会应当快开演了,咱们赶紧走吧。” 果然是富家子弟,竟然是去戏馆,那边可是要不少铜板的,但既然傅志清盛情邀请,宇湛也不好拒绝。 永泰街不远,南北走向,离香满楼也就半里远,平时走路慢悠悠的傅志清精神抖索,走的比宇湛还要快,那几碗酒下肚似乎让他充满了活力,简直脱胎换骨。 很快,三人就到了傅志清说的皮影戏馆门口,只见戏馆坐东朝西,门面不大,也就两间,显得有些破旧,门窗泛黄,当中的牌匾上写着“刘三皮影戏馆”六个字,牌匾上不少地方都掉了漆,斑驳不齐。 门外竖着个展板,上面写着今天上演的剧目,一个瘦不拉叽的小厮站在门口使劲吆喝着,“精彩的神魔戏啊!”“马上开演了!”“赶快来看啊!”“一场只要五文钱!” 小厮眼睛骨碌碌的望着街上过往的行人,见宇湛三人走来,小厮满脸谄笑迎了上来:“呦,傅爷又来捧场了,欢迎欢迎。” 傅志清意洋洋的从腰间掏出一大把铜板,砸到小厮伸出的手掌上,嚷着:“三张票,小吃茶水尽好上。”小厮躬着腰把宇湛三人领进屋去。 屋里空间不大,最东面是戏台,下面几排座位,台上已经吹吹打打开演了,几个剪成神魔鬼怪模样的皮影正打得激烈,配音的人一会大吼,一会惨叫,倒也热闹。 台下人不多,稀稀拉拉二十来个,傅志清带着宇湛坐在了第三排靠边的位置。宇湛看了一会,无意间瞄到身旁的傅志清,却见傅志清看的津津有味,直勾勾地盯着前面,小吃都没怎么动。宇湛有些奇怪,傅志清变化还真大,以前从来没听他说喜欢看皮影戏。 等等,似乎有点不对劲,这傅志清虽然盯着前面,但目光并不是对着戏台。宇湛顺势望去,第一排中间坐着个姑娘,正处于傅志清的注目礼下。怪不得傅志清放着中间的空位不坐,非要坐这边上,坐在中间只能看到姑娘的后脑,坐在边上差不多能看到整个侧脸。 宇湛打量了一下,这姑娘一头齐肩乌发,皮肤白皙,穿着白底蓝碎花的上衣,静静的坐在那儿。再一看傅志清,宇湛差点笑出声来,傅志清嘴微张,口水一丝丝从嘴角往下垂,一脸迷离之态。 “老傅,你来看戏还是看人啊?”宇湛抵了抵傅志清,轻声说道。 “啊”,傅志清一副被人从睡梦中叫醒的模样,慌慌张张的说:“湛哥,你说啥呢?什么看人啊,当然是来看戏。” 宇湛也不拆穿,就对着那姑娘坐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傅志清的脸更红了,半天才说:“看戏,看戏,君子看戏不语。” 戏台上连续演了三个剧目,的确个个精彩,观众笑声不断。待到散场,宇湛和范安国起身要走,却被傅志清拉住:“坐会再走,呵呵。” 宇湛一听便知傅志清打的什么主意,但范安国却不知晓内幕,刚要开口细问,却见傅志清正襟危坐,如同和尚打坐,宇湛似笑非笑,也坐着没动,范安国抓了抓后脑,实在弄不明白,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坐着。 那姑娘步伐轻盈的从三人身旁经过,宇湛没有细看,就发现姑娘左手腕上戴着一串金色手链。待姑娘走过,宇湛准备起身,突然听到傅志清低声骂了一句:“他娘的,那小子是谁!” 回头一看,傅志清眼中尽是怒火,正扭头盯着戏馆门口,宇湛才注意到那姑娘正在门口和一个锦衣少年有说有笑,少年斯文秀气,面白唇红,看起来家境很好。 “湛哥,我受不了了,别拦着我,揍他娘的!”傅志清猛地站起身,开始把袖子往上卷,瘦小的身板竟显得有几分狰狞。 “别别,冷静。” 宇湛一把拉住傅志清,却发现傅志清根本没有往前走的意思,原来是装腔作势。 “湛哥,今天要不是你拼命拉着,我早把那小子打成猪头了。”看着姑娘和男孩离去的身影,傅志清狠狠说道,半天没有前进半步。 “没错,主要老傅你太善良了,不忍心欺负那奶油小生,不然以你的功力,何止打成猪头啊,肯定打成浆糊了。”宇湛赶紧应和。傅志清被宇湛安慰两句,脸色稍好,但还是有些不甘。 “什么情况?我怎么没看明白?” 范安国愣愣的想弄明白。 “没事,没事。”傅志清草草答道:“要不老范你们先回去,我还有点事。” “那姑娘谁啊?”宇湛边走边问。 “不认识。”傅志清有气无力的答道。 “什么姑娘?”范安国叫嚷起来,可没人接他的话,弄得范安国又急又气。 “不认识?第一次见?” “前天晚上在这戏馆也看到一次,后来一不留神她先走了,这两天我没事就来看戏,今天果然又遇着了。” “你们两个鸟人嘀嘀咕咕些啥?”范安国急得直挠头。 傅志清依旧没理会范安国,站在街头四处张望,念叨:“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你还要不要脸?就你也能叫君子?”范安国差点喊出声来。 “不管我是不是君子,就算我是小人也有追求爱情的权利”,说完,傅志清撒腿就向北面跑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瑞丰 傅志清疾步如飞,宇湛和范安国只好紧追过去,傅志清晚饭时喝了不少酒,现在又正在气头,万一出点事可怎么办。 两人不一会就追上了傅志清,只见傅志清步伐鬼鬼祟祟,一副做贼的模样,待到跟前,才发现前面不远处便是刚才那姑娘和少年。 “我说老傅,你这是干啥?打算追上去表白吗?” “嘘”傅志清压低声音:“湛哥你这话也太损了,傅爷我可是正经人,。就是想看看她是哪家闺女,回头让我爹找人来打听是否许配人家。” “老傅你想”范安国凑过脑袋。 “嘘”傅志清毫不客气的打断了范安国。 姑娘和少年走的并不快,三人不一会就和姑娘只差十几步地,这时傅志清陡然停下,拉着宇湛和范安国小声道:“停停停!太近了,拉开点距离跟着。” 三人在夜色和行人的掩护下保持着若即若离,一路走到城北的白河街,白河街两边都是当铺c商会c钱庄,在一大排门朝南的朱漆二层楼前,姑娘和少年进了屋去。这楼上有块又宽又大牌匾,上面写了四个字,但天色太暗,三人站在路对面看不清楚。 宇湛看着傅志清的模样,回想着姑娘的清新脱俗,怎么看都不般配,又不好打击傅志清,在心里琢磨了一下说道:“老傅你看人家也到家了,咱们回去吧。” 不料傅志清摇了摇头,语气坚定:“湛哥,我们都是读书人,你不知道行百里者半九十吗?” 没等宇湛反应过来,傅志清斩钉截铁般说道:“来都来了,我要过去一探究竟。” “未免太唐突了吧?”宇湛记得傅志清之前好像并不是这么说的,似乎是请他爹找人来打听打听。 傅志清将衣服摆角一理:“湛哥无需多虑,以傅爷我的姿色和人品,只要她还没嫁人,就逃脱不了我的手掌心。” 宇湛很难将姿色c人品和傅志清联系到一起,非要关联的话那就是没姿色c没人品。不过对于从未经历过恋情的宇湛来说,傅志清有两个优势,有钱c脸皮厚,或许有成功的可能。 在宇湛思考的同时,傅志清已经大步向路北迈去,将宇湛和范安国留在路南,宇湛只好在心里默默的祝福着傅志清。 在宇湛的注视中,傅志清刚走到路北,在屋檐下略一停顿,便转身快步返回,与此同时,屋内走出四个身影,似乎是店里的伙计,跟着傅志清的脚步向路南走来。 傅志清回到宇湛身边,哆哆嗦嗦道:“湛哥,你说的对,人家名花有主,君子要成人之美,咱们c咱们赶紧走吧。” 奇怪,傅志清怎么突然泄了气?难道他被区区几个伙计吓住?晚饭时还信誓旦旦他家在建宁黑白两道通吃,投军一事手到擒来,现在几个店伙计就让他认怂了?投军一事能否办成变得可疑起来。宇湛想到此,十分不放心的问:“老傅?这么轻易就放手?” “这家店是瑞丰商会”,傅志清说完便朝范安国身后一躲。 “瑞丰商会!” 宇湛心里咯噔一声,瞬间想通为何傅志清会泄了气,瑞丰商会可是定国公c北府柱国何腾家开的,分店遍布大魏各州,经营丝绸大米茶叶等各种货物,最关键的是旗下还有大名鼎鼎的瑞丰票号。傅志清家再牛,最多就是在建宁县里数得上号,跟瑞丰商会根本无法相比。 “喂!你们几个!”一声大喝突然想起,把宇湛从遐想中拉回到现实。 四个身影已经走到了宇湛三人面前,分散开隐隐站成一个弧形,将三人半包围住。 喊话之人二十多岁,正对着范安国,穿着黑色短衫,露出粗壮的胳膊,剃着短发,满脸凶气,两颊隐隐各有一道刀疤。另三人也都是年轻人,个个龙行虎步,十分精壮,根本不像是店里的伙计。 宇湛暗暗叫苦:看来这姑娘和少年来头不小,是瑞丰商会的人。自诩情场高手的傅志清这回是捅了大篓子,最关键是自己要是被抓住扭送到衙门,安插个猥亵妇女的罪名就糟糕了,去投军可得身家清白。 就在这时,却听到范安国不服气的说了一句:“娘的!喊个什么?”话音刚落,范安国一声大吼,就朝黑衣男子扑去,两人体格相仿,宇湛心里一边连呼范安国莽撞,一边却也希望范安国将黑衣男子打倒。 谁料黑衣男子轻轻一侧身,伸手便擒住了范安国的胳膊,接着腿一扫,范安国重重的摔倒在地直哼哼。 好家伙!范安国可是摔跤高手,竟然一个照面就被黑衣男子放倒,宇湛不禁感到一阵寒意。 见范安国倒地,另三人开始向宇湛c傅志清围来。 “快跑!”傅志清大叫起来,和宇湛反应出奇的一致,两人撒腿就跑,身后三人紧追不舍。 宇湛人多年来一直踢蹴鞠,很快跑出上百步,听得身后脚步声被自己越拉越远,心中一阵窃喜,突然转念想到:傅志清的脚步声呢? “救命啊!”傅志清撕心裂肺的呼喊恰好响起,宇湛放慢脚步扭头回看,发现寻不到傅志清的身影,而自己身后,两人正快步追来。 向路人求救?宇湛闪过这个念头,但转瞬即息,街上的路人原本就不多,现在看到有人打架追逐纷纷避让,再说路人不知情况,谁会施手相助? 丢下傅志清和范安国自己一口气跑下去,应当能甩掉追兵,但范安国和自己是铁杆兄弟,傅志清也是多年的同学,今天刚请自己吃了一顿大餐,还答应帮自己疏通关系投军,不管真假至少他有这个热心肠。 可是怎么救他们二人呢?现在瑞丰商会人多势众又武艺高强,根本打不过。 这时宇湛瞥见路边有一家酒肆,开着门亮着烛火,于是冲进店内,对着正在抹桌子打扫卫生的小二喊道:“有扫帚吗?” 小二满脸惊异,朝墙角指了指,宇湛跑到墙角,在的注视下拿起竹柄的扫帚,一脚将扫帚头踩断,拿个竹柄一阵风的跑了出去,留给目瞪口呆的小二一句话:“多谢!” 刚出酒肆,追来的两人就一前一后到了面前,见宇湛迎面跑来,两人还以为宇湛被追的昏了头跑错方向,前面一人握拳便朝宇湛脸上挥来。 宇湛猛地将竹柄从身侧抡起,在空中划过一个半圆,对着来人一个正面斩,正中头顶,来人一声没吭的栽倒在地,宇湛虽然收了力,心里还是一阵紧张,生怕下手重了把人打死。 “你这歹人,竟敢持械伤人。” 另一人见同伴倒下,停下脚步和宇湛对峙,厉声喝到,却迟疑不敢上前。 宇湛心急如焚,率先进攻,将竹柄平举,对着对方面门直刺过去。 对方反应倒是迅速,正准备向侧面躲闪,宇湛棍锋突转,向他腰间斜扫过去,一棍就把对方打趴在地,动弹不得。 击倒了两个追兵,宇湛快步向傅志清惨叫迭起处奔去,正骑在傅志清身上痛打的那人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宇湛一竹柄撩翻。 宇湛看了看傅志清,似乎伤的不轻,躺在地上哎呦哎呦的叫个不停,,宇湛弯腰摸了摸傅志清鼻子,气还很足,便起身继续向前跑去。刚跑了十几步,前方一个身影挡在路上,宇湛定睛一看,正是那将范安国撂倒的黑衣男子。 黑衣男子肃立在宇湛五步距离,他方才一招击倒范安国对宇湛的的冲击实在太大,让宇湛不敢轻易进攻,而是把棍斜举在面前,保持着可攻可守的姿势。 宇湛感到一阵喘不过气的压抑,黑衣男子虽然看似浑身破绽,但却更让宇湛感到高深莫测。渐渐的,宇湛的呼吸凌乱起来,手臂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黑衣男子浑身散发着肃杀之气,虽然看不清他的眼睛,但宇湛感觉到对方的目光如利刃般将自己刺穿,着实让人心慌,宇湛很想低下头以避开那强大的气场,却想到若自己低头,气势上就输了三分,于是深吸一口气,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恐惧。 两个人就这样对峙着,忽然,黑衣男子猛地动了,快的让人看不清,就在一刹那间,已经逼近了宇湛面前,来不及考虑,宇湛完全出乎本能的后撤一步,拉开距离,同时将竹柄压低,从右向左掠向黑衣男子腿部。 “砰!” 竹柄碎裂。 黑衣男子偏离了原本的攻击路线,捂着腿跪坐在地面,一言不发。 宇湛手腕被震得几乎难以动弹,刚才那一击如同打在磐石上。 “何人喧哗!”“竟敢当街斗殴!” 一队衙役举着火把出现了,火把将昏暗的街道照亮,众衙役纷纷亮出腰刀和棍棒,将宇湛和黑衣男子围在中间,领头一人留着大胡须,长刀出鞘喝道:“尔等何人!还不束手就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州学 “官爷,在下几人是瑞丰商会的伙计。”黑衣男子缓缓站起身:“此歹人乃浪荡子,当街猥亵民女,我等实在看不过去,好言相劝,却被歹人持械所伤。” 此前被宇湛击倒的三人也先后赶来,捂着头或肚子,开始对官差告状: “大人您看,在下头上血流不止,便是这歹人所伤。” “在下腹中绞痛难忍,恐怕时日无多,还请大人主持公道。” “你可有话要讲?” 大胡子看向宇湛,语气非常不好。 宇湛想要出口为自己辩护,却发现无话可说,事实就是他们三个跟踪人家姑娘,被人发现后又是范安国先动的手,于情于理都对自己这方不利。 见宇湛默不作声,却还把半截竹竿拿在手里,大胡子震怒道:“大胆贼子,还想顽抗吗!来人,拿下!” 说罢,三个衙役手拿铁尺和腰刀,上前一步,将宇湛围在中央,杀气腾腾,摆出随时都要扑上来的架势,对着宇湛大喝:“还不跪下!” “几位官爷,我等都是州学生,可以见县官不跪,着实不敢辱没朝廷的功名。” 一个略显嘶哑的声音传来。 “老傅?”宇湛借助火把的灯光,模糊的看到一人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走到近前果然是老傅,只是脸部被揍得变了形。 大胡子上前拦住傅志清:“来者何人?公差办案,莫要阻挠。” 傅志清凑到大胡子面前,拱了拱手,嘀咕起来,声音极低,宇湛断断续续听到:“在下志清,傅德之孙c傅波。” 大胡子愣了一下,伸手从身旁衙役手中夺过火把,凑到傅志清面前,似乎想看个仔细。 “官爷,这么恶毒的歹人可要严惩啊。” 瑞丰商会的几人见大胡子似乎有所迟疑,连忙嚷了起来。 “你们几位真是瑞丰商会的?”大胡子回过头,审视着四个男子,语气中有些疑问。 黑衣男子把手伸进怀里,掏出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捧在手心,大胡子示意一个衙役拿过来。 大胡子看了一眼,脸色一怔,让衙役把东西还回去,正气凛然道:“诸位放心,一定严办这几个歹人。” “对了,几位放心,外面风大,注意保暖,先请回吧。”大胡子又一副关切的语气。 随后语气一变,喝道:“来人,把这两个歹人带走!” 几个衙役大步冲上去准备押人,一看手下若下山猛虎,大胡子连忙喊起来:“你们几个手脚都轻点,这两个歹人可是恶毒奸诈的很,回头赖着咱们打的他们,可说不清楚。” 宇湛听出来大胡子话里有话,便扔下竹竿,顺从的被两个衙役扶着离开,想到范安国还不知生死,便张口说道:“还有一个” “嚷嚷个球!到衙门有你说话的时候”大胡子呵斥起来。 走了一段,大胡子让人回去观察了一下,确定瑞丰商会几个人的确走了,连忙对着傅志清弯腰陪着笑脸:“傅小爷,刚才迫不得已,多有得罪,还请海涵。” 几个衙役看得一愣一愣,大胡子回头嚷道:“你们还愣着干啥!快送两位小爷去看郎中。” “对了,这位小爷刚才想说什么?” 大胡子想到宇湛似乎有话要说。 “官爷,我们还有一个人,不知是否无恙。” “怎么不早说,你们两个快回去寻”,大胡子连忙指挥两个衙役回去寻找范安国。 三个人从郎中那上完药已是深夜,大胡子亲自将傅志清护送回家,又派了两个衙役将宇湛c范安国送去州学。临走时傅志清叮嘱宇湛c范安国一定不要想着报仇,此事到此结束。宇湛自然晓得其中利害,倒是范安国,似乎被摔得还没清醒,老是念叨:“此仇不报非君子”。 回到州学,谢过两位衙役,宇湛架着范安国往宿舍走去,州学并不大,宿舍就几排瓦房,供州学生们居住。 到了宿舍门口,只见门缝里透着昏暗的烛光,看来陆星河又在伏案苦读。上个月陆星河通过了太学的初试,最近一直在为复试做准备,几乎每天熬到半夜,甚至彻夜不眠。 宇湛推开门,看到陆星河正在书桌前佝偻着身体,面前放着厚厚的一摞书。 听到有人进来,陆星河半天才抬起头,注意到范安国脸上似乎有些青紫,衣服上满是泥垢。 “老范怎么了?”陆星河冷冷的问。 “老范他被”,宇湛刚要如实相告,范安国就插话打断了:“哦,刚才路上摔了,不碍事,不碍事。” 陆星河用极为不信任的目光看了看两人,随后继续低头看书,不再和二人说话。 虽然住在一起三年,但出身静冈读书世家的陆星河一向专心读书,和宇湛c范安国很少来往,对傅志清之流则是压根不搭理。 陆星河曾经公开评价傅志清:“登徒浪子,有辱学风。” 对此,傅志清不屑一顾:“狗屁不通。” 范安国很快就睡着了,倒是宇湛,虽然疲惫,却心烦意乱睡不着,想着自己的未来,感到一阵迷茫。 这年头,州学生无非几种出路,考太学c考吏员c去商会c考乡学或县学的教员c投军,或者回家。 家人当然希望宇湛去考太学,将来做官出人头地,但今年的太学初试宇湛没有通过,下一次还要再等一年,不过宇湛不抱什么希望,太学生可谓凤毛麟角,百里挑一,考到最大年限三十岁依然落选的比比皆是。 至于考吏员,不少官员都是州学毕业后先做吏员,然后通过各种途径获得拔擢。但宇湛家几代平民,官场没有一点人脉根基,去做吏员很可能干到老也无法跻身官员之列,哪怕是最小的九品小官。 翻来覆去,宇湛还是觉得投军最适合自己,如今大魏北有唐国袭扰c南有宋国威胁。北线小的边境摩擦时有发生,南线虽暂时平静,但宋国近年来不断增强边境军力,大魏朝野皆知,隐隐有山雨欲来之势,正是大丈夫投笔从戎,建功立业之际。 进了野战军,虽说起初只是文录或者幕僚,但上了战场可不分文人武夫。凭借自己的刀法,只要奋勇杀敌,立功提拔是迟早的事。 想到此,宇湛对傅志清更加寄予希望,傅志清报上家族名号就能让衙役放水,背景的确非同小可,但愿傅志清尽早帮忙疏通关系。 不知不觉中,宇湛睡着了,梦到自己未能成功投军,难过的蹲在街道上哭泣,却被一群手持棍棒的流氓追赶,自己拼命逃跑却跑不快,流氓追上来又变成几条凶猛的恶犬,朝自己扑了过来,露出尖利的獠牙 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宇湛浑身是汗,看了看四周,天色才刚刚发白,模模糊糊是在宿舍里,原来是做噩梦,宇湛叹了口气,又沉沉睡去。 “宇湛,有人找你!” 一直睡到中午,宇湛被隔壁宿舍的一个同学喊醒,同学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宇湛:“你是不是惹什么事了?” 宇湛心头一怔:莫非瑞丰商会找上门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傅家 宇湛想向报信的同学确认来人的身份,但同学说刚才只是恰好经过州学大门,见三个浑身刺青的短发男子指名道姓的要找宇湛c范安国,便赶紧跑过来报信,其余并不知情。 针对同学提供的宝贵情报,宇湛再三表示感谢,随即和范安国商量起来。两人都推测来者是瑞丰商会的人,宇湛记得分外清楚,当时傅志清喊了句州学生见县官不拜,暴露了几人的身份。宇湛正低头思索如何应对,猛一抬头却发现范安国不见了。 正疑惑间,宿舍门口嘈杂起来,似乎有范安国的呼喊,宇湛出门一看,只见范安国站在院内,面前站着十多个同学。范安国脸涨的通红:“咱们州学生平素忠厚老实,如今被人欺负到家门口,指着鼻梁骂我们辱没祖宗,兄弟们你们说该怎么办!” “不能认怂!” “兔子急了也踹鹰!” “他们要是敢动手,今个咱让他们不知怎么死的。” “打死他们?” 一时间群情激愤。 只见范安国手臂一挥,带头朝大门方向跑去,十多个同学紧随其后,虽然大多文弱不堪,但人多势众,看起来颇有几分气势。 宇湛暗暗叫苦,没想到范安国蛊惑人心真有一套,也不知他是如何把这些读书人鼓动起来,或者说是蒙蔽住的,个个都不要命一般。宇湛只好追着大队人马,试图能把大家劝阻下来。 范安国一行人急匆匆跑到州学的门口,路上又挟裹了几个路过的同学,二十多人杀到门前,只见看门的两个老头正紧张兮兮的拦着三个男子,说什么也不让进来,旁边有不少人在看热闹。 范安国一马当先,跃出阵前,率先叫阵:“老子就是范安国,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一个年纪稍长,看起来不是那么凶相毕露的男子迎上前来,自称刘宝,奉傅志清之托前来:“我家少爷偶感风寒,让在下前来接两位公子议事。” 范安国怅然若失,热情被浇灭了一般。 “这什么啊?” “戏弄大伙吗?” “无聊透顶!” 众人一片嫌弃,纷纷抚袖离去。 范安国急得满脸通红:“诸位别走啊,听我解释呀。” “老范,没事吧?”宇湛追了过来,见众人轰然散去,感到不解,便走到范安国旁边询问。 范安国指了指对面的刘宝,语气尴尬:“说是傅志清让他过来传话,找咱们去议事的。” “可有凭证?”宇湛很难将这位江湖人物与傅志清联系到一起。 刘宝见状,连忙递上了一张纸条,字写的歪歪扭扭,的确是傅志清的笔迹。 几人出了州学,向城南走去,刘宝在前面带路,不走大路,尽走小道,走了许久,踏着青石板铺的小径,七拐八绕穿过几个巷子后,到了一个不起眼的院子外。刘宝喊了两下,大门开了一条缝,几人从门缝里侧身进了院子。 院内站着几个男子,身穿深色窄衣,几人见到刘宝,恭敬的叫了声:“刘爷”。 “汪!汪!” 一只体型硕大c腿粗腰圆的大狗大声突然出现在宇湛面前,露出满口锋利獠牙,猩红色的眼睛恶狠狠的盯着宇湛,一副要扑过来将人撕碎的架势。 宇湛面露惧意,吓得连退几步,刘宝哈哈大笑:“狗被栓起来的,不碍事。” 说完,刘宝走到大狗面前,大狗立即收起凶巴巴的嘴脸,温顺的蹲下让刘宝挠它脖子。宇湛退到十步之外,发现这狗嘴巴宽阔,耳朵又肥又大,按宇湛的审美观,不是一条好看的狗。 “这是什么狗?似乎很少见。”宇湛好奇的问。 “宇公子好眼力。” 刘宝说话极为圆润,不动声色的夸奖了宇湛一下:“这是希兰的格雷犬,别人送给我家老爷的,整个建宁也不超过十条。”刘宝说完站起身,大狗一个劲的朝他腿上蹭,样子十分谄媚。 到了正屋门口,里面一阵嘈杂,刘宝打开门,对宇湛c范安国做了个请的姿势。 进了门,宇湛惊讶的发现屋内摆着十几张桌子,人头攒动,吆五喝六,热闹非凡,到处是摇骰子c码牌c铜板碰撞的声音,原来是个赌场。 宇湛小心翼翼的跟着刘宝在赌徒间穿行,生怕碰到哪个赌徒惹来麻烦。空气中弥漫的烟草味道让宇湛有些反胃,刘宝怎么带自己到这种地方? 穿过正屋,到了后院,偏屋内隐约传来牌具的声响,刘宝主动介绍道:“这些都是雅间,二位公子若有空不妨前来玩玩,有丽人相陪。” “多谢好意,在下心领了。”宇湛婉拒道,倒是范安国四处张望,似有所盼,呵呵傻笑着。 进了后屋,刘宝将二人引进一间书房内,铺着羊毛地毯,屋内有个巨大的朱漆屏风,上面绘着几幅画,宇湛并没有细看,因为早有人在屏风前等候,是一位个头不高的瘦削男子。 “两位公子,这是我家老爷。”刘宝介绍道。 “晚辈宇湛拜见伯父大人。” “晚辈范安国拜见伯父大人。” “二位公子无须多礼”,傅波招呼两人坐下,泡了两杯清茶递给宇湛和傅志清,见两人起身推辞,傅波说道:“二位公子和犬子同窗多年,又是莫逆之交,千万不要见外。” 宇湛c范安国这才接下热气腾腾的茶水。 “昨晚的事情感谢二位出手相助,志清过于贪玩,二位今后多多相劝。” “哪里,伯父大人严重了,倒是晚辈处置不当,让令郎回头过来相助,却暴露了州学生的身份,怕是会召开麻烦。”宇湛说出了自己的担忧,这建宁城虽大,但州学只有一个。 见宇湛说完面露忧虑,傅波微微一笑:“二位尽可放心,我弟弟是县衙刑房的主薄,瑞丰商会似乎未打算计较此事。另外,两位投军一事,包在我身上,不必担心。” 傅志清得罪瑞丰商会之事,傅波当然很上心,昨夜就派人通过各种渠道四处打探,但那些在瑞丰商会干活的本地人,根本不知此事,而且从弟弟傅涛那反馈的消息,瑞丰商会也未去县衙查听。至于是否有个姑娘,更是难以打探,一提到此,瑞丰商会的伙计个个紧闭牙关,一脸警惕。瑞丰商会缄口不提,说明该姑娘身份极为重要,瑞丰商会不愿意暴露,既然如此,傅波得出了瑞丰商会应当不打算计较此事的结论。 但瑞丰商会毕竟是北府何家所开,势力之大根本不是傅家所能抗衡的,稍有不慎,不仅仅是性命的问题。为了保险,傅波还是连夜安排人带傅志清出城,避避风头再说。 傅波将自己的分析对宇湛c范安国如实相告,当然,没有提及安排傅志清躲避一事。 刑房主薄虽然只是八品小官,但在寻常百姓看来,已经是大人物了,宇湛恍然大悟,怪不得昨晚那几个衙役那么客气。 “听说二位公子文武双全?” 宇湛不敢托大:“学过一些刀法” 范安国也谦虚道:“只是对摔跤有些爱好。” “不知都是何门何派?” “晚辈习练的是玄道流刀法,师承蒋国毅。” “晚辈师承长山杨七,长山快跤,” 傅波对此很有兴趣,指着屏风说道:“二位可能看懂其中故事?” 屏风分为四扇,宇湛仔细观看起来,第一扇绘着一个体格健壮的男子跪在一面战旗下,另一人在他面上刺字。第二扇绘着该男子手持长枪,策马奔腾。第三扇是该男子挥舞长枪,在战场作战。第四扇则充满悲凉,秋风落叶下,荒原上一个坟塚,旁边孤零零的插着长枪。 “晚辈不知。”宇湛思索了一番,未能将这几幅画与自己所知联系起来,范安国也摇头,表示并不知晓。 接下来,傅波开始讲述起这屏风上的故事。 数百年前,林氏宋朝末年,名将柴朔光,武艺高强,尤其擅长枪法,他率领的柴家军多次利用枪阵击退风州骑兵。后柴朔光被奸佞诬陷,蒙冤下狱而死。 柴家军中有一位叫傅定山的部将,跟随柴朔光多年,深得其信任,柴朔光临死前,将三岁幼子托付给傅定山。傅定山携柴朔光的幼子逃回老家,娶妻生子,柴朔光的幼子亦改随傅姓。 “这屏风上绘的正是我族之先祖,柴公讳朔光。”傅波一脸正色,接着讲道:“画上之长枪,乃先祖戎马一生使用,名为暗夜枪,后流落民间,已不知所踪。” “至于先祖所创枪法,傅定山得其真传,后宁朝建立,禁止民间习武。傅定山怕惹来杀身之祸,都在半夜里起来偷偷教予诸子,此后柴家枪在建宁傅氏中世代相传。” 既是忠烈之后,又是武术世家,听傅波讲完,傅志清的形象在宇湛c范安国心中端正了不少。 之后,傅波又随便和宇湛两人聊了聊,便以还有事务要忙,让刘宝将两人送出门去。 待刘宝回来,傅波张口道:“你觉得这两人如何?” 刘宝:“稀疏平常,不是特别的人物。” “如果取舍一人呢?” “在下愚见,范安国行事浮躁,一武夫而已,宇湛略显文弱,二者估计都难有大成,可随意取舍。” “嗯”,傅波认真考虑起来。 既然傅志清开口答应了人家,就不能让儿子失信于人,就帮这两人一回吧。 “你速去恩公府上一趟,把这两人安排一下。” “是”,刘宝领命而去。 刘宝走后,傅波望着面前的屏风,遐想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分飞 “柴朔光究竟何人?《宋史》中有提及过吗?” 回州学路上,范安国小声询问宇湛,一脸茫然。 宇湛努力回忆了许久,终于想起还是多年前在广安县学求学期间,某一天在逛地摊文学时,看了一本叫做《西宋忠烈传》的书,里面有所记录: 林氏宋朝在风州铁骑的攻击下,仅仅两年便覆灭,一些不甘心被异族统治的官兵拥立皇族藩王林炜在西南地区建立西宋,继续抗击风州人,共坚持不到十年时间。 柴朔光并非西宋官兵,而是民间义士,风州人灭宋后,他组织了一支百人规模的义军前往西南投奔西宋,被编入另一支更大规模的义军旗下。 风州人建立的宁朝不断派出大军围剿西宋,对于西宋来说,战争艰苦卓绝,而义军更是苦苦支撑,西宋小朝廷缺少钱粮,义军长期得不到朝廷的粮饷,逐渐有不少义军自行解散,甚至投降宁朝。 柴朔光坚持了整整七年,被朝廷授予忠勇将军封号,但局势一天天恶化,最终西宋仅剩惠州西部数县地盘。即便如此,西宋小朝廷依然内讧不断,林炜死后,竟然出现了两派拥立的两个皇帝。 大敌当前,两派却调集人马互相厮杀,柴朔光正是死于这次内战中,此后不到半年,西宋灭亡。 “怪不得我从未听过,我说我熟读史书,怎么没有任何印象。”范安国听得入神,长叹一句:“能和风州铁骑打上七年,也确实是不得了的猛将啊。” 当年一千风州铁骑横扫天下的雄姿,仍让后世畏惧。 “柴朔光将军对战的并非风州铁骑本身,而是是洛族人组成的仆从军。”宇湛纠正了一下。 “那也是勇武过人,可惜最后死于自己人手里,唉” “是啊,西宋若不是忙于内斗,或许是另一番局面。” 两个人感慨了一番,范安国又问:“傅老爷说的和你怎么有些出入?” 宇湛微微一笑:“或许我看的书记载错了。”心里却认为傅波所言为了炫耀,不过世风如此,大家都喜欢吹嘘自己的祖先如何风光,家世如何显赫,也属正常。 两人回到州学,在宿舍碰到了正在收拾行囊的陆星河,陆星河蓬头垢面,胡子拉扎,身上一股酸臭味,眼中尽是血丝。 “陆兄你这是?”宇湛隐隐猜到了是什么。 “去洛京,太学复试。” “何时动身?” “”明早。” 虽然这几年来陆星河自恃清高,平日里与宇湛c范安国交情一般,但毕竟在一起同窗三年,所以当宇湛c范安国提出晚上为其送行时,陆星河没有推辞。 当晚,三人在州学门外的小饭馆炒了几个小菜,买了瓶劣质黄酒,作为给陆星河的送行酒。 “陆兄,祝你旗开得胜!”范安国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多谢。”陆星河毫不示弱,同样一口喝光。 “陆兄,以后别忘了兄弟。”不等宇湛端杯,范安国又一饮而尽。 “平日里对二位说话不周,还请包涵。”陆星河站起身来,真诚的说道:“今后无论何时何地,二位都是我的兄弟。” 宇湛c范安国也站起身来,端起酒杯,“苟富贵勿相忘。”三人齐声说道,同时喝光了杯中酒。 三人都说的动容,酒一杯接一杯,很快又要了一瓶黄酒。宇湛平时不爱喝酒,但触景生情,不知喝了多少,还没吃完就晕晕乎乎,头重脚轻。最后被范安国与陆星河架回宿舍,扔在床上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当晚,宇湛做了个梦,梦到了又在皮影戏馆看戏,只不过身旁不是傅志清,而是那穿着蓝碎花衣衫的姑娘 第二天清早,宁州州学大门外,密密麻麻站了数百人,州学的师生悉数到场,还有不少建宁的缙绅商人,共同欢送前往洛京参加太学复试的几名州学生。 这几名州学生一旦考中太学,两年后通过殿试就是天子门生,下放为官起步都是八品,如果殿试表现优异,直接任命为六品县令也不是没有的事情。对于这样极具潜力的青年才俊,无论是州学本身,还是社会各界人士,都是想好好笼络的。 州学的教谕对几位赶考的学生说了些勉励的话,其中重点提到当朝一品大员,中书省平章事江大人当年也在宁州州学求学,希望各位以江大人在榜样。 随后陆星河几人上了城中缙绅出资雇佣的马车,在一片告别声中,马车开始驶离。 马车离州学越来越远,忽然间,陆星河听到了宇湛和范安国的声音,探出头向后望去,只见七c八个州学生正跟在马车后面跑的气喘吁吁,宇湛c范安国两人跑在最前头,边跑边喊:“陆兄保重,一路顺风。” 陆星河忍不住流下泪来,喊道:“后会有期”。这一刻,陆星河不知道自己是悲伤,还是留恋。 马车很快驶出城,在宽阔的官道上一路西行 六月十三早上,陆星河离开后第二天,就有守备司衙门的士兵到州学找宇湛c范安国,通知两人去守备司衙门。 到了城北守备司衙门,依旧是诸葛敬云接待,这次诸葛敬云一脸笑意:“二位,上次的名册老旧,没有更新,这是兵部才送来的。” 说完,诸葛敬云拿过两本名册,对宇湛c范安国晃了晃,宇湛觉得似乎还是上次那两本。 “本官经过仔细翻阅,发现还有几个空缺。”诸葛敬云拿过纸笔,写了几个地方让宇湛c范安国选择。 魏国的军队分为中央军c地方军c边防军三个体系,中央军又分成禁军和野战军。野战军划为北c西c南三个军府,军府主官柱国,每个军府辖五个军团,编制一万五千人的兵力。 诸葛敬云给二人各两个选择,范安国可以选择去北府的蝰蛇军团或奔狼军团,宇湛可以选择去南府的野牛军团或黑熊军团,职务都是营级的幕僚。 范安国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奔狼军团,这也难怪,奔狼军团是赫赫有名的天下强军,一直作为北府的战略机动部队。而宇湛则选择了驻扎在雍州南部,离宋国最近的野牛军团。 之后就是办理各种手续,直到将近中午才办好,两人谢过诸葛敬云后返回州学。 “老范你去北府不怕被认出来吗?那可是瑞丰商会的大本营。” “我范安国才不怕,天下这么大,谁能认出我来,哈哈。”范安国毫不在意的笑了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刀术 根据守备司的安排,宇湛c范安国要在六月二十五日前赶到各自的部队报到,算起来只剩十二天,时间非常紧迫。从守备司回到州学,范安国匆匆办理了结业手续,当天就雇了驴车离去,说是先回老家待几天,之后就要直奔北府。 “宇湛,你当真要过两天再走?”范安国背着行囊,一只脚踏上驴车。 “嗯”。 “就此别过,记得写信常联系。”范安国抱了抱拳,登上了敞篷驴车。 目送范安国坐着咯吱咯吱的驴车渐行渐远,宇湛心头说不出的惆怅,这位性情火爆却又重情义的汉子,是自己州学最好的朋友,这一别,不知何时再相见。 宇湛之所以留下,是因为他有一场刀术比赛,迎战一位宿敌。 玄道流刀术馆座落在建宁城西一处不起眼的民宅里,周围密密麻麻都是民居,一眼望去,清一色白墙黑瓦。 三年前的初秋,宇湛从老家广安来到建宁读州学,一次逛街时偶然发现了玄道流刀术馆。此前,宇湛在广安县学习了三年的正心流刀术,带着对刀术的浓厚兴趣,宇湛踏进了这家刀术馆的大门。 经过观摩和体验,宇湛发现和以练习单手短刀c强调防御的正心流刀术不同,玄道流以练习双手长刀为主,攻守兼备。宇湛深深喜欢上了这种凌厉的刀术,当天就交了学费,拜馆主蒋国毅为师,成为玄道流刀术馆的弟子。 建宁文风盛行,玄道流刀术馆生意一直不大好,近年来一直只有二十个左右学生。蒋馆主上午在外面打零工,下午才在刀术馆教学生,日子过的拮据。有不少亲朋劝他关门,但蒋国:毅死活不答应,坚持说不能让传承上百年的玄道流刀术馆招牌断送在他手中。 除了民间不爱习武的因素,同城的烈风流刀术馆也导致玄道流刀术馆生意不振。 五年前,在庆州学艺多年的叶雷返回建宁,开设了烈风流剑术馆,之后大肆宣传烈风流刀术威猛实用,并公开宣称玄道流刀术误人子弟,不堪一击。 叶雷的举动对已经开了十多年刀术馆的蒋国毅构成了严重威胁,生源锐减。忍无可忍,蒋国毅开始了反击,强调叶雷学艺不精,欺名盗世,而自己是名门正派嫡传弟子,成功拉回了一部分学生。 双方的竞争愈演愈烈,从起初的互相诋毁武艺,蔓延谩骂谣言人格c人品。经过两年的斗争,双方都濒临关门倒闭。终于,双方意识到靠嘴皮子只会两败俱伤,于是决定用堂堂正正的方式竞争,以证明优劣。双方约定,每年六月,两个刀术馆轮流作为主场,按年龄派出五名选手进行比赛。 这一年的比赛定于六月十五日,在玄道流刀术馆举行。 一大早,宇湛拎着一瓶静冈县产的花雕酒,来到了玄道流刀术馆。 看到挂在门口,从上到下写着“建宁玄道流刀术馆”的木牌,斑斑驳驳的裂纹由上至下,宇湛有恍惚,三年前,自己第一次来的时候木牌似乎就这么破旧了。 进了院子,踏上碎石铺的小径,一种亲切感扑面而来,院子里收拾的很干净,还摆了不少花草,但宇湛认不出几种。小径连着大门和正屋,正屋就是练习刀术的道场,宇湛在门口脱了鞋子,进到铺着草席的道场。 道场里一排兵器架映入眼帘,摆满了木刀c竹刀。因为今天要比赛,蒋国毅没有出去打零工,而是正和几个弟子在打扫道场。 见宇湛进来,蒋馆主显得很惊喜,走过来拍了拍宇湛的肩膀:“好久不见,还以为你忘了今天的比赛,投军的事情怎么样了?” 宇湛有点不好意思:“师父,投军的事情昨日刚忙完,是到雍州野牛军团当幕僚,下午就要动身,今天过来看看您。”说完宇湛把酒递了过去。 又矮又壮的蒋馆主看到酒瓶上贴着静冈花雕几个字,嘴一张笑了,一边说着真是太客气了,一边两手伸过来把酒瓶子捧了过去,抱着酒瓶直往外走:“你先换下道服,为师马上回来。” 宇湛刚换上道服拿起竹刀,蒋馆主回来了:“酒真不错,入口绵软,后劲无穷。” “今天你对战杨潇,来,练习一下” 蒋馆主让宇湛穿上头盔和护具,带着宇湛对练了几招,对练的时候宇湛闻到一股酒味,看来蒋馆主刚刚忍不住喝了两口。打了几下,蒋馆主又去指导另外几个今天出战的徒弟,蒋国毅对待徒弟十分和气,毕竟在刀术馆学武的大多是家境殷实子弟。 陆陆续续又有十来个徒弟到来,见人基本上到齐了,蒋馆主来了兴致,召集大家喊了几句口号:“玄道必胜!”“烈风必败!”整齐的呐喊声颇有些气势。 随后蒋国毅让众人穿上护具,陪同今日出战的五人对练,宇湛轻易地击败了两个人,几下就把竹刀砍在对方的头盔上。 很快,烈风流刀术馆的人来了,馆主叶雷带头踏入馆中,身后十余人鱼贯而入。其中一人身着白衣,紧跟叶雷身后,进了道场,斜看了宇湛一眼,正是宇湛的老对手杨潇。 宇湛已经和杨潇交战两次,两次都被杨潇击败。为了报仇雪恨,自去年战败后,宇湛开始了艰苦的强化训练,甚至春节都是在刀术馆度过,晚上就睡在地板上。 “无影神刀。”叶雷抱拳说道,玄道流的众人都已经习惯,每次叶雷都会如此自我介绍。 “旋风小子。” “魔影刀客。” “刀山火海。” “电闪雷鸣。” “惊涛骇浪。” 烈风流五位出战的弟子纷纷声音洪亮的报上江湖名号,气势上瞬间压倒了玄道流的弟子们。 第一场,双方派出的都是十岁左右的弟子,两位小刀客哼哼哈哈的比划了半天,最终烈风流的刀客把竹刀一扔,坐在地上哭了起来。玄道流胜。 第二场,是十三四岁的少年之间的战斗,只两个来回,玄道流弟子的竹刀就被打落在地。烈风流胜。 第三场,玄道流由蒋馆主的儿子蒋觉出战,双方年岁相当,但烈风流的弟子比蒋觉高出半头。皮肤黝黑c长着厚嘴唇的蒋觉看起来有点愣,而对方显得机灵的多,旁观的宇湛感到有些担忧。 蒋觉握紧长刀,运足力气大叫一声抢先刺去,却见对方刀一晃,蒋觉的攻击被被拦了下来,紧接着蒋觉就看见刀锋朝自己胸口钻来,想挡却来不及了,胸口咚的一下被撞上,蒋觉连退几步,捂着胸口跪在地上动弹不得,额头上渗出了豆大的汗珠,还好对方收了力,蒋觉又穿着护具,没有受什么伤。烈风流胜。 第四场,宇湛对战宿敌杨潇。 宇湛决定先防守,等待对方进攻。杨潇见宇湛握刀原地不动,嘴角微微一笑,挥刀就刺。杨潇的步伐极快,瞬间就跃到宇湛近前,刀锋直刺向宇湛胸口。 宇湛待在原地一动不动,杨潇心中暗喜:这家伙,连躲闪都不会了,这回赢得真轻松。 忽然间,杨潇感到眼前一阵冷风掠来,只见宇湛的刀锋直向面门刺来,杨潇大惊:竟然是同归于尽的打法! 杨潇不得不刀身一偏,改变了自己的攻击方向,格挡住宇湛的刀。随后两人各退一步,脚步轻轻移动,寻找着作战时机。 “呀!” 杨潇举刀重重砸去,宇湛抬刀格挡。 “砰!” 杨潇的一击力道极大,差点磕飞了宇湛的刀,宇湛手被震得生疼,杨潇连续出刀,宇湛拼命格挡,勉强接了三招,被逼的退到场边。 见宇湛的手不断颤抖,杨潇冷笑道:“还是这么弱,认输吧。” 宇湛极力控制着变得凌乱的呼吸,想起春节特训时蒋国毅的话:“烈风流强调攻击,忽视防守,以猛烈的进攻让对手疲于招架,落入他的节奏,要想战胜烈风流,必须先打破他的节奏。” 于是宇湛开始游走在场上,不和杨潇硬碰硬,杨潇数次进攻都扑了空,喊道:“怎么了?不敢打了吗?”杨潇的体力不断消耗,进攻逐渐不再像起初一样迅猛有力,每次挥刀后也不再迅速收回。 “嗖!”。 宇湛再次退后,躲开了杨潇的刀锋,随后挥刀直向杨潇上路砍去,杨潇仓促间收刀招架,不料眼前一空。 “啪!” 宇湛的刀拍在杨潇的大腿上,杨潇脸色苍白:“这是?” 这正是玄道流的绝活变线斩,起刀时看似是攻下路,实则攻上路,或者相反,依靠大臂迅速带动剑锋改变路线,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这一场,玄道流胜。 正午时分,第五场双方战平,这一年的比赛没有赢家也没有输家,叶雷和蒋国毅吹胡子瞪眼,表示来年再战。 待烈风流众人离去,宇湛起身向蒋国毅和师兄弟们告辞,感谢蒋国毅长期以来的关心和指导,希望师父保重身体。 蒋国毅拉着宇湛的手叮嘱道:“到军中一定要将玄道流刀法发扬光大。”随后蒋国毅让蒋觉从屋里拿出拿出一把短刀,递给宇湛:“这把短刀名为“冷月”,为师的一点心意,权当留作纪念,今后无论天涯海角,见此如见为师。” 多年后,玄道流刀术名震四海,蒋国毅也成为一代宗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军营 天庆十年的六月,地处西南的荆国迎来了多雨的夏季,雨季的到来并未影响到国王洪熙的生活。 荆国自高王洪献开国以来,已有近两百年传承,一直提倡勤俭治国,同时受制于国小民寡,内廷陈设一直很简朴。洪熙登基后,嫌居处临光殿简陋,不能作为藏娇作乐之金屋,在临光殿的前面,起临春c结绮c望仙三阁。待三阁建成,洪熙自居临春阁,将搜刮的美女佳人分置于结绮c望仙两阁。 洪熙喜爱诗文,周围聚集了一批文人骚客,以官拜司宪府大司宪的陈暄c官拜义禁府府事的孔范二人为首。洪熙还将十几个才色兼备c通翰墨会诗歌的宫女任命为“女学士”,夜夜笙歌,纸醉金迷。才有余而色不及的,命为“女校书”,供笔墨之职。 洪熙每日与文学大臣c嫔妃举行宴会,饮酒赋诗,征歌逐色,君臣酣歌,连夕达旦,并以此为常,所有军国政事,皆置不问。荆国人口不到二十万,财力物力匮乏,为了满足洪熙的穷奢极欲,赋税徭役繁重,民间怨声载道。 这一日,洪熙正与陈暄c孔范等一班文学大臣在临春阁举行诗会,精通文墨的宦官蔡雄c李善度也一同参加。 诗会进行到一半,一个太监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连呼道:“王上,王上不好了。” 洪熙被打扰了雅兴,皱眉喝道:“大呼小叫,成何体统。”正准备让卫兵将这个不识大体的太监拉下去痛打,太监接下来的话让洪熙从座椅上摔了下来。 “王上,宜国公反了!正带着大军从昌平杀来。” 洪熙的父亲子嗣众多,洪熙兄弟十二人,造反的宜国公洪坚是洪熙五弟,在荆国西北的昌平府任判尹。 报信的太监哆哆嗦嗦的告诉洪熙,宜国公勾结昌平卫节制使李英,又招募了众多民户,正沿着官道浩浩荡荡杀向宣化城。 洪熙面色惨白望向陈暄c孔范:“二位,如何是好?” 陈暄c孔范都是舞文弄墨之人,一时间吓得六神无主,倒是担任兵曹判书的官宦蔡雄显得几分镇定:“王上,昌平卫离宣化有些距离,微臣以为可先调集都护司两卫,会同水原卫前往迎击洪坚,并调集尚川卫前往水原府增援。” “王上,微臣有点疑虑,都护左卫中有两百轮值的昌平军,如今昌平卫叛乱,调他们去恐怕不妥?再说若都护司兵马全部出战,宣化府的防卫力量将过于薄弱。”承政院主官都承旨车俭低声说道。 车俭的话让洪熙连连点头,蔡雄见状,连忙补充道:“王上若担心宣化不稳,可留下都护左卫,但都护右卫和尚川卫务必赶往前线,集中大军方能以雷霆之势击溃洪坚。” “那谁愿领军?”洪熙擦着头上的汗,眼神四下大量,荆国的重臣大多云集在面前,但众多大臣纷纷低头,避开洪熙的视线,唯恐被洪熙看到。 “微臣愿领军。”蔡雄高声答道。 “好,那爱卿就抓紧去吧。” 蔡雄正起身要走,“王上,微臣有一言,不知当不当讲?”一直默不作声的左赞成李善度突然发声:“承和府判尹c淮国公洪彪一向与洪坚交好。” 李善度话说了一半就停下了,打量着洪坚的反应,见洪坚愈加慌乱,李善度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微臣以为,当迅速派得力人选前往承和府稳定局势。” 洪熙点头称是,让李善度安排,随后称过于劳累,让最宠爱的沈贵妃搀扶他回房休息。 最终,李善度c蔡雄两位宦官定下了此次平叛的战略。由蔡雄率领讨伐军前往水原府地区迎战洪坚,翊卫司节度使鲜冲领两百都护左卫士兵带诏南下,赶往承和府监视洪彪,李善度组织力量守卫王都宣化城。 洪熙回到房内,闷闷不乐,怅然若失,沈贵妃安慰道:“王上您是真龙天子,洪坚那猥琐小人纯属螳臂当车,王上不必担心,朝廷大军一到,洪坚叛逆自会土崩瓦解。” “唉”,洪熙长叹道:“洪坚自幼与寡人一起长大,竟会背叛寡人。” “王上仁厚无双,是天下之福,洪坚他是咎由自取,若王上顾及手足之情,到时候可留他性命,废为庶民。” “爱妃真是善解人意。”洪熙回手拉住沈贵妃。 “王上,今朝有酒今朝醉。” “好!来人,奏乐!” 此时的宇湛刚刚结束刀术比赛,离开玄道流刀术馆,并不知道千里之遥发生的这些事情。 当天下午,宇湛在梧桐的斑驳影子中背着行李出了州学大门,回首那几排老旧的学舍,承载着三年的时光,点点滴滴不断浮现。 临行前,刘宝气喘吁吁的跑来,递给宇湛一份傅志清的信,在信中傅志清讲述自己出海跑商去了,没有两三个月回不来,不能为宇湛送行,祝宇湛在军中一切顺利,早日升官。 六月十七日,宇湛回到老家广安,在家只待了一天,第二天便启程前往雍州,家里雇了一辆马车,其实就是乡下拖草的大车,车顶罩了个帆布棚子,车斗里扔上稻草。宇湛怀着报效朝廷的壮志,在满眼泪花的家人目送下,一路向西而去,他未曾料到,这一走就是多年。 从广安县到雍州竹海县,和马车同样老旧的两匹马速度奇慢,五百里地跑了整整七天七夜,六月二十五日黄昏,经过不断询问路人,宇湛终于到达竹海县野牛军团二旅驻地。 经历了数日颠簸,宇湛全身几乎要散架,又麻又疼,强忍着爬下马车,向车夫道谢后,宇湛站在了野牛二旅的军营前,心情跌落到谷底。 既没有想象中的壕沟,也没有塔楼,只有一片稀疏的木头草草围起来的破旧民居;一群光屁股的孩童跑来跑去;粗壮的大妈们端着木盆在小河边来来往往,洗着衣服;民居炊烟袅袅,到处是站在门口叉着腰喊孩子回家吃饭的妇人;不时有赤膊的汉子扛着锄头从宇湛面前经过, “这位兄台”,过了许久宇湛才缓过劲来,拦住一个看起来年轻一点,扛着农具的男子:“请问这是野牛二旅吗?” 这男子回头打量了宇湛一番:“听口音你是外地人吧,这里就是野牛二旅,有什么事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操练 “刘先生,我已经来第六天了,怎么一直未见军士操练?”宇湛看着眼前一群忙于捕鱼抓鸟的军户汉子,纳闷不已。 宇湛所称的刘先生全名叫做刘永杰,长的又高又瘦,在野牛二旅已供职二十余年,如今担任旅长的幕僚,这几天都是他带着宇湛四下熟悉军营军务。 这几日,宇湛努力适应军旅生活,但心情依然未能平静,常感到烦躁不安,想要逃离。 由于魏国实行军户制度,军户人口多达五十万,除了八万十七至四十岁的在册军人,还有四十多万军人家属和退役军人。军中事务和地方一样繁杂,除了正常的军队管理,还有户籍c赋税c种田c建设等任务。 宇湛作为六营幕僚,要承担参谋军务c收发信件c记录会议c整理文书c管理档案c收缴钱粮c检查辎重,以及各种军官不想做,士兵又做不来的文字工作,庞大的工作量让宇湛感到头大。 而且幕僚的身份比较尴尬,虽然是军人,却不是军官也不是士兵,没有军衔。宇湛每天穿着没有领章的军服,总觉得低人一等,恨不得将脖子缩短一点。 听了宇湛的疑问,刘永杰一脸平静:“哦,每逢初一和十五,士卒都会集中操练的。” “可是太祖皇帝不是定下明文,军队五日一操吗?” 刘永杰并未觉得有何不妥:“你说的五日一操,宣帝时就荒废了,到元帝时操练制度彻底土崩瓦解,是否操练全凭自觉。再说一月操练两次已经够多了,除去正月c中秋c农忙,一年也有十好几次。” “可是我听闻野牛军团是南府的精锐?”宇湛眼睛瞪的老大。 见宇湛满脸诧异,刘永杰话语间流露出一丝自豪:“很多军团一年才操练两次,我们野牛军团能够坚持一月两操已经很不简单,当然是南府的精锐。” 见宇湛面有疑色,刘永杰心道年轻人难免对舞刀弄枪感兴趣,微微一笑:“明天就是七月初一,全旅操练,宇先生有兴致的话可以观摩一番。” 听了刘永杰的话,宇湛心道也许是自己初来乍到,不了解军队,等明天的操练看看,毕竟这些军户几十年来世代当兵,子承父业,俗话说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自己一个外行,还是不要指手画脚,免得被人看笑话。 第二日。 宇湛早早的起床,来到军营外的空地等候,等了许久也未见有人前来,倒是有不少士兵围坐在军营里打牌赌博,不时大声吆喝,宇湛隔着围栏看的云里雾里,是不是刘永杰记错日子了?怎么看都不像是操练的样子。 宇湛忍不住走进军营,问了几个士兵,得到的答案都是今天的确要进行操练。 “那为何无人前来集合?” 士兵们用看傻子一般的眼神盯着宇湛,随后一阵哄笑:“这位先生,你是刚来,以后你就懂了。” 又过了快一个时辰,终于有稀稀拉拉的士兵向军营外的空地聚集,打牌的士兵们也起身三三两两的往外走,宇湛皱着眉头快步赶到空地,心道士卒如此懒散,如何称得上强军? 聚集了约两百人之后,就没有人再赶来,一个尖嘴猴腮的少尉军官打着哈气斜站在人群前,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旁边两个上士吆喝着嗓子让士兵们站好队。 宇湛目睹着士兵们慢悠悠的整队,发现几乎没有士兵穿戴盔甲,而是穿件破烂满是补丁的军服,空着两手,连武器都没带,怎么看都不像是强军的样子,甚至连宇湛心目中最基本的军队都不是。 “或许这些士卒艺高人胆大,武器早已和身体融为一体,不需要携带着操练。”宇湛压下心头的不安,安慰自己道。 刘永杰拎着一个木桶从正在操练的士卒旁经过,见宇湛脸上阴晴不定,关心的询问起来:“我说宇先生,你这是怎么了,莫非被军威惊吓?” “刘先生,按年岁您是我的长辈,有些事情我想请教。” “宇先生客气,但说无妨。” 宇湛将刘永杰拉到一旁:“刘先生,按名册来看,野牛二旅有七百多在册军士。”宇湛手朝正在软绵绵的朝空气挥舞手臂的士卒们一指:“可来操练的才两百零五人。” 刘永杰:“这很正常啊。” 宇湛:“刘先生,我虽是外行,但这些士卒不听口令,眼中无神,动作散乱,真的是精锐吗?” 刘永杰:“呵呵,宇先生你想太多了,都是混份饷钱,何必如此较真,有这个意思就行了。再说,其他军团操练,一个旅连五十人都凑不齐。”刘永杰拍了拍宇湛的肩膀,毫不在意的说道。 宇湛:“可是,可是他们连盔甲都不穿c武器也不拿,这还是操练吗?” 刘永杰:“宇先生莫要错怪士兵们,当年太祖皇帝认为将盔甲和兵器发放给士兵自己保管,士兵会更加爱惜装备。但几代人下来,谁家中总要急用钱,盔甲武器放着又不能当饭吃,士兵们拿去卖了换点救命钱不算过分,这你得理解。” 宇湛:“好吧,但我来这几天,怎么就没见几个军官?” 刘永杰:“你当然见不到,军官们都在县城里住着,旅长大人更是在州府那边安的家,一年来军营三两次而已。” 宇湛长叹一声:“我听闻江南宋国,士卒装备精良,日夜操练,预谋进犯,我朝操练如此荒废,如何御敌?” 刘永杰呵呵一笑:“宇先生多虑,民间谣言而已,不仅宋国朝廷不承认,我大魏朝廷也没说过宋国会进犯。” 在宇湛和刘永杰说话时,士兵们结束了操练,一部分人扛着农具去军屯打理庄稼,一部分人拿着鱼竿渔网抓鱼摸虾,一部分人围坐在军营内继续赌钱。 刘永杰见士兵散场,也起身要走:“好了,我还得去钓鱼,就不陪你了,你别想太多,渐渐会习惯的。”说完,刘永杰从身后掏出一根小竹竿,扛在肩上哼着小曲走了。 刘永杰没有多远,又拎着桶小跑回来,经过正愣在原地的宇湛身边,苦笑道:“算你小子运气好,旅长来了。” 只见远处,数名骑士正急速奔来,带起一路烟尘,其中一人举着一杆将旗,待走近了只见旗上写着一个“杨”字。 附近正在各司其职的士兵们纷纷放下手中的活,站起身来向几位骑士望去。 几匹马在宇湛面前停了下来,喘着粗气,马上的骑士个个顶盔戴甲,披挂整齐,散发着威严。 为首一人二十五c六岁模样,皮肤白皙,鼻子挺拔,额头上全是汗珠,目光中似乎有些焦急:“刘永杰,速速派人召集军官回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厉兵 “这是谁?” 年轻的骑士扬起下巴,眉头微蹙,目光斜扫向宇湛。 “大人,他是六营新来的幕僚。”宇湛正要答话,刘永杰抢先回道。 “叫什么名字?”被称作杨旅长的骑士语气冰冷。 “报告长官,卑职宇湛,宁州人士。”宇湛对杨旅长抱了抱拳,但身体依然站的笔直。 “哼。”杨旅长两腿一夹,身上的铠甲发出金属的撞击声,带着几个骑士走入军营大门,刘永杰一路小跑,紧跟在后。 不知是刘永杰通知的慢还是军官们走的慢,一直到七月初二中午,野牛二旅的三十多名军官才到齐,随即所有军官在军营正中的大帐篷内召开会议,宇湛作为二旅的十几名幕僚之一得以列席,大帐内人头攒动,挤的满满当当。 杨旅长主持会议,他首先读了一份通报。 半个月前,西南的荆国发生变乱,昌平府判尹洪坚起兵造反,叛军在水原府击败了荆王洪熙的讨伐军,随后长驱直入,进逼国都宣化城。荆王洪熙连续派了三拨信使向大魏朝廷求救。大魏作为宗主国,对于藩属国臣子作乱这种大逆不道的行为不能坐视不管,于是决定出兵救援。 “经枢密院决定,兹成立远征军入荆国讨伐洪坚,以正宇内。从西府抽调兵力五千,惠州c平州守备军抽调兵力两千,野牛军团抽调兵力一千,共计八千人。以枢密副使田据为诏讨大元帅,统领各路兵马出征。” 杨旅长放下通报,帐内军官开始议论纷纷。 “最新的消息,田大人已经先行赶往茂宁县,指挥使常大人急令,二旅出兵五百,务必于四日内赶到茂宁与田大人会合。”杨旅长又补充道。 帐内轰然嘈杂起来,军官们群情激愤。 “为什么二旅要出五百人?” “其他三个旅呢?” “四天赶到茂宁?这不是胡说八道吗?” “粮草呢?装备呢?” “砰!砰!” 杨旅长连拍了两下案几,脸色铁青:“这是常大人的决定。诸位有什么疑问待见了常大人当面向他说,这次常大人亲自领军。” 众人皆低头不语。 “散会!”杨旅长站起身,拂袖而去。 “刘先生,杨旅长真是年轻有为,已经做到旅长了。” 散会后,宇湛跟着刘永杰一起去粮库查看粮秣,忍不住说道。刘永杰回头看了看四周,低声道:“杨旅长可是当朝兵部侍郎杨勋的亲侄子。” “哦。”宇湛恍然大悟,但又默默揣测,杨旅长应该也是有几分能耐的,不然如何服众。 两人查看完粮秣,粮库里只有五日的存粮,宇湛在刘永杰的指导下将明细记录下来,随后二人又前往马厩查看马匹。 诺大的马厩内仅有六匹瘦马,个个耷拉着脑袋,刘永杰上前一匹接一匹的拍了拍马身子,只有两匹尾巴轻轻摇动两下,其他的似乎都睡着了,或者是懒得搭理。刘永杰又察看一番马匹的牙齿,叹气道:“都太老了。” “刘先生,马是不是被偷了?”宇湛紧张的问,按照编制,一个旅辖一个骑兵中队,有轻c重骑兵共计三十名,就算缺编一半,也得有十几匹马吧。 刘永杰摇了摇头:“没有被偷。” “会不会被士兵们卖掉了?” 刘永杰再次否认:“二旅本来就只有这几匹战马。” 接下来刘永杰的解释让宇湛心情跌落谷底:北地三州被唐国攻占后,大魏失去了主要的产马地,军中的马匹数量逐年下降,仅有的一些西北马源优先补充禁军和北府,南府c西府的军团里只有旅长以上的军官才配坐骑,再说野牛军团已经六十年没打仗,骑兵中队也没几人会骑马,有没有战马都一个样。 “可昨天杨旅长带的几个人都有良马。” “那是杨旅长自己掏腰包给亲兵配的,私人财产。” 两人出了马厩,却听到军营内响起了几声痛哭,随后越来越多,宇湛环视周围,发现遍地是与家人告别的士兵,丈夫搂着妻子,父亲抱着孩子,慈母搀着儿子,个个脸上挂泪,汇成一片哀嚎。 宇湛听得心中发毛:“哭成这样还怎么打仗?” “哀兵必胜,你没听过吗?”刘永杰挺直胸膛,毫不在意。 京城 “当当当!当当当!” 太学门前的告示板前,两个小吏卖力地敲着铜锣,扯着嗓子喊着:“发榜了,发榜了,快来看啊” 聚在告示板前的人越来越来,摩肩擦踵,一会儿便聚集了上千人,后面的人拼命伸长脖子,垫起脚跟。 两个小吏见这些人脸上期待的表情,有些得意的放下铜锣,把手中卷起的红纸打开,刷了着浆糊,贴在告示板上。 众人蜂拥向前,每个人都想一睹为快,不时有人被挤的哎呦直叫。 陆星河早早的候在站在告示板前,待小兵将红纸张贴好,上千人一股脑的拥了上去,维持秩序的几个小吏瞬间被冲散。陆星河身体瘦弱,未能挤到最前面,抬起脚跟也只望见红纸最上面两行字,说的都是些皇恩浩荡之类的话。 挤在前面的人一个个叽叽喳喳,声音混杂,陆星河半天也听不清楚,心里愈发焦急,想尝试向前面挤一挤,却发现人群堵得严严实实,根本挤不过去。 混乱持续了很短的时间,太学院内便开出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亮出明晃晃的腰刀和长枪,在告示板前圈出一片空地。一名衣着鲜亮的学政开始高声朗读今年通过太学复试的名单,人群也变得安静起来。 “第一名,庆州庆阳县贾如风,贾如风” 人群中响起一声尖叫,随后听到不少人喊道:“不好了,晕了,晕了。” 学政并未受此影响,继续高声喊着:“第二名,开州白原县陈子虹,陈子虹” “啊!”响起一声尖叫,随后不少人喊道:“晕了,又晕了一个。” 随着学政不断读出名字,人群中不断响起尖叫,当然,有的人很沉稳,没有失态,比如第四名的信州保山县许修和,不过很快就有人高喊:“这个直接晕了。” 名字一个接一个的从学政口中读出,陆星河默默的数着,已经第三十一人了,还没有听到自己的名字,心中越来越打不着底,难道自己落榜了,可是自己寒窗苦读十多年,背负着太多的期盼和压力,如果落榜,根本没有面目回老家。 “第三十五名,宁州静冈县陆星河,陆星河。” 第一遍听到自己的名字,陆星河有些不敢相信,紧接着学政又读了一次,陆星河才彻底相信,只感到一阵眩晕,脚底发飘,眼前发黑。 “又晕了一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行军 天庆十年七月初七,烈日炎炎。 雍州西部茂宁县境内,大队人马正沿着官道西行,旌旗弊天,盔甲,额,并不鲜明,倒是锈迹斑斑,而且相当稀少,十之八九的人没有盔甲,只穿着破破烂烂的深黄色布质军服。 军士们个个大汗淋漓,不少人光着膀子,队伍走的参差不齐,连兵器的拿法都各不相同,有人斜挎着刀,还有人将刀扛在肩上,甚至有背在身上的。 如果细看的话,绝大多数弓箭手的箭囊是空的,少部分人箭囊里装着些东西,不过大多是树枝,整个行军队伍如同菜市场般喧闹嘈杂,士兵们交头接耳,谈笑风生。 朝廷四品武官c野牛军团指挥使常克宗上校披着敞亮的鹿皮披风,穿着保养甚好的铁甲,骑着一匹油光发亮的高头大马,神采奕奕的走在队伍前面头,一副壮志踌躇的样子。 常克宗今年刚满四十,生的高大修长,上唇与鼻子间蓄着精心修剪的将军胡,再加上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看起来颇有威武之姿。他出身于将门世家,祖父跟着太祖皇帝打天下,父亲常徽担任过元帝时的枢密副使,官至二品,所以常克宗官运亨通,平步青云。 常克宗自栩文武双全,平时热爱文学,经常吟诗赋歌,在雍州社交圈中很有名气,经常出入各种诗会,穿着考究,风度翩翩的他是不少贵妇心中的偶像。然而,平日里常克宗并不十分开心,只觅得九分乐趣,差了一分乃是常指挥使一直认为打仗是军人的天职,可自己一路升迁,却从未持刀上阵,打过一仗,这让他觉得人生真是庸庸碌碌,郁郁不得志,没有让他实现人生价值的舞台。 这回,朝廷决定出兵荆国,命令常克宗带一千兵马到茂宁县与田据元帅会合,虽然时间给的紧,要求四天行军一百多里,粮草自带,但常克宗还是欣喜若狂:等了四十年,终于有机会直面战争,虽然对手只是贫穷落后的荆国人,但至少也是敌人。再也不用每天对着天空幻想一幅幅自己神勇作战,运筹帷幄的画面,因为这一切很快就要实现。常克宗坚信,自己的大兵一出动,那些造反的荆国人就会土崩瓦解,乖乖束手就擒,常克宗甚至开始纠结是否接受那些土包子的投降。无论如何,自己都将在大魏留下万世传颂的美名。 自七月初二下午,野牛军团一千兵马从竹海县日夜兼程赶向茂宁县,二百里路已经走到第六天,不少士兵累的要求请假,但都被火眼金睛的常克宗拒绝:“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天家养你几代人,有什么理由偷懒耍滑。” 一阵风吹来,带来些许凉意,常克宗对未来憧憬不已,心情甚好,忍不住吹起了口哨,曲调欢快活泼,正是近日流传于雍州各大青楼的“春风得意马蹄急”,听得身后的几个旅长在心中不停叫好,果然是文武全才的常大人啊。 在常克宗的口哨声中,前方探路的斥候策马回来,报告田大元帅就在前方不到十里处,常克宗大喜,抬头看了看太阳,已过正午,便下令全军加快速度,务必于天黑前和田元帅会合。 黄昏时分。 已经在茂宁等待了三天的田据终于见到了常克宗的野牛军团,尽管他早已做好心情准备,但仍被野牛军团的军容震撼到了。 年俞六十的田元帅长长的叹了口气,实在没有想到大魏的野战军竟然破落到如此境地:迟到两天就不说了,眼前的士兵们站的歪歪扭扭,装备破烂,还不停的交头接耳,尽是一副二流子模样。 田据原本认为此次出征轻而易举,如果西府抽调的五千人也是如此,那可能还要费点力气才能取胜。 看着面前的这个体格只有自己一半大的瘦老头眼中带着忧虑,常克宗推测是田大元帅忧国忧民之情的自然流露。 霎那间,常克宗敬佩之情油然而生,崇敬的看着只带了二十多随从和护卫的田据,作揖道:“末将常克宗,拜见大帅,我部姗姗来迟,让大帅久等,请大帅责罚。” 田据纵横官场近四十年,官话套话造诣非同寻常,几乎不经考虑,本能的虚抬了下手:“常将军无须多礼,常将军乃国之栋梁,如今正是建功立业之际,还望更加努力。” “誓为大人效犬马之劳,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常克宗拳头砸的啪啪响。 “常将军,天色已晚,先让部队扎营吧。” 说完,田据转身离开,常克宗似乎听到田据的叹气声,心想是不是田元帅年纪大了受不了寒,想到此常克宗快步上前:“夜晚有些凉气,大帅注意保暖。”常克宗刷的将披风解下,恭敬的替田据披上。 野牛军团的士兵们花了很长时间,直到半夜才把营地扎好。田据带着两名侍卫,在大营中巡查,走过一个又一个帐篷,只听见士兵们一个个抱怨着上个月的军饷还没有发,这些天行军走的脚上起泡了,这段日子伙食质量有所下降 田据三人经过一顶大帐,注意力被吸引了过去,大帐内烛火通明,声音嘈杂,十分热闹,几人靠近帐边,只听见阵阵划拳声,大笑声,不时传来打饱嗝的声音,似乎还有歌声传出。 田据只觉得胸口一团怒火在燃烧,一甩袖子,走到帐门前,打算进去看看是何人如此大胆,结果帐篷里急匆匆冲出来一个人,走的歪歪斜斜,差点把田据撞倒。田据一看,这不是傍晚时常克宗介绍过的野牛一旅旅长张彦吗?自己当时还夸奖到这个名字取得好,人长的也威猛。 张彦浑身酒气,一副醉醺醺的样子,看到面前站着三个人,使劲的睁大眼睛,嘴里啰嗦道:“谁呀,谁呀,别挡着路,耽误我撒尿。”两名侍卫有着不知所措,一时愣住了,田据皱眉道:“老夫是田据。” 张彦歪着头想了想,脖子上的肥肉堆成一团,忽然嘴巴大张,一大团饱含酒气的物体吐了出来。田据躲闪不及,被吐了一身。纵使是涵养极好的田据也忍不住了,脸色瞬间铁青,不再理会趴在地上呕吐的张彦,掀开帐门走进帐中,两名侍卫连忙跟了进去。 一进帐中,即使是见多识广的田据也被震惊了,帐中摆着几张小桌,混乱不堪,到处是酒坛子和肉食,十几个军官勾肩搭背,红光满脸,喝五吆六,玩的十分开心,更有几人端着酒碗,在帐篷中央翩翩起舞,肥胖的身姿扭动着,嘴里还依依呀呀的哼着小曲。 “常克宗!”田据大吼道。田据这一喊,帐中十几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望着闯进来的三人。注意到田据领章上代表着中将的展翅雄鹰图案,有几个人反应过来,将酒碗放在桌子上,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还有几个试图站起来,却扑通摔倒在地,在地上扭动几下就不动了,身边人看着却不敢扶,任由他们躺在地上。几个跳舞的也都停了下来,不太能站稳,腿都在打着圈,但看得出还在用军人的意志坚持着。 田据扫视一圈,发现都是野牛军团的军官,傍晚碰面时常克宗大致介绍过,但田据还不能把这十几个胖子和名字一一对应起来。 在人群中看了几遍没有看到常克宗的身影,田据厉声道:“常克宗呢?”几个站着的人低头不语,田据大声喝道:“怎么?对本帅还敢隐瞒!” 两个军官指了指离田据最近的一个躺在地上打起呼噜的家伙,小声说道:“他就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星夜 夜深,星光下,野牛军团的大营内逐渐安静下来,只有虫子的鸣叫声不时响起,似乎在告诉人们它们还没有入睡。 宇湛站在帐篷门口,两眼困得睁不开,哈气一个接一个,默默的抱怨着。 帐篷内那个叫做徐明海的中尉正鼾声如雷,这一路上,白白胖胖点都不像军人的徐明海话特别多,宇湛起初还和他聊的热乎,但后来发现徐明海有些白痴,便不怎么理睬。起初宇湛觉得这个白痴胖子竟然能当到六营的副营长,简直是个奇迹,后来才知道徐明海是同知方佑国的外甥。 更白痴也就算了,关键问题是徐明海和宇湛作为六营的同僚,睡在一个帐篷里,而徐明海每夜都在打呼噜,导致宇湛这几日极度缺乏睡眠,浑身绵软无力。 出征前,宇湛给范安国写了一封信,讲述了自己在野牛军团的种种见闻,表达了深深地忧虑:“士卒惧战,军备残破,操练废驰,将不知兵,此行恐怕充满艰辛。” 一想到自己要在这样一个环境度过自己的军旅生涯,宇湛恨不得回家种地去,真是倒霉透顶,欲哭无泪。 困意越来越浓,意识甚至变得渐渐模糊,突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宇湛一惊,迅速朝旁边跃出一步。回头瞅了瞅,发现一个人站在自己旁边,身影有些模糊,但宇湛还是认出是前几天操练时那个尖嘴猴腮的少尉,似乎叫做李睿。 “宇先生好兴致,是在观星吗?” 宇湛打了个哈气,朝身后帐篷里指了指,鼾声此起彼伏。 李睿侧耳一听,呵呵笑道:“是徐明海那厮吧。” “嗯。”宇湛点点头:“李少尉为何也还不睡?” 李睿竖了个懒腰:“心中诸念杂乱,有些迷茫啊。” “哦?” 李睿:“宇先生是读书人,实不相瞒我也读过一些书,有些话不知当不当讲。” 宇湛好奇起来:“不知李少尉所言何事?” 李睿:“上次操练,我见宇先生在一旁观看,不知宇先生认为我军操练如何?” “还可以吧。”宇湛说的十分勉强。 “宇先生太客气了,依我看二旅的操练狗屁不如,不仅二旅,整个野牛军团都是如此。”李睿愤然说道。 宇湛:“可李少尉还坚持操练,令在下敬佩。” 李睿摇摇头:“宇先生莫要取笑我,一个月两次而已,其他军官都不愿意来,总要有军官到场例行公事。对了,宇先生对这次朝廷出兵荆国怎么看?” 因为和李睿只是见过两面,并不熟悉,宇湛谨慎的回答道:“天佑大魏,我军必胜。” 李睿不太相信:“那宇先生认为多久能打赢那帮荆国皮猴子?” 荆国人身材瘦小,在魏国人眼中,成年男性身高普遍不到一米五的荆国人着实像猴子。 宇湛:“估计十天吧,荆国不到二十万人口,民少兵少。而且洪坚叛军大逆不道,不得人心,加上挟裹来的百姓最多也就三四千人,哪能抵抗得住我大魏八千精兵强将。说不定我们的大军刚到,洪坚就吓得投降了,打都不用打。” 李睿:“宇先生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宇湛当然并不是这么想,但和李睿仅仅打过两次照面,自然不能知无不言。 见宇湛沉默不语,李睿也不追问,而是抬头看着满天星辰:“我认为不会那么简单,荆国地形复杂,到处是山林。洪坚要是朝山里一躲,大魏的军队说不定会被拖入持久战。” 听李睿忧国忧民的语气,宇湛觉得他不像是在试探自己,又望了望周围,没有别人,才放下心,和李睿聊了起来:“李少尉所言有理,我虽然才到军中,但这几天来目睹野牛军团并不像我以为的那般精锐。” 说到此,宇湛停顿了一下,发现李睿很平静,便继续说道:“无论是军备c训练还是后勤,都难以称作劲旅。我听闻野牛军团已经六十年未经战阵,如此仓促出征,令人担忧,不知道其他各路出征兵马如何?” 李睿:“西府的两个野战军团应该和我们差不多,都是承平多年,不习刀枪。” 宇湛:“那如今大魏诸军,最强的是哪路兵马?” 李睿:“战力最强当属北方边防军。” “不是北府的野战军团吗?”李睿的回答出乎宇湛的意料。 “不是,信c淳c庆三州的五千边防军才是最强的。” “北方边防军竟然有这么多人?”,宇湛一直认为各州边防军顶多千人规模,毕竟边防军的职责是警戒边境,阻滞敌军,野战军团才是负责歼敌作战的。 李睿:“原本没有这么多人,但北地这些年来战事频繁,野战军驻扎远离边境,往往来不及赶到,作战还是要靠首先接敌的边防军,自然要加强边防军的力量。” 宇湛:“比禁军还要厉害吗?” 李睿毫不犹豫地回答:“当然,毕竟真正的部队要靠实战打出来,禁卫军都是些花架子,据说常年都不操练。唉,我大魏八万大军,真正拿的出手的也就这五千人了。” 宇湛黯然不语。 李睿一脸忧色,原地转了一圈,干咳两声,甩了甩袖子,扮出一副智者风范:“宇先生可知洪坚为何造反?朝廷又为何征讨?” 宇湛被问的摸不着头脑,摇了摇头。 “唉。”李睿砸了砸嘴巴:“洪熙实在是个昏君,骄奢淫逸,任用奸佞,横征暴敛,鱼肉百姓,国内民不聊生。洪坚执政一方,爱民如子,实在不忍民众疾苦,才举起的反旗。” “李少尉慎言。”虽然不知李睿所言真伪,但宇湛还是感到一阵悚然,李睿的话语容易引祸上身。 但李睿不以为意,继续讲到:“俗话说出兵有道,可昏君有何可帮?”李睿似乎心痛不已,声音也小了不少:“我还听说,洪熙承诺要把宠妃沈丽华送给当今皇上,朝廷便出了兵,为了一个女人而去帮助暴君,真是让人苦恼。” “沈丽华?” “嗯,据说是荆国第一美女,最受洪熙宠爱,传说她曾于阁上梳妆,临轩独坐,倚栏遥望,看见的人都以为仙子临凡,在缥缈的天上,令人可望而不可即,真是红颜祸水啊。” 宇湛被震惊的久久不能平静,半天才冒出一句话来:“李少尉,普通士卒可知晓此事?” “他们当然不知,军官中也只是少数人知道。” “多谢李少尉信任。”宇湛抬手作揖。 李睿:“无须多礼,我看宇先生也是胸怀国家,忧国忧民,和我十分投机,自然当知无不言,不知宇先生年岁几何?” “十九。” “哦,那我虚长两岁,宇先生可叫我一声李兄。” 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打断了夜晚的寂静,一队骑士直奔大门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请罪 常克宗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天大亮,头疼的厉害,四肢无力,隐约闻到飘进帐篷中的饭香,感到有些反胃。 好久没有这么酣畅淋漓痛痛快快喝酒了,昨晚在自己的提议下,于中军大帐提前举行了对荆国叛军作战胜利的庆功会,所有营长以上军官都参加了。大厨们将好酒好菜不断送上,大家齐聚一堂,开怀畅饮,增加了感情,赛出了风格。 模模糊糊记得自己酒量不支,最后两眼一黑倒了下去,是不是四十岁一过,人就老了,什么都不如从前,酒量也减退不少。 不对,自己倒在地上时好像有什么奇怪的家伙闯进来,大声嚷嚷。常克宗努力的想回忆当时的情况,却感到头变得更加疼痛,要裂开一般,索性放弃了。常克宗觉得口干舌燥,正想喊亲兵烧点热水,这时同知方佑国旅长张彦c二旅长杨远彬三人急匆匆从帐外走了进来。 常克宗一端详,发现有些诡异,矮胖的张彦今天好像换了个人似的,平时嘻嘻哈哈的脸拉的老长,方佑国也是一脸忧郁,显得莫名的忧伤,就连小白脸杨远彬也是蹙着眉头,闷闷不乐。 “大人!田大帅跑了!” 张彦不顾礼节,冲着常克宗大叫起来。 “什么!”常克宗大惊。 待三人和他说了昨夜的事情,常克宗惊的一身冷汗,特别是张彦讲到他昨晚吐了田元帅一身,今天天刚亮就去赔罪,可到了田据大帐外,发现空无一人,再一打听,昨晚在军营大门站岗的士兵说夜里田大帅就带着所部二十多人向西南而去。 方佑国抱怨道:“都怨常大人,昨晚我说要喊田大帅一起喝酒,常大人非拦着不让去喊,说田大帅去了兄弟们会拘束,这下好了,田大帅是真生气了。” 常克宗一巴掌打在自己脸上:“坏了,都怨我。”堂堂枢密副使因为自己的疏忽,没有邀请他出席酒会,赌气跑了,这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办?现在只能自己带头,去追赶田大人请罪了。 常克宗双手在脸上用力搓了两下,顿下声:“走,全部去给田大人赔罪。” 宇湛正蹲在帐篷外喝着稀米粥,啃着又干又硬的馒头,忽然间一队骑兵飞快从中军处奔来,为首的正是指挥使常克宗,同知方佑国c两个旅长张彦c杨远彬紧随其后,再后面是各营营长,营长们竟然骑的是那几匹瘦马,拼命的抽着马鞭,瘦马一阵哀鸣,看的宇湛心里一痛。 徐明海咬着一根腌萝卜,见军官们从身边一阵风的掠过,目瞪口呆,腌萝卜落在地上:“好快的马啊。” 沿着官道,常克宗等人追了两个多时辰,直到中午时才追上田据,累的人仰马翻,几个胖子军官更是脱光了衣服,就穿个裤衩。 看见一群赤膊汉子呼嚎着冲过来,田据一行停下脚步。田据手持御赐的青龙剑策马居中,几名谋士幕僚环绕周围,更外围是十余名侍卫,侍卫们个个表情严肃,手搭腰刀,冷冷的看着追来的马队。 “田大帅” 常克宗等人跳下马,顾不上全身大汗,大步向田据走去。 “刷刷刷!” 田据外围的侍卫们纷纷抽出腰刀。 “此乃圣上御赐之青龙剑,尔等可知罪!”田据也拔出剑,直指向常克宗。 常克宗本来就因为昨晚的酒有些腿软,一看这架势,一个踉跄跪倒在地,青龙剑代表着皇帝,可以先斩后奏,看来不请田大帅喝酒真是失误,令田大帅如此震怒。 其余十几个军官接二连三的跪了下来,面如土灰,不敢抬头。张彦匍匐在地上,浑身颤抖,痛哭流涕道乞求田大帅饶他一命,他必将在战场上奋勇杀敌,戴罪立功,报效朝廷。其他军官个个都模仿着张彦,哭哭啼啼,甚至还传来一股尿骚味。 看了其他人的表现,常克宗觉得自己还是不错的,一种优越感让常克宗面色恢复了红润:“大帅,末将知罪,请大帅责罚。” 说完田据却不应答,弄得常克宗有些尴尬,良久,常克宗又跪拜一番,说了几句赔罪的话,依然石沉大海。见状,常克宗进退两难,又不敢抬头,趴着腰酸背疼,十分难受。 “常徽常大人一世英名,竟然有此败子,其手下更全是一群废物,老夫实在感到丢人!”田据冷冷说道。 常克宗如遭雷击,面目惨白,喃喃自语:“大帅如此看不上末将?” “远征军的先头部队已经进入清泰府,西府的羚羊c猛虎两军也已在颖川县集结完毕,老夫这就前往颖川。看在常徽老大人对我有知遇之恩上,尔等就回竹海吧,不需要你们一路辛劳了”。田据冷冷说道。 “大帅,我们粮草不够回竹海。”张彦突然冒出一句。 “平州东部的大安县有一批粮草,前方两日路程便至,不,按照你们的速度应该要三天,你们到大安补充完就回去吧。”田据调转马头,准备出发。 常克宗趴在地上,充满绝望,所有的希望都在一瞬间破灭,成为人人传颂的大英雄也只能是南柯一梦。 “大帅!末将愿为大帅马前卒!”常克宗两眼通红:“末将赤心可鉴,只求上阵杀敌。” 田据头也不回:“哼野牛军团,常徽大人昔日的老部队,号称南府最强军团,如今根本不堪一战。带你们出征纯属浪费军士生命,殆误战机,更对不起朝廷的粮饷。尔等若真有拳拳报国之心,当好生整顿士卒,待可战之日再来请命。” 说完,田据一拉缰绳,战马嘶鸣,一行人绝尘而去,留下跪在原地的常克宗等人。 当天,即将退兵回竹海的消息便传遍了野牛军团的大营,士兵们高兴的嗷嗷直叫,到处是成群聚在一起兴奋交谈的军士,甚至有的人已经摆起了赌场,掷起了骰子。 徐明海掩饰不住的喜悦:“终于可以回家吃香喝辣了,这几天可把我饿坏了。”说完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 “宇先生似乎并不高兴?”按照官职,徐明海是六营的副营长,李睿的上级,但李睿并不搭理徐明海,反而叉着膀子望着宇湛。 宇湛的视线从欢呼雀跃的士卒身上移开:“李兄,刘先生和我说过,其他军团甚至达不到野牛军团的一月两操,若果真如此,羚羊c猛虎两军此番出征恐怕并不轻松。” “宇先生,我只是个小小的少尉,这一次,至少这些野牛军团的士卒不会埋骨他乡,我已经很满足了。”李睿望向周围的士卒,轻声说道。大魏的野战军依然是军民分离,军户们世代聚居,军士之间大多沾亲带故, 宇湛默不作声,想到朝廷出征肯定会胜利,但一定会有不少大魏士卒牺牲,心中隐隐作痛,只能期盼羚羊c猛虎两军并不像刘永杰所说的那样疲弱。 “呜呜” 集合的牛角号响起,有传令兵在军营内奔走:“全军集合!全军集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练兵 一千名野牛军团将士杂乱无章的站在一个临时搭建的木台前,宇湛和其他人一样,以为全军集合是开始退兵的第一步。 大伙等了许久,终于有一队军官走向木台,队伍中很多人开始指指点点,嘈杂起来,士官们不得不回头训斥那些伸长脖子,踮起脚尖往前看,甚至脱离队列向前拥挤的士兵们。宇湛作为六营的幕僚,挨着徐明海站在六营最前面,差点被后面的人群挤倒。 身材高大,披着红色披风的指挥使常克宗在一群军官的簇拥下,登上了木台上,站在木台正中,身后还有一排膀大腰圆的壮汉。台下的士兵们热情高涨,等待着常克宗宣布开始退兵。 常克宗扫视着台下叽叽喳喳的士卒们,见台下安静不下来,身旁一位胖乎乎的中校喊道:“有请常大人致辞,大家鼓掌欢迎!”声音有点中气不足,说完自己带头鼓起掌来。那一排壮汉将胖军官的话重复了一遍,以让台下站得歪七扭八的一千人能够听到。 底下传来杂乱不齐c稀稀拉拉的掌声,胖军官面露几分尴尬之色。 “看,那是我舅舅方同知。”徐明海兴奋的拉了拉宇湛,指着胖军官嚷道,满脸都是骄傲之色。 常克宗抬手往下压了压,下面的掌声停了下来,同时人群中也安静了许多。 “诸位还记得我们野牛军团的荣誉吗!”常克宗大声喊道。身后壮汉跟着重复了一遍。 台下窃窃私语。 常克宗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士兵们:“是谁在三河之战中,以七十骑突袭梁军指挥部,一举击杀梁军统帅,大败七千梁军!” “野牛军团!” 台下不少士兵回应道。 “又是谁在建宁之战中,第一个攻入建宁城,竖起大魏的狮子战旗!” “野牛军团!” 台下回答的声音大了许多,也整齐起来。 “那在豫州征讨战中,又是谁以六百人大摆疑兵,逼降三千梁军!” “野牛军团!” 台下的将士们整齐划一的喊了出来。 “我们野牛军团跟随太祖皇帝南征北战,履立战功。家父常徽曾在野牛军团供职多年,本将更是生在此,长于此,诸位都是我的家人。” 常克宗目光扫视着台下的人群,停顿片刻,声音突然变大:“可是,我们已经整整六十年没有打仗,已经不是那支战无不胜,天下闻名的强军,已经变成了一群只会耕田种地的农夫!你们不感到羞愧吗!” 不等台下众人回答,常克宗拔出佩刀,直指向西南方向:“这次我们告别家人亲朋,远离家乡,前往荆国讨伐逆贼,为大魏效忠,这本应该是人生中难忘的经历。然而,由于我们的无能,田大帅让我们现在滚回家,继续当农夫。” 士兵们一片沉寂,不少人面露愧色,悄悄攥紧了拳头。 “本将不愿蒙羞一世,更不愿意一生苟活于世,被后人唾弃。今日我将前往大安县,但不是为了补充粮草回家,而是在大安县进行五天的强化训练,之后继续开赴前线作战,诸位,可敢追随本将!” 指挥使大人说完,将刀指向台下,目光中充满了挑衅的意味。 不得不说,常克宗的演讲很有煽动力,当时就有一半的士兵举手表示誓死追随。 徐明海正犹豫间,发现宇湛已经高举起手,于是跟着抬起手,一边高喊道:“六营徐明海追随大人赴汤蹈火!”喊完后得意洋洋的朝周围看了一圈,别人似乎都没想到报上名号,这回算是出彩了,却扫到站在自己不远处的李睿两手叉在胸前,不动声色。 “糟糕,李睿都没举手,我太冲动了。”徐明海的手向下缩了一半。 “不对,宇湛这个幕僚都举手了,我不举手如何服众?会被士兵们看不起的。”徐明海的手又开始向上抬。 徐明海又注意到木台上的方佑国正看着自己,似乎在暗示什么,手又停了下来,内心的纠结呈现在脸上,如同麻花一般。 “我给大家两天时间考虑,到了大安再做最后的决定。”常克宗的话终于让徐明海如释重负,手高高的举了起来,反正现在又不作数。 “谢云辉上尉将担任练兵总教头。”常克宗话音刚落,一个身影纵身一跃,跳上半人高的木台,台下响起了阵阵喝彩声,这人朝虎背猿腰,身材高大,面庞俊朗,抬手向台下行了个礼,干净利落,举手投足间虎虎生风。 徐明海兴奋不已,差点跳了起来,嚷道:“看,那个就是谢云辉。” “谢云辉?”宇湛觉得有些耳熟。 “嗯,就是前几日我和你讲的精通十八般武艺,南府第一刀谢云辉,现在是常大人的亲兵队长。” “原来他就是谢云辉”宇湛在心中默念了一遍谢云辉的名字。 七月十一傍晚,如田据所说,野牛军团经过三天的行军到达大安县,在县城外扎下营寨,当晚经过统计,共有六百人愿意留下进行强化训练。 第二天清晨,想要回竹海县的四百人携带十天的口粮,由方佑国带回竹海县。徐明海最终不顾方佑国的反对,选择了留下。 方佑国前脚刚走,强化训练便开始了,常克宗从大安县县兵那里借来了少武器装备,以便训练使用。 谢云辉首先将各营的弓箭兵集合起来,共两百多人。谢云辉手持一把长约一米五的长弓,上前两步,猛地一拉弓弦,弓如满月,再一松手,弓弦嗡嗡直响,虽然是空射,却饱含力道,弓箭兵们纷纷鼓起掌来。 “射箭讲究聚气凝神,腰杆要直,视线要直,左手持弓,右手拉弦。我刚才拉的是一石弓,射程可达两百米。是一种强大的兵器。待会你们先练习五斗弓。”谢云辉放下弓,虽然面色平静,眼中却闪烁着自豪。 “一石弓是什么意思?” 宇湛c徐明海c李睿三人站在旁边观看练兵,徐明海摸摸脑袋,不解的问。 “一石弓就是要大概一百斤的力气才能拉开,懂了吗?”李睿沉着脸,昨晚常克宗突然宣布所有军官必须留下,以作表率,使得李睿心情很不好。 片刻,军营内摆起了一排草靶,直径大约半米。弓箭兵们以中队为单位,约三十人一组,拿着稍短些的五斗弓,站在离草靶大概三十米处,每人分到五只箭。 只见士兵们兴冲冲的拿起弓,却一大半人拉不开,不少人龇牙咧嘴憋足全身力气,还是只能拉开一小半,甚至有人开始用脚踩,被谢云辉狠狠地训斥了一番。 少数勉强能拉开弓的士兵们也瞄得歪歪斜斜,站不直腰,箭放出去不知往哪飞去了,过了许久,两百多弓箭兵轮了个遍也没有几人能把箭射到靶子上的。 谢云辉看的直摇头,忍不住喊道:“你们不要心急,瞄准了再开弓。” 接下来又射了两轮,弓箭兵们还是没多大起色。 宇湛盯着操练的弓箭兵们,觉得弓箭兵们的表现太过拙劣,幸好没直接开赴前线,不过转念想到出征的其他军队,宇湛又担忧起来,希望只有野牛军团如此疲弱。 想的出神间,宇湛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李睿正望着自己:“宇先生想要试一试吗。” “不碍事吗?” “当然没事。” 李睿高声喊道:“谢上尉,我们六营的宇先生想试一试射箭。” 谢云辉投来了怀疑的目光,李睿见谢云辉没有表示反对,伸手从一个弓箭兵手中拿过一张弓,递到了宇湛面前。 见宇湛果真接过弓,上前两步找到了草靶正前方,不少士卒哄笑起来,毕竟在他们印象中,幕僚都是拿笔杆子的文人,弓箭兵们纷纷放下手中的弓,围在宇湛周围。 宇湛深吸一口气,紧盯着前方,挺直腰杆,右手勾住弦,用力一拉。 “好臂力!”见五斗弓被宇湛轻松拉开,不少人喝道,谢云辉叉着腰在一旁默不作声。 “呼。” 宇湛放下弓,踹了口气,脸颊微红,毕竟被这么多人围观,内心还是几分紧张。 李睿递过一支箭:“来,试一箭。” “好!”士兵们开始大声鼓掌。 宇湛也不推辞,努力的回想着刚才弓箭兵们射箭的动作,搭箭,瞄准,拉弓,校正,松手,虽然未能一气呵成,但也大差不差。 “嗖!”箭离弦而出,在众人的注视中擦着草靶一侧飞过,虽然未能中靶,但还是赢得了一阵喝彩。徐明海激动的搂着宇湛的肩膀:“哎呦,看不出来宇先生文武双全。” “哪里,哪里。”宇湛搭手谦虚了一番。 “宇先生好兴致,不专心于本职,跑来这里玩乐。”杨远彬不知何时出现在一旁,冷冷的看着宇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交情 西南,永乐关。 虽然早就得知荆国发生了叛乱,但一直到七月初四朝廷出兵的命令才送达州府颖川县,至七月初八,从边防军和地方军抽调的一千人才集结完毕,之后又花了三天时间,一千人抵达永乐关,七月十一的下午,一千人酒足饭饱后正式出关,踏上了荆国清泰府地界。 刚出关,谭前康就碰到了在关外等候多日的荆国清泰府判尹c敏国公洪泰,以及洪泰身后数十辆装满酒肉粮草的大车。 洪泰是荆王洪熙的十弟,身材瘦削,看起来十分持重,如同一个本份的缙绅,他跪拜在谭前康马前:“天朝上国来救,微臣洪泰感激涕零。” 洪泰如此恭敬,让谭前康十分舒坦,荆国作为大魏藩属,年号都是用大魏的,荆国的国公也相当于大魏的国公地位,大魏一般三品以上官员才有资格获封国公,谭前康担任的守备使只是四品。 谭前康心里乐呵呵,但面子工作还是得做足,慢吞吞爬下马来,又慢悠悠将洪泰扶起:“国公折煞老夫了,快快请起。” “这些是微臣筹集的二十日粮草和一千民夫,恭请大人差遣。”洪泰推辞半天才站起身,但仍躬着腰,不敢抬头。 谭前康此行也只带了十几日的粮草,既然有送上门的好事,自然不能拒绝,于是谭前康说道:“多谢国公,老夫也就不推辞了,不知如今战况如何?” “这几日微臣不断接到消息,叛军依然在围困宣化,日夜攻打,宣化兵少将寡,危在旦夕,还请天朝大军尽快前往。”洪泰说完,上前半步,指着身后两个人:“大人征途劳顿,这是一点心意,帮大人端茶倒水,还请大人不要推辞。” 谭前康这才发现洪泰身后站着两个穿着素衣的女子,但个个面目清秀,见谭前康目光投来,两人嫣然一笑,如一湾清泉,和谭前康平日里见得浓妆艳抹女子完全不同,谭前康不由得入了神,直到站在身旁的惠州防御使余子贤发话才回过神来:“谭大人,大军都走远了,我们是否动身?” 大安县 傍晚,天色昏暗。 “死胖子,你连跑都跑不动,留下来干嘛?” “你都留下来了我为什么不能留?” “我是被迫的好不好,我要有个当同知的舅舅早就走了。” “留下来才能杀敌立功。” “就你天天图个吃,还能杀敌吗?”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徐明海满头大汗的吃着饭,端起碗喝了一大口突然停了下来,对着李睿喊道:“宇先生怎么还没来?” 此时,宇湛正端着一桶粪便,往停在军营门口的拖粪大车上送。这大车是大安县里某个运粪大户派来的,每天都要来回数趟,毕竟军营内六百号人每天的排泄量相当惊人。昨日因为射箭,宇湛被杨远彬狠狠训斥了一顿,并被处罚打扫军营的大粪。 终于,宇湛将大粪打扫完,刚放下粪桶,一道闪电划破天际,雷声震耳,硕大的雨点密集砸来。宇湛抱着头正想回帐篷,听到了李睿c徐明海的声音:“宇先生,还没吃饭吧?” “快点回去吧,我和死胖子给你留了饭。” 三个人冒着雨撒腿跑回帐篷,身上还是湿了一大半。到了帐内,三人脱了被淋湿的上衣,李睿将稀粥和馒头递给宇湛,徐明海坐在旁边嘀嘀咕咕抱怨起杨远彬。 宇湛刚端起碗喝了一口粥,外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最后在宇湛三人帐篷外停了下来,杨远彬打着伞,带着几个人闯进了帐篷。 “旅长好。”李睿连忙起身。 “来人,先请徐中尉出去。”杨远彬并不搭理李睿。 一个亲兵将在一旁吓得哆哆嗦嗦说不出话的徐明海带了出去。 徐明海刚走,杨远彬径直对宇湛喝道:“去,把马厩打扫一下。” “吃完饭再去可以吗?”宇湛站起身来。 “听不懂本将的话吗?想要抗命吗?” 一个高大的亲兵卷起袖子,露出粗壮的胳膊,上前一脚踢飞了宇湛手中的木碗和馒头。 “你们太过分了!”李睿喊了起来,挡在亲兵和宇湛之间。 亲兵冷哼一声,满脸凶气站在李睿面前,比李睿高出大半头,如同铁塔一般,抬起手将李睿往旁边一推,李睿倒退两步,跌倒外地。 李睿爬起身,咬紧牙齿,两眼通红,拳头攥得咯咯响。 “李少尉想要造反吗?” 杨远彬脸上变得更加阴鸷,身上散发出阵阵阴冷。 “属下不敢。”李睿沉默片刻,最后低下头,强忍着身体的颤抖。 “混账东西!我看一个个都活腻了!”杨远彬重重的哼了一声,用冰冷的眼神盯着宇湛,令人不寒而栗,宇湛只觉得整个人要被冻住了,手臂不受控制的颤动起来,根本不敢和杨远彬对视,连忙把头又低了下去。 “属下知错,这就去打扫马厩。”宇湛丢下手中的碗和馒头,弯腰想拿上衣。 “本将让你穿衣服了吗?” “是是。”宇湛光着身子跑出帐篷。 “李少尉,你就和宇幕僚一起打扫吧。” “是。” 颖川县 县城西面的原野上,旌旗遮天,锣鼓阵阵,人山人海,颖川城及附近的百姓一万多人在观看朝廷的西征大军誓师仪式。 即将出征的猛虎c羚羊两个军团的将士们站的歪七扭八,不到十分之一穿着链甲的士兵站在队伍外围充门面。 两个军团以旅为单位,排成了八个方阵,指挥使c同知c旅长等高级军官披挂整齐,站在临时搭建的高台前,等待着田据的检阅。 须发花白的田据骑着马,红色的披风随风摆动,表面平静如水,内心却波涛起伏,感叹大魏的军队腐朽不堪用,自己生不逢时摊上这苦差事。面前这些军官个个肥头大耳,体态臃肿,撅着个大肚子,几乎将铠甲撑破,或者直接套不上铠甲,怎么看都是一群土财主,除去身上那身军服,哪还有半点军人的样子。而那些士卒,更是毫无锐气,个个像斗败的公鸡,缩着脑袋。 自己之前觉得野牛军团武备废驰,不堪一用,没想到羚羊c猛虎两军和野牛军团半斤八两,同样是一群农夫。唉,这些野战军团要是能有武帝开国时哪怕三分之一的战斗力该多好。 抬头望着满是乌云的天空,田据心中想到了先头部队的谭前康,不知道进展如何?谭前康和他是老相识了,两人四十年前便在一起共事,只不过那时田据是谭前康的部下。起初,田据只是惠州淞水县兵的一名少尉,而谭前康是淞水县的上尉参领;当谭前康升任惠州团练使时,田据接任淞水参领;后来谭前康担任检阅使,田据担任防御使,两个人开始平级;再后来,田据青云直上,历任平州守备使,兵部侍郎,直至中将枢密副使,而谭前康定格在惠州守备使一职上,已经十年。 猛虎军团指挥使高邦策马到高台前,拔出擦的雪亮的马刀,竖在面前,注视着田据,大声喊到:“元帅大人!猛虎军团集结完毕,请指示!” 高邦话音刚落,羚羊军团指挥使鲁阳之亦亮出雪亮战刀:“羚羊军团集结完毕,请元帅大人指示!” 田据望着台下的五多将士,军旗猎猎,运足中气,大声号令道:“朝廷养兵千日c用兵一时,愿天佑大魏,旗开得胜。”说完田据端过一碗清酒,对着五千军士高高举起,喊到:“出发!”说完一饮而尽。 鼓声响起,五千大军向西开拨。看着天空黑压压的乌云,和行进缓慢的部队,田据眉头微蹙,隐隐感到担忧,感到此次出征,恐怕不会如朝廷认为的那般顺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风寒 “叽,叽” 雨黑暗中传来不知名的虫子叫声,胖子徐明海已经打起呼噜来,睡得正香。宇湛浑身无力,不停的打着寒战,虽然已经裹了两床被子,还是冷的要命。 冒雨打扫完马厩后,宇湛就感觉额头发烫,口干舌燥,现在更加严重,四肢乏力,头疼欲裂。来野牛军团前,一家人高兴的晕晕乎乎,沉浸在对未来的遐想中,家里往上数五代都是平民百姓,连个文录之类的小吏都没出过,自己到军队里当幕僚算是光宗耀祖了,可是如今的惨淡境地,家人得知了又会如何作想? 正寻思间,帐篷的帘子被掀开了,李睿领着刘永杰和一个三十多岁c拎着个木箱的微胖军官进了帐篷。 “宇先生,听李少尉说你生病了,这位是七营的孟营长。”刘永杰看着脸色苍白的宇湛,言语间似乎有些关切。 丁旭有气无力的答道:“多谢刘先生关心。”又把目光转向刘永杰说的孟营长:“见过孟营长。” 孟营长没有说话,轻轻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便俯下身,摸了摸宇湛的额头,随后拉过宇湛的胳膊把起了脉。 “孟营长精通医术,他的医馆每天都挤不动人。”见宇湛泛起疑惑之色,刘永杰解释道。 “这位小哥并无大碍,连日来过于疲惫,又被雨淋,感染风寒,我开点药,再歇息几日便可。”孟营长站起身来,对着刘永杰说道,刘永杰脸上的一丝忧虑消失了。 “多谢孟营长,深夜多有打扰。”李睿弯腰行了个礼。 “李少尉太见外了,都是自家兄弟,还劳烦李少尉辛苦,多照顾照顾这位小哥。”孟营长从木箱里拿出一些药剂,将用法告诉李睿便离去了。 待孟营长走了,李睿捣鼓了半天生起火,熬起了汤药,看着忽闪忽闪的火苗,刘永杰脸色沉了下来:“柯营长是否知道此事?” 刘永杰口中的柯营长是六营的营长,宇湛的直接领导。 不等宇湛答话,李睿便抢先嚷起来:“那个马屁精,整天就知道讨好上官,才不会过问我们这些人的死活呢。” 刘永杰的脸庞在黄色的火光中显得有些无奈:“等天亮我去和杨旅长说一下,看能不能通融通融,宇先生这样子是没法再打扫卫生了。”说完,刘永杰摇了摇头起身离去。 喝了孟营长的药,宇湛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宇湛被热醒,身上都是汗,头脑清醒了许多。环视四周,天色发亮,李睿萎靡不振的坐在一旁,而徐明海依旧鼾声阵阵。 宇湛坐起身,从行囊中摸出蒋国毅送的短刀,捧在胸前,低头凝视。 “冷月” 宇湛默念,随后轻轻将刀拔出了刀鞘,冰冷的金属光泽如流动的月下溪河。 “宇先生,别冲动!” 李睿嗖的一下蹦到宇湛面前,满脸惊恐:“千万要冷静!大丈夫能屈能伸,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万万不能寻短见。” “李兄,我可不会寻短见。” “那,你是想要?”李睿突然恍然大悟,大声喊了出来:“你是要刺杀杨旅长!” “喀。” 此时,帐篷外一声轻响。 “糟糕!” “有人偷听!” 李睿大呼不妙,冲出帐篷追了出去。 宇湛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己无非是把刀拿出来看看,却不料李睿这个家伙大声叫嚷,这被别人听到可是谋杀上官的大罪,李睿这厮反应倒是迅速。想通这点,宇湛急急忙忙套上鞋,跟着跑出帐篷。 帐外清晨的凉风一吹,宇湛打了个哆嗦,眼睛却飞快的搜索着,发现李睿的身影在北面,跑的飞快,周围几个早起的士兵正目瞪口呆的看着,似乎想弄明白发生了什么。 宇湛深吸一口气,向李睿大步追去。 当宇湛追上了李睿,却发现李睿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样和偷听的人火拼,而是用一种奇怪的表情和对方对峙。 “柯营长?”看到对方的脸,宇湛忍不住叫了出来。 柯营长满脸通红,气喘吁吁的盯着宇湛:“你想要干什么?这里可是军营。” 听出了柯营长话中的威胁,宇湛才意识到自己手里还拿着冷月刀,刀尖正朝着柯营长。 “宇湛。”李睿没有再称呼宇先生,而是急促的说道:“现在周围没有人,快动手。” 此时的形势是二对一,李睿和柯营长都是空手,而宇湛拿着一把短刀。 见宇湛还不动手,李睿一想,宇湛毕竟是文人,很可能在犹豫不决或者根本没有杀人灭口的胆识,便催促道:“把刀给我。”说完便伸手来拿刀。 “李兄,你误会了。”宇湛将刀垂下,试图解释。 “误会?” “我可没有要去刺杀杨旅长。” “别跑!”就在李睿和宇湛说话间,歇过气来的柯营长又逃跑了,正向着杨远彬住的帐篷方向。 “柯勇朝杨远彬那儿一告,咱俩今天都活不了,快!”李睿急得满头大汗,又开始追击起来。 李睿说的宇湛自己也已经考虑到,但让自己就这样杀了上官,实在是难以下手,真是难办。 “救命!” “快来人啊!” 柯勇一边跑一边呼救,心里苦不堪言,自己只是想来宇湛的帐篷让他起来去倒军官们的夜壶,却不偏不倚恰好听到帐篷里有人说要刺杀杨旅长,然后李睿就像发疯一样满脸杀气的冲出来追着自己。 被李睿和宇湛追上后,柯勇都做好了空手夺白刃或者以身殉国的准备,还好这两人慑于自己的官威,产生了迟疑,自己趁机逃出生天,但两个大胆的歹人狗胆包天,竟然又紧追不舍。 “刷!” 一个刀花,宇湛和李睿被拦了下来。 “哼!” 来人二十出头,身穿黑色练功服,手持一柄长刀,又舞了刀花,动作潇洒利落,虎虎生风:“我乃霍家刀传人霍小涛,尔等何人,胆敢在军营内喧哗!” “他们不是,不是喧,喧哗。”柯勇见霍小涛截住了李睿c宇湛,停下脚步喘着粗气对着霍小涛喊道:“霍大英雄,他们是,是要谋杀上官!” “哦,好大的胆子。”霍小涛眉间一扬:“柯营长莫急,看我霍家刀怎么收拾这两个贼子!” 话音刚落,霍小涛长刀一挥,直奔持刀的宇湛而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激斗 野牛军团的四个旅都驻扎在在竹海县境内,但营地至少相隔三十里,平日里来往很少,士卒之间最多混个脸熟,军官们因为大多住在县城,相互还算熟悉。 霍小涛有早起晨练的习惯,方才听到有人呼救,便急忙跑过来查看,发现平日和自己住在竹海县城同一条巷子的柯勇被人追的满头大汗,霍小涛和他虽然不是好友,倒也在一起吃过饭喝过酒。 而追逐柯勇的两人,一个似乎姓李,是柯勇手下的少尉,霍小涛见过几次,但并不熟悉,而握着短刀的那位则压根没见过。霍小涛得知这两人意图刺杀上官后,心道人证物证俱在,自己当仁不让要替上官分忧。 霍小涛的长刀在空中扫过一道弧线,直奔宇湛头顶,这可是直取性命的招式,宇湛再也顾不上别的,连忙挥刀格挡。 两人的刀在空中碰撞:“咣!” “好大力!” 两人心中同时喊道。 霍小涛握紧刀柄,打起了精神来:“这小子看来有两下子,不过肯定不是我霍小涛的对手,刚才被他挡住攻击纯属我太过放松,现在我要认真了!” 霍小涛认为自己的武艺虽比不上谢云辉,但在野牛军团也是排的上号的高手,他运足力气,大喝一声,试图扰乱宇湛的注意力,同时刀锋从下路攻向宇湛。 刀光一闪,只见宇湛轻轻一退,刚好避开刀锋,躲开攻击,随后又猛地向前一步,短刀直划向霍小涛脖子。 “好阴险!” 霍小涛心头一紧,眼看来不及收刀格挡,只好朝侧面一滚,躲开了攻击,站起身时发现身上沾满了泥水。而宇湛依然握刀在胸前,注视着霍小涛。 “可恶!”霍小涛啐了口唾沫,高高跃起,挥刀斩向宇湛。 “砰!”霍小涛一击落空,宇湛闪向霍小涛右侧,接着宇湛的短刀从侧面刺向霍小涛的腰间,霍小涛感到腰间疾风袭来,不敢大意,收刀向右侧拨去,勉强挡下了宇湛的攻击。 真是个劲敌,接下来霍小涛的几次攻击通通被宇湛拦下,霍小涛体力耗的飞快,挥刀的速度慢了下来。 而宇湛同样浑身是汗,由于风寒初愈,宇湛手脚乏力,而冷月刀又太短,只有霍小涛手中长刀的一半多一点,迟迟不能击败霍小涛,宇湛内心也焦躁起来。 李睿知道霍小涛的名号,霍家刀也算是知名刀法,霍小涛刚出手的时刻李睿想到了逃离,但观战了片刻,李睿发现宇湛丝毫不落下风,于是收起逃跑的念头,大喝一声向柯勇扑去,李睿年轻,但体格瘦小,柯勇三十好几,却体格肥硕,两人倒也旗鼓相当,互相边打边骂,拳脚横飞,扭打成一团。 双方的打斗动静不小,尤其是柯勇,不时高声怒骂或者鬼哭狼嚎,很快就吸引了一大群人围观,最后达到了约两百人的规模,不少士兵不了解情况,还以为四人在早起苦练武艺,不时传来叫好声,为四人的卖力喝彩。 高级军官都住在附近的帐篷里,常克宗被喧闹声所吸引,带着谢云辉和几个亲兵分开人群走到近前,发现了四个眼睛通红c气喘吁吁c像斗鸡一般正在战斗的人。 常克宗认出了霍小涛和柯勇两人:霍小涛满身泥污,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恶狠狠地挥刀和一个手持短刀的青年厮杀,而柯勇正和一个瘦子在地上翻滚,互相扯着脖子。 对于霍小涛,常克宗有所了解,他的家族在野牛军团效力了好几代,曾祖父当过旅长,耍的一手好刀,霍小涛自幼练习霍家刀,身手了得,是野牛军团青年一代军官中的俊杰。 谢云辉站在常克宗身旁,正要拔刀上前,被常克宗抬手拦住:“且慢,和霍小涛打的那人是谁?身手不错。” 谢云辉仔细看了两眼:“似乎是六营新来的幕僚,好像姓宇。” “你觉得两人武艺如何?”常克宗不急不慢的问。 “看起来不分伯仲。” “不对,霍小涛招招致命,明显是用了全力,那个幕僚倒是有所保留,像是怕伤了霍小涛” “大人明见。”谢云辉躬身抱拳。 常克宗看了一会之后,见霍小涛开始动作迟缓,挥刀毫无章法,便对谢云辉说道:“好了,让他们停下吧,再打下去恐怕霍小涛要吃亏了。” 魏武帝丁翊开国后,为了监督军队和分剥将领的权力,在军府设少将观察使,军团和州设上校采访使,负责监督军队和执掌军纪。 但时过境迁,采访使们逐渐不再过问军中事务,而是居住在城市里,军中大部分违纪违法均由军官们自行处置。此次出征,野牛军团的采访使坚定不移的留在竹海县城,并未跟随,于是指挥使常克宗当仁不让的拥有最高执法权。 宇湛等四人被谢云辉带着亲兵押到常克宗帐外,轮流进去问话,柯勇第一个被带到帐内,宇湛忐忑不安的在帐外等候。 宇湛觉得时间变得格外漫长,终于,柯勇从帐篷里出来,捂着脸上的青紫哎呦哎呦的离去,从宇湛身边经过,宇湛感受到了柯勇从掩在脸上的指间透出的冰冷敌意。 又过了许久,霍小涛结束了问话,谢云辉对宇湛招了招手,示意宇湛进帐篷。宇湛迟疑了一下,转念一想,事已至此,也无法逃避,还是硬着头皮进去吧。 进了帐篷,只见常克宗板着脸端坐正位,两侧站着四个高大的亲兵,个个面目森严,整个帐篷内弥漫着的气息让宇湛感到浑身冰冷。 终于,常克宗开了口:“姓名,籍贯。”打破了屋里令人喘不过气的压抑,宇湛感到松了口气,不再那么难受。 “回大人,在下宇湛,宁州广安人氏。” “听说你是个州学生,按理说应该熟读圣贤书,当知书达礼,怎么做出此刺杀上官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 常克宗停顿了一下,目光变得更加凌厉,宇湛被刺的十分不舒服,很想避开,却又自己此时万万不能表现出心虚,不然更难为自己申辩,便努力的站直身子,鼓足了气:“在下并未要刺杀杨旅长。” “强词夺理。” 常克宗冷哼一声:“那你为何要攻击霍小涛少尉?” “是他先攻击我的。” “他为何要攻击你?” “因为当时我和李睿在追柯营长。” “你们又为何要追柯营长呢?” 宇湛不语。 “心虚了吗?”常克宗喝道,觉得自己三言两语就突破了宇湛的心里防线,抓到了宇湛话语中的漏洞,果然天才做什么都是比平常人优秀。 “因为柯营长听到李睿说我要刺杀杨旅长,李睿担心柯营长去告密,给我们带来麻烦,但我的确没有想过刺杀杨旅长,只是拿着刀看看。” “胡言乱语,明明是你被杨旅长责罚,怀恨在心”。常克宗一拍案几,眼睛瞪的老大,指着宇湛喝道:“还敢狡辩!” 宇湛被望得小腿发软,觉得一股无形的威压迎面而来,心想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官威,竟压的人透不过气来。宇湛感到所有的声音都被放大了,呼吸像徐明海的鼾声一般沉重,而心跳则如同鼓声传入耳中。 “宇湛,你一开始图谋刺杀杨旅长,恰好阴谋被柯营长撞破,你便意欲杀柯营长灭口,接下来又想杀死见义勇为的霍少尉,现在更是冥顽不化,百般狡辩,真是凶险奸诈的小人啊。”常克宗总结了一番,最后说道:“如今人证物证俱在,按律斩立决,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豆大的汗珠从宇湛脸上划过,身体无法控制的急剧颤抖,常克宗所说的话让宇湛感到难以反驳,可恨!自己为了效忠皇上,保卫大魏而告别家乡来到军中,如今却要稀里糊涂死在自己人手里,真是不甘心,可是要怎么替自己辩解呢? “哈哈哈哈!”常克宗突然得意的笑道,脸上的阴鸷不见踪影:“你小子,身手倒是不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 雨夜 七月十四,清泰府西部。 由守备使谭前康率领的一千惠州军已经进入荆国第四天,但行军格外缓慢,还没走出一百里,依然在清泰府境内。 惠州军一踏入清泰府,就开始接连不断的抢掠沿途百姓,犹如土匪一样。随军一起向宣化行进的清泰判尹洪泰颇有微词,但敢怒不敢言,只能一再隐忍。 “谭大人。” 天黑的时候,余子贤急匆匆闯进了谭前康的中军大帐,身上的雨水顺着衣服向下流。 “怎么了?”谭前康正搂着一个年轻女子,见余子贤突然闯入,语气中有些不快。 余子贤站在帐内,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谭前康见状,不情愿的松开手,示意女子出去。 待女子扭着步子离开,余子贤正色道:“大人,是不是稍微约束一下军纪,这两天有士兵公开劫掠妇女到军营中,现在军中已经有近百名妇女。” 谭前康微微一笑:“儿郎们背井离乡远道而来,十分辛劳,放松一下很正常,就当是荆国人的谢意,只要儿郎们不杀人就好了。” “可是大人,我们是天朝上国的军队,怎么能” 谭前康摆摆手,打断了余子贤:“自古以来,激励士气最好的方法就是放纵士兵劫掠,再说只有像坏蛋一样的兵才有战斗力,你还指望文质彬彬的人来打仗吗?” 余子贤不依不饶:“末将刚才巡营,发现士卒都在帐内玩乐嬉戏,连站岗的人都没有几个,未免过于懈怠了。” 听着外面的雨声,谭前康捋了捋胡子:“大雨滂沱,余将军你也体恤一下士卒。再说我们大魏铁军,无坚不摧,难道你害怕区区洪坚?据老夫所知,洪坚不过一府兵马八百人,还有两三千挟裹来的农民。” “可是洪坚击败了洪熙的讨伐军,连领军的兵曹判书蔡雄都被击伤。” “这不能说明什么问题,尚川卫兵马久久不至,再加上都护右卫统御使白俊哲临阵倒戈,洪坚方才侥幸获胜,你想想一个宣化城洪坚打了多久?” “应当二十多天了吧?” 谭前康接着分析道:“宣化的守军不到一千,洪坚打了二十多天还未攻下,余将军会怕这样的对手吗?” “大人分析的是。”余子贤开始觉得谭前康有些本事,不是个只会沉迷于酒色的老头。 “而且洪坚极其不懂兵略,连虎跃关都没派兵拿下,甚至都没有攻一下。”谭前康眉宇间露出一丝鄙夷。 虎跃关建在狭长的清泰走廊西端,两侧都是崎岖难以通行的山地,是进出荆国腹地的唯一陆地通道,由清泰卫的一个营两百人驻守,根据虎跃关守军送回的情报,洪坚叛乱至今,连一个兵都没有派到虎跃关前。 余子贤愈发觉得谭前康说的有道理,自己之前小瞧这位守备使了。 “子贤你到惠州多久了?”谭前康突然对余子贤换了个称呼。 “三年。” “你是从洛京到惠州锻炼的,前途无量,而老夫在惠待了四十多年,已经是朽木一颗,今后飞黄腾达了别忘了逢年过节给老夫烧柱香。” “大人此话是折煞末将了。”余子贤恭敬的弯下腰。 “荆国地少人寡,南北两三百里而已,不及我朝一个州,军队都是些装备破烂的农兵,根本没有战斗力,七十年前武帝只带五百人就击败了荆国倾国之军。此番西征,不是老夫轻敌,朝廷实在太过谨慎,竟然兴师动众调了八千兵马,依老夫看,惠州军足以平乱,正是子贤你建功立业的时机,好好把握这个机会。” “多谢大人指点!那末将先告退了。”余子贤脸上按耐不住的跃跃欲试,转身刚要走,却被谭前康喊住。 余子贤疑惑的回过头,却见谭前康眯着眼笑道:“待解了宣化城之围,余将军不得再这么拘束,要在宣化好好快活几天,听闻宣化的美女清新动人,别有一番风味。” 入夜,大雨如注。 魏军营地西南约一里处,数百名带着斗笠的荆国士兵潜伏在此。 都护右卫统御使白俊哲和士兵们一起蹲在雨中,任由雨水淋透全身,他焦急地等待探子的回报。上个月的水原府之战中,正是白俊哲的临阵倒戈并突击蔡雄的中军,击伤了蔡雄,洪坚才获得了大胜。 白俊哲出身荆国贵族,精通洛族文化,曾经在大魏的理藩院中学习过五年,回国后到军中任职,在和西南几个部落的战争中逐步立下战功,加上家族势力的支持,逐步提拔至都护右卫统御使。他不仅学习洛族人的文化,也积极学习洛族的兵法,古时齐国名将全熙所著的《兵略经要》白俊哲读了数十遍,早已牢记于心。 在白俊哲看来,洪熙是百年难遇的昏君,而洪坚素有贤名,所以白俊哲才会义无反顾的倒戈投奔洪坚,他从内心希望洪坚能够取得胜利,为荆国带来改变。 自六月洪坚军包围宣化以来,持续攻打二十余日仍未有所进展,军队士气下降的很厉害,尤其是魏国出兵的消息更让洪坚部队的士兵们人心惶惶,连洪坚和李英都产生了动摇,毕竟中原帝国几百年来的积威甚重。 白俊哲觉得需要一场胜利来增强己方的信心,于是他据理力争,说服了洪坚和李英,由李英带着大部分军队继续围攻宣化,而自己率领最精锐的两个营四百名士兵乘船从海上绕过虎跃关,在清泰府南部登陆,前往袭击魏军。 “咕咕” 是探子发出的暗号,不一会,一个浑身湿透的青年出现在白俊哲面前,他叫白翰源,是白俊哲的侄子。 “三叔,魏军分为东西两个营地,西面的营地里住着魏军,东面的营地里都是清泰府的民夫。两个营地的防卫都极为松懈,连围栏都没有,本来还有几个哨兵,后来雨大了哨兵都躲回了帐篷。 白俊哲点点头:“不错。” 随即白俊哲站起身,拔出弯刀,任凭雨滴打在刀刃,向着周围的士兵们说道:“魏军助熙为虐,又在清泰府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朗朗乾坤,道义何存?诸位兄弟随我杀敌,以谢天道!” 周围响起一片兵器出鞘声,士兵们纷纷站起身,等候白俊哲的命令。 待白俊哲一声令下,四百人按照之前的部署,分为四队,快速向魏军营地赶去,从营地的四个方向同时发起了进攻。 酣睡中的惠州军士兵根本没有想到会有人袭击,这几日他们过得十分轻松,争先恐后出去劫掠,荆国的百姓根本不敢反抗,惠州军士兵个个骄横到了几点。 当荆国人杀进军营,冲入帐篷砍杀时,惠州军士兵们惊慌失措,几乎没有人想到拿起武器抵抗,而是揣着抢来的银子想要逃跑。 战斗变成了一边倒的屠杀,住在营地四周最外侧的惠州军士兵大多被杀死在帐篷内,营地内围的惠州军士兵跑出帐篷时,却发现黑暗中四面都是喊杀声和凄厉的惨叫声。 惠州军个个吓破了胆,早已没有白天劫掠百姓的威风,犹如无头苍蝇般在军营内奔走,让大帐内更加混乱,使得一小部分试图抵抗的士兵丧失了反击的念头,跟着混乱的人群逃跑。 惠州军毫无悬念的惨败,白俊哲的部队几乎没有遇到什么抵抗便杀到了中军,黑夜中由于难以分辨敌我,还是有不少惠州军士兵逃脱。 “统御使大人,发现了几十名被魏军虏来的女子,都是清泰府的百姓。”白俊哲正在空无一人的魏军中军大帐搜寻,试图找到有用的书信时,一个军官进来报告。 白俊哲全身一怔,心中一阵绞痛,他明白这些女子都经历了什么,她们的一生都被这些魏国军人毁了。他缓缓说道:“我们俘获了多少魏军?” “粗略统计了一下,有四百多人。” “天快亮了,待会让女子们来指认这些俘虏,凡是侮辱过他们的,全部就地斩首。”白俊哲眼中泛着冰冷的光。 天刚亮,雨已经停了,被俘的四百多惠州军士兵恐惧的跪在满是血水的军营空地上,个个脸色惨白,瑟瑟发抖。周围到处遍布着他们同伴的尸体。 “大人,经过指认,有两百七十五人侮辱过那些女子,另外,经过分开审问俘虏,这支魏军的统帅谭前康并不在这些俘虏中,尸首中也没有,应当是逃跑了。”军官小声对白俊哲说道。 “我们有损失吗?” “有五人牺牲,九人受伤。” “哦?”显然军官的回答超出了白俊哲的预计。 “有几个魏军负隅顽抗,兄弟们顺风顺水,一时大意被杀伤,不过这几个魏军倒是有几分胆色,就是不肯投降。后来这几人都被我们杀死了,哦,不对,有两个受了重伤,还有口气。其中一个应该是个军官,这是他的腰牌。”军官恭敬的将一块正面绘着狮子和刀枪图案的腰牌递给白俊哲。 “余子贤中校,惠州防御使。” 白俊哲轻轻读出了腰牌背面的字,随后将腰牌塞进怀里,对军官说道:“他有没有侮辱过那些女子?” “没有。” “那派人给他疗伤,别让他死了。” “是。” 白俊哲抬头看了看灰暗的天空,目光随即落下,看着面前已经被挑出来的两百七十五名魏军士兵,嘴角一丝冷笑,用熟练的洛族话说道:“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