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瓜纹》 正文 第1章 乱世之子 和历天文三年五月十二日,公元1534年6月23日,刚刚大败三河国大名松平清康的尾张国那古野城 城主织田信秀一踏进家门,就又迎来了一件令人激动不已的事情。婴儿春雷般的哭啼,并不亚于连天号角下千军万马的厮杀,使这位二十四岁的年轻武士将兴奋之情倾泻于言表。 “是个男孩!是个男孩!恭喜主公!贺喜主公!夫人她生了!”首席家老 林通胜和次席家老平手政秀老早就在门口恭候。信秀听不见从耳边飘过的话,径直向居室冲去,他那涨大的瞳孔里只有那个襁褓中的婴儿。 啪!房门被一把扯开,突如其来的闯入者让屋里的女人们都吓了一大跳。信秀从婢女手中抢过婴儿,上下仔细查看一番。“是男的!是男的!”信秀乐得合不拢嘴,抱着孩子左摇右晃。 “哇!哇!哇!”在父亲的怀中,男婴也一如既往地嘶声痛哭。 “主公,您别吓到孩子了!”婢女忙劝道。信秀刚从战场上归来,片甲未卸,还紧戴着头盔,全身上下的点点红斑,散发着刺鼻的腥味。 “不,不是这样!一出来就哭个不停了!”躺在榻榻米上,将近奄奄一息的信秀妻子土田夫人赶紧有气无力地辩解道,生怕信秀会讨厌这个孩子。 “哦,和信广不一样,是个爱哭鬼呢!”信秀并没有在意,依旧溺爱地把孩子紧抱在怀里,任凭泪水冲洗着战甲。尽管已有了刚刚元服的庶子织田信广,但这个刚刚出生的嫡长子更让信秀倍感喜爱。 “你辛苦了!”信秀抱着孩子,在土田夫人身旁坐下,伸出手,不断在妻子那毫无血色的脸上爱抚。 “那么爱哭,是不是一个心智健全的男子汉呢?”看见丈夫如此喜爱自己的孩子,土田夫人安心地轻叹了一口气。 “没问题!”信秀坚定道,“这孩子将来一定是一位出色的武士!神佛会保佑他的!我看他就叫吉法师吧!” “主公,丹羽长政大人奉命前来道贺。”林通胜和平手政秀一同在居室外通报。 “哦,是长政大人啊,快请快请!”信秀依依不舍地将吉法师抱给婢女,连同两个家老,向会客厅走去。 “啊,信秀大人,恭喜您大胜而归!”信秀还没进屋,丹羽长政就连忙迎了上来。 “哪里哪里,这都是托主公还有长政大人的福啊!” “信秀大人,对我还用来这套吗?”长政笑着摸了摸嘴下的长须。 “哈哈,是我的不是,我的不是。”信秀连忙笑着摆了摆手。 “还是托信秀大人的福啊,咱们的主公现在可不像松平清康进犯时那样整天直哆嗦,又开始在清州城里歌舞升平,一醉方休了。” “哦,那还劳烦长政大人替我在主公面前进上一杯。” “那都是一群吹拉弹唱之人的盛宴,哪有我的位置。我这种人,也就只能干干跑腿的活了。话说回来,信秀大人,您这次真是打了一个漂亮的胜仗啊!松平清康乃一代名将,先主都对其颇为忌惮,主公更是拿他没辙,想不到信秀大人带着那古野城的武士们一出阵便旗开得胜,现在人们都私下称您为‘尾张之虎’了!” “这称号我可担当不起,这都是底下将士用命的结果,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信秀立即摇了摇头。 “主公特意赏赐黄金十两,托我一定要交到信秀大人手里。”长政向信秀使了个眼色。 “你们都下去吧。”信秀吩咐林通胜和平手政秀道。二人便退出会客厅,随手将门紧紧拉上。 “那么,长政,黄金在何处?”信秀赶紧靠了过来。 “信秀,你打算用那些黄金做什么?”长政倒也不慌不忙。 “分给有功将士,扩充军备。” “果然,老虎不但可以咬死猎物,也会抓伤驯养它的人。” “此话怎讲?” “信秀,我在清州城供事多年,深知咱们主公织田达胜虽然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却疑心极重。现在,作为同族的你有功在身,又用他的钱来扩充自己的实力,难免会招来非议。” “啊!”信秀恍然大悟,双手抱拳道:“那黄金该如何处置,还请长政赐教!” “如数返还,并上报主公说‘此乃在下应尽之责,黄金受之有愧,在下愿为主公赴汤蹈火,再所不辞。’这样即可消除主公疑虑,又可获取主公信任,岂不是一举两得?” “这样甚好,黄金在何处?我这就派人送回去。”信秀大喜道。 “不必了,”长政咧嘴一笑,“我一开始就没把黄金带出清州城。” “好哇,老朋友,真有你的!”信秀往长秀的后背狠狠一拍,两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长政,你说三河和尾张虽是邻国,但一向是各不相犯,这次松平清康怎么就大张旗鼓地打过来了?” “据我所知,是朝廷新任命的尾张守 波斯义统不堪忍受实权旁落给织田达胜,故以朝廷名义写信给松平清康,请其出兵相助。” “原来如此,真是内忧外患,尾张不太平啊!”信秀长叹了口气。 “所以织田家的将来,就要靠你这样能征善战的武将了。”长政拍了拍老朋友的肩膀, “对了,刚才我进来时,听见满屋子的婴儿哭声,是嫂夫人生了吧。” “对,是个男孩,我给他取名为吉法师。”一提到孩子,信秀一下子就变得兴奋无比。 看着信秀激动的样子,长政笑着恭贺道:“是嘛!真是恭喜兄台了!吉法师是个好名字啊!” 在送走丹羽长政之后,信秀立即招来林通胜和平手政秀商议。 政秀道:“主公,丹羽大人说的在理,这黄金是不该收。” “是啊,现在那古野的兵力尚不足与清州相抗衡,我看也不要大赏将士了,免得树大招风。”信秀托起了下巴。 通胜忙道:“主公,将士们浴血奋战方有今天的胜利,如不大加犒赏,定会使将士们心灰意冷啊!” “但是这样会招来流言蜚语,说我织田信秀出手大方,收买人心,引起织田达胜的猜忌。” “主公!”通胜激动得喊了出来,“畏手畏脚的能干什么大事?如果让将士们寒心,那谁来支持主公开创大业?难道主公就愿一辈子做织田达胜的鹰犬吗?” “哼!”信秀一跃而起,踢翻了面前的茶几。“他织田达胜算什么东西!一团烂泥而已!要不是嫡庶之分,我父亲信定公早就是尾张国的大名了,哪还轮得到他!”信秀双眼通红地望着墙上的五瓣木瓜纹图案,那是织田家的家徽 。 “其实,有一个既可以犒赏将士,又不引起清州那边在意的办法。”政秀摸了摸胡子道。 “哦,政秀,你说说看。”信秀和通胜都盯了过来。 “主公,赏是要赏,但不可大赏。” “此话怎讲?” “主公只要拿出少许财产分给将士们,即便是传到清州那里,也只被当成是笑料罢了。这样一来达胜就以为主公贫苦,实力实在无法与其媲美,在加上主公退回的黄金,这样就可彻底打消达胜的猜疑。” “分的少,恐怕会引起将士不满,还不如不分!”通胜刚踮起的脚跟立即缩了回去,涨着脸反驳道。 “并非如此,通胜大人。主公口袋里究竟有多少钱,整个那古野城就你我心里有底。主公平日里就粗茶淡饭,节衣缩食,在尾张人眼里本来就非富有之人。只要主公在封赏时动之以情,那么” “尾张武士们就会说我织田信秀是把仅有的钱财都分给了将士,而织田达胜却把本应犒劳将士的黄金给小气地收了回去!花少钱做大买卖,真是妙计!明天就论功行赏!”信秀忍不住拍案叫绝,在他的眼里,仿佛看见将来的自己,在那千万尾张武士的拥护下,步入了清州城。 “啊~~!”在不得消停的啼哭声中突然夹杂起了妇人撕心裂肺的惨叫。还在商讨要事的信秀立即眼前一黑,焦虑占据了一切。他慌忙起身,拼命向居室冲去。“发生了什么事!”通胜向周围的侍从大喊道。 房门被猛的扯开,眼前一幕,让信秀,以及随后赶来的通胜及政秀都震惊不已:才来到这个世上不久的吉法师,犹如一头饥饿的野兽,狠狠地撕咬着乳母的胸脯,简直不堪入目,好几处嫩肉都裂得不断渗出血渍,真是一片狼藉。躺在榻榻米上的土田夫人吓得撑大嘴巴,却吐不出一个字,五六个婢女们正一起试图把婴儿和乳母分开,但怕伤到孩子,不得不小心翼翼。 终于,经过一番折腾,吉法师被抱了出来,乳母身子一软,滑落在地,不一会便捂着胸口在地上拼命打滚,喊出的声音让人听之色变。 “好啊!”信秀却大喜过望,把吉法师一把抢过,举起这满口鲜血的孩子,“这孩子将来一定是一名勇猛无比,令天下胆寒的武将!你们听着,我在此立吉法师为嗣子,将来继承我的家督之位!” “主公英明!”通胜c政秀及在场的所有人都赶紧一同跪下。 有了这句话,焦恐不安的土田夫人终于合上了嘴,安心睡去。 隆重的犒赏大会如期举行,织田信秀跪坐在议事厅的主位上给手下诸将论功。 “那么谁该记头功呢?” “禀告主公,此战前田利昌大人功劳最大,他一个人就斩获了一百零一颗首级。”家臣原田直政答道。 “哦,利昌,过来。”武将丛中耸立起一座魁梧的身影,他披头散发,浓密的胡须填满了腮帮子,活像一头威武的雄狮。“好家伙!干得不错!”信秀向利昌胸口重重来了一拳。“这全靠主公神勇!”利昌赶紧跪在信秀面前。 信秀转身从平手政秀捧着的小箱子里抓了一把,“利昌,对不住你了!那古野城不是很富有,我只能拿出这么点赏你了!”信秀手一松,一颗足定定的银子掉落利昌手中。 “啊!”利昌不禁大叫起来,身后的武士们也惊叹连连。 “很少吧,也对,我也很过意不去,但实在是拿不出来了。”信秀卸下了腰间的长刀,递到利昌面前,“把它也赏给你吧!虽然不是很贵重的东西,但这把刀一直随我上阵杀敌,也算是个家宝” “主公!”利昌泪流满面地趴了下去,头深深地埋在地上,双手高捧着赏银,“清州那边把赏金收回去的事,在下都听说了。主公您平时都要节约度日,却把自己仅有的一点钱全部拿出来分给在下,在下受之有愧,请主公收回去做件新衣裳吧!” “哪的话!”信秀一把将利昌扶起,“衣裳再华丽,能助我攻城略地吗?拿好了!”信秀将利昌的手推了回去,并把长刀系到利昌腰间,“记得,用它替我多砍几个敌人!在座诸位听好了,我织田信秀无能,没法重赏用功之将,将来成大事后,一定不会辜负诸位!” 利昌早已泣不成声,在场的武将们也纷纷不停地揉着发红的眼眶。 发生在那古野城议事厅的一幕很快在尾张流传开来,成了尾张大名织田达胜和宠臣们茶余饭后的笑谈。可达胜却不知道,尾张武士们开始纷纷对那古野城城主织田信秀交口称赞,都渴望能为这样的主公效劳,而自己却因此招来了颇多非议。 一切视乎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可有件事一直让信秀不顺心:吉法师总是在睡醒后就大哭大闹,折腾得整个那古野城都不得消停。快一年了,他不知道咬伤了多少个奶妈,以至于城里的妇女闻之色变,孩子的饮食已成为头痛不已的问题。加上土田夫人又有了身孕,信秀感觉到各种烦人的家事蜂拥而至,有点喘不过气来。 “主公,终于有人来应征吉法师公子的乳母了!”婢女兴高采烈地向信秀禀报道。“什么?”信秀和土田夫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快让她进来!” 一个穿粗布麻衣的女人缓缓步入,她身姿瘦小,甚至有点柔弱到禁不起风雨的地步,五官清秀,还算是有几分姿色。 信秀问道:“你是谁家的媳妇,敢来当吉法师的乳母?” “臣妾是池田恒利之妻。” “池田恒利?哦,他在上次和松平清康的战斗中受了伤,现在如何?” “伤势过重,在上个月就”说到这里,女人的眼泪滴滴落下。 “哦,是这样啊,他是个好武士,可惜了。你叫什么?” “臣妾叫桂昌。” “桂昌,想必你也听闻了,做好乳育吉法师的觉悟了吗?” “是,臣妾一定能让吉法师公子健康成长。” “你那么瘦,有奶吗?”土田夫人挺着肚子指着桂昌问道。 “回夫人,臣妾刚刚生下儿子胜三郎,乳水十分充足。”听了这话,土田夫人才发现桂昌的脸气色不足,肯定是月子没养好所致。“那么就让你试试吧。来啊,把吉法师抱过来!” 桂昌十分温柔地接过正在嚎嚎大哭的吉法师,迅速揭开衣服,缓缓地将他抱入怀中。“啊!”吉法师又撕又咬,胸膛立刻红了一片,桂昌痛得只想大哭一场。 “桂昌” “大人,你怎么样了?好点了吗?” “桂昌,才一冲锋,我便被刺伤了,倒在地上,动弹不得。武士们讥笑我,他们都领赏去了,没人在乎我,大伙都看不起我池田恒利。” “大人,不要再说了,是您想多了!” “桂昌,肚里的孩子”桂昌赶快把丈夫的手按在自己隆起的肚子上。 “桂昌,池田家是效忠织田家的武士,不能在我这毁了名誉!为了池田家不变得连足轻武士 也不如就像荒草般无人理会的埋没” “大人!”想到丈夫临终前的那一幕,抱着吉法师的桂昌心里无比酸痛,不禁唱起歌来:“为怜橘香子规啼,我为故人泪沾衣。杜鹃声里应含泪,浮生坎坷泪不干。” 和歌唱得哀婉动人,土田夫人用衣袖遮住了眼睛,信秀不由得发出一声叹息。 凄美的和歌似乎也打动了顽劣的吉法师,他渐渐停止了哭喊,松开了手爪和牙齿,乖乖地攀上去,甜甜地喝起来,红红的小脸,嫩嫩的小手,一切都看上去都无比可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章 分庭抗衡 不久之后,松平清康再次出兵尾张,正准备出征织田信秀又迎来了老朋友丹羽长政。 “长政大人,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莫非主公又有什么指示?”信秀打趣道。 “信秀,我已向织田达胜请辞,现在只是个浪人 而已。” “为什么?长政,你还年轻,前途无量啊!难道你要舍弃织田家,舍弃尾张了吗?”信秀一脸惊讶道。 “我丹羽家世世代代为织田家效力,从来都是忠贞不二。如今的尾张危机四伏,随时都有被吞并的危险。可是,织田达胜却日日夜夜歌舞升平,亲近小人,疏远贤臣,令尾张的武士们寒心!信秀,您是织田家的一员,是尾张的希望,是武士们所敬仰的‘尾张之虎’!请允许让我丹羽长政来侍奉您,助您成就大业!”长政郑重其事地朝信秀一拜。 信秀大吃一惊,一下子无所适从,“长政,你我本来是一起共事于织田达胜,同领一百石 俸禄的家臣啊!” 长政诚恳道:“大丈夫身在乱世之中,就是要充分发挥自己的才智,还在乎这些虚荣干什么?尾张就全指望信秀您了!我丹羽长政为了织田家的将来,已下定决心成为您的家臣,望您收留!” 信秀十分感动,也跪了下去,紧紧抱住长政,眼含热泪道:“我织田信秀只是区区那古野城的城主,只给得起您微不足道的俸禄,您却义无反顾地抛弃显赫的地位来委身于我。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等大业成就之日,必予厚报!” 现在连丹羽长政这样的人物都来投奔我了,看来坐上尾张国大名的位置已经指日可待!信秀的眼里充满了光芒,这道光一路前行,引领着他通往一片广阔的世界。 在前往战场的路途上,不断有武士慕名而来,加入织田信秀的队伍,八千人的部队一下子就扩充到了一万余众,战前的军事部署正是在这样一片大好的形式下展开的。 “现在,三河那边分成两派。”林通胜向大家说明道,“一派是以大将阿部大藏为首的主战派,他们态度强硬,非要与我们拼个你死我活。另一派是以松平清康叔父信定为首的主和派,信定与织田达胜交情不浅,且和清康向来不睦,当初就极力反对清康继任松平家督之位,此人一直对三河国垂涎不已,极不希望清康壮大实力。在下认为正可以利用这一点,给信定书信一封,许之予三河大名之位,约其里应外合,定能拿下清康的首级!” “这不现实,”信秀摇了摇头,“我们现在实力有限,就算能打败松平清康,也无力进犯三河国,信定是不会冒这个险的。长政,你怎么看?” 丹羽长政笑了笑道:“回主公,在下觉得,这信是要发过去的,但不是给信定,而是给阿部大藏。” “什么!”众人都吃惊不小。 “长政,何出此言?” 长政摸了摸胡子,不紧不慢道:“在下曾多次出使三河,了解三河人生性耿直,都是些直筒子。我们不停书信给阿部大藏,定会谣言四起,加上信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大加挑唆。等他们就自乱阵脚之时,就是我们大获全胜之日。” “有道理!不过我们也要在战场上做得有模有样才行。”信秀点了点头,心中已经开始了排兵布阵。 “大藏,此番出阵,你为先锋!”松平清康宣布道。 家臣立即哗然起来,大将酒井忠亲首先发话:“阿部大藏被传与织田信秀私通,此事已在家臣中闹得沸沸扬扬,望主公三思!” “谁和织田信秀私通了!”阿部大藏耳根都红了,“主公,在下确实是收到过几封织田信秀的书信,但在下绝不会做出任何有负主公之事!” “那么,书信呢?”松平信定追问道。 “在下看到那书信就气愤不已,当时就丢到火里面去了,连封也没拆!” “哦,销毁罪证了。”信定冷笑道。 “你混蛋!”大藏上气不接下气,指着信定破口大骂。 “主公,防人之心不可无啊!”忠亲斜眼瞄了瞄清康身旁的侍从——阿部大藏之子弥七郎。 “可恶!”这都被大藏看在眼里,“阿部大藏对主公忠贞不二,却遭流言蜚语中伤!既然诸位都信不过在下,那在下就一死以谢主公!”说罢,大藏便抽出腰间的佩刀,直指腹部,弥七郎吓得倒在地上,不停冒着冷汗。 “够了!”清康掀案而起,大步跨到大藏面前,一把夺下佩刀,“留着在战场上多砍几个首级吧!”清康将刀插回进大藏的刀鞘。“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准备!” “是,在下遵命!”大藏朝清康拜了一拜,在一片非议声中欣喜若狂地跑了出去,只有趴在地上的弥七郎还在不停喘着大气。 兵刃相接的时刻终于到了,织田信秀和松平清康在尾张三河交界处守山摆开阵势,双方先锋前田利昌与阿部大藏已经鏖战了近一个时辰。大藏手持长刀,一马当先,利昌也不甘示弱,挺枪来战,两将碰面,真是棋逢对手,你来我往了百余回合,依旧未分胜负。 可是,松平军士气出奇的高涨,越战越勇,奋不顾身地冲击敌阵,织田家的武士们一个接一个倒下,木瓜纹的旗帜不断散落在地。见此情景,利昌赶紧撇开大藏,指挥着将士们重整旗鼓,无奈武士们被敌人冲得晕头转向,渐渐败退下来,在山坡上观战的信秀顿时心急如焚。 “你们这群蠢蛋!这么容易就被打败还配当织田家的武士吗?”在密密麻麻的后撤人群当中,爆发出一声惊雷般的呐喊,喊声所到之处,人们只觉头晕目眩,整个天地都为之颤抖。伴随着喊声,小将柴田胜家手握双斧,从溃军中独自杀出。他斧起头落,一路砍杀,无所畏惧,衣裳上染尽了三河武士的鲜血。 胜家来势汹汹,松平军的胆都寒了一大半。大藏赶紧挥刀来战,胜家身体一倾,躲过刀口,刹那间挥动斧头,一把将大藏坐骑的马头砍飞。血,如同火山喷发般烧了大藏一脸,把他狠狠地喷倒在地,手下将士们赶紧七手八脚地跑过来将其扶走。 这一幕鼓舞了所有织田将士,他们从新拾起满地散落的木瓜纹旗帜,在利昌的率领下,向敌军展开还击。 看到此情景,信秀手舞足蹈,大喜不已,口里不停喊着:“杀啊!给我杀!” 主将受伤的松平军不得不后撤,但井然有序,没给织田军太多可乘之机,战斗重新陷入一片焦灼。双方鏖战了几天几夜,互有伤亡,谁也没能再迈前一步。 不久后的某日,当太阳刚刚露出脸时,松平军本阵 前的树林中,突然闪出一支队伍。他们不足百人,手持利刃,为首的武士大喊道:“我乃织田信秀之弟信光,到此取松平清康首级来了!”说罢,便冲入本阵的围栏中。 只见一员大将正坐在营地中央,正悠悠哉乐哉地扇着军配 ,身边只有两个侍从伺候。那必是松平清康!织田信光的眼前一亮,吆喝着手下们冲上去。 “哪里去!我酒井忠亲来会会你!”“让我本多忠丰来跟你比试比试!”信光的左右霎时间杀出两路人马,将他们团团围住。 “不好,中计了!快撤!”经过一番苦战,信光只身一人逃了回去,其他人都在敌人本阵中成了孤魂野鬼。 “告诉织田信秀,再多派点人来,我们会好好招待的!”本多忠丰冲着信光狼狈不堪的背影大笑道。 “主公,这次偷袭极可能只是个前兆!”酒井忠亲担忧道。 “哦?” “现在我们的先锋部队久无进展,会不会是在我们面前做做样子,并不断给织田信秀通风报信?”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阿部大藏是忠臣,这点我比谁都清楚!”清康摆了摆手。 “贤侄,防人之心不可无啊!”松平信定发话了。 “诸位大人与家父共事多年,不应如此怀疑家父为人。”阿部弥七郎浑身发抖,眼圈都红了。 “哼,怀疑他?你好好看看这个!这是派往前线的忍者所截获来的!”信定冷笑着,示意旁边的武士。武士会意,立即把一支箭递到信定面前,箭上绑着一封书信,信定将其扔给弥七郎。弥七郎将书信拆开,里面以织田信秀的名义,写尽对阿部大藏的感激之情,并承诺事成之后将清康治所冈崎城赏给大藏。 弥七郎顿时有口难辩,情急之下,不禁口吐白沫,昏倒在地上。“弥七郎!振作点!”清康赶忙扶起他。 见此,忠亲谏言道:“主公,在下认为还是让本多忠丰去前方替下阿部大藏吧!” “不要再说了!”清康冲着众人大嚷,他吩咐好下人将弥七郎抬去休息。 几个时辰后,松平军本阵后方尘土滚滚,嘶声四起,一支高展着木瓜纹旗帜的部队在丹羽长政的带领下竟犹如从天而降来般扑向清康的营地。将士们立即乱成一团,分不清东南西北。 “慌什么!”清康大喝一声,顿时就稳定了武士们的情绪。他有条不紊地命令本多忠丰做好准备,迎击入侵的敌人。 刚刚才回过神的弥七郎耳旁噪声四起,眼前的人们都没完没了地四处乱窜,还没明白过来的他只听路过的人不停说“尾张军从我们后面打进来了!”“可恶!他们是怎么知道路的?”“一定是阿部大藏出卖了我们!”“混蛋!我要把他碎尸万段!” 不断涌入耳中的声音让弥七郎的浑身上下有如冰冻三尺,他不禁回忆起父亲出征前对他说过的那一番话:“现在三河上下流言不绝,人们都认定我阿部大藏私通尾张,只有主公是了解我的。此番出战,如果我怀着不白之冤而死,那么就将它呈给主公,主公一定会向所有人证明我的清白。”说罢,他便将一封用血写成的誓书交给儿子。 弥七郎摸了摸胸口,用颤抖的双手小心翼翼地掏出血书,郑重其事地看了又看,心里却没有底,为什么要等死后才交给主公?难道说一开始便没打算回来?他越来越觉得父亲的话有弦外之音。 丹羽长政终于冲进了营地,突如其来的杀戮声使清康的战马一下子受了惊,挣脱缰绳,驮着清康的武具,没命地一路狂奔。“不中用的畜生。”清康怕它扰乱军心,拿起长刀便追了上去。 长嘶的马叫惊起了弥七郎,只有父亲的战驹才能发出这样不逊于主公宝驹的雄壮之声,莫非是父亲来了?真的是引敌人来了?透过布栏,弥七郎模糊看着印在上面的飞奔战马。 令弥七郎吃惊的事发生了,马没越几步,便被一只强有力的胳膊给生生拽了回来,一个持刀武士隐约出现在它的后方。武士一刀砍下去,马倒在地上,鲜血在布栏上横潵一片,那飞起来的头盔,看起来就和父亲的一样。 是父亲被杀了!弥七郎全身僵住,血书从手中缓缓滑落。“这畜生!枉我平日里那么信任你,居然想坏我大事!真是罪有应得!”是主公的声音!是主公亲手杀了父亲! 父亲看来确实私通尾张,那么我也会连坐,被迫切腹。我还年轻,还不想死,不,我不要死,绝对不要!向主公求情吧!不不,主公不会放过我的!弥七郎身上的冷汗已湿透衣衫,微风轻轻拂过,他便觉得是无数愤怒的三河武士正举刀砍向他那瘦小的身躯,吓得双手紧紧抱头跪在地上。 主公,松平清康,对啊,杀了他!杀了他,我就不用切腹了!对对对! 生的渴望压倒了一切,也扭曲了弥七郎那已经崩溃的脆弱心灵。他抽出腰间的匕首,踩着血书,冲破布栏,忽然向清康的胸口猛刺过去。 “啊!弥”没有披上战甲的清康胸口很快就红了一大片,鲜血喷了弥七郎一脸。这位被三河人称为等到三十岁便能取得天下的英豪,在二十五岁这年便倒了下去,什么也等不来了。 这一幕让随后赶到的忠亲等人惊呆了,清康倒在血泊中,弥七郎双目无神,紧握着流血的匕首,踹着粗气。还没等他来得急踹完,愤怒的武士们手起刀落,一具无首尸便倒在清康身旁。 失去主公的松平军很快就在守山崩溃,织田军前后夹击,大获全胜。三河武士们拼死将主公的遗体带回冈崎城,却被织田信秀占领了大片城池。信秀一路顺风顺雨,打到冈崎城下,由于遭到三河上下的拼死抵抗,加之战线拉得太长,补给不足,便撤军而回。 守山大捷,让尾张之虎的威名妇孺皆知,越来越多的武士们都不约而同地融入凯旋的队伍。信秀的人马,云集近两万。 “信秀大人有劳了!”尾张大名织田达胜特派的亲信坂井大膳踏入了营地。“那么,”坂井大膳扯了扯嗓子,“请信秀大人立刻带着自己的人马返回那古野城,主公会尽快派人接管所占城池。” “哦?接管城池?”信秀冷笑道:“这可不行啊,我还要用它们来重赏我的部下呢!” “什么?”大膳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织田信秀,你这是什么意思?居然敢违背主公之意,难道你想做叛逆之徒吗?” “叛逆之徒?哼!我织田信秀从来就不是织田达胜可以呼来喝去的家臣!他织田达胜姓织田,我织田信秀同样姓织田!我身后的木瓜纹旗帜,比他扬得更高更远!” “反了!反了!”大膳气得胡子都竖起来,“用这么不敬的语气和主公说话!真是无法无天!待我禀报主公,让主公来将你这大不敬的小人碎尸万段!” “哈哈哈哈!”丹羽长政大笑而入。 “啊?丹羽长政?你怎么会在这里?” 长政二话不说,一把将大膳扯出大营,大膳霎时间眼都花了:营地外的原野上,一望无际的武士,整齐地排着队列,刀枪闪耀的光芒让人不寒而栗。 “我们可是要靠取得的土地养活这一大帮子,如果织田达胜要自己接管城池,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来,我丹羽长政可不敢担保。” 大膳吓得浑身颤抖,犹如被狮子追逐的羔羊,撒腿就跑,还跌了几个踉跄。 “坂井大膳,回去告诉织田达胜,这些土地是我织田信秀和将士们用血换来的!不是他醉生梦死梦来的!想要?就自己用实力来拿吧!”看着大膳滑稽的背影,信秀大笑着喊道。 织田信秀没有忘记当初的诺言,他将取得的城池都分封下去。前田利昌封为荒子城主,丹羽长政封为岩崎城主,小将柴田胜家因表现出众,为胜利立下大功,也得到重赏。此外,信秀还封长子信广为安祥城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章 懵懂少年 “主公,美浓国变!”平手政秀向刚回到那古野城的信秀汇报道。原来,尾张北面的邻国美浓,就在信秀和清康激战时,发生了政变:曾经在京都卖油的商人长井规秀,用阴谋手段,继承断绝后嗣的美浓重臣斋藤氏而改名斋藤道三,并以毒杀c暗杀的方式把美浓大名土岐赖艺的诸子c近族杀尽。结果赖艺出逃,斋藤道三成为美浓国新的统治者。 林通胜担忧道:“商人是最贪得无厌的,斋藤道三不会满足于只占有美浓一国,尾张地小国弱,定会成为他的目标,我们不得不防!” “在下以为,”政秀清了清嗓子,“商人是最在乎有利可图的,绝不会做赔本买卖,我们可以利用这一点,以利来引诱斋藤道三,让他为我们所用。” “那么政秀大人,利是什么呢?”通胜问道。 “通胜大人,所谓利就是对我们和斋藤道三可以双赢的契机。” “这种契机恐怕不会有吧?”通胜对政秀的话颇为不屑。 “世事难料,通胜大人怎么就能断定呢?”政秀倒也不介意和通胜一辩到底。 “好了!”信秀挥手示意两人停止争吵,“你们说得都在理。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斋藤道三可以帮我们牵制北边清州城的织田达胜。” 商讨完大事的信秀步入居室,看望快要临产的土田夫人,桂昌也将睡得正香的吉法师抱了出来。 “大人,该给吉法师找个老师了!是林通胜还是平手政秀?”土田夫人摸了摸肚子道。 “是啊,”信秀爱抚着吉法师,“林通胜勇有余而智不足,平手政秀智有余而勇不足。我看让政秀去教导吉法师是绝配。至于通胜”信秀看了看土田夫人的肚子,“如果还是男孩,就做他的老师。” 和历天文十年,公元1541年,织田信秀有意和千疮百孔的三河国修好,便依平手政秀计,利用三河国以松平信定为首的亲尾张派,使松平清康之子三河大名松平广忠迎娶了信定的亲信——三河刈屋城城主水野忠政的女儿於大,以解后顾之忧,专心对付织田达胜,完成统一尾张的大业。 可惜好景不长,事情在第二年就出现了变故。尽管於大聪明贤惠,得到松平家臣们的一致称赞,并很快就生下了儿子竹千代。但是,松平信定独揽大权,飞扬跋扈,激起的松平广忠的强烈不满。在老臣酒井忠亲和本多忠丰的支持下,广忠将信定驱逐出冈崎城。不甘失败的信定投奔那古野城,信秀立即出兵冈崎,广忠也向邻国骏府的大名今川义元借得精兵,双方在冈崎城郊的小豆坡交战。 最终,织田信秀之弟信光带领着以忍者佐佐政次为首的六名武士发挥出色,织田军取得了胜利,本多忠丰战死,松平信定重新入主冈崎,信秀的后方再次稳定下来。 “哎呀呀!”处理完诺干政务的平手政秀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可就在此时,屋外响起一阵嘈杂,仆人与婢女叫喊声不绝于耳,想必已经乱成一团。一股刺鼻的烟味,悄然窜入屋内,在政秀的长须下捉起迷藏。 “唉!”政秀笑了笑,摆出一套茶具,煮上水,悠哉乐哉地品味着难得的清香。 “老头!”伴随着大喝,门被粗鲁的拉开。一个七岁的孩子,身子虽单薄得让人担忧,四肢却异常粗壮,乱如鸟窝的头发,漆黑又发肿的小脸,在被撕得四分五裂的木瓜纹衣服上,挂满了打火石。 “渴了,水!”孩子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下。 “吉法师,今天又干了什么好事?”政秀将一杯刚沏好的茶递上。 “我看到一帮小子在田里摔跤,便上去和他们比试起来。他们一个接一个被我摔得浑身是泥,便联起手来,六个摔我一个!” “结果如何?” “秦王扫六合,虎视何雄哉!看这就是我的胜利品。”吉法师站起来,转了一圈又一圈,向政秀尽情炫耀身上的打火石。 “刚才试过了,效果还真是出类拔萃!”吉法师开怀大笑,将茶一饮而尽。 “老头!这不是水,是什么东西?” “茶。” “茶?” 政秀将杯子缓缓移向口中,饮完之后,长舒一口气,看上去十分享受。 “老头,你怎么喝得这么有味?” 政秀没有答话,依旧享受着茶香。 吉法师涨红了脸,一杯接一杯,非要解出其中的奥妙不可。“咳咳咳!”到头来,喝的太急,只弄得一阵干咳。 “性急蛮干是莽夫之举,能成什么大事?能静下心来排除杂念,处乱不惊,才是真正的武士。”政秀终于发话了。 “静下心来。”吉法师心里默念,端坐好,双目微闭,什么也不去想,什么都不去理,一片寂静,万物都消失殆尽,天地之间只有自己一人。茶才入口,一股前所未有的清香扑鼻而来,一切繁杂都化为虚无,剩下的只有无比的安心与宁静。 “老头,再给我找个侍童吧!”吉法师认认真真地摆好了杯子。 “怎么,桂昌的儿子胜三郎不合你意?” “胜三郎太弱了,每天都被摔得鼻青脸肿,我都看不下去了!” “真有你的!”政秀笑着摸了摸吉法师的头,吉法师很不情愿地一把将手打开。 “行,我这就去禀报主公。” “还有” “什么?” “胜三郎虽然弱,但是个还不错的家伙。” “知道了,不会把他赶走的。” 这一找竟比找乳母还要有难度,找了四年,数不清的孩子头破血流地落荒而逃。最终,一个六七岁虎头虎脑的孩子,站在了吉法师面前。 “你叫什么?” “回吉法师公子,在下是荒子城主前田利昌四子犬千代。” “前田利昌,是那个像狮子一样,又很会使枪的大叔?” “代家父承蒙吉法师公子夸奖。” 犬千代小手拱起,有模有样地做了个作揖。 “那么,”吉法师从身旁的武器架上抽出一把长枪,扔给犬千代,自己则选了一把长刀,“咱们来比试比试。” 话音刚落,吉法师便冲到犬千代面前一顿猛砍,犬千代立即举枪来防。吉法师越砍越来劲,犬千代渐渐招架不住。呯!犬千代的长枪被挑落,吉法师将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一旁观战的胜三郎连连叫好。 “你这像什么话!”吉法师怒吼道。“你辱没了前田家,以后也不要叫什么犬千代,就叫丧家之犬得了!” 犬千代沉下脸,一手推开刀刃,捡起长枪,又在武器架上抽出另一把长枪。就这样,他双手持双枪,摆开架势,“吉法师公子,多有得罪了!” “哼!有点意思!”两人便重新开战,向着对方冲了过去。 这一次真是火星四溅,一个多时辰过去了,双方的衣服早已被砍被刺得支离破碎,身上都擦出好几道血痕,胜三郎不停尖叫,惊出一身冷汗。 两人不停喘气,挥汗如雨,使出浑身力气冲向对方,展开最后一击。 两个枪头差之毫厘就可以刺穿吉法师的喉头,而长刀又再一次架在犬千代的脖子上。两人抛开武器,双双倒在地上喘气,看见一旁的胜三郎连裤子都湿了,便一同大笑起来。 “犬千代,我收回刚才的话,留下来吧!” “谢吉法师公子。”犬千代跪在地上,向吉法师拜了一拜。 和历天文十五年,公元1546年,十二岁的吉法师元服 ,父亲织田信秀赐予了“信长”这个名字,他确信这个孩子能使织田家茁壮成长,长盛不衰。 同年,前美浓大名土岐赖艺逃到清洲城,被织田达胜收留,斋藤道三便以此为借口,出兵尾张。织田达胜三战三败,被围困在清洲城。万不得已,达胜只好硬着头皮派坂井大膳去请信秀前来救援。信秀权衡利弊,认为这是取代织田达胜影响力的大好时机,第二年便亲自带兵前来解围。 信秀采取围魏救赵之策,派丹羽长政c前田利昌c柴田胜家c原田直政四人偷袭道三治所稻叶山城,却在半路上就遭到美浓老将氏家直元的伏击,损失惨重,只得退回。与此同时,道三却带着大将森可成c稻叶良通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信秀本阵前。美浓武士们很快便杀了进来,毫无准备的信秀慌忙抽刀来战。织田军的将士们一个接一个的倒下,尽管有着弟弟信光的拼死保护,但信秀的盔甲已裂开了好几处,不断有鲜血渗出。万分危急之下,林通胜远远望见美浓军中斋藤家纹旗帜下有个被众人簇拥的武士,便拉弓射去。 “啊!”道三痛苦地捂着肩膀,从马上摔下。“主公!”美浓军立即战意全无,护着道三退了出去。 受伤的道三疼痛难耐,不想再打下去了,便派重臣安藤守就去与信秀讲和,双方很快就达成协议,信秀将土岐赖艺流放,道三把军队撤回美浓。此战,信秀虽未能取胜,但天下大名从此只知道小国尾张有织田信秀,而不知有织田达胜,清洲织田本家彻底没落。 “我回来了。”浑身是血的信秀刚踏进家门,信长的同母弟,刚刚元服的信行便飞奔过来,紧紧抱着他的大腿。“父亲大人,您太英勇了!真是天下第一的猛将,真不愧是尾张之虎啊!”信行嬉笑着不停地用粉嫩的小脸蹭着父亲带血的战袍,任凭脸颊变得通红。 听到儿子这么称赞,信秀十分得意,不停爱抚着信行,却看见信长衣冠不整,被土田夫人硬拉了过来,脸上还露出极不情愿的表情。 “信长,你过来!”信秀很不高兴,信长依旧站原地,看也不看父亲一眼。 信秀撇下为他擦拭伤口的土田夫人,走到信长面前,用手去捏信长的脸蛋,小脸立即被鲜血染红了一块,信长用力摇头,将父亲的大手一把甩掉。 “什么!”信秀勃然大怒,“你居然害怕血!真没出息!这如何能成为大将!”土田夫人吓得急忙抱住信长,生怕孩子遭到毒打。 “我听说,”信长倒也不慌不忙,“真正的大将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以至于不战而屈人之兵。一仗下来就连主将都要鲜血直流,可见战况是多么糟糕。” “啊,这”信秀一时哑口无言,的确,这一仗自己打得实在窝囊,损耗太大,要不也不会沦落到休兵讲和。听了信长的这番话,信秀觉得自己这个孩子不一般。 接连征战,使得那古野城的民众疲惫不堪,偏偏天不作美,久旱未露,闹起了饥荒。原本金黄的麦子犹如阵亡的武士,倒了一地,干涸的河床,只剩骨头的鱼虾,在烈日之下,那古野城成了一片死气弥漫的地狱。 米店都关了门,到处都是面黄肌瘦的人,无力地瘫在墙角,裹起的芦苇随处可见,里面有老人,妇女,孩子及风华正茂的少年,人们双目无神地注视着一切,不知是眼里不再有泪水,还是眼里干得没法流出泪水。 “快给我打开!”织田信长在自家的粮仓前大闹起来,“你们都是瞎子啊!没看到城里是什么状况吗?再不打开休怪我不客气了!”说罢,信长抽出了佩刀,身旁的犬千代也握紧了双枪。 “不行!主公有令,即便是信长公子,也不能打开粮仓。这里面装满了战备所需的军粮,以及各家臣的俸禄,是不能轻易打开的!”看守粮仓的武士张开双臂,他的脸色并不比大街上的人好上多少,八字胡下一晃一晃的身子,看起来撑起那身盔甲都略显吃力。 就在这时,武士的肚子也打起鼓来。“你难道不知道到饥饿为何物吗?”信长反问道。 “当然知道,但在下虽然地位卑贱,但好歹也是武士!武士就要坚守节操,主公有令就必须执行,一切为了主公,一切为了织田家的利益!” 看着武士那坚定不移的眼神,信长收起了刀,“犬千代,我们回去吧。” “公子,信长公子!”已元服,起名池田恒兴的胜三郎兴奋得飞奔过来。“怎么样?怎么样?”信长抓着还在不停喘气的恒兴使劲摇晃。 “有有了清洲城在上月不断有商家从美浓运米过来,现在所有米店都有米了!” “什么!太好了!”信长一把甩开恒兴,拔腿冲回自己的居室内,搬出一个木瓜纹图案的小箱子,带着几个家丁,驾着马车,向清洲城奔去。 正午的太阳下,原本毫无生机的民众们,蜂拥至满载粮食的马车两旁。信长带着犬千代c池田恒兴等人,将粮食一袋袋分给灾民。 “信长公子真是我们的救星啊!”“信长公子万岁!”欢呼和呐喊响遍整个那古野城。 “哎呀呀,这可不行!你,那边!唉,真是麻烦!”此刻,大将柴田胜家正头痛不已,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将住所烧了大半,指挥家丁清理现场的他,为重建之事一筹莫展。 “胜家大人,您脸色欠佳啊。” “啊!这不是信行公子吗?真是有失远迎!唉,看看这,让您见笑了,想让您进屋里喝杯茶也不行了。”胜家边叹气边摇头道。 “胜家大人不用介意,我听说胜家大人家里失火,特来探望。”信行向侍童使个眼色,侍童便打开了怀中一个木瓜纹图案的小箱子,霎时间,胜家不由得用手遮住的眼睛,里面堆满了白花花的银子。 “胜家大人,这都是父亲大人历年赏给我的银子,如不嫌弃,就用它们来盖所新房子吧!” “啊,这可使不得啊!”胜家慌忙摆手道:“在下何德何能,接受信行公子的重礼,这万万使不得啊!要是传出去的话,不单单是在下,只怕信行公子也会被人说三道四!” “哈哈,这有什么?我织田信行又没有做错什么。”信行拿过箱子,递给胜家,“胜家大人,您是尾张年轻将领中的佼佼者,是织田家未来的顶梁柱,我怎么能让您家里的房柱坍塌了呢?” “信行公子,在下可担当不起!”胜家激动地跪了下去。 “胜家大人,快别这样。您担当不起,又有谁能担得起呢?” 最终,信行还是将满载银子的箱子递到了胜家手里,胜家颤抖地接过,跪在地上,感动得流下了眼泪,“在下柴田胜家一定为织田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1章 尾张傻瓜 屋内,一片安静,只偶尔发出平手政秀和织田信长这对师徒落下棋子的声音。 “输了。”政秀丢下手中的棋子,“又被你吃得一个不剩。” “那当然,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的枕头边岂容他人酣睡!”信长得意地看着满盘黑子。 “今天来教你一首和歌。” “老头,别给我来那些愁啊怨啊,还有像什么‘忍谤含悲将就义,愿谋一面慰平生’这种死都死得那么窝囊的无聊玩意!” 政秀起身,摇起手中的扇子,翩翩起舞,口中唱道:“人间五十年,与天地相比较,不过渺小一物。看世事梦幻如水,任人生一度,随即入灭当前。此即为菩提之种,懊恼之情,满怀于胸。此刻即上京都,若见敦盛之首级。放眼天下,海天之内,岂有长生不灭者!”情动之处,政秀不禁潸然泪下。 “哼,老头,你哭什么!”信长跳起,将政秀手中的扇子抢过。“是首不错的和歌,就是太婆婆妈妈了!” 信长用力地舞起扇子,就像在挥动着长刀,不断地闪动身子,就像是在躲避枪林弹雨。他一时豪气冲天,高声唱道:“人生五十载,较天如梦幻。有生即有死,烈士何所憾!” 尾张国那古野城,一个十三四岁,癞头散发,袒露着上身,腰间满挂着钱袋c葫芦c火石包等小物件的枯瘦少年,把一个又一个体重数倍于己的伙伴掀翻在地。他横跨在长凳上,大口大口地嚼着甜瓜,冲着哆嗦的伙伴们囔嚷:“怎么?就没有人敢上了吗?你们这群窝囊废!吃那么多饭是干什么用的!” “哼,别猖狂,看老子来教训教训你!”一个衣服上满是补丁的健壮少年从人群中走了出了。“哦,是新八郎啊!想再尝尝昨天那种狗吃屎的味道吧。好,就让头头我来成全你!” 枯瘦少年嗖的一下跳起,甩手扔掉甜瓜,踹翻长凳,扑过去,与健壮少年厮打开来。 在伙伴们的呐喊声中,两人扭了好一会,健壮少年发现枯瘦少年渐渐体力不支,于是便找一个破绽,猛踢他的左腿。枯瘦少年身子一倾,顿时失去重心,被健壮少年抗过肩膀,狠狠地摔在地上。 “哈哈,这会儿尝到你爷爷的厉害了吧!”健壮少年得意不已。 “哈哈哈,不错啊,新八郎!你的武艺又见长了!这次是头头我疏忽了,不过只要我回去苦练一番,下次一定会把你打的更惨!”枯瘦少年狂笑着爬起来。 “头头,新八郎赢了你,是不是要有所奖励啊!”伙伴们争相喊道。 “对对!新八郎,走,吃肉去,想吃多少就吃多少!大伙一块去!一块去!”在枯瘦少年的号召下,少年们在欢笑声中一窝蜂地离去了。 远方的山包上,一位身着木瓜纹绸缎,一尘不染,梳整齐发髻的少年目睹了这一切。 “织田信长!”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愤愤不平道:“为什么这种人会是我织田信行的哥哥?为什么这种人会是尾张之虎织田信秀的嫡长子?为什么这种人会是下任家督的第一继承者?” 信行身旁的大汉细声提醒道:“信行公子,小心隔墙有耳啊。” 信行转过头来看了一眼那汉子,无比激动道:“柴田胜家大人,我信行会在乎那种事吗?我是在担心我们织田家的未来!现在是乱世之秋,统治一国的小大名朝不保夕,随时都会被拥有几国领土的大大名给吞并,身死族灭!更何况我们连尾张一国都还没统一,还时不时受到清洲城织田本家的刁难。东边的三河国与我们素来不和,它的邻国骏府大名今川义元拥有百万精兵,要是他们联手,迟早会踏平我们。北边美浓国的斋藤道三是被称为蝮蛇的野心家,也对尾张垂涎三尺。可是我们未来的主公却是这副德行!不勤读经书兵法!不与家臣交好!不重礼信佛!整天打扮得跟浪人似的,只知道和这些市井流氓胡闹!这样下去,我织田家如何在乱世中得以保存!”信行的身子颤抖起来,脸颊上划满了泪痕。 “信行公子,您小小年纪,竟然为织田家的未来如此殚精竭虑!在下深感惭愧!”胜家扑一下跪在地上,双手伏地,惶恐地低下了头。 “快起来,胜家大人。您可是织田家的一员猛将,未来的顶梁柱啊!要是到危急存亡时,还请您为织田家尽忠!”信行上前扶住了胜家的肩膀。 “在下一定肝脑涂地!” 胜家将脑袋往地上重重一磕,额头沾上了一层厚厚的泥土。 “走吧,还要去向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请安呢。” 信行扶起了胜家,拉着他的手向那古野主城走去。 “信行公子” 胜家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年级轻轻就饱读诗书,对我们家臣礼遇有加,对父母更是无比孝顺,无时无刻不担心织田家的存亡,他才是值得追随的人啊!真不知道主公是怎么想的” 织田信长没有听到信行与胜家的谈话,他正和新八郎等伙伴大口嚼着肉。突然一匹匹骏马朝他们疾驰过来,把其中一个弱小的少年给撞得飞出好几里。少年倒地,头破血流,那马队也停了下来,领头的是个面貌清秀的贵族公子,他不屑地啐了一口痰:“臭要饭的!敢挡爷的道,活腻了吧!” “给我打!”信长手一挥,少年们便如饿虎般朝马队扑去,马上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拽下来一顿暴打。跌倒下来的贵族公子顿时白了脸,挣扎着重新骑上马,也不顾自己的随从,乱抽坐骑,从人群中逃出,一路狂奔。 “犬千代!”信长扶起被撞倒的少年,对一直待在身边的侍童吩咐道,“把堪六郎带到家里去,让大夫给上药。” “是,信长公子。” 犬千代立马背起比自己高一个头的堪六郎,朝那古野主城跑去,他还是个没有举行元服的孩子,虎头虎脑的,汗水不断从他那稚嫩的脸上滴下。 “那个人我认识,是清洲织田家的公子织田信友!太嚣张了!走!去清州城讨个说法!”信长跨上了坐骑。少年们听到号召后,都不约而同撇下了被打瘫在地的信友随从,追随着信长,浩浩荡荡朝清洲城奔去。 “快!快!拉吊桥!锁铁门!”刚踏进清洲城的织田信友慌忙吩咐仆从们。 “公子,发生了什么事?”坂井大膳不解地问道。 “土c土匪!我被一群土匪追杀了!” 信友脸色如雪,“对c对了!混蛋!这群无礼之徒!士兵!武士!替我好好修理他们!” “公子,武士们都随主公狩猎去了,现在城里只有女人和下人们。”大膳回答道。 “什么!”信友吃了一惊。 这时,一个下人跑到行友身旁跪下:“公子,不好了!一群市井之徒把这里给团团围住了!还嚷着要公子您出去见他们。” “啊,完了,完了!我不出去!他们会杀了我的!” 信友脚一软,泄了下去。 “公子,那帮人说要替什么堪六郎讨个说法,让您出城向他们赔礼道歉,还要赔偿。”又一个下人慌张地跑了进来。 “道c道歉?混蛋!要我堂堂尾张大名的公子为何要向一群乞丐刁民屈服!真是耻辱!耻辱!”信友昂起脖子,咆哮起来:“大膳,去告诉他们!我织田信友是堂堂正正的武士!死也不会向别人低头!” 没多久,大膳就急急忙忙跑了回来,“公子,不得了啊!他们说如果您不出来,就放火烧城!” “不好了,公子!城的外围西南面着火了!”在城楼廊道上向下观望的仆从们惊呼道。 “快!通知父亲大人!快点来救援!来救我啊!”信友急得都快哭了。 “不行啊,他们把城外面围得水泄不通,我们根本出不去!” “不可能!怎么会有那么多人!” “禀公子!不知道是从哪里聚集来的一些人过来支援他们了!加起来可有好几百呢!” “什么!”信友瞠目结舌,下巴都快掉在地上了。 他深深吸了口气,使劲吐了出来,定了定神,吩咐道:“不要理会他们!紧闭城门!快去救火!” 织田行友在不断地提醒自己,我可是未来的大名啊!怎么会被这帮市井无赖给吓倒! “公子,外围东南面也着火了!”信友似乎没有听见,坐在地上,闭着眼睛,紧咬双唇。 “公子,西北面起火了!” “公子,东北面也起火了!” “公子!火势渐渐扩大了!再这样下去!我们就快控制不了了!火要烧进来了!” “什c什么!” 信友一下子瘫痪在地上。老天啊!难道我织田信友就这样被无赖给羞辱!“可恶啊!”他挪了下身子,勉勉强强坐起来,从腰间取下了一把精致的匕首。 “公子,带来的家丁还够用把。”一个年龄和信长相仿的少年兴奋地说道,从服饰看得出他是一名武士。 “好家伙!”信长一记重拳捶在少年的肩上,“池田恒兴!真不愧是和我吃一样的奶长大的,真懂我的心思!织田信友!你这只乌龟快伸出头来!要不然就把你,连同你的龟壳一起给烤熟了!我织田信长可是说到做到!”信长冲着清洲城又一次呐喊。 “信长公子,请您快住手!再这么做下去,不光是您,就连主公乃至整个那古野城都将遭受灭顶之灾啊!”一个留着八字胡,身形魁梧的年轻武士从喧闹的人群中挤出,跪在了信长面前,他衣上星星点点的破洞仿佛在述说着主人的地位。 “你给我滚开!我只是要讨个公道罢了!哪来这么多乱七八招的事!” 年轻武士在地上磕了个响头,“信长公子!万一清洲城的武士杀了出来,该如何是好!又万一织田达胜以此为借口,大举兴兵侵犯那古野城,又该如何是好!” “哼!你敢威胁我!” “在下不敢!可是” “够了!喂!那边那个,在往东门添些柴火,我要把清洲城烧为灰烬!” 年轻武士在地上又磕了几下,可信长却没有一点要停手的意思,反而不断地下令添加柴火,看样子真的是想烧毁清洲城。 年轻武士情急万分,连胡子都连同着一起抖动。“恕在下无理!”突然,他站了起来,架起身旁瘦小的信长,跨上了信长的坐骑,也顾不得信长对他背部的一通猛砸,向那古野城奔去。池田恒兴等人见群龙无首,便一溜烟散开,去追赶信长他们了。 “公c公子!他c他们散了!”听到大膳的禀报,信友那已抵在腹部的匕首顿时滑落,掉在地上,嘭咚作响。 “真的吗?” “是,全离开了!”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救火!” “是!” “等等。”织田信友叫住了大膳。 “刚才我听到他们在喊话时,提到了什么织田信长?” “是,在下也看清楚了,他们中领头的正是那古野城织田家的嫡子信长!在下往日造访过那古野城,见过他,不会有错的!” “好你个织田信长!” 信友紧咬牙关,“此仇不报,我织田信友誓不为人!” “我认得你!” 织田信长对把他放下马的年轻武士说道,“你是那次在粮仓前挡着我的士兵,叫佐久间信盛吧?这回可比上次壮实了许多嘛!那古野又没有谷子卖了,所以你就来到清州看一看吗?” 佐久间信盛跳下马来,面向信长,跪了下去。 “那清洲现在的情况如何?” “不行啊,现在也卖光了。” “哦,这年头,收成不好,连仅有的谷子都被充作军粮。不光是百姓,就连你们下级武士也只能以糟糠度日了。” “糟糠之食是无法摧垮武士之心的!” 信盛一下子激动起来。 “信盛,”信长从马鞍下取出一个包裹,“这是母亲给我的,是做衣服的料子,对我来说真是累赘。你拿回去,给家里人添几件新衣裳。” “使不得啊!信长公子,在下受之惶恐!” 信盛急忙把头埋在地上。 “真啰嗦!怎么像个女人一样!”信长把包裹扔在信盛面前,骑上马,头也不回,向远方奔去。信盛的头依旧埋在地上,久久没有抬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2章 尾张傻瓜(二) 黄鹂的鸣叫唤起了初春的朝阳,被风吹落的花瓣飘上了内庭的走廊。那古野城织田家家督信秀刚刚睁开沉睡的双眼,妻子土田夫人正为其更去昨夜的寝衣。 “出大事了,主公!”首席家老林通胜老早便跪在门外,他的膝盖已被花片覆盖。 “是不是信长又闯了什么祸了?”织田信秀拿起小刀,小心翼翼地修剪着指甲,土田夫人端着小盆,毕恭毕敬地接着丈夫落下的甲屑。 “信长公子他,居然带人去放火烧了清洲城!” “什么!”信秀停下手上的活动,惊讶地和土田夫人对视。 “这可真有意思!烧得如何?” “城墙都快烧塌了!清洲那边已派坂井大膳来质问我们了!现人就在会客厅。”林通胜禀报道。 “滚开!滚开!”坂井大膳踢开前来拉扯他的仆人,狠狠推开内庭的门,闯了进来。 “织田信秀!你这个大逆不道之徒!竟敢乘主公围猎之时,指使嫡子织田信长火烧清洲城!这可是身为重臣的我亲眼所见!还吓坏了信友公子!身为旁支的你难道就是这样伺奉本家的吗?” 信秀安然地躺在地上,头也不抬道:“敢问大膳大人,清洲化为灰烬了吗?信友公子是否吓得贵体有恙?” “你!算了,快把织田信长交由本使者带回清州,听凭信友公子发落!否者,就别怪我们不讲情面,主公定会率百万雄狮,立马将那古野城踏为平地!” “这个,恕我无法办到。” “哼,是吗!那我们战场上见!”大膳迅速朝外庭走去。 “等等啊,大膳大人,别那么心急呀!”信秀突然起身,一把抓住大膳的肩膀,手一用力,硬是把他给拽了回来。 “不是我不想交,是我这个儿子啊,有病,会时不时发痴!要是在信友公子面前发作,那可如何是好?” “哼!一派胡言!” “您是见过的吧?敢问,普天之下有哪位城主的公子会癞头散发,袒露着上身,腰间挂满钱袋c葫芦c火石包?” “这倒没有。” “那您见过普天之下有哪位城主的公子整天和市井之徒混在一起?” “那也确实少见。” “那您见过普天之下有哪位城主的公子会跑去别的城主家门口放火呢?” “要是没人指使,谁也没有这个胆!” “这不就得了!我这儿子啊,没发病时一表人才,可一旦发作就变得疯疯癫癫的,尽干荒唐事,就成了傻瓜。对,尾张的大傻瓜!还请信友公子海涵。” “哼!胡说八道!” “我想清洲城的织田达胜大人断不会因为这个尾张傻瓜的犯傻而兴师动众,从而成为天下大名茶余饭后的笑柄。说什么清洲人的度量啊,连一个大傻瓜都不放过。” “这不劳你操心!” “况且,如果清洲城真的来个百万雄狮踏平那古野城,我想你们的北边,正在摩拳擦掌的美浓国斋藤道三大人,也一定会因看到一座空虚的清洲城而乐得合不拢嘴吧!到时再来场清洲之围,那就有看头了。”信秀不禁哈哈大笑。 “你给我记着!”大膳袖子一甩,在林通胜的陪同下,恶狠狠地离去了。 “织田达胜大人的胸襟堪比山高啊!” 信秀的笑声越来越大。 “信长和信行,都是你生的,你更在乎哪一个?”待大膳的脚步已听不到时,信秀回过头来,看了看正在斟茶的土田夫人。 “臣妾会把信行紧紧搂在怀里。” “那信长呢?” “呵呵,当见到信长时,臣妾会随身带着一把刀。”土田夫人依旧面无表情地摆弄茶具。 “知子莫如母啊!话说,我的礼物也该送到了。”信秀把目光移到了窗外,深吸了一口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章 两小无猜 蔚蓝的天空,洁白的云朵,在这一片祥和之下,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正押着一群看起来连十岁都不到孩子,缓缓地朝那古野城走去。被押在最前面的那个孩子,只有五六岁的样子,梳着整洁的发髻,衣服的料子虽然粗糙,甚至还有些发黄,但绣在上面的朵朵葵花却显得格外鲜活。与小伙伴们的垂头丧气相比,他始终高昂着头,眼神坚定,目光扫视前方,仿佛是在期盼着什么,又好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关于这群孩子的来历,那就说来话长了。 三河国的松平信定欲驱逐在小豆坡打了败仗的侄孙松平广忠自立,广忠被逼无奈,再次向今川义元求救。义元以上次借兵失利为由,不但向广忠索要大量的劳军银两,还逼迫三河国每年向其供奉为数不小的钱粮,更是提出了让广忠和於大离别,嫡子竹千代送往骏府国为质的要求。 松平广忠怀着国恨家仇,忍辱负重,在三河上下的一片支持下,答应了今川义元的全部条件。广忠被迫休掉爱妻於大,三河国的臣民们也饱含热泪将这位他们所敬爱的夫人送出冈崎城。 与此同时,在今川义元的授意下,广忠另娶亲近骏府国的三河田原城城主户田康光的女儿真喜姬。可是,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户田康光为了让女儿将来生出的儿子能继承松平家督之位,竟然在中途劫持了本该送往骏府国做人质的竹千代,将其及一干侍童送往尾张国织田信秀处。 一帮赤着双脚裸着上身的人骑着马,与被押解孩子们擦肩而过,武士们都不约而同地向这帮人的首领低头致意。 “喂,这群小兔崽子就是老爹的礼物?”织田信长停下来,冲着武士们喊道。 “才不是小兔崽子!是大将和他的武士!”走在最前面,身着葵花纹衣服的孩子嘟着嘴回了一句。 “哦!”信长下马,走到那孩子面前,打量了一番,“那么,你就是那个大将?” “正是!” “哈哈哈,乳臭未干还自称大将,也不怕叫人听了笑掉大牙。”信长哼了哼鼻子。 “侮辱大将可是要付出代价的!当心你的小命!” “哦,有意思,就凭你这个小不点就想杀我?”信长仰天大笑,把手伸到孩子的头上乱抓一通,将整齐的头发抓成了乱蓬蓬的鸟窝。“你用什么杀我,难道就用你腰间的那把玩具竹刀?”池田恒兴和犬千代等人也跟着一同大笑起来。 孩子二话不说,忽然从腰间抽出竹刀,冷不丁地朝信长的胸口狠狠一刺。 “啊!”信长不由得向后退了几步,虽然的刺入得不深,可也渗出了不少鲜血。 “公子!可恶!”武士们都把手中的长矛对准了那孩子,恒兴和犬千代都已抽出了腰间的配刀。 小伙伴们早已被眼前的状况吓得把身子卷缩起来,那孩子却静静地用衣角拭去竹刀上的血渍,把它重新插回到腰间。 信长挥了挥手,示意手下们把武器收起,顺手将胸口的血迹抹去。 “你!为什么?明明再用点力就可以取我性命了。” “你不是我要杀的人。” “哦,那谁是你要杀的人?” “今川义元!” “为什么要杀他?” “他迫使我的父母分离,让我从懂事起就没有见过母亲!他还对我那身为三河国大名的父亲呼来喝去,迫使我们给他很多钱,害得三河人连饭也吃不饱!那混蛋还要求父亲把我交给他做人质!”说到这里,孩子的眼睛都红了。 “那你又为什么会在这里?” “护送我的家臣走错了方向,把我带到这里。” “那你杀得了他吗?” “现在还不行,但总有一天,我会用自己的力量见到母亲!我会用真正的武士刀取下他的首级!我会带领三河武士吞并他的领土!为了这一天,我愿意等”孩子的眼睛开始湿润,即便是说不出话了,嘴角还在不停地抖动。 “小子!你叫什么?” “竹千代,松平竹千代!” “好,竹千代!听着!我喜欢你!我要让你做我织田信长的弟弟!” “啊?”竹千代对信长的话还来不及反应,信长便笑嘻嘻地一把将他抱起来,让他跨上了自己的坐骑。 “你们听好了!松平竹千代可不是俘虏,更不是什么人质!他是我织田信长的弟弟!从今往后,我要教他游泳,教他骑射,教他怎样做一名真正的大将!” 在恒兴和犬千代的带领下,众人整齐地向马上的松平竹千代下跪致敬,孩子擦了擦眼,他似乎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骄傲,脸上立即露出得意而顽皮的笑容。 “竹千代,”信长牵着马,对骑在上面的竹千代问道,“你会唱歌吗?” “唱歌?信长哥哥,竹千代没有学过。” “是吗?那让我来教你。” 信长从腰袋里拿出一把折扇,轻轻把它打开,直到里面的木瓜纹图案全部显现。他举起纸扇,缓缓晃动,口中高声唱道:“人生五十载,较天如梦幻。有生即有死,烈士何所憾!” 在连绵不断的歌声中,一行人走进了那古野城。 骏府国,大名今川义元正兴致勃勃地表演能剧 。他扮演着一位悲怆的公主,轻拭衣袖上飘落的花瓣,眉头紧锁,向啼叫的子规诉说着哀怨与情仇。 那妙手勾勒的黛眉,堆积如雪的脂粉,金光闪闪的发钗,绣满牡丹与桃花的和服,还真配得上公主的派头。 那堆积在脸颊的坠肉,挺拔得即将破茧而出的肚皮,短小粗犷的四肢,舞动起真叫人看得惊心动魄。 义元的感觉从没有那么好过,不停挤眉弄眼地唱着和心上人生死别离的和歌,侍从们强忍着腹中的翻江倒海,撑大眼睛看着主人的一举一动,婢女们则躲在远处的小树后面,不停地偷笑。 “主公好华丽啊,恐怕京都的公卿们要是见到,都会被您迷得不知所措。”军师太原雪斋和尚若无其事地走了过来。 “大师是对我向骏府c远江及刚刚臣服的三河大征赋税有所不满吧。”义元挺了挺肚子道。 “岂敢,岂敢,主公自有主公的道理,和尚自有和尚的想法,二者本不出于一体,何来不满与忌惮呢?”雪斋默默地将双手合十。 “那你不在屋里诵经念佛,来这干什么?莫非三河出事了?” “三河在我们的帮助下顺利将松平信定驱逐出境。”雪斋面无表情道。 “哼!那是理所当然。” “松平广忠的嫡子竹千代在送往骏府的途中,被尾张的织田信秀给劫走了。”雪斋的脸依旧是往常那样波澜不惊。 “你说什么!”义元吓得花容失色,头上的金钗扑通落地,长长的头发散落双肩。“要是织田信秀以此要挟广忠归顺于他,那该如何是好?大师,三河这块掉到嘴里的肉难不成要飞了?咱们的进京,哦不,上洛 大业岂不是又要延迟了?这可如何是好!” “阿弥陀佛,六道轮回,这都是神佛的安排。”雪斋再次将双手紧紧合十。 “大师可有解救之法?”义元焦虑万分,也一起合十双手向雪斋求助。 “主公多虑了,三河人把信义看得比生命还重要,既与我们结盟,断不会背弃。”雪斋的嘴几乎连一条缝都没有撑开。 “此话当真?” “阿弥陀佛。” “那么我们现在以夺回竹千代为借口,出兵尾张,让三河人充当先锋,如何?”“现在不是时候。” “这是为何?” “三河武士现在对竹千代的安危十分担忧,打起仗来必定有所顾忌。但是,如果等到织田信秀主动进攻三河,最好在这期间广忠的新婚妻子真喜姬能生下儿子,那么放下包袱后,被逼得走投无路的三河武士就会将不安就转成愤怒,国恨家仇可是最好的战力。主公只要派在下率领他们冲锋陷阵,便可大获全胜。” “还是大师高瞻远瞩,就依大师所言吧!”义元使劲跳了两下舞步,顿时心花怒放。 果然,不出太原雪斋所料,当织田信秀以竹千代的性命向松平广忠要挟时,得到的答复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绝不会背叛和今川义元所定下的誓言。信秀被广忠的信义所折服,对其赞誉有加,便放弃了要挟计划。 空旷的天,成荫的树,还有涓涓的泉水,少年和孩子,骑着马,在小溪中追逐。 孩子手持长枪,向少年的胸膛刺去。少年左手用刀把枪头打得撇向一边,右手猛的抓住孩子那绣满葵花的丝衣,把他从马上拎了起来。孩子也不甘示弱,顺势朝少年的胸口扑去,硬是把少年扑下了马,两人双双坠落到冰凉的溪水之中。 孩子撇开少年,扔掉了手中的长枪,躺成大字,任由溪水在身上跑过;少年的刀也早已不在手上,他也写了一个大字,不去阻挡溪水的旅途。一切都在自然的运转当中,只有开怀的大笑响彻天空。 “竹千代!就你刚才扑过来那一下,简直就是小孩撒娇!我要是快一点,向前挥一挥刀子,你就立马身首异处!这样鲁莽,怎做大将!” “信长哥哥,那换是你会怎么做?” “丢掉枪,拔出匕首,刺向他的心”看到远处犬千代和池田恒兴渐渐走近的身影,信长从水中站起。 “竹千代,今天不能再教你了,他们要给我准备举行一场无趣的婚礼。” “婚礼?信长哥哥和谁呢?” “一个十七岁的女人,她的父亲是一条蛇。” “嘻嘻!”竹千代咧嘴一笑。 “有什么可笑的!” “你要和蛇的女儿结婚,而且,她比你还老!” “笑!笑!笑!搞不好你将来会和仇人的女儿结婚!她还是个比你大十多岁的老太婆!” 信长的手指弹了一下竹千代的脑门,好不容易爬起来的竹千代又栽倒在水里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章 蝮蛇之女 美浓国,稻叶山城,阳光温和地沐浴着集市上的每一个人,到处都接踵比肩,你来我往的吆喝声铺天盖地,这里便是美浓大名斋藤道三发迹的地方。 想当年,斋藤道三还叫做长井规秀时,只是个市井的卖油郎,因油卖得分毫不差,童叟无欺,赢得了当地人一片赞誉,极富声望,被当时的重臣斋藤氏收为家臣,后来干脆就继承了斋藤氏的家业。 美浓守护土岐家软弱无能,领地又处于东方诸大名上洛的必经之路,年年战乱不断,百姓苦不堪言。斋藤道三推翻土岐家的统治,民众也一呼百应。在国内同仇敌忾的大好形势下,道三打退了各路诸侯的入侵,最终坐稳了美浓大名之位。 犯上作乱从来都不被允许,天下大名对斋藤道三的所作所为大感震惊,都骂他大逆不道,阴谋盗国,还用日本最毒最凶的动物——蝮蛇来称呼他。 与外面的热闹相比,稻叶山城主城却显得格外安静,只有鸟儿偶尔会鸣叫几声。在本城的会客厅里,蝮蛇斋藤道三正和一位不速之客席地而坐。 “那么,平手政秀,你大老远从尾张那古野城跑到我这里来干什么?”道三伸了伸腿,换一下坐姿,好让自己舒服舒服,“我们斋藤家和你们织田家可没有什么交情啊。” “此言差矣,斋藤大人。自从土岐赖艺流亡到尾张后,我们可是打了大大小小不少仗啊!道三大人还为此负了伤,难道这样的交情还算浅吗?”平手政秀抖动着他微微泛白的胡须笑道。 “哦,这么说,你是想再加深一下这种交情了?” “正是。” “好!说吧!织田信秀又想耍什么花招!是想把土岐赖艺再奉为座上宾呢,还是想和我在战场上再大干一场?”道三的手已紧紧拽住了腰间的佩刀。 “是这样的,”政秀双手伏地,向道三隆重地一拜,“我代表我家主公的嫡子信长公子,请求迎娶您的女儿归蝶小姐。” “什么!”道三立马从地上蹦了起来。 “哈哈哈,看来织田信秀是嫌那古野城里的人质太少了吧!”沉寂一会后,道三干笑了几声。 “我们只是想以此为契机,来建立一种新的关系。”政秀还是毕恭毕敬地扑在席上。 “哈哈,笑话!织田信长?就是那个穿的跟叫花子一样去火烧清州城的大傻瓜?要我的女儿去和一个脑袋有问题的人睡觉?”嗖的一声,道三的刀已经架上了政秀的脖子,几撮胡须已飘落在地。 “斋藤大人!”政秀依旧一动不动,面不改色,“您可知道,在下正是信长公子的老师!” “哦,有意思,织田信秀居然能让一个把儿子教成大傻瓜的人活到现在。” “斋藤大人!即使不用主公动手,那古野城里那些怨恨在下,想取在下首级的织田家臣也不计其数,在下自知难逃一劫!” “哼!知道就好。” “因此,如果在下促成这桩婚事” “想寻求庇护是吧?” “斋藤大人!如果将来您的傻瓜女婿织田信长继承了家督,以归蝶小姐的聪慧,那古野城,不,整个尾张,岂不是迟早”讲到这里,政秀刻意拉长了声音。 “那么,”道三收起了刀,“你能保证织田信长顺利继承家督吗?” “一定能!”政秀抬头望了望道三,“因为他有了一座坚实的靠山!” “选个日子送聘礼过来。我早就想把那个麻烦的小妮子给扔出去了。” 道三重新坐了下去。 “那么在下这就回去张罗”政秀微笑着退出了大厅。 “你都听清楚了吧!” 道三冲着里屋嚷道,房门拉开,女儿归蝶走了出来,向道三行礼。 归蝶刚满十七岁,皮肤透满光泽,两边的眉毛都涂上了浓厚的紫色,可是并不妖艳,反而显出一种不可侵犯之态。她没有说什么,只是跪在道三身后,为父亲捶起背来。 “真舒服!神佛也没有这般享受啊!” 道三眯着眼,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匕首的手柄上刻着两条相互缠绕的蝮蛇。 “归蝶,如果织田信长真是传闻中那样的大傻瓜,那么就用这把匕首取下他的首级。” 归蝶接过匕首,把它塞进衣服里面,紧挨着胸口,然后轻声道:“如果织田信长并不是大傻瓜,那么归蝶将会和自己的丈夫,一起用它来取父亲的首级!” “归蝶,怎么这样和父亲说话呢?”道三大吃一惊,回过头来,望着女儿。 “呵呵,女儿只是不甘心,要用自己的幸福赌一把罢了。”归蝶依然在轻轻敲打着父亲的背脊,红润的脸蛋闪耀得无比动人。 到处都是张灯结彩,那古野城俨然成了红色的海洋,百姓和下级武士们的脸上都写满了喜庆。在内庭,身着嫁衣的归蝶,正规规矩矩地叩在地上,等待着迟迟没有现身的丈夫。 坐在主位的织田信秀和土田夫人,还有下边的林通胜c平手政秀c丹羽长政c前田利昌c柴田胜家等重臣都在不停地上下打量着归蝶。望着她修长而可人的身子,盯着她白皙带着粉色的肌肤,尤其是那对被涂成紫色的眉毛更是引人注目。在众人的眼光下待了那么久,归蝶满脸通红,只想快点结束这场噩梦。 织田信行早就对自己的嫂子没了兴趣,不耐烦地将身子左摇右摆,林通胜和柴田胜家也开始耐不住性子,交头接耳起来。“那个大傻瓜居然要结婚了!”“蝮蛇的女儿加上大傻瓜,真是绝配啊!”“他要我们等到什么时候?”“看着吧,等会一定会有好戏!” “啪!”随着内庭的门被掀开,织田信长闯了进来。随着一阵又一阵的惊呼,归蝶抬起了头。 天啊!这是人吗?头发披散,盖住了半边脸,光着的上身沾满了泥泞,短裤湿漉漉的,还不停地滴着水,与其说是一头野兽,还不如说是一只怪物更为恰当。 归蝶吓得双手紧紧捂住了眼睛,信长俯视了一下自己的新娘,池田恒兴急忙把新郎的衣服拿到他面前,可是却被粗壮的手臂狠狠一甩,连人带衣摔了个四脚朝天。 信长突然掐住归蝶的肩膀,把她硬生生拎了起来,若无旁人地拽着她向里屋走去。 家臣们顿时一片哗然,叫声,呼声,甚至骂声,充满了整个内庭。 “他这是什么态度,太嚣张了!” “连叩拜仪式都不举行,真是目无尊长!” “真是好老师教出的好学生啊!”林通胜冲平手政秀一声冷笑,政秀扭了扭头,只当没看见。 信行气得指着信长离去的背影站了起来,嘴角直发抖,又有所顾忌,不好开骂。 “唉!真丢人!”叔父信光的拳头重重捶向地面。 土田夫人闭上双眼,默默数着手中的佛珠。 “哈哈哈哈哈!”织田信秀的大笑使沸腾的人们顿时鸦雀无声,“这个大傻瓜,真是有意思!到现在还不忘为我们演上一出滑稽剧!” “哈。” 柴田胜家无力地笑了一下。 “哈哈。”林通胜紧接着也冷笑了一下。 “哈哈哈。”家臣们也陆续尴尬地笑了起来。 在断断续续的笑声中,信行眼里直冒火,土田夫人依然闭上双眼,默默数着手中的佛珠。 信长把妻子拽进里屋,双手按着她的肩膀,仔细观察起来。归蝶的眼眉依然是浓厚的紫色,嘴唇抹的红润无比,看上去少了几分妩媚,多了些端庄。 “叫什么?” “归蝶。”她虽然强作镇定,可声音仍不免有些颤抖。 “归蝶?多么可笑的名啊!叫起来也费事。既然从美浓来,就叫阿浓好了。” “啊?”归蝶愣了一下。 “阿浓,我困了!”信长不由分说就将妻子拦腰抱起,把她扑倒在早已铺好的被褥上面。 “啊!”归蝶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吓坏了,浑身僵住,眼角流出了泪花。 “哈哈,还是个雏儿!”信长抱得更紧了,厚实的胸膛让归蝶几乎窒息。 归蝶的脸完全红透,一股无地自容地羞耻感充斥着她全身,不安c害怕c恐惧占领了一切,她紧紧闭上双眼,绷直着身子等待着那一刻的到来。 “呼!呼!”许久,什么也没有来临,等到的却是震天惊雷。归蝶猛地睁开眼,看见信长已经睡熟。 这时她才发现,丈夫的脸是那么安详,那么平静,没有喜怒,也没有哀惧,那是一张任性而天真的孩子脸。 归蝶哑然一笑,她觉得自己的丈夫很是可爱,一股怜爱之情油然而生。她叹了口气,将信长抱住,把丈夫的脸紧紧搂在胸口,渐渐睡去。 “竹千代!要是敌人死守一城令你久攻不下,该怎么办?”信长用刀在地上画了一个圆。 “以精锐武士组成敢死队强攻,三河武士的勇猛天下无敌!”竹千代的竹刀朝圆心狠狠划了一道。 “哼!就这点本事!”信长挥刀将竹千代的竹刀弹到一边。 “一小股兵力,断其水源!”信长在圆外画了一个方框。“在离城百里之外留下一座空营,主力绕别处潜伏。”信长指了指圆,“要么被我困死在城里,要么在其精锐出城偷袭空营或夺回水源时,我方主力,” 信长的刀猛地插入圆心,“直捣黄龙!” “呵呵,臣妾也有一个主意。”归蝶在不知不觉间来到了他们面前。 “哦,有意思!阿浓,你说!” “臣妾会在抓住一名俘虏后,把军粮留下,大军通通撤走。再让俘虏听到些伪造的情报,就说守城大将私通我方,再放他溜走。同时派上一名奸细去敌国转一圈,最好还要被抓住,相信不久,大名就会以通敌罪砍下守城大将的人头。” “哼,妇人之见!” “呵呵,臣妾只知道在乱世中谁也不会相信谁。” “阿浓,到女人该到的地方去!” “那么,臣妾这就去为大人绣上一件战袍。”归蝶扑哧一笑。 “蛇的女儿原来这么美啊!” 竹千代望着归蝶离去的身影入迷了,不由得脱口而出。 “记着!”信长摸了摸竹千代的头,“美丽的女人胸口都藏有一把刀,那把刀是用来杀你,还是用来杀别人,取决于你能否彻底征服她。” 这天,信长带着小伙伴们摆弄起新玩意来。嘭!嘭!一颗颗子弹打在粗壮的树干上,大树害怕得不断抖着身体。“这玩意叫什么?哪弄来的?”信长向身边的池田恒兴问道。 “它叫种子岛,是在下在清州城从一个来自纪州杂贺庄的浪人手中买到的。” “杂贺庄的人都在用它吗?” “听说是这样的,他们那靠近大海,从海外蛮夷毛子那弄到些稀奇玩意并不困难。”恒兴接着道:“而且,听说他们那无论老少都精于使用火枪,而且壮丁还经常被大名们雇佣去冲锋陷阵。” “你们在那干什么?”归蝶好奇地跑了过来。 “是海外来的新玩意,叫种子岛,比一般的火枪威力大,射速也快些。”信长把种子岛扔给了归蝶,沉重的火枪让她在接住的一刹那几乎跌倒。 “大人,我可以试一试吗?”归蝶冲信长笑了笑。 “随你的便。” 归蝶艰难地把种子岛抗上肩,对着远方的树干就是一枪。 子弹一下子就飞了出去,直接打在了主干的连接处,偌大的树枝霎时间就崩塌下来。 “打中了!打中了!”归蝶开心地手舞足蹈,恒兴不由得张大了嘴,下巴都要掉下来了,信长则双手抱肩,昂起头,饶有趣味地看着眼前一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章 先驱谢幕 和历天文十七年,公元1548年,刚刚为嫡子办完婚事的织田信秀,以保护松平信定重回冈崎城为由,再次发动对三河的侵略。松平广忠向今川义元求援,义元当即下令太原雪斋为总大将,率二万五千人前往迎战。织田军与松平今川联军再次于冈崎城郊的小豆阪展开对峙。 织田信秀派出弟弟信光作为先锋部队去查探敌情,太原雪斋争锋相对地让大将朝比奈泰朝上去与之缠斗,两人大战一百多个回合,打得难分难解。 正当信秀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信光那里时,三河大将酒井忠亲c本多忠丰之子忠高率部突然从冈崎城杀出,如同饥饿的猛虎,直扑向松平信定的本阵。 “哼,没那么容易!”丹羽长政摸了摸胡子,军配一挥,前田利昌和柴田胜家从松平信定的本阵杀出,挡住了三河武士们的突袭。 “阿弥陀佛。”雪斋眯着眼,开始数起腰间的佛珠,士兵和战马从他的身边呼啸而过,漫天尘土冲向正打得热火朝天的信光,卷起朦胧的一大片黄沙,淹没了织田军的视线,他们连前方冈崎城都看不见了。 “不好,快去救援信光!”看到雪斋全军出动的样子,信秀也率兵杀出本阵。 雪斋拨动佛珠的手忽然定格,他睁大双眼望着前方。 “不好!中计了!”率大军前往救援弟弟的信秀,在冲出好几百里时才发现,赶来袭击信光的今川武士无一例外都用战马拖着枝繁叶茂的树干,因而扬起了大量尘埃,造成全军出击的假象。 “回去!快回去!”信秀似乎想到了什么,急忙掉转马头。 可一切都太晚了,在尘土的掩护下,今川军的武将冈部元信带领二万主力已杀到松平信定面前。前田利昌c柴田胜家正和酒井忠亲c本多忠高战得无法脱身,留守的丹羽长政根本无法抵挡如此多的敌军。 冈部元信一马当先,冲入本阵当中,只听一声惨叫,松平信定的人头被扔到众人面前。 织田军当即大乱,而见到仇人被杀的三河武士们人心振奋,和今川军一道开始发起总攻。眼看败局已定,信秀带着诸将且战且退,撤到长子信广把守的安祥城,闭门不出。 “怎么闹哄哄的!发生了什么事!”朝比奈泰朝不耐烦地嚷道。正在冈崎城休整的今川军,被突如其来的尖叫声c嘈杂声甚至是令人心碎的哭声给中断了军事会议。 “雪斋大师不好了!泰朝大人不好了!元信大人不好了!”一个士兵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重心不稳,跌倒在地上。 “什么不好!我们好着呢!”泰朝双手拽住士兵的领口,将他拎起。 “不,不,不,小的说错话了是冈崎不好了!松平广忠他,他,他被家臣岩松八弥给刺死了!” “什么!”泰朝一甩手,将士兵扔出几米之外。 “快!把这件事报告给骏府的主公!另外,封锁所有通往安祥城的道路,千万不要让消息走漏出去!要赶在三河人前面查明事情原委!”冈部元信立即对下属吩咐道。 太原雪斋仍然是那副无欲无求的表情,双手合十,为才二十四岁便撒手归西的松平广忠诵起超度经文。 冈崎城内一片死寂,三河武士们一个个都耷拉着脑袋,唉声叹气。真是命运捉弄人,广忠竟然和父亲清康一样死于自己的家臣之手!真喜姬还未给广忠生下一男半女,竹千代还被囚禁在尾张那古野城之中,三河武士们犹如被神佛所抛弃,绝望的烟云降临在每一个人头上,挥之不去。 “你们这是怎么了!那一个个死鱼眼是什么意思!还是以勇猛著称的三河武士吗?”太原雪斋露出难得一见的怒容,冲着众人骂道。 “你这秃驴!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要是你们今川氏一家子全死绝了,还能这么趾高气昂地对我们指手画脚吗!”酒井忠亲冷冷地回骂了一句。 “哈哈哈,死绝?”雪斋大笑起来,“你们的幼主竹千代不是还在尾张吗?” “在敌人手里又回不来,那有什么用?”众人还是在不停地垂头丧气。 “混蛋!放着幼主不管,还像个武士吗?”雪斋愤怒地将禅杖摔在地上,众人对被这突然的举动很是惊讶。 “据我们所掌握的情报,岩松八弥是织田方安插的刺客,你们三河武士都被欺负到这个地步了,不思量怎么去找织田信秀报仇雪恨,却在这里妄自菲薄,怎么向九泉之下冤死的清康c广忠二公交代!”雪斋指着眼前这帮垂头丧气的武士们破口大骂道。三河武士们个个都低下头,有的还落下了不甘的泪水。 “现在!”雪斋的手指向安祥城的方向,“竹千代公子虽然人在尾张,但是织田信秀却在安祥城,要知道,那原本是你们三河的城池!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只要能活捉织田信秀,何愁竹千代公子回不到冈崎!” “是啊!是啊!”三河武士们一个个站了起来,握紧了手中的长枪,眼里都溅出了火光。 本多忠高大吼道:“从守山到小豆阪,国破家亡,领土沦丧,织田军带给我们的耻辱还不够多吗?为了竹千代公子,赌上三河武士的名誉,大伙出发!目标安祥城!活捉织田信秀!”一呼百应,三河武士很快就集结完毕,浩浩荡荡地向安祥城杀去。 “大师!”元信向雪斋耳语道:“主公已知晓,下令你我以一半兵力攻城,剩余一半兵力由泰朝大人统领留守冈崎。” “主公的行动还真是迅速。” “另外,情况已查明,岩松八弥因与之订婚的表妹被松平广忠强占,外加自己一片忠心却不被信任,所以才刺杀了广忠。” “哦,知道了,阿弥陀佛。”雪斋的脸上又恢复了往日的风平浪静。 安祥城内,织田信秀刚刚收到林通胜和平手政秀发来的关于织田达胜去世的消息。正考虑是否要收兵回尾张的他,却意想不到,迎来了三河武士的猛攻。 可能是为了行动更为快速便利,这些武士们没有带任何的攻城器具,他们以肉身搭成云梯,跨过同伴的肩膀爬上城墙。尽管丹羽长政用火枪和弓箭轮番攻击,但不要命的松平将士们即便是浑身被打成蜂窝,又或是被插成刺猬,身后依旧有来者踏着他们倒下的尸体继续前进。三河人的鲜血溢满了整个安祥城,墙壁上不断有朱红色的瀑布飞流直下。 “啊!”身中数百弹的三河第一勇士本多忠高终于无法再前进了,他双腿间露出的白骨也被打穿。 忠高倚靠着自己引以为傲的长枪,努力使自己不跌倒,织田军却没有给他任何喘气的机会,刹那间就有成千上万支箭朝着他射来。在一支支箭羽穿透身体的那一刻,忠高的眼里出现了自己刚刚怀上孩子的爱妻。 “大人,看啊,孩子又在臣妾的肚子里打滚了!呵呵,这么好动,一定是个男孩!长大后也会像忠丰大人和您一样,成为出色的武士!” “夫人,我想好了,这孩子的乳名就叫锅之助,将来元服时就等主公为他起个响亮的名字吧!” “大人您又要出去打仗了?一定要平安回来!锅之助也很想,不,一定要见到自己那英勇无敌的父亲!” “放心吧” 不断有箭插入胸口,浑身上下已没有任何的知觉,早已不知痛为何物。忠高咬紧双唇,抓住残存的一点点意识,使出最后的力气大喊道:“锅之助!一定要成为天下最强的武士!一定要守护好竹千代少主!”这一声惊天地泣鬼神,让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驻,所有武士,无论是攻城的还是守城的,都呆呆的看着眼前这一幕。浑身是箭的身体终于支撑不住,已经逝去的本多忠高失去平衡,向后倾倒,从城墙上摔下,在场的每一个人无不为之动容。 在三河武士的舍命进攻下,城门被破,丹羽长政也被长枪刺成重伤,士兵们慌忙将其抬出战场。 很快,高喊着“为了竹千代少主,活捉织田信秀!”的松平军攻到了城内。酒井忠亲在前进时意外被熊熊烈火烧得塌下来的房梁所砸中。“混蛋!别理我!快去捉织田信秀!”他一把推开了试图抬开房梁的同伴,精疲力竭,再也没能挣脱出来,被活活烧死。 最后,经过一番搜索,三河武士们在城内抓住一个身着木瓜纹服饰的男子,却是年纪轻轻,一问才知,原来是织田信秀长子信广。此时,信秀已在弟弟信光的护卫下,逃出了安祥城。 “长政,你还好吧?”信秀紧紧握着躺在担架上的爱将的双手,关切地问道。 “在下没有关系,这点小伤算不了什么!”长政勉强撑起身子,伤口处仍在大量渗出的鲜血,面如白蜡,浑身疼痛,一滴一滴的汗水犹如珍珠落盘。为了不让信秀担心,他还是面带微笑问道:“主公,部队集结的如何?” “除了和信广失去联系,其他人都已汇合在此了。” “织田信秀哪里跑!”只听一声大喊,就在四面八方,原本为人们所忽视的杂草堆被同时掀开,今川家的赤鸟纹旗帜如惊涛骇浪般涌向织田军。随着太原雪斋的禅杖一举,冈部元信便驾驭着这股巨浪将信秀等人吞没。 “混蛋!太原雪斋那秃驴,居然在这里设伏!”信秀稳住受惊的战马,“全军,集中向前突围!” 才丢城池又中埋伏,士气低落的尾张武士们尝试了多次,仍然无法突围,今川军反而将包围圈越缩越紧,织田军的尸体躺了一地。 眼看突围的希望越来越渺茫,无数今川士兵就像是无常索命般飘来,从未被逼入如此绝境的尾张之虎,脑海刹时一片空白,身体变得很轻很轻,突然觉得没有了归属,没有了依靠,随时都可能被风吹走,手中的长刀一下子就滑落了。 眼看信秀失魂落魄,长政赶紧冲着将士们大喊道:“敌军的目标是主公!要打乱他们的视线!”说完便吐了一大口血,倒在担架上不省人事。 信光慌忙将兄长的盔甲脱下,柴田胜家拿起正要穿上,却被前田利昌硬抢了过去。 “利昌大人!这是为何!让我去吧!织田家不能没有您啊!” “笨蛋!”利昌朝胜家的脸上来了一拳,将他重重的打翻在地。“我前田利昌打的仗比你吃的米还多,你小子算老几?才长了几根毛?你死了,织田家的未来怎么办?谁来为主公冲锋陷阵!”说罢,便套好盔甲,挺起长枪冲入敌人之中。 “利昌大人!”胜家爬起来,提起双斧,正要追赶利昌,却被信光牢牢按住。 “胜家!你要干什么!难道要辜负利昌的一片苦心,做出对不起织田家的事吗?” “可是!利昌大人他唉!”胜家深深地叹了口气,无奈地回头,眼角泛起了泪光。 穿上信秀盔甲的利昌在许许多多尾张士兵的簇拥下,向东北方向冲去,今川军以为信秀又在集中力量突围,便都蜂拥过去,胜家和信光趁机护着惊魂未定的信秀及重伤不起的长政向西南方向奔去。 利昌身边的同伴越来越少,没多久就只剩下自己孤身一人。 “织田信秀投降吧!”冈部元信喊道。 “哈哈哈哈!”利昌扔掉手中早已折断的长枪,解下了头盔。 太原雪斋仔细辨认了一番道:“不是织田信秀。织田武士,勇气可嘉,给你个切腹的机会吧!” “哼!”利昌对雪斋不屑一顾,从容抽出腰间的匕首,在对准腹部时,忽然刀口一转,向雪斋投去。 “大师,危险!”元信眼疾手快,挥刀将匕首打飞,与此同时,数不清的长枪穿透了利昌的身体。 “阿弥陀佛。”雪斋双手合十。 良久,利昌那被割下的首级依然无法冥目,大得就要撕裂眼眶的瞳孔,叫人看着胆都寒了三分。待忍者将情报禀明之后,雪斋将手心划过利昌的脸,“放心吧,织田武士,你的主公已经脱险了。”话音刚落,利昌的双目终于安然合上。 “这,这不是尾张吗?”回过神来的信秀眼前没有了密不透缝的赤鸟纹,而是一片再熟悉不过的山峦。 “是啊,兄长!我们回家了!”搀扶着他的信光不禁热泪盈眶。 信秀回过头来,只见武士们一个个灰头灰脸,体无完肤,有拄着长枪当拐杖的,有互相搀扶的,还有和长政一样被人背起来的。 “利昌呢?前田利昌在哪里?”信秀对着众人喊道。 “主公,利昌大人为了掩护咱们突围,已经可恶啊!”胜家双膝跪地,两只拳头不停击打着凹凸不平的地面,上面沾满了血水和泪水。 “什么?你说什么!”信秀这才发现当初带入三河的大半精锐,如今还待在自己身边的已不足二十人,那片一直伴随着胜利号角飘扬的木瓜纹旗帜,早已被刺得稀烂不堪。 在信秀眼前,那片严重破损的木瓜纹旗帜,轰然倒地,徐徐袭来阵阵的冷风,将其一片连一片地撕裂。碎片成了红蝶,从一片接一片的尾张武士腐烂得爬满蛆虫的尸体丛中飞出。不知是谁唱起了哀伤凄凉又夹杂怨恨的歌谣,伴随翩翩起舞的红蝶,通往万劫不复的地狱。 清州城下,那个被万千尾张武士拥护的尾张之虎,发现眼前的道路越走越窄,越走越暗。惨死的织田将士,一个接一个将自己的尸首堆积在信秀面前,遮蔽住了前行的大道,以及远望的视线。清州城变远了,远得遥不可及,变模糊了,模糊得直到消失不见。 “哈哈哈哈哈” 信秀不禁敞开双手仰天大笑,笑自己大半辈子的心血就这么毁于一旦,笑自己的光辉已不复存在,更笑自己梦想已变得遥不可及。幸存的武士们都低下了头,泪水不由自主地从眼眶迸出,脚下那片干柴烈火的土地开始下起潸然的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1章 继承家督 大败织田信秀后,太原雪斋火速赶往冈崎城坐镇,冈部元信则乘胜追击,连下荒子c岩崎两城,将被信秀攻占的三河国领地全部夺回。雪斋以被三河武士俘虏的织田信广为筹码,要求交换扣留在那古野城的松平竹千代,如不,就将信广的头颅挂在旗帜上游行。 “什么!真是奇耻大辱!信广当时怎么没有切腹?就让他把头挂那好了!我织田信秀就当没有这窝囊废儿子!”信秀气得鼻孔都快冒烟了。自从回到尾张后,他内心深处的愧疚与失落一直得不到释怀,寝食难安,双眼布满血丝,面黄肌瘦,身体一天比一天虚弱,已经到了拿不起刀骑不上马的地步。 平手政秀急忙劝道:“主公请三思!现在信广公子的事只有我们和今川c松平三家知晓。如果挂上旗帜,那么天下皆知,那才是真正的奇耻大辱啊!” “信光!”信秀将目光瞄准了弟弟,“要不是你的无能,让我率军来救,我们就不可能在小豆阪失利,也就不会败走安详城,造成今天这种局面!这一切都是你的错!来人,把这家伙给我拖下去重打五十大板,关到大牢里去!” 信光对这莫名其妙的指责顿时傻了眼,慌忙争辩道:“不是的!兄长!臣弟什么也没做!什么也不知道啊!” “什么不是!快,把他给我拖出去!” “主公!看在信光大人拼死将您救出,而且以往战功卓越,更是您的亲弟弟!就饶过他吧!”林通胜和柴田胜家都跪下来为信光求情,信秀就像没看到似的,大手一挥,两个大汉便上来将信光架起。 “兄长!饶命啊!” 只有政秀一言不发,眼睁睁地看着信光被夺去佩刀,拖了出去。 “政秀,和太原雪斋交涉信广交换竹千代的事,就全权由你负责。记着,信广回来后把他给我软禁起来,不许踏出那古野城半步,否则格杀勿论!” “在下领命。”政秀向信秀作了一个揖。 “哎呀呀!听说信秀大人死里逃生,主公特地差谴在下过来祝贺祝贺。”坂井大膳欢快得手舞足蹈,一步一颠地蹦进来。 “哎呀呀!信秀大人!你脸色不太好啊,是不是最近心情不畅,所以拿自己的弟弟出出气?看来尾张之虎犯起病来也同样威武!哈哈哈哈!”这番话惹怒了在场的所有家臣,他们眼里火光四溅,恨不得把大膳给活剥生吞了。 “大膳大人,”信秀倒是很平静,“我听说织田信友继承织田达胜家业时,屋里屋外门可罗雀,就连和信友同辈的织田信安c织田信清,都连一句问候也没有。要是大膳大人还有闲心在这里啰啰嗦嗦的话,那可怜的信友就只能天天对着门外叽叽喳喳的麻雀商讨家国大事了。” “哈哈哈哈!”家臣们顿时笑成一片。 “可恶!给我记着!”无言以对的大膳涨红着脸,骂骂咧咧地跑了回去。 卧室昏暗无比,风前残烛再也经不起任何血雨了。丹羽长政模模糊糊地听见,有人在不停和自己说话。 “父亲大人!现在主公的身体每况愈下,而信行公子却比身为嫡长子的信长公子更受家臣们的拥护,孩儿该何去何从呢?”儿子长秀跪在父亲身旁焦急地询问,他的脸比长政还要修长几分。 “啊,啊。”过了许久,竖起耳朵的长政总算是听明白了,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想努力坐起来,依稀看见小妾河子过来搀扶。 “河子吗?” “是,大人,是臣妾!”河子哽咽道。 “你怎么没有穿那件绣着牡丹的和服?” “大人!臣妾哪有那个心思啊!”河子已经泣不成声。 “去,穿上绣着牡丹的和服,穿上它。” “大人?” “去,我喜欢看你穿上那件和服的样子,快,去” “大人只要大人高兴,臣妾这就去穿!”河子将长政的身子轻轻放落,便一路小跑而去。 “父亲大人!孩儿明白了。”长秀对着父亲深深一拜。 长政一下子便放松了,下意识地想摸一摸下巴的长须,可是手怎么也抬不起来。长政心有不甘,便使上所有的劲,用力一抬,结果手臂刚刚伸起,便不停从口中喷出鲜血,把长秀给惊呆了。长政的手臂重重地摔了下来,他再也无法摸着自己引以为傲的长须,也再也等不来穿着牡丹和服的爱妾了。 平手政秀和太原雪斋在安详城达成一致,双方同时派人将松平竹千代和织田信广送出。 依然蔚蓝的天,依旧洁白的云,还是在这一片祥和之下,不同的是,离去的人。 竹千代骑着马,在卫兵的护送下,和他的小伙伴,不时回望着渐渐模糊的那古野城,两年的岁月真是白驹过隙!可就是这两年,竹千代已经长大了许多:细细的胳膊壮实起来,幼嫩的皮肤黝黑如碳,头上的发辫因久不梳理而凌乱不堪,一双小手也沾满淤泥。 早上离开时,没有看见信长哥哥的身影,只有等待多时的卫兵。想到这些,竹千代的眼红肿起来。那古野城已完全看不见了,可竹千代的头却始终没有停止回望,他坚信他的信长哥哥一定会来。 就在红透的双目就要滴下眼泪之际,耳边终于响起了久违的马蹄声。来了!那裸着的上身,那赤着的双脚,那再也熟悉不过的脸庞。 “竹千代,接着!” 信长把一把佩刀丢到竹千代的怀里,它的刀把刻着太阳图案,而沿着刀纹排列的花边则宛如一轮新月。 “听着!它是织田家的家宝三日月宗近!削铁如泥!这是你的第一把武士刀,我要你用它砍下敌人的脑袋!” “哥哥,我们还会再见面吗?”竹千代冲着信长喊道。 “一定会!”信长掉转马头背对竹千代。 “是在哪里呢?还是在那古野城吗?” “谁知道?也许是在战场上!”信长驾着马飞奔远去,只留下忍不住大哭起来的竹千代。 “人生五十载,较天如梦幻。有生即有死,烈士何所憾!”,远处传来阵阵的童声,使信长停下了步伐。 “可爱的弟弟走了,大人的心里定不是滋味,就让臣妾”归蝶把脸贴近了丈夫。 “哼!自以为是!别太得意了,好女人还轮不到你!” 信长将归蝶甩开,抽了下坐骑,飞驰而去。 “浓夫人,我们也回去吧。”一身素白的犬千代上前道。 “啊?”归蝶愣了一下。 “浓夫人?” 归蝶这才明白,原来托信长的福,‘阿浓’这个名称已经在尾张发扬光大了。 “是啊,走吧!”浓姬用鞭子狠狠地抽打马背,明媚的阳光,在她看来好像是给自己架上了一层耀眼的枷锁。 当竹千代达到阔别已久的冈崎城后,太原雪斋立即将松平广忠的死讯公告天下,并以竹千代需要教授学业为由,将他带往骏府。 松平家早已在安详城一役耗尽血本,酒井忠亲和本多忠高两员大将的阵亡更是让家臣们没了主心骨,朝比奈泰朝便以保护为由,接管了冈崎城,现在唯一的希望——竹千代又要被送往今川义元处,至此三河彻底沦为骏府的附属国。 “你小子的眼神真是不错,配上那把刀,还真有点大将的意思。”骏府,太原雪斋在居室中和竹千代独处。 “少废话!你这秃驴,快告诉我,今川义元在哪,我要把他碎尸万段!” “哦,你为什么那么想杀今川义元?”雪斋不紧不慢地问道。 “他让我和母亲分离,压迫三河,难道还不该杀吗?”竹千代的脸上燃烧着团团烈火。 “就凭你?”雪斋一个耳光扇过去,竹千代便重重摔倒在地。 “你只是去送死而已!”雪斋毫无表情道。 “就算是死也要去!”竹千代不服输地抬起头。 “愚蠢!三河武士们现在过着食不果腹,衣不遮体的日子,还要忍受着被奴役的屈辱,你可是他们唯一的精神支柱!你要是就这么死了,对得起你的祖父c父亲,对得起三河的上上下下吗?现在是乱世,母子离散,国破家亡的又何止千千万万,这是你杀了今川义元就能解决的吗?”雪斋露出了难得一见的怒容。 一番话说得竹千代哑口无言,他只能敲打着地板,默默流泪。 雪斋恢复了平静,他仿佛又看到了年幼时的今川义元,也是一样的冲动,也是一样的不服输。他一把抱起竹千代那幼小的身体,“跟着我吧,让我来告诉你。” 丹羽长政的去世,对织田信秀打击很大。长政对信秀来说不仅仅是不可或缺的智将,更是难得的交心好友。想起当初长政委身于自己时那些共图大业的豪言,信秀不禁伤感不已,原本就虚弱的身子更是雪上加霜,已经到了卧床不起的地步。 “主公,信行公子来看您来了,是否让他进来?”林通胜带着织田信行跪在了居室外面。 “平手政秀还没有回来吗?”躺在榻榻米上的信秀有气无力地向土田夫人问道。 “快了,也就是这一两天的时间吧。”土田夫人边擦着丈夫额头上的汗滴,边回答道。 “他们这是第几回了?” “五天下来,这算是第五十一回了,就让他们进来吧!” “妇道人家知道什么!”信秀索性扭过身去,用被子将头盖住。 夜深了,信秀缓缓睁看眼,只见两个人向他走来。 “这不是长秀,还有利昌吗?” “主公!”两人叫了一声,便逐渐远去。 “回来!回来!你们不能就这么离开!我命令你们回来!我们还要完成统一尾张的大业呢!”任凭信秀如何叫喊,二人依旧越离越远,直到消失不见。 “织田信秀织田信秀织田信秀”一个面容被披散开来的头发所遮住的人,哀嚎着靠了过来。 “你你你你是何人?”信秀直哆嗦,一股从没有过的恐惧感袭遍全身。 “我是松平清康” “什么?松平清康?” “你害我死得不明不白”清康渐渐飘过来,信秀吓得瘫倒在地。 “我死得好惨啊!” “不要过来!”信秀企图抽出佩刀,却发现腰间空无一物。 “织田信秀,拿命来!”清康拉开头发,一个长牙咧嘴的骷髅头向信秀迎面扑去。 “不要!啊!”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将土田夫人惊醒。 “大人您这是怎么了?” 信秀胸中一股闷气袭来,大口大口的黑血从口中涌出。 “大人,您不要吓臣妾!您不会有事的!”土田夫人一把将丈夫紧紧搂在怀里。 “快”信秀好不容易从嘴里蹦出字来。 “是叫通胜大人过来吧!”土田夫人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起身准备离开,却被信秀拉住了衣角。 “大人?” 信秀意识到自己已经开不了口了,便使上所有的力气拽住妻子,摇了摇头。 “大人”土田夫人虽然不太明白,却也顺了信秀的意思,她用双膝为丈夫做枕,默默拨动着手中的佛珠,独自陪丈夫走完最后一个夜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2章 继承家督(二) “公子!公子!”池田恒兴急停住飞奔的快马,重心一下没把握好,从马背上狠狠地摔到地上,艰难爬起来道:“主c主公他” “慌慌张张的像什么话?到底怎么了。”信长吼道。 “主c主公他,故去了!” “什么?你说什么!”织田信长身体一沉,后退了几步,浓姬立即用双手捂住了张大的小口。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信长冲恒兴大吼道。 “主公昨晚就呕血不止,刚刚土田夫人打开房门时,便已故去” “这是真的吗?”信长身旁的犬千代的情绪十分激动。 “是!土田夫人让在下赶快告知公子!”恒兴肯定地点了点头。 信长板着脸,什么也没说,朝远方的山头走去,浓姬c恒兴和犬千代紧紧跟在身后,谁也没敢上前一步。 为什么他就去了呢?人生五十载,还有九年啊!为什么他就等不到呢? 在山头上俯视那古野城,那一排排的房屋,那一点点的人群,总会让人在感到心旷神怡的同时,又多了一分自身渺小的感叹。风吹起了信长那披散的头发,缠在腰间的衣衫也被它带到了地上。 “织田信秀!”信长对着广阔的城池怒骂道:“你这个懦夫!被今川义元吓破了胆吗?你那统一尾张的雄心被狗吃了吗?你那驰骋沙场的英姿全是装出来的吗?没有死在战场,却倒在榻榻米上,你还算是武士吗?”信长不断嘶喊着,声音在广阔的天空中连绵不断。 浓姬默默走上前,从身后将丈夫紧紧抱住,并把头靠在了他的肩上。不一会,她的手指已完全湿润。 那古野城织田家家督信秀,终于耗尽了自己最后一口气,在内忧外患中,带着未能统一尾张的遗憾,撒手尘寰,享年四十一岁。他的葬礼如期举行,那古野城一片惨白,人们在大街上碰面时,相互都可以看到悲伤的神色,而家臣们的脸上甚至充满着绝望。 一百多个和尚整齐划一地朗诵经文,超度亡灵的声音把灵堂粉饰得宏大无比。土田夫人依旧闭着眼摆弄她的佛珠,只是那上面已沾满了数不清的泪痕。织田信行浑身上下缠着白纱,早已趴在地上哭得不省人事,柴田胜家和林通胜为眼前这一幕所动容,也都失声痛哭。 坐在胜家和通胜后面的,是刚刚继承织田重臣丹羽家的长秀,他和信行同年,正低头哀思,那年轻而又稚气未脱的面庞,给这死气沉沉的地方带来了一丝朝阳。 “怎么搞的!已经过了两个多时辰了!织田信长哪去了!还没继承家督就神气了?连自己父亲的葬礼都不屑一顾了吗!” 胜家怒吼道。 “嫡长子再不来主持的话,这葬礼该如何进行下去?”披着袈裟的住持深深叹了口气。 “织田信长迟迟未见踪影,再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葬仪迟迟不举行可是对先主的大不敬啊!既然都是先主的嫡子,不如让信行公子来主持葬仪吧!” 通胜的提议一出,立即得到一片赞同。 神情悲戚的信行百般推脱不过,便爬起来,准备上前去接过住持手上的香炉时,身着丧服的平手政秀拽着织田信长突然出现在灵堂门口。 “啊!”虽然家臣们早已对信长给他们带来的惊讶习以为常,可是这次却着实让他们吓得目瞪口呆:织田信长,在自己父亲的葬礼上,不但看起来毫无悲伤,而且依旧癞头散发,袒露着上身,腰间挂满钱袋c葫芦c火石包等小物件,还是那一副野蛮的傻瓜相。 在众人异样的目光中,政秀猛推一把,信长面无表情来到父亲的灵位前。 “请公子立即主持葬仪。”住持毕恭毕敬地把香炉捧到信长面前。 可信长丝毫没有往炉里上香的意思,他从香炉里抓了一大把香灰,猛然一掷,向父亲的牌位撒去,然后转身就走,信秀的牌位一下子变得模糊不清。 一直闭目数珠的土田夫人睁大了双眼,丹羽长秀也直盯着信长的背影,台下的家臣们更是一片怒不可遏。 “他不仅是傻瓜,还是疯子!”通胜指着信长叫道。 “我要杀了他!”要不是被众人抱住,胜家早就拔刀而起了。 “逆子!”信行也坐不住了,他拍案而起,破口大骂。 “此子真不是凡人。”只有住持双手合十,心里默念道。 “哥哥,哥哥,怎么这么快就走了?”一个四岁的小丫头在门口拉住了信长。她是信长的小妹市姬,尽管身着孝服,但红扑扑的小脸,还是显得无比可爱。 信长蹲下来,吻了吻妹妹的额头,把她紧紧抱在怀里,“阿市,这不是我们该待的地方,哥哥带你去玩,给你换上漂亮的衣服。” “哥哥,父亲死了,大家都在哭,你为什么不哭呢?”市姬亲了信长一口,天真地问道。 “即便我把自己哭死了,父亲也不会回到我们身边,又何必那么做呢?”信长在一片痛骂声中,抱起市姬,若无旁人地远离了父亲的灵堂。 “这太无法无天了!”林通胜一走进后堂就大喊大叫,“这种不孝之徒怎么能当家督!” “没错!通胜大人,我们应该让信行公子来继承家督,请大家主持公道!”柴田胜家愤愤不平。 “没错!我也支持信行公子!”众人附和道。 “等等!诸位!先主直到临终前也没有另外指定继承人,信长公子理应成为家督的继承者!”平手政秀争辩起来。 “平手政秀!”通胜发怒了,“你这个混蛋还有脸待在这里!能教出这样的好徒弟,你真是功不可没啊!” “平手政秀!你早就该千刀万剐了!” “身为家老却如此作为,真该就地正法!”胜家等人对着政秀抽出了佩刀。 “诸位大人!我们如果不遵守先主的意思,就是不忠!” 政秀狠狠白了胜家等人一眼,“不忠之臣难道还想在先主大祭之日造反吗?” “够了!”通胜挥手让胜家等人收起了刀。 “信长公子的本性不坏,且天资聪慧。在下坚信,在诸位的教导和辅助下,信长公子一定会成为一名优秀的家督!在下自知罪孽深重,到时候一定会给诸位大人一个满意的说法!” 政秀跪在了众人面前。 “不好了!”一个武士飞快闯了进来,“据忍者来报,尾张边界集结了至少两万的美浓军!” “什么!”众人顿时大惊失色。 “看来,我们想不做忠臣都难了。”丹羽长秀暗自冷笑。 政秀依旧跪在地上,表情严肃。 和历天文二十年,公元1551年,十七岁的尾张大傻瓜织田信长正式继承了父亲织田信秀的家督之位,成为那古野城的新主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章 正德会面 蜻蜓划过小池,惊扰了午睡的蝌蚪,蝉依旧在大树上躁动得不停鸣叫。在屋内,对坐着一对师徒。平手政秀和织田信长一样光着膀子,露出胸膛。 “真的要这么做吗?”信长恍惚地看着政秀身上那脱去一半的白袍。 政秀什么也没有说,抽出了腰间锋利的匕首。                         “我是主公!我可以阻止这一切!”信长咆哮道。 “主公!”政秀也吼了起来,“在下罪孽深重!理应得到如此下场!” “那些人!就想看到这种结局!我不会让他们如愿以偿!你是织田家的第一家老!是首辅!” “不!”政秀坚定地摇了摇头,“在下是罪人!是把主公教成大傻瓜的罪魁祸首!” “老头!” 信长已经怒不可遏。 “吉法师!”政秀把信长的幼名脱口而出,“你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荒唐事,都是我一手造成的吗?只要我这个奸臣不在了,众家臣的愤怒就会有所收敛!林通胜他们才不容易行使费废立大权!武士们才会认为织田家还有希望!” “胡说什么呢!你这个臭老头!” “吉法师!你现在的力量还不足以呼风唤雨!然而一辈子都依靠我的话,迟早会被别人吃掉!” 政秀的话让信长一下子就沉默了,不再吭声,屋内就这么静了下来。 “吉法师,你想保存织田家吗?”政秀打破了这片寂静。 “我从未想过要保存织田家。”信长平静地说,“我厌倦了大名间的你攻我伐,为了尺寸之地不惜让天下大乱,真是无聊透顶!我要将他们统统消灭,我要终结这样的乱世!只有天下统一才能没有战争!能完成这旷世壮举的人必定是织田信长!只能是织田信长!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就算是使整个织田家覆灭,我也在所不惜!” 看着信长那坚定的眼神,政秀欣慰地笑了笑,朝信长深深一拜。 “雄鹰终究要靠自己才能学会飞翔,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再教给你的了,你要是还有所留恋的话,就为我介错 吧。” 政秀用那双充满褶皱的手,紧紧握住匕首,朝着自己枯瘦如柴的腹部,狠狠刺了进去。风和日丽的蓝天一下子乌云密布,点点细雨刹那间变得倾盆大作。刀尖在腹部越捅越深,洁白的袍子已染成一片朱红,政秀那张千沟万壑的脸微笑依旧,配着那稀稀落落c花白成雪的头发和胡须,显得十分安详。 信长再也不想看到眼前的一切,他大喊一声,破门而出,冲到了狂风暴雨之中,一直守在外面的犬千代急忙跟了上去。 “吉法师,你想和那群孩子去捉青蛙吗?那就去吧!想干什么就要敢去干!” “吉法师,篱笆让你无法蹦进池塘吗?用身上的刀砍断它!没有什么可以阻止你去干想干的事!无论是什么,阻止你的东西,就要用双手去消灭他!” “吉法师,你又没捉着青蛙。是衣服太麻烦了吧!那就脱掉它!凡是只能装饰而没有实际用途的东西,就毫不犹豫舍弃!” “吉法师,你觉得葫芦和火石包新鲜好玩?把这些小东西挂在腰间?很好!只要发现好东西,就要留住它,让它为我所用!” “吉法师,你很羡慕打了胜仗而被民众欢呼的父亲吧?” “吉法师,不要哭!为什么会有缺腿的士兵和饿得奄奄一息的农民?因为这是战争!” “吉法师,如果有人让这世上再也没有战争,那么谁都不会残废,谁也不会挨饿!那个人将会享有比打了胜仗的人还要高得多的荣誉,将被万民敬仰,将被永世歌颂!” “啊!啊!啊!” 信长挥刀朝一颗大树疯狂地砍去,树枝一根接一根落在了地上。“老头!这是我供给你的佳肴!吃吧!吃吧!在地狱里好好享用吧!” 砍了一会,信长便扔了刀,猛踢着被雨水洗刷的泥土,黑黝黝的泥潭被溅得到处都是。“老头!这是我为你准备的美酒!喝吧!喝吧!和阎王一块一醉方休吧!” 最终,精疲力竭的信长倒在泥巴堆里,任凭雨水打在脸上c身上,放声大哭起来。他的眼泪已和雨水融为一体,他的哭声盖过惊雷。深知信长脾气的犬千代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不敢靠近一步。浓姬悄悄地走过来,在丈夫面前,默默撑起一把小伞。 “阿浓,还有犬千代。”躺在地上的信长已经平静了许多,“记着!将来,我一定要为老师建造一座全天下最好的祠堂!” “听说了吗?平手政秀切腹了!” “太好了!奸臣已除!再也不会有人迷惑主公了!” “织田家的未来有希望了!” 织田信长仿佛没有听到家臣们的议论,眼神坚定地朝前方走去。 在尾张国和美浓国的交界处,有一座名为“正德”的寺院。今天,这座看似无奇的正德寺将迎来两位贵客——美浓大名斋藤道三和他的女婿,尾张那古野城织田氏家督信长。 “哈哈!这稻草的香味又让我想起从前那些快活日子了!”道三乐津津有味地对身边捂着鼻子的家臣们说道。为了证实一下自己那身为织田家督的女婿是否真如传闻所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傻瓜,道三悄悄躲藏在信长来路上的一间小茅房里,想先睹为快,一探究竟。 “主公,织田大人的人马来了!”家臣森可成朝窗外指了指,道三顺着望了过去。 “啊!”要不是森可成眼疾手快,道三几乎要摔一大跤。 在整齐的队伍当中,有全副武装的武士和衣着华丽的侍从,而他们所簇拥的,却是一个打扮如同土匪一样的家伙:头发用稻草胡乱捆扎,袒胸露乳,腰挂各种零碎东西,下身胡乱套着虎皮和豹皮织成的短裙裤。这个家伙正倒躺在马背上,大口大口嚼着甜瓜,就连他嘴上的瓜子都清晰可见。 “果然是名不虚传,织田信长真是大傻瓜啊!” 道三惊叹道,“你们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他很快便平静下来,整了整衣服。 “是,等织田大人以这幅尊容出现在正德寺中,就立刻斥责他无礼,将其当场拿下!” 可成回答道。 “要是他肯表示归顺,就留条活路吧。” “在下领命!” 在正德寺那狭小的会客厅中,斋藤道三足足等了两个时辰,也不见女婿的踪影。 “看来,那个大傻瓜还很迟钝嘛!” 道三对身旁的森可成笑道。 来自远方的脚步打断了道三的笑声,一个刚刚才见的身影又出现在他面前。这一次,道三同样差一点跌倒。 出现在道三面前的,俨然是另外一个织田信长:头发梳理得一丝不乱,身穿绣着一片片红艳木瓜纹的华美礼服,瘦小的身躯却显得十分健壮,黝黑的脸虽不英俊,可连成一片的浓眉下那双细小的眼睛却流露出坚定与威严。他只是走过来,就如同一座座崇山峻岭拔地而起,连一直跟在他身后的那个年轻侍从,也显得格外威武。在森可成和犬千代相互通报之后,信长跪坐在地上,弯腰朝道三拜了一拜。 啪!啪! 道三拍了拍手,从墙壁后闪出一群持刀的武士,他们都收起了手中的武器,有序地朝门外走去。犬千代握紧了腰间的刀柄,信长则端正坐着,对视着道三。 “不用那么拘束啊,信长大人,一家人嘛,放开点。” 道三笑道。 “是。”信长还是一动也不动,“道三大人,这些武士是杀不死人的。” “哦,何以见得?” “他们手里的刀还没有碰到要杀之人,就会先送了性命。” “你在说什么?我是不是年纪大了,听错了?” “我的武士,不光要腰间有刀,还必须背后有枪。” “那不是很困难吗?” “不。”话音刚落,犬千代立马从宽大的领口里抽出了背后暗藏的火枪,可成吓得立即抽出了长刀。 “他这个小子,”道三指了指犬千代又指了指可成,“可以杀得了他吗?” “可以。”信长毫不犹豫道。 “他可是美浓的猛将啊!” “实在不行的话,我会和他一起砍下您这猛将的头颅。” “哈哈!”道三大笑了起来,对可成道:“你可以出去了,我们要聊聊家常。” “你也去吧。”信长对犬千代道。 可成和犬千代点了点头,收起武器,带上了房门。 “归蝶还好吧?” “是,非常好。” “但是还没有孩子。” “是。” “不行的话就把她送回来吧。” 道三换了换坐姿。 “不!那不可能!”信长坚定说道。 “信长大人,” 道三靠了靠前,“不必担心,我的话没有别的意思。” “道三大人,” 信长也挨了过来,“我的话也没有别的意思。” “呵呵,今川义元要来了吧?” “是,他正加紧军备,和周边各大名签订盟约,估计这两年内就会进攻尾张。” “实力悬殊,投降吧。” “决不可能。” “投降可暂避锋芒,他日还可东山再起。” “向今川义元屈服就没有出头之日,看看三河如今的惨状就知道了!” “那么说信长大人必定要和今川义元决一死战了?” “是,尾张上下齐心,定能取得胜利。” “可我听说你们织田家内部不和呢!”道三摸了摸发白的胡子。 “内部不和并不代表上下离心,内部和睦也不一定就可以战胜一切,想当年土岐家不也是在内部无比和睦中被道三大人一举赶出了美浓吗?” “哼!要是我乘机从背后插你一刀,发兵攻打那古野城呢?” “道三大人会这么做吗?” “怎么不会,我可是腹蛇啊!” “那我索性大开城门,让今川义元来和您拼个死活。” “你真的会这么做?” “怎么不会?我可是大傻瓜啊!” “哈哈哈哈哈!” 道三不禁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 信长也放声大笑。 “年轻真好啊!” “道三大人也不见得老了啊!” “放心吧,今川义元要是打来,我定会倾美浓之兵,全力援助你!” “真是太感谢了!”信长双手伏地,朝道三深深一拜。 “还有,记着!” 道三的口气缓了许多,“不要死啊!” “是!”信长把头重重磕在了地上。 “我的那几个儿子,将来恐怕要在门口为他牵马了!”望着信长离去的身影,道三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主公!总算赶到了!”池田恒兴骑着马奔到信长面前,口里还在不停喘气。 “嗯,看来你在美浓的集市上收获不小啊!” 信长看了看恒兴身后那群搬运着一袋又一袋大米的杂役们。 “犬千代,你立马将他们带到那古野城,把这些米挨家挨户分了。还有,别忘了给佐久间信盛也送点,他们家已经三天揭不开锅了。另外,恒兴,路过清州城时,随我去拜访一下波斯义统,他好歹也是朝廷任命的尾张守。” 恒兴不解道:“有这个必要吗?那家伙不过有名无实而已。” “听说信行最近和织田信友常有书信往来,林通胜也以互访为由频繁出入清州城。” “可是,和信行公子联手,如今也好,将来也罢,织田信友都不会得到什么实质性的好处,也许他根本就不会搭理信行公子。况且波斯义统一没兵,二没钱,也帮不了我们什么忙啊!” “自从清州城那把火后,织田信友对我已是恨之入骨,只要有能置我于死地的机会,他必定不会放过。波斯义统是朝廷的人,这一点可是至关重要,将来会有大用处的。” 织田信长亲自登门拜访了波斯义统,并向其行了参见朝廷公卿之礼,还供奉上了大量的银子。这使得长年门庭冷落的义统受宠若惊,感激得纵横流涕,发誓只要有机会,定会相助信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章 风云突变 “是蛇怪,发现怪物了!”“去看看!”“快,快去,快去!” 门外的喧闹把正在午睡的织田信长给吵醒了。 “怎么回事?”信长大嚷道。 “禀报主公!”犬千代拉开房门,“据说是城外的池塘中发现了像蛇一样的怪物,它的身体如木桶般粗,头如五色的无角鹿,眼睛如星辰一样闪闪发光,舌头如火一般艳红!” “是吗!” 信长赶紧爬起来,“走!去看看!” 当信长和犬千代赶到池塘时,那里已聚满带着锄头c铁锹c吊桶的人们,他们正将池中的水搅乱,企图把蛇怪逼出来,将它捕获。 信长顿时来了兴致,夺过一把锄头,跳下水,在水中锄来锄去。锄着锄着,信长敏锐地发现一个黑影在水里缓缓游动。正当信长准备向它挥下锄头时,那黑影突然急速驶来。信长感到不对劲,机警地不断往后躲闪,而黑影依旧紧追不舍,忽然嗖的一下飞出水面。 一道刺眼的闪光伴随黑影而出,直奔信长的胸口。“主公!危险!”犬千代早已机敏地挡在信长面前,拔出佩刀架住了黑影的匕首。 “织田信长!拿命来!”就在这时,混乱的人群中又冲出一道黑影,将手中的匕首朝信长的背部刺去。 太快了,太突然了,信长还来不急反应,匕首就已刺入了他的衣服。周围的人都被这一幕给吓呆了,纷纷落荒而逃。 可信长那翘起的嘴角并没有流出一滴鲜血,他猛地从后背抽出一把被匕首插中的火枪,朝黑影的胸口狠狠砸去。 “啊!”黑影呕出一大口血,摔倒在地上,信长立马扑了上去,将他压得动弹不得。池塘里的黑影看见同伴被擒,心慌起来,犬千代买个破绽,打飞了匕首,用双臂把黑影夹住,将其制服。 信长和犬千代都将两个黑衣人的口罩撕下,一张脸黝黑而老练,而另一张脸却白皙而稚嫩。 “我认识他们。”犬千代指了指被信长擒的人,“他叫佐佐政次,是当年服侍信光大人,在小豆坡立过功的忍者。”又指着被自己架住的人,“这是他的弟弟,佐佐成政。这兄弟俩如今都在伺奉信行公子。” “胡说!我们不是什么佐佐兄弟。我们是尾张的浪人!”被信长擒住的政次争辩道。 “哼哼,浪人,这个刺杀计划很不错!下手也很利索!要不是这把火枪,我这时就在和阎王喝酒了!哈哈!” “哼!快点下手吧!我们也想去尝尝阎王的美酒呢!”兄弟俩都挺起了脖子。 “犬千代,放了他们。” 信长放开了政次,犬千代也顺从地放开了成政。 “什么?”两人大吃一惊。“就不怕我们再来取你性命吗?” “像你们这样带着脑子的刺客,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身手也不错,是难得的将才。”信长把匕首从火枪上拔出,递给了政次,“当年的小豆坡七勇士之一的忍者佐佐政次如果在这里死了,岂不可惜!你们要是还想来杀我,请继续,我织田信长随时奉陪!” “织田信长!我们兄弟记住你了!”佐佐兄弟接过匕首,朝信长拜了一拜,便转身离去。 “哈哈哈!什么蛇怪,是有一条大鱼,一头塞进空心枯木里,不停地甩着尾巴,真是愚蠢之极!”信长对犬千代大笑道。 和历弘治二年四月,公元1556年五月,斋藤道三之子义龙在出征前夜反戈,攻陷稻叶山城。 “快!大家往这边!” 森可成急忙招呼着女眷和孩子们向前方跑去,自己则和其他的几个武士奋力拦截身后的追兵。 “不要让这些人跑了!快赶上!一个活口也不许留下!”一小股叛军骑兵依旧对他们紧追不舍。 森可成所带领的武士已不足十人了,肩上都插满了箭,盔甲千疮百孔,连刀枪都砍缺了口,满是血迹。即便这样,他们仍然在和追上来的骑兵厮杀,没有一个人退后。 “驾!”几个骑兵冲过了森可成他们,向前面的女眷和孩子们举起了刀刃。跑在最后面的森可成夫人被砍中了大腿,惨叫一声,痛苦地倒在地上,她怀中那还没满月的婴儿因此滚了出去,摔在地上哇哇大哭。 “夫人!我的孩子!”望这一个叛军手持长枪,正要朝婴儿刺去,被团团围住的可成却无能为力。 天打起了雷,轰鸣的响声让大地都为之颤抖,一面面绣着木瓜纹的旗帜,有如雨点般朝叛军们纷纷落下。最前面的大将眼疾手快,火枪口还冒着浓烟,持长枪的叛军脖子上立刻出现一个大洞,从马上坠落。尾张士兵们看见织田信长如此英勇,也兴奋起来,向叛军扑去,没多久,叛军的马背上都不见了人影。 信长跳下马,解下身后那印着一大片木瓜纹的红色斗篷,包裹着婴儿,将他抱起来,递给了包扎好伤口的森夫人。在母亲温暖的怀里,婴儿停止了哭泣,露出了可爱的笑脸。 “织田大人!万分感谢!”森可成和夫人都跪在了地上,流下了热泪。 “美浓猛将!道三大人他怎样了?” 信长向伤痕累累的可成问道。 “主公他”可成忍不住趴在地上痛哭。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细细说来!” “斋藤义龙那个野兽突然起兵攻打稻叶山城,主公猝不及防,败退到长良川畔。义龙那混蛋居然将主公包围起来,主公自知难逃一劫,就让我护卫稻叶山城的女眷和孩子们突围到那古野城去,自己只身一人冲向了义龙叛军”说到这里,可成已经泣不成声。 “斋藤义龙他不是人!他是恶魔的化身!他占领了稻叶山城后居然开始屠城,还称不要让一个活人逃走!我的丈夫也被他”周围的妇人们也抽泣起来。 “主公!我们打过去吧!为斋藤大人报仇!”犬千代看了看眉头紧锁的信长道。 “不可啊!主公!以我们现在的力量简直是以卵击石!山已倒了!我们没有必要被滚下的乱石所埋葬啊!”池田恒兴谏道。 信长沉着脸,一言不发。 “主公!打过去吧!我们不怕!” “主公!万万不可!我们自己的麻烦都没有解决,贸然出击必定血本无归啊!” 信长紧咬双唇,嘴角上都流出了鲜血。他猛一转身,朝士兵们挥了挥手,“全军,撤!” “美浓猛将!”信长看了看四周衣衫褴褛,担惊受怕的女人和孩子们,“和我们一起到清洲城东的稻生去,那有我的营地,有足够的粮食!” 可成擦干了眼泪,朝稻叶山城的方向深深一拜,站起来,带领着女眷和孩子们,随信长远去。 “阿浓!”信长一脚踏进稻生的营帐,“父亲大人,他怎样了?”浓姬赶上来紧紧握住丈夫的双手。 “我去晚了。” “啊!”浓姬甩开了丈夫的手,退后了几步,面容呆滞。 “阿浓!”信长大吼一声,叫醒了妻子。 浓姬整了整衣襟,端坐在地上,“大人!我是个不能生孩子的女人!为了织田家的未来,请让我离开吧!” “阿浓!你的脑子是不是坏掉了!尽说胡话!” “臣妾很清醒!斋藤义龙打仗时身先士卒,与将士们同甘共苦,深得士兵们的心!而且,他为了达到目的,会不折手段,居然连亲生父亲都狠心杀害。他现在最为忌惮的是臣妾,这个深爱父亲的妹妹迟早有一天会为父报仇,他定会出动大军解决臣妾这个后顾之忧。” “不要再说了!” “大人!抛弃臣妾吧!那样斋藤义龙就不会因为臣妾这样一个女人而寝食难安!他定会把精力放在稳定美浓内部和抵御北方的六角家上!” “住口!”信长已愤怒到了极点。 “大人!外有今川义元,内有蠢蠢欲动之徒,现在的织田家是再也经不起风浪了!” “你!敢威胁我!” 信长紧紧咬着牙,脸扭曲得狰狞可怕。 “主公!不好了!林通胜大人和柴田胜家大人在那古野城拥立信行公子为家督,并且得到了许多家臣们的支持,就连丹羽长秀大人也被他们拉拢了!他们率领兵马打着‘铲除昏君,保卫织田’的旗号,正浩浩荡荡地往这杀来!”犬千代喘着气闯了进来。 “呵呵,他们来杀这个不知所谓又没人疼爱的大傻瓜了。” 浓姬冷笑道。 信长紧握拳头,朝浓姬的脸狠狠打过去。粉嫩的脸红了一片,浓姬被打得痛苦地倒了下去,口里都是血。 “这个不能生孩子的没用女人!竟敢向老子挑衅!把她给我关起来!关到大牢里去!”信长暴怒无比,出了营帐,被眼前之景吓得不知所措的犬千代赶紧跟了上去。 “池田恒兴!快!给老子找女人!越多越好!老子要为织田家传宗接代!”信长的声音渐渐模糊,空空的帐内,只留下浓姬,她埋着头,痛哭流涕。 在清洲城东有一块叫稻生的地方,在那里对峙着以柴田胜家为先锋的织田信行军和固守营地的织田信长军。胜家统领了那古野城内的大部分兵马,约有四千人左右;而信长身边,只有跟随赶往美浓救援的六百人。 黎明,天还没有泛白,一队人马在黑幕的掩护下靠近了胜家的营地。 “快!快!再快点!柴田胜家刚刚连夜赶到这里,人困马乏,正是取他首级的大好时机!” 池田恒兴不停催促着前进的队伍。不一会儿,他们就已在胜家的营地前埋伏起来。 “啊!”随着门前的巡逻士兵一声惨叫,恒兴收起短刀,拖走尸体,带着队伍冲进了胜家的大营。 可大营里士兵并不多,在恒兴等人的突袭下,很快就被全歼,可并没有发现柴田胜家的身影,反而是营地内的满地粮草引起了恒兴的注意。 “怎么会有这么多的粮草,难道柴田胜家是让粮草先行?” “池田大人,我们把这些粮草搬回去吧。”一个武士建议道。 “好吧。大伙听着,虽然没取到柴田胜家的人头,但是夺取了这么多的粮草也是一件大功,主公一定会犒赏我们的!”在恒兴的鼓动下,士兵们扔下武器,开始争先恐后地开始搬运粮草。 搬着搬着,一个士兵发现粮草里散出一道白光,可他还没来得急反应,就被削去了脑袋。一群手持大刀长矛的士兵从粮草堆里不断涌出,对着还抱着粮草的池田军就是一顿乱砍。 “什么!快撤!”恒兴吓得抛下粮草,刀也没拿,抱头鼠窜而去。突袭部队顿时失去了主心骨,连抵抗都没有,就开始了大溃败。 “大伙快追!活捉敌方将领!”柴田胜家一马当先,挥舞起两把巨大的板斧,砍下了一个又一个敌人的头颅,他那土黄色的战甲一下子就涂满了朱漆。 看到主帅那么勇猛,柴田军顿时士气大振,向溃退的池田军展开了猛攻。惨叫声在不断的蔓延,池田军的士兵们不断倒在地上。 “大伙!乘着这股气势打过去!活捉织田信长!”胜家振臂一呼,杀红眼的士兵们如饿虎般向信长的大本营扑去。空旷的原野上留下了一具具尸体,明媚的晨光再也唤不起他们的生机。 “谁为先锋合适?” 织田信行向和他一同起事的家臣们问道。 “在下不才!定能活捉织田信长!”丹羽长秀自荐道。 “胜家大人!” 信行扑通跪在了胜家面前,“您是织田家第一猛将!这先锋只有您能胜任!我织田信行能否拯救织田家,不,织田家的未来就靠您了!” “啊!信行公子!快起来!在下受不起啊!放心吧!为了织田家!为了报您的知遇之恩!在下一定肝脑涂地!” “信行公子。”胜家的脑海里又浮现了那张诚恳的脸,“放心吧!我柴田胜家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1章 统一故土 信长的本阵里一片死寂,就连鸟儿都成群结队的落在地上,肆无忌惮地啄食。披着木瓜纹红色斗篷的人背对着朝阳坐在营地中央,轻轻说了声“来了”,鸟儿便纷纷飞起,嘈杂的脚步声划破了这片宁静。随着此起彼伏的厮杀声,数十个信长军的士兵倒在了血泊之中。 “看,那红斗篷的就是织田信长!活捉他!”林通胜背着心爱的大弓,指向营地中央,招呼自己的偷袭队伍向那里奔去。 红斗篷缓缓地转过身来,通胜顿时大吃一惊,这人身形魁梧,脸上还留起了八字胡。 “哈哈,林大人,在下向您问安了。” “你是谁?” “啊?您不认得我?这也难怪,在下佐久间信盛,是那古野城一名普通的下级武士。在下可是日日看着您出入粮仓重地啊!” “我很佩服你的勇气!”通胜已箭在弦上,“快说!织田信长在哪!否者就不要怪我取你性命了!” “哈哈哈哈!”信盛大笑道:“林大人!还指不定谁取谁性命呢!”只见信盛拍了拍手,两百多名手持火枪的士兵从看似空空荡荡的营帐内闪出,将通胜和他的偷袭部队团团围住。 “可恶!中计了!” “林大人!在下不想无礼,快束手就擒吧!” “唉!胜家大人,全靠你了。”通胜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弓箭,他的士兵们也都丢下了武器。 此时,柴田胜家的军队离信长的大营已不到五百里了,他们一路砍杀,斗志旺盛,而池田恒兴早已不知所踪。 “快看!那!”一个士兵指着左手边方向惊呼道。 “为了信长大人!冲啊!”一群由近四百名农民组成的部队,手持锄头c木棍,浩浩荡荡地朝他们杀来。 “啊!这不是我们那古野城的百姓吗?”士兵们还没有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农民们便开始对他们抡起了锄头。 本来武士砍倒农民是轻而易举的事,可士兵们面对的是一张张平日里在稻田中辛勤劳作的脸,甚至还有经常打声招呼的熟悉面庞,他们怎么也挥动不了手中的武器。就这样,这场近四百农民与四千左右士兵的战斗,陷入了胶着。 这时,忽然听见一声大喝,织田信长骑着一匹枣红的骏马从农民队伍里冲出,向柴田军飞奔而去,那如夜幕般降临的黑铠甲,那如烈火般燃烧的红斗篷,那如阳光般耀眼的金色木瓜纹旗帜,英姿飒爽。 信长挥舞手中的刀,身旁的士兵立刻被打得飞出几米之外。当同伴扶起他时,士兵发现自己没有死,原来信长的刀并未出鞘。这一击鼓舞了农民们的士气,更使柴田军的士兵们惊愕不已。 “啊!织田信长并不想杀死我们!”“他居然得到了这么多百姓的支持!”“他本就该是我们为之奉献毕生的主公啊!”“我们与他作战岂不就是叛逆之徒?”柴田军的士兵们竟然开始了倒戈,胜负之势瞬间倾倒。 眼见自己的军队即将全面崩溃,柴田胜家再也按捺不住,他挥舞着双斧,朝着还在左冲右突的信长杀去,可却被一个手持双枪的年轻人挡住了去路。 “柴田胜家大人!我前田犬千代绝不允许您伤害主公一根毫毛!” “你是?前田家的四小鬼!快让开!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对得起你九泉之下的父亲!” “那就要看您能不能办到了!来吧,大叔!一决胜负!” 双斧和双枪激烈地碰撞,火光四溅,双方你来我往,缠斗了近一百个回合。 远处的土丘上,丹羽长秀率领的援军一直在注视着这场战斗。 “看吧!”长秀指着依旧在奋战的信长,摸了一把自己那光滑的下巴道:“这就是你们的主公!面对强敌毫不退缩,冲在战斗的最前线!以自己的德行赢得万民拥护!这才是我们值得效忠的人啊!” “拥护织田信长!”一个士兵喊道,“织田信长是我们的主公!”几个士兵附和道,“织田信长!织田信长!”士兵们都举起武器高呼起来。 “那么现在,我们就向那古野城进发,活捉叛贼织田信行!” “活捉织田信行!活捉织田信行!”士兵们顿时情绪高涨。 “长秀大人,在下终于等到您这句话了!” 池田恒兴笑着拍了拍长秀的肩膀。 “恒兴大人,带路的事还请多多麻烦了!” 长秀郑重地朝恒兴鞠了一躬。 战斗仍在继续。胜家的大斧不断往下猛砸,犬千代单膝跪地,紧握着枪的双臂在抵挡中不断颤抖。 “小鬼!放弃吧!你已经体力不支了!织田信长就这么值得你卖命吗?” “大叔,看看周围!该放弃的该是您吧!” “啊?”胜家大惊失色,到处都是倒向信长的士兵,已经把他们团团围住了。 “可恶啊!”胜家急火攻心,使全力朝犬千代砍了下去,犬千代乘机往地上一滚,避开了斧头,绕到了胜家的身后,用双枪狠敲了一下他的小腿。胜家顿时失了重心,扑倒在地,众人见状赶紧冲了上去,将他五花大绑。 丹羽长秀的部队已到达了大门紧闭的那古野主城,城上的士兵由于预先得到消息,都已剑拔弩张,充分做好了进行一场恶战的准备。“恒兴大人,有劳您了。”长秀再次向池田恒兴鞠了一躬。 恒兴笑了笑,走出队伍,冲着家家户户都把门紧闭的街道大喊:“新八郎c堪六郎!主公就要回来了!还等什么?快点开门迎接啊!” “是恒兴公子!”屋内的堪六郎伸出头来,兴奋不已。“大家!主公要回来了!快去开门啊!”新八郎开始的号令四方。成千上万的那古野城的民众——农民c商人甚至还有一些士兵,统统将房门打开,一窝蜂地从四面八方涌向城门。这阵势,连城墙上士兵也吓得目瞪口呆。 守城的士兵根本阻挡不住这样的人流,只能眼睁睁地任由人们把大门推开。长秀的部队立马冲了进去,直奔织田信行的居所。 “公子!丹羽长秀已经包围了这里!请让我们兄弟护送您逃走吧!”在一片混乱的居所之中,佐佐兄弟跪在惊慌失措的信行面前。 “混蛋!织田信友呢?清洲城的援军呢?” “清洲军在赶往稻生的途中遭到一群浪人的偷袭,被包围了,损失惨重!” “什么?哪来的浪人?” “据逃出来的士兵称,从衣着来看,那群浪人来自美浓,他们的头领是一个自称森可成的人。” “混蛋!都是群没用的窝囊废!柴田胜家也是!林通胜也是!要不是他们打得好仗,我至于沦落到如此地步吗?”信行又是踢桌子,又是掀榻榻米,暴怒无比。 “公子,事已至此,赶紧逃吧!只要活着,就还有机会啊!” 佐佐政次苦劝道。 “逃?怎么逃?周围都是来捉我的人,出去就等于送死!”信行狂抓着脑门,整齐的头发变得凌乱不堪。 “对了!母亲大人!佐佐政次c佐佐成政!你们赶快到母亲大人那里去!就说这次叛乱都是柴田胜家和林通胜所为,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只是被利用了!让母亲大人为我在织田信长面前求下情!” “信行公子” “呀!要是母亲大人不答应怎么办?要是母亲大人不答应该如何是好!那我岂不是死定了!不!不!佐佐兄弟!你们听好!要是母亲大人不愿为我求情,你们就劫持她来要挟织田信长!就以让我平安到达清洲城作为交换条件!去!快去!” “织田信行公子,在下知道您为什么会失败了!”佐佐政次向弟弟递了个眼色。 “你说什么!你算什么东西!怎敢这样跟我说话!”信行咆哮道。 话音刚落,佐佐成政从地上蹿起,从身后抱住了信行,拔出匕首,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你们!也被织田信长收买了吗?”信行的脸都白透了。 “不!”政次冷冷地说道:“是您出卖了自己!” “嘿嘿嚯!”“嘿嘿嚯!”伴着着胜利的节奏,这支由农民和士兵组成的队伍意气风发地向着那古野城凯旋。城外,以原田直政为首的老臣们正在列队迎接他们。织田信长骑着枣红马走在最前面,他并不像战士们那般喜悦,而是昂着头,望着正午时分的太阳,“比预想中的要快啊!看来这步棋是下对了。” “阿市!阿市!”刚赶到那古野主城的信长,一下马就着急地喊着妹妹的名字。“哥哥!是哥哥!”市姬听到了声音,从窗外探出头来,一看正是信长。 市姬回过头,看了看身旁的土田夫人。土田夫人爱抚着市姬可爱的脸蛋,温柔地对她笑道:“好孩子,去吧。”市姬便欢快得像一只百灵鸟儿似的飞下楼,飞到了信长的怀中。九岁的她头戴粉红的大蝴蝶结,红红的小脸更加惹人疼爱。 “太好了!你没事!”信长紧搂着妹妹,泪水都快流下了。 “哥哥。”市姬对着信长天真地眨了眨眼。 “阿市,有什么事吗?” “信行哥哥,是不是被人抓走了?” “是啊。”信长摸了摸妹妹的头。 “能救救他吗?求求你了,哥哥!信行哥哥也是阿市的哥哥,你不在的时候,他天天都陪阿市玩。我知道哥哥神通广大,快救救信行哥哥吧!” “呵呵。”信长摸了摸阿市的小脸蛋,“放心吧,哥哥一定会把信行给救出来,我向你保证。” 那古野城的议事大厅,织田信行被佐佐兄弟押到了信长面前。 “兄长!这都是柴田胜家和林通胜的阴谋!他们劫持我,并利用我的名义来造反!” “哈哈哈。”信长冷笑起来,“看来我那知书达礼的弟弟做了一回人质。” “兄长真是明察秋毫!”信行连忙赞道。 信长挥了挥手,示意佐佐兄弟给信行松绑,信行赶紧挣脱了绳索。 “听好!信行这回惊吓过度,需要读书养性,恢复元气。要守护好信行,不要让他再出事了。”信长对手下吩咐道。 信行走出大厅,和前田犬千代以及反绑着双手的柴田胜家正好打个照面。信行狠狠地瞪了胜家一眼,胜家心里一颤,却没有逃避信行的目光。 这一路上,胜家作为一个俘虏,却是骑着犬千代的战马,并由犬千代牵着,回到了那古野城。 胜家想了许多许多,他作为一名久经沙场的猛将,这一仗败得实在是不可思议。他忠于织田家,原本认为只有织田信行才能挽救织田家。可那么多的农民,那么多倒戈的士兵,给了他无比的震撼。此役,他所认可的信行就这样败给了他不看好的信长,尾张的人民都愿为信长效忠,难道这就是先主选择信长的原因吗?那这样看来,他便正如当日平手政秀所说,背叛了先主,是尾张的叛逆之臣。 “杀了我吧!我对不起织田家!对不起先主!”胜家跪在信长面前,把头猛往地上撞,眼泪纵横。 信长走上去将胜家拉起,还提了提他的腰带,拍着他的肩膀说:“这还是柴田胜家吗?一副死相,哪里还像个猛将!” “主公!在下罪孽深重!请成全在下!让在下到九泉之下向先主谢罪吧!” “哼,杀了你?别脏了我的手。留下你的脑袋,在战场上让敌人尽情去砍吧!”良久,信长的身影早已远去,可胜家依旧可以感觉到,他已如释重负,热泪盈眶。 “胜家大人。”犬千代扶起胜家,为给他解开了绳子。 “前田四小鬼,你该元服了吧?” “是的,明天就举行。” “打算起个什么名?” “大人取名为的是织田家不断取得胜利,在下一直崇拜大人,以大人为榜样!在下要做一个对织田家有利的人。所以在下取名利家,前田利家。” 胜家大笑起来,朝犬千代的胸口就是一拳,“好样的!小鬼!真不愧是前田利昌的儿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2章 统一故土(二) 清州城内,城主织田信友正焦急地踱来踱去。 “主公!主公!”坂井大膳灰头灰脸地跌了进来。 “怎么样了?织田信长死了没?不对,你怎么这副德性?” “坏了,坏了啊主公!在下才出清州城没多远,就遭到了一个自称是森可成的浪人偷袭,手下的人马死的死,散的散,损失惨重!” “混蛋!真是废物!”信友一脚踹向大膳的胸口,把他踢得人仰马翻。 “主公饶命啊!”大膳抱着头,不停地挨着信友的拳头,口中发出的哀叫一浪高过一浪。 此刻,林通胜带着几个随从也来到了清州城。当他路过波斯义统的居所时,便大声对随从们嚷道:“此番前来,是为答谢信友大人出兵援助信行公子,这样我们推翻织田信长就更有把握了!” “不行!”正在屋内与朝廷每年按例派来出使尾张的公卿村井贞胜交谈正欢的波斯义统,听得可是一清二楚,不禁愤然起身。 “义统大人,为何如此激动?” “贞胜大人,我波斯义统虽为朝廷任命的尾张守,但不过是个徒有名分而备受冷落的傀儡而已,唯独那古野城的织田信长对我有情有义。如今他身处险境,我怎能无动于衷!我一定要尽到自己的绵薄之力!”说罢便大步向信友的居所迈去。 “织田信友!你都干了些什么!”门被推开,斯波义统闯了进来,“你怎么能支持织田信行的谋反呢?这不是在煽动以下乱上吗?这不是在为天下大乱推波助澜吗?你这样做岂不是对日夜祈求太平的天皇陛下大不敬吗?”义统一口气不依不饶地指责起信友来。 “够了!”信友扔下被打得半死不活的大膳,脸上有如熔岩沸腾,“你这老东西!我好吃好喝像神佛般供着你,你却不知好歹地教训起我来了!明知我心情不好还在这里说风凉话!” “你c你说什么?我可是堂堂的尾张守!织田信友!说话可要注意分寸!”义统气得上气不接下气。 “尾张守?分寸?哈哈,笑话!就凭你这个小老头?我动一动手指,就可以叫手下的百万雄师灭了你!” “哈哈哈!还百万雄师!你有多少家底,别人不知道,我可是一清二楚!说不定几个浪人就可以把你那百万雄师打得屁滚尿流!”义统忍不住大笑道。 火山终于喷发了,恼羞成怒的信友抽出腰间的配刀,朝毫无防备的义统砍了下去。 “你竟敢”义统的胸口喷出了一大滩血,痛苦地倒了下去,眼睛鼓鼓的,失去了光泽。 “叫你这老不死的,也敢取笑我!”信友还不忘往义统的脸吐上一口痰。 这时,门又开了。信友吓得一回头,见来人是林通胜,便扔掉刀,整了整衣服。“你们的信行公子也太无能了吧!害得我功亏一篑!说吧,下一步打算怎样?” 通胜看了一眼躺在血泊之中的义统,便转身让后面的村井贞胜也进来。“村井大人,您都看到了?” “是,织田信友竟敢杀害身为朝廷公卿的义统大人,真是以下犯上,其罪当诛!我一定要将此事上奏天皇陛下!” “林通胜!你究竟在干什么?”信友摸不着头脑道。 通胜身后的一个随从走近了信友,突然拔出配刀,架到了信友的脖子上。 “你干什么!” 信友的吓得差点坐到地上。 “织田信友,大逆不道!竟敢杀害朝廷任命的尾张守,理应诛之!”通胜不紧不慢道。 “混蛋!林通胜!你竟敢算计我!” “在下不敢!” “哼!以家臣杀主君,村井大人,我没记错的话,按朝廷的说法,这也是大逆不道!”信友冷静了一下。 “的却,家臣是没有资格诛杀主君。”贞胜点了点头。 “我有!”随从将头上的帽子一掀,在众人面前露了脸。 “啊!织田信光!你不是应该在大牢里蹲着吗?什么时候”信友惊诧不已道。 “织田信友!你杀害尾张守斯波义统,罪孽深重!我织田信光要大义灭亲!” “嗯,织田信光是目前织田氏中之辈最老的人,这就没什么问题了。”贞胜再次点了点头。 “什么!你们!啊!”长刀划过,信友的脑袋在地上打起了滚,这个趾高气昂的织田本家家督,尾张大名,就这样丢了性命。 “啊!主公!”听到叫声而赶过来侍从们,被吓得目瞪口呆。信光向众人道:“你们听好!织田信友杀害了尾张守斯波义统,已被我诛之。今后清州城的一切,将交由我的侄儿织田信长打理!” “信光大人!这次多亏您了!”通胜向信光作揖道。 “哪里,哪里,要不是通胜大人成功怂恿了长期被织田信友压制而心有不甘的斯波义统,事情也不会这么顺利。” “这还多亏主公既往不咎啊!” “是啊!看来兄长到底是没有看错自己的儿子!” 织田信友已被诛杀的消息在清州城内迅速传开,士兵们都乱作一团。换上清州武士衣着混入城内的森可成乘机打开大门,佐久间信盛带领着人马冲了进来,迅速控制了整个清州城。 随着织田信友被诛,织田本家宣告灭亡,村井贞胜将此事上奏,朝廷便顺水推舟,将尾张一切大小事务交由织田信长打理。就这样,织田信长名正言顺地坐上尾张大名之位。他把居城迁往清州,开始以织田家首领的名义,讨伐尾张国内其他自立门户的织田庶家。但是在与织田信安的战斗中,信长不幸为流失所中,撤回了清州城,倒在床上一病不起。 不甘沉寂的织田信行乘机再次活动起来,他趁着信长病卧在床无暇顾及自己之际,不断暗中收买浪人,还向他们学习行刺之术,并不停写信给林通胜,屡次要求去探望信长,但都没有回音。情急之下,信行便来到了母亲土田夫人处。 “母亲大人。”信行毕恭毕敬地扒在地上向土田夫人请安。 “孩子,过来。” 土田夫人扯着信行的衣襟,把他拉到自己的身边。 “信行,你哥哥他,病得很重” “母亲大人,孩儿正想立刻赶往清州去探望兄长,是特地来请母亲大人允许的。” “啊!你说什么?你说得是真的吗?”土田夫人不禁欣喜若狂。 “是的,母亲大人。兄长毕竟和我血肉相连,我怎么忍心不去探望他呢?” “你真是这么想的吗?这真是太好了!” 土田夫人忍不住一把将始终面带笑容的信行搂入怀中。 和历永禄元年的一个夜晚,天空明月高照,光彩耀人,清州城的寝室内却暗无天日,伸手不见五指。透过微弱的烛光,信行看见自己的哥哥正躺在榻榻米上,被子紧盖着头,偶尔听见微弱的踹息。 “兄长”信行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 “是信行?” “是。” “我的弟弟” “是。” “我快不行了你要” “要什么?”信行知道信长现在还没有子嗣,赶紧把身子靠了过去。 “听叔父信光的我要叔父代替我” “什么!”信行有如五雷轰顶,“兄长,你认为自己还有机会立遗嘱吗?”信行阴笑着从胸口掏出匕首,向着被褥就是一通乱刺。 “放心吧,兄长,你暴毙于此,并已让位与我了!哈哈哈哈!”信行仰天大笑道。 “是吗?信行,看来你是有备而来啊!”听到这再也熟悉不过的声音,信行吓得不停左右张望,发现信长竟然生龙活虎地站在自己身后! 信行定睛一看,原来被褥里躺着的只是一块木头。 “可恶!”信行拔出匕首,向信长扑去。信长机敏地躲过,同时,外面也传来了打斗声。 信长拔出长刀和信行对峙,信行发疯似的朝信长扑去。长刀和匕首缠在了一块,终于,匕首被打落在地下,长刀刺进了信行的胸膛。外面,在佐佐兄弟等人面前,最后一个信行的侍从也倒了下去。 “为什么为什么明明不如我知书达礼,明明不如我敬佛孝顺,明明不如我那颗保存织田家的心,为什么父亲大人” 屋里,依旧昏暗无比,两个身穿木瓜纹衣服的人,整齐的发髻,雪白的肌肤,弟弟倒在了血泊之中;散乱的头发,黝黑的皮肤,哥哥紧握着带血的长刀,目光呆滞。 “傻瓜,在这样一个世上,不要那么容易就相信别人啊!”哥哥的眼泪滴滴落下,打在了弟弟那张年轻的脸上。 和历永禄二年,公元1559年,柴田胜家击败了织田信安,丹羽长秀将叛乱的斯波义统之子义银剿灭,织田信长遂将二人流放。不久之后,尾张另一个同族织田信清开城投降。自此,故国尾张全部由信长一人所支配。在内忧外患之下,织田信长却完成了父亲信秀毕生所未尽的事业——统一尾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1章 山雨欲来 深冬,大雪覆盖了一切,严寒吞噬了所有,一棵又一棵大树被压弯了腰,到处都听不到鸟儿的鸣叫。 而此刻,清州城的大厅里却热闹非凡,林通胜c柴田胜家c丹羽长秀c森可成c原田直政等重臣,以及佐久间信盛c佐佐政次这样刚刚提拔起来的下级武士,甚至还有前田利家c池田恒兴c佐佐成政这些无名小辈,都围绕着织田信长各抒己见。从前,信长召开的会议一向冷清得门可罗雀,如今却并不比美浓的集市逊色几分。 “我们应该减轻尾张的关税,让更多的商家涌入清州等城市。只要全国各地的米商在我们这云集,那么尾张长期以来的缺粮问题便可迎刃而解!”长秀建议道。 “此话差矣!” 通胜摇了摇头,“现在许多大名都在减轻关税,地处偏僻的尾张对米商的吸引力并不是很大。” “那么,”信长拍了拍长秀的肩,“就撤除尾张上下所有的关所,不再对商人收取任何税费。” 话音刚落,堂下一片惊愕。 “万万不可!主公!撤消关税,尾张将入不敷出啊!” 通胜大喊道。 “是啊,主公!如果没有了关税,我们每年供奉比叡山神佛的那笔钱该从哪里支出呢?”长秀也急了。 “哪就不要供奉了。” “什么?”众人又是一片哗然。 “供奉了那么多年,神佛给我们米了吗?神佛给尾张的土地丰收了吗?神佛让尾张的民众不再挨饿了吗?”信长向众人问道。 家臣们顿时一愣,一个个哑口无言。 “可是不供奉的话会遭到”信盛嘀咕道。 “不要说了!”信长打断了信盛的担忧,“从今以后,尾张不会再给比叡山烧钱了,不但不收取关税,还要出资扶持迁入尾张的商家,并对那些卖着没见过的新奇玩意的商家进行褒奖。我要让尾张任何一座城的集市都比美浓的稻叶山城热闹!”信长那冒着火光的眼睛让家臣们只得低头称是。 敞开门,呼吸着新鲜空气的信长无比舒畅,连袭来的寒气也让他觉得格外清爽。他穿上草鞋,却感到奇怪,这一直放在冰天雪地里的东西,为何竟如此暖和,使脚丫舒服得不想挪动一步。 “混蛋!”信长大为光火,“放草鞋的!滚出来!” 一个身材矮小的仆人赶紧跑了过来,他脸很圆,却布满褶皱与癞子,看上去十分猥琐,就和猴子一样。骨瘦如柴的身子,仿佛风一吹就能彻底击跨,右手更是畸形的长出了两根大拇指。 “主人,有何吩咐?”猴子毕恭毕敬地跪在信长面前。 “混蛋!”信长一脚踹向了猴子的心口,使他狠狠地飞了出去,一头载进雪堆里。 “让武士穿上暖鞋,是想让我在安逸中被砍下脑袋吗”信长暴怒无比,就连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利家和恒兴也不禁打了个寒颤。 “啊,主公,看!”利家指着倒在雪地里痛苦不已的猴子,在他的胸口处,跌出了一双草鞋,那也是为信长准备的。 “他是用自己的身体在暖草鞋啊!”利家惊叹不已。 “哼!自以为是的家伙!”信长看了看猴子,只见他穿得十分单薄,衣服还有几个大洞,浑身上下都冻得发紫。 利家把一件绣着木瓜纹的披风裹在了猴子身上,猴子也慢慢睁开因恐惧而紧闭的双眼。 “啊,主人!小人不敢当啊!”猴子慌忙磕起了头。 “像猴子一样的东西,你叫什么?”信长目光直逼着猴子问道。 “是,主人!小的木下藤吉郎。”猴子战战兢兢地答道。 “木下什么来的?太麻烦了,看你如此清秀,就叫秀吉吧。” “啊?”藤吉郎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犬千代,听说在马厩里养只猴子就可以避免瘟疫,你就把他带到那里去吧。” “是,主公。来,秀吉,咱们走吧。”利家架起愣头愣脑的秀吉,朝马厩走去。 “大人,放开小的吧,小的自己能走。” “别逞能了,我还从没见过被主公踹了一脚,立马就能活蹦乱跳的人。还有,别老大人大人的叫,听起来别扭。对了,你多大了?” “小的二十一了。” “啊,居然只比我长三岁,真看不出!”利家爽朗地脱口而出,秀吉尴尬而又无奈地笑了笑。 “我是前田利家,你就叫我利家吧。” “是,利家大人!” “哈哈,大人还是免了,听着怪不习惯的。以前没见过你,新来的吧?” “是,小的刚来不久,原来是在骏府做杂役。” “哦,那为什么来了尾张,这可比骏府差多了,连吃饭都成问题。” “小的原本就是尾张人,十年前离家闯荡,先后到过美浓c骏府,只因为在骏府不堪忍受打骂折磨,便跑了回来。利家大人,我是不是惹主人发火了?” “哈哈,的确,看看主公怎么处罚你吧。哦,到了。” 秀吉不由得吓了一跳,如此的马厩,就连在骏府也没有见到过。成百上千的马匹排成了一列列整齐的队伍,就连低头吃食也显得井然有序。在这宽敞的空间里,生好了一堆堆柴火,甚至比裹在被褥里还要暖和。 “好了,全清州的马都在这里,就归你看管了!你要让它们吃饱喝足,时刻都有劲上战场!”利家蹲在柴火旁烤起手来。 “啊,小的多谢主人!多谢利家大人!”秀吉跪在地上,大哭起来。 “快别哭了,还有就别叫我大人了。说来惭愧,连我都从没想过要为主公暖鞋。” “小的只是看见主人在大冷天还穿着草鞋,脚都冻烂了,于心不忍。”秀吉的泪水流得更厉害了。 夜深了,一切都静下来,浓姬忙从被褥里爬起,赶紧披上外衣,端庄地坐在榻榻米上。她的眉毛还是那样的浓紫,没有一丝褪色。门开了,浓姬起身相迎,一只大手将她紧紧抱住。 “大人,请您以后还是不要再来了。今川义元还有斋藤义龙,哪一个都不好对付啊!” “阿浓,给我掏耳朵。”信长不由分说便躺在了浓姬的大腿上,浓姬从衣服里拿出小棒,抚摸着丈夫那张黝黑如碳的脸,掏了起来。 在过去的日子里,信长娶了几个小妾,前不久还替他生了一个儿子,信长觉得婴孩出生是件奇妙的事,便给孩子取名奇妙丸。她这个正室夫人,在外人看来已被打入冷宫,从人们的视野中消失。但是,浓姬知道,这只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让自己的哥哥斋藤义龙不那么有所顾忌而已。因为每到深夜,信长总会如期出现在她的面前。浓姬觉得,她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阿浓!”信长舒服得伸了个长长的懒腰,“今川义元已做好上京朝拜天皇的准备,估计雪融之后就会对我们用兵。” “是嘛,还真快。” “还有” “什么?” “我的弟弟,竹千代已经元服了。” “竹千代?” “是。” “哦,取了个什么名?” “松平元康。” “是义元的元啊。” “这个元的确是义元给的。不过听说原打算叫松平元信,被义元强行改了过来。” “哈哈,还真是大人的好弟弟,连起名也忘不了大人。” “竹千代一直在骏府为质,并没有回到三河,现在三河由今川氏的家臣管辖。义元还把自己的外孙女濑名姬嫁给了竹千代,听说濑名姬比竹千代还大十岁呢!哈哈哈!笑死我了!”信长想起了以前和竹千代一同戏水时所说的一番话,不禁双手捧腹,浓姬却一头雾水地看着丈夫。 春天似乎特别偏爱骏府国,迫不及待便奔到了那里。一片片小草不甘寂寞地从泥缝里争先恐地后钻出,嫩芽也忍不住了,还没等树梢上厚厚的积雪融化,便露出枝头。 今川义元早已在门廊上坐下,在鸟儿一阵又一阵的欢歌中,俯下头,闻着含苞欲放的花蕊。 “春花何日有,心事浩无涯。枝上留残雪,看来也似花。”义元不禁叹了一口气,浓抹白粉的脸颊,涂尽红脂的嘴唇,这个叫做今川义元的躯体,究竟是一块严冬的残雪,还是一朵定要盛放的花苞呢? 四年前,太原雪斋在弥留之际,促成了今川家与强大的邻近大名武田家及北条家三家结盟,从此绝了后顾之忧,可以一心一意地完成上洛大业。如今的今川义元,名义上只是骏府大名,却支配着骏府c远江c三河三国,拥有数万之众为其卖命,实力可以算是天下第一,就连童谣都说:“远江人种粮,三河人打仗,骏府人坐拥天下。” “春至抑何早,花开抑太迟。黄莺虽善辩,缄口也无辞。” “你也感到了?”义元抬起头,看了眼一直跪在庭院里的家臣朝比奈泰朝。 “主公,一切已准备就绪,总共有四万人愿追随主公成就霸业。另外,尾张方面正四处拼命筹集粮资,看样子打算长期缩在城里不出来。” “哦,是吗?泰朝,此番出征你为先锋。” “在下深感荣幸,可这次大人为什么不用冈部元信打头阵呢?他可是在三河立过大功的人啊!” “冈部元信还需要什么功劳吗?自从太原雪斋那秃驴死后,冈部元信在武士中的威望就与日俱增,要是再让他打到京都去,那普天之下谁还知道这儿的大名是我今川义元?”义元哼了哼鼻子。 “还是主公英明!深谋远虑啊!”泰朝向义元拜了拜,脸上早已挂起笑容,将自己的兴奋表露无遗。 “对了,另外还有一人与你同行。” “敢为是哪位大人?” “松平元康。” “哦?主公,为何是他?”泰朝不解道。 “最近盛传松平元康与织田信长交好,如让元康任先锋率领三河人去攻打尾张,那谣言就可不攻自破。何况三河尾张本来就有宿仇,这不仅可以让三河人死心塌地为我们卖命,也可以让作为今川家女婿的元康在战场上立功,名扬天下,从此更加离不开我。” “哎呀!主公真是圣明!何愁霸业不成!”泰朝赶紧再拜了一拜。 “泰朝。” “在!” “你刚说霸业?”义元扭了扭身子,正襟危坐。 “是,主公。” “你知道我为什么费尽心思去与武田家c北条家结盟吗?” “依在下拙见,是为上洛觐见天皇而号令天下,解除后顾之忧。” “号令天下?泰朝啊!你还是没有明白。” “恕在下愚钝,请主公明示。”泰朝慌忙低下头。 义元又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蹴鞠,在骏府踢得再好,也只是乡下人的把戏。在京都,公卿贵族们哪怕是随便挪脚往蹴鞠上一碰,就显得无比优雅华贵。可是,当今世道,人们为了私利而举起了刀枪,以至于京都的城墙坍塌,礼乐崩坏,公卿贵族们无处展现他们的雅姿,华美的蹴鞠c和歌,犹如如樱花凋零。” “所以啊!”义元张大了嘴,刻意露出了一排染得漆黑的牙齿 ,“我不仅要征服尾张,还要攻下美浓c近江,以强大的武力开辟通往京都的道路。之后,在天皇的号召以及我的威慑下,各国大名齐聚京都,在樱花灿烂的皇宫前踢着蹴鞠,唱起和歌。在典雅的礼乐中陶醉自我,尽去私心杂念,从而放弃争斗,天下太平。” “主公心怀天下,在下五体投地!”泰朝整个身子都趴到了地上。 “还有,士兵以及马的装束,一定要用金箔镶上云纹和赤鸟,我要让天下人都知道,今川家的雍容并不比皇宫那些王族们逊色!”义元特意强调道。 “但这经费”泰朝有些为难。 “问三河和远江要,要是不给,就挨家挨户搜他们值钱的东西。要是不够,连骏府也一块搜了!就是把远江c三河还有骏府掏空,也再所不惜!”义元重重地一拳打在门廊的地板上,嘎吱作响。 在太原雪斋的祠堂内,松平元康正虔诚地为老师点上一炷香,近十年过去了,这个身着葵花纹的少年,眼神还是那样的坚定,目光却望得更加深远。 跪拜完后,元康便带着几个侍从转身离去,一直香火不断的祠堂,今天却没有一个人来相迎,也自然不会有人来相送,骏府人对他向来就是这样冷冷淡淡的,元康也早已习惯。 初春的气息却招来了蚊虫,侍从们七手八脚地挥舞,可却是徒劳,许多人都被狠狠地咬了几口。元康若无其事,任凭蚊虫不停在他脸上为所欲为。待蚊虫舒服了,懒洋洋地趴在他的脸颊上,再也不愿离开时,啪的一巴掌下去,蚊虫在元康的脸上粉身碎骨,鲜血沾满了手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2章 山雨欲来(二) 清州城主城的庭院内,热闹非凡,织田信长正又一次做着他那尾张大傻瓜的举动:置好的相扑擂台,准备站着上面的,不是赤身的彪然大汉,而是一个个身着艳丽和服c娇小可人的女孩子,真可谓史无前例。 前田利家和池田恒兴知道主公的当务之急,是为“打入冷宫”的浓夫人寻找贴身婢女,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是以这样的方式来选拔。 女孩子们大多是抱着好奇和好玩的心态,随便在台上转两转,扭打一下,便嬉笑着离场了。只有两人例外,她们真真正正地挽起了和服,将对手摔得鼻青脸肿,痛哭流涕地求饶。最终,这两个女孩子站在了对方的面前。 信长不由得打量起她们来:稍大一点的女孩,虽然不及妹妹阿市,可也生得十分可爱,甜甜的笑脸开朗而不做作,将来一定是个不可多得的大美人;稍小一点的女孩,明显不如对手漂亮,可却很清纯,眉宇间还流露出端庄的气质。 “你们,都叫什么?”信长大声问道。 “奴婢是已故武士前田利昌的女儿阿松。”稍大一点的女孩答道。 “奴婢是足轻番头浅野长胜之女宁宁” 稍小一点的女孩刻意抬高声音,不愿输给对方。 “哈哈哈哈!有趣!有趣!犬千代!这是你的妹妹和未婚妻之间的对决啊!”信长重重地拍了拍利家,恒兴也在一旁不停地起哄。 “啊?啊!是啊是啊。”利家这才回过神来,尴尬地笑了笑。 两个女孩子点头致意之后,便摆开架势,阿松不断地向前冲击,虽然将宁宁的和服袖子撕得粉碎,但却在宁宁轻巧的躲闪下,一直没能抓得着她那娇小的身躯。 “阿松,左边,右边,快上啊!上啊!”看着妹妹久攻不下,利家站了起来,不停指挥着,比周围的任何人都要兴奋,都要着急。 “呜~” 看着手舞足蹈的利家,宁宁一肚子窝火,嘟起小嘴,不再躲闪,向阿松袭去。 这正中阿松下怀,她不费功夫便挡开了宁宁的攻击,还顺手将宁宁拦腰抱起。 “好啊!阿松!”利家大喊道。 “可恶!还没有结束呢!”宁宁在被摔出的一刹那,向阿松的胸口猛踢了好几脚,结果两人双双倒地。 “阿松!”利家不顾一切地冲上擂台,将妹妹紧紧抱入怀中。 “啊!利家哥哥,不要抱这么紧嘛,我没事了。”阿松红着脸挣脱了利家的双臂,跑过去,扶起了宁宁。 “你真不错!”宁宁感叹道。 “你也不赖嘛!”阿松突然再次抱住了宁宁,不过这次却十分温柔,还不停脸对脸衬着宁宁。 “我在家中是最小的,从刚才开始,我就一直在想,要是有你这样的一个妹妹该多好啊!” “这可不行,你没比我大多少,叫姐姐不太好意思,不如就叫小姐姐吧!” “啊?不要,加个小多别扭,就叫姐姐,叫姐姐吧?” “嘻嘻,不要,不要,小姐姐就是小姐姐!”两个刚才还剑拔弩张的女孩子如今已是亲密无间。 看着嬉戏的阿松和宁宁,信长将手中的扇子一拍:“决定了!你们两个就一起来吧!” 与主城内的热闹不同,由于今川义元大军就要逼近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尾张,才繁华起来的清州集市顿时一片冷清。到处都是紧闭的商铺,路上稀稀落落的行人无不露出恐惧而惊慌失措的眼神,家家户户的门口甚至都摆上了一杆长枪。看到此情此景,丹羽长秀陷入了无比的失落与惆怅。 “吁~”一声马叫将长秀的感伤打断,只见木下秀吉正牵着一群狂奔过后的战马迎面走来。尽管还不足一月,秀吉就把马儿喂得膘肥体壮,毛色无论何时看来都光艳得刺痛着人的眼睛。 “猴子,过来。”长秀招了招手。 “有什么吩咐,丹羽大人?”秀吉弯着腰,恭敬地跑到长秀面前。 “主公有令,现在人手不足,你快去找人采购粮食c柴火c油水还有酱汤,有多少就买多少,等会去我府上领钱。” “可是丹羽大人,我上哪去找人呢?” “笨蛋!”长秀用拳头狠狠敲了一下秀吉的脑门,“平时那些和你一起赌博喝酒的小混混,都是吃白饭的吗?” “那怎么买啊?周围的商铺都”秀吉摸了摸脑门,委屈道。 “蠢货!”秀吉的脑门又挨了一下,“尾张没有就去美浓c近江c三河c骏府,总会卖得到的!” “可那这些马该由谁照顾呢?” “笨蛋!是人重要还是马重要!就只给你三天时间,别在这磨蹭!”秀吉脑门上又多了个大包。 “这是不是说,今川军到来时,主人想一直躲在城里啊?” “混蛋!” 秀吉吓得赶紧双手抱头,蹲了下去。 “什么躲?主公是什么人?是尾张大名!是武士!他怎么会让今川义元给吓得躲起来呢?这叫固守城池!是主公的谋略!你知道了吗?懂不懂啊,你!”拳头又一次在秀吉的脑门上重重落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1章 风满危楼 清州城的大厅里格外肃静,就连庭院中的鸟兽虫鱼也失去了往日的欢声笑语,织田信长及他的家臣们与今川义元的使者坐在了一起。 这个使者年龄尚小,面如女子般白皙,说话嗲声嗲气,脸上贴满了恭维。 “今川义元是派你来向我耀武扬威的吗?”织田信长这一问,惹得家臣们一阵哄笑。 “织田大人真会说笑,小的是来献上我家主人特意为大人准备的礼物。” “哦,战书在哪?” “织田大人又说笑了,这礼物正是小的。”在家臣们的诧异之中,“礼物”打开了背在身后的包裹,取出一把十三弦古筝,行云流水般弹奏起来。琴声飘渺悠长,把听众们一下子就带入了宁静的深山,涓涓的泉水,吞云吐雾的仙境。人们置身于此,忘却了烦恼,忘却了争斗,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何人。指尖轻轻一抹,一曲便终,众人刹时跌回到了凡间俗境。 “小子你叫什么?” “小的名为十阿弥。” “好,十阿弥,你这个礼物我收下了。” 自从十阿弥来到尾张之后,信长便迷上了他的演奏,也不再出门胡闹,而是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里听琴,渐渐的每天都不和家臣们议事了。 重臣们,无论是林通胜c柴田胜家还是丹羽长秀c森可成,都无法敲开那扇紧闭的房门。就连前田利家和池田恒兴这样的亲近之人,也很久没接到信长的叫唤了。家臣们无不为清州城再次奏起通宵达旦的歌舞而担忧不已,何况这十阿弥对信长倒是毕恭毕敬,可是对其他人却呼来喝去,傲慢不已,惹得众人都恨不得将他活剥了。 此时的前田利家更是烦恼不断,长兄前田利久正逼迫着他履行由父亲前田利昌定下的,他与浅野长胜之女宁宁的婚约。 “我才不要!再说宁宁现在和阿松一起在清州主城侍奉,怎么可能结得了婚!”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主公定会做个顺水人情,你只要不辜负父亲大人的意愿就行了。” “什么狗屁意愿!那是老头子随口说说的话,怎么可能决定我的一生!”利家愤愤不平道。 “混账,有你这么对已故的父亲大人说话的吗?再说,你不是在上次相扑时见过宁宁了吗?她不是很好吗?哪点配不上你?” “哼!我早就心有所属,再美的女子也不能打动我了!” “哦,那个人是谁?难道是” 利久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利家理直气壮道:“不错,正是阿松!” “混蛋!你这狗东西!畜生!居然对自己的妹妹图谋不轨!”利久怒不可遏。 利家争辩道:“兄长,你糊涂了吗?阿松只是前田家的养女,不是我们的亲妹妹,这有什么不可以!再说主公” “闭嘴!你这畜生!”利久涨红着脸,抽出佩刀向利家砍去,利家双手一抬,便将刀口牢牢架住,尽管利久使出浑身力气,可就是劈不下去。 “混小子!给我听清楚!你是无论如何也要娶宁宁的!”利久喘着粗气道。 “兄长,你也听好了!我不会娶宁宁,我会和阿松结婚,生很多的孩子。那么想要宁宁的话,你自己去和她结婚吧。”利家手一甩,利久便连刀带人一起飞了出去。 “你这逆子!给我滚!滚!前田家没有你这个丧尽天良c猪狗不如的东西!”利久倒在地上咆哮道。 “哼!真是没法说理了!我找主公去,让主公为我主持公道!”利家头也不回,向清州主城奔去。 仆人通报过后,几个时辰过去了,利家端正地坐在房门外,他的脸上写满了焦急和不安。门终于拉开了,出来的却是十阿弥,他昂着头,不可一世,瞟了一眼坐在地上的利家。 “哦,尾张的武士吗?哟,瞧这身打扮,真像条狗啊!” 利家一肚子火,涨红了脸,抬头怒视。 十阿弥似乎没有留意,依旧滔滔不绝:“不怕告诉你,你的那个主公已近彻底被我迷住了,现在可是活在虚幻之中,斗志尽失,连刀也拿不起来了,你们尾张人就等着向我们骏府人磕头吧!唉,也是,骏府和尾张,真是一个天府一个乡下!织田信长只配去舔我家主公今川义元的脚趾!不,不行!我怎能让主公高贵的玉足染上野兽的口水呢?” “混蛋!就让我来铲除你这个祸害吧!”利家再也按捺不住,拔起刀就向十阿弥劈去,十阿弥的脑袋立马落地,滚了几圈,脸上还充满得意之色,敞开的嘴巴还在不停跳动。 “怎么回事?”信长走了出来,目睹了眼前这一幕,“前田利家!你这个混蛋!坏我好事!想置我于死地吗?我要宰了你!”怒不可遏的他,抽出刀就朝利家砍去。 “小鬼快逃!”闻声赶来的柴田胜家赶紧将信长拦腰抱住,林通胜也跑上前,去夺信长的刀。 “利家大人,快跑啊!”森可成慌忙把通往庭院的门拉开,佐久间信盛也急忙拉起还愣在一旁的利家往门外推 ,池田恒兴则跪在地上一个劲地喊主公息怒。 在一片混乱之中,惊魂未定的利家一口气跑出了主城。 跑着跑着,眼看就要到清州城门,却碰到了牵马运着一大堆货物的木下秀吉。 “啊,秀吉!” “快追,别让前田利家给逃了!”一阵急促的声音越来越接近。 秀吉二话不说,抓起利家就往货物里塞,堆积成山的货物马上就将利家给埋了起来。 “喂,猴子!看见前田利家了吗?” “哦,他往那里去了。” “好,大伙往那追!” “利家,发生了什么?”待追兵远去之后,秀吉赶快把货物卸掉,将利家拉了出来。 “我真该死,一时冲动,闯下大祸。”利家瘫在地上,无比颓废。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秀吉着急问道。 “我杀了今川义元送来的十阿弥,给主公还有整个尾张招来了灭顶之灾!”利家无力地说道。 秀吉惊得拉长了下巴,一片寂静过后,他什么也没说,解下一匹马,递给利家。 “秀吉,我” “快跑吧,乘还没有人发现。” “这” “放心,我可以搪塞过去。” “但是嗯!你要多保重!”思前想后的利家最终接过马,疾驰而去。 “前田利家,你要逃到哪里去!”才出清州城没多远,一声清脆的叫喊吓得利家差点从马上跌下。待他转头一看,原来将他吓得半死的,是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女孩子。她细嫩的脸蛋,樱桃般的朱唇,顽皮的一笑,可爱得让人心动,可利家现在根本无心赏玩。 “阿松!你不服侍浓夫人,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等你啊!”阿松活蹦乱跳到利家面前,“听说你杀了今川义元送来的十阿弥,闯下了大祸,主公要杀你!我就知道你会逃经这里!” “我不是要逃,我是要到今川义元那去承担一切,如果今川义元执意以此为借口来进犯尾张,我就把他给”利家摸了摸腰间的佩刀。 “啪!”阿松立刻收起了笑脸,朝利家的脸狠狠扇了一巴掌,“你这个懦夫!胆小鬼!你以为今川义元身旁的武士都是吃素的吗?你想以白白送死来躲避强大的敌人吗?你想抛下主公和整个尾张国不顾吗难道你死了,今川义元就不会打过来了吗?”说着说着,阿松的双眼泛起了泪花。 利家捂着脸,面对着激动的妹妹,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利家哥哥,答应我,活下去吧!主公现在只是在气头上,如果你死了,他一定会痛苦万分!”阿松已经哭得梨花带雨,“利家哥哥,先躲一躲吧,找机会在战场上多杀几个今川武士,日后也好再会到主公身边啊!” “唉,你说得也在理。”利家心疼地摸了摸阿松的头,“好孩子,别哭了。” “带我一起走吧!” “这怎么行!” “你不带我走,我就在这大喊‘前田利家在这里’,这周围可是还有不少搜捕你的人呢!” “啊!”利家一下子被任性的妹妹搞得不知所措。 “怎么样?要不带我走,要不杀了我!”阿松犟了起来。 “唉,真拿你没办法!”利家将阿松拉上马,抱在怀里。 “你怎么知道我必经此地?”利家好奇地问着在怀里撒娇的阿松。 “你每次偷偷带我出城玩,不都是走的这条路吗?”阿松调皮一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2章 风满危楼(二) 就在利家带着阿松出走后不久,马厩里就迎来了一位贵客:织田信长身披斗篷,前来造访这些在战场上伴随武士们出生入死的伙伴。他不断抚摸着一匹又一匹战马,倾听它们的嘶叫。 “主人,不是我说啊,您打算就这么骑着它们出去吗?”一直跟在信长后面的秀吉说道。 “猴子!要说什么快说,别有屁放不出。” “主人您要是就这样骑着马出去那和一般的浪人武士有什么区别呢?” “哦,”已经抱紧脑袋的秀吉惊奇地发现信长并没有要打他的意思,而是若有所思,“是这样吗?” “当然。”秀吉挺直了腰,开始了滔滔不绝,“我在骏府做苦役时,看见那里就算是最普通的战马,也要左右各插一面烫金赤鸟图丝旗,还有那马鞍马蹄,都是纯银打造的,上面刻着精美的云纹,在日光下闪闪发光,既威武又气派。” 秀吉见信长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便更起劲了,“还有今川义元,我在打扫茅房时偶然见过他一面,虽然他体胖腿短,骑不了马” “什么?你说今川义元骑不了马?”信长惊讶道。 “是啊,他出行都是坐在四个彪形大汉抬着的轿子里,慢慢悠悠挪动。说到那轿子,可是纯金打造,全骏府就只有这么一顶!哪上面刻着的人啊,鸟啊,就和真的一模一样!” “够了!都是些毫无用处的累赘而已!”信长一声怒吼,吓得秀吉把头缩了起来。 五月刚刚到来,气息清爽,万物都舒展着筋骨,展示着身姿。清州城的议事厅里却乱作一团,爬满了热锅上的蚂蚁。由今川义元亲率,号称四万五千人的大军,以十阿弥被杀为借口,浩浩荡荡地杀入尾张境内,实际上是为上洛夺取天下而扫平路上的荆棘。 由信长庶兄织田信广和原田直政c前田利久c佐佐政次组成的先头迎击部队与之展开了激战,结果被打得大败,佐佐政次退守鹫津,信广c直政c利久逃回那古野城。为此,丹羽长秀也率兵赶到了那古野城驰援,加强守备。 “报!鸣海城c沓挂城的守将打开城门,向今川义元投降了!” “什么?”惊恐在家臣中爆发。鸣海城与沓挂城都处于尾张的边境,靠近三河,地势险恶,易守难攻。这两城不战而降,意味着尾张失去了抵御敌军的重要屏障。 “不c不好了!信光大人他!” “信光大人怎么了?”柴田胜家向失魂落魄的忍者吼道。 “信光大人被家臣所杀,首级送往今川义元处了!” “啊!”绝望一下子便蔓延开了。自织田信秀故去后,织田信光在织田家的辈分是最高的,而且信光骁勇善战,正直忠义,在尾张武士中拥有极高威望,一直是织田家不可或缺的大将。他的死,意味着织田家这座房子,已经坍塌了一根顶梁大柱。 “主公,不能等了!”林通胜对闭门不出的信长喊道,“在下认为还是和今川义元议和为好,义元上洛心切,断不会与我们为难!当忍则忍啊!” “怎么能向今川义元投降呢!我们绝不像狗一样去讨好今川义元!冲出去,和今川义元决一死战,就是死也要体现尾张武士的气节!”胜家激动得面红耳赤。 “胜家大人,全尾张顶多也就八千人,和今川硬拼简直就是以卵击石,不如死守城池,待敌人粮草用尽。”森可成争辩起来。 “可成大人,今川的粮草可是源源不断地从三河运来。等到他缺粮时,估计早就打下尾张,就连美浓c近江也吞并了。”池田恒兴提醒道。 屋外的家臣们七嘴八舌,屋内的信长沉着脸,一言不发,门还是紧紧关着,大厅喧闹了好一阵子后便陷入了漫长的沉默,家臣们面面相觑,无计可施。 一阵剧烈的声响忽然从屋里传来,可是不久又恢复了平静。面对踢翻的茶几,信长正襟危坐在地上,一动不动。浓姬不知道何时来到了他的身后,毕恭毕敬地双手伏地。 信长站起来,仰视窗外无边无际的蓝天,远不可及;再望望那孤独的太阳,异常亲切。他顿时有感而发,轻轻抖动嘴巴道:“人生五十载,较天如梦幻。有生即有死,烈士何所憾!” “辛苦了,松平。”朝比奈泰朝拍了拍松平元康的肩膀,作为今川义元先锋的三河武士已和尾张军血战了一天一夜,四周都躺满了同伴的尸体。 “接下来就交给我,你把这些粮食运到海鸣城。” “可是”元康握紧了拳头。 “怎么?有什么不满吗?” “不在下领命。”他松开了拳头,嘴唇却留下了血迹。 “哼,全歼织田家先头部队的首功,怎么能让给三河的野种!敌将的首级应该是我朝比奈泰朝的!只有我这种骏府儒雅之将才配享有这份荣誉!”望着三河军远去的身影,泰朝轻蔑地擤了擤鼻子。 鹫津是从海鸣城通往那古野城的必经之地,佐佐政次所率一千人在和松平元康的五千人血拼后,只剩下不到一百人了。阵亡将士的尸骨无人掩埋,军营里全是伤员,还活着的人既没有医药,也没有粮食,这里被攻破近在咫尺。“唔~”进攻的号角再次响起,朝比奈泰朝带领一万骏府军开了过来。 “武士们!是表现自己的时候了!”政次一把拔掉插入肩膀的箭头,“让敌人为我们尾张武士的气魄而胆寒吧!”他跨上战马,所有的士兵都聚集到了身边。冲锋的号角声越来越洪亮,敌人已漆黑一片压到了眼前。 政次再次举起那把已经满是缺口的长枪,指向迎面而来的大军,狠拍马背,离弦般冲了过去,血不断地从他的肩膀上流下,在地上画出一条连绵不断的红线。所有尾张的士兵 ,骑上仅剩的几匹马,拿起残破不堪的武器,跟随着政次,没有一个人后退。 左冲右突的政次看见了泰朝的帅旗,以及那身与众不同的着装,他掉转了马头,向朝泰冲去。 “居然想来刺杀我,愚蠢之极!快,把他干掉!”泰朝狂喊道。 尽管全身上下已插满了箭,尽管火枪一发又一发地打在盔甲上,尽管后边所有跟随的同伴都没了踪影,但政次依旧没有停下脚步,砍倒了一个又一个阻挡自己的士兵,离泰朝越来越近了。 匕首从火枪上拔出,递了过来,“当年的小豆坡七勇士之一的忍者佐佐政次如果在这里死了,岂不可惜!” 是啊,小豆坡七勇士,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政次恍惚间又回到了当年的小豆坡,看到了指挥着他冲锋陷阵的织田信光,看到了那七把势如破竹的长枪。如今,当年小豆坡上的勇士们都已倒下,但是政次并不伤感,他坚信身后会有更多新的小豆坡勇士再次举起长枪。 “你们要是还想来杀我,请继续,我织田信长随时奉陪!” 是啊,主公织田信长从来就没有后悔当初的举动,而武士佐佐政次也一样不会后悔他所作出的抉择。 “什么?不可能!他居然过来了!你们,快开枪,快放箭,快保护我啊!”到处逃窜的泰朝拼命把身旁士兵向前推,可这样的身影却渐渐模糊了,眼前只有一片花白,紧接着什么也没有了。 佐佐政次倒下了,连同他那把在小豆坡刺下无数首级,如今却满是缺口的长枪,一同倒下了。枪在朝比奈泰朝的脚跟前重重落下,深深扎在泥土里,事后,十几个骏府武士都无法将它拔出,直到荒草将它彻底淹没。 良久,士兵们才敢慢慢靠近政次。泰朝推开士兵们,来到政次面前。他仔细观察一番之后,拔出匕首,小心翼翼地割下了政次的首级。 “敌将!被我朝比奈泰朝取下首级了!”高举头颅的泰朝已在一浪高过一浪的欢呼声中陶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1章 电闪雷鸣 今川义元的先头部队在朝比奈泰朝率领下,已将那古野城团团围住,连一只苍蝇也无法飞出城外。从清晨到黄昏,一万骏府军展开了一次又一次强攻,却始终没能爬上主城。两千守军在丹羽长秀的指挥下,不断用火枪朝敌人扫射,一阵接一阵的弹雨从城上倾盆而下,城门前不断留下一排排坍塌的云梯。日落了,那古野城依旧岿然不动,泰朝恼羞成怒,支起火把,开始夜战。 “啊!”云梯上骏府武士们发出了振聋发聩的惨叫:一盆接一盆的油水泼洒下来,只是轻微掠过了他们手中的火把,城墙上便闪现出一条火龙。被火龙所吞噬的士兵们,肉体都已模糊不清,掉下来,黑黑的一团,让人完全辨认不出了。 “哈哈!”看到如此惨象,泰朝却大喜过望,“看啊,他们的火枪都用完了!连做饭的家伙都掏出来了!武士们,冲啊!攻陷那古野城的功劳是我们的了!” 听到泰朝的呼喊,成千上万的骏府军顿时士气高涨,争相爬上那古野城。城上的守军渐渐力不从心,石头c锅子c头盔c铠甲都被当作是武器投下,最终坚持不住,向城楼退守。约两千骏府军登上了城墙,朝城楼涌来。 “就是现在!”丹羽长秀狠狠地抓了一下自己那还是光秃秃一片的下巴,振臂一呼,城楼上四面八方的窗户同时打开,窗口上架满了火枪和弓箭。 “不好!中计了,快撤!”话音还没有落下,万箭齐发,枪声若雷,践踏中的骏府武士一个接一个倒下,摔落城墙,两千勇士竟无一人归来。 泰朝的大营依旧在准备着云梯 ,只是看到了城楼上的那一幕后,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沮丧。 “啊,好香啊!”从那古野城里飘出来的炊烟使整个大营都泄了气。“是酱汤啊,好香的酱汤!”“真羡慕他们!” “我们骏府的酱汤才好呢,那味道啊” 面对七嘴八舌的士兵,泰朝大为光火,却也无可奈何,这香味无疑彻底摧跨了连续奋战一天的斗志。 “停止进攻,生火做饭!” 不甘的泰朝收兵回营,好在松平元康已被打发走了,没有人会来抢功,待援兵到达之后,踏平那古野还不是易如反掌。想到这里,泰朝浑身松弛下来,不由得睡意骤起。 夜幕降临,一条连绵不绝的火蛇在茂林中爬行,今川大军丝毫没有停止前进,正源源不断地赶赴那古野城。 “驾!”密密麻麻的树丛中突然闪出几个骑马的人影,冲向队列整齐的今川军中,抡起武器就一顿乱打。 由于盔甲上的饰品过多,士兵们无法灵巧地进行回击,甚至连盾牌还来不及举起,就被掀翻在地。前面的士兵重重地栽在后面的士兵身上,使其也失去了重心,就这样,一整条队列就成了被推翻的骨牌,武士们一个接着一个摔倒在地上,狼狈不堪。这些人影似乎只想和骏府将士们开个玩笑,将他们掀翻在地后便扬长而去,并不去取他们的性命。 “搞什么?这些人!”“是浪人吧!”“真是无聊透顶!”士兵们像是被翻了个肚皮朝天的乌龟,艰难地爬起。 “哎呀!”还没等站稳,人影又窜出了,将他们再次打翻在地。待到他们抽出长刀时,人影早就钻进树丛里,寻不见了。可没一会,又窜到他们身后,开始了戏弄。不只是这一带,就连前方和后方的部队也遇到了同样的窘况。 “可恶,这帮人是不是活腻了,敢在老子头上撒野!”恼羞成怒的情绪,在军队里爆发。 将士们都停下了前进的步伐,拿出大刀乱砍,噼里啪啦的火枪声也随之响彻整片丛林,惊飞了一群又一群休憩的鸟儿。 一片沉寂过后,黑影们又从树林里一闪而过,士兵们又遭到新一轮的戏弄。 “混蛋!竟敢这样羞辱骏府武士!老子一定要宰了你们!”暴怒的将士们开始在原地驻扎,一队又一队武士冲进密密麻麻的树林,对骚扰他们的人影展开了搜捕。 “大伙看好了!”隐蔽在树木之下,手持双枪的年轻武士对身边的同伴道,“他们现在已加强了守备,我们要再冲快点才成。” “利家公子,尽管吩咐,我们跟你干!” “好!我前田利家一定不会辜负诸位的情义!”利家挥动双枪,一马当先,带领五十个临时集结的浪人,再次朝成千上万的骏府军冲去。 朝比奈泰朝在那古野城受阻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松平元康耳里,三河武士此刻已经在海鸣城外集结完毕。 “三河武士,拿出我们的气势来!” 元康指着前方的崇山峻岭道:“现在,我们要翻过那里,直取清州!” “哦!”三河武士个个情绪高涨,他们深知,只要通过奇袭拿下清州,那么主公在骏府的地位,以及在今川义元的心中,将不可同日而语。说不定,义元还会满怀信任地将主公放回三河,使他们从此不再受骏府人的欺压。 尽管处处都是悬崖峭壁,可在元康的带领下,三河军的行进非常顺利且十分隐蔽。这条山路,元康再熟悉不过了,小时候,竹千代和他的信长哥哥不知道已爬过多少回了。想到这些,再看着这帮追随着自己的武士们,元康不由得深深叹了一口气,感慨万千。 “骏府的武士们,你们就到此为止吧!我佐久间信盛是不会让任何人再前进一步的!”在远处云雾缭绕的善照寺周围,响起了呐喊,一群高举火把的尾张武士,出现在元康面前。 “哦!是看守粮仓的大哥啊,真是好久不见了!”看到熟悉的八字胡后,元康在马上向信盛致敬。 “哦,是竹千代公子吗?是来和主公重逢的吗?” “正有此意。” “好小子!那就先过了我这关!”尾张武士并没有选择埋伏在远处的山岭上,用火枪和弓箭进行攻击,而是在信盛的带领下,举起大刀长矛冲向了三河军。 元康看清楚了,他们不过就三百来人,都没有骑马,但是却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被砍断了手脚的,便挺身撞向敌人,最后体无完肤地倒下;武器打没了的,便紧抱住敌人,双双跌下悬崖,消逝在万丈深渊;头颅滚到地下的,还睁眼怒视,张开的大口似乎还在呐喊,还想战斗。他们的斗志绝不比以勇猛无畏著称的三河武士逊色。 信盛早已浑身是血,脸已被血染红,盔甲稀烂,肩上满是刀痕,腰间还被插入了一杆枪头。可他依旧挥动着大刀,有如鬼神,接连斩杀了一个又一个敌人。 “够了!全军,撤出十里扎寨!”若有所思的元康手一挥,三河军的将士虽然杀得兴起,意犹未尽,但也不敢违抗军令,都有序地撤了下来。 “竹千代公子,怎么变成胆小鬼了!想夹着尾巴逃吗?” “大哥!”元康再次向信盛致敬道:“竹千代敬佩您的勇气!现在我军先撤,您和您的武士们赶快养伤,待日出之时,必将与您决一胜负,到时可别怪竹千代取下您的首级了!”元康下马,朝信盛鞠了一躬,便率部后退。 “是吗?”攻占那古野城受阻c大军在行进中遭到浪人骚扰以及松平元康安营扎寨的消息相继传到了今川义元的耳中,而他只是淡然一笑,“只是垂死挣扎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待大军一到,必定扫除得干干净净。啊,哈。” 义元伸了个懒腰,坐了一天的轿子,困顿无比,抬轿的四个大汉早已汗流成河,连身上华美的丝衣都湿得跟麻绳一样。 “欲速则不达啊。”想到前方的军队都已经停止进攻,义元便拉起了轿帘道:“通知全军,停止前行,就地休整。” 义元走出轿子,望了望挂在天空的皓月,“明月当空照 ,清润似白玉。云深难掩藏 ,尤可见银光 。”是啊,要是人人都懂得欣赏这样的月光,心静如止水,哪会有什么争斗,哪会有什么厮杀呢?这个世上哪会如此不太平呢? “这是什么地方?”义元看了看四周,这是一条被两边树林给挤得狭窄不堪的小道,树林之后是一座座连绵不绝的小山头。 “禀主公,这里叫桶狭间,那边的山就叫桶狭山。” “哦,佐保川千鸟,鸣声驾雾腾。试看山上树,叶色已加增。”看到此情此景,义元不禁再次陶醉起来。 “主公,用点膳吧,这乡下地方也就只有这些粗茶淡饭了。”士兵们架着一个身着粗布麻衣的老农来到义元面前。 大概是附近的农民吧,只见他战战兢兢,抖动得厉害的双手捧着一块块刚刚烤好的牛肉。“大大人,小小的就只能拿出这点东西了,我们全家可一直靠它来养活啊!”说到这里,老农眼睛湿润了,眼泪一滴滴落在花白的胡须上。 “混蛋!”义元一下子脸色如铁,“你这老东西!把肉切得大小不一,长短不齐,乱七八糟的,是想说我心术不正吗?” “啊?”还没等老农反应过来,义元便给他来了重重一脚。老农顿时口吐鲜血,痛苦地倒在地上,牛肉撒满了一地。 “可恶啊,你这老东西!”义元就像暴怒无比的老虎,抽出长刀就向老农砍了下去,惨叫声响彻整个山谷。 义元一脚将老农的头颅踢远,还朝地上的牛肉狠狠踩了几下。“孔夫子从来不会吃切得不方正的肉,我又怎能违背圣人的意志呢?天下就是因为有这些不懂礼仪,不识风雅,处处违背圣贤意志的人存在,才会导致大乱!我不正是替圣人来惩处他们的吗?” 云越来越厚,遮住了月亮,天空开始落下稀稀点点的雨滴。 “全军,就地扎营!”义元已无心赋诗,只觉得身心疲惫,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 清州城内一片混乱,慌张与恐惧印在了每个人的脸上。议事大厅挤满了无比焦虑而议论纷纷的家臣们。好几个时辰过去了,织田信长依旧待在里屋,没有出来。 “到底要怎样!是打出去还是死守?给个说法啊!”柴田胜家不耐烦地冲着里屋大喊大叫。 “主公究竟是怎么了?在里面发呆,半天也没拿个主意出来,不会是被今川义元给吓破胆了吧?”森可成嘀咕道。 “可成大人,你太小看主公了!不要把主公说成是贪生怕死之人!”一向和气的池田恒兴脸色涨红,靠近可成,几乎要将挂在腰间的长刀拔出。 “啊,真是抱歉!恒兴大人,是在下愚钝,不了解主公。”意识到自己出言不逊的可成急忙趴在地上向恒兴致歉。 “我想主公是在等兄长c长秀大人和信盛大人的消息吧。”坐立不安的佐佐成政不断转头望着众人。 吵闹的人群中唯独不见林通胜,他一直一言不发地跪在里屋门口,一动不动。 里屋内,织田信长望着云层密布的天空,好几次转身将墙上的宝刀拿起,抽出。不行,还是不行,他看了看寒光闪烁的刀刃,又收了回去。 每每想起今川义元扭着臃肿的身躯,挤眉弄眼,不停跳着令人作呕的舞蹈,信长就想立马一刀把他给宰了,但手一握上刀柄,便使不上力气,仿佛是父亲织田信秀和老师平手政秀正将他的手牢牢按住。 是啊,混乱不堪的思绪只会让智慧之光掩埋,信长使劲闭上双眼,牢牢盘地而坐。 “算了,不等了!睡觉去!”胜家一肚子火,推开众人,独自大摇大摆地走出了议事厅。家臣们面面相觑,叹口气,也都相继低着头走了出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2章 电闪雷鸣(二) “似乎,都走了。”里屋,渺小而昏暗的灯光,浓姬不知何时跪坐在地上,化上了淡妆,光耀的紫媚不停眨着,轻轻拍打起肩上的小鼓。 “是啊,都走了。”信长踩着稀稀落落的鼓点,舞动着脚步,手中不停挥着那把时常挂在腰间的小扇,木瓜纹浴衣已被扒下半边,露出了整个左肩。 “阿市,要是骏府军来到清州城下,你就和我的母亲以及昌贵夫人一起从这条密道离开,到时池田恒兴会来护送你们的。” “哥哥,那你呢?阿市不走,阿市要永远和哥哥在一起。” “傻丫头,哥哥是不会有事的。听话,哥哥一定会去找你的。” 夜深了,鼓声依旧低沉,舞步依然仓促。外面早已倾盆大作,信长猛地睁开眼,起身,不停地挥着扇子,向窗外高呼:“人生五十载,较天如梦幻。有生即有死,烈士何所憾!”一连歌颂了好几十遍,仍不停息。 闪电过后,伴随着一声惊雷,一只洁白的鸽子从窗口飞过,似乎是老天在回应着信长。 信长停下舞蹈,甩掉扇子,拿起挂在墙上的号角,接过浓姬递来的宝刀,一脚踹开了房门。 “老头!你怕死吗?”信长看了看还跪在门口的林通胜。 通胜抬起头,头发和胡须已开始泛白,可眼神却和年轻武士一样闪烁着火焰。他什么也没说,猛地撕烂身上的衣袍,露出了里面那锈渍斑斑的铠甲。 “清州就交给你了。”留下这句话后,信长便跪在了母亲土田夫人的房门前。 “母亲大人,孩儿去了。” “去吧。”土田夫人走到信长面前,摸了摸他的头。 “孩子,我相信你!想做大事就不要有所顾虑!”她从胸口抽出一把匕首,“要是你心里还有什么牵挂,我就会用它来自行了断!” 换上战袍的信长走到了大雨之中,“主人,马来了!”出现在他面前的,是木下秀吉和一匹匹长嘶的骏马。 “猴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主人这几天一直都到马厩,就今天没去,小的就干脆把马给牵来了。” “哼,自作聪明。”信长将秀吉上下打量了一番,只见他身体前后都绑着一个铁锅,手里还紧握着一根长木棍,十分滑稽可笑。 “主人,让小的也去杀几个骏府兵吧!” “哼!”信长跨上马,吹响了号角,等待着武士们的到来。战斗的号召响彻整个清州,睡梦中的武士们立马从被窝里蹦了起来,七手八脚地套上铠甲,匆匆忙忙顺着号角向信长身边赶去。柴田胜家c森可成以及佐佐成政等武士陆续赶到,稀稀拉拉大约来了两千人左右。 信长见此,便不再等了,骑着马向附近的热田神社奔去。将士们见没有向战场冲去,也没有进行守城部署,都摸不着头脑地随着信长赶往神社。 信长一进神社就开始默不作声地祈祷,待两千将士都到齐之后,信长从怀里掏出一幅卷轴,面对众人展开。 “今川义元,骄奢荒淫,凶残暴戾,贪得无厌,天理难容!今我织田信长替天下人诛此狂徒,马到之处必定功成,消灭今川,天下安康!”信长宣读檄文的声音如惊涛骇浪般回荡在每一个武士的耳里。 “猴子,拿签出来!”只见秀吉恭敬地跪在信长面前,高举着签筒。 “对今川一役,在此一举,是祸是福,全凭神佛裁决!”信长将手伸进签筒,一把抓出一只竹签,自己一眼没看,就扔向地面。 “大吉!是大吉啊!”秀吉大喊道,众人也立即欢呼起来。 “神佛保佑!我们必胜无疑!”胜家兴奋得高举双斧。“呼呼哈!”士兵们都一扫疲惫的眼神,士气顿时无比高涨。 “但是!”信长挥手制止了将士们的高呼,“现在我得到情报,佐佐政次的一千人全部战死,其首级被朝比奈泰朝割去!佐久间信盛三百人下落不明!丹羽长秀的两千守军只剩下不足五百人了,那古野城随时可能沦陷!” 一阵短暂的沉寂之后,一直沉默不语的佐佐成政大喊道:“诸位,家兄佐佐政次的一千人死得轰轰烈烈,不愧为尾张织田家的武士!我佐佐成政就算是粉身碎骨也要斩杀骏府军,绝对不输给家兄!” 成政的一席话使得众人又恢复了高涨的情绪,斗志激昂。 “全军,随我出发!”信长一马当先,将士们紧随其后,秀吉忙扔下签筒,一路狂奔追上大部队。 签筒倒地,竹签散落开来,雨点重重地敲打着上面一个又一个的“大吉”。 清州主城内站满了全副武装的将士,林通胜披着他的那身旧铠甲,在墙角不停擦拭着那把身经百战已是满身锈斑的长弓。 “通胜大人,请问我能帮上什么忙吗?” “哦,把武器库的长枪都拿过来。” 通胜脱口而出,头也没抬。“啊!”他心中一怔,那清脆又带有一点柔和的声音,不会有错的!通胜慌忙站起来,只见渐渐远去的披肩乌丝,再次印证了他的猜想。 “浓夫人!您”浓姬回过头来,通胜这才看清楚,她穿上了一身紫色的盔甲,那威风凛凛的姿态比起尾张武士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通胜大人,还有什么事吗?” “浓夫人!您这是干什么呢!您这样岂不是让在下无地自容吗?连夫人都要如此的话,尾张的武士们还有什么脸面活在世上!” “通胜大人!我都知道,现在的清州城只有三千人,而且全部的火枪和弓箭都运往那古野城了!骏府军要是来了,就只能和他们肉搏,进行巷战。多一个人不是就多一份力量吗?” “可是!” “母亲大人!”一声稚嫩的喊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才三岁的奇妙丸也穿上了带有木瓜纹的小盔甲,一下子就蹦到了浓姬的怀里。 “奇妙丸。”浓姬紧紧抱着孩子,“要是骏府士兵到了你的面前,你就要告诉他们‘我是织田信长的儿子’,然后拔出刀来和他们战斗!” 奇妙丸似懂非懂,只是不停摸着浓姬的脸,通胜背过身子,用胳膊拼命捂住老泪纵横的双眼,其他在场的尾张武士们都早已泪流满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章 横空出世 两千勇士半卷旗帜,在织田信长的率领下翻山越岭,凭借对地形的熟悉,健步如飞。 一路上,都可以清清楚楚地望见山下一片连一片,灯火通明c飘扬着赤鸟旗帜的骏府军营地。在夜色和雨声的掩护下,骏府军的武士们既看不清头顶有一支正在行进中的队伍,也听不见急促不停的马蹄声与脚步声,疲惫已占尽了他们的全部。 信长并没有下令对他们展开突袭,而是继续进发,这让手下的将士们很是不解,但在飞奔的脚步不断驱使下,也顾不及谈论。 俯视着数也数不完的骏府军,信长不禁有些妒忌,要是这些队伍都是自己的该多好啊,那么天下统一就只有一步之遥了! 不知跑了多久,也不知越过了多少座山头,两千勇士终于在桶狭山上停下了脚步。 信长站在山头,望着山脚下那顶被大营中的灯火照得耀眼的金轿子。木下秀吉凑了过来,无比显眼的点点光芒使得他不禁大叫道:“是它!就是它!今川义元的轿子!”尾张武士们顿时明白了此行目的,他们的目标就是今川义元的项上人头。 信长拔出长刀指向今川义元的大营,他知道义元一定就在里面,也知道这一举动是多么的大胆,面对着山下数倍于己的近卫部队,他根本就没有胜算。 是放弃梦想,忍辱偷生;还是追逐梦想,放手一搏。如果没有了结束乱世,天下统一的志向,那织田信长还有存在的必要吗?为了梦想,织田信长就不能在这里倒下。不,凡是阻碍织田信长实现梦想,或是要和织田信长去抢夺这份梦想的人,都应该扫除,都应该从这个世上消失! “尾张武士们!现在不是我们杀了今川义元!就是今川义元灭了我们!”信长一马当先,朝山下的今川大营冲去,柴田胜家在左,森可成在右,佐佐成政紧随其后。士兵们都被感染了,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发疯似的朝山下奔去,就连秀吉也不甘落后地挥舞长棍,叫嚷着冲向敌人大营。 “这雨可真大,都快把耳朵震聋了。”哈欠连连的哨兵还在对身边一样睡意朦胧的同伴开着玩笑。“啊!”哨兵的笑脸凝固了,他望着眼前越来越清晰的兵马,慌忙摇着半梦半醒的伙伴,“是尾张军!尾张军来偷袭了!”话音还没落下,他的脖子就红了一道,被迎面而来的骑兵给砍倒,两千尾张将士有如洪水般涌向了今川义元的大营。 义元的近卫部队虽说有七千多人,但经过一天的奔波早已疲惫不堪,许多人都已脱下盔甲睡去,听到响声后才从被窝里钻出来。带着睡意走出营地的骏府士兵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胸口就被长枪刺穿;刚套上战甲的骏府武士还没来得及拔出佩刀,就被疾驰而过的骏马带走了首级;虽然有些人仓促架起了火枪,但是前面的尾张武士中弹倒下,后面的尾张武士立即冲到面前,将他们砍翻在地。 “怎么回事,如此吵闹成何体统!”正在酣睡中的义元也被外面的叫喊所吵醒。 “主公!不好了!是尾张军!尾张军来偷袭了!” “什么!偷袭!”今川义元不禁大吃一惊,“织田信长居然敢来偷袭我!怎么回事!前方部队是干什么的,为什么没有发现他们的行踪!不要慌,只是一帮垂死挣扎之徒,打退他们!” 尽管义元的近卫军开始对信长的偷袭部队展开了反击,但是面对身手灵活的尾张武士,身着华丽而厚重的铠甲的骏府武士渐渐感到力不从心,他们有很多人被向前突进的骑兵掀翻在地,再被后赶来的步兵用长枪捅穿喉咙。 尾张武士们一个个都抱着必死的决心浴血奋战,就连织田信长c柴田胜家c森可成和佐佐成政都已经盔甲四分五裂,身上留下了多处刀痕c刺伤甚至是火药擦过的印迹。勇士们就连被他们杀死的骏府武士的首级都无暇割去,一路高歌猛进,朝今川义元就寝的大营一步步逼近。 义元做梦也没有想到织田信长会杀到自己眼前,他盔甲也来不急穿,就带上护卫慌忙跑出大营,向那顶金轿子狂奔。 “啊,那是今川义元!”在营地火把的照亮下,秀吉看见了那个肥胖的c满脸白粉c以妇人般妖娆打扮而闻名天下的骏府大名。 信长撇开身边的敌人,朝义元冲去。 “主人!当心!”木下秀吉赶到了信长身后,替他挡下了骏府武士劈下来的斧头。那一斧力大无穷,将秀吉身上的铁锅击得粉碎,秀吉口吐鲜血,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猴子!”信长急忙勒马,转身一刀结果了拿斧头的武士性命。 义元乘机蹦上轿子,但是轿子还没来得及抬起,就传来了抬轿大汉的惨叫。 义元慌得胡乱抽出长刀,下意识地掀开轿帘,迎接他的,却是一排尾张武士的长枪。 “哇!”伴随着一声惨叫,鲜血从义元的大腿,肚子,双臂一并涌出。 点点星火,慢慢的没有了,最后什么也没有了。在樱花灿烂的皇宫前踢着蹴鞠,唱起和歌,在礼乐的典雅中陶醉自我,尽去私心杂念,从而放弃争斗,天下太平,就这样刹那间变成了灰烬。风一吹起便越飘越远,最后什么也没有了,是那么的突然,那么的不可思议。 “心似红叶染神榭,常磐秋色契君心”今川义元使出仅有的一口气,大声诵出最后的和歌,信长赶到,长刀一挥,义元的头颅立马滚落在地。 今川义元的死讯如同瘟疫般迅速蔓延扩散,庞大而不可一世的今川军在瞬间土崩瓦解。 不知是怀着对死去同伴的复仇,还是报复气焰嚣张的骏府武士,又或者是释放一种长时间积压在心头上的重负,尾张武士们开始对四处溃败的今川军展开大规模追杀。 柴田胜家杀得满脸是血,脱光了衣服,赤膊上阵,手上的斧头不停地砍倒一个接一个背对着他的骏府将士。森可成那把崭新的长刀早已砍断,他一次又一次从旁边的尸体上抽走武器,继续屠杀。尾张士兵们个个都成了索命无常,不停地追着杀着逃亡中的骏府士兵。即使是已放下武器,脱下盔甲跪地求饶的骏府武士,也逃脱不了迎面而下的刀刃。有的尾张武士已全身是伤,鲜血不断地从身体中流出,可却没有停下杀戮的步伐,血流尽了,就在刚被他斩下头颅的骏府武士身旁倒下。 晶莹剔透的雨一落到地上就成了深红色,它们汇聚到一处后,向四面八方流动,整个桶狭间就这样流出了一条连绵不绝的血河,宛若人间地狱。烫金赤鸟纹丝旗被踩踏成碎片,被淤泥所玷污,被狂风无情地吹散;纯银的马蹄马鞍,镶上金箔的盔甲,残破不堪地落得满地都是,却再也寻不着它们的主人;漫山遍野只剩下刚刚展开的木瓜纹旗帜,随风飘扬。 佐佐成政赶着马,带领一小股部队抄近路朝那古野城的方向赶去。此时的他脑海里只有一个信念:杀了朝比奈泰朝,为哥哥佐佐政次报仇。成政的父母早亡,从小就和哥哥政次相依为命,为了能把体弱的成政养大,哥哥没有少吃苦头,还多次替成政领下织田信行的重罚,兄弟俩的感情非常人所能比。 “报!不好了,一支美浓军正向清州城进发,约八千人!”一个尾张的忍者突然出现在成政面前。 “什么!该死的斋藤义龙!是想乘我们和骏府军激战,坐收渔翁之利呀!”成政愤怒无比,眉头紧皱,他知道清州城此时已危在旦夕,如果城陷,那么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将化为乌有。而主公及众将正在追杀骏府军,不可能立刻救援清州,而这里离尾张和美浓交界处不过几里路,但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就近在眼前 “你快赶往清州,通知通胜大人!”成政一边对忍者吩咐道,一边强忍着泪水面对自己的队伍,“全军,捡起地上骏府军的盔甲和旗帜,向美浓进发!” “主公,已到尾张境内了。”大将稻叶又右卫门指着前方对斋藤义龙道。 “但愿我们来得正好吧。”义龙挺了挺腰板,他的面容因劳累而显得憔悴不堪。 “来者是美浓斋藤义龙大人的武士们吗?”一小股部队突然闯入了义龙的视线。他们的盔甲满是砍痕,凌乱不堪,上面的金箔却依旧闪闪发光,残破的烫金赤鸟纹丝旗昭示出这就是刚刚和尾张武士激战过后的骏府大军。 难道,来晚了吗?义龙心里一凉。 “我家主公今川义元已攻下整个尾张,活捉了织田信长!我家主公还不想与斋藤大人为敌,请诸位自重!”为首的武士在马上作揖道。 “看来,是我太高估织田信长了,到底是抵抗不了多久啊!”义龙无力地叹了一口气。 “主公?”又右卫门关切地问了一声。 “走吧,我们可不能成为下一个织田信长啊!”义龙无奈地调转了马头。 待最后一个美浓兵的背影也消失不见,佐佐成政才松了一口气,和自己的士兵们渐渐离去。 朝比奈泰朝带领着一帮斗志全无,有如丧家之犬的骏府军一路狂奔,拼命躲避着身后丹羽长秀的追击部队。 “报!”一个忍者赶了过来。 “怎样,松平元康赶过来没有?要是过来了就命令他负责殿后!是赶紧的!”泰朝慌张得话都说不圆了。 “在下赶过去时,松平元康的大营里连一个人影都没有!” “什么!”泰朝瞪大了眼睛,“那小子居然逃得比我还快!看回到骏府后我怎么收拾他!” “大人!不好了!”又一个忍者从骏府方向赶了过来。 “发生什么事了!” “松平元康已赶回三河,乘守将逃亡之际,占领了冈崎城,并宣布自立,还把名字改成了松平家康,发誓和今川家断绝关系!” “什么!”泰朝眼前一黑,几乎从马上摔下,主公今川义元所开创的辉煌,在这一刻已不复存在。 “前面的骏府武士,报上名来!我前田利家来取你的首级了!”前田利家带领着他的浪人,挡在了泰朝面前。 泰朝心中顿时涌起一股热血,拿起长枪,拍马向利家冲去,“我乃今川家大将朝比奈泰朝,乡巴佬小杂种,吃爷爷一枪!” 利家架起双枪,挡住了突刺过来的枪头。但由于双手已满是伤口,加上泰朝是拼死一战,利家在对峙之时手心竟渗出了大量鲜血,渐渐不支。泰朝看准时机,把长枪向上一挑,利家的双枪立即脱手而出,抛向了天空。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利家猛地回缩双臂,抽出抗在背后的大刀,一股脑向泰朝砍去。泰朝根本没想到利家还有这一招,他的枪头还来不急调转,脖子就红了一大片,摔落下马,骏府士兵见主帅已死,便如无头苍蝇般四处逃散。 “敌将,朝比奈泰朝被我前田利家取得首级了!”利家利索地割下泰朝的头颅,举起来和大伙们一起高声欢呼。 “浓夫人。”清脆而活泼的叫声,将面对着佛像祈祷的浓姬和宁宁唤醒。 “是小姐姐!”宁宁惊呼道。 “我回来了,一切顺利。”阿松怀抱鸽子,笑盈盈地站在门口。 “好孩子,回来了!”浓姬一把将阿松紧紧搂在怀里,眼泪滴滴落下。 随着同伴战死的消息一条接一条地传开,今川将士们精气全无,巴不得早一点逃回骏府。而织田家的武士们在柴田胜家和森可成的率领下,一举夺回了鸣海c沓挂两城,将今川家的势力彻底清除出了整个尾张。 天亮了,一群又一群乌鸦落在地下啄食,行军的大道被一片乌黑所笼盖,仿佛那个血雨腥风的夜晚还没有结束。一缕阳光射到木下秀吉的脸上,使他不禁睁开了紧闭已久的双眼。映入眼眶的是主人织田信长骑在马上的英姿,还有他腰间系着的首级。 啊,那是今川义元的首级,不会有错的!虽然只见过一面,但那苍白的脸,浓抹的眉毛,不会错的。 “啊,主人,难道?” “猴子,我们赢了!”信长冲秀吉笑了笑。 在溃退的今川军中,只有一人一骑依旧向前疾驰,他就是充当后军的冈部元信。终于,他来到信长面前。 “什么人!停下来!不准再向前一步!”织田家的武士们把枪口矛头都指向了元信。 元信二话没说,扔下武器,翻身下马,一步步走向信长,边走还边卸下身上的铠甲。 “让他过来。”信长示意手下收起兵器。 元信身着单薄的白色里衣,来到信长跟前,单膝跪地道:“在下乃侍奉义元公的武将冈部元信,大人想必就是织田信长公了,在下当年和信秀公在三河有过一面之缘。” “我正是织田信长,你不止是来叙旧的吧。” “在下,”元信看了看信长的腰间,“恳请信长公将义元公的首级交予在下,带回骏府安葬。” “哦,要是我不给呢?” “信长公一定会交予在下的。” “你就那么肯定?” “这里有这么多的武士,要是将来信长公的首级也落在别人手上,是不是也会有人如在下一样,前来讨要呢?”元信平静道。 “混蛋!无礼之徒!竟敢小看我们!”尾张武士们都愤怒地再次抽出武器,信长挥了挥手,示意大伙稍安勿躁。 信长下马扶起元信,双手捧着今川义元的首级,郑重地交付予他,“拿回去,好好安葬了吧。”元信向信长拜了一拜,接过首级,上马离去。 “骏府武士的勇敢和忠义,我算是见识到了。”望着元信远去的身影,信长感叹道。 和历永禄三年,公元1560年,被称为“东海 的巨人”,拥有全日本最庞大的军队,最有希望一统天下的骏府国大名今川义元,在尾张国的桶狭间一命呜呼。被世人称为大傻瓜的尾张大名织田信长,从此名震天下,这一年,信长二十六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章 清州结盟 在桶狭间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后,不知不觉过了两年,尾张国终于迎来了久违的贵客:已彻底摆脱今川家控制而取得自立的三河国大名松平家康,带领着他的家臣,来到清州城,和因桶狭间一役而天下闻名的尾张国大名织田信长会面。 “什么?我们要和织田信长结盟?主公,这不妥啊!”老臣本多重次首先表示反对,划过眼眶的深深刀痕昭示着他为松平家所立下的丰功伟绩。 “三河与尾张早在清康公时就已结下宿仇,两国交战多次,我们三河武士死伤无数,怎么能与他们结为盟友呢?”在场的老臣们也纷纷赞同重次。 “三河武士死伤无数,难道尾张武士死得就少了吗?因为有恩怨,所以才要去化解,这正是神佛所教予凡人的道义。放眼整个天下,我们不能只将目光停留在三河一国,现在的主要敌人是骏府的今川家,与织田家结盟,既没了后防的隐患,又有了强有力的盟友,何乐而不为呢?”家康语重心长地向众人解释道。 “主公说得好,我们支持与织田家结盟!”以酒井忠亲之子忠次为首的年轻武将们都振臂高呼,声援着家康,他们都是追随竹千代从尾张到骏府一路走来的小伙伴。 “嗯,这的确不失为一个好的计策。”另一位极富名望的重臣石川数正也表示赞同。最终,经过多次争论,家康还是排除万难,来到了尾张。 虽说是故地重游,但是家康却怎么也感觉不到半点亲切,心中那份沉淀已久的思念,却被周围冷漠的眼神和傲慢的嘴脸所压抑,逼得他几乎透不出气来。 “看到吗?这就是三河国的大名,终于夹着尾巴来求饶了!”“亏我们主公一直把他当兄弟看,他却帮今川义元杀了我们那么多同伴,这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还好意思来!”“他非但不帮自己的主公今川义元报仇,反而趁火打劫,现在又跑来向敌人示好,真是不忠不义的卑鄙小人!”在通往清州城主城的大街上,面对上至家臣武士,下至百姓商家的指指点点,骑在马上的家康涨着脸,将缰绳握得紧紧的,一言不发。 “锅之助!”石川数正驾马跑到出使队伍的最后面,叫住了一位身着重甲c容貌威武的少年。 虽然石川家世代侍奉松平家,但相比英勇善战的三河武士,数正却连佩刀也挥得吃力。可他却精通智谋与理财,再加上脸长得特尖,因此被其他家臣们戏称为“狐狸”,是在三河与以敢于犯上c刚正不阿的“独眼龙”本多重次齐名的大人物。 “主公现在被周围的尾张人所羞辱!你还好意思在这里闲庭信步吗?”数正指着少年大嚷道。 “混蛋!”少年愤怒无比,扛起一杆比自己还高一个头的长枪,冲出队伍,向着围观的人群挥舞。人们吓得赶紧后退,让出一条大道,注意力也由家康转移到了这个被称作“锅之助“的少年身上。 “我家主公三河的松平家康大人,是特意亲自前来与尾张的织田信长大人结为友盟,当为朋友之谊。”锅之助的眼睛张得老大,眼眶都要撑裂了,一声大喝有如万把火枪一齐发射,整条街道立刻鸦雀无声,甚至有人还被吓得摔倒在地。 “今日特来拜见,你们不知道以礼相待,反而言行如此傲慢粗野,这就是你们尾张人的待客之道吗?请你们自律!”这一喝,令在场的所有人都面带惭色,缓缓散去,家康顿时舒心得开怀大笑。 一行人刚到清州主城外,早已在此等侯的佐久间信盛赶紧迎了上去,“松平大人,在下已恭候多时了!” “佐久间大人。”看见那熟悉的的八字胡,家康下马回礼道,“您看起来已无大碍,伤口定是痊愈了。” “托您的福,在下现在到战场上还是可以砍杀几个敌人的。诸位请先随我进城歇歇脚,用几碗茶水。”信盛招呼完数正和锅之助等人后,便家康作揖道:“松平大人,劳烦先在此等后片刻,自有人来引您入内。” “这可不行!我等绝不离开主公半步!”锅之助喊道。 “无妨,客随主便,听从织田大人的安排吧。”家康一看见城里走出来的两位武士,一下子全身都放松了,来者正是前田利家和池田恒兴。 “这”家康伸手拦住了有言欲出的数正,“我们都是老朋友了!” 看着家康和利家c恒兴相谈甚欢,家臣们也不再说什么,便随着信盛入城了。 在利家与恒兴的引领下,家康穿过本城那开满桃花的庭院,来到一间宽敞明亮的房间里。 这间房虽大,但只摆上了一张粗木茶几,一面绣满木瓜纹的屏风,一个放置长刀的架子,一副纯黑色的铠甲,一幅描绘源平合战 的挂画,显得朴实而并不空荡。 利家和恒兴已退了出去,家康就跪坐在地上,静静等候。一切都是那么平静,血雨腥风已在耳边渐渐散去,儿时的欢笑与酸楚充斥着家康的内心,他不禁闭上双眼,开始享受这一切。就在家康心无旁骛之时,一个瘦小的身影正在他背后悄然靠近。 影子扑了上去,一把捂住了家康的嘴,让他根本就透不过气来;另一只手缠上了家康的腰,要将他狠狠制服在地。 虽然被突如其来的袭击搞得大脑混乱不堪,但家康也毫不示弱,他挣扎着站了起来,用双手使劲扯着捂住嘴巴的手臂,同时右脚猛踢黑影的大腿。双方都用尽全力,不甘示弱。 最后,家康终于扯开了手臂,黑影也牢牢拴住了家康的腰,使他失去重心,向前摔去。砰,砰,两个人一前一后,重重地摔在地上。翻过身来的两人都在地上展开了大字,望着房梁哈哈大笑。 “竹千代!你虽然长得肥头大耳了,但身手并没有生疏啊!” “信长哥哥还是老样子!依旧那么能玩!” “竹千代。”信长转过头来看着家康,“那老女人给你生孩子了吧?” “是,濑名生了一男一女,男孩我也起名为竹千代,女孩叫阿龟。浓姐姐还好吧?” “那家伙好得很呢!自己是个不下蛋的种,却被奇妙丸和五德一天到晚‘母亲大人,母亲大人’的缠着。” 信长和家康都不约而同地坐起来,“真遗憾,你竹千代没有砍下今川义元的脑袋。” “信长哥哥,三河自立,可是彻底扼杀了今川氏再兴的希望。我已经是出色的大将了,还有什么好遗憾的呢?”房间里又一次传出了两人的大笑。 “竹千代,今后有什么打算?” “信长哥哥呢?”家康反问道。 “我厌倦了这样的日子,你攻我伐令人厌恶。”信长摇了摇头。 “我在骏府可是过着寄人篱下猪狗不如的日子,他们都骂我是‘三河的野种’。但比起这些,自一百年前的应仁之乱起,日本就再也没有太平日子了。各国大名互相残杀,三河和骏府乃至全天下的百姓都流离失所,不断被砍死c饿死c冻死在阡陌之间,真叫人于心不忍!”家康感叹道。 “哦,那该怎么办?” “师傅说过,要结束乱世,就要一统天下,替神佛去消灭掉一切拥兵自重而因私欲挑起战乱的大名,使世间再无纷争,创建太平盛世!”家康毫不犹豫答道。 “你师傅是谁?”信长很是好奇。 “太原雪斋大师,是今川家的军师。他在临终前曾力劝今川义元不要仗着兵多将广,贸然深入敌人腹地,要让主力部队时刻守护在大名身旁。”家康一五一十地答道。 “我知道有这么个秃驴,可惜已经死了,要不然,他今日必然会在这里和我痛饮一翻!竹千代,我们一起来!你往东,我向西,横扫所有作乱之人,让我们一起为天下苍生开创太平盛世吧!”信长拍了拍家康的肩膀。 “信长哥哥,我此番前来,正是此意!”家康抽出了那把一直挂在腰间的名刀——三日月宗近。 “好!”信长张开手掌,向刀口摸了一把,家康也毫不犹豫地用刀刃在手心上划了一下,两道不断流着鲜血的伤口紧紧地重合在了一起。 “神佛在上!织田信长和松平家康在此,为天下苍生结为盟友,为天下统一,开创太平盛世竭尽全力。为一己私欲而结盟者,必定会因无利可图而朝秦暮楚,背信弃义;为天下苍生而结盟者,必定因志同道合而不离不弃,肝胆相照!”两人异口同声,慷慨激昂地向天宣誓。 在欢庆的宴会上,三河的君臣都被请入上席,双方还订下了松平家康嫡子竹千代迎娶织田信长长女五德姬的婚约。织田信长和松平家康写好盟约后,各自将盟约吞进了肚内,双方的家臣们一个个都兴高采烈,喝得大醉。 “来啊!来啊!来看我捉虾!这只虾,那只虾,游到哪儿去了呢?”酒井忠次趁着醉意,欢快地跳起了捉虾舞,却晃晃悠悠,连摔了几个跟头,惹得众人开怀大笑。信长更是兴奋不已,起身挥着扇子,为大家表演起歌舞:“人生五十载,较天如梦幻。有生即有死,烈士何所憾!”歌声突破乌云,响彻整个天空。 和历永禄五年,公元1562年,织田信长和松平家康在尾张国清州城结为盟友,史称“清州会盟”,在尔虞我诈的战国时代,这是一个始终不离不弃,同舟共济的坚强联盟。织田信长与松平家康,这对两小无猜的朋友,终于开始向着他们约定的目标迈进了。 就在尾张和三河还沉浸在一片欢乐之中时,位于它们西面的近江国也发生了一件惊天大事:北近江国主浅井久政被自己年仅十九岁的嫡子贤政给软禁,同时贤政还将自己的妻子——近江国实际统治者六角义贤的养女给休了回去,宣布自立。 近江国位于日本本州中部,西邻尾张美浓,而东面正是天皇的居所——京都,是由六角家统治的南近江和浅井家统治的北近江所组成。两家本来一直和睦相处,可后来,南近江国主六角义贤突然大举进犯北近江国。虽然北近江国主浅井久政得到了盟友越前国大名朝仓家的鼎力相助,但高宫一战,久政大败,他舍弃了自己的军队,独自逃回居所小谷城。最后,久政割地求和,不但使浅井家失去了除小谷城外的所有土地,还被迫臣服于六角家,更是让自己嫡子的名字加上了义贤的“贤”,以示忠诚。 久政的懦弱,引来浅井家上上下下的一片不满。这时,织田信长以奇袭斩杀强敌今川义元的消息传到近江,激起了年轻气盛的贤政复兴浅井家的勇气和信心。在家臣们的一致拥护下,贤政派兵包围了久政的住所,武力逼迫父亲退位。在休掉飞扬跋扈的妻子之后,贤政毅然舍去了姓名中那个象征屈辱的“贤”字,用令他热血沸腾的织田信长的“长”字来代替,改名浅井长政,宣布自立的同时,也意味着向六角家下达了战书。 六角义贤闻讯大惊,为了消灭浅井长政,不惜联合死对头——美浓大名斋藤义龙一起进攻小谷城,与英勇无畏的长政对抗多次,都无功而返。但长政深深的意识到,以自己现在的实力,根本无法和兵多将广的六角家相抗横,更何况还有阴险奸诈的斋藤义龙要对付。虽然现在还可以死守一隅,可随着家臣和武士们一个接一个倒下,城破家亡只是迟早的事情。为了能在乱世中生存下去,更是为了振兴浅井家的梦想,长政趁六角斋藤联军休整之际,独自一人乔装来到尾张,向自己仰慕已久的织田信长寻求帮助。 得到消息的信长,派出因在桶狭间一战表现突出而破例从奴隶提拔为下级武士的木下秀吉,让他独自一人去秘密迎接长政。秀吉在尾张与美浓的边境上和长政接上头,两人很快就来到了清州城下。 “木下大人,一路上多亏您的照顾,长政真是感激不尽!”长政低下头,表情郑重的向秀吉作了一个揖。 “啊!”秀吉心愣了一下,慌忙摇头摆手道:“浅井大人,快别这样,您是贵客!伺候好您,是小的应该做的!” 一路上,长政一直把他这个尾张最下等的武士称呼为“大人”,使他受宠若惊,今日还特地如此这般道谢,让秀吉实在是万万没想到。为了赶时间,这一路上,长政和秀吉跋山涉水,同吃同睡,虽然脸上已满是尘土,脚上起了水泡,可是长政却没有半句怨言,这使得秀吉打心眼里对这位年轻的贵族家督感到敬佩。 “长政大人!你看,花开了!”长政随着秀吉所指望了过去,的确,红的c黄的c紫的,开满一地。现在正是冬去春再来c草木又蓬勃的时候,万物都争相斗艳,大地五彩缤纷。“ 是啊,开了”要是浅井家也能像它们一样走出寒冬,开成一片该多好啊!思绪万千的长政看着花丛,一道靓丽的风景却停住了他的视线。 一位身着粉色浴衣的少女,正在采着鲜花。如丝般的披肩秀发,红嫩的脸颊,白皙的肌肤,婷婷而立,优雅地将一朵又一朵鲜花采入手中,甜甜的一笑。就连蝴蝶也忘记了香甜的花蜜,都围在她的身旁,翩翩起舞。 “木下大人,敢问这位小姐是?”长政轻声问道。 “哦,那是阿市小姐,是我们主公的妹妹,她可是全尾张最美的花啊!” “不,不,是全天下最美的花都不为过。”长政感叹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1章 近江之鹰 “你就是浅井长政?怎么把自己弄得灰头灰脸的,真是一只丧家之犬啊!”在议事大厅里,当着众家臣的面,信长指着长政那张疲惫不堪的脸哈哈大笑。 看着长政满脸的泥土,家臣们也忍不住扑哧一笑。 面对此情此景,长政并没有羞愧得无地自容,更没有怒发冲冠拔刀相向,他也跟着众人笑了笑,对信长说道:“长政听闻织田大人很喜欢跑到城外去和百姓们玩相扑,还经常被掀得一头扎进泥池里。每当爬上岸时,就会大声宣称‘狗东西,看下次爷爷怎么收拾你!’长政一直非常仰慕织田大人,一直以织田大人为榜样。可到头来,却只是个灰头灰脸的丧家犬,还远远没达到织田大人那浑身泥水的犬爷爷境界,看来长政的修行果然还是不足啊!哈哈。” 长政的这番话让空气一下子凝固了,连林通胜和柴田胜家的脸都已发白。 “哈哈哈哈!”随着信长的狂笑,众人也松了口气。 “我一直以为自己是天下独一无二的大傻瓜,看来今天是找着伴了!说吧,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敬请织田信长大人与我浅井家结盟,并借兵予长政,助长政解小谷城之围,完成浅井家收复北近江的大业!”长政毕恭毕敬地向信长一拜。 “哦,我凭什么要帮助你?” “织田大人和斋藤义龙有仇,众所皆知。况且,斋藤义龙此人颇有心机,在弑父后,居然称自己是前美浓守护土岐赖艺的腹遗子,为洗清自己的大逆不道,免受世人非议,可谓机关算尽。如今,斋藤义龙这个难缠的对手和六角义贤狼狈为奸,企图灭我浅井家,平分北近江。一旦小谷城破,浅井家亡,那么斋藤义龙的下一个目标必定是尾张,其势必会与六角义贤再次联手。到时候,织田大人必受到北有斋藤西有六角的包围之中,处境危矣。要是长政复国成功,就可从地域上切断六角家和斋藤家的联系,使斋藤义龙面临南有织田西有浅井的夹击之中。有无必要帮助长政,织田大人想必早就心中有数。”长政一字一句,说得铿锵有力。 “哼!未免也太看得起斋藤义龙这家伙了!此人冲动易怒,率性妄为,缺乏远虑,急功近利,往往在起事之后,才会想到如何善后。这种人,不劳我亲自出马,便会自取灭亡。说吧,要多少人马?” 长政伸出左手,做了一个八的手势道:“八百勇士足矣。” “什么?八百人?”家臣们不禁一阵惊呼,一片喧杂。 “八百人就够了?”信长带着怀疑的语气。 “够了,人太多就不宜潜伏。”长政坚定不移地回答道。 “好!一言为定!我就给你八百人!”信长用力敲了一下桌子,一锤定音。 “万分感谢织田大人!浅井家永世不忘织田家的大恩!”长政向信长重重一拜。 “织田大人,在下还有一事相求!”抬起头来的长政又接着说道。 “什么,快说,别拖拖拉拉的!” “为了巩固织田和浅井两家的情谊,在下恳求迎娶织田大人爱妹阿市小姐,望织田大人成全。”长政用无比恭迎地姿势对信长行跪拜之礼。 “什么!你说什么!就凭你这小子!”家臣们都被长政的话吓得瞠目结舌,信长暴怒无比,从席上跳了起来,狠狠朝跪在地上的长政踹了一脚。长政却并未倒地,反而挺直腰板,目光坚定地看着信长。 “可恶的东西!”信长正要抽出腰间的佩刀,柴田胜家c前田利家和佐久间信盛赶紧上来架住,把他拖往内室。 “混蛋,看我宰了你!”“主公息怒啊!”两股声音交杂着渐渐远去,只有长政还一动不动地跪在那里。 待胜家c利家和信盛退出去,屋里只剩下猛踹茶几和屏风的信长以及双手伏地的林通胜。 “这次结盟的重要性,想必主公自己也很清楚吧,要不也不会刻意派人去接他。浅井长政非等闲之辈,是我们急需的一股力量。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通胜向信长进言。 信长破口大骂道:“这小子真是可恶,居然以此为要挟,想夺走我的最爱,还用那种眼神来挑衅我!真不知天高地厚!” “主公!眼下的局势正如浅井长政所说,与他的结盟可是关系到我们将来攻略美浓的大计!如果将阿市小姐嫁给他,其一,必然使他对主公感恩戴德,甘愿为主公冲锋陷阵;其二,可使织田与浅井两家成为亲家,世代友好;其三,近江靠近京都” “闭嘴,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那个目中无人的小子!”信长大嚷道。 “望主公三思!”通胜苦苦相劝。 “叫浅井长政那小子给我滚蛋,快去!”怒火中烧的信长已是什么话都听不进去了。 “吉法师!”通胜一下子站起来,神情严肃,走近信长,朝他的脸就是狠狠一拳。 “老头!你在干什么?”信长差点摔倒在地。 “干什么?我在替织田家的列祖列宗来教训你!你这个没出息的东西!为了一个女人就荒废了大业!你那一统天下的雄心哪去了?你那横扫千军的气魄都飘散得干干净净了吗?还是说你那要受万人敬仰的荣耀感早已不复存在了?”通胜指着信长的鼻子骂道。 “老头,你是不是活腻了!”信长咆哮道。 “我侍奉了织田家三代人,早就活得不耐烦了!可我后悔啊,怎么糊涂到来侍奉你这个东西!起初我以为你是志在天下的人,可实际上只是个恣意妄为的窝囊废!早知道你把夺取天下当戏言,其实只是一个想自己快活,最后躺在榻榻米上死去的胆小鬼,我林通胜当初还不如随织田信行一同去了,至少还落得个忠臣的名声!”通胜的眼已被血色占据,浓密而修长的胡须抖动个不停。 “臭老头,混账!我劈了你!”恼羞成怒的信长朝通胜举起了佩刀。 “劈吧!劈吧!快来啊!我这臭老头正想早点下地狱,去找平手政秀喝酒呢!我要好好笑话他,看他教的如此出色的好徒弟!”通胜毫无惧色地撕开衣衫,露出枯瘦如柴而满是褶皱的胸膛。 一刀下去,刀口深深插进了通胜身旁的地板,信长愤怒得甩开刀柄,破门而出。 又在这里停住了脚步,每次信长在妹妹市姬的房门外都会格外出神。已不知多少次小鸟依人似的在怀里撒娇,那宛若樱花盛开的脸蛋,那天真无邪喊着“哥哥”的稚嫩声音,以后恐怕再也抱不了,亲不着,听不到了。 房间里传来了轻快的歌谣,还是那么清脆得令人心醉。信长不忍推开房门,他害怕再看到妹妹那善良无邪的笑容,这只会让他感到不安心,甚至无地自容。 我真的不是一个好哥哥,为了自己,连妹妹都无法保护,我和那些为一己私欲的人有何区别?但愿阿市以后会幸福,我唯一能做的,就只有祝福她了。想到这里,信长便快步离开了。 浅井长政到清州的第三天,新人的洞房就布置完毕。在满是红绸的屋子里,市姬正忐忑不安地左右张望。 虽然心里有一万个不愿意,甚至还大哭大闹了一场,但经过土田夫人c昌桂夫人以及浓姬日夜不停的劝说,最终还是穿上了这身嫁衣。市姬也渐渐觉得,既然作为织田家一员,就要聪慧且通情达理。况且作为深爱着哥哥的妹妹,市姬深知哥哥也有自己的追求,她也该心甘情愿为哥哥奉献出自己的一切,毕竟哥哥是如此疼爱她。 其实,市姬也想过自己会有出嫁的那一天,每想到这,心中就会感到一丝寂寞,甚至是恐惧。终于,这一天在自己十七岁时来临了,还是以这种方式来临了。以自己为棋子的政治婚姻,对方是什么样的人都不知道,但这就是作为女人的宿命吧。 市姬叹了一口气,她只想在离开清州前再往信长怀里撒一下娇,可是却不忍相见,怕见了又不愿离开。 门推开了,市姬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夫君,她惊讶得张大了小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洗去风尘的浅井长政是那么的潇洒出众——整齐而下的齐肩发,浅浅的眉毛,眼睛不大却无比出神,皮肤偏白,身材修长,四肢结实健壮,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英姿飒爽之气。 长政看到美丽动人的新娘,笑了笑,那笑容显得无比温柔,使市姬乱跳的心不由得一下子安稳起来。 “阿市小姐。”“长政大人。”两人就这样聊开了,长政对市姬问寒问暖,还讲些奇闻逸事来逗她开心,一直到深夜。 此时,长政靠近市姬,慢慢张开双臂,轻轻将她抱住。 “不要!”市姬吓得大叫,挣扎开来,被除哥哥以外的男人第一次抱在怀里,让她感到恐惧。 长政赶紧松开手,生怕伤害到市姬,“阿市小姐,真是对不起!是我失礼了!” “那个,长政大人”阿市的脸烧得通红,羞愧得拼命用手捂住。 “阿市小姐,夜深了,早点休息吧。”长政微笑地走出里屋,在外面铺起了榻榻米。 在里屋躺下的市姬怎么也无法入睡,长政对她温柔体贴,以礼相待,而她却还没有彻底喜欢上他。她觉得自己好像伤害到了他,心中十分不安。 里屋的房门没有拉紧,市姬转过头,透过门缝,借着洒下的月光,偷偷看了看长政。长政已经睡熟,脸上还带这笑意,就像是满足了愿望的孩子。望着那张可爱的脸,市姬忍不住一笑,便安心睡去。 天还没有一丝亮光,清州城还在静静的熟睡。木下秀吉不停搓着还没睡醒的双眼,哈欠连天。他提上灯笼,和往常一样从家中出发,朝主城走去。 哒哒的马蹄声临近,在秀吉面前停下,手持长枪的武士跳下马,向他走来。起初秀吉以为来者是前田利家,但盔甲上的半月形头饰,使他明白自己认错了人。武士摘下头盔,露出微笑的脸。 “是浅井大人!”看到这张熟悉的面孔,秀吉不禁吃了一惊。 “木下大人。”长政单膝跪地,放下长枪向秀吉行礼。 “啊!”秀吉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浅井大人,你这小的受不起啊!” “木下大人,我浅井长政要是没有您的帮助,是不可能来到清州借兵的。您是指引我通向成功的人,我浅井长政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您的恩义!”长政向秀吉郑重地拜上一拜。 “浅井大人,快别这么说,这都是小的应该做的。”秀吉慌忙道。 长政行完礼,拿起长枪,跨上马,“木下大人,后会有期!”,他再次向秀吉作了个揖,便向远方行进的部队奔去。 “浅井大人”,秀吉为目送长政远去的背影,不由得挺起了腰板。 天亮了,一觉醒来的市姬,轻揉着朦胧的睡眼,四处张望,发现自己的夫君已不在屋内。 “长政大人到哪去了?”市姬随口问了问正在为她梳理着秀发的侍女。 “小姐,啊不,市夫人,浅井大人已经率兵赶往近江去了。” “什么?”阿市一阵惊呼,吓得侍女手上的梳子都掉了。 “什么时候走的?” “大概两个时辰前吧,那时天都还没亮呢!” 家族大业重于儿女私情,真是志向远大之人啊!阿市心里对长政起了一丝敬意。 经过连夜赶路,长政和所借来的八百勇士很快就看到了,那正处于重重包围之中的小谷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2章 近江之鹰(二) “站住!”正摩拳擦掌的武士们突然被一阵吼声喝住,发出命令的正是他们的指挥——浅井长政。 “什么吗!到了眼前却又不攻了。”“看来是吓得腿软了?到底是年轻。”“说不定是看到那么多的敌人,为自己的大话感到恐慌了呢!” 长政仿佛没有听到左右的非议,快步登上附近的山坡,眺望起小谷城的战事。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有的勇士早已在大树下打起了鼻鼾,可长政仍然没有吹起进攻的号角,依旧在远远注视着小谷城的一举一动。 远方的六角斋藤联军终于开始倾巢而出向小谷城发起最后的猛攻了,成千上万的武士飞快地冲出大本营,开始疯狂扑向千疮百孔的城墙。 “好!”长政兴奋大喊一声,惊得周围的武士都不由得抖了抖。 “全军,目标六角斋藤的大本营,出击!”长政飞身上马,手持长枪冲了出去。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勇士们有些措手不及,他们赶紧起身,纷纷拿起武器,快步疾驰追上长政。 在六角斋藤联军大本营里,六角义贤和斋藤义龙正痛快地喝着酒,谈笑风生。最近几天,他们在围攻小谷城的战斗中捷报频传,已经攻到了主城脚下,今天的全面猛攻,定能将浅井家置于死地。 “报!” “是不是攻下本城了?” 义贤从凳子上跳起了,急忙向报信的武士问道。 “还没有,我军的猛攻被敌军击退了!” “什么!”义贤将手中的军配扇向报信武士狠狠扔去,“哎呀!”武士的脸立即红了一片。 “别急呀,义贤大人。”义龙优哉游哉地举着杯子,让酒缓缓流入口中。 “义龙大人!都快一个月了!好不容易这几天的战势有所起色,可今天又被他们打退了,我能不恼火吗?” “哈哈,”义龙的嘴角微翘,“义贤大人,这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又何必放在心上呢?这次攻不下就再来几次,今天攻不下就再攻几天。反正我们有得是兵粮,看谁耗得过谁!你说是吗?”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义龙的话。“又怎么了?”义贤没好气地问道。 “好像有什么正在接近这里!”义龙迅速放下杯子,侧耳倾听。 “不好了!”又一个武士急忙跑了进来。 “慌慌张张的,到底怎么了?” “偷袭,啊!”还没等武士说完,身后飞来的一支箭就从他的喉咙直穿而过。武士倒下的,不远处,浅井长政那在马上拉弓的英姿出现在了义贤和义龙面前。 “什么?”义贤和义龙的脸都不约而同的刷白了,这几天的胜利已使他们冲昏了头脑,骄傲自满的情绪弥漫全军,浅井长政有如从天而降出现在兵力空虚的大本营前,让他们始料未及,他们根本就没想到长政可以从密不透风的小谷城出去并招来援军。 大本营的骚乱被身处高处的小谷城守将赤尾清纲和矶野员昌看到了,“是主公回来了!好,全军,反击开始!”清纲军配一挥,老弱伤残面黄肌瘦的士兵从城墙上退了下去,员昌指挥着一直待在城里的身强力壮的武士斗志激昂地冲了出来,向混乱的六角斋藤军反扑。 在大本营中,联军武士陷入了一片恐慌,主力已全部出去攻城,再加上他们根本不知道究竟有多少敌人来偷袭,心慌意乱得连反击的余地都没有,便一个接一个倒在了血泊之中,义贤和义龙也在亲兵的护送下落荒而逃。 看到大本营已失陷,攻城部队也无心恋战,被员昌击得一溃千里。“全军,不要给敌人喘气的机会,追上去!”在长政的高呼声中,刚合流的浅井军就开始对敌人展开追击。 败退下来的义龙在一路上不断受到员昌的劫击,要不是稻叶又右卫门的拼命护卫,很可能丧命于近江的荒郊野外。 “又是这样!桶狭间也是,小谷城也是,就差一点点,差一点点就成功了,我真是大意了!为什么上天老是和我过意不去!”义龙在马上不停叹气,后悔c羞耻c无奈甚至恐惧充斥着他那脆弱的心。 “近江完了,尾张完了,美浓也完了”一口黑血喷出,义龙眼前一黑,心力憔悴的他从马上跌了下去。 “主公!”义龙的眼睛里什么也看不见了,稻叶又右卫门等人的呼喊也渐渐远去 “六角义贤,想当胆小鬼吗?我浅井长政来取你首级了!”长政一眼望到正被侍从扶上马的义贤,便冲了过去。 “可恶的小鬼!”面对来势汹汹的长政,那飞驰的骏马,那发光的枪头,使义贤不禁胆寒起来,一脚踹开马旁的侍从,向前一路狂奔。 “武士们,快追!别让六角义贤跑了!”长政一面指挥着部队,一面应付着前方六角家的将士。 面对眼前冲过来的三个武士,他不慌不忙,先是灵活地挑落了最前方武士的长枪,再用力一捅,枪口贯穿了武士的肚子,又刺进了他身后武士的胸膛,两人发出惨叫,双双坠马殒命。长政飞快抽走倒地武士手中的长枪,向另一个武士的面部投去,枪头精准命中武士的左眼。在武士倒地的一瞬间,长政顺势接过了他手中的长枪,继续追赶义贤。 在对付六角家的武士时,义贤已越跑越远,渐渐只剩下一点影子,长政快马加鞭,依旧无法赶上。长政便立马把自己全身的铠甲脱掉,连同那半月形装饰的头盔一同丢了下去。骏马立即变得身轻如燕,突飞猛进,不一会儿就赶上了义贤。 “六角义贤,我浅井长政来取你性命了!” “什么!”义贤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着里衣的长政手持长枪就出现在自己背后! 义贤胆都吓破了,没命地抽着坐骑,长政看准机会,向前一刺,正中义贤的大腿。 “啊!”义贤惨叫一声,顾不得伤口鲜血飞溅,依旧不停挥着鞭子。 “拿命来,六角义贤!”正当长政准备将枪头刺进义贤的心口时,左右飞出无数的箭朝他射来。 “啊!”市姬从梦中惊醒,她看见长政被万箭穿心,从马上坠下。一身冷汗的市姬十分恐慌,她突然万分想念长政,迫切想知道他的消息,哪怕是一丝一毫也好。“市夫人,长政大人他” 长政从地上站起,双手交叉一把拔掉插满双肩的所有箭羽,重新拾起起长枪,继续向溃败的六角军冲去。赶上来的浅井军都被这一幕给震撼了,他们被这位年轻主公的勇猛深深折服,也义无反顾地冲了上去。 最终,虽然没有取下六角义贤的首级,但浅井长政不仅一举将六角家赶出整个北近江,还封锁了南近江与美浓的要道,形成了北近江与尾张对美浓的包围之势。 在南北近江交界处的高山上,浅井长政高举长枪,带领着武士们朝着天空高呼胜利,阳光照在他的身上,有如神兵天将。浅井家老臣们看到此情景,一个个都激动得热泪盈眶,跪地高呼道:“鹰,那是鹰!那是近江之鹰啊!” 得到消息的市姬很快就被带到了小谷城,在焦急的等待之后,紧闭的房门终于被拉开了。 “阿市小姐,与兄长的承若,我办到了!”长政对阿市温柔地一笑。 长政脱下铠甲的里衣被撕得稀烂,一片血红,刀伤c箭伤c弹孔甚至被长枪刺穿的痕迹都清晰可见,他的脸上,还是挂着那时对她的微笑,还是那样的温柔。 市姬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在两腮一滴接一滴落下,一下子就决堤而出。她跑到长政身边,撩起自己那绣满粉红色木瓜纹的丝衣,轻轻擦拭着长政身上的一处处伤口。 “阿市小姐” “答应我,答应我!长政大人,以后不许再这么拼命了,不许,不可以,绝对不可以!”市姬再也按捺不住,一头扎进了长政的怀里失声痛哭,哭声是那么真诚,就连在门外候命的侍女与仆人也纷纷潸然泪下。 “阿市”长政抱起那已被鲜血染了一身的娇小可爱,将她紧紧搂入怀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1章 筑城风波 一代枭雄斋藤义龙,被浅井长政这个毛头小子所击败,不但包围尾张的计划破灭,而且领地内部的反动势力又开始蠢蠢欲动。羞耻c不甘c遗憾和恐惧吞噬了他的雄心壮志,本来就心力憔悴的身子骨终于被彻底击垮。在回到美浓不久后,他便吐了一地的黑血,撒手人寰,其子斋藤龙兴继任斋藤家督与美浓大名。 战胜今川义元的织田信长并没有一鼓作气向美浓国发起狂攻,而是通过两年的休整,与松平c浅井结盟,使织田家实力大增。现在斋藤义龙已死,时机大好,织田信长终于要正式开始筹划他的美浓攻略了。 而此时,一个毫不起眼的下级武士,猴子木下秀吉,终于迎来了他一生当中的重要时刻——成亲。新娘正是秀吉的顶头上司,织田家足轻武士头目浅野长胜的义女宁宁。 虽说不是亲生,但长胜一直把自幼父母双亡的宁宁视为掌上明珠,对其的宠爱相比于自己的子女有过之而无不及。每当长胜看着宁宁那双水灵的眼睛,便寻思者一定要为她找一个好的夫君,起码得是像前田利家那样年轻有为而又英俊潇洒的名门武士。 可是,真到谈婚论嫁时,先是前田利家以惊天动地的方式毁掉了已经订好的婚约,再是宁宁却告诉养父自己喜欢的人是木下秀吉,一连串的打击让长胜惊得六神无主,甚至好几次都从自家的走廊上摔下。 其实,宁宁一开始只觉得,这个经常在清州城内左右忙乎的小个子仆从长得跟猴子一模一样,右手更是有两根大拇指,挺好玩的。出于好奇,她经常躲在后面观望着忙碌中的秀吉。 秀吉一开始就喜欢上了这个老是跟在身后的可爱小丫头,每当发觉到了,都会迫不及待地转过身来,想要见见那墙角后的小小身影。这种强烈的愿望,牢牢占据了他心灵的全部。后来,秀吉开始了他的大胆示爱,吓得宁宁一天三回跑到浓姬那里哭诉,再也不和秀吉见面了。 虽然,秀吉失落得连初春的朝阳都感受不到,但他并没有放弃,在利家的怂恿下,他强行驾马把宁宁带出了清州城外。百般挣扎的宁宁被带到一处她从来没有到过的地方,那里遍地开满了五光十色的鲜花,很多连名字都叫不上来。天真烂漫的女孩子一见此情此景,就飞奔到花丛中跳起舞来。以后,秀吉经常带宁宁出去玩,每天都为她编上一束花环,为了逗她开心,还扮起猴子上树。最终,秀吉的执着打动了宁宁那颗懵懂的少女心,她不由得喜欢上了这个比自己大十二岁,其貌不扬的下级武士。 虽然秀吉的办事认真机灵,让长胜颇为赏识,但要把宁宁嫁给他,长胜的心里还是有一万个不愿意。可宁宁一味的坚持,再加上前田利家主动来充当媒人,使长胜无可奈何地接下了这门亲事。 婚礼就在秀吉住的那间茅屋内举行,泥泞的地面铺上木板和草席,再摆上几件简单的点心,只有新娘穿上了丝绸,新郎依旧是粗布麻衣,十分朴素。 秀吉的母亲和姐妹正在厨房准备饭菜,识些字的弟弟木下秀长正忙着计算各处的开销,真真正正算得上是客人的,只有前田利家和阿松夫妇俩了。 利家的到来让秀吉感动不已,这位好友不但无视身份的差异,为自己当了证婚人,还特意拿出了前田家珍藏多年的好酒以及许多礼物。 秀吉道:“利家,你能来真是太好了!” “看你说的,跟我还客气什么!看看吧,这是我精心为你准备的贺礼。”利家从礼品堆里拿出一根长棍,抛给秀吉。 这根长棍可是用生铁才打造好不久,处处散发着耀眼的光辉,两头都被削得尖锐无比,可以轻易刺穿武士的战甲。 利家拍了拍秀吉,笑道:“是武士就要有把像样的兵器,今后你就用它上阵杀敌吧!” “真是太感激了,有了它,今后我秀吉一定可以在战场上多取几个人头!”收到如此好的礼物,秀吉兴奋不已。 “你一直盯着我干什么啊?”宁宁脸红地向目不转睛的阿松质问道。 “呀呀,在平坦的路上走着走着就摔倒的小丫头片子,如今也嫁人了!”阿松调皮一笑。 “是啊,是啊,当年那老是偷偷跑到厨房里,抓起一大把麦子酱就往口里塞的小姐姐,不也嫁人四年了吗?”宁宁也忍不住朝阿松扑哧一笑。 “呵呵,对啊,浓夫人现在还向主公抱怨,说主公手下这帮家伙,最大的本事就是把她的侍女一个个拐出去玩,害得她只能不停地绣嫁衣了。主公却说,这帮小子没白跟我”说着说着,阿松特意还睁大眼睛,夸张地瞪着利家和秀吉,新房里不停回荡着四人的欢笑声。 “吁!”一声长啸的马叫打断了新房里玩闹,秀吉和利家都不约而同地起身出去,一看究竟。 “啊!”望见枣红骏马上威风凛凛的雄姿,以及那绣着一大块木瓜纹的赤色披风,秀吉和利家立即双膝跪地。宁宁c阿松和秀长也闻声赶来,一并跪了下去。 “宁宁,你的义父,浅野家没有来人吗?”织田信长扫视了一下众人。 “是的,主公,一个也没来。”宁宁平静答道。 “是这样啊。犬千代!”信长将一直提在手上的硕大包裹扔了过去,利家起身将它牢牢接住。 “打开。” “是。”利家将包裹着的黄布拆开,映入众人眼帘的是一副精致的武士盔甲:油成橙黄色的铁片,一块接一块列队而下;肩甲被削得浑圆,穿上后活动方便;头盔上还有个圆圆的金属小球,九条细而长的铜片从球心向外延伸,宛若小小的太阳,极具特色;这是一副只有贵族武士才穿得起的盔甲。 “猴子,这是上次从今川军的大营里缴获来的,穿上它,别再在让人一碰就晕了!” “主人!您不但赏光来看小的,还小的”目送信长远去的身影,秀吉竭力嘶喊,却什么也喊不清楚,通红的双眼随着布满褶皱的脸一同深深埋向地面。一定要为主人奉献自己的一切,做一名主人身边的得力干将!秀吉的心在不断颤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2章 筑城风波(二) 和历永禄九年,公元1566年,经过六年的休养生息,织田信长终于在清州城正式召开攻略美浓的军事会议。与此同时,信长的盟友松平家康正不断向西扩张,占领了今川氏支配下的远江国,并将治所由三河的冈崎城迁到远江的滨松城,准备进一步蚕食风烛残年的今川家。听闻家康入主远江,远在京都的天皇还特意派遣使臣前来祝贺,并赐家康以“德川”为姓。“德川”是古时源氏天皇朝臣的特有姓氏,这让家康一下子便天下闻名。 另一方面,东边最强大的敌人,昔日今川义元的盟友,已出家法号为信玄的甲斐大名武田晴信为了争夺其北部信浓国的大片土地,正与宿敌越后大名上杉景虎鏖战,无暇西顾。西边斋藤家的盟友六角义贤已被浅井长政杀得元气大伤,无法对美浓出兵救援。而美浓内部,斋藤义龙已死,其子龙兴是在蜜罐里泡大的,各处的反对势力都蠢蠢欲动。何况桶狭间一役后,织田家士气大振,可以说是攻打美浓的最好时机。 “美浓多山岭沼泽,各险要位置都建有城池,易守难攻。”来自美浓的武士森可成指着地图绘声绘色地对众人说道,“尤其是尾张和美浓交界处的这一片山地,行军运粮都极为不便。贸然进攻,定会造成兵力粮草补给不足,以至于大败而归。” “难道就没有什么办法吗?”柴田胜家急切地问道。 “办法嘛,也不是没有。”可成使劲捅了捅地图的一角,“诸位请看,此处名为墨俣。” “是墨俣啊!”和一大帮下级足轻武士坐在末席的木下秀吉不禁一番感慨。 “墨俣靠近尾张,虽地处偏僻,却土地平坦肥沃,有大片良田可补给军资,而且位于木曾川下流,可谓战略要地。美浓上下曾多次想在此筑城,但道三公考虑到和尾张的关系因为作罢,斋藤义龙又忙于处理内乱而无暇顾及。相反,如果我们要是能在此筑城的话,就可以此为跳板,顺利攻入美浓全境!” “哈,这个简单!筑城之事就交给在下吧!保证半年内就可筑好!”胜家一跃而起。 “哼,半年,足够让美浓那帮家伙把你连人带城一起给生吞了。”面对信长的冷笑,胜家哑口无言,涨红着脸坐回到座位。 “交给在下吧,保证三个月完成任务!”丹羽长秀请命道。 “不行,不行,三个月还是太长了,美浓军一定会有所察觉,迅速赶来破坏的。”可成摇了摇头。 “就交给小的吧!保证一夜筑好!”一语落地,众人大惊,纷纷望去,只见人海之中,一处毫不起眼的位置,秀吉毅然起身。 “你这猴子,现在还拿我们寻开心,是不是不想活了!”胜家怒吼道。 “竟敢口出狂言,真是不知天高地厚!”长秀指着秀吉的鼻子开骂。 “秀吉大人,军中无戏言,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可成严肃地对秀吉说道。 秀吉仿佛没有听到周围的议论纷纷和冷嘲热讽,也没有看到前田利家投来担忧的眼神和池田恒兴等人的轻蔑之色,径直走到信长面前跪下。 “猴子,你没说错吧?”信长郑重其事地问道。 “是,小的没有说错,一夜筑好!”秀吉十分肯定地回答。 “要是筑不好怎么办?这可是大事,不可儿戏!”信长加重了语气。 “要是一夜之后不能筑成,小的的性命,小的的母亲c弟弟c姐妹,全家人,不,还有宁宁全家,整个浅野家,愿用脑袋来为主人祭旗!”座下一片哗然,浅野长胜又气又惊,差点晕了过去,利家也焦虑地拉了拉秀吉的衣角。 信长盯了秀吉一会,只见他表情坚定,眼睛发红,嘴角紧翘,有若心中堆积了万千的愤慨。 “好!猴子!就交给你了!要是一夜之后没法完成,军法处置!”信长狠狠敲了敲秀吉的脑门。 “谢主人!”秀吉眉开眼笑,磕了个响头,就跑出去准备了。 “可成,你的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得病了?”目送秀吉离去的信长突然蹦出这么一句。 “主公何出此言?在下好得很啊!”森可成一脸诧异。 “你是病了!病得很重!”信长突然冲着长可大喊。 “啊!”可成的脸色忽的一变,双眼泛白,倒在地上,口里不停吐着白沫。“可成大人!”四周立即乱作一团。 信长走出嘈杂的议事大厅,一直在门外的浓姬立即迎了上去。 信长看了浓姬一眼道:“阿浓,你也应该病了。” “呵呵,大人直接宣称臣妾已不在人世了,岂不更好?”浓姬笑道。 “可成大人,这出戏演得可真好啊。”将可成扶出营外的长秀赞赏道。 可成立即睁开双眼,一把抹去嘴角的泡沫,冲长秀尴尬地笑了笑。 “我有一事不解,还望可成大人不吝赐教。”长秀向可成作了一个揖。 “哪里哪里,长秀大人请讲。” “主公让可成大人病倒,就是要迷惑斋藤家,让他们以为我们已没有熟知美浓内情的人吗?恕我直言,这计策的效果可以说是微乎其微。” 可成摇了摇头:“不是这样的,长秀大人,您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哦?愿闻其详。” “我以一个美浓过来人来讲,在美浓,斋藤道三公可谓威望极高,不少武士至今仍对道三公怀念有加,而我们的归蝶小姐现在成为了他们唯一的寄托。主公身为道三公的女婿,归蝶小姐的丈夫,攻打美浓时,必定会有为数不少的武士临阵倒戈。” “这可是件大好事啊!” “那事成之后呢?” “啊?” “美浓邻近京都,将来必定是主公成就大业的根基之地。人心不一必然根基不牢,后院起火,轻者功亏一篑,重者身首异处,还是小心谨慎为好。主公是想以道三公的女婿的身份名正言顺地接管美浓大权,又要快速让美浓人心服口服,彻底打上织田家的印记,而不是还记得归蝶小姐这个道三公的遗脉。实不相瞒,在下便是这次行动的一支奇兵。” “哎呀!主公真是深谋远虑!”长秀一下子恍然大悟。 筑城所需的军资很快就发配到了木下秀吉的手中,在清州准备两日之后,他便向信长辞行,带上两百名足轻武士,天没亮就赶赴墨俣。在那里,好友蜂须贺正胜带着一大帮民夫早已恭候多时。 蜂须贺家世代在美浓墨俣经营木曾川漕运,收益良多,为当地的富豪之首。秀吉小时侯流浪到墨俣时,曾在蜂须贺家做过短工,专门服侍刚行元服礼的少爷正胜。秀吉的机灵很得这位少爷的喜爱,两人很快就打成了一片,并相互以小名相称呼。 虽然出身于商人世家,但正胜连算盘都不愿碰一下,却对火枪和名刀爱不释手,并发誓要成为一名武士。后来,当秀吉离开美浓前往骏府时,正胜给了他许多盘缠,还特意叮嘱道:“如果你藤吉郎有朝一日成了武士,可别忘还有我这样一个朋友啊!” “小六!”“藤吉郎!”两个阔别已久的好友一见面就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 “这里一共有多少人啊?”秀吉看了看四周。 “我的家丁,还有附近的农民,刚好一百人!一收到你的信我就开始召集了!” “太感谢了,小六!我一定会向主人极力推荐你的!” “看你说的,这点忙算什么!为了利益才帮朋友,可不是我蜂须贺正胜作风!” 正胜狠狠地拍了拍胸脯。 “好,材料也到了。”秀吉向木曾川望去,只见远方有许多粗壮的圆木顺流而下,向他们飘来。在当初接浅井长政走小路到清州时,秀吉就发现尾张木曾川的上游一带有一大片森林,那的树木枝干异常粗大,拿刀去劈,刃上都会留下缺口。由于人迹罕至,所以这些并不亚于石料的上等木材一直没有被砍伐。 在蜂须贺家做过短工的秀吉深知,现在正是木曾川水流最湍急的时候,河水深不见底且没有乱石挡道,对于漕运来说正是大好时机。为此秀吉专门让正胜停止了木曾川上的一切工作,并要弟弟木下秀长花重金买通当地的豪强前野长康,让他派人在上游砍伐树木,把木材直接投到急促的河流里,这样既解决了筑城的材料问题,又节省了运输时间。不到一个时辰,众人就把所需的木材统统拉上了岸,开工筑城。 忍者很快就把墨俣筑城的消息带到了稻叶山城。“这么说,织田信长就要打到这来了?这可如何是好!”斋藤龙兴急忙向家臣们投出无助的眼神,他可不像父亲义龙那样敢作敢为,就连说话都颤抖得厉害,令听者都不由得惊慌失措。 “主公不必担心!”稻叶又右卫门赶紧说道,“织田信长的筑城不会成功,他定不可能深入美浓腹地。” “哦,真的不会打到稻叶山城吗?”龙兴担心地问道。 “主公请放心,只要在下领精兵一千赶往墨俣,在城未筑好前将其摧毁即可。没了这进攻的前沿阵地,织田信长就算到了美浓也不会有所作为。况且据可靠消息称,森可成病重,尾张已无了解美浓之人可用,织田信长断不敢轻举妄动。” “好,好,你快去把他给我毁了!快去!”龙兴仍心有余悸。 “在下领命。” 又右卫门带着一千兵马很快就出了城,但一路上就如同外出郊游,边走边逛,一点也不着急。 “大人,要不要加快行军速度?”属下的武士不安地问道。 “没关系,不急不急,这城至少要三个月才能筑好,待一个月后我们便达到,打他个措手不及。反正我们也想在那筑城,就让织田信长先替我们建一个门面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1章 墨俣一夜 锯木声c敲打声c吆喝声,噼里啪啦作响,好不热闹,秀吉的脸上却一直愁眉紧锁。快到正午了,来来往往的众人却连一扇城门都没有拉起。 秀吉在指挥忙活之余,不断在民夫间穿梭,他发现许多人都在干干停停,有边打门柱边说笑的,有推着木头没几步就坐到上面去歇脚的,还有没使几下斧子就倒在地上吐起云雾的。这些人虽然被正胜一训斥,就立马开工,但没过多久,又变回了老样子。 以这样的速度,别说一夜,就是一百夜也未必能把城筑好。看着这帮人,秀吉心里十分窝火,却又无可奈何,只能瞪眼睛干着急。这时,弟弟秀长已结完清州赊下的账,赶到了墨俣。 “哥,给。” 秀长将两大口袋的铜钱交给了秀吉。 织田信长给了六大口袋的铜钱让木下秀吉去筑城,秀吉给了秀长两大口袋去准备锯子c锄头c推车等工具,秀长却只用了一大口袋就把事情办妥了。 望着这一大口袋的铜钱,秀吉突然眼珠一转。 “小六,过来。”秀吉招呼道。 “怎么了?”忙得燋头烂额的正胜跑了过来。 “你去替我弄一桌酒席,我要宴请这里所有人。”秀吉从口袋里掏出一大把钱交给正胜。 “什么!他们都干成这样了还”正胜有些愤愤不平。 “听我的,快去!”同时,秀吉还转过头对秀长吩咐道:“你和正胜同去,记着,酒菜一定要最好的!” 酒席很快就备好了,工地上摆满了香喷喷的饭菜,盛着美酒的大缸堆成了一座小山。看到这些,民夫们的口水都流了一地,恨不得扎进去一顿暴饮暴食。 秀吉让正胜招呼民夫们入座,自己端着一碗酒站到撇在半路的木材堆上。 “乡亲们!”秀吉对着狼吞虎咽的众人喊道:“大伙干活辛苦了,我木下秀吉在此敬各位一杯!” “好,好,干,干。”民夫们漫不经心地拿起碗,就着酒,把卡在喉头的饭菜咽了下去。 “能得到大伙们的帮助,我秀吉很是感激!但是啊,照现在这样下去,一夜之内是无法把城筑好的。” “什么?你还想一夜就完工?”“这人是不是脑子烧得厉害!居然说起胡话来!”“我明白了,他要么是个傻子,要么是个疯子!” 听到民夫们的奚落c嘲讽,正胜涨红了脸,秀长把头垂在胸口,秀吉却不以为然,心平气和地继续说道:“不错,是一夜筑好!我和我家主人说好了,要是一夜之间不能把城筑好,就把我们全家的脑袋拿去当蹴鞠踢。我秀吉可是还想多活几年呢,还望各位乡亲多多帮忙啊!” 冷笑声响成一片,四周都是莫不关己的眼神,“你被砍头关我们鸟事啊!”终于有人道出了大伙的心声。正胜再也不能控制自己了,抽出长刀就要向那人砍去,秀吉忙叫秀长把他架住。 “看来我秀吉一家就只有死路一条了。但是乡亲们来这帮我干活,就是和我有缘,我秀吉可不能亏待了大伙!”秀吉把还剩余的两大口袋多一点的铜钱全部扔到众人面前。 “正胜c秀长,替我把它分给大伙吧,一定保证每人都分到!” “什么!”正胜和秀长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还愣在那干什么!没听懂吗?赶紧把它给我分了!”秀吉嚷道。 “这个,木下大人”民夫们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的钱,但面对眼前的这一切,却又踟躇不前,搔起头来,面露惭色。 “罢了罢了,大伙拿完钱就回家去吧。本来在一夜之间筑好城就可以让大家都成为武士的” “什么,成为武士!”正胜不禁大喊起来。 “成为武士!是说我们不再是耕地的低下农民,而成为受人尊敬的武士吗?” “这是真的吗?这是真的吗?” “木下大人,木下大人,一定有凭证吧,一定有吧!” “当然有,大伙看!”面对一双双无比渴望的眼睛,秀吉从胸口抽出一卷纸,当着众人的面展开。 “大伙看啊,这就是我家主人亲手写的嘉奖令!只要大伙在一夜间筑好城,就可以和秀吉我一样,成为伺奉织田家的下级武士了!” 正胜面如白纸,秀长吓得就要晕过去了,这哪是什么嘉奖令,分明是要秀吉在墨俣筑城的命令! “没错,那是织田家的木瓜纹,我认得!不会有错的,这是真的!”一个民夫指着纸上的红印高喊道,工地上爆发了一阵惊天的欢呼。 “木下大人对我们有情有义,我们就这样离他而去还算什么东西!”“我们一定按时完工,来报答木下大人!”民夫们一领完钱,就操起锤子c锯子开始热火朝天地干了起来,没一个人有停下来歇息一会的意思。 筑好城就可以成为武士的消息不知怎么,一下子就传遍了整个墨俣,越来越多健壮的农夫拥入工地,一下子就汇集了两百多号人。有些农夫们为了抢一点活干,甚至大打出手。 黎明时分,随织田信长赶赴墨俣的诸人都被眼前所见惊得瞠目结舌:原本应该平坦的荒原上,在一夜之间就耸立起一座雄伟的城池。高大的围墙,严实的大门,耸立的箭塔,还有那牢不可破的城楼,看上去容纳一两万军队也不在话下,甚至还建好了一排排马厩,摆好了一道道栅栏。 “这不可能啊!”“那猴子不会是什么巫师吧?”“不,不,秀吉大人一定是得到了神明的帮助!”“这是上天在保佑我们织田家啊!” “不过是一座木头城而已,能挡得了美浓军的进攻吗?”丹羽长秀不屑地哼了声。 信长一言不发,嗖的一下就从柴田胜家的腰间抽下一把板斧,缰绳一甩,向城楼驰去,振臂一挥,朝廊间的柱子狠劈而下。 “不错,猴子!”信长看了看利斧上的缺口,又摸了摸毫发无损的柱子,“你还真不怕我把你给砍了。” “主人!”秀吉带着正胜c秀长及两百多名民夫跪在了信长面前,“能在一夜之间筑好城,全靠这些民夫。他们有效忠织田家的愿望,请让他们成为下级武士吧!” “什么?你这猴子,真是没大没小,织田武士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当的吗?织田家已经窘困到要让农民充当武士了吗?这不是要让全天下耻笑吗?”长秀破口大骂道。 “混蛋!我们这些人,哪个不是祖祖辈辈都为织田家流血,哪个不是在战场冒着必死之心过来的,你以为武士是什么!是什么人都当得上的吗?”胜家怒不可遏,抽出腰间剩下的那把斧头就要向秀吉劈去,被前田利家和佐久间信盛死死地拦腰抱住。 秀长已被吓得面色如蜡,汗如瀑布般疯狂落下,正胜和两百多名民夫也不知所措。“他们已立下天大的功劳,请主人一定要让他们成为足轻武士!”秀吉依然跪在地上,眼神坚定地望着信长。 “猴子。”信长驾着马缓缓地走到秀吉跟前,“不错嘛,你这只猴子拥有丹羽长秀的智慧和柴田胜家的勇气。” “他凭什么”信长那尖锐的眼光把长秀和胜家脱口而出的话给堵了回去。 “小的谢主公夸奖,请主公让这些民夫” “我可没那么多闲钱养他们!” “主人,小的求” “要养你自己养去!听好,我现在需要粮食,你现在开始就给我弄!弄的好我自会赏赐你,够你喂饱这一大帮子了!” “啊?”秀吉一愣,摸不着头脑,秀长一拍脑门,忙拽着正胜跪下道:“我等愿成为伺奉木下大人的武士,永世效忠织田家,坚决完成筹备军粮的任务!”听秀长这么一说,正胜及两百多民夫赶紧向还没回过神来的秀吉跪下,“拜见木下大人!”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唉!”胜家再也看不下去,将斧头扔在地上,扭头就走。 长秀骑着马追上了离去的信长,“主公,让一个奴才当上下级武士也就罢了,现在又让他领起兵来,这就跟我们这些家臣差不多了,不太合适吧。” “你能在一夜间就筑好城吗?” “这”长秀一时无言以对。 “不能就给我闭嘴!”信长猛挥了下鞭子,撇下马步渐慢的长秀,独自朝前方的田野奔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2章 墨俣一夜(二) “宁宁!宁宁!”负责回清州运送军粮的木下秀吉一进家门口,就抱起跪在地上出迎的妻子又蹦又跳。 “大人?大人?”宁宁一脸疑惑。 “宁宁啊宁宁,我太高兴了!”秀吉双手紧搂着宁宁,在妻子洁白的脸上亲来亲去。 “大人,你弄痛妾身了。”宁宁嘟着小嘴道。 “哦,宁宁,你知道吗, 墨俣的一夜城筑好了!” “是嘛!真是可喜可贺啊!我就知道大人有办法!”宁宁脸上绽放出灿烂笑容。 “还不止呢,主人已把我提拔为和利家一样的家臣了,还让一大群人来伺奉我!” “哦,是嘛,大人”宁宁的笑开始慢慢凝固。 “宁宁,你知道吗?我在骏府时经常被今川义元的家臣骑着马撞得个四脚朝天,从那时起,我做梦都想成为那样身份尊贵的人。如今,果然梦想成真了!” “大人”宁宁小声喊道。 “当然,这要万分感谢主人,我一定更加努力的为主人效劳,报答他的大恩大德!” “大人”宁宁仍在小声喊着自己的丈夫。 “对了,主人还称赞我有丹羽长秀的智慧和柴田胜家的勇气呢!” “大人!”宁宁大叫一声,把手舞足蹈秀吉吓了一跳,慌忙将她放下。宁宁的笑容已不复存在,她十分严肃地盯着自己的丈夫。 “怎么了,宁宁,突然摆出这副模样?”秀吉不解道。 “大人,如果您与丹羽长秀大人同时领兵去攻打敌人,那么谁打下的城池多呢?” “当然是丹羽长秀大人。” “那让如果您和柴田胜家大人一对一厮杀,谁会取得胜利呢?” “我怎能敌得过柴田胜家大人。” “大人既比不过丹羽长秀大人,又敌不了柴田胜家大人,那岂不是不配拥有,不,甚至可以说辱没了主公对您的赞赏吗?那又怎么不会惹到二位大人呢?” “啊!”秀吉一下子回想起听到信长夸奖时,丹羽长秀的异常怨恨和柴田胜家的暴怒无比,不禁后退了几步。 宁宁继续说道:“以大人这种出身和能力被提拔为家臣,丹羽长秀大人和柴田胜家大人这两位重臣必定愤怒自不必说,其他家臣也会对大人不满,而织田家的其他下级武士也会对大人产生妒忌与不服。可以说,大人是把整个织田家都得罪了,成为大伙攻击的矛头!” “这是真的吗?这可如何是好啊!”秀吉吓得面无血色,全身发抖,趴在了地上,不停地挠头。 “大人。”看到惊慌失措的秀吉,软下心来的宁宁扶起丈夫,温柔地把他的头按在胸口,让他平静下来,“其实主公已经为大人指出一条明路了。” “主主人吗?是是什么?快说啊!”秀吉着急万分。 “大人既不如丹羽长秀大人又不如柴田胜家大人,主公却用两位大人的所长来赞誉您,是想要您向丹羽长秀大人和柴田胜家大人表示敬意,以更加卑微的态度向他们请教来弥补自身的不足,今后像他们一样成为织田家的顶梁重臣。”宁宁开导起丈夫来。 “原来是这样。” 秀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大人,您以后就是织田家的家臣了,但切不可像今日这样忘乎所以,一定要比以前更加谦卑地对待其他的织田家臣,虚心向他们求教;还要在关爱自己的下属同时,一如既往的友爱自己以前的下级武士同僚,万万不可向他们摆架子!这样才不至于招来太多的怨言,还可以成为年轻足轻武士所憧憬的对象。大人,您现在已经是家臣了,要更加不断提高自己的能力,更好的为主公效劳,这才配的上织田家臣的称号啊!”秀吉靠在妻子的怀里,默默听着,一言不发,不断点头称是。 从尾张赶来的各支部队陆陆续续开进墨俣城,丹羽长秀从一队队整装待发的武士旁走过,径直走进了柴田胜家的大帐。 “是长秀啊,快过来。”正在打磨双斧的胜家一面招呼着长秀来自己身旁坐下,一面命人赶紧拿出酒来。柴田和丹羽都是历代伺奉织田氏的家臣,两家可以说是世交了,况且胜家对这位与自己齐名的年仅武士也颇有好感。 长秀接过递来的酒壶,为胜家斟上满满一杯,两人便对饮起来。 “长秀啊,主公现在老是提拔一些无名之辈,像佐久间这样的下级武士,佐佐这样的忍者,甚至连猴子那奴才也捡了个大便宜,他们都成了和你我一样的家臣了,这叫我的脸往哪搁啊!” “胜家大人,您看似有所怨言啊。”长秀为胜家斟满,胜家拿起一饮而尽。 “怨言说不上,就是心里憋得慌。”胜家深深地叹了口气。 长秀笑着问道:“胜家大人,您认为主公是个怎样的人呢?” “那还用问,主公气宇非凡,是世间难得的英主!”胜家脱口而出。 长秀又问道:“那么佐久间c佐佐和猴子只是无能的平庸之辈吗?” 胜家想了想,道:“那倒也不是” “既然主公是英明的,佐久间c佐佐和猴子又都屡立战功,那么提拔他们是理所当然的,胜家大人又何苦憋得慌呢?”长秀又笑了笑,拍了拍胜家的肩膀。 “这我都明白,只是,功劳都让他们抢了,好位子都让他们占了,长久下去,我们,还有我们的后人,还怎么在织田家立足!”胜家摇摇头,再次深叹了一口气。 “胜家大人,您觉得佐久间c佐佐和猴子这些人比我们强吗?”长秀再次向胜家发问。 “那不可能!” “那为什么他们总能抢得头功呢?” “是因为他们的机会和运气好罢了。” “那我们为什么就把握不住这样的机会和运气呢?” “这”胜家愣住了。 “胜家大人,其实我们大意了。”长秀也叹了一口气。 “此话怎讲?” “我们仗着自己是历代伺奉织田家的武士,总以为主公万事都只能依托我们。可事实并非如此,我们的这种惰性正好给了那帮无名之辈以可乘之机。他们在主公面前不断展示自己,获得了主公的信任,这才得以建功受赏。胜家大人,我们应当更加主动地为主公出谋划策,竭智尽忠,奋勇杀敌,千万不要落在佐久间c佐佐和猴子这些人后面了!”长秀又为胜家斟满一杯 “说得好!一席话让我茅舍顿开!我应该更加努力为织田家效劳才是,不能让柴田家到我胜家这就默默无闻了!”胜家和长秀碰了碰杯,将酒一饮而尽。 当天夜里,柴田胜家就向信长请命担任突袭先锋,按照森可成原来制定好的计划,向墨俣城的东面进军。 胜家率领部队马不停蹄,每夺下一座城池后,在才看见己方后续部队的影子时,就全数撤离,奔向下一个目标。当一夜城的消息刚传到斋藤龙兴的耳朵里,包括战略要地小牧山在内的多座城池沦陷的消息也接踵而至。 太阳刚吐出第一缕光,丹羽长秀就领兵继续东进,包围鹈沼城,切断了猿啄城的水源,并同时展开强攻,两城城主被迫开门投降。在鹈沼c猿啄两城北面十公里的加治田城之主金森长近通过长秀向信长归降。信长对金森长近归降十分高兴,赠送了他大量的兵粮和黄金。紧接着,长秀将松明投入堂洞城,利用火攻烧毁了四周的箭塔,攻入主城。战斗由正午一直打到黄昏,最终守将岸勘解由左卫门战死,长秀顺利夺得堂洞城。 织田信长凭借着柴田胜家和丹羽长秀的出色表现,不到一个月就将整个地势复杂的东美浓收入囊中,这把斋藤龙兴吓得大白天都紧紧缩在被褥里。 为了进一步向北扩展,信长遂将本阵由墨俣迁往东北面的小牧山上,与稻叶又右卫门率领的两万精锐美浓军,隔着木曾川对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0章 攻略美浓 小牧山上的本阵刚刚拉起,信长就下山到木曾川旁策马疾驰,身边只有前田利家和池田恒兴紧紧跟随。 “真热!”飞奔的信长汗流浃背,把头盔摔掉之后,又将战甲给抛了出去。 利家和恒兴正忙着捡起丢在路旁的全副武装,却发现信长停止了折腾,正望着天空出神。天上的云彩一朵接着一朵,如同万马脱缰,肆意狂奔,而且越奔越多,将整个天空都归为白色。 “走,回去。”信长鞭子一抽,调转马头,带着利家和恒兴也如云朵般开始了狂奔。 过了不久,织田武士开始一队接一队地来到木曾川边扎起木筏,刚扎好就直接乘上去,驶向对岸的敌营。 “是谁下令渡河的!是谁!”蜂须贺正胜怒气冲冲地闯进织田军大营。 “你是何人!竟敢如此大胆,擅自闯入营房重地!”池田恒兴抽出佩刀怒斥道。 “这是侍奉小的的下级武士蜂须贺正胜,他是个不懂规矩的粗人,还请诸位大人海涵啊!”羽柴秀吉立即跑上前去挡住正胜。 “我说嘛,原来是猴子的人啊。” 柴田胜家和丹羽长秀对望一下,冷笑起来。 “主公,你在干什么!”正胜一把推开秀吉,“再这样下去就会全军覆灭啊!” “你说会全军覆灭?”一直俯看地图的信长抬起头来。 “对!这个笨主意是谁出的!是不是闲这里人太多,粮食不够吃了?这明摆着就是跑过去送死啊!想出这个蠢法子的人真该被砍头!”正胜若无旁人地口若悬河。 “混蛋!”信长把佩刀重重砸到桌上,剧烈地响声让家臣们的脸都白了,秀吉吓得赶紧跪下,就连正胜也不由得抖了抖身子。 “你说!乘着暴雨涨水,水流湍急的便利,快速冲到对岸打他个措手不及有什么错,说!说不出就把你给砍了!”信长拔出佩刀指向正胜。 “是啊,这对于我军来说可是大好的战机!”长秀附和道。 “关键是这暴风雨”正胜小声嘀咕道。 “你以为我们织田军武士都是软蛋吗?这点风雨算什么!我们绝对可以渡到对岸!” 胜家喊道。 “我,我”重臣们你一言我一语地指责正胜,弄得他满头是汗,嘴里吱吱唔唔,半天也蹦不出一个字。 “闭嘴!让他说!”信长大吼一声,全场立刻一片死寂。 “暴雨是会涨水,水流会变得湍急,没错咳咳,”正胜清了清嗓子,“但是这个时节的木曾川比较奇怪,在暴雨涨水后一个半时辰以内,水位会突然下降,到两个时辰后才会再次涨起。” 这时,天空乌云密布,狂风肆起,黑压压的一片,让众人几乎都要看不见正胜了。 “如果选择此时渡河,船只必然会因水位突降而减慢航行速度,缓缓飘至对岸何野岛一带。熟悉地势的美浓军必然会在何野岛驻防,飘过去的那些船不就成活靶子了吗?到时水位又会上涨,那些想回头的船就会被狂潮巨浪吞噬,想出这个伎俩的笨蛋难道不该杀吗?”正胜的口气重了起来。 哗啦啦!大雨骤然落下,重重地击打着每一个人,秀吉不安地抬起头,寻找着信长那张模糊不清的脸。 “你说的是真的吗!”信长吼道。 “在下祖祖辈辈在木曾川经营漕运,对木曾川的水性了如指掌,绝对不会有错!”正胜肯定道。 “小的可以为蜂须贺正胜作证!主公,小的从小结识正胜,他是正直之人,绝不会说谎!小的愿意再次拿全家性命做担保,请主公相信正胜吧!”秀吉磕了个响头。 “混蛋,仅凭一己之言怎能否定这条好计!”恒兴骂道。 “什么好计!该把出此计的人砍头!” 正胜依然不甘示弱。 “主公,这计也未必不行,别听此人胡吹!” “这样只会全军覆灭!” 信长的沉着脸,就如头上的天空般乌云密布,嘴角跳个不停,额头上爆出了一条条青筋。“停止渡河!立即传令全军!”他一脚将身前的桌子踢成两半。 果真如正胜所言,木曾川的水位在上涨后不久就开始下降,那些已经渡河的织田武士都飘至何野岛附近,被一阵接一阵的火枪声夺走了性命。急忙回撤的木筏正赶上水位暴涨,被巨浪无情地吞噬,少数武士被浪打到何野岛上,迎接他们的是一支支锋利的枪头。 何野岛一役,织田军已渡河的两千武士没有一个人回来。稻叶又右卫门快马加鞭,将捷报送往稻叶山城斋藤龙兴处,说取得大捷,斩首两万人。龙兴立即从被褥里蹦出来,还请来艺人表演辕乐 ,稻叶山城足足灯火通明了三日三夜。另一方面,信长得到消息,武田信玄已向上杉景虎派遣了和谈的使者。 随着何野岛失利,小牧山大营里一下子变得冷清许多,织田信长拿着军配扇来回把玩,丹羽长秀和池田恒兴相对而坐,显得空荡荡的。 “怎么,织田信清还没带着他的人来?”信长将军配抛起又接下。 “是,从何野岛一战之后,本来约好前来的信清大人便开始称病,一直在按兵不动。”长秀回答道。 “信清那家伙,看到何野岛的惨样就闭门不出,看来是病得不轻啊。长秀,你代我去好好看看他,立即出发!” “是!”长秀作了一个揖道:“主公,按辈分来说,信清大人是您的堂兄吧?” “他所在的犬山城刚好在木曾川南边尾张c美浓的交界处,要是那里出了什么问题,后果你是知道的。想当初统一尾张时,要不是他的家臣中岛丰后与和田新介苦劝,他也不会乖乖的打开城门。” “在下明白了。”长秀立即起身出发。 “慢!” “主公还有何吩咐?” “带上你的人。” “大可不必,在下一人足矣。人多了,吓坏久卧在床的信清大人,那属下真的担当不起。” “也好,犬山的牡丹应该开了,记得给我摘一朵回来,别忘了写信问候一下清州的林老头子和原田直政!” “在下一定完成任务!”长秀拜了一拜,便转身离去。 “稻叶又右卫门还和织田信清一样病在那里?”信长转向一直呆坐在旁的恒兴。 “啊哦,是,回主公,我已派人在岸边叫骂好几天了,可稻叶又右卫门依旧闭门不出,丝毫没有出兵的迹象。” “哈哈!”信长诡异地走到恒兴面前,一把拽住盔甲的领口,有如抓小鸡般将他从凳上拧起。 “主主公”恒兴吓得面无血色,浑身没了力气,瘫了下去。 “去,你去给我到河边骂,稻叶又右卫门只要一日不出营,你就别给我回来!”信长一甩,将恒兴扔出大帐之外。 “是,是!主公,在下这就下山!哎哟!”恒兴慌忙爬起来,摸了摸屁股,一瘸一拐地快步跑开了。 “稻叶又右卫门!你这没种的缩头乌龟!不愧是斋藤义龙那狗娘养的!就知道缩在壳里不出来!你就这么缩吧,缩到我们活捉了斋藤龙兴小狗腿子后再把你们一块炖了!你这乌龟,还算是无所畏惧的武士吗?” 恒兴声嘶力竭地谩骂被木曾川对岸大营里的稻叶又右卫门听得一清二楚。 “哦,连织田信长的亲信爱将都亲自上阵了,看来我的魅力还不小啊!”又右卫门笑着摸了摸下巴的美须。 “主公!我们冲出去吧,渡过河去把他们碾个粉碎!”“是啊,主公,任他们这样侮辱义龙公和您,是我们的奇耻大辱!” 又右卫门手一挥,止住众人。他不慌不忙地从盔甲里掏出一个精致望远镜,朝远方的敌营窥视。视线穿过不停叫嚷的恒兴,清清楚楚地看到了木瓜纹旗下的织田信长,以及小牧山上架起的一排排大筒。又右卫门移了移视线,在小牧山两旁茂密的丛林中,隐隐约约地看见了印有柴田c前田家纹的旗帜。 织田信长真把我当成酒囊饭袋了!又右卫门不禁哈哈大笑,“这红毛鬼带来的玩意就是好使!”望远镜被其拿在手中来回把玩。 刚抵达犬山城的丹羽长秀,并未去拜见织田信清,而是先拜访了以忠厚闻名的信清家臣中岛丰后与和田新介。 “丹羽大人,突临敝地,莫非美浓方面出了什么大事,需要我等协助?”中岛丰后开口便急切问道。 “是啊,丹羽大人,虽然主公现在贵体欠安无法出征,但有用得着我们的地方,我等定义不容辞赶赴美浓!”和田新介也一同应和。 看来是太高估织田信清了,真是天助我也!长秀暗自冷笑,绷紧的脸松弛下来,开始现出微笑。 “二位多虑了,是这样的,犬山城为连接尾张与美浓的要道。主公担心要是被斋藤龙兴或武田信玄偷袭了,岂不是断了后路?故派我来察看诸位是否做好了迎敌准备。”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丹羽大人请放心,虽然主公长期闭门不出,可我等却日日习武,一丝都不敢松懈!” “是吗?那可否让我检阅一番?”长秀磨了磨下巴那稀稀落落的胡渣。 “这是当然!丹羽大人,请稍等片刻!” 按长秀的意思,检阅特意安排在织田信清居所前进行。一排排武士各个精神抖擞,整装待发。“效忠织田信长!效忠织田家!”在看台中央的长秀刻意振臂高呼。 “效忠织田信长!效忠织田家!”中岛丰后c和田新介及在场的所有武士毫不犹豫地举起武器随着长秀高喊,一时间天崩地裂。 “啊!”这一浪高过一浪的叫喊,惊得屋里面的织田信清也跟着左右的家具一道颤动不已。 “效忠织田信长!效忠织田家!”信清双臂抖得更厉害了,手中的茶杯终于按捺不住,与地面来了个狠狠的拥抱,粉身碎骨。 “效忠织田信长!效忠织田家!”信清趴在了地上,拼命捂着耳朵,有如孩子般来回打滚。 “效忠织田信长!效忠织田家!”信清突然起身,慌慌张张地从怀里抖出一封印有斋藤家纹的书信,狠狠地将其撕了又撕,最后把碎片全部投入灯火之中,还仔细地来回巡视,生怕有什么漏网之徒。 “效忠织田信长!效忠织田家!”阅兵一结束,织田信清便带着几个亲信,乘着夜色逃亡到甲斐去了。 得知织田信清逃走后,稻叶又右卫门气得捶胸顿足,连骂了好几声废物。 “主公,木下大人来访。”才回到小牧山没几天,正在兵法中畅游的丹羽长秀被闯入通报的武士拉上了岸。 “怎么又是他,都第几回了,真烦人!老规矩,就说我忙得脱不开身。” “主公” “怎么又回来了!”长秀还没来得及拿起书本,通报的武士又跪在了他的面前。 “木下大人说自己就要离开小牧山了,走之前特意来向大人请教,望您指点指点。” “什么,他也要走了?” “是,木下大人连头盔都戴着了,他的部队也都穿上编织好的草鞋,收整完刀枪,准备出发了,看起来好像要长途行军。” “哦。”长秀磨了磨下巴的须根,点了点头,“那就让他进来吧。” “哎呀,秀吉大人,真是稀客啊,快请快请!怎么样,兵带得还顺利吧?在小牧山住的还习惯吧?”秀吉刚踏入营地,长秀就迎过来问寒问暖,让他受宠若惊得不知所措,就连凳子都没坐稳,差点摔个四脚朝天。看着笨手笨脚的秀吉,长秀不禁捂着肚子,忍住发笑。 “多谢长秀大人关心,小的前来是想” “秀吉大人要出征了吧?和森可成大人一道。” “长秀大人真是料事如神!”秀吉禁不住从板凳上跳起,“小的还从未领兵打过仗,您可是织田家攻城拔寨的第一智囊,请教教小的,如何做才能协助好可成大人,才能不辜负主公的重托呢?”说罢便跪在了地上。 “秀吉大人,你知道此次行军目的吗?” “这个不知道” “秀吉大人,没什么好顾忌的。” “那小的就斗胆猜测,既然连本不在出征名单中的可成大人都要出场了,那么就是要偷袭美浓的某处要地。” “偷袭稻叶山城!” “什么!”秀吉张大了嘴巴,他虽有想过这种可能,但总觉得既不太现实又不十分可靠,但居然从长秀这得到了验证。 “小的和可成大人的人马总共还不足三千人,去偷袭稻叶山城,岂不是”秀吉的脸色变得难堪起来。 “秀吉大人莫非有所胆怯?” “不是这样的!为了主公,小的秀吉就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秀吉赶紧解释道。 “秀吉大人。”长秀拍了拍秀吉的肩膀,“不用那么烦恼,眼下对秀吉大人来说可是个难得的机会,有一件奇功就摆在眼前,这可是只有秀吉大人才能办得到的。” “真的吗?”秀吉紧锁的眉头一下子舒展开来,兴奋地拉着长秀道:“还请长秀大人快教教小的!” “你们这一路上将会途经八藩城c大垣城和岩村城。这三座城虽地处偏远,但它们的城主稻叶良通c氏家直元和安藤守就可是斋藤道三公的老部下了,斋藤义龙对此三人也颇为忌惮,生前不断削减他们的势力,以防不测。如果能修书一封,由秀吉大人亲手转交予三人,他们定会来投。秀吉大人是新近才提拔的,虽以一夜城闻名美浓,但几乎没有人熟知你的长相,易于隐蔽行动。这三人要是来投,即便兵力不足也会掀起一阵波澜,那么偷袭稻叶山城不就有胜算了吗?如果稻叶山城打下来了,那么秀吉大人岂不是对主公,对织田家立了天大的奇功?” “啊!真是好计!好计啊!多谢长秀大人,真是感激不尽!”秀吉拍了拍满头癞子的脑瓜,欢天喜地,不停向长秀致谢。 “还有,切记!”长秀一把扶起秀吉,“此事要悄悄办,千万不能让可成大人知道。” “这是为何?”秀吉十分不解。 “可成大人一向小心谨慎过了头,断不会同意冒这个风险。再说了,这是摆在秀吉大人面前的一件奇功,如果让可成大人也参一腿的话哈哈哈。” “是啊!哈哈哈”秀吉也心照不宣地随长秀一同大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1-1章 尔虞我诈 木下秀吉按丹羽长秀所说,在行军途中瞒着森可成,还冒险让弟弟秀长模仿主公织田信长的笔迹写了封劝降稻叶良通c氏家直元和安藤守就三人的书信。在吩咐手下武士们紧跟着森可成的部队行动后,秀吉便带着蜂须贺正胜和木下秀长两人,乔装出行。一行人马不停蹄,已来到岩村城脚下,正在城外的一间小茶铺歇脚,商讨着如何面见城主安藤守就。 “快滚!你这个臭要饭的!别让我再看到你的脸!”一阵阵喧杂之声扰乱了众人的思绪。 “吵什么吵!”正胜拉开房门喝斥道。 透过缝隙,秀吉看到茶铺的掌柜和手下的几个伙计,正将一个衣衫褴褛的瘦小男子按在地上殴打。 “实在是得罪了,客官,打搅了你们,小的这就把他轰走。”掌柜慌忙向正胜赔笑。 “就让我再住上一晚,明天一定会把房钱交上。”倒在地上的瘦小男子争辩道。秀吉看清了他的模样,年纪轻轻,不过二十上下,面貌如少女般清秀,虽衣着凌乱,头发却梳得光亮整齐,一看就是读过书的人。 “闭嘴!再把你这活菩萨供着,我明日也要到街上讨饭去了!”掌柜说完,便又向瘦小男子的胸口踹了一脚。 那是张落寞无助的脸,嘴角还不断流出鲜血。突然间秀吉觉得那张脸是如此的似曾相识:刚到骏府的秀吉,在街边摆摊卖针为生,那天被一个骑马的武士给撞翻,“快滚!你这个臭要饭的!别让我再看见你!”武士也是这么说的,一样是躺在地上挨着踢打,一样是嘴角不断流出鲜血,一样是这张落寞无助的脸。 “给!”正胜将一袋钱抛给店主,“够得上他欠的吧!” “哦!”掌柜一脸诧异,紧接着就满脸灿烂,“哎呀,客官真是神佛下凡啊!做成如此善事,定会得到好报” “别废话!把他给我抬进来!以后不许再为难他了!” “吃吧,就算在下请客。”秀吉将桌上的丸子统统塞给了瘦小男子。挨得如此之近,他才发现男子的脸与其说清秀,还不如说惨白而没一点血色,瘦弱的身子只剩下皮包骨了,让人见了更生怜悯。 男子也不客气,用衣角拭了拭嘴边的血渍,就拿起丸子往口里送。虽看得出他已饥饿无比,可吃起东西来却并不狼吞虎咽,反而井井有条,颇有大家之风。 男子吃完丸子,向秀吉规规矩矩地做了一揖,“多谢木下秀吉大人!” 面前的三人顿时大惊失色,“你,你是怎么知道的!”正胜拔刀问道。 “你究竟是何人?”秀吉也紧握住腰间的佩刀。 “不要激动啊,木下大人。” 男子只是轻微地笑了笑,并没有任何胆怯之色,“我乃美浓人竹中重治。”重治特意将双臂扬起,将满是破洞的衣服和虚弱的身骨展露无疑。 “哥,他不像是美浓的忍者。”秀长对秀吉耳语道。 “主公,切不可掉以轻心啊!”正胜大嚷道。 秀吉示意秀长和正胜不要开口,自己问道:“你凭什么认为在下就是木下秀吉?” “哈哈,这太简单了!”重治面露得意之色,“您腰系佩刀坐在正中央,两旁有人相对而坐,说明您是有身份的武士。可您并非正襟危坐,而是舒展双脚,哈腰歪脖,且看上去随意使然,并非有心为之。方才您对我这样的落魄之人还自称‘在下’,可见是刚从低位提拔不久,还未适应自己高贵的身份。您的鞋摆放如列队出征的武士般整齐,而他们两人的鞋摆放却犹如夹道欢呼的百姓,可以见得您长期伺奉在大名身边。你们的口音是美浓南部和尾张交界的木曾川一带,而那里的美浓武士正忙着和织田家开战,哪有闲情来这偏远的岩村城喝茶,可想你们乃织田家的武士。在下断定您确是在美浓已流传甚广,凭一夜筑城而从家奴提拔为织田家臣的木下秀吉大人!” 重治的一番话让秀吉的下巴都快要掉了,秀长和正胜也都吃惊不已。 “实不相瞒。”秀吉向重治做了一揖,“在下正是木下秀吉,敢问先生是何方神圣?” “神圣?不敢当。我是美浓国不破郡菩提山城城主。”重治也做了一揖,向秀吉回礼。 听到重治的自我介绍后,正胜忍不住哼了一鼻子气,秀长用袖子遮住了嘴巴,秀吉也直瞪着重治。 重治大笑道:“哈哈,诸位不相信是吧,在下刚继承城主之位,就被家臣赶了出来。原因是我拿不起刀,拉不动弓,只好读些书。” “哦?先生也和我一样攻读孔孟之道?”秀长十分好奇。 “孔孟?对当今乱世毫无用处之书,读它干什么!”重治面露轻蔑之色。 “先生是和我家主公一样,读《孙子兵法》吧?”秀吉问道。 好个机灵之人!重治不禁暗暗为秀吉叫好,便问道:“我沦落到此地,是因城主安藤守就之女与我有婚约,故想投靠其门下,没想却吃了闭门羹。木下大人来此莫非是想劝降安藤守就?” “正如先生所言。”秀吉觉得在此人面前,也没必要遮遮掩掩了。 “哈哈哈哈,这恐怕不是织田信长的想法。” “先生此话怎讲!”秀吉惊呼起来。 “木下大人,奉劝您一句,现在千万不要去劝降安藤守就及稻叶良通c氏家直元。” “哦,这是为何?” 只听重治娓娓道来:“斋藤义龙是何等聪明之人!会不知道提防此三人?这岩村城和八藩城c大垣城早已被裁撤得加起来都不足五千人马,而且周围还有大量义龙亲兵隐于深山密林之中,时刻监视着城里的一言一行。木下大人如果前去,岂不是自投罗网?安藤守就没实力起兵,为保全自己定会把您交给斋藤龙兴。即使安藤守就一腔热血,随您起兵,恐怕在织田援军到来前,岩村城早已陷落了。所以说,您此行能取得的唯一成果,也就是让安藤守就c稻叶良通c氏家直元三人知道了织田家有意拉拢他们。但鉴于如今形势,三人早就和斋藤龙兴貌合神离,对织田家心照不宣了,您这样做也只不过是多此一举而已。” “啊”被秀吉手心盖住的榻榻米,已湿成一片。他还想到自己即便大难不死逃回小牧山,那么丹羽长秀极可能指责自己暴露偷袭稻叶山城的计划,无论结果如何,到时可难免要掉脑袋。宁宁的担忧到底是应验了,自己在织田家臣中居然是这副处境,秀吉脑海里一片茫然。 “可恶的丹羽长秀!竟敢陷害主公!”正胜将拳头重重砸在榻榻米上,秀长低下头沉默不语。 “别摆出那副的表情啊,木下大人,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重治拍了拍秀吉的肩膀。 “先生有何赐教!”秀长赶紧拉住重治。 “放心吧,一饭之恩,竹中重治定会相报。我有一条妙计,可助木下大人取得稻叶山城。” “什么!”秀吉顿时心中咯噔一下,愣在那里,因为自己始终没把此行目的就是和森可成来偷袭稻叶山城的消息,向竹中重治透露哪怕半点风声。 他再三思量后,决定暂不回去和森可成汇合,而是带着木下秀长和蜂须贺正胜,按照重治夺取稻叶山城的计策,开始行动。 在重治的引领下,众人来到了稻叶山城脚下的小村庄——茜部,和村长堀秀重见面。 “那么织田信长会给我什么好处?” 堀秀重横躺在榻榻米上打着哈欠,“要是打算再把我扔在茜部这样鸟不生蛋的地方,那几位就干脆随我到稻叶山城领赏吧。” “堀大人真会说笑,事成之后一城之主是肯定少不了的。”秀吉陪笑道。 “哦,是吗!”秀重忙起身端坐。 “空口无凭!”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孩拉开房门,大步走到秀吉面前。 “对,久太郎说的对!我凭什么相信你的话?”秀重又躺了下去。 面对突如其来的闯入者,秀吉不慌不忙道:“这位想必就是才智出众的令郎,神童堀久太郎公子,久仰久仰,幸会幸会!凭证嘛,小的,哦不,在下这还真没有。” “什么!竟敢戏弄我!”秀重脸色一变。 “别着急呀,堀大人。在下虽然没有凭证,但您可以派久太郎公子随在下到小牧山上,亲口找我家主公一问便知这绝非戏言了。”好你个猴子,竟然想用我来当人质!久太郎心里暗骂。 “好啊,我去的话,织田信长会怎么赏赐我呢?一定会把一千兵马的交我统率吧!” 久太郎也不甘示弱。 “不,你会成为我家主公的侍童。”秀吉笑道。 “什么!”久太郎气得怒发冲冠,“混蛋!竟敢如此小瞧我们久太郎,来人,把他给我轰出去!”秀重也愤怒不已。 “唉,别急啊。久太郎公子,我家主公的侍童可绝非等闲之辈,像前田利家大人和池田恒兴大人,现在不都是统率好几千人的大将吗?”秀吉忙赔笑道。 “哼!这么说我不得不去为织田信长端茶倒水了?” “不是那样的,久太郎公子!我家主公乃世间少有的英才,在他身边定能学到不少东西。还是说”秀吉把久太郎上下打量了一番,“久太郎公子只有统率一千兵马的才能,比不上前田利家大人和池田恒兴大人,怕侍奉不好主公,反而自取其辱?” “什么!”久太郎的脸燃起熊熊烈焰,抓着秀吉的领口就把他拎了起来。“我堀久太郎可是有经天纬地之才!统率区区几万人在何话下!要不是斋藤家那帮人有眼无珠,我早就成为天下名人了!至于窝在这鬼地方默默无闻吗!好啊,我这就到去小牧山去!我倒要看看织田信长有何三头六臂!”久太郎将秀吉狠狠摔了出去。 “久太郎,不要激动啊!要是得罪了织田信长,我们就得不偿失了。”秀重忙劝道。 “父亲!我这就出发!看那织田信长到底有何能耐!”久太郎抛下举足无措的秀重,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看来你是真打算去当侍童了!难道自称‘名人久太郎’的家伙就这点出息?”面对收拾行李的久太郎,表兄奥田三左卫门冷嘲热讽道。 “三左卫门。”久太郎盯着表兄,眼神十分认真,“敢不敢和我打个赌?” “好啊,赌什么?”一向不服输的三左卫门立马应战。 “赌将来!赌五年以后谁更有出息!输的那人要做胜利者的家臣,还要跟胜利者姓!” “有趣!我赌!” “一言为定!” “驷马难追!”两个小家伙重重地击了三下手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1-2章 尔虞我诈(二) 与此同时,森可成正继续执行着织田信长的计划,带领着两千来人逐渐逼近稻叶山城。已经能看到远方的片片灯火,耳朵旁甚至还隐隐传来欢快的歌舞声,阔别近十年的稻叶山城已近在眼前,物是人非,森可成不禁感慨万千。 嗖,嗖,嗖。还没等可成的一口气叹完,身旁的武士的脖颈就插上了箭羽,“啊!”的一声惨叫,倒地不起。 “不好!中埋伏了!”士兵们开始躁动不安。 “冷静!别大惊小怪的!低头前进!” 可成很快就稳定下了军心,这应该是长期驻守在这片山林中的部队,人数并不多。 当将士们穿过一阵枪林弹雨之后,却迎来了泛着银光的长枪与大刀。一批接一批的美浓武士从大树后面闪出,朝可成等人围去。打了近一个时辰,可成身边的武士一个接一个的倒下,美浓武士依旧如饿虎般扑来,所围的圈子也越缩越小。混蛋!看来斋藤方面早就料到会有人来突袭稻叶山城,派了重兵埋伏在此地,可成暗叫不好。 “全军汇集!向后突围!” 可成立即下令,士兵们拼死杀开了一个口子,向山林外撤去,但美浓军依旧在后面紧追不舍。冲出山林的可成隐约看见山下还有一股逼向这里的队伍,大惊失色,难道就要在这全军覆没了? “报!山下的部队是佐久间信盛大人!” “什么!”听得忍者来报,可成总算松了一口气,但很快又惴惴不安起来,“信盛大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可成开始有不好的预感。 “可成大人,您没” “信盛大人,您怎么会来这里?” “是主公命令在下紧紧跟随并援护您和秀吉大人。话说,秀吉大人呢?” “哎呀,是啊,一直连他的人影都没见着,可能是走散了吧?”可成心不在焉地答道。 此刻最让他担心的是,主公的突袭计划果然是擒贼先擒王,想不到自己一个偶然的提议竟让主公下了一定要攻克稻叶山城的决心!也许不止是佐久间信盛,还有别的队伍也会陆续赶到。主公很可能为了这次偷袭押上了全部的兵力! 可成不禁汗流浃背,这么冒险的举动一向是主公的风格,自己要是早点明白过来该多好啊!要是这样的话,自己定会全力进谏,宁可切腹也不会带路!如今佐久间信盛糊里糊涂跟来了,后面还不知道有多少人也在糊里糊涂跟佐久间信盛,自己撤队的话定会引发一连串的骚乱,让计划泡汤。可是如果让敌人发觉这是次孤注一掷的偷袭计划,那小牧山上坐在空架子里的主公,面对几万美浓军就命悬一线了! “可成大人,您脸色不大好,没大碍吧?”信盛担忧道。 “信盛大人!”可成收起了长刀,一把拽过还一头雾水的信盛,向后方撤去。 “可成大人!你这是为何?主公可是命你向前进军的啊!” “这样下去一切都完了,还进什么军!” “可成大人!”信盛猛地甩开可成的手,抖动着八字胡道:“身为人臣就要坚定不移地执行主公的命令!即便是自己会粉身碎骨也要勇往直前!如果您要在这里退缩的话,休怪信盛不客气了!”说罢便将手中的长枪指向可成。 “罢了!罢了!”看到信盛那坚定不移的眼神,可成只好手指稻叶山城道:“快,我们一道冲过这片山林,就算是只剩下一个人了,也要冲到对面!” 刚刚汇合的织田军又将枪口箭头指向前方,向追赶他们的美浓军冲去,四周顿时充满了厮杀。刹时喷出的血液侵蚀了一片又一片嫩叶,在这大片山林中迅速蔓延开来,烧成一片赤红,数不清的鸟儿也随之挥动着翅膀,涌向天空,不知是逃离落下的黄昏,还是冲破升起的黎明。 后来赶到的前田利家也很快加入了战局,两个时辰过去了,双方一直势均力敌,织田军依旧没有向前迈进哪怕是一步。 “哥,我回来了。” “怎么样?” “久太郎已顺利送到小牧山,还有森大人他们和美浓军在前面山林里打起来了,我们要不要去帮忙?” “这”木下秀吉不禁眉头紧皱,“还是不了,既然与竹中先生约好,我们就不能食言,照原计划进行。”一言既出,秀吉便带着秀长和五十个从堀秀重处要来的仆从向稻叶山城的主城奔去。 “站住!什么人!” 稻叶山城主城的守卫喝住了一个瘦弱的年轻人。 “哦,我是从不破郡菩提山城来此观光的。”竹中重治笑道。 “观光?观光跑到马厩里来干什么?还有你那口袋鼓鼓的装了什么?” “您是说这个?” “是,快打开!” “没必要吧,里面装的是打火石。” “打火石!你要干什么?” 守卫大惊失色。 “呵呵,看好了,我可要点燃整座稻叶山城。” “啊!”守卫那张诧异的脸成了他在这世上最后的定格。 “蜂须贺大人,干得真漂亮!只有一个人在看守马厩,看来稻叶山城的警戒还是那么不堪一击啊。” “先生曾经来过稻叶山城吗?” “流浪的第一站便是此处,那时刚好何野岛大胜的消息传到稻叶山城,守卫们都跑去和歌姬喝酒了,我正是在这个马厩里舒舒服服地睡到天亮。”重治在与正胜谈笑间,打起火石,点燃了四周的稻草。 起火处明明只是一间不起眼的马厩,熊熊烈炎却染红了半片天空,马儿发出撕心裂肺的哀鸣,滚滚的浓烟让所有人都睁不开眼睛。 “起火了!”“在哪里?”“快救火!” “怎么回事?织田信长打过来了吗?”看到底下人乱成一片,斋藤龙兴全身起满疙瘩,拼命躲在了一旁侍女的怀中。 “看啊!是织田军的大营!”一个侍从在楼阁的回廊上高呼,在起火的马厩旁边,一座座飘扬着木瓜纹旗帜的大营在顷刻间拔地而起,在烈焰的映照下,更显雄伟。 “难道我们已经大败了?”“织田大军已经进城了,我亲眼看见的。”“听说斋藤龙兴大人已经被织田家捉去了。”“胡说,斋藤龙兴大人明明是已经在居所里切腹了。”百姓们一下子议论纷纷,各种谣言纷纷攘攘传开了。 所谓织田军营,只是几块拉起的胡乱画上木瓜纹的破布帘子罢了,里面只有秀吉c秀长及五十仆从,空旷无比。 “哥,看来他们已经乱得一塌糊涂了!” “秀长,我们有几把火枪?” “有十把,怎么了?” “全部取下弹药,朝着本城放几枪空炮,我要让斋藤龙兴那小子尿裤子!” 啪,啪,啪,随着火枪声不停响起,侍从和艺人们如同惊弓之鸟,“快逃啊!织田军已经攻入本城了!”他们边喊着边争相向主城外逃去,人踩人的,好不热闹。 “来了,他们来了真的来了!会杀了我的!”几声枪响让斋藤龙兴那弱小的心灵彻底崩溃,他发疯似得将侍女的衣服统统撕下,急急忙忙地套在自己身上,也不等家臣们赶来,便带着几个侍童,撇下整个稻叶山城,混入杂乱的人群中逃走了。 “还去救什么火,主公跑出城了,快去追啊!”“别跑错了,主公在那边,那边!”刚从酒醉欢歌中清醒的守城武士们都成了无头苍蝇,乱窜一通后统统跑往城外。重治与正胜轻而易举地把主城的大门打开,木下秀吉就这么占领了整座稻叶山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2-1章 尘埃落定 “这帮人怎么回事?”正在稻叶山城外鏖战的斋藤军突然开始争相撤队,这让织田军的武士们都摸不着头脑。 “报!一群看起来是我军的人占领了稻叶山城!斋藤龙兴不知去向!”一个忍者带来了讯息。 “什么!”森可成c佐久间信盛还有后面赶到的前田利家等人不禁大吃一惊。 “难道是秀吉大人吗?这怎么可能”可成暗想到。 “我们还是赶紧过去一看究竟吧!”利家建议道。 “不,还是小心为上,先把这里的美浓军给清干净,等有确切情报过来再去!” 可成否定了利家的提议,三人便先开始向撤往四周的美浓军展开追击。 得知稻叶山城失守,斋藤龙兴下落不明后,无心再战的美浓将士们一被三人追上,就立即溃不成军。本来是人数相当的两股势力却成了一边倒,许多美浓士兵扔下武器,或逃跑,或投降。即便拔出刀来,也一个个倒在了木瓜纹的旗帜之下。 半个时辰后,忍者再来报,在得知占领稻叶山城的人确实是木下秀吉后,可成立即下令停止追击,带领着利家和信盛,开赴稻叶山城。 “喂!”秀吉在城楼上拼命向众人挥手,利家也在城下欢快地舞动双拳叫喊,回应着好友。 “这真的是纵使百万军队也难以攻陷的稻叶山城吗?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可成一脸的困惑不解。 织田大军的迅速到来,让竹中重治始料未及,他预先设定好几套孤军守城的计划,看来是用不着了。织田信长,看来他是把赌注都压在了稻叶山城。“这个人,真有意思!”重治暗自惊叹。 “什么!稻叶山城失守?主公下落不明?” 稻叶又右卫门拎起来报的忍者,“这怎么可能!不是有一万多兵力埋伏在城外吗?你小子在谎报军情!” “大大人,小小的,没,没说谎,”忍者被掐得就快喘不出气了,“据小的亲眼所见织田军大概也有一万多人冲破了埋伏占领了” “混蛋!”又右卫门将忍者摔到一边,赶紧拿起望远镜向河对岸望去。 小牧山上的木瓜纹旗帜依旧飘扬,织田信长和往常一样在大营里拨弄着军配。山脚下郁郁葱葱的树林里,柴田c前田的旗帜一直插在那,没有挪动半步,而池田恒兴还在树林前不停叫骂。 “难道!”又右卫门恍然大悟,自己被织田信长给耍了,那林子里根本就没有一兵一卒! “可恶啊!都是这破玩意害得!”又右卫门把望远镜狠狠往地上砸去,将它摔个粉碎。 “主公啊!稻叶又右卫门对不起您啊!稻叶又右卫门是蠢货,没能力保护好少主!稻叶又右卫辜负了您啊!”又右卫门抱头痛哭,部下们怎么也劝不住。 “织田信长!你这该死的东西!”又右卫门咆哮着,拿起了长枪,“你既然想到了这一招,我也给你来个擒贼先擒王!全军出击,全速渡过木曾川,拿下小牧山!我要砍下织田信长的脑袋!” 不,不要紧,主公只是下落不明,没有被怎么样。离稻叶山城最近的,是监视稻叶良通他们的七千兵马,他们一定会赶去搜索主公,一定会找到主公的!既然织田家有一万来人去了稻叶山城,那小牧山顶多只有几千人,而我足足统领了两万人!只要拿下小牧山,干掉织田信长,胜利还是会属于斋藤家的!又右卫门不断在安慰着自己,在稳定了躁动的心后,全力向小牧山攻去。 “报!稻叶又右卫门率全军渡河,杀向这里来了!” “看来这头重伤的野兽要开始最后疯狂的垂死挣扎了。”丹羽长秀冷笑一声。 “越是快死的野兽,越想拉上些人在地狱里作伴。”织田信长将军配指向正在渡河的一队队美浓军,“全军,架好大筒炮迎击!告诉池田恒兴,不许后退一步!” 在何野岛失利的当天晚上,信长就接到忍者来报,武田信玄已开始和上衫景虎议和了。一旦议和成功,信玄便会窥视美浓。如果再这样和稻叶又右卫门对峙下去,信玄很快便会以协助斋藤龙兴为由向美浓出兵,到时两面都有强敌,就功亏一篑了。信长立即让忍者连夜赶回甲斐,并没有把这个情报透露给任何一个人。为了速战速决,信长想到了埋伏着的森可成,便制定了偷袭稻叶山城的计划。 攻打美浓,信长共投入了两万兵力,经过多方消耗,到木曾川对峙时剩下一万七千人。为了能攻下稻叶山城,信长派遣了森可成c木下秀吉c佐久间信盛c前田利家c柴田胜家以及佐佐成政总共一万兵马,让林通胜和原田直政固守尾张,维持着犬山城与清州城的安稳,只留下了自己和丹羽长秀c池田恒兴在小牧山。打下美浓就离京都更近了,可为天下统一谓迈出坚实的一大步。信长不想让美浓动荡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化为乌有,更不想落后于已取得远江国的盟友德川家康,即便是孤注一掷,也要放手一搏。 为防万一,信长特地嘱咐偷袭队伍后面的柴田胜家和佐佐成政一道见机行事,时刻准备应变突发状况。如今城破的消息传来,只要能抵挡住眼前这帮亡命之徒,等偷袭队伍的援军一到,那么美浓就可以握在自己手中。 山下的池田恒兴领有一千人马,面对着稻叶又右卫门那不要命的两万人根本就杯水车薪。起初恒兴还以为柴田胜家和前田利家会从林子里冲出来,与自己一道三面夹击,将美浓军全歼。可任凭战斗打得热火朝天,茂林里依旧纹丝不动,明白过来的恒兴不由得双腿发软,连抓着马缰的手都抖个不停。 “呀!”一支箭不偏不倚,正中恒兴的腰部,眼看自己的部队就快连老本都拼完了,恒兴急忙拔出箭羽,下令全军向后撤队。 “混蛋池田恒兴!真是个窝囊废!”看见逐渐溃败到小牧山脚下的池田军,信长破口大骂,“听着,把炮口对准池田恒兴,给我狠狠的打!” “啊?”武士们好像没听明白,一个个都愣在那里,只有丹羽长秀毫不犹豫地跑到大筒前,向小牧山下的池田军放了一炮。 “你们还在那里发什么呆!想让整个小牧山都染上这溃败的沮丧晦气吗?”长秀转身对众人道。若有所悟的武士们纷纷掉转炮口,朝撤到山脚下的池田军轰去。 一颗颗炮弹在池田军的身旁炸开,惊得恒兴从马上坠下,池田家纹的旗帜更是被轰得支离破碎。恒兴一下子就明白了,为自己的胆怯羞愧不已。主公,池田恒兴是不会给您丢脸的!恒兴涨红了脸,重新举起长刀,跨上马,奋不顾身朝蜂拥的美浓军冲去。看到恒兴不要命地向前冲,为保护主将的池田军将士赶紧重新调转枪头。 被稻叶又右卫门寄予厚望的七千美浓军,在得知斋藤龙兴出逃后,就从岩村城c八藩城和大垣城周边陆续撤离,汇集在一起。对通往稻叶山城各处必经之路展开搜索的他们,正巧碰上了在偷袭稻叶山城路上的柴田胜家。 胜家果断下令展开攻击,一心为寻找主公的美浓军仓促应战,抵挡不住,陆续退守。这时,收到木下秀吉书信的安藤守就c稻叶良通c氏家直元也率兵赶到,在派使者向胜家表明来意后,双方前后夹击,七千美浓军就这样全军覆没。 小牧山下的猛攻已进行了近三个时辰,尽管损失惨重,但拼死抵抗的池田军在山上大筒的火力掩护下,竟然没让数倍于己的稻叶军推进半步。眼见久攻不下,美浓武士逐渐军心涣散,有关斋藤龙兴被擒或是被杀的谣言四起,不断有人丢下刀枪后不知去向。 “快看!是织田军!他们渡河过来了!”头疼不已的稻叶又右卫门顺着士兵的喊声望去,只见后方的木曾川上,一艘接一艘飘扬着木瓜纹旗帜,满载着织田武士的战船,借着水流,飞速向自己驶来,为首的将领,正是佐佐成政。 “怎么回事?为什么后方会有织田军?”“难道是因为主公真的已经被杀了?”“看来织田家已经占了领整个美浓,我们是最后的了。”就在美浓军的士气跌至谷底时,小牧山上的织田军也吹响了进攻的号角,纷纷狂奔下山。 完了,一切都完了。看着身边的武士或死或降或逃,感到大局已定的又右卫门无可奈何地摇头叹气。 “你叫什么名字?” “稻叶又右卫门!” “看你给冻的!快把这个披上。” “不行啊,义龙公子,把披风给我这个小卒了,让您受冻,这怎么能行!” “给你就给你,我斋藤义龙可是说一不二的!” “稻叶又右卫门,你说我才智如何?” “义龙公子才智天下无双。” “那好,我现在要除掉那个不认可我才智的混老头子,可否助我一臂之力?” “愿为公子效劳!” “又右卫门啊!我不行了!我儿龙兴就托付给你了,我相信你一定会辅助好他的!” “主公啊!稻叶又右卫门对不起你啊!”仰天疾呼的又右卫门,突然驾马飞奔,甩开了涌上来的织田武士,向前方的池田恒兴冲去。 恒兴猝不及防,被长枪刺中肩甲,忍痛迎战。又右卫门双眼冒火,越战越勇,恒兴由于腰间有伤,吃力不已。 又右卫门看准时机,朝恒兴的胸口刺去,恒兴勉强侧身躲避,胸甲却被横着刺穿,又右卫门奋力一挑,就将恒兴摔落马下。“我就是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 又右卫门扔掉挂着残甲的长枪,拔出背上的大刀,要给重伤倒地的恒兴最后一击。 “慢着!你的对手是我!”万分危急时,恰好佐佐成政赶到,将手中的长刀飞出,正中又右卫门的背脊,一下子便穿透到了前胸。 “啊!”又右卫门一声惨叫,鲜血不停从口中喷涌。“可恶的混蛋!吃我一击!”躺在地上的恒兴立马起身,朝又右卫门的脖子就是一刀。一颗脑袋滚落在地,稻叶又右卫门就这样追寻斋藤义龙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2-2章 尘埃落定(二) “那么,是谁干掉稻叶又右卫门的?”信长拖着腮帮子,饶有兴致地看着奉上又右卫门头颅的恒兴和成政。 “是在” “回主公,是这样的。” 恒兴刚开口,就显得心有所欲而又底气不足,很快就被成政响亮的声音给盖住了,抢功不成,只能独自叹气。 “哦,成政,你说说看。” “是。当时砍下稻叶又右卫门首级,正是池田恒兴大人!恒兴大人当记头功!” “啊!”成政的话,让恒兴始料未及,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恒兴,是这样的吗?” “这” “是还是不是,别吞吞吐吐的!” 恒兴看了看成政,只见他端正跪着,表情沉稳,没有半点戏谑之意,不禁羞愧得面红耳赤。 “到底是不是!” “啊,不,不对,当时要不是成政大人飞刀贯穿稻叶又右卫门胸口,在下是不可能取下首级,所以这功劳应是成政大人的。” “恒兴大人面对丧心病狂的稻叶又右卫门,奋勇应战,终斩获其首级,功劳理应是恒兴大人的!” “不c不,如果没有成政大人帮忙,在下早就成为刀下之鬼了,这功劳本来就该是成政大人的!” “主公,请把头功记给恒兴大人!” “不,主公,头功是成政大人的!” “恒兴大人毫无疑问是头功!” “成政大人拿头功当之无愧!” “哈哈哈,好啊!我看干脆就都记头功得了,免得扯个没完。长秀,拿钱过来!”信长大笑着把两碇金子抛给了恒兴和成政。 “成政大人。”出大帐后,恒兴追上成政,将金子递给他,“在下并无尺寸之功,受之有愧啊!” “不是这样的,恒兴大人。” 成政将金子推回恒兴的手心,“要不是您的拼死抵抗,将稻叶又右卫门挡在山下,我们可能就再没有机会在此闲聊了。”成政拍着恒兴的肩膀,笑了笑。 歼灭了敌方部队后,柴田胜家停下了前进的脚步,并没有随安藤守就等人赶赴稻叶山城,而是在周边开始了警戒。 “喂,那是什么人?就这样随便放过去了?”胜家对属下训斥道。 “大人,是从稻叶山城逃出来的女眷。” “女眷又怎么了?任何人都要仔细盘查!给我牢牢记着!再敢放走一个,当心你们的脑袋!” 胜家赶紧上马,独自向前追去。 前方是两个彪形大汉抬着一顶红得耀眼的轿子,十个年轻俊美的侍从寸步不离左右,看这架势,是哪个重要家臣的女眷吧。 “轿子里是何人?往何处?”胜家奔到一行人面前问道。 “回大人,轿子中的是逃难的富家小姐。” 侍从们机警地看了看马上插着的木瓜纹旗帜,让轿子停下。 “可否让我入轿检查?”胜家看了看一动不动的轿子。 “大人您身为武士,这样多有不便吧?” “也是,那么。” 胜家下马,在轿子前跪下,“现在外面兵荒马乱,为保障小姐安全,请您赶到稻叶山城,我愿一路护送。”可轿内还是没有一点动静。 “大人,再走近点吧,我们小姐没有听到。” “哦,是这样啊。”胜家毫不犹豫地向前走了几步。 “你的死期到了!”两个大汉突然一左一右架住了胜家,侍从们纷纷抽出匕首,向他的后背刺去。 “哼。”胜家冷笑一声,一个转身,就把两个大汉拽到了身前,挡住了所有的锋利。 “喝!”胜家扔下浑身是血的大汉,冲眼前一个侍从的脑门狠狠来了一拳。“啊!”骨头碎裂的声音嘎嘎作响,侍从连脑浆都涌起四溅了。胜家拿起另一个侍从作为武器,就向熟手的板斧一样,朝敌人劈去。惨叫声不绝于耳,转眼间,胜家便立于一地的尸骸之中。 “啊呀!”一个身着女性和服的人影从轿中晃出,锋利的刀口直指胜家的胸膛。刀的主人却是如此的软弱无力,还没冲到胜家跟前,就被拉着腰带拎起,只能徒劳地不停挣扎。 “说!你到底是谁?”胜家吼道。 “我我是富家小姐”那人细声细语道。 “哼现在这个世道,还没见过哪个富家舍得花那么多钱去搞个这么花俏的轿子来装小姐;在逃难中连一声也不哭的女人更是闻所未闻!说,你到底是什么来头!” “我是是富家小姐”那人身上已湿了一片。 “胡说!”胜家每说一句,那人都要抖上好几下。 “算了,看你这副没出息的样子还真像个娘们,看来也不是啥大人物,一拳结果得了!” 胜家抡起手臂,握紧拳头。 “不要啊!我是斋藤龙兴啊!我是美浓国的大名啊!你不可以杀我!” 斋藤龙兴哭爹喊娘起来,裆部已经彻底湿透。 “斋藤龙兴啊!看来今天我是捉到一条大鱼了!” 胜家不禁欣喜若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3章 何去何从 尽管有好一阵子没有硝烟了,但稻叶山城依旧笼罩在一片紧张与不安之中。残暴的斋藤义龙死了,无能的斋藤龙兴逃了,织田信长为人如何,豪族与富贾们面对这漂泊不定的时局感到无所适从,惶惶不可终日,愈发怀念起斋藤道三了。只有农民和工匠并不在意这些,只要是在没有刀枪相见的日子里,城外的稻田,城内的店铺,到处都是忙碌而其乐融融的身影。 就这样,织田信长来到了这座斋藤家的居城。 “当前美浓局势不稳,人心惶惶,需要有人来前来主持,试问织田大人真的担当得起?”安藤守就开门见山问道。 “安藤守就,你这是什么意思!主公可是把整个美浓都打下来了!”前田利家不禁怒火冲天。 “就是说,我们是道三公的家臣,只是协助织田大人打败斋藤龙兴而已,从来没说要投靠织田家。”稻叶良通倒也毫不客气。 “混蛋!可恶!”利家恨不得冲过去给稻叶良通几拳,只是被佐久间信盛拦腰抱住,不好发作。 “当务之急,还是得找到斋藤龙兴,他毕竟是道三公的孙子,斋藤家的唯一血脉,当以他的名义来稳定人心。”老将氏家直元也发话了。 “岳父大人有你们三位忠臣,他老人家在九泉之下定会喜笑颜开啊!”信长笑了笑,“不过,看来你们三位还是不太了解岳父大人啊!” “织田大人,此话怎讲?” “就由在下来为三位大人来作个说明吧。”森可成走了进来,“直元大人c守就大人还有良通大人,久违了!” “啊,这不是可成大人吗?真是好久不见了!”三人忙向森可成行礼。 可成向众人说道:“斋藤义龙叛乱之日,是在下护送道三公逃出稻叶山城,这三位大人可是有目共睹的。” “不错。”三人齐齐点头。 “道三公在临终之前,曾写下遗嘱交予在下。” “有这回事?”良通疑惑道。 “千真万确!道三公说归蝶小姐出嫁置办得寒酸,心有惭愧。如今自知命不久矣,便把整个美浓国作为嫁妆,赠与贤婿织田信长。只要织田信长能夺取美浓,打败斋藤义龙一族,为道三公报仇,便可成为美浓之主。现道三公亲笔所写遗书在此,还请诸位大人过目。” “这”三人小心翼翼地接过可成从怀里抽出的书信,打开来仔细研究了一番。那弯弯曲曲,有如雨后蚂蟥的字迹,的确像是斋藤道三的风格。 “这封书信” “道三公生前每每向我们提起信长大人时,就会脱口而出‘我的几个儿子,将来恐怕要在门口为他牵马了!’,想必三位大人还记忆犹新!”可成打断了面露疑色的稻叶良通。 “确有其事。”三人毫不犹豫地答道。 “那么,为什么还要对道三公最后的遗愿抱有疑问呢?” “只是” “我们明白了。”安藤守就和氏家直元拉住了稻叶良通,三人齐向信长跪下,“既然是道三公的遗嘱,我等必定遵循,从现在起,拥护织田信长为美浓之主!氏家直元c安藤守就c稻叶良通就拜见主公,我等愿为主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关于这份遗嘱,在攻略美浓才开始时,森可成就已经在美浓几个有实力的地方豪族间运作了。因而当信长入主时,消息能飞快传遍整个美浓,人们都自然而然地接收了它。所有的迷茫与躁动都消失殆尽,美浓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蝮蛇统治的时代,不同的是,斋藤氏的气息似乎慢慢随风而逝,织田家的烙印已逐渐根深蒂固。 经多方指证,被柴田胜家活捉的那个假扮富家小姐的人,被确认就是斋藤龙兴。胜家将他牢牢地锁在囚车中,开进了稻叶山城。 “啊,这不是森大将吗?”龙兴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从身旁驶过,便兴奋地喊住了他。森可成停下马,转过头来,看见了囚车里颓废不堪的龙兴。 “是我啊!斋藤龙兴啊!您不记得我了?想当时我常跑到爷爷那玩耍,您还抱过我呢!”龙兴兴致勃勃地说着。 “哦,的确是龙兴孙少爷。”可成冷冷回道。 “您还记得啊!太好了!快把我从这破玩意里弄出来,还有给我找件干净点的衣服!” 可成一动不动,直直盯着龙兴。 “还有,记得在姑父面前美言几句,我不指望要回稻叶山城,给我个小城主做就成!” 可成已经无动于衷,任凭龙兴对着自己大喊大叫。囚车开始缓缓移动,待离自己渐渐远去,可成便转回了头。 “喂,森大将!你听见我说的了吗?你可一定要帮我啊!看在斋藤家,不,看在爷爷的份上,你一定”看到可成没有任何表示,龙兴心急如焚地大喊大叫起来。 “斋藤大人,请您记住!在下现在是织田家臣森可成,不是什么斋藤家的森大将!”可成大吼一声,驾马离开了,再也没有看龙兴一眼。 龙兴被吼得愣了许久,才对着早就寻不着人影的可成骂道:“森可成!你这个混蛋叛徒!” “都要被砍头了,话还这么多。”胜家哈哈大笑。 “什么?砍头”听到这两个字,龙兴眼前一黑。 囚车终于来到了稻叶山城的主城,这半个月前还是龙兴乐土的地方,如今已处处插满了木瓜纹旗帜。 “我不要被砍头我不要被砍头啊我不要!”一进城门,龙兴便大哭大闹,死的恐惧使他变得神志不清。 “归蝶姑姑!归蝶姑姑!姑姑救我啊!救救龙兴吧!侄儿就要死了啊!姑姑!姑姑!”也不知道哪来的力量,让他发出了嘶声裂肺地悲鸣,唤起了那个恨透了自己父亲的女人,声音悲戚不已,让听者都不禁以衣襟拭目。 “大人!”早早跪在门外的浓姬听到龙兴在喊姑姑时,禁不住哭成泪人,亮紫的眉毛也被冲得乌黑不堪。 “求您放过我的侄儿吧!”门内依旧没有动静。 “臣妾恨斋藤义龙,他是杀害父亲大人的仇人,臣妾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来祭奠父亲大人的在天之灵。可是,孩子是无辜的啊!龙兴还小,他什么也不知道!他可是臣妾唯一的侄儿,斋藤家的唯一血脉啊!求您看在臣妾,不,是父亲大人的份上,饶恕他吧!”门内安静得可怕,风起了,沙沙的在浓姬耳边划过,仿佛是斋藤龙兴面对屠刀的悲鸣。好像一下子便见到刀口落下,龙兴那小小的身躯刹那血肉横飞。 “啊!”浓姬惊得大叫,声音嘶哑了,眼泪干了,身子再也没有力气直起,埋在了地上。 “你也曾算是斋藤龙兴的家臣吧,不为他求求情?”信长对一旁的安藤守就道。 “杀不杀他,想必主公心里自有定夺,各路大名也一直关注着,我们做臣子的也自然是看在眼里。”守就平静地回答道。 刷,织田信长终于拉开房门,将倒在地上的浓姬抱起,进了里屋。 “大人” “阿浓,就把斋藤龙兴流放吧。” “啊?” “给你们美浓人做个人情,反正就算把稻叶山城给那小子,他也不会有什么作为。” “大人,大人!”浓姬紧紧贴着丈夫的胸口,再次痛哭不已。 待美浓的一切都安稳下来,信长便将母亲土田夫人隆重地迎接到稻叶山城,正式将居城移到此处,林通胜和丹羽长秀等重臣也接踵而至。 “稻叶山城这个名字要改改了。”在上席如岩石般的信长开始发话了。 “什么?”群臣都一头雾水,摸不着头脑。 “作为我的居城,从今日起,这里就叫岐阜了!” “啊?”大家还是一脸的疑惑不解。 “当初周文王就是以岐山为根基,完成讨伐商纣的。”首席家老林通胜摸着修长的胡须解释道:“阜为山丘之意,改稻叶山城为岐阜城,看来我们的主公要以美浓为出发点,成就一番大业了!” “是吗?主公!”家臣们都不由得热血沸腾起来,稻叶良通兴奋道“主公,美浓拥有良田万亩,城中商业发达,且西接京都,是成就大业的绝佳之地!道三公生前就常说‘得美浓者,得天下!’啊!”森可成c氏家直元c安藤守就等美浓旧臣也忙附和着。 “主公,干吧!我等即便粉身碎骨也再所不辞!”柴田胜家等人激动得热泪盈眶。“愿为主公成就大业而肝脑涂地!”气氛一下子空前高涨。 北风狂作,一向欢快的鸟儿如今窝在巢里一声不吭,树木也冷得不停哆嗦着身子。木下秀吉却是心情大好,在岐阜城的庭院内吹着口哨。他将怎么夺取这个地方的一五一十向信长作了汇报,并将竹中重治和堀久太郎推荐给信长,因此还获得重赏。 堀久太郎这个侍童,信长在见过一面后,就对这个满口傲气的小子很是投缘,欣然接受了。而竹中重治却是以政务繁忙为由,将洽谈的日子一拖再拖,直到秀吉百般请愿之后,今日才得以会面。 “怎么样了?主人给了先生什么职务?一定是很了不起的吧!”秀吉瞅见重治走出来,便赶紧凑了过去。 “军师。”重治毫无表情。 “哦,织田军的军师啊!那可真是了不得啊!”重治瞟了瞟兴高采烈的秀吉,冷冷道:“是你木下军的军师!” “啊?木下军的军师?那不就是我的家臣”秀吉怎么也没想到是这种结果,一时懵了,重治一把甩开他,扬长而去。 心灰意冷的竹中重治不顾秀吉的百般挽留,跑到了近江国的伊吹山隐居。一度有消息称,浅井长政欲用东浅井郡草野三千贯的封地为聘礼,请重治出山。闻讯的秀吉焦急万分,把大小事务交给弟弟秀长和蜂须贺正胜打点后,便马不停蹄,日夜兼程来到了伊吹山脚下。 “竹中重治先生!竹中重治先生!”秀吉在深山里的唯一一间茅屋前,不停地敲着门。“是我,木下秀吉啊!我知道你就在里面!请开开门吧!”秀吉望着房顶的缕缕炊烟,敲得更加响了。 门终于开了,竹中重治看了看眼前这个在刺骨寒风中汗流浃背的男人,冷笑道:“原来是木下大人,啊不,按理来说我应该叫您声主公了?” “先生您同意效忠织田家了?”秀吉喜出望外,紧紧抓住重治的双手又蹦又跳。 手被毫不留情地甩开,重治二话不说,转身准备关门谢客。 “等等!请等等!”明白过来的秀吉慌忙大喊道:“先生,难道您真的打算去投奔浅井长政大人吗?”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这与木下大人无关吧。”说罢,重治便将大门重重合上。 如果让竹中重治去了浅井长政那,对于志在夺取天下的主人织田信长来说,可是天大的损失!秀吉顿时六神无主,不知所措。“先生,您还是和我一道回岐阜吧,我家主人十分需要您的力量来夺取天下啊!我秀吉求求您了!我给您下跪了!”秀吉扑通一下便跪在地上。 门还是没有打开,茅屋的顶上炊烟依旧缓缓升起。不知过了多少个时辰,跪在地上的秀吉身旁飘落了几朵晶莹的雪花,顿时寒意四起。可秀吉并没有因此而起身,而是依然一动不动地跪在重治门前。 时间一天两天的过去了,片片雪花已长成鹅毛,重治一觉醒来,不由得打个哆嗦,赶紧生上火,待身子暖和之后,便拉开窗帘,发现外面已是一片银装素裹:草儿被冰雪所囚困,大树被压得弯下了腰,万物都焕发不出一点生机,包括茅屋门前多了的那尊不倒的雪佛。 “啊!不是吧!”重治大吃一惊,赶紧推开门,连大衣也顾不得穿,冲入雪地之中,艰难地托起满身是冰还跪在地上的秀吉。 “啊先生终于肯”秀吉有气无力道。 “傻瓜!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个!”重治使出浑身力气,终于将冻得僵硬的秀吉推到了火炉旁。 “真是个大傻瓜啊!织田信长就值得你这么为他卖命吗?”看着稍微缓过来点的秀吉,重治大喊道。 “我本来就是农民出身,命贱,这根本不算是什么。主人却不嫌我地位卑贱,对我屡次提拔,从奴隶到家臣,这是我做梦也没想到的事,就是赴汤蹈火也报答不了主人对我的大恩大德。” “所以你就自作主张来挽留我?” “先生真是什么都知道啊!” 重治转身,再次打开浅井长政的书信,上面写满了要与他一道完成大义之词,末尾的署名连软禁的父亲浅井久政也搭上了。 “哼,大义,说的好听,谁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连这点事也要把毫无作用的父亲搬出来,真是个不堪大任的小子!”重治双手一用力,便将书信撕成两半。 “木下大人,啊不,主公!我竹中重治决定和您回岐阜!”重治郑重地向秀吉拜上一拜。 “啊,真的吗?先生,这是真的吗?太好了,我一定会尽全力请求主人重用先生的!” “不要误会了!”重治大喊道,“我不是要回去当织田信长的家臣,我竹中重治是木下秀吉的军师,我所侍奉的主公就是您!” “先生这真的可以吗?”秀吉受宠若惊道:“我现在每月俸禄只有五贯文 啊!做我的家臣太为难先生了!” “不!钱财本来就是身外之物,您的诚意已感动了我,我愿意为您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而且我坚信,主公以诚待人,机智聪明,绝对不只值这五贯文,将来一定会有大作为的!”重治再次向秀吉深深一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4-1章 天下布武 天气渐寒,窗外不断飘起片片雪花,犹如飞舞的白蝶,不停播洒着它们的冷艳。那里应该不会太冷吧?那孩子受得了吗?望着远方的山峦,浓姬不由得叹了口气。作为姑姑,那孩子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至亲,竟然没有前去相送,要知道那一别,很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了。 浓姬发现自己已经变了许多:少女时天真烂漫,无比向往爱情,任性妄为,对自己的才貌颇为自负。刚嫁到尾张时,还总是和信长抬杠,要争个高低,甚至还想彻底驯服自己的丈夫。后来,兄长弑父c家督争夺c今川来犯,一连串的悲伤与厄运接踵而至。但在夫妇俩的努力下,将所有一切都迎刃而解。经历了如此多的大风大雨,自己不但深深体会到了丈夫那嘴上恶毒却不离不弃的爱,而且也变得坚强,变得成熟,变得处处为丈夫着想,渴望为丈夫奉献自己的一切。 雪飘了几天几夜,在地上已积起厚厚的一层。要夺取天下,今后他将会一直处在这冰天雪地之中吧。全天下的大名,甚至是自己的盟友,都有可能不认同他,前方的道路将荆棘密布。但作为妻子,不管是怎样的道,都一定会陪在丈夫身边,给他暖暖身子,和他一起走下去,直到路的尽头。 妻子,就是要理解从而认同丈夫;鼓励丈夫,让他为自己的信念奋斗;规劝丈夫,使他不为旁门邪道消磨自己的意志;辅助丈夫,力所能及地帮助他;重视丈夫,将他的一切看得重于自己的生命。 “浓夫人,有什么心事吗?您都往窗外望了好一会了!”宁宁不安地问道。 自从岐阜成为居城以来,家臣们的女眷也陆续迁往这里,木下夫人宁宁和前田夫人阿松一安顿好,就相约前来给浓姬请安。 “傻丫头,难得有那么好的雪景,浓夫人是看得入了迷呢!”阿松顽皮一笑。 “呵呵,也是呢。”沉思完的浓姬也微微笑了笑。 “对了,母亲大人房里的炭盆摆好了吗?”浓姬向一旁的侍女问道。 “回浓夫人,老夫人那一早就摆好了。” “那就好,咱们聊点什么吧。”浓姬将宁宁和阿松拉到身边说笑起来,心却已飞过几道门,萦绕在议事厅的丈夫织田信长那去了。 尾张西边的伊势国一直以来都不太平,两大势力北畠具教与神戸具盛为争夺大名之位打得不可开交。在不久前的决战中,双方都付出了惨重代价,但结果却是不分上下,现都在各自的领地内养精储锐,准备再战。 此时,废寝忘食准备东山再起的北畠具教迎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丹羽长秀。 “是丹羽大人啊!真是失敬失敬!快请快请!”具教一面不停作揖,一面命仆从摆好上等的酒席。来者毕竟是击杀今川义元而名震天下,如今又取得美浓的织田信长的重臣,千万怠慢不得。 “北畠大人,在下是受主公之托,特意来向您问候的!”长秀有礼道。 “哦,织田大人居然还知道有我北畠具教这个人?”具教不禁有些喜出望外。 “看您说的,我家主公北畠大人久矣,还不止一次在我们面前感叹‘天下剑术,属北畠具教第一,要是能跟此人学上一招半式,便死而无憾了!’”长秀发出一通感叹。 “是嘛!”具教的眉毛一下子跳起来,嘴巴摆出了个偌大的半月弧,“承蒙信长大人看得起在下的拙技,真是愧不敢当,愧不敢当啊!” 两人一同哈哈大笑,在你一杯我一杯中聊起了家常。 “这么说,北畠大人常为令郎之事感到头疼不已?他可是北畠家的十代单传啊!” “话虽如此,唉,那个畜生!在茶饭里下毒,派忍者来暗杀,甚至还内通起神戸具盛那老不死的,为了让我归西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要不是碍于家督之位传男不传女的祖训,我真想一刀把他给劈了!”具教恨恨不已。 “北畠大人,令爱想必是既聪明又惹人疼爱吧。”长秀忙恭迎道。 “那是当然,我家的雪儿既温柔又孝顺,更是生得美若天仙!唉,要是她长成后能嫁个好夫君,我真想把这份家业留给他们。” “好夫君是吗?来人啊,把他请上来。”长秀拍了拍手,一个十岁左右,身着木瓜纹和服,生得虎头虎脑的小家伙大摇大摆地走到具教面前,他那对连在一起的粗眉毛,一看就是争强好胜之人。 “丹羽大人,这位小公子是?” “他是主公的次子,只因生下来头发像茶筅一样,故命名为茶筅丸,他和嫡子奇妙丸公子可是一母所生。我家主公非常想和北畠大人缔结秦晋之好,故特意命在下把茶筅丸公子带来拜见北畠大人。主公常说,茶筅丸和他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长相c脾气c性情简直一模一样。在下斗胆为茶筅丸公子请求迎娶北畠大人的爱女雪姬小姐,还望北畠大人不嫌弃。” “啊!”具教不禁高呼起来,“丹羽大人,这是真的吗?织田大人真的要和我结成亲家?这真是天下最好的美事啊!雪儿有了这样一位好丈夫,还会怕那混账哥哥吗?真是好女婿,我北畠家终于不用交给那畜生,从今往后再也不用为神戸具盛那老不死的伤透脑筋了!” “茶筅丸公子。”长秀对茶筅丸语重心长道,“从今往后,这就是你的家,北畠大人就是你的父亲,雪姬小姐就是你的妻子,记住了吗?” 看着不住点头的茶筅丸,具教心喜若狂。 “北畠大人,我家主公还想请您方便时到岐阜聚一聚。”长秀摸了摸下巴那纤细的胡须。 “啊!那是自然。不,我现在就出发前往岐皁向织田大人致谢,还要劳烦丹羽大人带路了。” “哈哈哈,北畠大人真是重义的真君子!”宾主双方都沉浸在一片喜悦中。 与此同时,神戸具盛也在自己的居城内迎来了一位同样是来自织田家的贵客。 “哎呀,林通胜大人,真是稀客啊!快请快请!”神戸具盛率众家臣夹道相迎。 林通胜一会面就握着神戸具盛的手赞道:“神戸大人真不愧是一员猛将!明明胡子全都花白了,神采却比年轻人都还要显得精神几分呢!” “哪里哪里,一把老骨头罢了,林大人您才是老当益壮!”具盛那写满沧桑的脸上露出了无限阳光,他知道,这位织田家首席家老的友好来访,肯定对自己百利而无一害。 “神戸大人,听说您身体欠安,主公特意命在下来问候您。” “真是不敢当啊,劳烦织田大人费心了,咳c咳”具盛不由自主地咳嗽起来。 通胜赶紧扶住具盛,关切地问道:“神戸大人,您没事吧?” 具盛无奈地摇了摇头:“唉,自从冰雪到来之后就是这个样子了,看来真的是老了,咳c咳” “来人,把东西拿来。神戸大人,这是主公准备的人参,特意托我带来给您调养身体的!”通胜双手捧着,将人参献上。 “啊!真是有劳织田大人费心了,真是感激不尽!唉,林大人,不怕跟您说,膝下无子真是人生一大不幸!神戸家后继无人实乃大患啊!”具盛又长长叹了口气, “这正是在下此行目的。” “哦,次话怎讲?” “上来吧!”通胜唤了一声,一个身着木瓜纹和服十岁大的孩子在随从的牵引下,毕恭毕敬到了具盛面前,深深作了个揖。这孩子的眼睛十分水灵,两条粗眉毛自然地向双鬓舒展。 “林大人,这孩子是?” “他是主公的三子,因生于三月七日的关系,所以名为三七丸。主公听闻神戸大人十分想有儿可以继承家业,故有意把三七公子送与神戸大人,还望大人不嫌弃!” “啊,这是真的吗?”具盛一下子竟高兴得手舞足蹈,“我真的可以接收吗?” “哈哈。”通胜转过身来对三七丸吩咐道,“三七丸公子,从今往后,神戸大人就是你的父亲,你的姓是神戸。” “父亲大人!”三七丸立即跪在了具盛身边。 “啊,好孩子,快起快起!正是太感谢织田大人了!”具盛感激得泪流满面。 “看您说的,我们现在都是一家人了!”通胜拍了拍具盛。 “是啊,是一家人了!从今往后,我还会为北畠具教那混账劳神吗?”具盛饱含热泪。 “主公很想邀神戸大人有空到岐阜一聚。” “那正好,在下正想亲自到岐阜去拜谢织田大人!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出发吧,林大人还劳烦带路。” “哈哈,神戸大人就是豪爽!”两人在一片笑声中启程。 经过一夜休息的神戸具盛兴冲冲地踏进岐阜城的正厅,和早已恭候在那里的北畠具教正好打了个照面,双方都不由得大吃一惊,但很快又恢复了冷静。 那家伙,一定是来找织田大人交好的,以便为拿下我增添底气。可惜啊!打错了算盘。凭我和织田大人的关系,结果肯定是自取其辱。两人此刻的想法出奇一致。 怀着要看对方丑态的心态,神戸具盛和北畠具教都默不作声,一左一右斜坐在地上,偶尔用要活活吞下对方的眼神进行一下短暂交流。 “啊,来了,太好了!岐阜的景色很不错吧!”织田信长乐呵呵地进来了。 “岐阜景色怡人,令在下流连忘返!”具教抢先答道。 “岐阜真是一块好地方啊,鸟儿不停歌唱,花儿肆意怒放,就连我这老骨头都想在养老了。”具盛也不甘示弱。 “哦,那两位就留下来住吧。” “哈哈,织田大人真会说笑!”具教笑道。 “在下也想留下,无奈领内政务繁重啊!”具盛重重地吐了口气。 “政务繁重?不对啊,二位不已是清闲之人了吗?”信长惊诧道。 “织田大人,您就别再拿我说笑了。” “咳咳,咳咳,我这老骨头可禁不起这玩笑的折腾啊。” “神戸大人,您贵体欠安啊,刚好岐阜有一位名扬天下的大夫,再说您不是想在这养老吗?留下了不就正中了您的下怀吗?” “啊,咳咳,不必” “北畠大人,在下还想时时向您讨教剑术呢。既然您都已流连忘返,那就干脆不要再返了。” “这怎么能行!”两个老敌手突然齐心起来。 信长冷笑道:“怎么不行?你们不是连继承者都选好了吗?他们可正在举行继任大礼呢!” “什么!”等到具教和具盛恍然大悟时,堀久太郎已拔刀挡在信长身前,前田利家和池田恒兴带领着一大帮武士将他们团团围住。 与此同时,悄悄潜入伊势国的柴田胜家与稻叶良通迅速兵分两路,将神戸与北畠两家的重臣府邸团团包围,连夜折回的林通胜和丹羽长秀,则在一片混乱的神戸家和北畠家中,将两个还未懂事的小孩子扶上了家督之位。 至此,织田信长兵不血刃,将整个伊势国收入囊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4-2章 天下布武(二) 可没过多久,林通胜c丹羽长秀和稻叶良通分别上报了尾张c伊势及美浓多处暴发饥荒的事件,信长遂下令减免征粮。木下秀吉想到了他那身为农妇的母亲逃荒到岐阜,饿晕在自己家门口的情景,不禁眼圈涨红。 “为什么?为什么?尾张c伊势又有了饥荒,现在就连美浓这样土地肥沃的地方也这样了?不是有不少良田无人去照料致使杂草丛生吗?不是有许多麦子烂在地里无人去收吗?不是仍然大片的闲置的土地没有被开垦吗?”信长向众人问道。 堀久太郎不禁暗暗发笑,狂妄宣称要夺取天下的织田信长居然如此幼稚可笑,就像是一个长不大的顽童,不明事理。 丹羽长秀答道:“主公明察秋毫,良田无人照料,麦子无人收割,土地无人开垦,这一切都不假。可是我们刚刚结束一场大战,征收了许多军粮,破坏了数不清的稻田,更主要的是,大量尾张c伊势和美浓的青壮年农夫被军队征用为足轻士兵,许多人一去不回。这就是造成现在困境的所在。”众人也都点头称是。 “哦,看来大家都很清楚啊。那么,从现在开始,打仗这活就专门交给的武士好了,不要再征用农夫,让他们给我好好的耕田!” 议事厅再次为信长那惊世骇俗的言论炸开了锅,久太郎差点惊掉了下巴。 “好啊!好啊!主公英明啊!”秀吉兴奋得大喊大叫。 “绝对不行!”林通胜大喊起来,“自古就没有这么荒谬的事!征用农夫为足轻可是大名打仗的常识啊!况且现在各国大名都在想尽一切办法扩充兵力,我们这么做不是自掘坟墓吗?” “通胜大人所言极是,我们的兵力有很大数量就是征用的农夫,要是不再征用他们,那么主公好不容易建立起的事业就岌岌可危了!”长秀附和道。 “要是统领的军队人数过少,那么在下没有获胜的信心。”森可成也说道。 “兵不在于多而在于精。”信长扫视了一下众人,“你们难道忘了在桶狭间我们是怎样赢的吗?” “主公说的有理!”柴田胜家一跃而起,“军队的强弱并不在于数量,而在于勇气与斗志!确实,在战场上丢掉性命的大多是征用的农夫,而久经沙场的武士却可以一当十!” “我赞成主公!这样我们既可以组成强有力的军队,又可以使百姓们安心作息,减少民愤,真是一举两得!”稻叶良通也表示赞成。 可成不安地看了看良通,长秀也在想,那家伙的葫芦里不会是买着什么药吧? 信长拍案而起:“那就这么定了!你们有信心训练出一支强大的军队吗?” “有!”胜家等武将大吼道。 散会后,通胜和长秀等家臣面色凝重而不安,胜家和良通等武将却显得斗志满满。堀久太郎脸烧得通红,到头来发现自己还只是个没长大的孩子。秀吉眼睛湿润,要知道,自己小时候在尾张乡下种地时,就是被乱兵抓去丢在美浓的,多年以后才得以重回母亲身边。小时候老幻想着哪天兵不抓人,就是太平了。今天,居然真的实现了,还是自己最崇敬的主人让它实现的。秀吉不禁若无旁人地大哭起来,幸福的眼泪夺眶而出。 和历永禄十年,公元1567年,天皇遣使臣授予领有尾张c美浓c伊势三国的织田信长“弹正少忠 ”一职。 “恭喜主公获得弹正少忠一职!”议事厅里挤满了来道贺的家臣。 “诸位大人。”堀久太郎忙招呼大家各就其位坐下,“今日主公在此有要事宣布。” 待家臣们都屏气凝神地端坐好,信长挥一挥手道:“当今世道,各路大名们为一己私欲而相互攻伐,弄得国家积弱,民不聊生。唯有一统天下,方能于内富国强民,于外与大明c欧罗巴诸国争衡!有人妄想用神道佛理来化解恩怨,广建寺院,以致僧侣肆无忌惮横行乡里。有人妄想用仁义礼至来归化人心,布孔孟之道于天下,不过是让各路大名在杀戮之前先披上虚伪的外衣罢了。我织田信长,就是要用武力取得全天下,讨伐各路势力,剿灭一切不服之众,将日本重新归为一统!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谁敢挡在我面前,我就让他尸骨无存!久太郎,把那东西拿来!” 一个小盒被递了过来,信长将装在里面的精致刻印取出,“今后我将用它来办事,让它和织田信长的名字融为一体,让全天下都见识见识!”说罢便将刻印重重地印在白纸之上。 久太郎将纸拿起,向众人展示,只见上面深深印着“天下布武”四个血红的大字。 “啊!是天下布武!”木下秀吉大叫起来,家臣们多议论纷纷,也有许多人对着这四个大字一阵长久的沉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5-1章 永禄大逆 和历永禄八年五月十九日,公元1565年6月17日,这天夜里,室町幕府第十三代征夷大将军 足利义辉如同往常一样,早早便躺入被褥之中,不一会便进入了梦乡。妻子近卫稙氏温柔地抚摸着丈夫那酣睡的脸颊,不禁潸然泪下,身为征夷大将军的苦衷,她比谁都清楚。 近畿 的实际统治者是三好家,他们利用征夷大将军足利义辉的名义,控制天皇,把持朝政,为所欲为,将义辉如同布偶般掌握于股掌之间。义辉生于乱世,少年颠沛流离,反而磨砺了意志。他从小就发誓要励精图治,恢复室町幕府的统治地位,早日结束乱世。 去年,三好家家督长庆一命呜呼,嗣子义继年幼,由家宰松永久秀和元老——被称为“三好人众”的三好长逸c三好政康c岩成友通共理政事。义辉把握好良机,一方面以保卫京都为由开征修整武备税,用以筹措军费,招来大批浪人效忠自己;另一方面广交外援,向各路大名秘密发出亲笔御信,敦请他们上洛 协助自己恢复将军的地位;同时,还以学习剑道的名义大肆操练,来增强手下武士的战力。为此,义辉在白日里都要累得虚脱,一入夜便倒在榻榻米上不省人事。近卫稙氏心疼地抱着丈夫,她真希望这样的日子能早点结束。 沙沙的声音从耳边吹过,大概是外面起大风了吧。“什么声音!”睡梦中的义辉突然从被褥里翻身而起。 “夫君!”近卫稙氏被丈夫吓了一大跳,双手忙拉着义辉的衣襟,柔声安慰道:“您太多虑了,没事的,是外面扬起了沙尘。” “不!不!不是这样的!”义辉心神不宁地甩开妻子,疾步向廊道走去。 “不好了!将军阁下!”还没等义辉踏出卧室,近侍细川藤孝猛地将房门扯开,跪倒在地道:“将军府已被一大群身着黑衣的人给包围住了!” “什么!”义辉跨过藤孝,径直走到阁楼的回廊,向下望去,只见楼下已被黑压压的人群堵个水泄不通,将军府俨然成了漂泊在茫茫人海之中的一叶扁舟。 “怎么回事!哪里来的大逆不道之徒!”义辉大吼道。 “一定是三好家的人!不着战甲,不打火把,竟然不动声色地将这里包围起来了!将军阁下,看来他们是要来真的了。”跪在义辉身后的藤孝表情严肃。 “真是无法无天了!”义辉转过身去,大步走进卧室,一把将安置在虎头架子上的宝刀抽出。“夫君!”近卫稙氏不安地喊道,“是不是外面出了什么事?” “不碍的,几个毛贼而已,安心睡吧。”义辉头也不回地走下楼梯,藤孝也抽出腰间的佩刀紧随其后。 门外传来的厮杀声让近卫稙氏的心怎么也无法平静,她想拉开房门去看看丈夫的情况,却发现门已被牢牢锁住,即便是用尽全力,整个人都摔倒在地板上,也纹丝不动。 “啪!”就在近卫稙氏精疲力竭时,房门被一把拉开,浑身是血的义辉冲了进来。 “夫君!”“贼人的血,不碍事的。”“这到底”还没等妻子的话说完,义辉便将满是缺口的刀甩掉,又从架子上抽出一把寒光逼人的宝刀,飞奔出去,房门再一次被牢牢锁上。 近卫稙氏忐忑不安地注视着眼前所发生的事:丈夫已经接二连三地跑进来换了好几把刀,而且每一把被抛弃的宝刀都满是缺口,惨不忍睹,根本无法想象它曾经是多么的锋利无比c寒气逼人。一切的一切都表明这绝对不是普通的毛贼来犯,而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叛乱。 义辉踹着粗气,将手中只剩下刀柄的宝刀狠狠地摔到地上,看了看刀架,那只原本驮着堆积如山的宝刀就要不堪重负的老虎,如今就只剩下两把短剑,孤独地伴随着它的左右。义辉猛地吸了口气,双手一用力,两把短剑同时出鞘,削铁如泥的刀锋狠狠地划过老虎的脖颈,纯金打造的虎头便应声落地,滚到了近卫稙氏的面前,吓得她双手拼命捂住面无血色的脸,尖叫起来。 “怎么回事!松永久秀都已经把外围那些足利义辉雇来的浪人们给解决掉了,这里居然还没有拿下来!都一个多时辰了!”三好长逸对着刚从将军府里负伤撤下来的三好政康咆哮道。 “混蛋!你又不是不知道!足利义辉是难得一见的剑术好手,无人可以近身!” “那就没办法了,火枪队,给我上!” “笨蛋!”政康赶忙将长逸的扬起的手臂按下,“你想让周围的人都知道吗?” “再这样折腾下去,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了!”长逸将政康一把推开。 在火枪队的齐射之下,将军一方伤亡惨重,义辉的左手也被打穿,再无法拿起刀了,便领着侍从退守阁楼。有两个三好家的武士率先冲上来,被义辉右手持刀一划,便双双胸口喷血,倒地殒命。侍从们赶紧又扛来些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堆积成墙,将通往阁楼的梯道紧紧封死,撤退到上面做最后的抵抗。 “夫君!”近卫稙氏趴在义辉那残掉的左臂上,撕心裂肺地哀嚎。“宽心吧。”义辉柔柔地抚摸着妻子的长发,“我已经有所觉悟了!藤孝,卿把那几坛好酒给我拿来!” 义辉从容地接过藤孝递上来的酒坛,亲自为伴随在身边的最后十名侍从满上,并命近卫稙氏将房里的蜡烛全部点起,开始了最后的酒宴。 “藤孝!”义辉端起酒杯道:“卿早先有言‘如要成大事,必除松永久秀c三好长逸c三好政康c岩成友通四人。此四人一死,嗣子年幼的三好家必定大乱,到时将军振臂高呼,天下诸侯应者四起,三好家便再无回天之力。当务之急,乃是召集十名心腹之士,切不宜人多,于府邸中苦练剑术。松永久秀等人自知将军酷爱剑道,不会生疑。待时机成熟之后,将军请天皇陛下宣其四人入宫觐见,便率众人埋伏于宫堂之内,事可成矣。’悔当初认为此乃下作之事,不听卿言,妄想私下招兵买马,秘密联通诸侯,尽快与三好家堂堂正正决一死战,不料居然如此迅速便走漏风声,落得今日下场!”义辉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将酒一饮而尽。 “将军!”藤孝双手扶地道:“在下无能,惟愿拼死护送将军出府!” “卿想必比我更清楚。”义辉抬起右臂,指了指已经开始左摇右晃的房门,摆了摆手。 “在下愿追随将军,死而无憾!”藤孝将头重重地磕了下去。 “卿好糊涂!”义辉对藤孝喝斥道,“这百里之内都是三好家的人,今日之后,三好家定会宣称足利义辉暴毙于急病,接着便把我的堂兄,对他们惟命是从的义荣扶上将军之位,这样大权就彻彻底底地掌握在三好家手中了!藤孝!卿的智慧高我百倍!卿必须活着出去,将今晚将军府的惨烈,将三好家的大逆不道让天下人尽知!拜托了!”义辉使劲握着藤孝的肩膀将他扶起,“这是我足利义辉最后的愿望!” 看到义辉已下了必死的决心,藤孝也无法再说什么,只能噙着泪水,重重地点了点头。众人便七手八脚将从被击毙的三好武士处拔下的黑色夜行衣换予藤孝,而藤孝则将全身涂满血渍,倒在地上,假扮成阵亡的样子。 “都给我看好了!别让足利义辉给溜走了!要是谁取得了足利义辉的首级,谁就是芥川山城的城主!赏金千两!”三好长逸已率领着叛军突破阻挡他们的尸体堆,冲上了阁楼。 “夫君!”近卫稙氏泪流满面地扑到在义辉的怀里,“臣妾已经做好觉悟了!”义辉再次轻轻抚摸着妻子那垂地的长发,透过窗户,望了望夜空中一闪一闪的星星,仿佛自己就要插上翅膀,向那里飞去。 义辉托起残掉的左手,把它用作毛笔,以不停滴下的鲜血为墨,在妻子的衣袖上作起了和歌:“五月细雨如露戾,吾且寄名杜鹃翼,怒飞冲天上云霄。”写罢,三好长逸等人便冲破房门,来到了义辉面前。 “我足利义辉这一辈子都是徒有虚名的傀儡,今夜就让我来做一回真正的征夷大将军吧!”义辉单手举起最后那把已裂开一条大缝的短剑,和剩下的侍从们冲向汹涌而至的叛军。 最终,义辉的膝盖被无数长矛所贯穿,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可三好家的武士们看着他那满是血丝充满杀气的眼睛,一个个都犹豫了,没有人敢上前去冒天下之大不韪,砍下征夷大将军的头颅。 “怎么了?”义辉无力地抬了抬头,狂笑道:“这么没有胆量?就这样还想成大事?这还是敢作敢当的男子汉吗?这还是勇猛无畏的武士吗?真是连娘们都不如!” “将军阁下,多有得罪了!” 三好长逸见还是无人上前,便无奈地朝义辉拜了一拜,战战兢兢地拿着长刀,眼一闭,向义辉砍去,被世人称为“剑豪”的将军就这样带着大业未成身先死的遗憾,魂归天际,享年三十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5-2章 永禄大逆(二) 趁乱逃出的细川藤孝连夜翻过了不知多少山头,在确定已离开近畿之后,他撕下三好家的外衣,回过头,朝将军府的方向跪下,惊天动地嚎哭起来。藤孝从小便伺服义辉,对义辉的感情自然无与伦比,现在义辉已死,心无所依的藤孝左摇右晃,跌倒在泥泞之中。没了主心骨的他,精神恍惚,成了没有灵魂的躯壳,只想追随义辉而去。 还有将军的遗愿尚未完成!藤孝努力使自己振作,但是心乱如麻,怎么也平复不了。突然间,藤孝的脑海里闪过一个人影,对啊,他不但可以完成将军的遗愿,替将军报仇;还能完成将军未尽的大业,恢复幕府,结束乱世! 原来,在天文十一年(公元1542年)时,还在颠沛流离的足利家族,为避免增加累赘,同时也出于保存血脉的需要,便秘密将义辉的亲弟弟,年仅五岁的义秋送入兴福寺出家为僧,法号觉庆。而当年,正是藤孝随着自己父亲一同送义秋入寺的。虽然那时的具体经过已记得不是很清了,但是义秋那张天真的小脸还是让藤孝刻苦铭心,简直就跟他的兄长义辉一模一样! 藤孝顿时振作起来,用力甩了甩衣裳上的泥泞,向兴福寺疾驰而去。 刚踏过兴福寺的门槛,天还没有大亮,大殿里便传来朗朗的诵经声,几个小和尚在忙着挑水c砍材c生火,没有人注意到藤孝这个不速之客。看着这些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人们,藤孝不禁心惊胆战,自己是不是还赶得上?这里离近畿不远,要是松永久秀等人先察觉到了义秋的存在,派刺客过来,那他绝对会在这疏于防备的寺院里死于非命! 藤孝一把推开大殿的门,冲进里面大喊道:“觉庆何在?觉庆何在!”住持是见过世面的,看到来者虽一脸的风尘仆仆,衣服满是泥渍,却挡不住浑身上下所流露出的高贵气质,一眼便知是来自宫廷的人物,自然十分热情地迎了上去。 “老衲是这兴福寺的住持,敢问施主来此找觉庆有何贵干?” “觉庆是在这里吗?” “阿弥陀佛,正是。” “觉庆现在还在这里吗?” “阿弥陀佛,还在还在!”看着藤孝那焦急的样子,住持也不敢怠慢,忙叫人去禅房寻找觉庆。 “禀告住持,觉庆不在禅房里,四周也都搜遍了,就是不见踪影。” “唉,这小东西,又跑到哪去疯了!” 藤孝心急如焚,一把推开住持,没命地跑出大殿。内心的不安使他丧失了理智,在寺院里四处狂奔,不停地喊着觉庆的名字。见此情景,住持也感觉到事态严重,便召集全体僧人,一同寻找觉庆。 “发现觉庆了!”只听一个僧人大喊道。藤孝慌忙转过头来,瞥见一个身影从大树上窜下,飞快朝伙房方向跑去。藤孝急追进伙房,却发现空无一人。 “吱c吱!”一阵急促的老鼠反而让藤孝有了些许的冷静。现在的自己不正如一只饿到为了觅食而不顾左右四处乱窜的老鼠吗?真是何等的失态! “混蛋!给我滚!”在持续不停的鼠叫声中突然夹杂了一声大骂,被藤孝的耳朵清清楚楚地捕捉到了!他立即定了定神,顺着声音传出的方向,将耳朵牢牢地贴在地上,再用手敲了敲,便掀开地板,一条通向地下的暗道就出现在了眼前。 这是一个用来储存食物的地窖,寒气冰凉刺骨,伸手不见五指的通道内闪着点点火光。藤孝顺着火光一路小跑,依稀看见前方的石桌上坐着一个人,好像在啃着什么东西。 觉庆好不容易将老鼠赶跑,掏出从山下偷来的猪蹄,大口大口地狂啃,突然听见有脚步声临近,吓得他一把将猪蹄投入身旁的水缸之中,还用木板将水缸紧紧压住。 “啊!” 藤孝跑近一看,大吃一惊,借助着微弱的烛光,一张令他激动不已的脸庞显现在眼前:一样的眼睛样的鼻子样的嘴巴,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将军!”藤孝扑通一下跪倒,哭得不成人样,双膝磨着地面,拼命向前爬去。这一刻,那魂牵梦绕的人就在眼前,他觉得身上的巨石放下了,一切都很轻松,轻得飘上了云霄,浑然不觉冰冷与刺痛。 “你c你c你c你是什么人!”觉庆被这突然出现的陌生人的古怪行为吓得不停后退,直到退到墙壁上,将身子缩成一团。 “将军啊!啊,不!是觉庆!不不!应该是义秋公子!是我啊,藤孝啊!您还记不记得,当初就是家父和在下送您进这兴福寺的!” “什么?”觉庆似乎想起了什么,伸了伸腰道:“这么说你是细川家的人?” “正是啊,在下正是细川藤孝!” “那,特意来此找我,为何事?” “义秋公子!您的兄长,义辉将军他” “慢着!”觉庆一声大叫,把藤孝吓了一跳,只见他一把推开压在水缸上的木板,从中掏出那只啃了一大半的猪蹄,张牙舞爪地狼吞虎咽起来。看见此情景,藤孝不禁心酸不已。 “那么,你的意思是,由于三好家的叛逆,我的兄长义辉死了,由你来辅助我继承征夷大将军之位?”听完了藤孝泪水盈眶的述说,觉庆不由得问道。 “正是,义秋公子,请您继承征夷大将军之位,讨伐三好家,重建幕府,完成义辉将军未尽的大业!” “好啊!好啊!我是征夷大将军了!看谁还敢瞧不起我!我是征夷大将军了!我早跟这帮秃驴说我是将军家的人,他们还不信”觉庆一下子手舞足蹈起来,大喊大叫,惊得藤孝慌忙从地上爬起,死死地捂住觉庆的嘴巴。 当天正午,藤孝便带着觉庆,悄悄地离开了兴福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6-1章 蓦然回首 在细川藤孝带走觉庆的同时,刚刚完成大逆不道之举的三好家也炸开了锅,随着三好长逸将足利义辉的首级取来,三好三人众便为了拥立之事在三好义继面前吵得面红耳赤。 “不是说好了吗?拥护足利义荣继承将军之位,现在怎么又反悔了呢?” 三好政康向三好长逸大吼道。 “我们现在已牢牢掌控近畿,何必再畏手畏脚,应当即拥护主公为征夷大将军,统领天下诸侯,实现先主长庆公的大业!”长逸反驳道。 “此话有理,以长逸大人的勇猛,无人可以踏入近畿半步!”久秀在夸奖长逸的同时不忘低头弯腰向义继致意。 “你这笨蛋!”政康气得七窍生烟,“万一天下诸侯联起手来杀向京都,我看你如何应对!” “这好办!”长逸不以为然,“实在顶不住了,就把军队开入京都,占领皇宫。反正将军我们都敢下手了,还怕劫持天皇?只要天皇在我手里,料诸侯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猪脑袋!”政康脸都紫了,狠狠拍着桌子,站起来指着长逸的鼻子破口大骂:“你是想成为全天下都杀之而后快的叛贼吗?” “混账东西!”长逸粗壮的拳头砸了下去,硬生生地将眼前的桌子砸成两半,巨大的响声把年幼的义继吓得从地板上弹起。“老子为三好家冲锋陷阵的时候,你小子还不知道在哪里吃奶呢!你不是有些本事吗?来啊!咱们去外面说话!”长逸抽出腰间的佩刀,那还带着足利义辉的血腥味的刀身杀气逼人,从没有经历过这种场面的义继吓得缩成一团,双手将头紧紧地抱住,浑身不停地发抖。 “我不跟你出去有什么话当着大家的面说清楚”政康的脸色立即由紫变白。 “长逸大人!您这是何意啊!现在不是争吵的时候!您看,都吓着少主了!”久秀急忙跑过去,按住长逸的手,将佩刀缩了回去,“况且政康大人的话不无道理,少主年幼,现在就立为征夷大将军的确操之过急,况且废掉足利氏的将军之位,会招来世人的非议啊!” “但是,你能保证义荣不会是下一个义辉?”一言不发的岩成友通也担忧道。 “不要再说了!”长逸将久秀的手甩开,指着众人道:“你们这帮人!畏手畏脚的,能成什么大事!唉!”说罢便夺门而去。 “长逸大人!”久秀急忙紧追其后。 “久秀大人!”刚出大门的长逸一把抓住久秀的手,“屋子里面都是些不成气候的人,却掌握着三好家的权力,真叫人痛心啊!” “长逸大人!”久秀靠近长逸的耳边嘀咕了一番,“不必焦虑,在下已经安排好了,如此这般,大事可成!” “好啊!”长逸长舒了一口气,“只要除掉这帮兔崽子,我的勇猛,加上久秀大人的智慧,定能天下无敌!” 送走长逸,在回来的路上,久秀与早已等候多时的政康相遇,“如何?”政康着急地问道。 “我已取得信任!” “太好了,只要除掉这草包,三好家就无后顾之忧了!”政康不禁与久秀击掌相庆。 “久秀叔,你也看见了。”义继灰头灰脸地向前来作揖的久秀道:“他们我行我素,根本不把我这个主公放在眼里。” “主公啊!”久秀哭着扑到在地,“今后您可要随时带着侍卫啊!但无论如何,只要我这把老骨头还在,就定会让主公平安无事!” “叔!”义继也流起了热泪,搀扶起久秀,“我相信,只要有叔在,三好家就还有希望!” 从义继的房间出来,久秀便擦干了眼泪,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松永久秀!” 岩成友通的突然出现让久秀大吃一惊,立马收起了笑容,换回了那张愁苦的脸。 “你是不是在盘算这什么?”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没有最好,要是有人敢威胁到少主和三好家的安危,我岩成友通定将他碎尸万段!” “看您说的,我松永久秀可是最忠诚于少主的。” “是这样最好。” 望着友通远去的身影,久秀的牙齿磨得沙沙作响。 细川藤孝带着还俗的足利义秋来到了越前国一乘谷城,统治这里的大名朝仓家与世袭征夷大将军的足利家可谓是世交,现任家督义景的名字,正是义秋之兄义辉所赐予的。 当看见来者是老熟人细川藤孝,而且得知和他一道来的正是足利义辉的亲弟弟义秋时,朝仓义景大喜过望,立即摆出盛宴款待。见此情景,藤孝便痛哭着将义辉如何被害,义秋如何逃亡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义景。 “义景大人!您现在拥兵数万,手下猛将如云,不应错失良机!现在拥护义秋将军上洛,讨伐大逆不道的三好家,则大义可成,朝仓家也必定为世人所敬仰,流芳百世!” “这”义景面如难色,“此事关系重大,藤孝大人,请容我三思。”义景盯着藤孝,眼神一路下滑,停留在了他腰间的佩刀,久久不愿移开。 “义景大人!”看着呆住的义景,藤孝不禁喊道。 “哦?啊?此事好说,好说,嘿嘿。”义景尴尬地笑了笑。 “在下匆忙逃离近畿,身上没带什么像样的见面礼,义景大人要是不嫌弃这把刀,在下愿将其献上!”藤孝立马解下腰间那把伴随着他从将军府的鬼门关里一路走来的伙伴,双手捧着,单膝跪地,毕恭毕敬地献给了义景。 “哎呀呀!这真是一把好刀啊!藤孝大人,那我就不客气了!”义景一把将刀夺过,爱不释手地来回把玩。 “义景大人!那拥护义秋将军上洛之事” “好,好,此事毕竟干系重大,请容我与家臣商议一番” 在安顿好义秋和藤孝后,义景便迫不及待地拿起藤孝献上的刀,再次把玩起来。 “主公啊,这刀如此破旧,也没什么好看的了,越前比这精美的宝物可多了去了。在下为您出身入死那么多年了,从来没要过什么赏赐,这次斗胆一回,可否把这刀赐予在下,让它在战场上为您多砍几个敌人的首级!”家臣鱼住景固瞅到义景面前道。 “你懂什么!粗俗!这可是从京都来的名刀十文字啊!这刀身和刀柄组成了多么规整的‘十’字啊!这么完美的艺术品,怎么能让鲜血玷污它的纯洁呢?滚下去!”看着正全神贯注用衣袖轻轻擦拭宝刀的义景,景固涨红着脸,灰溜溜地退了出去。 为了是否拥护足利义秋上洛的问题,朝仓家臣们每天都争论不休,吵得不可开交,但这却一点也不影响义景的好心情。他不但为义秋举行了元服仪式,从此义秋改名为义昭;还三日办一次赏花会,五日办一次和歌会,极尽所能向足立义昭炫耀自己领地的繁荣与奢华。义景还不时向义昭和藤孝夸口道:“我越前国的文化品味,绝对大大超过了当年今川义元在骏府国时的规模!”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藤孝心急如焚,而过着莺歌燕舞生活的义昭倒是乐不思蜀,每天都被义景灌得不省人事。 此时,义景的堂弟景镜建议:“主公!您既然那么久都没有上洛的意思,不如把义昭和藤孝杀掉,将首级献给三好家,换来一个地处近畿的盟友,将来进京觐见天皇的事也好办了。如果再这么下去,三好家知道我们窝藏义昭和藤孝,定不会放过我们,到时他们大举出兵越前,我们也没把握定能取胜。”。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足利家和我们朝仓家是世交,况且他们落难来投,我们怎么能做出那么不仁不义的事呢?”义景训斥道。 景镜退下去后,并不死心,决定先斩后奏,当夜便带着刺客来到了义昭和藤孝的住所,却发现那里已被义景派来守卫的武士里三层外三层地围满,气得景镜恨不得给自己的堂兄几个耳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6-2章 蓦然回首(二) 而此刻的近畿也不太平,三好政康在松永久秀的唆使下入宫逼迫天皇赏赐“天杯 ”予足利义荣,默许其继承征夷大将军之位。三好长逸对三好政康的所作所为怒不可遏,便出兵进攻政康所部,双方在近畿地区的河内国大打出手,死伤无数。在松永久秀和岩成友通的调停下,两人同意和解。久秀还特意安排三好家的众家臣们齐聚三好义继的治所饭盛山城,共同见证长逸和政康的冰释前嫌。 三好政康在通往饭盛山城主城议事大厅的楼梯上停住脚步。他摸了摸腰间的佩刀,倒吸一口气,将它小心翼翼地抽出,挥动起来,招呼身后披坚持锐的武士们紧跟着。 隔着一层稀薄的房门,政康隐隐约约地看见议事大厅里坐满了人,而且,那个戴着头盔的魁梧背影就在自己的面前,紧靠着房门席地而坐。 “不得不佩服啊,松永久秀这老东西还真有些办法,居然真的就让三好长逸乖乖地坐在那了!”政康心里面暗暗赞道,便不再犹豫,对着房门使出浑身力气劈下去,伴随着一声惨叫,房门裂开,涌出来的鲜血溅了政康一身。 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包括三好政康自己,原来对面的房门也在上演着同样的一幕,不过拿着砍刀的正是三好长逸,他面前倒下的那一具无头尸体,体型和政康一样瘦小。而此刻,长逸和政康身后的武士们已经一拥而上了。 “诸位看到了吧!三好政康和三好长逸叛乱了!他们故意把大家引到这里来,还杀死了保卫主公的侍卫和侍童,就是想加害主公和诸位,瓜分三好家!现在是展现大家气节的时候了!誓死保卫主公!”松永久秀抽出佩刀振臂高呼,亲眼目睹了长逸和政康所作所为的三好家的老臣们一个个怒不可遏,都拔出武器,不要命地冲向政康和长逸。两人所带的武士赶紧护卫住他们还在不知所措的主公,和老臣们拼起刀来。久秀趁乱抱着早已吓得昏过去的三好义继,逃出议事大厅,并带上几个人,跑入了密道。 “久秀叔,果然不出你所料,三好政康和三好长逸到底是露出他们的真面目了!”缓过气来的三好义继长叹道。“主公放心!我还是那句老话!只要我这把老骨头还在!就定保主公平安无事!”松永久秀信誓旦旦。 “三好义继,拿命来!”只见前方突然闪出几个武士挥舞着长枪冲向义继,久秀赶紧挡在义继面前,肩膀被刺个正着。 “久秀叔!”义继赶紧搀扶着久秀,久秀的手下们则一边和武士战斗,一边护送着两人逃离,而那群武士也就小打小闹了一番,并不去追赶。 久秀捂着伤口,忍着剧痛问道:“看那些武士的衣着,主公啊!你是不是把密道的消息告诉了岩成友通?” “是我不好,本以为岩成友通可以信赖,不料他竟然”义继早已哭得不成人样了。 待众人出了密道,早已等候多时的久秀之子久通便领着大军前来迎接。 “主公!在下来晚了!”这时,岩成友通也带人拍马赶到。 “混蛋!你这叛臣贼子!”义继怒火中烧,拿起自己的佩刀扔向友通。 “主公!您在说什么呢?我岩成友通怎么可能会背叛您呢?”看着在自己马前落下的佩刀,友通翻身下马,诚惶诚恐。 “叛臣贼子!我跟你拼了!” 松永久通指挥着士兵们冲向岩成友通,而久秀乘机带着义继跑得无影无踪。 三好政康和三好长逸本来就没带太多的兵马,许多三好家的老臣也都乘乱逃离了,望着人去楼空的饭盛山城,两人的心里面也是空荡荡的。“主公啊!在下真是被冤枉的啊!”四周只剩下岩成友通捶胸顿足c仰天长啸的声音。 逃出饭盛山城的三好义继当即宣布三好三人众叛乱,让松永久秀立马率领着三好家的家臣们讨伐三人。三人不敌,率部退回位于四国岛的领地。至此,三好三人众的势力被赶出了近畿的权力中心,松永久秀一人独掌整个三好家,乃至整个朝廷的大权。 此后,心有不甘的三好三人众虽结成联盟,屡次打着清除奸臣的旗号进攻松永久秀,还有几次甚至都打入了京都,但最后还是败给老谋深算的松永久秀,无功而返。 转眼已是永禄十一年,公元1568年,足利义昭已在越前国待了三个年头。期间,在松永久秀精心策划下,三好家为“暴病身亡”的足利义辉举行了隆重的葬礼。在出殡的那天,上至天皇公卿,下至平民百姓,无不披麻戴孝,痛哭流涕。不但如此,久秀还让三好家乃至整个近畿地区的家家户户为义辉守孝三年,期满之后,才让对自己俯首是从的足利义荣继承征夷大将军之位。这一切,在外人看来都是那么的理所当然,天衣无缝地将永禄八年那个血雨腥风的夜晚抹得干干净净。 还有让细川藤孝更加心急如焚的:这三年,朝仓义景借着保护足利义昭的名义,实际上是想利用义昭的身份与名声向天下大名炫耀越前国的国力以及朝仓家的奢华,如今再加上义景的嫡子刚好亡故,意志消沉的他完全没有了上洛的心思。藤孝便下定决心,乘义昭酒醉之后,背起他,离开了越前国,再次踏上了寻找大名上洛之路。 走出越前国没几天,两个自称是南近江六角家的特使的人来到了他们面前,表示愿意协助足利义昭上洛。藤孝以要准备行囊为由,支开二人,立即拉上义昭出逃。 “我不跑了!你这是何故!不是朝思暮想有人协助上洛吗?现在可是机会就在眼前啊!”义昭一屁股坐在地上,愤愤不平。 “将军啊!六角家自从被浅井家打败以后,心灰意冷的六角义贤将家督之位让与儿子六角义治,下野出家。六角家从此实力大损,每况愈下,不可能具有上洛的实力。况且我们并没有主动去联系六角家,他们便自己找上门了,这只能说明我们的行踪已经暴露,六角义治打算捉您献给三好家来巴结松永久秀,好取得三好家的军事支持和朝廷的政治支持,与浅井长政抗衡。”说罢,藤孝一把将义昭的脑袋按低,只见远处的山岗下面,在刚才那两个人的身后出现了许多武士,他们拿起刀枪搜查着义昭的住所。 为了安全考虑,细川藤孝将足利义昭藏身于琵琶湖 畔的矢岛城,久居此城的豪族和田惟政乃勇猛忠义之人,与细川家有几世交情,也受过足利氏的大恩,自当义无反顾地予以义昭庇护。当一切都安排妥当之后,藤孝便独自一人,系好佩刀,朝东继续寻找上洛的大名。 经过三天三夜的赶路,疲惫不堪的藤孝在近江c美浓与伊势三国交界处的一座山峰上歇起了脚。暮然回首,密密麻麻的参天大树遮挡了阳光,遮挡了白云,也遮挡了风雨。晶莹剔透的泉水涓涓而下,细细地冲刷着沿途的泥泞,滴滴答答,直敲人的心扉。奇形怪状的石头看起来是那么的栩栩如生,仿佛在飞奔,仿佛在啼叫,但叫人说不出到底像是哪一种飞禽走兽。 眼前的景色突然让急躁不已的藤孝一下子平静了,他猛然发现这里正是自己少年游学之地!想当初义气风发地离开,头也不回;可如在被逼入绝境之时,又不知不觉地回到了这里。 藤孝的眼睛不由得湿润了,回顾往昔之时,突然又想起了什么,经过一番思想挣扎之后,他向密林深处走去,去寻找那座记忆中的草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7章 将军上洛 细川藤孝使劲拨开密不透缝的荆棘,一条人迹罕至的羊肠小道逐渐显现在眼前。顺着这条犬牙交错的小道,历经乱石穿空,度过薄雾浮云,藤孝终于来到了那座让他魂牵梦绕的草庐。这的一切虽都是用草木搭成,却不但小桥流水应有尽有,就连碉楼哨岗也一应俱全,再加上四周纵横交错的山势,即便是有支百人左右的军队进犯这里,只需十个家丁便能让他们有去无回。 正在草庐前耕种的主人发觉到了声息,便停下锄头,摘下草帽,露出飘逸的长发,回头看了眼来客,轻轻说道:“好久不见了,细川藤孝。” “好久不见了,明智光秀!”藤孝激动万分地跑上前去,紧紧拥抱住老朋友。 明智光秀二话没说,拉住细川藤孝的手走进草堂,屏退左右家丁,将门牢牢锁上,问道:“你不在京都侍奉天皇与将军,为何跑到我这荒郊野岭来?” “你定然明白,就不要再挖苦我了。” “足利义辉将军的死必有蹊跷,还请藤孝详细告知与我!” “那么,光秀。”藤孝凑近道:“你必须知道那日所发生的一切。”他郑重地朝明智光秀拜了拜,便将从足利义辉遭松永久秀和三好三人众刺杀到足利义昭藏身于琵琶湖畔的矢岛城这一系列波澜起伏的事件全盘告知。 说道义辉殉难的情动之处,藤孝又联想到近日义昭不断责骂自己无能,不能把他名副其实地扶上征夷大将军之位时,泪水一下子决堤,紧紧趴着地上抱头痛哭,所有的无助与委屈在这一刻倾泻无遗。 光秀扶起藤孝,用衣襟帮他擦去泪水,问道:“那当下,你如何打算?” 藤孝深吸了口气,稳定一下情绪,说道:“前往东边的甲斐c越后,那里的大名武田信玄和上衫谦信 皆为雄才大略之人,手下兵多将广,人才济济,请求他们其中之一出兵击溃三好家,辅助义昭将军上洛!光秀意下如何?” “糊涂啊!”光秀狠狠地拍着藤孝的肩膀,“武田信玄和上衫谦信自从川中岛激战后便成了不共戴天的死敌,只要武田一出兵京都,上衫必定进犯甲斐;同理上衫一动,越后必然不保。退一步讲,就算武田或上衫可以无后顾之忧的出兵,无论甲斐还是越后,离近畿均有万里之遥,沿途各路诸侯会轻而易举地放行无阻?再退一步讲,即便他们沿途一路畅顺,到达京都也要耗费许多时日,姑且不论粮草是否支撑,在这期间三好家估计早已做好防备,以逸待劳,即便是武田信玄和上衫谦信多么能征善战,也不会有必胜的把握!” “那我还能怎么办!”藤孝一把甩开光秀的手,涨红着脸吼道:“如今,普天之下,只有武田信玄和上衫谦信有实力上洛,想必他们也不想错过这个入主京都的难得机会。即便是困难重重,我觉得他们迟早也会出兵,只要还有这一丝希望,我细川藤孝便不会放弃!” “呵呵,有实力上洛的恐怕不止武田信玄和上衫谦信吧?”光秀冷笑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还另有其人?” “织田信长。”光秀一字一句地道出这个名字。 “什么?”藤孝的心里不由得咯噔了一下,“那个人?不错,他也算有些能力。只是,除美浓外,尾张c伊势都是土地贫瘠的荒蛮之地,他有打败松永久秀,攻入京都的能力吗?我听说,他在桶狭间斩杀今川义元,在美浓消灭斋藤龙兴,凭借的都是运气好罢了,况且朝廷的公卿们对他杀弟夺位c骗取伊势等种种不义之举颇为不耻。再说,他自统领尾张以来,就从没有供奉过任何的名山古刹,这种对神佛不敬之人,难道值得信赖吗?” “藤孝啊!”光秀叹了一口气,“你这久居深宫内院之人所知的世间之事不过只是道听途说罢了。而我却经常来往于美浓与伊势之间,亲眼目睹织田信长统治尚不足一年,就使得饱受战火摧残的两地瞬时良田万亩,商铺林立;亲耳听闻当地的百姓们对他赞不绝口,曾经刀刃相向的武士也愿为他赴汤蹈火。拥有这样的胸怀,又何必去在乎世间的沽名钓誉与俗人的流言蜚语呢?” “你的话可属实?”头一次听到这些的藤孝激动起来。 光秀大笑道:“难道你连我这个老朋友都信不过了?” “那太好了!美浓离近畿不过区区百里,如织田信长真有如此气量,答应上洛,则大事可成!只是我与织田家素无交往,只怕他难以相信我的一席之言” “这样吧!”光秀拉着藤孝道:“你马上前往矢岛城将义昭将军接往我这居住,一则可防松永久秀察觉,二则可让信长早日拜会。我这就启程去面见信长,保证说服他协助将军上洛!” “这真是太好了!光秀出马,此事必成!找你商量果然是对的!那将军,不,是全天下的未来,就拜托你了!”藤孝朝光秀深深一拜。 川流不息的江河萦绕着雄伟壮阔的山峦,在这柔情的清水与刚毅的巨石之中,孕育出了八街九陌,车水马龙。无数奇珍异物汇聚在此,成就一片灯红酒绿;无数人仰慕它的华灯璀璨,不约而同地接踵而至。这里,便是傲视天下的岐阜城,统领尾张c美浓c伊势三国的大名织田信长的治所。 此刻的岐阜城内坐满了织田家的家臣,他们将信长和一位突如其来的访客团团围在中间。 “你叫明智光秀是吧,你说的话可属实?征夷大将军足利义辉果真是被松永久秀和三好三人众给害死的?足利义昭果真藏身于你处?”信长指着光秀厉声问道。 “千真万确,有信物为证。”光秀冷静地将藤孝交给他的一件长袍展现在众人面前。 “胸前c两臂处印有足利家的桐纹,而且此袍看不出缝纫的痕迹,不错,这正是征夷大将军之物。”曾出使过京都,见多识广的安藤守就立马就看了出来。 “那么,还请织田大人尽快协助义昭将军上洛,讨伐贼人,为义辉将军报仇雪恨!”光秀郑重地向信长磕了个头。 “好啊!主公!这正是入主京都,号令诸侯,实现天下布武大业的大好时机啊!主公,干吧!就让在下的双斧来做您的开路先锋!”柴田胜家兴奋地大喊道。 “是啊!主公!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稻叶良通也十分赞成。 武将们你一句我一句的,使大厅霎时间便人声鼎沸,每个人都摩拳擦掌,恨不得立马冲向通往京都的战场。 “荒唐!”首席家老林通胜一声大喝,四周一下子便全安静了。“我们如今刚刚领有美浓c伊势,正是根基未牢之时,理应休养生息,蓄存实力。才公然宣称天下布武,让自己成为各路诸侯的众矢之的,现在就冒然出击,必然使领内空虚,民心不稳,到时候恐怕我们连块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了!不脚踏实地,却妄想一步登天,真是可笑之极!” “通胜大人所言极是!”老将氏家直元站起来附和道:“通往近畿地区的道路高深莫测,谁知道这个叫作明智光秀的人是不是松永久秀故意引我们上钩的诱饵!而现在又农兵分离,军队人数大减,在下在战场上挨了那么多年的刀枪,实在是没有任何把握打赢这样的仗!” “两位老前辈的话句句在理,上洛之事非同小可,还望主公三思而后行!”丹羽长秀也进谏道。 “哼!胆小鬼!这样畏手畏脚地能成什么大事!”胜家怒吼道,“小鬼!咱们叔侄俩斧枪合并,杀入京都去吧!免得和这些人啰嗦!” “好!大叔若去,利家愿意奉陪到底!”前田利家纵身一跃而起。 “哎呀,诸位请稍安勿躁,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原田直政倒是两边都不得罪。 主张上洛的和不主张上洛的家臣们很快便吵成了一团,木下秀吉也想插上几句,却被身后的竹中重治拉住,便退回到席上,默默注视着眼前的一切。而堀久太郎此刻正饶有趣味地观察着织田信长,看看这位非比寻常的主公到底会作何反应。 面对一片混乱的局面,一言不发的信长内心却是翻江倒海,他的眉毛不停地抖动,眼睛不断地扫视着众人,又瞪了瞪明智光秀。突然,他睁大了双眼,抽出了佩刀,大步向前,朝着光秀狠狠劈了下去。刹那间,家臣们都停下争吵,被眼前的情景给吓住了,堀久太郎更是惊得摔倒在地。 锋利无比的刀刃斩过飘逸的秀发,发丝如同细雨般悄然落下,白皙的脖子上已溅出血渍,可那双明亮的眼睛却依旧目光坚定,没有一点迟疑,也没有一丝恐惧,来的时候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这眼神,信长再熟悉不过,他仿佛和在稻生,在桶狭间,在小牧山时的自己相遇了。 “光秀,我问你。”信长收起佩刀,“你要是我,该怎么办?” “向东联系德川家康大人协防武田信玄和上杉谦信来犯,向西相约浅井长政大人击溃六角家,然后长驱直入与松永久秀主力决战,一战制胜,步入京都,最后慢慢清理三好家的余部。”光秀一字一句答道。 光秀的一番话似乎正对了信长的胃口,“所有人都给我听好了!”他高举佩刀,“现在都给我回去好好准备,七日之后上洛!”欢呼胜和苦劝声同时响起,信长却不理会这些,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议事大厅。 “吉法师!这样做太草率了!要是这真是一个圈套该如何是好!当下应以稳定内部,稳固基业为主!切不可一时气盛贸然出击!要是有个什么闪失,织田家将会遭受灭顶之灾!几代人的血汗将会毁于一旦!你知道吗?吉法师!”通胜依旧不依不饶,一路追着信长进了卧室。 “老头!”信长转过头来骂道:“你这老不死的东西是想把我一辈子都困在这一亩三分地上面吗?如果不能实现大业,那我织田信长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我警告你!如果织田家的存亡成了我天下布武的包袱,我会毫不犹豫地把它扔到九霄云外!” “哼!随你怎么办好了!”通胜大喊道,“我不管了!再也不管了!我已侍奉织田家三代了,老了,糊涂了,已经是没有用的糟粕了!”他骂骂咧咧地回到家,称染上了重病,紧闭谢客。 几日之后,织田信长换上了光鲜的衣裳,梳起了整齐的发髻,率领着织田家的大小家臣,在明智光秀和细川藤孝的引领下,郑重其事地拜见足利义昭。 “我在近畿常听人们说织田信长是有名的吝啬鬼,看来这纯粹是胡说八道,信长大人还是很大方的嘛!”义昭一动不动地盯着信长献上的一百两黄金,双眼放光。 跪在下面的堀久太郎抬头看了看义昭,这位落魄的征夷大将军长得雄姿英发,可谓是一表人才,可那发疯似的从家臣手中夺下金子,不停往衣袖里塞的举动,再配上嘴角不断滴下的唾液,让他实在是哭笑不得。 “将军阁下,我有一事相求。”长跪在地上的信长向义昭拜了一拜。 “哦,信长大人有什么话就说吧,不过我可是个有名无实的将军,没什么可以帮上忙的。”义昭赶忙双手交叉,拽紧了两边的袖子。 “将军阁下,明智光秀这人很对我胃口,我想以一千两百石的俸禄,请他来为我辅助将军上洛出谋划策,不知” “哟!一千两百石!”义昭惊呼道,“据我所知,要在越前国,这可是一个城主一年的俸禄啊!明智光秀,你可要发大财了!” “主公!我明智光秀不才,愿竭忠尽智来效犬马之劳!”光秀受宠若惊跪了下去,在一片惊讶与质疑声中朝信长磕了一个响头。 藤孝急得不停向义昭使眼色,甚至拉拽起了义昭的衣角,义昭却道:“好啊,呵呵,其实信长大人不必求我,明智光秀本来就不是我的家臣,他只是来帮帮我罢了,我可养不起这么贵的人,哈哈!” 待众人散尽之后,藤孝一把抓住光秀的胳膊,愤愤然道:“好你个明智光秀!我说你怎么对说服信长之事如此热衷,原来是把将军大人作为出仕织田家的跳板!” “呵呵,藤孝此言差矣!我对近畿及三好家的了解并不逊你,能为信长公效力,为将军上洛之路披荆斩棘,不是更好吗?” “哼!少滑头!看来你以后是不会再协助义昭将军了!” “非也,”光秀推开藤孝的手道:“我现在就去向主公建议,让将军大人转移到北近江小谷城浅井长政处。” “哼!是想让浅井家乖乖出兵吧。” “这只是其一,现在织田家内部反对上洛的人不占少数,将军倘若留在岐阜,则多有不便。浅井家和朝仓家一样,也是世代受足利家的恩惠,将军移居到那里,若上洛成功,则可进,万一不成,则可退。不知藤孝意下如何?” “你这家伙还算会知恩图报!就看你有没有说动信长的本事了!” “藤孝难道还不知道我吗?”光秀大笑道。 第二天,织田信长就安排好行程,足利义昭便在细川藤孝与和田惟政的护卫下,去了小谷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8-1章 出征前夜 夜色朦胧,昏暗得让行人看不清前方究竟是通天大路,还是崎岖蜀道。但只要抬头仰望皎洁的圆月,以及那灿烂的星空,混沌不安的心便会豁然开朗,使人鼓起勇气去迎接未知的挑战。 织田信长换上睡袍,擦了擦充满睡意的双眼。“当真要把他们都带出去吗?”浓姬捶着丈夫那瘦骨伶仃的背脊,柔声问道。 “战场上像茶筅丸和三七丸这样大的孩子比比皆是,他们再待在岐阜就和废人无异。” “男孩子是要成为英勇无畏的武士,臣妾也想看到茶筅丸和三七丸早日在战场上驰骋,可小冬是女孩子啊,为什么连她也要带走?难道她不是大人最为心爱的女儿吗?要知道,当初为了笼络与美浓相邻的甲斐战国大名武田信玄,大人是宁可把姑父远山景任与前任所生之女收为养女,嫁给信玄的四子诹访胜赖,也不舍得让小冬离开,可如今又为何” “你应该清楚,我织田信长从来都没有养在深闺里娇蛮放纵c勾心斗角的女儿,她们都必须经历风霜雪雨,和男人一样忍辱负重,承担起分内的责任。小冬也应该看看战场上的血雨腥风,明白世道的艰难,好好想想自己能做些什么。” “可是”还没等浓姬说完,信长便躺了下去,鼾声四起。 “唉。”浓姬叹了叹气,她深深地知道丈夫作出的决定是任何人都无法更改的。她默默地起身,打开衣柜,小心翼翼地取出几件小小的盔甲,再吃力地搬出一大叠铁片。一片紧跟着一片,她害怕铁片穿得太少,会被利器轻而易举地刺穿;穿得太多,会压垮那娇小的身躯;一结紧接着一结,还生怕接口系得不牢,会在骏马风驰电掣时散架 午后的阳光温柔地轻抚着一草一木,也摇醒了在过道上熟睡的金森长进。这个在美浓豪族眼中颇具威望的人物惬意地伸了伸腰,手中的扇子便滑落到草丛中,不见了踪影。长进将自己的双腿缓缓地移入室内,取出一小壶,生起一小炉,不时添加几块木炭,悠哉悠哉地嗅着缕缕茶香。 “我的长进大人!这都什么时候了!”伴随着一阵惊雷般的脚步,一位全副武装的汉子闯进来了。 “哦,是良通啊,有些日子不见了,来得正是时候,快来品尝品尝我刚沏好的宇治茶 。”说罢,长进便将香气四溢地茶水递给稻叶良通,也给自己斟上一小杯。 “我说长进啊!你难道不知道主公就要辅助将军上洛了吗?”良通将茶甩在一边,没好气地问道。 “知道啊。”长进吹了吹茶杯上空盘旋的热气,轻轻抿了一口。 “那你还有空在这里悠哉乐哉?要知道,跟随主公上洛可是立下万世之功的大好机会啊!家臣们一个个向主公请命,为争当先锋都打得头破血流了!可你倒好,还有心思在这喝茶!作为好友的我真替你着急万分!” “多谢良通的美意,可我跟着主公上洛,能做些什么呢?”长进喝一口茶,含在嘴里,慢慢咀嚼着一阵又一阵的清香。 “你这是什么意思?当然是在战场上建功立业!” “我拿起刀枪不是良通你的对手,又不如安藤守就大人足智多谋,让我去了,又有什么用呢?上洛是大事,不容有失,主公定要选用能征善战的家臣出征。我金森长进既没有冲锋陷阵c摧城拔寨的本事;又没有运筹帷幄c决胜千里的能耐。如果上到战场,一溃千里,反而成为了织田家的千古罪人。”长进端着茶杯仔细地观赏,上面那纵横交错的花纹让他目不暇接。 “这” 长进放下茶杯,静下心来道:“我在美浓好歹有些声望,豪强与商贾们还买我的面子,留下来,至少可以保证美浓的稳定,这样主公便可以安心上洛了。” 金森长进的一番话竟让稻叶良通哑口无言,“唉!”看着又在慢条斯理地喝着那一杯茶的好友,良通也抓起身旁的杯子,将里面的茶一饮而尽后,“哇,烫死了!烫死了!”他张大嘴伸着舌头,痛苦不已地离开了。 与此同时,近畿的松永久秀并没有停止扩张势力的脚步。他乘着京都附近的大和国统治者筒井顺昭突然染病去世,其子筒井顺庆年幼之际,率领大军入侵,攻陷筒井氏的治所筒井城,顺庆及其家臣逃入东大寺 避难。 松永久秀一点也没有见好就收的意思,他立即对东大寺展开强攻,打算斩草除根,但在筒井氏家臣的拼死抵抗下,竟无法踏入佛寺半步。恼羞成怒的久秀便下令向东大寺发射火箭,熊熊燃烧的烈焰如倾盆大雨般落下,霎时间汇聚成火海吞噬了这座佛教圣地。精美的木雕,绚丽的壁画还有那传世的经书,在这一刻化成了灰烬,飘散在天际,成为让后世追悔莫及的烟云。 主殿内的佛像也经不起这般折腾,脖子处刚出现一道裂缝,首级便坍塌下来,重重的摔在顺庆面前。筒井氏家臣们吓得面如土色,身体直哆嗦,生怕神佛降罪,完全丧失了战斗力,松永军便轻而易举地进入寺内,开始屠杀崩溃的筒井军。看着筒井家的家臣们一个接一个倒下,随着东大寺的大殿一同消逝于熊熊烈火之中,松永久秀脸上露出得意之色,情不自禁地放声狂笑。可是他并不知道,年幼的顺庆在这一刻却表现超乎常人的沉着冷静,在东大寺众僧的掩护下,他乔装打扮,带着亲信从密道逃脱。这一战后,久秀那为了达到目的而不惜得罪神佛c摧毁一切的恶名传遍天下。 “那么。”听完堀久太郎述说的东大寺战况,信长便开始上洛前的最后一次军事部署。“由林通胜坐镇岐阜,金森长进等人负责美浓c尾张及伊势的防务。丹羽长秀c氏家直元率本部人马援助浅井长政进攻六角家。柴田胜家c森可成c佐久间信盛c前田利家c池田恒兴c佐佐成政c木下秀吉c稻叶良通c安藤守就c明智光秀随我出兵近畿,征讨松永久秀!” “领命!”整齐划一的应答声响彻整个岐阜城。 “切记!这次出征非同小可,不容有失!军队人数众多,号令必需要上传下达,规划统一;各部之间务必做到步伐协调,相互配合。我听说武田信玄和上衫谦信在川中岛激战时,母衣众 发挥了重要作用。所以,有必要建立两支专属于我的母衣众。其一为红母衣众,选五十名精锐武士担当,负责穿插于各部间,时刻掌握诸将的战况,汇报于我。其二为黑母衣众,也选五十名精锐武士担当,负责直接传达我的命令给各支队伍。记住,凡是黑母衣众所在之处,就是我织田信长所在之处,如有抗令不尊者,黑母衣众可当即斩下其首级!前田利家c佐佐成政!” “在!”前田利家和佐佐成政同时出列。 池田恒兴悄悄指了指自己盔甲上的黑漆,冲着利家笑了笑,利家假装没看见,心里早已翻江倒海,激动万分。 “佐佐成政!命你为黑母衣众笔头 !前田利家为红母衣众笔头!” 话音一落,满座哗然。黑母衣众笔头这么重要的位置,居然没有给予信长最为亲信的前田利家,而是给了曾今参与刺杀信长的佐佐成政! 众将很是不解,纷纷为前田利家鸣不平。信长看了看两人,只见利家和成政都低着头,一言不发。“好!就这么定了!”信长拍了拍大腿。木下秀吉想为好友前田利家说点什么,立马就被竹中重治狠狠地封住了嘴。 回到家后,利家一脚将卧室的房门踢了个打洞,气鼓鼓地钻了进来,在妻子阿松身旁一屁股坐下。 “大人今天好兴致啊!一回来就操练了!”阿松对着利家扑哧一笑。 “阿松,你来评评理!我前田利家究竟是不是无能之辈!”利家涨着脸道。 “大人一脚便把木匠几个月的功夫才做好的房子穿了一个大窟窿,怎么是无名之辈呢?”阿松笑得更厉害了。 “那你说说,我究竟哪点比不上佐佐成政?” “大人和成政大人都是织田家的栋梁之才,相比之下,大人还有比成政大人更为出众的地方。” “哦,”利家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下,“说来听听。” “大人性情耿直,豁达开朗,重义气轻虚名。织田家上上下下的武士们哪个不视大人为挚友,哪个会对大人有所顾忌和隐瞒?” “就是!就是!他佐佐成政一天到晚板着个脸,只会公事公办,对所有人都不近人情!哪比得上我的万分之一!” “所以,像大人这样难得的人,不用来穿插于各家臣间,时刻掌握武士们的讯息,岂不可惜!” “对啊!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利家一拍脑门,恍然大悟,“主公真是知人善任啊!” “利家哥哥”阿松放下手中的撮箕,冲着丈夫甜甜地叫了一声。 “啊,阿松!”利家突然意识到惨不忍睹的房门,额头上都冒出了滴滴冷汗,“我这就叫木匠来!”说完便拔腿就跑。 “唉,看来我还是有一点不如佐佐成政啊!”利家心里暗自苦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8-2章 出征前夜(二) 作为织田信长的嫡长子,刚刚提前元服取名为信忠的奇妙丸这几天一直都坐立不安,百般思量之后,他决定披上战甲,去找父亲好好谈谈。 半道上,信忠遇见了生母生驹吉乃的族兄亲正,便低头向其行礼。 “站住!你这是要到哪去?”亲正一把按住信忠的肩头道。 “回舅父,我要去见父亲大人。” “去见主公为何要这副打扮?”亲正用拳头敲了敲信忠胸口,密不透风的铁片哗哗作响。 “我要去请战。” “请战?” “正是!这次上洛,父亲大人带上了二弟和三弟,就连小妹也要跟去。我身为他们的兄长,到现在为止连一次出阵的机会都没有,如今又要留在这里看家,怎么作为表率!我现在就去向父亲请战,不能有负织田家的威名与荣耀!” 啪!亲正毫不留情地扇了一个大巴掌过去,将信忠打翻在地,一身的战甲四散落地。 “舅父!您这是为何?”信忠捂了唔红肿的脸颊,不解地问道。 “打的就是你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想去自寻死路的蠢货!我问你!你真真正正了解自己的父亲吗?身为长子,你又知道自己的身份与地位吗?” “我比任何人都了解父亲大人!他可是心怀天下的豪杰,为了完成大业,是不会被任何事物所束缚住的!我身为长子,更应该身先士卒,在战场上建功立业,不负父亲大人的威名!” “主公当然不会被所束缚,可家臣们呢?” “这” “家臣们可没有主公这样的觉悟!他们想得更多的是岐阜,是尾张,是整个织田家的千秋万代!他们万万不想看到几代人辛辛苦苦开创出来的家业毁于一旦!你和主公要是一同出征,那么谁来坐镇岐阜?谁来守卫织田家?谁来支撑家臣们的心?此次出征责任重大,而且并没有必胜的把握。你要是在阵中的话,不但不能提升士气,反而使出征家臣们担心你的安危而拿不出他们平日的勇猛,瞻前顾后,不敢放心厮杀,如何打得赢对手?不但如此,还会让守城的家臣们牵挂你的安危而整天提心吊胆,怎么防御得住敌人的偷袭?主公和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茶筅丸和三七丸还年幼,无法堪当重任,织田家刹那间就会土崩瓦解!近在眼前的筒井家是怎么样的下场,你难道不知道吗?” “我”舅父的一番话让信忠一下子全明白了,他惭愧地低下头,许久不敢直视亲正。 大战将至,信长却丝毫不在意,如同往常一样,带着堀久太郎在岐阜城的集市中东游西逛。 “这玩意还有吗?”信长抓起一顶不但帽檐大得夸张,而且帽顶高得出奇的帽子,爱不释手。 “客官真是识货!这可是我在黄毛鬼那掏到的啊!可就只有这一顶了!” “久太郎,走。”信长带上这顶奇怪的帽子,跨上马,招呼起正在掏钱的侍童。 “客官!客官!请留步啊!”掌柜赶忙跑过来拉住缰绳道:“帽子是没有了,但是我这还有一样好宝贝!也请您赏脸看一看吧!”说罢便拍了拍手,几个伙计吃力地将一个厚实的包裹给抬了出来。 信长二话没说,下马一把将包裹掀开,霎时间,耀眼的银光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无法睁开眼睛。这是一副来自大洋彼岸的胸甲,磨得光滑的表面密不透缝,甲片甚至包裹过了整个脖子和肩膀。更让人称奇的是,在这上面刻着一头深红色的狮子,它披散着雄雄烈焰般的发髻,裂开鲜血淋漓的牙齿,向着前方咆哮,使人不寒而栗。 “嘿嘿,客官,不是跟你吹!这可是纯银打的!黄毛鬼说了,穿了这东西就可以刀枪不入!” “哼!”久太郎不削地冷笑一声,拔出佩刀便朝着眼前的这头狮子奋力砍去,可很快便吓得失声大叫:锋利的长刀在触碰到狮子的那一刻就裂成了两段,刀头抛向高空,最后落到自己的脚跟下,而那头狮子却连伤痕都不曾留下,依旧呲牙咧嘴地看着在场的所有人。 “怎么样?不是在吹牛吧!”掌柜的得意洋洋。 信长将手伸进胸甲内部,发现里面竟然还有两层厚厚的铁片,不禁喜出望外,丢下一锭金子后便迫不及待地双手捧起宝贝,跨上马扬长而去。 天有不测风云,织田信长那远嫁到甲斐国的养女,不久前就因为难产而撒手人寰。为了使上洛之行无后顾之忧,织田信长致信武田信玄,提议让长子信忠迎娶信玄的四女松姬,以继续维持婚姻同盟的关系。此提议被大多数的武田家臣强烈反对,他们都为信长为了顺利上洛而把武田家当作后门的看守人而气愤不已。而重臣秋山信友却说:“尚且不说,当前我们最大的敌人仍是在川中岛蠢蠢欲动的上杉谦信,难道主公不想要南边今川家所控制的大片肥沃土地了吗?如今,德川c北条两家也对骏府垂涎三尺,万一跟织田家撕破脸,我们可就四面受敌啊!与其多一敌人,不如留一朋友,还请主公三思!”虽然内心非常不爽,但信玄还是接受了信友的提议。很快,织田信长便送来许多豪华金银饰品作为聘礼,武田信玄这边也不干示弱,让秋山信友带着同样贵重的回礼出使岐阜。信友的到来让信长大喜过望,第一天就大摆宴席,光是劝酒就劝了七次。第三天更是亲自拉着信友的手,一同观看美浓著名乐师梅若大夫的能剧,之后又到岐阜附近的长良川去坐船c观赏鹈饲 。信长还把当天捕获的鱼分成上中下三等,致赠给信友,希望他能带一些当土产回甲斐。秋山信友很是尽兴,一月之后,告别信长,回去向信玄复命去了。尽管由于松姬尚年幼,不能立即送入美浓完婚,但这段姻缘实际上已告知天下,织田武田依旧是一家人。 待一切都准备妥当之后,出征的日子终于来临了。阿松为丈夫穿上刚刚缝制好的红色锦袍,脸上始终挂着微笑;浓姬从背后紧紧抱住了信忠,默默注视着穿上狮子胸甲的信长和孩子们的身影消失在茫茫人海当中;久不出门的林通胜又披上了他那副锈迹斑斑的铠甲,站在城头,目送一面面远去的木瓜纹旗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9章 权臣兵败 和历永禄十一年九月七日,公元1568年10月5日,织田信长的妹夫浅井长政率先向臣服于松永久秀的宿敌六角义贤c义治父子发难,率领精锐突袭北近江,一日之内竟连下五城,使得六角军士气一落千丈,家臣们无不人心惶惶。 就在六角义贤刚刚赶赴前线对抗浅井长政时,织田军丹羽长秀和氏家直元所部突然出现在六角家的治所观音寺城之下展开猛攻,六角义治抵挡不住,弃城逃亡甲贺国。失去根据地的六角军彻底丧失战意,纷纷倒戈,大势已去的六角义贤被浅井长政击破后,也追随着儿子向甲贺逃亡,大将蒲生贤秀走投无路,只好率部投奔三好家寻求庇护。 至此,驰骋近江近百年之久的六角家一蹶不振,浅井长政统一了近江全国。织田信长统领的美浓c尾张c伊势三国上洛大军,轻而易举就踏过了北近江,直奔近畿。 “三好家有五万余众,而我们只有两万多人,要想攻入京都绝非易事,需从长计议才是”森可成托着下巴沉思道。 “哈哈哈哈,非也非也。”安藤守就大笑起来。 “守就大人,您这是什么意思?” “我们的敌人哪有如此之多?不过只是一个松永久秀罢了!” “哦,守就大人,此话怎讲?” “可成大人,试问现在的三好家谁说了算,想必大家都知道,不是三好义继那毛孩子,而是松永久秀。松永久秀可谓是老谋深算的野心家,为了掌握三好家,乃至朝廷大权,不惜阴谋杀害足利义辉将军,诡计逼走与其共同谋事的三好三人众。如今,虽然松永久秀大权在握,但三好家的老臣和豪族们未必都对他俯首帖耳。他急于攻下大和国,不就是为了增加自己的实力和威信吗?如果松永久秀再战胜上洛的我们,就可以证明自己是多么的强大,多么的不可或缺,从此之后,三好家的反对派就再也无法与之抗衡,他在三好家,不,是整个朝廷将一手遮天!所以此战他必定亲自充当先锋!” “报!”一个忍者闯了进来,“松永久秀亲率约一万人余向我军奔来!” 守就并没有理会,继续说道:“相反,如果我们能一举战胜松永久秀的先锋队,那么必然使其在三好家的威望一落千丈,各反对势力都会一同向其发难。而松永久秀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定会用尽阴谋阻止三好家的老臣和豪族们在战场上建功立业。等到实在是抵抗不了的时候,想必他不敢劫持天皇陛下,而是带上三好义继逃往大和国,伺机东山再起。如此说来,我们只要战胜了松永久秀,步入京都不就指日可待了吗?” 安藤守就的一席话立即博得满堂喝彩,柴田胜家大喊道:“主公,在下这就去迎战松永久秀,打他个落花流水!”“主公!请让在下去吧,保证让他尸骨无存!”稻叶良通也请战道。 “哼!美浓降臣也敢口出狂言!你知道不?爷爷的这双粗胳膊可是拎起过你家主子斋藤龙兴的!”胜家自豪地举起双臂,上面的肌肉被挤得咯吱作响。 “呸!你这小兔崽子!老子随道三公杀得你家主子织田信秀满地找牙时,你还不知道在哪里玩泥巴呢!” “什么!” “想较量较量吗?” “来啊!谁怕谁啊!” “二位大人!大敌当前竟自个打起来了,这成何体统!松永久秀绝非等闲之辈,此战必须取胜,望诸位万万不可轻敌!”守就急忙上前拉开两人。 “光秀,”信长望了望在一直角落里一言不发的明智光秀,“你不是号称对美浓到近畿间的道路了如指掌吗?此番由你去迎战如何?” “在下领命!”光秀一点也不推脱,从角落里走出来,单膝跪地。 “主公不可!这家伙来路不明且不说,何况我们谁都没有见过,也没有听说过这家伙拿过刀枪,指挥过一兵一卒。这样一场关键之战,怎能托付于他!” 胜家c良通c守就齐声吼道,众将也都纷纷摇头。 “光秀,你能取胜吗?”信长无视众人的劝诫,向明智光秀问道。 “只要主公给予六千兵马,再派两名得力武将辅助在下即可。” “哦,这就行了吗?” “这就行了。” “那好,光秀,这里的人你随便挑俩吧。” 光秀放眼望去,只见大多数人都趾高气昂,柴田胜家更是把头扭向一边,看都不想看他。 “在下刚入仕织田家不久,对同僚们还不甚了解。还请劳烦主公选一位最为服从命令的以及一位最为谨慎的战将辅助在下。” “佐久间信盛c森可成。” “在!” “命你二人前去辅助明智光秀,务必一切听从光秀的调度!” “在下领命!” 那些德高望重的家臣们见信长命令已下,就不好再说些什么了,只是轻蔑地哼了哼鼻子,准备好到时候看明智光秀的笑话。 刚布置好前线阵地,光秀便摊开一张亲手绘制的地图,对信盛和可成道:“此处山势险峻,通往前方的道路只有两条。信盛大人,劳烦您率两千人马从东北面的大道进发,一定要找着松永久秀的本阵并且迅速攻进去。” 可成疑惑道:“光秀大人,放眼望去,前方明明只有一条东北方向的宽敞之路,其余皆是高不可攀的崇山峻岭,以及狭窄不堪满是密林荆棘的谷底,何来第二条路可行?” “可成大人有所不知,在下躬耕时常年在这一带采集草药,早已和仆人们在北方的山崖上开凿出一条密道。此道有茂林乱石掩盖,极其隐蔽。可成大人可领两千武士过此密道协助信盛大人,突袭松永久秀本阵!” 按照光秀的指示,佐久间信盛的两千人马在大道阔步前行,一路上竟未遇到任何敌人,很快便找到了松永久秀的本阵,但武士们却被眼前一幕给惊呆了:松永军的本阵城门大开,迎风飘扬的旗帜下面稀稀落落的几个士兵正在打瞌睡。坐镇阵中的武将手持军配,优哉游哉地看着众人道:“我乃三好家大将,松永久秀之子久通是也,前方重山叠翠,真是美不胜收,织田家的诸位,有没有兴趣随我一起欣赏此等美景?” 见此情景,织田家的武士们都不由得退后了几步。一名下属对信盛道:“久闻松永久秀老奸巨猾,今日竟命其子摆出这般态势,如果我军冒然冲进去,恐怕会招来埋伏,以致全军覆没。不如退后几十里静观其变,再作商议为好。” 看到松永久通摆出如此架势,信盛的心里也是疑惑万分,听到属下的话后,也有些害怕,可光秀的命令是迅速攻入敌方本阵,主公有令光秀的话不可不从,这该如何是好? 信盛脑门上被憋得汗水直流,他大吼一声,对属下众将士道:“不听从主公的命令就是不忠,不服从统帅的安排就是不贞,我佐久间信盛没什么别的本事,唯独忠贞二字可以在织田家立有一席之地。今日要是不攻进去,我还有什么脸去见主公,去面对织田家的诸位呢?兄弟们,我们就是死也要向世人展现佐久间军的忠贞不二!”说完便挺起长枪,向久通冲去。 “不是吧!这家伙还真敢冲!”面对一拥而上的佐久间军,久通吓得从凳子上摔了个底朝天,先前还漫不经心的松永军立马慌慌张张地举起武器迎战,风平浪静的本阵一下子便卷起惊涛。 带领部队在峭壁间穿梭的森可成小心翼翼地踏过每一块悬挂在半山腰的石阶,狭窄的石阶一经受力,便有几块细小的碎石子从旁边滑落,真是一不小心便会跌下万丈深渊。 “停!”可成手一挥,将士们便都牢牢攀住了山岩,一动不动。“那是什么东西?”居高临下放眼望去,只见丛林覆盖的山谷里似乎有一个庞然大物在东窜西跳,惹得灌木们也耐不住寂寞,不停地摇摆着枝叶。 “可能是熊吧。”属下回答道。 “不,这动静连绵起码有几百里,不可能是一般的猛兽,难不成” “主公,我们何时继续前行,将士们都等不及了。” “再等等看。” “主公,再等下去恐怕会延误了战机啊!” “这”可成低头沉思了一会儿,“还是多留一个心眼吧。全军听命!隐蔽在山岩后面,架起火枪,朝山下放几声空炮!” 噼里啪啦的声音刹那间在狭小的山谷里回响得震耳欲聋,丛林中东一片西一片,闪现出了耀眼的武士裙甲。 “好,就是现在!”埋伏在对面山崖上的明智光秀一声令下,成千上万发火箭从空中坠落谷底,一下子便浓烟四起。 “慌什么!快整理好队列,这火一时半会还烧不起来!”尽管松永久秀拼命地喊着,但是手下士兵们依旧慌乱不堪,大喊着中埋伏了,抱头鼠窜。久秀气急败坏,亲手斩杀了两名后退的武士,可依旧于事无补,士兵们一如既往的向后逃窜,士气不可避免地一泻千里。 “报!主公!大事不好了!”一个亲信连爬带滚地到了久秀跟前,“说!”气急败坏的久秀大喊道。 “据忍者来报,久通公子他” “久通他怎么了!”久秀一把拎起亲信。 “久通公子遇到织田军的猛攻,抵挡不住败逃,本阵失陷了!” “什么!我不是早已交代好要虚虚实实的吗?他那有四千兵马,怎么可能那么快就被人拿下?竖子!真是没出息的东西啊!”松永久秀的内心在这一刻开始崩溃,他再也没有继续打下去的勇气了,便带领着属下们向西逃去。 “报!明智光秀军已击败松永久秀的先头部队,敌军现在正向西逃窜!”前田利家一身火红的战袍,策马飞驰到佐佐成政面前。 “西边部署的是那支部队?” “是柴田胜家大人!” “利家大人,劳烦您亲自走一趟,赶往胜家大人处,命他立即出兵追击松永久秀!” “此事有请示过主公吗?”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如果让松永久秀全身而退,那么他日必定后患无穷!有什么责任,我佐佐成政一人担当便可!”成政重重地拍了拍漆黑的胸甲。 “那么,我知道了!”利家头也不回地飞奔而去。 刚刚逃出谷底的久秀立马便遭受到柴田胜家的猛攻,伤亡惨重,只带着几个亲信逃了出来,恰好撞上儿子久通带领的残兵败将,清点人数,一万两千精兵只剩下了不足一千人。 “是谁?是谁!居然看穿了我的偷袭,让我如此的失魂落魄!是丹羽长秀还是安藤守就?难道是织田信长亲自上阵?”久秀不解地狂吼道。 “禀告父亲,据说织田家的先锋部队是由一个叫做明智光秀的人统领。”久通小声回道。 “明智光秀?你们听过这个名字吗?”松永军的将士们一个个直摇头。 “可笑啊!我松永久秀聪明一世,机关算尽,到头来却败给了这么一个无名小卒!真是可笑啊!可笑!” 久通战战兢兢地看着父亲,只见他面部变得极度扭曲,嘴里还在不停地碎碎念。 “光秀大人!”可成一把拍住光秀的肩膀,“在下想知道,您是怎么猜到松永久秀会来偷袭,而且就是走谷底的那一条道呢?” “可成大人,三好军人数多过我军是不假,但是松永久秀的嫡系军队却是少过我军,他要是想凭借一己之力取得胜利,唯有偷袭与埋伏两条路可走。久秀对这一带不慎了解,不知山间小道,只可能铤而走险隐蔽于山谷密林之中。所以在下早已备好火器,只等可成大人逼蛇出洞了。” “话虽如此,可终究是一步险棋。松永久秀要是没有按照你的想法走呢?岂不是功亏一篑!” “所以在下才让信盛大人从正面去试探虚实啊!您也知道,以信盛大人的忠贞,绝对不会违背命令,退后半步。如果信盛攻得下敌人本阵,则松永久秀的主力确是偷袭无疑。” “那要是信盛大人陷入敌人主力之中了呢?” “我们不是正好沿着山路赶过去吗?信盛大人的两千兵马虽然人数处于劣势,但都是农兵分离过后的精锐,可以抵御一阵。待我们赶到,正好和信盛大人来个反包围,三面夹击,一样可以击溃松永久秀!” “你这不是把信盛大人当作诱饵了吗?” “可成大人!”光秀瞅到可成的耳边,“要战胜狡猾的敌人,你就要比他更加的狡猾。” 可成不由得浑身一冷,只觉寒气刺骨。 成政一个跨步下马,跪在信长面前,双手奉上佩刀,“主公,在下私自传达了追击命令,请您处决!” “哼!”信长拿起刀,抽出刀鞘,指向全军,大吼道:“跟你们说过多少次了!黑母衣众的命令就是我的命令!胆敢不从者,杀无赦!全军前进,向京都进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0章 蒲生之魂 松永久秀带着残兵败将刚与三好家的大军汇合,织田信长的队伍便开到了眼前,两军立即短兵相接。士气高涨的织田军在柴田胜家c稻叶良通以及木下秀吉的带领下向三好军的阵地发起冲击,三好家的武士们逐渐抵挡不住,一个接一个败下阵来。 眼看大军就要一溃千里,久秀心急如焚,他用望远镜看见远方木瓜纹大旗下有位被众人簇拥的武士,一双浓眉,长须飘逸,还有那闪着银光的狮子胸甲,格外显眼,那无疑便是织田信长。久秀把自己最为得意的五个武将叫到跟前,耳语了一阵。 在不断后退的三好军中突然杀出五匹快马,直奔织田军的中心地带。他们不理会旁人,目标只有一个,那便是坐镇指挥的织田信长。这一步棋下得让织田军有些措手不及,在合力围剿之下,还是让三人突入到了信长面前。堀久太郎拔刀奋力砍下了一个,另外两人乘机挥刀向信长砍去。 生死攸关之际,信长并没有六神无主,他冷静地抽出佩刀与二人搏斗。信长左手抡起长刀一挥,挡住一道刀光,右手乘机一拳打向敌人的腹部,竟然将他从马上打翻在地,再被受惊的战马一踩,一命呜呼;接着一个侧身,让对手落下的刀锋扑了一空,再用右手撑住马镫,左手把长刀向后一甩,身后的敌将便脖子一红,跌倒在地。 这一幕被战场上的武士们都看在眼里,主帅如此威武,暗杀者如此无能,织田军情绪激昂,嘲笑与喝彩排山倒海;三好军的将士们一个个垂头丧气,丢盔弃甲四处逃窜。 “混蛋!”身为六角家降臣的蒲生贤秀实在看不下去了,他挺起手中的长枪指着被欢呼声包围的信长,对身边众人喊道:“你们这帮家伙,还称得上是三好家的武士吗?都被人侮辱到这种地步了,竟恬不知耻地溜之大吉,你们的荣誉与尊严那里去了?难道都让狗给吃了吗?” 话音未落,在定秀背后,其弟青地茂纲早已举起砍刀,却没想闪出一个矮小的身影,赶在他前面,义无反顾地向信长冲去。正被眼前的胜利冲昏头脑的织田将士们根本就没想到撤退的敌军中竟然再次冲出一骑,等到他们前来拦截,已为时过晚,矮小武士已离信长不过百步了。 池田恒兴快马赶到,举刀砍去,被矮小武士轻易躲过。他见恒兴的马更好,便双脚一蹬,从马背上高高跃起,一脚将恒兴踹落,夺了他的快马,向信长疾驰而去。堀久太郎慌忙持刀来战,矮小武士长枪一挺,精准地刺入久太郎胸甲上的挂钩,用力一甩,便将他飞出十里开外。 “哼,有点意思。”信长兴致勃勃地挥起长刀,来迎战这个身手矫健的挑战者,两人左冲右突,不分高下。对手是如此的敏捷,刀光剑影几乎看不清轨迹,信长渐渐感到体力不支,便瞅准时机向矮小武士的颈部劈去。谁知矮小武士竟然还有力气扭腰闪避,结果头盔被打落,几撮发髻随风而下。躲过一劫的矮小武士用余光将长枪向信长奋力一刺,信长的胸口被重重的刮了一下,重心不稳,摔落下马,要不是狮子胸甲保护,早就一命呜呼了。 矮小武士看着手中断掉的枪头吃惊不已,而周围的人更是为他感到惊诧无比:根本不是这个武士的身材矮小,那稚嫩的脸庞表明,这分明就是一个十二三岁左右的孩子! 茶筅丸c三七丸还有躺在远端的久太郎都被这个比他们还要小一点的孩子的所作所为惊得目瞪口呆。 孩子见手中已无武器,织田军的将士们又都向他逼来,便撇下信长,躲过佐佐成政的长矛,闪过柴田胜家和前田利家的双斧双枪,避开稻叶良通的枪头,全身而退。信长在成政的搀扶下爬起,望着渐渐远去的身影大喊道:“小子!你到底是谁?报上名来!”孩子回过头来冲着信长喊道:“我乃大将蒲生贤秀之子鹤千代!织田信长,你的脑袋就先寄存着吧,下次我再来取!” 看看区区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就搅得织田军天翻地覆,三好家衰颓的士气一下子就高涨起来,武士们又重新捡起武器反击,尽管最后还是不敌对手,但在蒲生贤秀的指挥下,开始有序撤退。待到三好家诸将都撤离战场后,贤秀便屯兵日野城,牢牢守住这通往京都的咽喉。 日野城三面环水,处于通向京都的唯一大道之上,如果不拿下这座要塞,就会前路受阻,即便绕过去,也会因路途艰险遥远而耗费时日,不但给予敌人休整之机,还会造成后勤供给不足,上洛大业极可能就此毁于一旦。 从黎明开始,柴田胜家c稻叶良通c森可成c佐久间信盛c木下秀吉c安藤守就六路大军就展开了强攻,却一次又一次无功而返。 信长驾马赶赴前线,用望远镜仔细巡查了日野城一番:湍急的流水被挖好的渠道给引了过来,形成一条难以跨越的护城河;在河流后面,许许多多被大筒炮轰落的山岩堆积成一道坚不可破的屏障,守护着夕阳照耀下的日野城。 眼看一天的努力就要无功而返,胜家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恶气,下令全体将士展开最后猛攻。贤秀则命令属下向山岩堆发射火箭,正在攀岩的织田军立即被烧得体无完肤,惨叫一声,跌入护城河内。随着时间的推移,熊熊烈火越烧越旺,岩堆的表面都已通红,织田军被烫得叫苦连天,而日野城却受到了这些石头的保护,使火无法蔓延过来,蒲生贤秀可以高枕无忧地看着眼前敌人的惨状。 “蒲生贤秀真是可恶至极啊!”气急败坏的胜家将手中的两把战斧挂在腰间,亲自上阵,向岩堆攀去。他不顾被烧得发黑的双手,健步如飞,迅速登上岩堆,抽出双斧,冲破烈焰,面对着日野城砍去。目睹主将神勇无比,织田军的士气一下子就高涨起来,将士们纷纷追随着胜家,继续攀爬,奋不顾身地奔着岩堆后方的日野城杀去。 眼见敌人就要突破重围杀到眼前,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贤秀站在了城头,左手弯弓,右手拉箭,箭羽在空中划出一道彩虹般的弧线,胜家躲闪不及,正中腰部,疼痛难忍,大叫一声,从岩堆上跌落下去,落入水中,被护城河里的织田军救起。 于此同时,稻叶良通率领的突袭部队绕道来到日野城的侧门,而迎接他们的却是早有准备的青地茂纲,以及箭如雨下。良通拼死得脱,伤亡惨重。随着两大主将同时战败,忙碌一天的织田军精疲力竭,逐渐退却。 “胜家大人!良通大人!请留步!”留守的明智光秀立即张开双臂,拦住刚刚从战场上伤退的柴田胜家和稻叶良通。“现在夜色正浓,万一敌军前来偷袭,后果将不堪设想,还望二位大人多加警觉,予以在下协防,以免不测!” “哼!”胜家没好气地将光秀的手狠狠甩开,摸着还在流血不止的腰伤吼道:“偷袭!偷袭!能将那么了不起的松永久秀打得满地找牙的光秀大人还会害怕偷袭?笑话!”头也不回地带着手下将士向营地内走去。 “胜家大人!这可不是危言耸听啊!主公如今在前线督战,将粮草辎重囤积于此,万一有个闪失,那可就功亏一篑了!”光秀大喊道,正要追上胜家,却被良通一把拽住,“你的眼睛是不是瞎了!这后面是一片悬崖,哪里可能有什么偷袭!我告诉你,明智光秀!别以为你打败了松永久秀就爬到我们头上去了!自以为是的东西!竟然开始指手画脚了!” “良通大人!敌军对这一带的地形肯定比我们熟悉,难保他们不会” “够了!你没看见兄弟们都累了一天吗!” 良通撇下光秀,骂骂咧咧地回营睡觉去了。 孤立无援的光秀实在是无可奈何,只好将自己属下人马布置一番。 在山崖之上,鹤千代用棉被将自己一裹,便向下翻入谷底,武士们一个接一个的紧随其后,奔向万丈深渊。 守候在大营里的光秀听见马厩里一阵嘶叫,立即警觉地大喊道:“偷袭!敌军来偷袭了!”刚冲出营地,就见到以鹤千代为首的蒲生武士骑着抢来战马,手举火把,向兵粮库冲去。 光秀死守在兵粮库面前,不让敌军突入,但是地广人寡,鹤千代还是顺利地将火把投入堆积成山的粮草之中。冉冉升起的大火惊起了美梦中的胜家和良通,等他们率兵赶到时,鹤千代早已无影无踪,只剩下一片火海。 “共损失战马两百二十匹,幸亏光秀大人奋力抢救,粮草只有十分之二被烧毁。”前田利家向从战场归来的信长汇报道。 “他们怎么如此轻易就进来了?” “主要是由于胜家大人和良通大人在退入营地时并没用协助光秀大人做好防御,故让敌军有机可乘。”佐佐成政回答道。 “好哇,”信长瞟了瞟跪在地上c额头直冒冷汗的胜家和良通,“拖下去,各打一百军棍。” “主公!胜家大人和良通大人刚在战场上负伤,念及旧功,还望手下留情啊!”利家苦劝道。尽管诸将也纷纷为胜家和良通求情,久太郎还是将二人押了出去。 “光秀!他们的军队暂时由你管辖,记住,一定要确保这种情况不再发生!” “在下领命!” 光秀朝信长深深一拜。 “等等!”得胜归来的鹤千代机敏地发现远处有一个小小的身影在缓缓攀登着山崖,这不会是织田家的探子吧?鹤千代挥手示意属下武士们先赶回日野城,独自一人驾马向山脚奔去。 离山崖越来越近了,鹤千代吓了一跳,原来正在攀登的是一个穿着白色浴衣的小女孩!女孩子双手紧紧抓着的石块,举步维艰,脚下还不断有碎石滑落。 “嘿,嘿!”只见女孩子一只手离开石块,好像想要抓住头上的什么东西。“啊!”此时另一只手抓住的石块突然脱落,脚下一滑,纤细的身子腾在了半空之中,洁白的浴衣飘散开来,宛如一朵盛开的雪莲花,随风飘落。 “危险!”鹤千代飞马赶到,跳起来伸出双臂,一把接住女孩子,将她紧紧地抱在怀中。 “嗯?”女孩子缓缓睁开紧闭的双眼,与鹤千代四目相视。一眨一眨的小眼睛里闪耀着点点星光,圆润的小口宛若甘甜的樱桃,白皙而稚嫩的脸蛋泛着片片红晕,平整的小刘海旁,齐肩的短发将两只小耳朵藏了起来,好可爱的女孩子啊! “啊!”鹤千代的脸刷的一下就通红了,慌忙放开女孩,“真是抱歉!真是抱歉!” “呜”女孩眼角泛起晶莹的泪光,一头扎进鹤千代的胸前哭泣,可能是刚才摔下来时吓坏了吧。 “好孩子,不怕,不怕,哥哥会保护你的。”面对这无助的泪水,鹤千代情不自禁地张开双臂将女孩揽入怀中。女孩的身子是如此的轻,如此的柔,散发出淡淡的幽香,宛如含苞待放的花蕾。鹤千代沉醉了,轻轻地抱着,生怕一不小心会弄痛她。女孩靠在鹤千代的怀里,坚实的胸膛让她心里面恐惧的烟云慢慢飘散。时间,在这一刻凝固了。 “我说啊。”许久,当两个孩子分开时,鹤千代向脸角绯红的女孩问道:“为什么,去做那么危险的事?” “花!”女孩纤细的手指指了指头顶,鹤千代放眼望去,只见山腰上那一朵朵小黄花,沐浴在晨光之下,分外妖娆,让人看了心旷神怡。 “想要吗?” “嗯。”女孩点了点头。 “那也不可以这样冒险啊!” “父亲说了,想要什么东西就要靠自己的双手去取得。” “呵,真是一位有趣的父亲呢。”鹤千代摘下头盔,卸掉了铠甲。 “哥哥?” “在这乖乖地等着。”鹤千代拍了拍手,向山腰爬去,一溜烟的功夫,就捧着满怀的小黄花来到了女孩面前。 “好了!”他一朵接一朵地将花插在女孩的短发间,被花环绕的女孩看上去更添了几分可爱。可女孩却将头上的花一朵朵摘下,握在手中。 “怎么了?戴着不是更好吗?”鹤千代有些疑惑不解。 “不,不是的。”女孩摇了摇头,“这些花是送给父亲的。这几天父亲总是沉着脸,要是看到些这么漂亮的花,他也会开心的。” 她是日野城附近居民的孩子吧,战火让百姓们流离失所,谁会有好脸色呢? “啊!”女孩突然想起了什么,赶忙双手伏地向鹤千代重重一拜,“万分感谢哥哥的救命之恩。还有这些花,真是太谢谢哥哥了!今后一定报答哥哥的大恩!” “快别这样,我好歹也是个男人,怎么能看见女孩子身处险地而坐视不理呢?” 鹤千代急忙伸手去扶女孩。 “哥哥是武士,父亲说过,要对武士有敬重之意。”女孩还是坚持将头磕下去。 “你的父亲可真是有意思,你也是个好孩子啊,既有孝心又懂礼数!”鹤千代爱怜地摸了摸女孩那比丝绸还润滑几分的秀发。 “嘿嘿。”女孩眯起眼睛,开心地笑了。 “到这里就可以了吗?”在小桥流水前,鹤千代停住了马。 “嗯,可以了。”女孩的小脚一蹬,跳下马。 “哦,对了,我叫小冬,哥哥叫什么名字呢?” “我叫鹤千代。” “鹤千代哥哥,我们什么时候还能再见面呢?” “嗯这样吧,明天还是在那个山崖下,还是那个时辰,我再为你采几朵花。” “啊,这” “因为啊!花总是会凋谢的吧!”鹤千代的脸都红到耳根了。 “嗯,小冬知道了。”小冬笑了笑,伸出小拇指,“鹤千代哥哥,我们约定好了!” “嗯,约定好了。” 两只小小的手指牢牢地钩在了一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1章 孤城鏖战 一周过去了,上洛以来一路顺风顺水的织田军在日野城脚下停住了前进的步伐。佐久间信盛发动了一次又一次的强攻,在炮火与岩石的阻挡下,始终没能踏进日野城半步;森可成带领着武士们挖起了地道,企图以此入侵日野城,却被蒲生贤秀发觉,顺势将附近的河水引入,把织田军冲得七零八散;就连竹中重治也指着纹丝不动的日野城,对着木下秀吉苦笑着摇了摇头。 “才驻守日野没几天,这里就已变得牢不可破了!”织田信长望着烽烟缭绕的前方,感叹道:“要是有此等良将替我看守门户,何惧天下豺狼虎豹!” 话音刚落,只见一小股部队从日野城方向杀出,“织田信长,今天就是你的忌日!”鹤千代手舞长刀,带领手下武士,向着信长直奔而来。 织田军的将士们正在奋力攻城,谁也不曾料到这股奇兵会半路杀出,“可恶啊!快转头!”刚刚奔赴前线的织田军将士不得不调转枪头,急忙向兵力薄弱的信长本阵奔去,日野城的紧张局面立即缓解。 眨眼间,鹤千代的刀已经和信长的刀擦出了火花,被打倒在地的池田恒兴与堀久太郎痛苦地捂着伤口,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两人在刀光剑影中穿梭。这时,柴田胜家和稻叶良通飞马赶到,一个又一个的蒲生武士倒在了利斧和长枪之下。鹤千代见情况不容乐观,便撇下信长,使劲踢了踢坐骑,犹如一阵劲风,从胜家和良通身边呼啸而过。 “给我追!千万别让这小兔崽子再溜掉了!”胜家挥舞着大斧,追了上去。“小杂种!上次马匹和粮草的事还没算清楚呢!还有那一百军棍,老子要和你好好算算!” 良通也带着人马,紧追过去。 眼看身后的追兵越来越多,鹤千代一边躲闪着身后飞来的流矢,一边持续踢打着坐骑。最终,中箭过多的战马因疼痛难忍,将鹤千代给甩了下去。鹤千代顾不得疼痛,起身继续向前奔跑,可前方等待他的却是万丈深渊。 “嘿嘿!小杂种!你无路可逃了吧!” 良通大笑道。 “给我上!”胜家大手一挥,织田军的武士们个个手持大刀长枪,将鹤千代逼到了悬崖边上。 “嘿嘿,大叔,让你们白跑了这么远,真是不好意思!”鹤千代冷笑道,一转身,毫不犹豫地跳下悬崖。“什么!”在场的织田武士们都被鹤千代的举动惊得合不拢嘴,只听噗咚一声,悬崖之下的河流中溅起冲天的浪花。 “可恶的小鬼!给我射死他!”恼羞成怒的胜家一声令下,千万只箭落入水中。信长驾着马来到了鹤千代跳崖的地方,只见河流和另一头,爬上岸的鹤千代也回头望着悬崖之上的信长,将大拇指狠狠地向下指了指,然后转身离去。 “你们两个都给我听好了!” 信长指着远处的鹤千代,对身后的茶筅丸c三七丸大吼道:“我织田信长的儿子,也就应该是这个样子!” “果然,有好好遵守约定啊!” 鹤千代挥一挥手,快步跑过去,山崖之下,那小小的身影,独自坐在鹅卵石铺成的小道边上,摆弄着衣角,略显孤单。 “啊,鹤千代哥哥!”小冬高兴地跳起来,“你受伤了!” “哦,没什么,这点小伤早就习惯了。”鹤千代看了看肩膀上被划出血的伤口,毫不在意道。 “那可不行!”小冬一用力,撕下了身上浴衣的一角,沾了沾溪水,轻轻擦拭着鹤千代的伤口,又小心翼翼地用衣角将伤口包扎起来。“嗯,这样就好,血就不会再流了,鹤千代哥哥很快就不疼了。” “小冬”看着小丫头衣角上的桃花因沾上点点鲜血反而开得愈加灿烂,鹤千代的脸更红了,“对不起,我迟到了。” “不,不是这样的。”小冬慌忙摇了摇头,“鹤千代哥哥能来,小冬真的很高兴,这样就最好了!”听了小冬的话后,鹤千代十分爱怜地摸了摸她的秀发。 “好了!”很快,鹤千代便从山崖上下来,将一束小黄花送到小冬的手中。“还有哦。”鹤千代掏出另外两朵小花,插在了小冬的鬓角上,粉红的小脸配上淡黄的小花,更加可爱迷人了。“嗯,真不错,果然女孩子就要带上花才对。” “鹤千代哥哥谢谢”小冬的脸泛着红晕,低下头去。 “啊,没什么,只是刚好觉得女孩也要打扮一下什么的,不是特意去采的”鹤千代也涨红了脸,语无伦次道。 “哎呀!太阳都要下山了,我送你回去,不过这次可没有马骑哦!”说罢,便一把将小冬给背了起来。 “啊,鹤千代哥哥!这可不行,你的伤还没好呢!” “好了好了,我好歹也是男人吧!”女孩的身体很轻很轻,一股清香缭绕在鹤千代鼻尖。 “真是气死我了!居然就这么让那小兔崽子给溜走!”跟随着信长回营的胜家,将板斧一扔,一屁股坐在地上生着闷气,却见安藤守就竟躺在榻榻米上打起了呼噜,气得胡子都歪了。 “你这个混蛋!”良通也早已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抢在胜家前面一手将守就拽起大骂道:“我们在前面拼死拼活的,你这家伙倒好,居然在这里白日做梦!好啊,我看你就不用再起来了!老子这就成全你!”说完便抽出了佩刀。 “别!别!良通大人!冷静点啊!”刚才还睡眼朦胧的安藤守就立马被吓得冷汗直流,“在下是觉得,我们没必要那么着急啊!” “什么!你是瞎子吗?我们被这该死的日野城给堵了一周,现在还拿它无可奈何,能不急吗?” “呵呵,就这事儿啊。” “你笑什么?” “良通大人,你急,可是人家松永久秀比你更着急。” “你什么意思?”胜家赶紧从地上爬起,凑了过去。 “松永久秀被我们打得大败后,在三好家的威望急剧下降。而蒲生贤秀父子阻击我们的英雄事迹已经在近畿传得妇孺皆知,三好家的家臣们纷纷认为只有蒲生贤秀才能打败我们织田军。现在许多人都上书三好义继,要求让蒲生贤秀来当三好家的统帅,支配三好家的全部军队。你说,掌握三好家大权的松永久秀能坐得住吗?所以啊,我们干脆偃旗息鼓,歇息那么几天,静观其变,说不定机会就来了。” “真是这样的吗?”胜家和良通都半信半疑。 “成政,”一直在旁边看着三人的信长叫来黑母衣众头领佐佐成政,吩咐道:“传令下去,各部停止攻城,回营整修。” “是。” “等等,还是不要闲着,让猴子和恒兴带些人把周围受损的民房给修整好。” “属下领命!” 在另一边,京都,松永久通满头大汗地跑到父亲久秀面前。 “看你慌慌张张的,干什么?” “父亲,蒲生贤秀又派人来催粮草军械了,真的还是不给他吗?” “蠢货!”久秀气得给了儿子一个大巴掌,“蒲生贤秀要是有粮有枪了,还会把你父亲放在眼里吗?你没看那些所谓的老臣们整天围着三好义继那毛孩子,说我这不行那不行,守住近畿还得靠蒲生贤秀。不就是想把我从首辅的位置拉下去,他们好取而代之吗?” “可是父亲!” 久通捂着脸道:“日野城一旦失守,京都将不保啊!” “笨!真是笨到家了!”久秀又踹了一脚,将久通踢倒在地。“京都不保又有什么关系?到时候没落的是他们三好家,又不是我松永家!以现在的情况,说不定那样更好!天皇和京都不过是块烫手的山芋,就丢给织田信长又如何?到时候,被天下大名所妒恨的就是织田信长了,我倒想看看,他如何应付得了络绎不绝的上洛大军。足利义荣也好,其他人也罢,这个征夷大将军其实谁当都一样,我们只要退守大河国等着东山再起就成。等到织田信长跟那帮上洛大名拼得你死我活之际,就是我松永久秀再度入主京都之时!知道没有,你这蠢货!” “军师!”木下秀吉纵身一跃,便从房顶上跳下,“你看看,这房子被我修整得怎么样?” “主公真是心灵手巧,这简直就是完好如初,不,可以说是焕然一新了!”竹中重治呵呵笑道。 “你就别夸我了,我好歹也是个打杂出身,这点活还是难不倒的。”秀吉挠了挠红起来的脸,“应该赞扬的是我的主人信长大人啊!你看,现在日野城的百姓们哪个不对我们织田军感恩戴德,还为我们送水送吃的来了!这早晚会是我们的地盘。” “哈哈,恐怕咱们弹正少忠大人用的心思可不止这么一点点吧。” “军师,你这是什么意思?” “哈哈哈哈。”重治并没有回答秀吉,大笑着向前方的日野城望去。 “父亲大人!”鹤千代愤怒地扯开房门,大喊道:“松永久秀这千刀万剐的东西,还不给我们发粮发枪!现在大家都要挖草饥了!火器和弓箭也快要射完了!我们还拿什么去和织田信长干啊!” “鹤千代!”贤秀郑重其事地对儿子说道:“你忘了我们是什么了吗?我们是武士啊!当被六角家抛弃时,是三好家,是松永久秀收留了无家可归的我们!有恩必报,这才是武士的信念,你难道不知道吗?” “可是父亲,自从我们来到日野城之后,松永久秀就不曾给过一粒粮食,一把大刀,更不曾派出一支援军,简直就是拿我们当炮灰!” “住口!不要再说了!我已经派人去和松永久秀交涉了!” “主公,织田军完全停止攻城了。”一个武士蹲在房门口向贤秀汇报。 “这不可能啊,此话当真?”鹤千代问道。 “是,他们正在帮日野城的百姓修整被炮火打坏的房屋。” “什么?”贤秀大吃一惊,“走,出去看看。” 从廊道上放眼望去,只见许许多多织田军的士兵们赤着上身,在烈日下,或扛着木头,或抡起锤子,干得热火朝天。百姓们还送了酒水,与帮助他们的武士们一同畅饮。 “毁坏这些房屋的我们无力为百姓们修葺,真是惭愧!织田信长真不是一般人啊!” 贤秀感叹道,不禁心想:这样看来,我们已成为这里最不受欢迎的人了,向上得不到信任,向下得不到支持,哎,这样下去日野城早晚会是织田信长的!看来是不得不做出抉择的时候了。 晚上,月光明媚,日野城头上不断地有刀枪被抛下,前方的岩堆也被轰出了一个大洞,织田信长亲自带领着手下武士,浩浩荡荡地开进日野城,准备接受蒲生贤秀的投降。机警的明智光秀却一阵小跑,叫住了前行的柴田胜家和稻叶良通。 正当织田军趾高气扬地踏入日野城的那一刻,身后的大门突然一关,城上火光四起,青地茂纲等武士已架好了火枪c火箭以及大筒,统统瞄向他们。蒲生贤秀一声令下,无数的弹药如流星般坠落,织田军的悲鸣响彻天空,武士们一个又一个被炸得四分五裂,好几颗炮弹落在了信长的脚边,佐佐成政和堀久太郎c池田恒兴等人奋不顾身地护在主公左右。 在这万分危急之际,隐蔽在岩堆后的柴田胜家和稻叶良通忽然杀出,两人用自己的身体向紧闭的城门撞去,久经风霜早的城门再也经不住两个莽汉的奋力一击,连同堵在门内的蒲生家士兵一道被撞得飞出好几里。池田恒兴趁机拉着信长纵身一跃,冲出日野城。 望着突围远去的织田军,面对着弹尽粮绝的蒲生武士,贤秀感慨道,“松永久秀,我也算尽了最后一份力来报答你的收留之恩了。” 突出重围的织田信长灰头灰脸地跑回营地,甩下满是乌黑火药灰的狮子胸甲,躺在地下,摆成了一个大字。埋伏在深草里的鹤千代瞅准时机,纵马一跃,挥舞着着武士刀直扑织田信长。 谁都没想到还有这一出,无论是池田恒兴c堀久太郎还是佐佐成政,已卸下战甲的他们已经来不及去保卫自己的主公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锋利无比的刀刃即将刺入信长的胸口。 就在这紧急关头,一个娇小的身影从营地冲出,张开幼小的双臂,紧闭着双眼,生生挡在了信长身前。 那带着桃花的浴衣,那平整的小刘海,还有那发间的小黄花,让刀锋霎时一转。伴随着一阵清风,黄花夹杂着几片碎发,悄然落下。四目相视的两双小眼让时间都已经停滞不前。 眼看情况万分危急,刚刚赶回来的前田利家忽然大声吼道:“主公,在下已经查明日野城的密道所通之处了,只要封死它,定能活捉蒲生贤秀!” 这句话让呆住的鹤千代霎时清醒过来,不由得一身冷汗,要是密道真的泄露,父亲还有城里的兄弟们就要被赶上绝路了!内心混乱思绪万千的他已经顾不得眼前了,急忙调转刀口,向利家扑来。 利家赶紧怕打着坐骑,奋力奔跑,把鹤千代带离,只见远处的木下秀吉向自己拼命挥手,便向他奔去,把鹤千代给引了过来。 “就是现在!”竹中重治一声令下,木下秀长和蜂须贺正胜奋力一拉,一条粗壮的麻绳立起,将鹤千代连人带马一起重重地摔了下来。利家赶紧回身下马,挺起双枪,和秀吉的铁棍一起,把鹤千代牢牢架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2章 女墙之下 突如其来的变故,使人无法接受之余,便是无穷无尽的迷茫,倒不如了断更好,或许还能得到解脱。四周漆黑一片,眼里,心里,什么都看不见,但是隐隐约约可以感觉得到,那个娇小身影正一步步靠近。 鹤千代把头扭了过去,与其说是不想见面,倒不如说是不知道该怎样面对。小冬蹲下来,伸出稚嫩的小手去解开紧缚着鹤千代的绳索。 “为什么?”鹤千代吃惊地问道。 “父亲的军队里面并没有鹤千代哥哥这样的武士,在第一次见面时,小冬就知道哥哥是蒲生家的人,后来又知道了哥哥就是蒲生家的嫡子” “果然你的父亲就是织田信长,我居然和敌人的女儿混在一起了,真是笑话!” 鹤千代想放声大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反而是把泪珠噙在了眼眶里。 “呀!”小冬奋力一拉,将绳索解开,拉着鹤千代就往外跑。 “这样好吗?我可是织田军的死敌,是要取你父亲性命的人啊!” “不知道!小冬不知道!但是无论是蒲生鹤千代也好,织田冬也罢,小冬还是小冬,鹤千代哥哥还是小冬最喜欢的温柔的鹤千代哥哥,这是永远不会变的!” “小冬”隐忍许久的眼泪终于潸然而下。 两个孩子躲过哨兵的火把,跑出织田军的大帐,在那熟悉的桥边,仿佛又回到了往常的别离。 “鹤千代哥哥,快回去吧!你的家人应该都万分焦急了!” “小冬!”鹤千代忍不住一把将女孩抱在怀里。 “鹤千代哥哥,我们还像往常一样,好吗?”小冬的眼泪滴滴打在了鹤千代的胸口上。 “当然,一定,我向你保证!” 赶回城的路上,鹤千代感到无比的释怀,仿佛一切都未曾改变一样。 “混蛋!快放开我!”一个中年人被稻叶良通押到了信长面前。 “这是什么玩意?”信长好奇问道。 “什么玩意?”还没等良通开口,那人便歇斯底里道:“我乃天皇重臣松永久秀大人的心腹海上阿晋,算了,想必你们这帮粗野山贼什么也不懂。你们不就是想弄点钱花花吗?我口袋里有得是,全拿去,算是孝敬你们这帮大爷的!放了我,到时候还会有重金酬谢。要是你们敢为难我,嘿嘿,我对于松永久秀大人来说,就好比在海浪上新生的一颗明星!到时候定会率领十万大军踏平你这土匪窝,把你们,哈啊,一个个千刀万剐!” “哦?”信长看了看众人,再看看自己,连日来的对峙让将士们疲惫不堪,连破烂的衣甲c沾满灰土的面庞都无暇清理,“哈哈,我们果然是一大家子土匪啊!”大伙面面相觑,也都忍俊不禁。 “主公!”良通对信长道:“此人是在下在明智光秀所说的日野城密道口前捉住的,并搜出一个包袱。”良通一示意,手下武士便将一个包裹给献了上来。 “住手!你们这帮土匪!”海上阿晋大喊道:“那是我的东西!不要碰那个!就算看了你也不懂!” 信长将包裹拆开,只见里面有一个大匣子,将匣子打开,一阵耀眼的光扑面而来,里面竟塞满了金块,金块之上还放有一封信。 “这里面的金子全给你!你们要多少我都给!我只要那封不值钱的信就行了!那信反正你们也看不懂!要之何用?” 信长将信拆开,上面写着:蒲生贤秀大人,在下松永久秀在此敬上!贤秀大人坚守日野的丰功伟业,在下已铭记在心,为天皇陛下,为天下苍生而舍生忘死,让在下无时不感激涕零!在下多次向天皇陛下奏请表彰贤秀大人的功绩,并请求将军阁下及三好家的诸位元老出兵救援贤秀大人。岂料朝中一些嫉贤妒能的小人害怕贤秀大人的威信与日俱增,对自己的地位形成威胁,非但不肯派兵援助,还向将军阁下进谗,污蔑贤秀大人私下在与织田信长谈判,获取优厚利益之后便引织田军入主京都。将军阁下深受蒙蔽,下令断绝了对日野城粮草辎重的补给,在下曾多次欲运粮供给日野城,却都被拦回。如今织田信长攻城日益紧密,日野城破恐指日可待,贤秀大人多次重创织田信长,还差点取其首级,为其所恨,必除之而后快,一代名将就此陨落,岂不惜哉!想当初贤秀大人来投奔在下的时候,在下被贤秀大人的才智与气概所折服,惺惺相惜,这份情感现在也不曾背弃!现特派心腹海上阿晋持金前来,带贤秀大人及诸位将士乔装从密道逃脱,一路北上赶往在下的居城信贵山城,在下到时必亲自恭候贤秀大人! 好个老奸巨猾的松永久秀!既不要有人功高盖主,又想笼络人家继续为自己卖命!信长笑了笑道:“那么,该怎么招待这位尊贵的海上阿晋大人呢?可成,这人长得和你有几分相像,你看怎么处理好吧?”众人瞅了瞅森可成,又看了看海上阿晋,果真有那么一些相似,不禁都哈哈大笑。 “主公,在下认为我们既然是一群土匪,就按照土匪的待客之道,将这位好似海浪上新生的一颗明星的海上阿晋还是上海阿晋,烤熟了再扔到海里面喂鱼如何?啊,不对,这里离海远着呢,那就将就一下,扔到附近臭水沟里喂臭虫算了。” “有意思!马上去办!” “不!你们这帮土匪不能这样对我!我可是松永久秀大人的心腹宠臣啊!”信长大手一挥,面如白蜡海上阿晋便被拖了出去。 “报!主公,密道外出现了一个自称持有松永久秀信物的人,嚷嚷着要进城!” “什么!”蒲生贤秀一下子便从凳子上跃起。 “父亲大人!”刚刚回到城里还没来得及脱下盔甲的鹤千代大叫道:“日野城是原先松永久秀亲自监督加固的,按理来说只有我们和他才清楚密道的事,看来这次那个老狐狸是真的要给我们一个说法了。” “走,去看看。” 贤秀立即拉上儿子,朝密道跑去。 “这不是海上阿晋大人吗?那日在饭盛山城我们可是有一面之缘啊!”一见来人,贤秀便大喜过望。 那人却傲慢道:“哦,我不太记得了,蒲生贤秀,是吧?你难道让我就这么在这里等着?你知道我是松永久秀大人的什么人吗?” “混账东西,怎么说话的!”鹤千代和青地茂纲以及周围的武士们气得眼冒火花,腰间的刀均已出鞘。 贤秀伸手压了压部下们的怒气,对来人道:“哦,不好意思,多有得罪,里面请!” “哼!一群粗俗的无礼之徒!” 那人翘起鼻子,对众人连正眼都不瞧一下。武士们强压心中怒火,随着贤秀入城。 “阿信大人,您亲自到日野城来,可是要告诉兄弟们粮草和援军就离这不远了?” “哼,蒲生贤秀,守城真是辛苦了啊。”那人冷笑一声,“来看看久秀大人给你的嘉奖吧!”说罢便将身上的包裹朝面前的武士们抛去。 贤秀等人打开一看,全都惊呆了,里面装着的正是遵照贤秀命令从日野城突围出去向松永久秀求援的武士的首级! “父亲大人,松永久秀这混蛋欺人太甚!我们何苦再为他卖命?让我把眼前这鸟人给宰了!” 鹤千代怒吼道 “是啊,兄长!鹤千代说的没错!宰了他!” 青地茂纲气得都红到了脖子。 “宰了他!宰了他!”武士们一个个怒火冲天。 “我只想知道一件事。” 一阵沉默的贤秀发话了,“日野一失,织田信长便可以向京都长驱直入,三好家离灭亡就不远了,难道他松永久秀就不知道吗?” “哈哈,果然你这家伙看重的是三好家,而不是久秀大人!你没有弃城后撤,就是妄想在这里击溃织田信长,立下战功,好在三好家跟久秀大人平起平坐!”那人面对眼前的刀光剑影,没有半点胆怯,还大喊道:“三好家算什么?不过是久秀大人手下的一个棋子而已,要是没有利用价值了,随时都可以丢弃。” “在走投无路时,得到松永久秀的收留,我没齿难忘。但不得已背弃六角家而投奔三好家这件事始终让我感到心疼不已。如今得知松永久秀居然会为了自己的利益而置主君于不顾,这种不忠不义之徒真不愧为天下第一的阴谋家!我蒲生贤秀耻与为伍!” “哈哈,好!说得好!外面的织田军逼得可紧着呢,那信长可是被你打惨了,恨不得早日把你碎尸万段,你就洗干净脖子等着吧!” “我心知肚明,用不着你提醒!”贤秀强压着心中的怒火,命令属下武士们把刀收起,“我不杀你,不会给松永久秀留下斩杀信使企图叛变的口实!你快滚吧!” “看来你蒲生贤秀也是个明白人啊,那么,告辞了,好自为之,多多保重,哈哈哈哈!”那人在一片骂声之中扬长而去。 夜深了,贤秀依旧靠着窗边静坐,月光撒在他的身上,宛若一尊岿然不动的石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3章 日野易帜 “父亲大人,不要再为这种小人劳心伤神了,您已经三日未曾合眼,赶紧去歇息一下吧!放心,这里还有孩儿呢!”鹤千代跪在父亲面前劝道。 “鹤千代,按现在的状况,日野最快后天就被攻破。” “孩儿明白。” “这些武士一直追随我们父子出生入死,我必须给他们一个交代。” “父亲大人!您这是要做什么!” “打开城门,以自己的性命换取全城将士的平安。” “是嘛,已经无可奈何,终究要走上这一步了。”鹤千代平静地说道,“孩儿已做好准备,随时追随父亲。” “不!鹤千代!为父现在就命令你立即从密道逃离日野城!” “父亲大人!孩儿要和您生死与共!” “鹤千代!”贤秀将儿子紧紧抱住,“你是为父的第一个孩子,从你出生的那一刻起,为父就发誓要用尽毕生所能,把你培养成全天下最出色的武士!从小到大,无论大仗小仗,必把你带到行伍之中。可惜多年以来,我蒲生家都未遇明主,不断遭遇抛弃与背叛。你跟随着为父风餐露宿,刀光剑影,多次深入敌阵,徘徊在生死边缘。为父一直以来都把你当作旗下的一员猛将使用,却从没有能力让你过上哪怕是一天的安稳日子!让你本该快乐无虑的童年充满着血腥和杀戮,作为一个父亲我真的是太失职了!” “父亲大人!您别说了!孩儿感谢您不但给予了我生命,还赋予我不畏惧一切的勇气和信心!能够为您冲锋陷阵是孩儿最大的心愿!孩儿一定成为全天下最优秀的武士,觉不辜负您的期望!”儿子滴滴答答的眼泪已将父亲的背脊打湿。 贤秀将儿子推开道: “鹤千代!去吧!离开这里!去到天涯海角也好,作为一个普通人,娶妻生子,只要活着就好!” “不!父亲大人!就让孩儿守候着您,直到最后一刻吧!” “笨蛋!”贤秀抓住儿子的领口将他摔出房门之外,“你就是我的梦想,就是我唯一的期望!如果连你都死了,那么我奋斗的这大半辈子还有什么意义!你这家伙责任重大啊!知道吗?” 面对父亲声嘶力竭的咆哮,鹤千代蒙了,但很快就想明白了,振作起来,朝父亲重重地一叩首,流着热泪,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第二天,当阳光普照过在每一个人的脸时,蒲生贤秀站在城楼上,向眼前成千上万的敌军喊道:“信长公,可否出阵答话!” 军队立即撤出一条大道,织田信长驾着枣红色的骏马疾驰而出,屹立在城下。那银光闪烁的盔甲,那要征服一切的眼神,浑身上下无不流露着霸者之气,让周围卷起了一股舍我其谁的王者之风,使贤秀都不禁赞叹不已。 “信长公真是勇气可嘉,就不怕中我蒲生贤秀的暗算?” “我早听说贤秀公是一位注重名节的出色武士,只会在战场上战胜敌人,绝不可能采取那么不光彩的做法让全天下耻笑。” “好!既然信长公信得过我,那么我恳求信长公,贤秀愿意打开日野城并切腹,来换取所有守城将士的性命无忧。如若不答应,日野城必血战至最后一人,想必到时信长公即使破城而入,也会平添许多不必要的伤亡吧!” “兄长!你在胡说些什么啊!我宁可战死疆场,也绝不苟活于世!”青地茂纲大吼道。 “是啊!主公!我们誓死要与您共存亡!”日野城的武士们也都群情激昂。 “我织田信长一向是相信贤秀公的,你提的这些条件,我答应便是。” “好!信长公就是豪爽!快!将武器都抛向城下,打开城门迎接信长公!” “主公!万万使不得啊!”全城的武士们都跪下了。 “没听到我说话吗?是非得逼我从城上跳下去吗?” “这是”见主帅如此坚决,茂纲等人也无法再说些什么了,在一片伤感之中,让人无比头疼的日野终于彻底打开了城门。 信长径直向主城走去,贤秀正襟端坐,将铠甲和宝刀整齐地摆放在身旁,静候着胜利者的到来。 “信长公,在下有一事相求。”贤秀将宝刀抛给破门而入的信长,十分坦然道:“贤秀自知罪孽深重,但我手下的这些人,个个都是身经百战的武士,日野城能守到现在,全靠他们的勇猛。我作为他们的统帅,择主不善,连累他们随我颠沛流离,饥寒交迫。望信长公能不计前嫌,收留下他们,让他们能有一位值得效命的主公,在战场上建功立业。如您信不过他们,也请您本着宽怀之心,打发他们回去过娶妻生子的平凡日子,也能有个好的归宿。” “哼,无聊至极,不过都是些白白送上来的战力而已。我告诉你,我织田信长恨透了他们,可是定要让他们在战场上为我流尽最后一滴血的!” “不愧是名满天下的信长公!有您这句话,我就安心了。” 贤秀向信长深深地鞠了一躬,“介错,就劳烦您了!”说完,便从腰间抽出匕首,向腹部刺去。 鲜红的血液一滴接一滴地掉落在地,可却没有那锥心刺骨的疼痛,贤秀难以置信,信长竟然伸出手将匕首死死抓住。 “哼!想死?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告诉你,你那帮能攻善守的兔崽子我可带不来,要是被我糊里糊涂地用死了,岂不是伤我士气c坏我名声吗?”信长愤愤地将匕首夺下,甩到一旁。“你不是感叹自己择主不善吗?那好,我就给你个机会!你就继续带着这帮兔崽子,替我挡着那些企图进京图谋不轨的家伙!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是不是安邦定国的大将之才!你也给我睁大眼睛瞧瞧,我到底是不是值得誓死效忠的主公!” “啊?这”信长的表现大大出乎贤秀的意料,让他一时间竟不知所措。 从密道逃脱的鹤千代眼里噙着泪水,一路狂奔,却遇到柴田胜家和稻叶良通挥着武器从两面包夹而来。 “混蛋,我跟你们拼了!”想起父亲诀别时的咆哮,鹤千代不知哪来的力气,挥舞起手中的武士刀,竟将两人撇开,突围而去。 “小子,哪里逃!”明智光秀和佐佐成政在前方冲出,继续纠缠住鹤千代,却并不能占据上风。眼看鹤千代又要溜走,池田恒兴与堀久太郎急忙挥刀从侧翼杀入,木下秀吉带着木下秀长和蜂须贺正胜也加入了战局。面对七名武将的围攻,鹤千代不但毫无惧色,反而愈战愈勇,将敌人搅得七零八落,却也被拖住,前进不了半步。 这时,柴田胜家和稻叶良通也赶上来了,面对九把兵器的轮番出击,鹤千代渐渐力不从心。前田利家看准时机,突然杀出,翻到鹤千代马下,用大刀将战马的四脚砍飞。突然失去重心的鹤千代重重地跌落在地,被柴田胜家等人用战斧c长枪c大刀控制住了四肢,动弹不得,织田军的士兵们紧接着涌了上来。 “小东西,我们又见面了。”织田信长在将士们的簇拥中款款而来,“哟,这要把我吞了的表情真是不错,我很中意!” “少废话!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只是恨那日为何没有一刀把你给剁了!” “好!我就欣赏你小子的这股心气!你们收起家伙,退下!”信长一声令下,胜家等人将兵器收起,鹤千代立即起身,活动一下筋骨。 信长捡起鹤千代掉落的武士刀,看了看,“不错,真是一把好刀。你不是一直都想杀我吗?好!我就再给你一次机会!拿着!”说罢便将刀抛回给鹤千代,自己也抽出佩刀。 “主公!”众将被信长这突兀的行为吓了一跳,纷纷又亮出兵器围上来。 “干什么!没听见我说的话吗?你们有谁敢上前一步,就别怪我拿他来试刀了!”将士们深知主公的脾气,不敢多言,纷纷向后退去。 “来啊,小东西,让我再见识见识你的实力!” “啊?”已愣了半宿的鹤千代回过神来,他清楚知道父亲是自愿打开城门的,眼前的这个人并不算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何况他又是小冬的父亲,但身为武士的尊严,让他不得不接受挑战。“那就恭敬不如从命,织田信长,你的首级我蒲生鹤千代要定了!” 鹤千代紧握长刀,冲向信长,信长也毫不示弱,挥刀还击,一时间电光石火,激烈无比。可鹤千代却怎么也发挥不出刚才力战九将的气势,无论是下滚冲击,还是斜穿突刺,都无法撼动信长一步,反而越打越将自己的破绽暴露无疑。最终,信长配刀一挥,将鹤千代的手背划出一条深深的口子,长刀滑落,鲜血蹦出,这场持续多回合的精彩决斗在织田军将士的喝彩下,以锋利的刀刃架上了少年稚嫩的脖颈而宣告结束。 “我输了,给个痛快吧!” “小东西,瞧瞧你那不甘心的样。刚刚才力扛九人,现在却败在了我一人之下,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只因先前你还以为有逃脱的机会,现在被重兵包围,插翅难飞,心态自然就不一样,这就少两分气势;你已经不知道为谁而战,为何而战,取我的首级又有何意义,致使你的刀法杂乱无章,又去掉了八分实力;这样怎么可能胜得了我!你的心智不够坚定,容易产生迷茫,离成为优秀的武士还差得远着呢!” “好啊,居然能把我看得这么透彻,你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怪不得世间能有桶狭间的奇迹,能死在你的刀下,也是我蒲生鹤千代毕生修来的福分了,来,动手吧!” “不!”小冬从人群中冲出,紧紧地抱住鹤千代,“父亲大人,小冬求求您了,看在鹤千代哥哥比女儿大不了多少,也还只是小孩子的份上,放过他吧!要是父亲大人不肯原谅鹤千代哥哥,那女儿就不撒手,您就连女儿一块砍了吧!” “小冬,我”鹤千代也紧紧抱住小冬,眼泪止不住流下。 “小姐!使不得啊!”众人大惊道。 “哈哈哈哈,真不愧是我织田信长的女儿!我才不会这么便宜了这小东西!”信长收起刀,一拳打在鹤千代胸口,“不服气是吧!好啊!我就让你给我做牛做马,任我驱使,等你历练好了,成为天下最优秀的武士,再来和我一决胜负!” “啊?”鹤千代可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鹤千代!孩子!”处理完日野城移交事务的蒲生贤秀和弟弟青地茂纲急忙拍马赶到。 “父亲大人!还有叔父!你们还活着!”鹤千代又惊又喜。 “是的,孩子,我等已经臣服于信长大人了!信长大人心胸宽广,志向远大,为夫漂泊大半辈子,终于寻得值得效忠的明主!快,随我拜见主公!” “啊,是”鹤千代突然意思到自己还紧紧搂着小冬,放下心来的小冬也意识到了他俩还若无旁人地抱在一起,脸霎时绯红,赶紧放开。 “哈哈哈哈!”看着这两个小孩子,信长哭笑不得,指着鹤千代,又指了指小冬,“小东西,你想要我女儿吗?” “当然想!”鹤千代一把将小冬再次紧紧搂住,也顾不得她已经满脸通红了。 “那好,她就是你的了!” “主公!”贤秀受宠若惊地带着茂纲双膝跪地,“贤秀只是区区一介降将而已,主公却将小姐下嫁犬子,真是折煞在下了!” 鹤千代也立马跪下道:“主公,在下定会好好照顾小冬,让她一生幸福,也甘愿为您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好了,快起来!亲家c贤胥,今后咱们可就是一家人了!”信长和小冬将蒲生父子和青地茂纲扶起,小冬也高高兴兴地对贤秀行了大礼。众将看到这一幕,心里面都对织田信长佩服不已。 这时,森可成c佐久间信盛c安藤守就c池田恒兴四人已布置完日野城周边的戒备,赶来与大部队汇合。 “这不是海上阿晋吗?怎么你也”贤秀惊讶道。 “呵呵,贤秀大人,在下织田军武士森可成,之前多有得罪,还望见谅见谅。” “啊,这原来如此,哈哈哈哈!”二人相视,会心一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4章 博弈大和 “主公!您就这么放心把日野城交给蒲生父子?这样做是否欠缺考虑?万一这父子二人趁我们上洛之际,心生变故,那我们岂不是腹背受敌,一点退路也没有了!”安藤守就急急忙忙地拽着织田信长的衣襟劝道,“至少让森可成和佐久间信盛二位大人协助守城,这样也稳妥些啊!” “是啊!主公!守就大人的话不无道理,蒲生父子毕竟让我们吃了大亏,且与松永久秀有些交情,如今才刚刚投奔我们,还是谨慎点好!”柴田胜家也附和道。 “我意已决,你们就不要再说了,更何况小冬也留在日野城,不会有什么问题的。”信长干脆地甩掉了守就的手。 “主公!您怎能把小冬小姐留在日野城!她可是您最小的女儿!万一有什么闪失,我们可如何向浓夫人交代!” 守就和胜家都大吃一惊。 “主公!小冬小姐实在没有必要留在日野城!相反,在下认为我们应带上蒲生鹤千代上洛,有他在身边作为人质,料蒲生贤秀也不敢轻举妄动!” “胜家大人这个建议很好,我安藤守就无比赞同!” “你们这帮家伙!”稻叶良通实在看不下去了,冲上来吼道:“蒲生父子是什么人?那是铮铮铁骨的武士!他们在日野城都已尽粮绝了,还能挡住我们那么久,可见是何等的英雄!主公对他们有情有义,还把小冬小姐留下来陪伴鹤千代,这份信赖他们也必定会感恩戴德,怎么可能会有异心?有蒲生父子在日野城,进可攻退可守,如此我们便能后顾无忧!要再留下些人当累赘,那和松永久秀有什么区别?你们纯粹是小人之见罢了!” “什么,你”守就气不打一处来,胜家都快要抡起拳头揍人了。 “好了!这事就这么定了!”信长被眼前的争吵惹烦了,大手一挥,向里屋走去。 “主公,在下还有些关于如何攻入京都,打败三好家的计策,请主公”信长没有理会依然在喋喋不休的守就,将房门紧紧拉上。 被拒之门外的守就只能呆呆地站在那里,听着胜家和良通越吵越厉害,叹了口气,默默退下了。 “主公,不和安藤守就大人一同商议吗?他可是对近畿地区了如指掌啊。”早已在屋里等候多时的明智光秀说道。 信长没好气道:“此人虽足智多谋,然而却瞻前顾后,能成什么大气!”同时又转过身来,问着光秀:“那么,你来说说看,我们下一步棋该如何走?” “是,主公。如今我军顺利通过日野城,长驱直入,直逼京都,松永久秀因未救援日野城的事被朝廷公卿和三好家元老们弹劾得地位不保,已是强弩之末。在下估摸着松永久秀这只老狐狸必然会选择以退为进,将三好三人众重新请回来执掌大权,让这帮为了眼前利益可以连命都不要的人,去给他充当抵挡我军的炮灰。” 光秀摊开近畿的地图,指了指京都下方的区域,“主公请看,此处是大和国,本是筒井氏的地盘,如今被松永久秀给占据。其都城筒井城刚好位于京都下方,绕过了日野城,松永久秀要是退出京都,必定会长久盘踞在此处。这样,他就可以不断骚扰我军,甚至于在日后我军和上杉家或武田家等实力强大的大名火拼时,乘机再杀入京都,让我们功亏一篑。” “看来松永久秀不除,终究会酿成大患!不过,看你小子踌躇满志的样子,早就想好该怎么办了吧。” “主公英明!据在下所知,筒井家的幼主筒井顺庆目前还隐蔽在大和国,不断运用游击战打击松永军的补给线,且大和国的武士们大多还是向着筒井家的。我们大可以利用这一点,将计就计,帮筒井顺庆夺回筒井城,断了松永久秀的后路!” “这样虽好,但是你想得到的,松永久秀难道会看不到吗?” “主公放心,我们只要在暗地里帮筒井顺庆即可。只要在下先潜入大和国,与筒井顺庆会面,要他联系好旧部起事。主公再突袭松永久秀,逼迫其不得已调动驻守大和国的兵力。那么,等松永久秀兵败退入大和国时,那里早就是筒井家的了,到时候腹背受敌,只能束手就擒了!” “有把握吗?需要带多少人去?” “在下带个随从便可,保证能顺利完成任务!” “好!光秀,大和国的事就交给你了,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是,在下立即出发,定不负主公!” “就要到了。”明智光秀在随从斋藤利三的护送下,趁夜潜入大和国。 这斋藤利三本是美浓人氏,最初只是所属稻叶良通的下级武士,因仰慕“蝮蛇”斋藤道三,遂自命名为“斋藤利三”。斋藤道三被儿子义龙所杀后,心灰意冷的利三便离开了美浓,四处流浪,后到了明智光秀的隐居之处。二人一见如故,利三便决定留下来伺奉光秀。其武艺虽说不上是顶级的,却气质剽悍,不畏生死,深得光秀信任。他们在与联系筒井家的人接上头后,很快就找到了顺庆的藏身之处。 “十五从军征,今生何日归甲斐,家中有阿谁?”前方传来了一阵阵悲怆的连歌声。一位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边唱边不住地流泪,在他身旁同样年轻的僧人不停地为他擦拭泪水,可自己也忍不住抽泣起来。 “灞上东流水,总是佳人伤别泪,暮里何人归?”光秀借着曲调,与哭泣的年轻人对起了连歌。 “你就是织田信长公派来的人吧!”年轻人立刻拭去泪水。 “在下明智光秀,织田家的武士,筒井顺庆大人,想不到我们竟在武田信虎的连歌声中会面,也不枉今晚这一轮明月啊!” “竟然知道这是武田信虎的连歌,看来也是风雅之士,那么织田信长派阁下前来,是打算怎么与我们合作呢?” “筒井大人,在下就长话短说了。我家主公的目标是松永久秀,为此,我们会协助您重新夺回筒井城。待我军上洛成功之后,在筒井城一起夹击松永久秀,活捉此贼,到时便报了您的亡国之仇。” “你说得倒简单,只是松永久秀在大和国屯有重兵,我们打了许久的游击,丝毫不能撼动其半分,不知信长公可有良策?” “我家主公深知,大和国的武士们大多还是怀念筒井家的,如今屈服于松永久秀,实属迫不得已。我家主公打算在攻入近畿时,牵制住松永久秀,迫使其不得不动用留守在大和国的大部人马。到那时只要筒井大人振臂一呼,大和国的武士们必定会云集响应,筒井城自然就会再次回到您的手中。” “这样再好不过,只是松永久秀此贼狡猾无比,大和国是他最后的栖身之地,恐怕不会那么轻易就随了信长公的意。” “筒井大人满腹韬略,在下心想,您不会没有准备的。” “不错,实话告诉阁下,如今筒井城守将之一的松仓重信,是先父老臣,对筒井家忠心耿耿。当日筒井城即将沦陷之时,是我命令他打开内城城门,向松永久秀诈降,潜伏下来,以便日后东山再起。如今,此人已得到了松永久秀一定的信任,被重新调回筒井城。只是,松永久秀还是有所防备,没有将筒井城的防备完全交给此人,如果仓促起事,恐怕没有胜算。” “依在下愚见,松永久秀不敢将兵马撤离,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因为筒井大人您尚在大和国。” “这是当然,我在,筒井家就不会灭亡,复兴就留有希望。” “那么,”光秀转过身,看了看顺庆身旁的年轻僧人,“简直一模一样,筒井大人,这位想必就是藤政大人吧。” “为什么会知道!” 顺庆大喊道,抽出了佩刀,看到顺庆的反应如此激烈,利三赶紧只身护着光秀。 “筒井家世代以兴福寺为精神支柱,每当新的家督继位,必然会把和自己血缘最亲近的兄弟送去兴福寺当僧侣,作为自己的替身去侍奉神佛。”光秀不紧不慢道:“据在下所知,如今在兴福寺出家的,正是眼前这位藤政大人。顺庆大人和藤政大人是同年同月同日同时辰降生的同胞兄弟,外人无论从外貌还是言谈举止,都根本无法分辨出你们二位。但是,顺庆大人的腋下有赤色的胎记,筒井顺昭公认为是吉兆,便立了顺庆大人为嗣子,让藤政大人去侍奉神佛。” “你究竟是何人!为何对我们筒井家的秘密了如指掌!” 顺庆的警惕性更高了,晃动着佩刀不断向光秀逼近。 “在下明智光秀,所谓明智,不过是为方便立足于世间的托词罢了。在下生在陆奥国大沼郡,那里有座天台宗流派的龙兴寺,母亲大人说父亲大人此刻落难在近江朽木谷,我们又是没有身份的人,便托名芦名氏。在下元服后,和母亲一起到了美浓,多得斋藤道三之妻明智夫人族人的庇护,便冒领了明智的姓氏。在下心想,作为近畿大和国大名的筒井家,也不难知道其中的奥秘吧!” “原来你是由此看来,流传于公卿间的传言确有其事!”顺庆立马将刀丢弃,“我就说嘛,阁下风度翩翩,见多识广,绝非平常之人。如阁下这等人都效力于织田信长,想必信长公定有过人之处,看来筒井家的选择没有错!” “那么,顺庆大人,在下已向您表明身份,就直说了,在下既然已提到了藤政大人,想必您已知道该怎么消除松永久秀的疑虑。” “不行!绝对不行!请阁下容我再想想,一定会有更好的办法。” 顺庆张开双臂,挡住了同胞兄弟藤政。 “筒井顺庆!”光秀的语气变得严厉了,“武田信虎的连歌本是‘十五从军征,今生誓不归甲斐,家中有阿谁?’,这是他被自己的儿子,如今甲斐之主武田信玄放逐后的无奈之作。而你,却把它改为了‘今生何日归甲斐’,足见你想复国的愿望是有多么强烈!现在大好的机会就在眼前,难道你要让它白白溜走吗?你再这么优柔寡断,对得起守护大和国的筒井家的列祖列宗吗?” “阁下说的,我都明白,只是” “只是什么!”一直默默无言的藤政终于忍不住,对自己的兄弟怒吼了,他甩开顺庆,独自转身跑开,顺庆也顾不着光秀了,赶紧追上去。 在一条小溪旁,顺庆发现了兄弟的身影。 “兄长,还记得吗?筒井城下也有一条小溪,比这宽,比这长,水也比这清澈。” “当然记得,我们还在那一起抓过鱼呢!” “那时,兄长总是想把鱼给烤了,我却硬是不让,说筒井家笃信佛法,慈悲为怀,要把它们放生。” “是啊,为此我们还打起来,反而打翻篮子,让鱼儿都溜走了,所以最后还是你赢了”回忆起小时候的快乐时光,顺庆情不自禁地笑了,“说来好笑,别家大名的兄弟为了家督之位拼得你死我活,而我们两个却只有在杀不杀鱼这种事上,才会有所争执。” “父亲大人待我们一贯一视同仁,吃穿住行都不曾有丝毫差异。我自幼就喜欢研习佛法,出家反而是顺着我性子了,能代表筒井家伺奉神佛,是我毕生的福分与荣耀。兄长酷爱钻研兵法,足智多谋让我好生敬佩,为什么现在机会就在眼前,反而迟疑了呢?” “记得以前我们一起睡觉时,谁不小心把被子踢了,另一个就会帮他重新盖上,生怕他会着凉。那日你听闻东大寺大火,不顾个人安危从兴福寺赶过来追随我,还生怕我饿着,臃肿的包裹里塞满了干粮。这个世道哪有弟弟死在哥哥前面的道理!” 顺庆朝天怒吼,把赶过来的筒井家的近臣们都惊住了。 “这样!”顺庆摇了摇藤政,“你把我的首级拿给松永久秀,以后你就是筒井家的家督,带领大伙夺回大和国!” 藤政一把将顺庆推到了小溪里面,取出藏在僧袍里的匕首,向腹部刺去。 “藤政大人!”周围的人都惊呆了,顺庆赶忙从水中钻出来,抓住藤政的手,可是实在是太紧了,怎么也无法将匕首抽出,只能眼看着鲜血一点点沾满双手。 “藤政!弟弟啊!你这是为何!” “兄长,弟弟无能,没有带领家臣们重振筒井家的本事,这个家督只能是兄长来当!但我筒井藤政也是筒井家的一份子,也要为筒井家尽上自己的一份力!” “藤政!别说了!你是筒井家最引以为豪的子孙!” “兄长请把我的遗体火化将骨灰洒在我们的家筒井城下那条小溪”藤政使出最后一点力气,摸了摸藤政的脸,“兄长不要悲伤我的灵魂将与兄长同在兄长好好活着连同我的那一份一起”手耷拉下去,从还没出生就在一起的孪生兄弟,就这么在顺庆的怀里逝去。在场的筒井家近臣们无不失声痛哭,哀鸣声响彻了整片夜空。 顺庆强忍悲痛,用佩刀将弟弟的首级割去,“交给松仓重信吧,告诉他这一切。”吩咐完后,顺庆将头盔摔落地,再次拿起那把还滴着弟弟鲜血的佩刀,将四散的长发一刀割下,那光溜的脑壳,和藤政完全一模一样,只是沾染上了些许血色。 “主公!您这是干什么!”近臣们惊呼道。 “你们听着!” 顺庆抓着断发道:“藤政没有死!他的灵魂与我同在!从今以后,我既是筒井顺庆,也是筒井藤政!既是筒井家的家督,也是出家兴福寺伺奉神佛的僧侣!我,筒井藤政,在此起誓,一定要再次站在筒井城之上!将松永久秀碎尸万段!夺回整个大和国!” 看到主公有如此决心,筒井家的武士们个个群集激昂,振臂高呼,不远处的明智光秀以及随行的斋藤利三,由衷地向这对已经阴阳两隔的兄弟拜上一拜。带血的断发飘落在小溪里,飘向远方,再也寻不见了 当松永久秀收到松仓重信献上的所谓伪装成僧人出逃的筒井顺庆的首级时,还是不敢确定,让好几个熟知筒井顺庆的公卿以及家臣们反复辨认后,才确信无疑,还特地为此大宴三天,庆祝后患已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5章 铁锁连环 三好家的大军浩浩荡荡地开出了京都,为首的三员大将正是被称为“三好三人众”的三好长逸c三好政康与岩成友通。他们三人自从被松永久秀逐出近畿以来,便再次联合在一起,积聚力量,以图东山再起。终于乘着松永久秀因日野城失守而遭到三好家元老以及朝廷公卿发难之际,再回京都,重新掌握了三好家甚至整个朝廷的军政大权。如今,三好三人众统帅着三好家的主力部队,再加上三人的旧部,看上去也足够和织田信长的上洛大军掰掰手腕了。但是,他们并不知道,松永久秀连他们被织田军击溃的时间都早已算好。 “主公!不好了!”才出京都没多远,三好长逸便就接到了忍者的急报,“织田信长已经杀过来了!先锋是是柴田胜家和稻叶良通!” “什么!这混蛋未免也太快了吧!快!快!通知三好政康和岩成友通赶快迎敌!” “报!”前一个忍者还没传令下去,另一个忍者又将战况报了上来,“报告主公!打起来了!织田军自己打起来了!” “什么!”长逸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回事?快详细报来!” “柴田胜家和稻叶良通的部队为了争先,在战场上相互挤踏,就连主将也在互骂,居然还大打出手了!” “什么!早就听说他们两个不和,想不到居然内讧到战场上了!”长逸立即率部向前查看,只见织田军的先头部队已经乱作一团,为首两将正举着双斧和长枪火拼得兴起,浑然不顾已经从两面夹击过来的三好政康和岩成友通。 “哈哈哈!真是天赐良机!咱们也上,千万别让政康和友通拿了头功!”长逸拿起砍刀,率领着手下武士冲向了混乱不堪的织田军。 织田军的将士们显然对这三面夹击毫无准备,一下子便败退下去,后续部队也受到了出师不利的影响,士气一落千丈,竟然在三好军的追杀下一溃千里,向远方逃窜,留下了大量的辎重和粮草。最终,在三好三人众的猛攻下,织田军竟败退了数百里才坚守下来,闭门不出。 “父亲!不好了!织田信长居然被三好长逸他们给打败了,一路丢盔弃甲!”松永久通气喘吁吁地跑到松永久秀面前道。 “你说什么!”织田军的败退让松永久秀始料未及,原先所有的计划都被彻底打乱。 “听说是因为织田军的先锋柴田胜家和稻叶良通为了争功而打了起来,致使整个大部队都乱了,所以才被三好三人众给击破!”久通补充道。 “原以为这三个饭桶根本不是织田信长的对手,万万没想到织田信长居然自乱阵脚,让他们捡了个大便宜!现在可好,三好家和朝廷的那帮龟孙子可高兴了,就算三好义继这笨小子再怎么袒护我,他们也有足够的理由拥戴三好长逸等人执掌大权!要是三个饭桶最终众凯旋而归,我松永久秀只怕难免人头落地!” 久秀长叹道。 “父亲,不如我们暂避锋芒,去大和国躲躲吧。” “躲?大和国又能抵挡多久?三个饭桶可不是织田信长这种窥视天下之人!他们能待在近畿这一亩三分地就已心满意足!到时候他们就只会与我为敌,甚至不惜结交各路诸侯,联合起来拼命打大和国,非要把我活剥了!” “父亲,那我们是不是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久通哭丧着脸道。 “等等,织田信长应该还不至于那么快就彻底败退,现在织田军情况怎样?” “据报,织田军现在驻守在京都郊外的安土渔村,闭门不出,好像还在收拾行囊。” “闭门不出?收拾行囊?难道真的被三个饭桶打得元气大伤?”久秀疑惑不已。 “因为武田信玄和上衫谦信在川中岛休战了,另外我们的忍者也在尾张发现了一股约一万人的部队,举着印有四个菱形模样的旗帜。” “四个菱形,那不正是武田家的家徽吗?武田信玄的先头部队已经过了三河到尾张了?你这蠢货!这么重要的情报怎么现在才说!”久秀气得一脚将儿子踢飞。 “完了,完了,这回彻底完了!算来算去怎么就没算到会有这事!织田信长现在必定会为了守护根据地而退兵!三个饭桶得胜而归是早晚的事了!我这次真是死定了!”久秀吓得浑身冒冷汗,不停来回踱步。 “诶,对了,织田信长在安土渔村?”突然,他安定了下来。 “是的,是在安土渔村。” 久通捂着胸口从地上爬起。 “安土渔村,安土渔村,我倒是知道几条小路可以绕到安土渔村对了!” 久秀拍一拍手,“只要我绕到安土渔村,从后方偷袭织田军,他们正忙着收拾东西,肯定疏于防备,到时候就会彻底崩溃,这可比那三个饭桶取得的功劳大多了,要是还能取得织田信长的首级,那么我在近畿岂不是一手遮天!我们现在还有多少人马?” “经过上次惨败,已不足一千了,不过在大和国的还有近万人。” 久通仿佛也看到了一线生机。 “反正如今筒井顺庆已死,干脆把大和国的兵力都调过来,越快越好,这样我们才有把握!等人马一到就立刻出击,千万别让织田信长给跑了!”久秀志在必得道。 刚刚从大和国赶来,才集结好的近万人,在松永父子的率领下,乘着夜深人静,沿着羊肠小道,一路前行,等到达安土渔村外的密林时,已是黎明时分。 “砰!”突然而来的枪响,伴随着一声惨叫。“有人中弹了!有人中弹了!” 松永军的士兵们立即躁动不安起来。 久秀一边赶紧将队伍稳定住,一边透过密集的丛林,寻找枪声响起的地方。只见前方不远处,一位身着刻有狮子的银甲c肩披印有木瓜纹的红斗篷的武士,正在收起还冒着浓烟的火枪,身边只有两个人在伺奉,初生的太阳逐渐照亮了他那张无比威严的脸。 “主公,您这一枪可没打准。看,鸟儿都被您给吓跑了。”池田恒兴笑道。 “哈哈,在下认为前辈说得不对,主公这一枪可不是没打准,虽然没打到鸟儿,可却把狐狸给引了出来。”堀久太郎更正道。 眼见再也没必要隐藏了,久秀便让大队人马从丛林中冲出,挡在三人面前。 “你就是鼎鼎大名的织田信长吧!” “哦,这嚣张口气,你就是鼎鼎大名的松永久秀吧!” “没错!你想不到吧!出来打猎居然歪打正着,把我的偷袭部队给引来了,看来这一切都是天意!想当初你成名于桶狭间一战,如今我松永久秀就要让这小小的安土渔村和桶狭间齐名!来吧,织田信长,我这就送你去和今川义元相会!”话音刚落,为了在父亲面前立大功的久通便举着砍刀朝信长冲去,可还没冲到一半就停下了脚步。 “你放心,我织田信长会让这安土渔村名扬天下的,不过估计和你没啥关系。”在信长三人身后,以及久秀人马周围,忽然围上来许多武士,他们穿着赤色的铠甲,举着四个菱形模样的旗帜。 “怎么回事?武田军怎么这么快就攻到这里来了?”久秀大惊道。 “呵呵,松永久秀,没想到吧!我丹羽长秀为了逮到你这只老狐狸,可是风雨兼程从尾张赶到这里埋伏,连这身伪装都还没来得及换掉!”为首的大将笑道。 “什么!难道武田信玄根本就没有出兵?我被耍了!” “松永久秀,你可不知道吧,安土渔村的这几条小道,我也是知道得一清二楚,早就等你自投罗网了!” 安藤守就也率兵杀到。 “可恶啊!想不到我松永久秀算计来算计去,反而被你们给算计了!撤!快撤!”在织田军的合围下,久秀和久通顾不得手下的将士,带着几个亲信乘乱逃离,只可怜那近万人的松永军,在安土这个小渔村外被绞杀殆尽。 几乎与此同时,一直大营禁闭的织田军在柴田胜家和稻叶良通带领下,突然杀出,已经在营外对峙了好几天的三好军毫无准备,有的将士甚至还在睡梦之中就身首异处。森可成c佐久间信盛c前田利家c佐佐成政等人也率部杀了上来,倾巢而出的织田武士们将三好三人众打得彻底崩溃,鼠窜而去。大军一路前进,几乎毫无抵抗就拿下了京都,除去在开战前就已病死的足利义荣,三好义继和三好家的家臣们都成为了阶下之囚,本想赶去接走三好义继的岩成友通也被打得落花流水,惨败而逃。 三好三人众失利c京都失守的消息传到了正在逃亡的松永久秀那里,反而让他大喜过望。“很好!虽然有些曲折,不过还是按朝我有利的方向发展了。唉!只是可惜啊!我手下要是有一员良将就好了!要是海上阿晋把信送到,那蒲生贤秀就我的人了,也不至于让织田信长把老本都吃光!看来我还是用人不善啊!”久秀感慨了一番后,对久通道:“我们要加快速度赶往大和国,在筒井城待着,积极联络武田信玄c上衫谦信c毛利元就等大名上洛,过不了多久,我松永久秀就会杀回来!” 松永久秀父子一路风尘仆仆,还没进入大和国,亲信就逃走了大半,等到达筒井城下时,已经是子夜时分,只剩下了衣衫褴褛的父子二人了。 “开门!快开门!” 松永久通对着筒井城主城大吼道。 “谁啊?大半夜大吼大叫的,烦不烦人!”松仓重信出现在主城之上。 “是重信大人吗?”久通欣喜若狂,“快!开城门让我们进去!哦,我父亲,松永久秀在此!” “重信,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久秀一把夺过久通手中的火把,将自己的面容照亮些。 “呦,果然是松永久秀大人。您不在京都享福,怎么有闲心跑我这来了?还把自己弄得灰头灰脸的。” 重信笑道。 “唉!你先把城门打开,等我进去再说。” “别急啊,久秀大人,您大老远的来一趟也不容易,在下准备了几份见面礼,还请久秀大人先赏脸过目一下。”说罢,重信便吩咐属下将“礼物”——好几个圆溜溜的东西,全部扔下城去。 “什么玩意?”松永父子举着火把,往离他们最近的圆东西一照,吓了一大跳,久通直接就瘫在地上了,那是松永家协助防守筒井城的重臣的首级! “松仓重信!你想叛变吗!”久秀怒吼道。 “叛变?松永久秀,你给我听着!我松仓重信从骨子里都是筒井家的人!委身于你不过是权宜之计!” “你!不过,筒井顺庆的人头可是你松仓重信亲手交给我的!就你也配称是筒井家的人?好啊,你出卖我可以,但那些打着筒井家的旗号会放过你吗?你就等着被他们砍杀吧!” “哈哈,松永久秀,你好好看看,这是谁!” 筒井顺庆从松仓重信身后大步走出,那光溜溜的脑袋格外显眼,明智光秀也紧随其后。 “松永久秀!你这狗贼!睁大眼睛好好瞧瞧我是谁!” “你是?啊!你是筒井顺庆!不可能!这不可能!你不是死了吗?”久秀大惊失色。 “还没亲手送你这狗贼归西,我怎么能死!告诉你!不光是筒井城,你安插在大和国的爪牙全在这下面了!大和国已回归我们筒井家了!” “什么!居然乘我把大军调开之际明白了!全明白了!从三好家那三个饭桶打胜仗开始,我就已经被下套了,好你个织田信长!了不起啊!”久秀哭笑不得道。 “筒井家的将士们!报仇的时候到了!给我拿下!”筒井顺庆手一挥,筒井城城门大开,满腔怒火的筒井武士从四面八方冲出,将松永久秀父子揍得不成人样,然后再五花大绑地拖进了筒井城。 “从来都是我松永久秀把别人耍得团团转的,如今却被织田信长这家伙耍于股掌之间!真可谓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 “闭嘴!”重信给了叫喊不止的久秀重重一拳,久秀立马昏了过去。 “藤政!你看见了吗?哥哥带你回筒井城了,我们又可以在小溪旁嬉戏了!父亲大人!您看见了吗?孩儿将大和国夺回来了!孩儿将筒井家复兴了!你们等着,过不了多久,我就会在京都当着全天下人的面,将仇人松永久秀千刀万剐!告慰你们的在天之灵!”顺庆跪在筒井城上,向着天空的圆月,留下了热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6-1章 入主京都 随着三好三人众败退,松永久秀父子被擒,三好家的家臣们或死c或俘c或降,环绕在京都四周的战火也逐渐散去,织田信长已经完全掌控了整个近畿地区。细川藤孝随即侍奉足利义昭赶到京都,朝廷也顺势下诏,正式册封义昭为征夷大将军,赐予“天杯”。 是日,天空蔚蓝,万里无云,明媚的阳光甚至刺得人睁不开眼睛。足利义昭换上了最为华丽而又不失威武的衣裳,在细川藤孝的引领下,首次觐见正亲町天皇 。而此刻,作为近畿地区军权主要掌控者的织田信长,却带着前田利家c池田恒兴和刚刚元服取名为堀秀政的久太郎这三位亲近家臣,来到了一座简陋却幽静的庭院。 “恒兴大人,我就不明白了。”等候在庭院外的堀秀政向身旁的池田恒兴问道,“既然已经到京都了,为什么主公不抢在足利义昭前面去觐见天皇陛下呢?只要向天皇陛下表明上洛擒贼之功,就可封个一官半职,也好进一步名正言顺的掌握大权。” “秀政,你果然是太年轻了!”恒兴拍了拍小兄弟的肩膀。 “哦,还望恒兴大人指点一二。” “以主公的性格,什么一官半职都是虚的,没有半点用途。还记得吗,主公曾携重礼去拜会一些朝廷重臣,却无一例外吃了闭门羹。在公卿们看来,我们织田家相对于三好家来说,不过是一帮来自尾张这种乡下地方的粗野人,他们宁可俯首于足利义昭这种落魄不堪的贵族,也不愿与我们为伍,这便是主公忧虑所在。” “有道理,听说就连足利义昭的家臣细川藤孝,也是赫赫有名的公卿贵族,在朝廷中颇具人脉。现在天皇只是一个幌子而已,朝廷的政务运作,全部都在这些公卿重臣们的手中,要想真正做到奉天子以令诸侯,不收复他们,哪怕取得的官位再高,恐怕也难以做到名正言顺。” “知道为什么主公最近又把利家带在身边吗?” “是因为最近老是出刺客?” “不错,自从主公从安土渔村到京都以来,这些刺客就没有消停过。据利家擒获的那几个交代,他们的背后都是朝廷重臣山科言继。” “看来,他们是宁愿京都再次大乱,也不愿和我们为伍啊!” “秀政,你知道这院子里住着什么人吗?” “这个,在下不知,还望恒兴大人指教。” “是朝廷的老公卿村井贞胜。主公上洛前,林通胜大人曾反复叮嘱,说当年他和织田信光公替主公巧取清州城时,多得村井贞胜大人做了个顺水人情,也算是有了些交情。如今村井贞胜虽然已赋闲在家,但此人在朝廷之中,甚至在天皇陛下面前,都是颇具威信之人。” “原来如此!”秀政恍然大悟,“以彼之道还之彼身,主公这招高明!” 庭院内,水从竹筒中滴出,落入小池塘,滴答作响,突然一声嘭咚,是青蛙跳入水中。 前田利家解下佩刀,放在走廊上,静静地坐在屋外等待。屋内,织田信长正郑重地向村井贞胜行大礼。 “村井贞胜大人,您对我织田信长的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什么大恩大德?”村井贞胜双眼微闭,摸了摸花白的胡子,“哦,我想起一点了,好像几年前我在尾张清州城看到了两老头把一个叫织田什么的年轻人给剁了,又好像什么也没看到,唉!年纪大了,记不得了。” “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何况要不是您的默许,我怎么可能名正言顺的坐上织田家督之位,这是一千两黄金,以表谢意,请您笑纳。” 事先早已把对方品性给摸透了的信长,将手中的包裹摊开,递到贞胜面前,金灿灿的,好不耀眼。 贞胜连眼皮都没眨一下,哼了哼鼻子道:“你这家伙好阔气啊,这么多年了都没想到我这老骨头。我看是细川藤孝这小家伙刚刚集合了众公卿,以天皇和足利义昭的名义,以对暗杀足利义辉持纵容态度的罪名,把拥护三好家c拥立足利义荣的朝廷重臣近卫前久给流放了。你这家伙心里着急,生怕足利义辉在细川藤孝的辅佐下,联合众公卿,牢牢把控天皇,掌握近畿大政,才想起要把我这老骨头拿出来晒一晒太阳吧。” “贞胜公果然是豪爽之人,我就爱跟这种人打交道!我想贞胜公当年跟三好长逸c松永久秀那帮人谈不到一块,天天和拥护他们的近卫前久对骂,还对暗中支持足利义辉的山科言继哼之以鼻,最后愤而告老隐退,临走前还气得一拐杖把皇宫里的一颗樱花树苗给打断了。比起我来,贞胜公,您才是心里最着急的那位吧。” “你这家伙,说话直来直去,倒也对我胃口。”贞胜不紧不慢地睁开一只眼,瞧了瞧信长,“听说你那‘天下布武’的之印还一直在使用,外人都道你这家伙是魔鬼,眼里没有神佛,心中没有道义,口中说出的只有“利益”两字,为了自己的目的,不惜让天下布满战火,生灵涂炭。” “哈哈哈哈!只有那些愚蠢c愚不可及的人才这样认为!”信长大笑道:“这个天下太乱了,试问那个大名不是道貌岸然的野心家?无非就是打着各路旗号,为了自己那可怜的一亩三分地杀得个你死我活!各种所谓的神佛c道义,不过是野心家们用来束缚世人的手段,让他们糊里糊涂地在这乱世之中为自己充当替死鬼,愚昧至极!我,织田信长,就是要告诉天下万民,什么神佛c道义,这些虚无缥缈的都不管用,只有实实在在的力量才代表一切!或许现在我并没有强于一切的力量,但只要有人强于我,不管他是什么人,我都要把他的长处汲取过来,融会贯通,成为己用,从而变得更强!这样,哪怕是再不可一世的敌人,也迟早为我所击溃!我要打破世人身上的枷锁,用我的理念去终结这个乱世!如果谁胆敢不服从我的理念,待我长刀所指,必定叫他尸骨无存!” “说得好啊!”贞胜兴奋得双目如铜铃一般鼓得老大,一拍大腿站了起来,“我村井贞胜没白活那么久,总算是遇着知己了!说得好!那陈芝麻烂谷子的义理就让它们统统见鬼去吧!这个乱世需要的就是力量!那种无所畏忌c吞噬一切的力量!放心,接下来就交给我吧!对了,你还有钱吗?”贞胜将面前的金子一把揽入怀中。 “贞胜大人要多少?十万两金够不够?” “还能再多些吗?” “八千万两黄金!如果还不够,我可以把伊势国卖给其他大名!” “够了!够了!你真的舍得卖地?” “领地失去了,还可以再夺回来,机遇没有了,就会后悔一辈子!”信长坚定地说道。 “我果然没有看错人!”贞胜眯着眼笑了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6-2章 入主京都(二) 朝堂之上好不热闹,公卿贵族们正趁着天皇上朝前,对足利义昭成为征夷大将军,即将重新掌控京都之事议论纷纷。村井贞胜拄着拐杖,步履蹒跚地进来了,公卿们一见着他,边都停止了议论。贞胜眯着眼,环视四周,咳嗽一声,说道:“怎么了?都不记得我这老骨头了?你们这帮兔崽子,真是没点良心!老子引退那么久,居然一个来探望的都没有!看来你们是翅膀硬了,巴不得老子早日埋进土里,好早日让你们展翅高飞!”说完,便喘着大气,咳得更厉害了,几个较为年轻的公卿赶紧上来搀扶。 “贞胜大人,看您说得!我们怎么可能忘了老前辈呢?您可是我们的父辈啊!” 山科言继忙赔笑道,“您看我们这不是忙着向天皇陛下推举征夷大将军足利义昭成为我们公卿的领袖嘛,等改日,我等定当登门拜访,朝堂之上的人,保证一个都不落。哦,这推举之事当然还得请您首肯。” “推举什么?公卿的领袖?你们想推举谁?足利义昭?不就是兴福寺的小和尚觉庆嘛!这小东西整日好吃懒做,还不守寺规戒律,偷农户家的猪蹄吃。要不是毛还没长齐,只怕兴福寺周围的农妇都要叫他给睡光喽!” 贞胜的这话逗得公卿们哄堂大笑,言继却紫涨着脸道:“贞胜大人,话可不能这么说!如今的足利义昭大人已被天皇陛下正式册封征夷大将军,何况足利家乃源氏 之后,其先主曾随源赖朝 公举兵对抗平氏,血统高贵无比,且又有细川藤孝这等能人辅佐,是公卿的领袖不二人选!总不能叫我们对织田信长这个乡巴佬唯命是从吧!” “哼!”贞胜大臂一挥,竟将搀扶他的年轻公卿们都掀倒在地,他愤怒地摔掉了中的拐杖,指着众人大骂道:“血统高贵?都这个时候了,血统值几个钱!你们这些个年轻人,怎么满脑子都是这陈旧不堪的思想!好啊,三好家是血统高贵了,他们家还世世代代镇守近畿呢!可三好长逸和三好政康还不是把这朝堂上能拿得动的东西统统都给搬到自己家里去了!试问你们那一个家里面没有受到他们的光顾?哪个家里面可还有一件光鲜亮丽的衣裳?一缸白花花的大米?还有那足利家,从足利义辉那小子开始就不得消停,贵为征夷大将军却招惹诸侯,四处树敌。不但让自己死于非命,还让京都战火连绵,包括皇宫在内,连一栋完整的屋子都没有了!这些年来,天皇陛下何曾吃过一餐饱饭?何曾睡过一场安稳觉?你们哪一个不是衣衫褴褛,面黄肌瘦?你们看看,高贵的血统都给我们带来些什么!” 贞胜的一番训斥,让众公卿都低下了头,言继本想插上几句,可是看着大伙谁也不说话,也不知从何开口。 “拿上来!”贞胜吩咐仆人,将一个个大包裹扛进来,当众打开,里面全都是闪闪发光的金子,晃得众人眼晕。 “这就是你们眼中的乡巴佬,织田信长那家伙献给大伙的见面礼,足足一千万两黄金,挨个分了吧,回去给夫人做几件好衣裳,给孩子买些好吃的,再把房子给修一修,朝廷公卿嘛,总要体面点!” “这么多黄金全是给我们的?”“织田信长真舍得下血本!”“太好了!我都好几年没吃过一顿好的了!”公卿们也顾不得什么礼义廉耻了,一个个都朝黄金飞奔而去,疯抢起来。 “你们!你们!千万别被织田信长这乡巴佬给收买了!我们可是答应了细川藤孝大人,要一致拥护足利义昭大将军的!”言继急忙喊道。 “去他妈的细川藤孝!只知道把自己打扮得体体面面的,却从没没想到过我们!”“那足利义昭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看那目中无人的傲慢眼神,鬼才想听他的呢!”“织田信长虽然是个不懂规矩的乡巴佬,但够意思!”“贞胜大人说得对,血统算个什么玩意,只要织田信长让我们过得舒坦,什么都听他的也无妨!”“就是!就是!” “你们!你们!”山科言继已无力制止哄抢黄金的公卿们,只能在一旁干着急。村井贞胜则撇下众人,带着仆人,前往内廷去拜见天皇,献上了织田信长送来的三千万两黄金。 没过几日,织田信长便在众公卿的举荐下,由村井贞胜引领,正式觐见正亲町天皇,同时献上了刚刚从岐阜运来的四千万两黄金。这几年随着战乱频繁,皇室的威信一落千丈,穷途潦倒,极端匮乏,甚至要靠哀求附近的大名救济来过日子。足利义昭和细川藤孝来觐见时,只讲了乱七八糟的一堆大道理,却没有什么表示,而织田信长一出手就如此慷慨大方,让正亲町天皇激动不已,眼眶都湿润了。他甚至亲自握住织田信长的双手,当即下令册封了弹正大弼的官职,位列正四位下,让武士出身的信长从此也有了公卿的身份。至此,三十四岁的织田信长已完全掌控了近畿地区的军政大权,真正完成了入主京都的大业。 刚从皇宫里出来,意气风发的信长便瞧见有两人正快马加鞭地朝自己这边赶来。“主公!金森长近大人有要事参见!”还在大老远处,便听见稻叶良通的那一声大嗓门了。 “哟,是长近啊,看你平日里浑浑噩噩的,如今特意从岐阜赶来,一定是有要事!” “不愧是主公,果然了解在下!”金森长近翻身下马,随即献上了一杯茶,“在皇宫待了那么久,主公一定口渴难耐了,请先喝下这杯茶吧。” “嗯,不错,清香可人,就是在近畿这么久了,也不曾喝到过如此好茶!”信长不禁赞叹道。 “是啊,主公!想这近畿本是茶叶的原种植地,如今却随着京都皇室的没落,衰败不堪。在下窃以为,三好三人众和松永久秀之所以掌控天皇却很难做到号令天下,最主要的原因在于京都已不是日本国的文化中心了!当今乱世,各种思想已在各路诸侯中泛滥,如原先今川义元如今朝仓义景的诗歌能乐,又如大友宗麟 的西洋教,谁都标榜着自己的正确性,从而让百姓却迷失方向,无所适从。皇室的复兴,单单靠几座华丽的宫殿是不够的!当务之急,势必要使近畿的文化再次繁荣起来,让京都再度成为全日本人都魂牵梦绕的精神圣地!” “你是说茶道?”信长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手中的茶杯,虽是粗瓷,却和清茶配起来别有一番韵味。 “不错,茶道比起诗歌能乐来说,不需要大价钱去置办华美的衣裳以及上好的乐器,一杯叶水就是一世界;比起各种宗教而言,单纯而清静,不会产生各种权利纠纷;是再好不过的选择了!在下的师傅,天下首屈一指的茶人千宗易大师现已被请到了京都。主公何不奉千宗易大师为茶道师范,大力推广茶道文化,再以天皇陛下的名义,召集天下大名,在京都举办几次大型茶会。各路大名,尤其是一些实力较弱的小大名,也会借此之机拜见天皇陛下,寻求庇护。这样京都便可重现往日辉煌,皇室的影响力也随之大幅上升,天下百姓就会重新向近畿聚集,主公大业指日可待!” “此计甚好!甚好啊!”信长兴奋不已,他赶紧拉着长近道:“千宗易大师现在京都何处,快!快带我前去迎奉!” 信长一行人在金森长近的引领下,在迎接千宗易的路上,路过了一座小山丘。只见山丘之上,矗立这一座尚未完工的城池。城池的基座是一块块厚重的石垣,让信长不禁想起了日野城的鏖战。更为巧妙的是石垣上那高高的瞭望塔,就其规模而言,这塔比平常见的都更为宽敞,与其说是瞭望塔,还不如用楼来形容更为贴切。透过未封起的外墙看去,其内部有三层,且外层和内阶并不一致,墙外还设有回廊高拦,既可以用来居住,也可以作为军事制高点,尤其是那居高临下的气势,更象征着至高无上的权利和地位。 堀秀政眼见信长看得入神,便道:“主公,此山名为信贵山,此城乃松永久秀所筑,原本想作为居所,可还没等完工,自己便逃亡了。这个古怪的瞭望塔,是松永久秀亲自设计的,他还得意地称其为‘天守阁’,妄想得到上天的守护,可还不是被我们给逮到,马上就要一命呜呼了!” “松永久秀现在何处?” “正在被明智光秀大人连同大和国国主筒井顺庆大人押往京都的路上,这会儿估计就要到了!“ “干他娘的松永久秀!这等大恶人,看老子怎么把他大卸八”金森长近感到气氛不对,立即一巴掌封住了稻叶良通的大嘴巴。 信长沉默了一会儿,便与众人驾马离去,临别时还不忘往信贵山上多望两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7章 招降纳叛 刚刚恭送走了交谈甚欢的千宗易,织田信长便盯着那壶茶道大师临别时泡好的热茶出神,终究没能抵挡住缕缕茶香,迫不及待给自己倒上一杯,深吸一口气,猛闻一下,便吸入嘴中细细品味。 “放手!让我进去!我要见织田信长!”门外突起的一阵嘈杂惊扰了信长的自我陶醉,他心一乱,送入嘴边的茶杯没拿稳,摔落在地,不仅烧伤了舌头,还打湿了裤子,烫着了大腿,疼得起身直打转。这一幕刚好被明智光秀和堀秀政怎么也拦不住的筒井顺庆给撞着了,好不尴尬。 过一会儿,等信长重新换好了裤子,双方席地而坐,光秀便介绍道:“这位便是大和国国主筒井顺庆大人,我军能顺利平定京都,生擒松永久秀,多亏了他的鼎力相助!” “织田信长,我问你!”顺庆怒气冲天道:“为什么把松永久秀给放了!我们不是盟友吗?为什么不让我当着全天下将他给砍了!” “顺庆大人,您究竟是有多恨松永久秀?” “松永久秀可是我们筒井家不共戴天的仇人!”顺庆激动得脸都红透了,他将头巾一掀,露出了已点上戒疤的光头,“乘我年轻,刚刚继承家督,便侵占大和国!为了复国,我将自己亲弟弟的命都赔进去了,怎能饶了他!更何况,谋杀前代征夷大将军足利义辉c火烧东大寺,那一条不足以把他千刀万剐,以谢天下!” “顺庆大人,筒井家也是世代守护大和国的公卿,可别因愤怒失了身份,让我们先冷静冷静。刚好,我这有壶天下闻名的千宗易大师刚刚泡好的茶,就让我们一起品茗,边喝边谈。”信长亲自为顺庆倒上了一杯。顺庆恭敬地接过茶杯,将淡绿的茶水慢慢送入口中,果然清香四溢,不同凡响。 见顺庆的心情平复了许多,信长便道:“令弟的事,我也有所耳闻,对此深表遗憾。方才,我也知道了您对松永久秀恨之入骨。只是将他一刀结果了,真能解您所有的心头之恨?”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听说,在汉朝的时候,吕后最恨的就是戚夫人。等吕后掌权之后,却并没有马上杀掉戚夫人,而是先将她罚去舂米,再毒死她唯一的儿子,最后一步步砍断她的手脚,挖去她的眼睛,熏聋她的耳朵,毒哑她的喉咙,扔到猪圈里当‘人彘’,将她折磨得生不如死,这才算是心满意足c彻彻底底地报了大仇。如今顺庆大人要将松永久秀砍了,不正是给了他一个痛快吗?依我看来,恨透了一个人,最解恨的方法不是让他立刻死去,而是慢慢折磨他,让他生不如死! “是啊,顺庆大人,松永久秀不是一路上边抱怨壮志未酬,边喊着要快点来个痛快吗?”光秀忙帮腔道。 “有点道理”顺庆开始动摇了。 “松永久秀此人虽十恶不赦,但还算有些本事,我想利用他,榨干他剩余的最后一点价值。” “你疯了吗?居然敢用松永久秀?他可是那种毫无道义可言,最反复无常的小人啊!你就不怕织田家变成第二个三好家?” “所以啊,我有要事拜托顺庆大人!” “哦?说来听听。” “我想请顺庆大人以大和守护的名义,和我们织田家老臣原田直政一道负责京都以及近畿的治安。至于松永久秀,我会把他放在信贵山,此处崇山环绕,顺庆大人可在周围筑城,将他牢牢困住。松永久秀这家伙,必定不是安分之人,只要他一有风吹草动,顺庆大人便杀去信贵山洗劫一番,让他的野心付之东流。这种蠢蠢欲动却又无可奈何地心情,对于松永久秀,想必是生不如死吧!不知顺庆大人意下如何?” “可以日日夜夜地折磨松永久秀?如此甚好!我就要看到他那痛不欲生的样子!信长大人,您吸引走松永久秀主力,让我们筒井家顺利复国,已经是莫大恩惠了,如今,又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付在下,在下定当不负所托,将松永久秀看得死死的!以后,我筒井顺庆一定忠于天皇陛下,任由信长大人驱使!”顺庆立即转怒为喜,高高兴兴地拜别信长,赶去信贵山一带筑城去了。 等筒井顺庆前脚刚走,才被释放的松永久秀就屁颠屁颠地跑到织田信长面前磕头谢恩。“您的大恩大德我松永久秀永生不忘,自打在安土渔村见您的第一面,我就觉得您器宇不凡,定能席卷天下,我松永久秀已彻底被您给折服了!以后您就是我的主公!小的定当肝脑涂地,已报您的再造之恩!” “哎呦!在安土渔村时,我还以为你这老家伙只会放狗屁,想不到还是会说人话的嘛!”信长和家臣们一同大笑道。 “哪里哪里,主公的话让小的诚惶诚恐,羞愧难当。今后,小的一定毕恭毕敬伺候好您老人家,还有诸位同僚!” 久秀都把整个身体匍匐在地。 “行了,起来吧!你不是在信贵山上还有未完工的城池吗?从今往后,你就待那吧。” “真的吗?感谢主公!”久秀大喜过望。 “只是让你住未完工的城池,我这做主公的有些于心不忍,外面的人也会说我织田信长对降将小气。” “不!不!小的觉得非常好,极好的!小的会立马把城池完工的。” “这样吧,我派五百个工匠协助你,保准半个月就筑好。” “这个”久秀的脸有些难看。 “就这么定了!”信长大手一挥。 “那小的还有一个请求,望主公成全。” “有什么快说,别罗哩罗嗦的。” “小的听说,三好义继被主公囚禁在天牢里,他好歹是小的昔日主公,对小的也有莫大恩惠。况且这义继年龄尚小,性格懦弱,成不了大气。小的想请主公开恩,放了三好义继,小的把他接到信贵山城,好吃好喝供着,以报知遇之恩!”久秀又向信长磕了个响头。 久秀的一番话让织田家的家臣们惊诧不已,议论纷纷,他们甚至都怀疑眼前的这家伙究竟是不是那个干出一系列出格事的野心家。 “看不出啊!你这老家伙还挺会感恩!行,就成全你,三好义继归你了!”信长爽快地答应了。 “小的叩谢主公!” “行了,退下吧。” “主公!”看着松永久秀离开,堀秀政赶紧对信长耳语道:“松永久秀这家伙怎么突然间那么忠义了?其中必定有诈,主公不可不防!” “他那点小心思,我早就看透了!”信长倒是十分自信。 此后,织田信长又通过斡旋,让天皇下诏赦免了近畿豪族楠木氏祖先楠木正成 “朝敌”的罪名,让原本坚定支持松永久秀的楠木氏家督正虎彻底倒向了自己这边。待近畿的局势彻底稳定下来,他便将松永久秀之外的其他三好家降将召集起来,设宴招待。宴席上觥筹交错,降将们七嘴八舌地称颂着织田信长的丰功伟绩,好不热闹。不喜饮酒的信长,听不惯那些阿谀奉承之词,觉得索然无味。 这时,炭火上滋滋作响的肉饼引起了信长的兴趣,他突然有了一个主意。只见信长抽出腰间的匕首,将还未完全烤熟的肉饼戳起,傲慢地向降将们走去。 “你,吃了它!”信长将戳有肉饼的匕首在其中一个降将的面前晃了晃。 “这”那个降将看着寒光四射的匕首在自己的脑门上晃啊晃,未熟的肉饼还不时滴下鲜血,落在了额头上,让人不寒而栗。 “没听见我叫你吃了它吗?”信长大吼一声,还将匕首的刀尖指向那个降将的心口,吓得他整个人面色苍白。 “是,是,小的遵命。”降将想用手接住,可既怕被滚热的肉饼给烫伤,又怕被锋利的刀刃给划伤,不得不缩了回来。 “你还在啰嗦什么!快点吃!”面对信长的咄咄逼人,那降将没有办法,只好俯伏着趴在地上,像狗一样,将匕首上的肉饼一口接一口,小心翼翼地咬了个干干净净。 在场的降将们都被信长这稀奇古怪的举动给惊呆了,明智光秀觉得有失礼数,便上前去劝鉴,却被信长一把推开。 正在兴头上的信长,又以同样的举动,一个接一个地将肉饼喂给在座的三好家降将们。降将们虽然感到强烈的耻辱,只是更畏惧信长的权势,便一个个学着狗吃骨头的样子,舔完了匕首上的肉饼。织田家的家臣们看到这些人狼狈不已的滑稽样子,哄堂大笑。 信长逐渐将肉饼喂到了末位处——一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降将面前。“你,像他们一样,吃了它。” 武士瞟了他两眼,一言不发。 “喂!哑巴吗?还是聋子?没听见我的命令吗?” 武士鼓着双眼道:“你织田信长就这么对待归顺你的武士?还是这就是织田家的待客之道?恕在下不能接受!” “哟,口气不小嘛,你,叫什么名字?”信长将戳有肉饼的匕首指向武士的心口。 “在下乃近畿池田家的家臣,荒木村重!” “我当你是什么大人物,原来不过是侍奉三好家的家臣池田家的,一个家臣的家臣居然还这么傲气,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哼!不错,在下的身份确实卑微,但你织田信长不也只是尾张的乡巴佬吗?” “你说什么!”信长被村重的一番话给激怒了,他将匕首向村重狠狠刺去,却被早有防范的村重用右手接住,滚热的肉饼将他的手烧得通红,锋利的匕首将他的手划得鲜血直流。 “织田信长,你知道什么是武士之怒吗?”村重双眼火冒三丈,挂在嘴角的小胡子不停抖动。 “你说什么?” “胆敢侮辱武士之人,不管他位有多高,权有多重,五步之内,伏尸两具,你们织田家就等着披麻戴孝吧!”说罢便起身向信长逼来。 “主公!”织田家的武士们纷纷抽出了佩刀,要剁了荒木村重,降将们被这突发的变故吓得躲到了墙角。 “哈哈哈哈!”信长并没有慌张失措,反而开怀大笑,他用力推倒村重后,非但没有加害于他,反而将匕首上的肉饼甩掉,并割下自己的长袖,亲自为村重将右手的伤口包扎好。 “你,这是何意?”信长的举动让村重大感意外。 “你与其他那些拍马屁的不一样,是位正真的武士,我织田信长佩服不已!”信长郑重地向村重行了一个礼,同时将匕首收好,递给村重,“这把匕首名为‘乡义弘’,是天皇陛下赏赐给我,宝刀配英雄,如今我把它赠予你,此外我还要任命你为近畿茨木城城主!” “主公不可啊!”“怎么能把那么重要的地方交给这个一点都不熟悉的人呢?”家臣们都纷纷表示反对。 “这可以吗?这么贵重的宝物,这么重要的城池,就这么交给我这个可是要取你性命的人?” “当然,你很合我意,我织田信长是不会看错人的!”信长依旧不改想法。 “谢主公抬爱!我荒木村重一定肝脑涂地,以报主公的大恩大德!”村重向信长重重一拜。 信长拉起村重坐上上席,亲手为其割下烤肉,送到他的嘴边,君臣二人聊得兴起,把酒言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8章 堺港民变 细川藤孝的内心十分焦虑,如今的公卿们可算是彻底远离将军府,唯织田信长的马首是瞻了,就连山科言继对自己也是爱理不理。近畿地区的军政大权都被织田家彻底把控,征夷大将军已沦为有名无实的空招牌,可足利义昭却并不在意,依旧我行我素,每日花天酒地,倒是逍遥快活。 “混账东西!滚开!老子心里不痛快!”足利义昭一脚将仆人踢进了细川藤孝的起居室。 “将军大人!”藤孝跪拜在地,“是属下无能,让织田信长掌了权。请将军大人稍安勿躁,切莫把气撒到下人身上,失了身份。属下一定竭尽所能,早日恢复幕府雄威!” “你在说什么呢?那些麻烦的政务都推给了织田信长,老子身居高位,只管尽情享乐,还有比这更好的事吗?我是气这偌大的京都城,居然连找乐子的都没几家,歌姬又老又丑,最近织田信长那家伙又把赌场都给查封了,叫老子上哪快活!” “将军大人!您在说什么!您怎能如此颓废!这样怎对得起令兄和先代诸位将军的在天之灵啊!” “对了!”义昭眼珠子一转,“可以去堺港 啊!那里离京都不远,又是各国商人的聚集地,店铺林立,好吃的好玩的应有尽有,听说还有来自红毛鬼国的女人可以享用呢!你去,跟织田信长说,京都无聊得很,在堺港给我弄一座大宅子,我要住在那里!” “将军大人!”藤孝在地上连磕了几个头,“这都什么时候了!您知道吗?织田信长已向天皇陛下婉言谢绝了征夷副将军之职,是不想受制于您啊!您快醒觉吧!” “哼,这不挺好的吗?算那乡巴佬有自知者明,否者让他成为我的副手,岂不拉低了我高贵的身份。” “将军大人!您怎如此糊涂!”藤孝急得脸色都变了。 “少废话!快去!告诉织田信长,要抓紧,我明日就动身去堺港!”义昭指着藤孝大吼道。 “是,将军大人!”藤孝无可奈何,长叹了一口气。 “这家伙怎么就不能消停点!”看着藤孝将一袋袋金子取走,织田信长愤恨道。 “主公,何苦理会这种人,我们干脆什么都不给,看他能怎么样!”堀秀政也愤愤不平。 “不行啊!”信长很快就冷静下来,“这足利义昭虽然混账,但幕府名义上还是上级,我们也是打着拥立征夷大将军的旗号上洛的,况且这家伙也没犯什么大错,还是好吃好喝供着吧!你这就安排人去堺港租用一处上好的庭院,打扫干净,迎接将军入住!” “是,在下领命。” “唉!献金过后,还要支付家臣们的俸禄,如今又添了许多降将,京都大茶会眼看就要举办了,足利义昭又隔三差五的折腾,真是入不敷出,日子不好过啊!我麾下要是有松井友闲这样的理财高手,何苦至此!”信长无奈道。 “松井友闲大人?他可是官拜正四位下的宫内卿,也是村井贞胜大人的至交好友。听说在他的管理下,我们献给天皇陛下的金子都用得恰到好处,不但把皇宫修缮一新,还救济了大量的近畿流民,甚至连朝臣每日都有固定份额的赏赐。如此井井有条,实在难得!不过,主公不必忧虑,在下到可以推举一人,其能力定不在友闲大人之下!” “哦,是何人?” “此人乃在下表兄,堀直政。” “你的表兄?为何随你姓?” “我们曾有约定,谁先立下功绩,便随其姓,并且终身侍奉。在下不才,追随主公得以立尺寸功,便捷足先登了。” 秀政笑道。 “这倒有趣,你那表兄真有这能耐?” “他还未元服时,曾游历四方,把近畿c美浓c尾张乃至伊势蕴藏的金山勘测得一清二楚,还自称要是哪位大名能重用他,定能让其一辈子都不愁军饷。” “口气不小,不过能入你久太郎法眼的人,定不是平庸之人!你叫他过来,我这就把那烂摊子撂给他。” “在下替表兄谢主公赏识!”秀政郑重地向信长拜谢。 “还有一事,足利义昭要挪去堺港,我还得派人去保护,免得让那些心怀鬼胎的大名给掳去了。依你之见,谁去合适?” “柴田胜家大人勇有余而智不足,安藤守就大人智有余而勇不足,稻叶良通大人就一莽夫,丹羽长秀大人和佐佐成政大人忙于整顿军务,森可成大人和佐久间信盛大人要负责周边警戒,明智光秀大人协调京都各项事务脱不开身,金森长近大人还在准备茶会,前田利家大人和池田恒兴大人必需在主公左右。那么,此项任务非木下秀吉大人不可!” “哈哈,果然是久太郎!就是和我心意!猴子那股机灵,正适合应付足利义昭这麻烦鬼,再加上还有个竹中重治,定不会叫我担忧!”信长满意地笑道。 “我说军师,主公只是命我去堺港当护卫而已,有必要做得那么彻底吗?”木下秀吉看着刚换装好的一面面印有一圈两杠的旗子直挠头。 “将我们的人都换上足利家的行头,终归是有大用途的。我的主公,你只管把足利义昭哄好,其余的事在下都会处理妥当。” 竹中重治回答道。 “好吧,老规矩,都听你的。”木下秀吉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将军大人!门口围了好几百人呢!”刚在豪华的新宅子安顿下来的义昭,连喝口茶都还没有来得及喝,就被仆人给打搅了。 “都是些什么人,他们想干什么?”藤孝机警地按着腰间的佩刀。 “将军大人!”秀吉带着重治,以及弟弟秀长一股脑地冲了进来,看见义昭等人,纳头便拜。 “你是何人!”义昭被这贸然的举动吓了一跳,直往后缩。 “小的木下秀吉,是派来护卫将军阁下的!” 秀吉抬了抬头,看了眼坐在正中的义昭,“啊!将军阁下!您果然丰神飘洒,器宇轩昂,就是天上的太阳,也没有您般光彩耀人!小的母亲常说,这世上有比太阳还耀眼的人,那就是天上的菩萨神佛。小的一直在想啊,这天上的菩萨神佛到底长得什么样啊?怎么会比太阳还光彩照人呢?今天啊,可算是见着了!真是大开眼界,大饱眼福,满心欢喜,心满意足啊!” “哟,这话说的,哈哈哈!” 义昭有些飘飘然了,“你叫木下秀吉是吧,抬起头,让本将军好好看看。” “在下惭愧!”秀吉抬起头,继续说道:“不瞒将军阁下,在下是一粗人,身份卑贱,长得獐头鼠目,玷污了将军阁下,罪过罪过啊!”说完就立马伏地认错。 “哈哈,你这副尊容既像猴子又像老鼠的,还真滑稽,把本将军都给逗笑了,就不算你的无礼之罪了,哈哈哈哈!”直到藤孝咳嗽了几声,义昭才止住了大笑。 “将军阁下!小的能来伺候您,真是三生有幸!不,一定是祖坟冒青烟了!不不,绝对是我前几世拼命吃素c不停行善积来的福分!”秀吉趁热打铁道。这番话都把重治都给逗乐了,他乘人不注意,忙用袖子捂住了嘴。 “这话我爱听!你这家伙,我很满意!”义昭已经完全心花怒放了。 藤孝却道:“我说木下大人,据我所知,你本是织田家的武士,可这背后却插上了印有我足利家徽的旗子,恐怕不妥吧!” “诶,你这话就不对了!这可是人家的一片心意!因为崇拜本将军,才有意为之!再说了,有那么多人打着足利家的旗帜,不正好给我们壮威吗?” “将军阁下!您真是英明神武啊!句句都说到小的的心坎里去了!小的都已经帮您打探好了,这堺港哪里好玩,哪里好吃,哪里有乐子,只的将军阁下一声令下······” “那还等什么呀!”义昭一脸急不可耐,“快带路啊!” “好嘞!兄弟们!将军阁下要出巡了!赶紧开路!” 义昭一把将阻拦他的藤孝甩开,在几百名打着足利家旗号的武士簇拥下,耀武扬威地向堺港集市进发。 “什么!又没钱花了?”信长大吼道。 “是,因为自从搬去堺港后,开销有点大”藤孝的声音低到似乎连自己都听不见了。 “这叫有点大?足足要补八百两黄金的亏空啊!”信长气得一脚将面前的茶桌踢翻,茶水洒满了一地,“我说藤孝大人,您好歹也是将军身边的近臣,怎么也不劝劝,任凭他如此胡来!” “弹正大弼大人!在下已尽心竭力,实在是无法制止将军大人,看来今后还得加强对将军大人的教诲啊!”藤孝已手心手背全是汗了。 “罢了,罢了,您先请回。秀政,吩咐下去,八百两黄金立即送往堺港。”信长沉着脸,摆了摆手。 “谢弹正大弼大人!谢弹正大弼大人”藤孝羞愧得抬不起头。 “主公!干嘛要替足利义昭擦屁股!我们已经入不敷出了!”秀政急道。 “唉,天天花天酒地,总比躲在家里韬光养晦强吧,虽然足利义昭也不会有这能耐走吧,去你表兄那看看!” “主公,秀政,今天怎么有空到我这来坐坐了?”直政放下正在计数的笔,迎了上去,“托主公的福,目前,近畿c美浓c尾张c伊势的金山都已顺利开采,尤其是伊势,那的银矿真是多得大大超过在下的预期!相信再过半年,我军就能富可敌国!” “太久了!要是没有现钱填补军饷的空缺,恐怕我是等不到那一天了!” “主公何出此言?”直政惊诧道。 “还不是足利义昭那混帐东西又来要钱了!”秀政抱怨道。 “哦,这好办,堺港不是富豪多吗?我们只要在这几个月把那的税赋提高五倍,保准军饷立马不愁,还能把足利义昭养得白白胖胖!” 听了直政的建议,信长一言不发,脸色依旧难看。 “五倍?直政你疯了吗?” 秀政大叫道,“这么重的税赋,堺港的商人还不统统造反了!你不知道主公还指望他们能多贡献点西洋货呢!” “哈哈,表弟啊,我又没说让我们亲自去收这笔税款。” “你这是什么意思?不是我们收,那谁去收?” “木下秀吉大人的护卫军不是都换上了足利家的行头 “你小子够损啊!”信长立马开怀大笑,一拳头打在了直政的胳膊上,“不过,我喜欢!” 堺港将军府一如既往的歌舞升平,征夷大将军足利义昭正左拥右抱着不同肤色的美女,津津有味地欣赏艺伎那曼妙的舞姿。 “将军大人!不好了!” 细川藤孝带着仆人们突然破门而入,美妙的音乐戛然而止,美女们都吓得缩成一团。 “嚷什么!嚷什么!居然敢扰了本将军的雅兴,都不想活了,是不是!”义昭气得抽出佩刀,就要向众仆人砍去。 藤孝赶紧挡在仆人们面前,跪下去道:“将军大人啊!现在可不是莺歌燕舞的时候啊!外面已经被好几千名商贩包围,就要冲进来了!” “什么!这些个贱民居然如此胆大包天!是想造反吗?木下秀吉呢?赶快把他叫来,把这些个逆贼统统都给砍了!” “来不急了,将军大人,我们还是赶紧从暗门逃出吧!” “足利义昭!你个王八蛋!”愤怒的商人们已经冲破了大门,涌进了将军府。 “你,你,你们,想,想,想干什么”看着人潮涌动的商贩,义昭吓得直哆嗦,连佩刀都掉在地上了。 “为什么要收那么重的税?拿不出钱来你们就进屋里打砸抢!我们都快倾家荡产了,你知不知道!你还给不给人留活路了!”为首的堺港巨商今井宗久指着义昭质问,其余小商小贩们也都个个群情激昂,愤怒不已。 “诸位,大家都误会了!将军府不可能去收你们的税,这不符合我们的身份!一定是弹正大弼织田信长所为,你们应该去近畿找他啊!” 藤孝慌忙解释道。 “居然还敢抵赖!那收税的士兵不是插着你们足利家徽的旗子吗?还敢说不是你们干得!” 商贩们依旧不依不饶。 “不是,那帮人不是足利家的,他们” “少废话!快!把抢了我们的财物统统还回来!” “唉!这一时半会也解释不清楚!”面对义愤填膺的商贩们,无可奈何的藤孝转过来对义昭拜了一拜,“将军大人,民心不可失啊!恳请您将库存的金子都拿出来分给他们!” “胡说些什么!木下秀吉好不容易给本将军收来的钱,怎可又吐出来!你们这些个贱民,能有幸出钱孝敬本将军,算是祖上积大德了!”义昭却给火上浇了一大把油。 “什么!这王八羔子在说什么!诸位同行,不必再跟这种人客气了,打啊!”今井宗久大手一挥,商贩们都失去了最后一点理智,一拥而上,对着义昭等人一顿拳打脚踢,藤孝立即用身体护着义昭,一下子就被打得满口鲜血。 木下秀吉瞅准时机,带着属下们从暗门冲出,将商人们掀翻在地。商贩们很快就被打退了,木下秀长和蜂须贺正胜还将带头闹事的今井宗久给抓了起来。 “好啊!叫你们这帮贱民得罪本将军!”看着头破血流的商贩们,义昭大笑道。 “哼!足利义昭!你这混账会遭报应的!”商贩们捂着血流不止的伤口哀嚎道。 至此之后,堺港的商贩们对足利义昭统统敬而远之,凡是征夷大将军出现的地方,必定关门歇业,一片冷清。足利义昭不但找不着美姬娇娃,也喝不到陈年佳酿,就连将军府的日常供应都成问题,只能求助于织田信长了。 信长就此事特意上书天皇,天皇很快就下旨,特赦堺港商人的头领今井宗久,并向全天下宣布,征夷大将军足利义昭举止失度,激发民变,命迁入京都本圀寺反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9章 暗潮涌动 “臣正四位下弹正大弼织田信长劝谏:征夷大将军足利义昭阁下,您贵为正一品朝廷大员,在堺港的所作所为却有失体统,臣下万不得已,特上此谏,以匡正误。其一,将军阁下切不可招魅惑之妓与酒肉之徒入室;其二c将军阁下要勤于参加公卿集会以及朝廷举办的茶会;其三,今后所需之财物,须由臣下审定后再为供奉;其四” “够了!别念了!”足利义昭怒吼道,“这乡巴佬简直无法无天了!居然敢训斥本将军!还连本将军的衣食住行都要管了!难道他是想当本将军的爹吗?是可忍,孰不可忍!” “以织田信长的身份,向将军大人提出这些,有僭越之意,确实不合适。”细川藤孝心想,有些批评意见还是很中肯的,如果将军大人能从此不再醉死梦生,也不失为一件好事,便将这份名为《殿中御掟》的谏书卷好,收进了袖子里。 “真是奇耻大辱!本将军的一举一动岂不是都在这乡巴佬的掌控之下了?这征夷大将军当得还有什么意思!” “将军大人!您终于醒悟了!” 看到义昭似乎有所改变,藤孝欣喜若狂。 “细川藤孝!你不是我的首席家臣吗?如今主上受辱,你理应为我排忧解难,快想办法,给我干掉织田信长!” “请将军大人放心!在织田信长就任弹正大弼之时,属下就已计划好了,以将军大人的名义发密诏,联系外部势力进京勤王,共同对抗织田家!只要周边的大名,如朝仓义景c上杉谦信c毛利元就c武田信玄这等有强大实力之人,同时对织田信长发起攻击,那么在近畿四周就会形成一张牢不可破的包围网,织田家的灭亡就只是时间的问题了。我们只要乘乱起事,和各路大名里应外合,夺回京都的军政大权,把控近畿,便可重振幕府雄威!”藤孝无比激动,继续说道:“这次京都大茶会,朝仓义景大人会亲自前来出席,听说他对当初没有拥护将军大人上洛而懊恼不已,我们可借此机会传诏与他,并请他代为联系其他大名,这样幕府复兴便指日可待!” “本将军才不管什么幕府复兴不复兴的,对军政大权也没兴趣,但是织田信长居然敢冒犯本将军,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我足利义昭定要这乡巴佬死无葬身之地!本将军要让世人知道,无论是谁,只要得罪了本将军,就没有好果子吃!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我只要织田信长的项上人头!快去办!”咆哮完,义昭便将金印扔给藤孝,自己到寝室午睡去了。 “唉!”藤孝长叹一口气,“白高兴一场,下了如此一步险棋,居然不是为了振兴幕府,而仅仅是为了那小小的自尊心!不过,也算是有些改变了,一步步慢慢来吧。义辉将军大人,您在天之灵敬请安心,我细川藤孝一定会辅佐好义昭将军完成您未竟的大业!”他捧着刻有“征夷大将军”的金印,毕恭毕敬地退了下去。 盛大的京都茶会如期举行,虽然近畿附近较有实力的大名只有朝仓义景和浅井长政两人出席,但是散落在日本各地的小大名们都悉数到场,连最南端的九州岛和最北端的奥羽 都有诸侯派遣嗣子或重臣不远万里赶来赴会。 重建后的京都楼阁耸立,神社林立,回廊环绕,金碧辉煌,让各路大名们都叹为观止,仿佛又回到了应仁之乱前的盛世。在织田信长和德川家康的主持下,千宗易向众人展示了自己的精湛茶道,其体现出的“和c敬c清c寂”思想,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为之倾心。许多大名当即买下了大量茶叶以及茶具,表示要在领内大力推广茶文化。刚加入织田家的武士荒木村重和信长的幼弟织田长益更是当着诸位大名的面,跪拜千宗易,奉其为师。 小大名们也借此之机,入朝拜见天皇,同时向信长表达了臣服以及寻求庇护之意。其中最有影响力的九州霸主大友宗麟和奥羽王者伊达辉宗还派来了股肱之臣,特意向信长献上厚礼,缔交友好关系。信长也利用这次机会,将盟友德川家康和浅井长政介绍给京都的公卿贵族们,还让他们和自己一起接受僧侣富商的觑见。此次茶会向天下表明,以京都为代表的近畿文化重回巅峰,天皇威信再次在日本各国中升起。随着大名们的臣服,织田信长可谓是“三分天下有其二”,真真正正体验到了什么叫“奉天子以令诸侯”。 “朝仓义景大人,请留步!”待茶会散去,细川藤孝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将朝仓义景紧紧拉住。“是细川藤孝大人啊!哎呀,真的不好意思,我还有要事要赶回越前国处理,实在没空去拜访将军大人了。要不改日,我一定亲自到本圀寺登门拜访,到时候咱们再好好叙叙旧!” “不急啊,义景大人。”藤孝将义景拉到一处偏僻的角落,从背后的包裹中掏出一个宝盒,“您看,这是将军大人叫在下特意带来送给义景大人的一套茶具,以答谢在越前国的三年之恩,这可是足利家祖传的家宝啊!” “哦,是嘛!”义景的双眼放光,一把夺过宝盒,迫不及待地打开欣赏一番,“不错!不错!金边,云纹,绝好的质地,果然是好宝贝!”义景忍不住赞叹道。 “义景大人,您可要看仔细了,尤其是这茶壶,可是大有乾坤啊!”藤孝提示道。 义景便又仔细观察了茶壶,发现壶口里好像沾着什么东西,再看看藤孝的眼神,好像明白了什么,“藤孝大人,既然是将军的好意,我也就不推辞了,待我回去好好品味一番。” “义景大人不急,请回去慢慢把玩,恕在下不远送了。”话音刚落,藤孝扭头便走,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 义景回到下榻的驿馆,取出壶口的字条,看了一眼便撕毁掉后,立即召集随行的家臣们密谈。“诸位,足利义昭想要我们联系几个有实力的大名一同驱逐织田信长。想当初都怪我鼠目寸光,没有利用足利义昭这个棋子上洛,便宜了织田信长这厮!不过苍天有眼,现在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又降临到我们朝仓家头上了,诸位定当竭尽全力,助我成就大业!” “主公!现在织田信长控制着近畿以及美浓c尾张c伊势诸国,小大名们也都臣服于他,再加上还有大友宗麟c伊达辉宗c德川家康这样强有力的盟友支持,实力已强大了数倍。单靠我们越前一国,是根本没法与之抗衡的!在下认为,还是如足利义昭所说的那样,与几个有实力的大名联手才有胜算!”朝仓景镜分析道。 “不可,当前有实力的大名,无非就是上杉谦信c武田信玄等人,这些个狼子野心的家伙,与他们联手,到时近畿归谁?待织田信长被消灭之日,就是我和他们血拼之时,然后就眼睁睁看着足利家乘乱做大,控制天皇,把持朝政?想得美!足利义昭和细川藤孝这点小伎俩,我早就看透了!” “主公,我们要是想单干不是不可以,只要我们设个圈套,引织田信长进埋伏,取其首级,那么织田家即使再强大也会刹那间崩塌!”鱼住景固建议道。 “你说得道轻巧,织田信长是什么人,怎可能那么容易就上钩?” “这就要拖我们的老朋友——浅井家下水了。”景固笑了笑。 “哦,此话怎讲?” “我们激怒织田信长,让他亲自来攻打越前,打越前就一定会经过近江,只要浅井家截断了织田信长的后路,我们就可瓮中之鳖,让他有去无回!” “此计甚好!只是这浅井长政之妻市姬,乃织田信长爱妹,他怎可能会协助我们!”想到这一点,义景犯了难。 “主公,我们要联系的人并非浅井长政,而是其父久政。” “这是为何?” “据在下所知,浅井久政自从被儿子赶下台后,天天都在骂浅井长政不孝顺,还到处拉拢那些被长政罢黜的老臣,没有一天不想东山再起。可浅井长政始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不对其父亲的所作所为有任何约束。我们可以去游说久政,这老东西一定会利用朝仓浅井两家的世交和征夷大将军的密诏整垮长政,掌控浅井家的大权,从而为我所用。况且此人目光短浅,只满足于近江国主之位,不会对我们夺取近畿有任何威胁!” “看你鱼住景固分析得头头是道,那这事就交由你去办吧!记住,务必成功!” “在下领命!”景固欣然接受了使命,连夜向近江赶去。 和历永禄十二年,公元1569年,这年正月,织田信长因要主持次子茶筅丸和三子三七丸的元服仪式以及处理一些家族事务,赶回了岐阜。 “你们快点!就要到了!趁织田信长不在,赶紧动手!”在一个夜深人静的夜里,一群黑衣人悄然潜入了本圀寺附近,为首的正是三好三人众——三好长逸c三好政康和岩成友通,此外,还有一张熟悉的面孔——被织田信长流放的斋藤家末代家督斋藤龙兴。一群人来到了本圀寺门口,立马亮出了兵器,砍倒了足利家的侍从,攻入寺中。 “怎么回事!”正在美梦中的足利义昭被撕心裂肺的哭喊声给惊醒,只见浑身是血的细川藤孝拉开房门,跪倒在地道:“将军大人!不好了!又是三好长逸c三好政康和岩成友通这三个逆贼!他们杀进来了!” “那你还磨蹭什么!” 义昭吓得面如白蜡,缩在墙角,“还不快把他们赶跑!” “你们!保护好将军!”藤孝吩咐好手下武士后,再次抽出长刀,冲向了数倍于己的敌人。 “足利义昭,你给我听着!你已经被包围了,乖乖跟我们走吧!”三好长逸得意地喊道。 “逆贼休想得逞!”长逸话音刚落,藤孝便挥舞着大刀朝他砍来。 长逸赶忙持枪迎战,可是藤孝勇猛异常,打得他节节败退。眼看长逸就快顶不住了,三好政康和岩成友通立即挥舞着大砍刀加入战局。藤孝以一敌三,十分勉强,大腿c手臂已伤痕累累,鲜血直流。 又是黑衣人偷袭,又是三好三人众,难道永禄八年的那一幕又要重现了吗?已被打倒在地的藤孝,在生死攸关的时刻,眼前又浮现了足利义辉决心赴死时的样子。将军大人,没能完成您的夙愿,我对不起您!藤孝不禁泪如雨下。 “这家伙,让我吃尽苦头!兄弟们,结果他!”就在三把兵器即将插入藤孝胸口的那一刹那,一道寒光将它们全部挡开,一位身着紫铠的俊秀武士出现在众人面前,昏暗的烛火显得他的脸格外阴冷。 “藤孝,还能站起来吗?”武士向藤孝伸出了援手。藤孝接过,站了起来,“明智光秀,没想到还能再次与你并肩作战!”“那当然,我们是老朋友嘛!要上了!”两人重整架势,向三好三人众冲去。 三好长逸c三好政康和岩成友通抵挡不住,败下阵来,再加上明智光秀带来的援军冲击,黑衣人逐渐被赶出了本圀寺。但此时,又有许多黑衣人陆续从四面八方赶来,差不多有四五千,双方在本圀寺门口僵持不下。 “父亲,我们也上吧,不过到底该帮哪边啊?”藏在附近的松永久通问道。 “你个蠢货!我们谁也不帮!等他们杀得差不多了,我们便溜进本圀寺,把足利义昭给劫了,为我所用,我看你织田信长还怎么在京都立足!”松永久秀狡黠一笑。 “不好了!”一个士兵跪倒在久秀脚下。 “怎么了?大惊小怪的。” “筒井军!筒井顺庆向我们杀过来了!” “什么!这秃驴!都这么晚了还咬着我不放!他难道不用睡觉吗?” “父亲,那现在该怎么办?” “还怎么办?赶紧冲出去救将军啊!难道你想被筒井顺庆给剁了?” 松永久秀赶紧率部冲出,杀向三好三人众,后面的筒井军也很快加入了战局,在砍杀黑衣人时,顺便也砍下了一些松永家武士的首级。 “是我建功立业的时候了,兄弟们快上!” 斋藤龙兴趁乱拿起砍刀向筒井顺庆砍去,“什么玩意!”顺庆长枪一挥,便将龙兴挑落马下,摔得昏死过去。 随着松永久秀和筒井顺庆的加入,战局顷刻间逆转,不多久,附近的茨木城城主荒木村重也闻讯赶到,三好三人众见杀入本圀寺无望,便带领这些黑衣人陆续撤退。 “逆贼休跑!吃我一枪!”在黑衣人的身后,突然杀来了一支挥舞着三龟甲旗帜的部队,为首大将正是近江之鹰浅井长政!参加完茶会的他并没有马上返回近江,本打算等天亮来拜会征夷大将军,在驿馆发现本圀寺附近火光四起,便率部赶来救驾。 在浅井军强大的冲击力下,黑衣人居然一下子就全军覆没,三好三人众身负重伤仅得身免,清醒过来的斋藤龙兴也悄悄溜了。 “在下近江国主浅井长政,救驾来迟,让将军大人受惊了,还望恕罪!”长政郑重地跪在了义昭面前。 “赏啊!好啊!来了重赏!就好啊!”惊魂未定的义昭,连说话都语无伦次。 藤孝看着正在给自己包扎伤口的光秀,以及在场诸位浴血奋战的织田家武士,想起之前的所作所为,有可能会让他们陷入绝境,不由得在内心深处有一丝愧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0章 浅井谲变 得知本圀寺被三好三人众偷袭的消息后,织田信长冒着突然下起的暴雪,马不停蹄地赶回了京都。 “这不是长政吗?”刚进京都城,信长就看见了一大群士兵正在四周戒严,为首的年轻将领戴着尖角头盔,正仔细视察着每一个角落,硕大的半月型头饰让他格外显眼。 “兄长大人!”看见信长那飘扬的鲜红木瓜纹斗篷,浅井长政兴奋地迎了上去。 “阿市还好吧?”信长翻身下马,一把拉住长政的双手,关切地问道。 “嗯,可好了,我们的第二个孩子才出生,也是一个可爱的女宝宝,和她的妈妈与姐姐一样,是个大美人!改天请兄长大人到啊不,是我们两口子带上孩子们来给兄长大人请安,两个小丫头要是见到如此英雄的大舅舅,一定非常开心!” “阿市过得好就好!”信长翻了翻狮子盔甲,取出了两个做工无比精致的圆形玉佩,交给长政,“先前茶会太忙了,你我兄弟都来不急叙旧。现在正好,这是给我那两个未曾谋面的可爱外甥女的礼物,是天皇陛下赏赐的,据说是大明国紫禁城里的东西。” “兄长大人,这不可!太贵重了!玉乃国之重器,以您的身份,不该随意赠人!” “诶!一家人,干嘛说这种话!收下!这是我作为你们的哥哥,作为孩子们的舅舅的一份心意!” “这”看着信长坚决的眼神,长政也不好推辞了,“那在下就代阿市和孩子们,谢过兄长大人!”长政把盔甲里的棉衣扯下一块,将两块玉佩包好,小心翼翼地收入怀中,再跪地拜谢信长。 “唉,你看你,我们是一家人,何苦拘泥于这些呢!”信长扶着长政的肩膀,没让他跪下,又爱惜地拍了拍长政的铠甲,将那一层厚厚的积雪拍掉。 “兄长大人,怎么能劳烦您” 信长挥了挥手,止住了长政的话,继续拍打着他的铠甲道:“我听说,你那闲居的老头子并不安分,老是和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往。” “父亲大人赋闲闷得慌,找几个老臣叙旧,也是人之常情。请兄长勿虑,在下自有分寸。” “你要多留一个心眼,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必要时可以采取非常手段!记住,无论你做出什么事,哪怕是被天下人所摒弃,哥哥也都会支持你!实在不行,就带着阿市和孩子们来哥哥这,哥哥一辈子都会保护你们一家的!” “兄长大人”信长的一番话让长政十分动容,眼眶都湿润了。 “好了!”信长将长政身上的积雪悉数拍尽,铠甲又再次泛起了青蓝色的光芒,“这才是‘近江之鹰’应有的样子!去忙吧!京都的戒备,就拜托了!” “是!弹正大弼大人!”长政向信长弯腰行礼后,骑上马,带着手下士兵继续前往下一个地方巡视。 大破六角义贤和斋藤义龙两个劲敌,攻灭六角家统一近江,如今又果断出击解了本圀寺之围,阿市能嫁给这样的丈夫,自己能有这样的妹夫,真是无比的骄傲!望着长政远去的背影,信长感到无比欣慰。 待京都的治安彻底平稳之后,长政便移交完防务,向信长辞行,返回了近江的居所小谷城。 “阿市,我回来了!”刚进城,长政便迫不及待地跑向了居室。 “夫君!这么久才回来!担心死臣妾了!”市姬抱着刚满月的二女儿阿初,牵着才三岁的大女儿茶茶,迎了上来。久未梳妆的她,听闻长政已赶回了小谷城,便急急忙忙地抹了些淡粉,即便如此依旧美丽动人。 “自从本圀寺被偷袭后,京都附近就常有流寇出没,为了讨伐他们,耽搁了些时日。”长政抱起茶茶,不停地亲吻,还用自己的脸庞蹭了蹭市姬怀里的阿初。 “那哥哥,兄长大人,他没事吧!”市姬急切地问道。 “放心吧,兄长大人一切安好,比前几年看起来还强壮了许多!对了,你的小侄女,小冬,已经嫁人了,对方是镇守日野城的大将蒲生贤秀的长子鹤千代。” “小冬?不是哥哥最年幼的女儿吗?算起来还不到十二岁吧!话说回来,蒲生贤秀的儿子也还没有元服吧!这蒲生贤秀是哥哥招降的将领,放在了日野城这么重要的位置,所以才将女儿嫁过去吗?还真是兄长大人的作风啊!”市姬感慨道。 “阿市” “不!不!我没有任何不满的意思,也不是责怪哥哥,谁叫这是个乱世呢!”市姬赶紧解释道。 “对了,这是兄长大人送个孩子们的。”长政转移了话题,取出了包裹完好的两块玉佩,“是天皇赐给兄长大人的,来自大明国的皇宫。” “绿得晶莹剔透!美极了!”市姬兴高采烈地接过玉佩,立马就戴到孩子们细小的脖子上,“真好看!谢谢哥哥了!” “阿市!”长政激动地将市姬和两个孩子紧紧抱住,“我浅井长政一定尽心尽力,照顾好你和孩子们,让你们幸福一辈子!” “嗯!”市姬紧靠着丈夫的胸膛,“我有一个全天下最爱我的夫君,又有一个全天下最疼我的哥哥,我真是这个世上最幸运的女人!”丈夫宽厚而结实的胸膛让市姬无比的安心,两个孩子也舒服地打起了瞌睡,真希望时间能在此刻多停留一会儿。 “咳咳!”门外急促的咳嗽声将这片温馨彻底打破,孩子们都被吵醒了,又哭又闹。浅井久政拄着拐杖,弯着腰,沉着脸,就这么进来了。 “阿市,你带孩子们先下去。” “是,父亲大人安康,媳妇就先带孩子们歇息去了。”市姬向久政行完礼后,忙叫来侍女,一同哄着孩子出去了。 久政眨了眨眼,算是回礼了,便一屁股坐了下去。 “父亲大人,您有什么要紧事,唤孩儿过去就成,何苦亲自跑一趟。”长政伏在地上,向久政行礼道。 “拿去好好看看!”久政将手中的卷轴扔向儿子。 长政被卷轴砸了一下,知道父亲情绪不好,便小心翼翼拾起,仔细阅读。 “你给我看仔细了!这可是将军的亲笔手谕!” “不错,是有征夷大将军的印章,但略显生硬,还有这字迹也” “你什么意思!”久政厉声道,“难道连我的话也不信了吗?” “不,不,孩儿没有!”长政赶紧辩解道。 “呵,也是啊,像这种连生你养你的父亲都可以随意赶下台的逆子,还指望着他来孝敬吗?”久政冷笑道。 “父亲大人!您怎么又提起那事了!那也形势所逼,迫不得已,还望父亲大人海涵!”长政朝着久政重重地磕了个响头。 久政看都不看一眼,傲慢地昂着头道:“好吧,就算你从来没把我这老骨头当一回事,那征夷大将军呢?要知道我们浅井家能在近江这片土地发展壮大,多亏了当时征夷大将军的足利义晴对我父亲亮政公的大力提携,这种恩惠我们就是粉身碎骨也无以为报!何况足利义昭将军做客小谷城时,更是对我们礼遇有加!还有与我们世代友好的朝仓家,从浅井氏发家以来,就与我们相濡以沫,同生死,共荣辱,鱼水之情也不过如此!现在,手谕上写得明明白白,织田信长大权独揽,蒙骗天皇,欺凌群臣,飞扬跋扈,无法无天!妄想取义昭将军而代之心,可谓路人皆知!义昭将军每天都活在恐惧与绝望之中,难道我们浅井家不该做些什么吗?况且,手谕上还写了,织田信长为了向诸大名示威,居然打算拿朝仓家开刀!马上就要编织各种莫须有的罪名,攻打我们最亲密的朋友朝仓义景大人!我们还能熟视无睹吗?” “这个,事关重大,请父亲大人容孩儿三思!” “你不就是放不下织田市那个女人嘛!” 久政刻意扯大了嗓门,“好好想想吧!”说完,便利索地起身,拂袖而去,留下了手捧卷轴,陷入两难的长政。 当天夜里,长政便召集了四位亲信家臣:赤尾清纲c矶野员昌c阿闭贞征和新庄直赖一同商议。 阿闭贞征首先说道:“主公!这手谕有诈!极可能是朝仓义景假借征夷大将军的名义,利用我们,从而达到自己的目的!” “这份手谕,我早已看穿,只是父亲大人一口咬定这是真的,非要我们协助朝仓家”长政叹气道。 “主公万万不可上了朝仓家的当!”新庄直赖劝道,“我们和织田家关系非同一般,而织田信长如今入主京都,如日中天,我们理当站在他那一边,才能使浅井家长盛不衰。退一万步讲,就算这手谕千真万确,足利义昭在小谷城待过,在下了解,此人骄奢淫逸,一副纨绔子弟的样子,能成什么大气!而朝仓义景好高骛远,妄自尊大,绝非织田信长的对手!我们要是跟他们绑在了一起,背叛与织田家的盟约,织田信长必定暴怒,到时候近江生灵涂炭,浅井家将遭受灭顶之灾啊!还望主公三思!” “这个我也明白。” “新庄直赖!你小子怎么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浅井家首席家老赤尾清纲训斥道,“我们主公可是近江之鹰!不比织田信长差!我们浅井家的长枪队那可是未尝败绩,我们主公的武艺更是天下无双,要是在战场上碰面,他织田信长未必是主公的对手!” “清纲大人,您说的在下都知道,在下并没有贬低主公的意思。”直赖辩解道。 “你小子知道什么?你以为主公只是在为久政公的执意而苦恼吗?主公是好义之人!没有足利家的破格提拔,就没有浅井家的兴起!没有朝仓家的不离不弃,就没有浅井家的延续!这两家都对浅井家有大恩,无论如何,主公都要还他们以大义!你小子明白了吗?” 清纲的一席话,戳中了长政的要害,让直赖哑口无言。 看到长政迷茫不已,清纲开导道:“主公大可不必苦恼,依老臣看,这也不失是一个机遇!我们按朝仓义景所说,截断织田信长的退路,只要能生擒织田信长,那么便可快朝仓义景一步,顺琵琶湖而下攻入京都,拥立足利义昭。那么到时候,号令天下的,可就是我们年轻有为的主公了!这样做,既不会坏了足利朝仓两家的恩情,也能使主公一直追寻的以大义之道结束乱世的理念早日实现!只要我们不杀织田信长,将他好好供养,夫人那边也好交代了。如此一来,岂不美哉!” “哎呀!我怎么就没想到呢!真不愧是清纲大人!在下深感佩服!”贞征感叹道。 长政却没有马上回应清纲,而是转过头,对着一直没有发言的矶野员昌问道:“员昌,你怎么看?” “主公!”员昌朝长政一拜,“在下乃一介武夫,不善于政事谋略。您能将在下从足轻武士一手提拔为军团大将,相信必定有过人的想法,在下相信主公的决断!只要是主公做出的决定,在下都会坚定不移地执行,全力以赴,万死不辞!” “好吧!”长政定了定神,“你们先回吧,让我再想想!” “是,主公!”清纲等人退了出去。 夜深了,长政独自一人坐在窗台上,望着闪亮的星空。明月如钩,勾起了一幅幅不能忘却的画面:从独自一人前往尾张,在木下秀吉的引领下,与织田信长的第一次会面;再到织田信长忍痛割爱,将最心爱的妹妹嫁给了自己;最后,在京都,织田信长送出珍贵的玉佩给了素未谋面的外甥女长政永远也不会忘记,自己为什么会将名字中的“贤”改为“长”,还有织田信长对自己那欣赏有加而又充满期待的眼神 但是,如今这一切都不得不发生改变。通过此次前往京都,自己是亲眼所见,朝廷大权已旁落织田信长,足利义昭这个征夷大将军彻底沦为傀儡。朝仓家与浅井家的交情太深了,深到织田家根本就无法渗透进来。再加上父亲久政,自从夺权之后,自己一直觉得对他有太多的亏欠。从小就接受的‘义’不断敲打着长政,让他的内心惴惴不安。 市姬见丈夫还没入睡,似乎在烦恼些什么,便自然而然地靠了上去,抱住了长政坚实的背脊。 与织田信长的交情,只能算是英雄间惺惺相惜的小义;而对足利家c朝仓家的报恩,以及对父亲大人的孝顺,才是立足于世间的大义。这两股义相互碰撞之际,或许正如赤尾清纲所说,由自己来引领未来,才是最好的选择。 长政突然发觉到市姬从身后抱住了自己,心一慌张,身一挣扎,就将市姬甩到了榻榻米上。 “夫君”市姬被长政意想不到的举动给惊住了。 “啊,没事,没什么。”长政回过神,将妻子紧紧抱入怀中,“阿市,无论我做什么事,你都会支持我体谅我吗?” “那是当然,我们可是夫妻啊!”见温柔的丈夫又回来了,市姬便安心倚靠着长政结实的胸膛。 长政轻拂着妻子如丝般的秀发,心中已做出了决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1章 永乐通宝 和历元龟元年,公元1570年,又是一年正月,朝仓义景派使者呈给天皇的一封信,震惊朝野上下。正亲町天皇不得不连续好几日召见足利义昭c织田信长c村井贞胜c山科言继等重臣进行商议。 在离开皇宫内廷时,织田信长特意向足利义昭行礼告别,可义昭却扭过头去,权当看不见。身后的细川藤孝觉得将军的行为欠妥,便代为还礼了。待目送信长远去之后,藤孝心想,自从密诏给了朝仓义景,已一年有余,非但没见他联络诸侯,反而呈来了一封充满挑衅的信,看来是想单干了。藤孝觉得义景过于妄自尊大,简直不自量力。可如今近畿几乎都是织田家的兵马,消息无法送传于各大名,因此只能静观其变了。 “信长大人,请留步。” 村井贞胜疾步而行,拉住了织田信长的衣袖。 “哦,是贞胜大人啊,不知前辈有什么指教?” “不敢当,不敢当。我只是觉得朝仓义景这小子,仗着自己朝仓氏是孝德c开化天皇的后裔,公然否定京都茶会,说只有自己办的和歌会才是正统的天下第一,还说京都已不可再兴,要让天皇陛下迁都越前一乘谷城。这不是将天皇陛下重建京都的成果完全否认了吗?如今,天皇陛下已经怒不可遏,为何信长大人还坐得住呢?” “贞胜大人,在天皇陛下面前,我就已经说过了。” 信长清了清嗓子道:“如今近畿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饱受战乱之苦的百姓们好不容易才有了休养生息的机会,不能轻易出兵。面对朝仓义景的挑衅,我们当以文对之。可在近江一带,靠近越前的地方,再举办一次茶会,遍邀京中各界名流,顺便再进行几场艺伎和相扑表演,热热闹闹的,让朝仓义景好好看看,到底谁才是正统!” “可是,信长大人,京都茶会这么大的盛事,都没能让朝仓义景就范,你难道认为在近江办茶会就能” 信长笑了笑,凑到贞胜跟前,耳语道:“当然不能便宜了这王八羔子!出其不意,攻其不备,速战速决!” “哦!”贞胜好像明白了什么。 嘀咚!贞胜衣袋里的一枚永乐通宝 突然掉落在地,滚动了几圈,就被信长拾起。他看着这枚钱,不禁感慨道:“这永乐通宝,是我们主要流通的货币,可相当于天下万民了。为了世间永乐,百姓们能安居乐业,不再颠沛流离,妻离子散,我们必须要在天皇的旗号下,征讨叛逆之徒,以最小的代价,取得最大的胜利,早日结束乱世!”说罢,信长将永乐通宝递给了贞胜,便转身离去。 “世间永乐吗?”贞胜将永乐通宝紧握在手心里,陷入了沉思。 “那件事都查明白了吗?”信长问起了一年前的本圀寺遇袭事件。 “是的,都查好了,是三好家的旧臣,高槻城的入江春景与三好三人众私下勾结,将这帮贼人引入了近畿。”堀秀政禀报道。 “可有确凿的证据?” “有的,在下通过翻查高槻城的账目,发现自前年腊月以来,入江家陆续有巨额钱财入账。经细查,都是从四国岛的阿波国,即三好三人众的藏匿处,通过海运流入堺港,再送到入江春景手里。” 堀直政答道。 “这入江春景现在何处?” “在下到高槻城查账后,就把他先行羁押了。” “以私通逆贼谋害征夷大将军的罪名,上奏天皇陛下后,立即用朝廷的名义将其斩首示众!不过,既然足利义昭也没有什么事,就罪不及家人,他那一家老小就统统赦免了吧。” “主公英明!”秀政和直政都向信长拜了一拜。 “主公,在下还有一事需要禀明。”秀政说道。 “什么?” “经查,本圀寺之事,斋藤龙兴也有参与。” “斋藤龙兴?他不是流放到伊势了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是浓夫人思念侄子心切,将织田家的通关文牒交给了斋藤龙兴,方便他出入于岐阜,与自己会面。可谁知这小子居然拿着通关文牒投靠了三好三人众,所以这帮人才能顺利地通过京都的各个关卡,直达本圀寺。” “好了!别说了!” 信长捂住了秀政的嘴吧,“这件事切莫再提及,我自会处理!” “是,在下遵命!”秀政赶紧闭上了嘴。 “另外,直政,你立即去一趟堺港,要这些个商人们立即交出两万贯罚金充作军费!三好家的钱能轻而易举地从堺港流入,我估摸这帮商人可没少出力,他们大概还记恨着足利义昭吧!我要让他们知道,仰赖三好三人众是要付出惨重代价的!只有彻底服从我织田信长,才有好果子吃!” “在下领命!”直政作了个揖,便退了出去。 “主公!小的是冤枉的啊!” “是谁啊?在外面吵吵闹闹!” “是松永久秀!这家伙想必是来辩解自己那天为什么会出现在本圀寺吧。”秀政笑道。 “哦,有意思,让他进来,我倒想听听他怎么编。”信长也笑了起来。 “主公啊!秀政刚拉开房门,松永久秀便冲到信长跟前扑倒在地,“小的真的是冤枉啊!那日小的看到了本圀寺火光冲天,预感到将军大人会遭遇不测,这才前去救驾的!” “哟,看来你松永久秀本领蛮大啊!信贵山在城西南,本圀寺在城东北,这你都能看到,真不是凡人!”信长大笑道,秀政也不禁捂起了嘴巴。 “主公您有所不知,小的是刚好在信贵山附近抓获了一个身着黑衣的三好家武士,从他口中套得将军大人遇袭的情报,才赶去救援的。现人还关在信贵山,主公可以随时派人核实。”久秀解释道。 “行了,这件事我就不跟你计较。” “谢主公!只是小的还有一事要禀报。” “还有什么?有话快说!” “主公!筒井顺庆这家伙公报私仇!那日他根本就无心救援将军,反而砍杀了小的属下的多名武士!请主公为小的做主啊!”久秀趴在地上痛哭流涕。 “我说松永久秀啊,你投奔我也有快两年了吧,有什么功劳吗?”信长不紧不慢地抿起茶来。 “这小的把天守阁的建筑技艺传授给了织田家的工匠们” “那还是我派他们协助你修城才偷师到的!筒井顺庆可是在京都干了不少事!协调各公卿,修缮古刹民房,组织各场法会,哪一个能少得了他?而你,松永久秀,除了把自己的信贵山城修好了,还干了什么?” “小的未立尺寸之功,深感忏愧!”久秀诚惶诚恐道。 “我看这样吧,近江茶会就要举办了,到时候还有相扑表演,你就上台去和相扑手们过几招,让大家见识见识你的身手。”信长笑道。 “主公使不得啊!小的一把老骨头,哪经得起那帮彪雄大汉折腾啊!”久秀吓得脸都白了。 “主公,德川家康大人到了。”秀政在门口禀报道。 “好,快请!” “主公,既然有贵客莅临,小的就不打扰了”久秀想趁机开溜。 “你跑什么!我还没跟你说完!站一边去!” 信长的话让久秀无可奈何,只好乖乖地站在角落里等候差遣。 “竹千代,你来了。” “参见弹正大弼大人!”德川家康向织田信长行了跪拜之礼。 “你啊,就别给我来这套了,听起来怪不舒服的。” “是,兄长大人!” 家康笑着起身,坐到了信长身边。 “嗯,这样就好多了。竹千代,想不到你这么快就赶来京都。” “兄长大人专门让佐久间信盛大人来传达口信,臣弟自然不敢怠慢。” “那准备得怎么样?” “一切就绪,随时听候兄长大人安排。” “好!就让我们兄弟俩在近江好好玩一场!”信长兴高采烈地拍了拍家康的肩膀。 “兄长大人,这位是?”家康留意到了一直站在墙角松永久秀。 “这老东西啊!”信长指着久秀,轻描淡写道:“也没什么别的本事,这大半辈子也就干了篡夺三好家c谋杀足利义辉将军c火烧东大寺这三件事而已。” “小的松永久秀不是东西!小的知罪了!主公饶命啊!小的向天发誓!一定对主公忠贞不二!”久秀吓得跪倒在地,不停给信长磕着响头。而家康,早已吓得手心手背都是冷汗了。不单单是因为在他面前的,正是那个做出三件不可饶恕的恶事的天下第一恶人 近江茶会很快便举行了,京都的达官贵人们都悉数出席,美艳的艺伎和魁梧的相扑手也带来了精湛的表演,让人叹为观止。正当宾客们都叹着好茶,唱起和歌时,织田信长和家臣们却退出了会场,来到了附近的一处荒野。 “怎么样,人都到齐了吗?”看着整齐划一的士兵们,织田信长问道。 “织田家的武士们都已集结完毕了!氏家直元大人也率部从岐阜赶来助阵!”丹羽长秀答道。 “德川家康大人的三河武士也在不远处待命,随时可以出发。”安藤守就补充道。 “直政,你去会场,把那脱得个只剩裤衩的松永久秀给我拉出来,跟随大军一起出发,把他留在京都终究还是不太放心。”信长对原田直政道。 “是,在下这就前去。” “另外,你要看着点,别让筒井顺庆在这关键时刻和松永久秀起冲突!”信长特意交代道。 “请主公放心,在下会协调好他们两人的。”直政回道。 “主公!小冬小姐和鹤千代公子来了!”堀秀政兴奋地禀报道。 “哦!女儿和女婿来了!快!让他们快过来!”信长立即笑得眼都眯成了一条线。 “父亲大人!”冬姬飞奔过来,紧紧搂住了信长的脖子。 “我的小丫头!” 信长疼爱地将女儿抱起,“让我好好看看,嗯,变白了!变美了!” “那当然!人家可是长大了,成了好女人嘛!”冬姬得意洋洋道。 “拜见岳父大人!” “鹤千代!啊,不,亲家信上说已提前为你举行了元服,现在应该叫你赋秀了吧?” “是,不过父亲只为小婿起了名字,元服仪式还想烦请岳父大人能为小婿主持!” “亲家费心了。”信长放下女儿,让她回到丈夫身边,“对了,你们怎么来这里了?我不是在信上和亲家说,只是让他这段时间加强日野城的守备而已啊。” “父亲大人说了,他已没什么可传授给小婿了,让我们夫妻俩回到岳父大人身边,一则可以让小冬多陪伴岳父大人;二则可以让小婿多接受岳父大人的教诲;三则小婿不才,愿为岳父大人的大业添砖加瓦!岳父大人!此次请务必带上小婿!小婿定当建功立业,不辜负您的厚爱!” “亲家倒是想得周全。小丫头,你放心让他去吗?”信长看着女儿问道。 “赋秀哥哥的理想是成为名扬天下的武士,小冬理应支持他!小冬相信赋秀哥哥定会马到成功!”小夫妻俩相视一笑,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好啊!不愧是我织田信长的女儿女婿!择日不如撞日!贤婿,干脆现在,就当着这些将士们的面,为你举行元服仪式吧!” “能在这么多优秀的武士面前元服,是小婿一生的荣幸!多谢岳父大人抬爱!”赋秀和冬姬向信长郑重地一拜。 一轮圆月熠熠生辉,在成千上万武士的注视下,在无数道寒光的闪烁下,在织田信长为蒲生赋秀完成了从男孩到男人的蜕变。 待原田直政将松永久秀拉来后,织田信长便穿好狮子铠甲,跨上坐骑,拔出佩刀,面向自己的队伍道:“全军出发!目标,越前国!朝仓义景!”千军万马随即浩浩荡荡开动,锐不可当地向越前进发。 “信长大人!请暂且留步!”有两个身影,骑着马,从队伍侧翼的方向赶了过来。 “是贞胜大人!还有友闲大人啊!二位不在会场品茗,怎么跑到这荒郊野岭来了?”在月光的照耀下,信长看清了来者的脸。 “我就知道!”村井贞胜摸了摸花白的胡子笑道:“你这家伙不安好心,想用一场茶会把我给耍了?没那么容易!这小把戏,也就只能骗骗朝仓义景这小儿而已!我可是对这一带了如指掌,你这家伙要去越前必然会经过此处,所以便拉着友闲大人一道前来送行。” “不愧是贞胜大人,老谋深算,什么都瞒不过您!”信长拽了拽胡子,也笑了起来。 “信长大人!您一直以来对我们公卿,无论大小,都照顾有加,我等深表感谢!”松井友闲向信长作了个揖,“为此,贞胜大人和我们商量,诸卿特意筹款为信长大人献上一份薄礼,以表我们公卿的感激之情,望信长大人收下!抬上来!”在松井友闲的招呼下,一大队杂役将几百个箱子陆续抬到了大军面前。 “贞胜大人,友闲大人,你们太客气了,我织田信长何德何能,劳烦诸位公卿破费,实在受之有愧啊!” “信长大人请看!” 贞胜跳下马,打开箱子,取出一面旗帜,将其展开,上面从上至下绣着三个硕大的永乐通宝。 “贞胜大人,这是?” “信长大人,还记得那日替我捡起的永乐通宝之事吗?我寻思了一下,如今信长大人已不同往日,不再是作为诸侯大名扩张领地,而是作为王师替天皇陛下平定乱世!以后在战场上,只举起代表织田家的木瓜纹旗帜是远远不够的,还需要有一面代表天皇陛下和朝廷的大旗。正如信长大人所说,永乐通宝,是我们主要流通的货币,相当于天下万民。所以,我便在这面大旗上绘制了三个永乐通宝,代表着天c人c地,共享永乐,万世安康。我估摸着信长大人定会利用这次近江茶会之际,突袭越前,便连同友闲大人连夜赶制了这八千面‘永乐通宝’旗帜!希望信长大人今后能高举这面王师之旗,扫除一切叛逆暴乱之徒,为天地立正心,为万世开太平!” “好啊!多谢贞胜大人和友闲大人!多谢诸位公卿!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村井贞胜的一番话,让织田信长大喜过望,他热血沸腾地对将士们喊道:“武士们!立即举起‘永乐通宝’!今后我们不单单只是织田军!更是奉天子以伐不臣的王者之师!全军!讨伐越前!活捉朝仓义景!”在群集激昂的号角声中,织田信长仿佛感受到了永乐大帝出征时的豪情壮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2-1章 突袭越前 请输入章节内容织田信长的突然袭击,打了朝仓义景一个措手不及,本以为信长只是召开茶会而不打算出兵的朝仓家君臣们只能仓促迎战,双方很快就在越前境内碰面。 “朝仓义景!你这个叛逆之徒!” 在两军阵前,信长指着义景大骂道:“竟敢口出狂言,妄自尊大,否定京都的正统地位!今日我弹正大弼织田信长定要将你生擒,交由天皇陛下发落!” “哈哈哈哈!”义景大笑道:“织田信长!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不过就是来自尾张的乡巴佬而已!居然敢自称弹正大弼?真是笑掉我的大牙了!诸位听好了!这织田信长胁迫天皇,大逆不道,飞扬跋扈,为所欲为!我奉征夷大将军足利义昭的密诏,要将你这逆贼就地正法,以解天皇之危,为天下万民除害!”说罢,便接过家臣鱼住景固递来的诏书,向众人展开,那鲜红色的征夷大将军印章格外显眼。 “哈哈哈哈!”织田信长也笑道:“这是你上次来京都时,顺道在堺港的商人那买的吧?再说,你奉的征夷大将军足利义昭的密诏,我奉的可是天皇陛下的圣旨!”信长回过头,指了指飘扬的‘永乐通宝’旗帜,“看见没有!我们可是天皇陛下和天下万民的王师!朝仓义景为一己私欲不息挑起纷争,让生灵涂炭!我织田信长奉天皇陛下之命,代表天下百姓,定将你们这帮逆臣贼子全部剿灭!” “你!你!”信长的一番话让义景气不打一处来。 “逆贼织田信长!拿命来!”义景身后的武将真柄直澄挥舞着五尺三寸的太刀“太郎”突然向信长杀来。 “让我织田家臣荒木村重来会会你!”信长身旁的荒木村重挥刀杀出。 两人在阵前展开了交锋,虽然双方在刀法上各有造诣,但直澄的力气却出奇的大,还没对上几下,村重的手就已经打麻了。直澄用尽全力,向村重颤抖的双臂砍去,村重急忙避闪,却被刀刃狠狠闷在肚子上,要不是有盔甲的保护,早就一命呜呼了。经过刚才那一击,村重胸甲已完全破裂,手上的大刀也掉落在地,只好掉转马头,逃回阵中。 直澄捡起村重的大刀,耀武扬威地将它高举,朝仓家的将士们顿时士气大涨,挥舞着兵器尽情欢呼。 “贼将休要猖狂!让我柴田胜家来取你项上人头!”柴田胜家挥舞着双斧,冲出来和直澄单挑。双斧和大刀展开了激烈的碰撞,一时间火花四溢,两人在力气上旗鼓相当,打得难分难解。 “直澄大人!我等前来助战!”见直澄战胜家不下,朝仓家的宗亲朝仓景连拖着拿手的流星锤,家臣富田景政手持短剑,也纷纷加入了战局。稻叶良通看得手痒,也想出阵。 “胜家大人!美浓人不破光治前来助您一臂之力!”在织田军中,冲出一名手持长枪的青年武士,抢了良通的先机,与朝仓景连和富田景政缠斗起来,虽实力有限,但凭借着一股冲劲,倒也不落下风。 看着战场上的众人杀得起劲,蒲生赋秀按捺不住,也要挥刀上阵时,却被堀秀政看在眼里,抢先一步,拿起长刀冲出去接过了富田景政的短剑,与其搏斗起来。 “好啊!打得好!”看见六人拼得你死我活,义景也一时性起,竟拿纸笔,作起诗来。 正当朝仓军的将士们都被六人所吸引,不断喝彩时,悄然间,早已埋伏好的筒井顺庆从朝仓军的左翼,刚刚抵达到位的氏家直元从朝仓军的右翼,同时展开突击。意想不到的朝仓军被冲得七零八落,陷入一片了混乱,不一会就彻底败退,四散而逃。 旗开得胜的织田军并没有大肆庆祝,而是立即召开军事会议,商讨下一步进军路线。 “我们毕竟远离近畿,借道近江,深入越前腹地,故不宜久留,以免遭遇不测。”老将氏家直元指着地图,接着说道:“主公请看,朝仓义景的居所一乘谷城地处敦贺平原,在它面前,有三座城池,分别是东南方向的大洼滨城,中部的金崎城,以及西南方向的手筒城。这三座城成品字形分布,互成犄角,将一乘谷城牢牢守护在身后。我们要想速战速决,就必须快速突破这三座堡垒,从而直取一乘谷城!” “直元大人言之有理,主公!就凭浅井和朝仓两家的关系,我们不得不对浅井长政有所提防啊!”森可成附和道。 “多虑了,长政是我妹夫,知恩重义,断不会做出格之举。此番出征也正是考虑到浅井和朝仓两家的关系,才没有征召长政。再说,我已事先知会了长政,他不是也放我们进入越前了吗?”信长向直元和可成摆了摆手,“泛秀,你怎么看?”他回头看了看身后一名非常年轻的家臣,这名家臣虽然只有十七岁,却是信长故去的老师平手政秀的嫡孙,足智多谋,颇有祖父的风范,深得信长器重。 “在下认为,直元大人的战略是正确的!越快将朝仓义景消灭,越能体现我们王师的可怕之处,让那些不臣之徒闻风丧胆,再也不敢造次!”平手泛秀答道。 “不错,速战速决也正合我意。”信长表示肯定。 “胜家大人!”丹羽长秀对柴田胜家道:“还记得我们攻打东美浓时,您每夺下一座城池后,在看到我方后续部队的影子时,就全数撤离,奔向下一个目标吗?” 柴田胜家兴奋道:“是啊,那真叫一个快,一日之内就拿下了近十座城池!主公,我们也可以如法炮制,快速压制大洼滨城c金崎城和手筒城!” “主公!”一旁的松永久秀想到那日信长说自己没有功绩,便献策道:“看这图上,在越前与近江的交汇处,有一座长光寺城,两面环山,背靠大海,现在是归朝仓家管辖。如今,朝仓大军都集结于敦贺平原,想必此城早已空虚。如果我们突然夺下此城,便可断了朝仓义景出海或逃亡近江的后路,将其活捉便指日可待!” “不错啊!”信长赞道,“你这老家伙还是有些能耐嘛!” “小的多谢主公褒奖!”久秀可以挺了挺身板,得意洋洋,对面的筒井顺庆却哼之以鼻。 “决定了!竹千代,手筒城就交给你了,我再派猴子来协助,如何?” “请兄长大人放心,臣弟定会旗开得胜!”德川家康爽快地接受了军令。 “小的也会全力配合德川大人!”木下秀吉也接令道。 “那么,良通为主帅,守就c长近为副,负责拿下大洼滨城!” “我等定会将‘永乐通宝’插上大洼滨城!”稻叶良通c安藤守就c金森长近干劲满满。 “光秀!你和村重c光治待大洼滨c手筒其中一城被攻陷,便直冲金崎城!” “我等定不负主公所望!”明智光秀c荒木村重c不破光治欣然领命。 “此外,胜家和信盛率领所部奔袭长光寺城,能做到吗?” “请主公放心,保证拿下!”柴田胜家和佐久间信盛信心十足。 “那么,其他人跟随我,和大部队一起行动,待三城陷落后,直取一乘谷城!” “岳父大人!”蒲生赋秀拱手站到了信长面前,“小婿作为一名武士!也想随先锋部队一同冲锋陷阵!” “赋秀公子,您现在身份不同了,请多加注意,切莫轻举妄为!”堀秀政劝道。 “好啊!”信长却对女婿的斗志颇为欣赏,“那你就随良通一起行动吧!” “多谢岳父大人!” 赋秀无比兴奋。 “主公,这恐怕有些不妥吧唉,算了!”良通有些头疼。 大洼滨的攻城战很快便打响了,守城之将正是朝仓家的宗亲朝仓景连。他并没有选择死守,而是主动出击,挥舞着流星锤,在城外摆开阵势,迎战稻叶良通等人。 “小子!看你细皮嫩肉的,定是娇生惯养,还敢跟爷爷我对战,真不识好歹!早早投降吧,否者刀枪无眼,就别怪爷爷我把你这副好身躯捅得都是窟窿!”良通的枪头直指景连。 “哼!粗鄙之徒!多说无益,看招!” 景连鞭子一抽,驾马直取良通。 “算你小子有种!” 良通立即挺枪来战。 还不到三个回合,景连便调转马头,撤了下来。 “小子!有种别跑!” “你有种就来追啊!不敢过来的是孙子!” “可恶!看爷爷我不把你碎尸万段了!”备受刺激的良通快马加鞭,直逼景连。 眼看刀口就要刺到了,景连吹了一声口哨,六头恶犬突然窜出,扑向良通。 “哎呀!”猝不及防的良通被狠狠地咬住了,凡是盔甲没有覆盖到的地方,都留下了血肉模糊的伤口。 “怎么样!尝到我这些专门为主公助兴而训练的猛犬的厉害了吧!”景连瞅准时机,回过头来,飞舞流星锤,正中良通胸口,把他打得口喷鲜血,摔落马下。 “不好!”金森长近急忙率部赶来,将稻叶良通救起,织田军因主帅负伤,士气低落,朝仓景连趁机带领士兵杀了上去,安藤守就抵挡不住,只好指挥将士们有序退回本阵。 刚败下阵来,浑身缠满绷带的良通大吼大叫:“真是太可恶了!这些个畜生!我非把它们都宰了做下酒菜不可!哎呀!” 长近劝道:“良通啊!就少说两句吧!你看,伤口又崩裂了不是?”。 “不好了!不好了!蒲生赋秀公子不见了!”一个士兵慌慌张张地跑入大帐之中。 “什么!这小兔崽子不在后方好好观战!跑到哪里耍去了?”良通大惊失色道。 “都怪你这家伙,只顾自己在战场上痛快,没有看好他!要是赋秀公子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如何向主公交代!到时候,你我都脱不了干系!”。 “我,我”面对守就的责备,良通哑口无言。 “好了!都别埋怨了!当务之急,是赶紧找到赋秀公子!”长近将良通和守就拉到身边,让他们尽快冷静下来。 “哦,诸位大人都在啊。”此时,让人头疼不已的蒲生赋秀却大步流星地进了帐中。 “我滴个乖乖!我的小祖宗啊!你到底跑哪去了?”良通激动得眼泪都流下了。 “喏。”赋秀将手持之物扔落地,众人一看,正是朝仓景连的首级。 “你,你是怎么办到的?”良通不禁大呼,守就和长近都惊讶地说不出话。 赋秀笑道:“看到你们退了,在下便率部迎上去。良通大人,几个狗崽子难道比那日在日野城郊围攻在下的诸位大人还要厉害吗?早就被在下通通砍成两半,顺便把朝仓景连的人头也取了。现在,我的人马已把‘永乐通宝’插在大洼滨城上了。怎么样?诸位大人,在下没有成为你们的累赘吧?是一名优秀的武士吧?” “织田军的年轻人中没有人比您更优秀!”良通感到由衷的钦佩,“如果您不是优秀的武士,那其他人就更不配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2-2章 突袭越前(二) 另一方面,手筒城的攻略却严重受阻。守城大将名为朝仓景仪,已经八十六岁高龄了,是伺奉朝仓家三代的老臣,更是朝仓家“军神”朝仓宗滴的哥哥。其才能虽然不及已经去世的弟弟,但作战经验丰富,非一般武士所能比拟,此番不顾年事已高,主动请缨驻守手筒城,让朝仓家的将士们深受感动,士气大振。德川家康带领着三河武士们已经狂攻近一个时辰了,却没有半点进展。 “老匹夫!不要做缩头乌龟!有种给我下来!”家康手下大将本多忠胜,也就是元服后的锅之助,在城下大喊大叫,可回应他的,只有乱箭和落石。另外两员大将酒井忠次和神原康政想分别从左右两边爬上手筒城,却因石垣陡峭,无功而返。当德川家的忍者首领服部半藏带来大洼滨城已被攻陷的消息时,立功心切的家康再也坐不住了,他不顾家臣本多重次和石川数正的劝阻,亲自举起长枪,集中所有兵力,向手筒城展开正面强攻。可朝仓景仪却毫不畏惧,井然有序地指挥着守城士兵进行还击,德川军损失惨重,一面面葵花纹旗帜散落在地。 “军师,你怎么看?”一旁观战的木下秀吉向竹中重治问道。 “主公,这里的石垣和美浓的高山哪个难爬?”重治反问道。 “当然是美浓的高山啊!正胜,你还记得吗?我们那时可是翻遍了美浓的崇山峻岭啊!”秀吉转眼看了看蜂须贺正胜,勾起了儿时的回忆。 “是啊,那时每爬一座山都要花上大半天,不过还是蛮有趣的!”正胜感慨道。 “我们美浓人天生就爱和山打交道,但三河人就不同了,他们打小就和水打交道,爬不上陡峭的山峰就不足为奇了。”重治笑了笑。 “我明白了!现在乘着朝仓军的注意力都在家康大人那里,我们就按刚才三河武士的办法!小六,你我一左一右,比比看,谁先爬上去,砍下敌将首级!” “比就比!藤吉郎!谁怕谁啊!”正胜兴致勃勃道。 两人各带着十个兄弟,向石垣爬去。开始还比较顺利,两人如猴子般矫健,但眼看要到顶时,却被小股守城的士兵发现。竹中重治和木下秀长赶紧指挥着手下举起火枪向城上射击,以掩护两人。就在登顶的那一刻,秀吉却为躲避守城士兵的长矛,滑了一跤,摔下城去。性命攸关之际,身后的一名足轻武士牢牢拽住了他的胳膊。 “兄弟,谢了!我记得你是” “在下前野长康!主公,上面的士兵不好对付,您就踩着在下的背作为跳板,跳到他们身后吧!” “前野长康,我记得了,你是美浓国松仓城一带的豪强,筑墨俣城时在木曾川上游给我锯了许多木材!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好兄弟,我不会亏待你的!”秀吉借助前野长康的背脊,一跃便到了士兵们的身后。等他们回过头时,已被乘机爬上的长康等人砍下了脑袋。 秀吉赶在正胜前面,登上了手筒城,当他看到朝仓景仪正聚精会神地指挥着将士们对抗德川军,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时,便悄悄溜近,抽出身后那两头尖的铁棍,向景仪投去。 “啊!”细长的铁棍正好穿透了景仪的喉咙,一声惨叫,鲜血如瀑布般将景仪那花白的胡须全部喷红,手中的长刀随之滑落,整个身子坍塌在手筒城上。 目睹主帅身亡,群龙无首的朝仓军立即陷入了混乱,爬上来的蜂须贺正胜和前野长康一同展开了厮杀,德川家康也顺利攻入城内。没多久,手筒城就彻底沦陷。 得知自己的伯祖父死于非命,金崎城城主朝仓宗滴之孙景恒还来不及悲伤,就不得不面对来势汹汹的明智光秀先锋队。 随着大洼滨城和手筒城的沦陷,金崎城已无险可据,而此刻荒木村重正乘着夜色降,临率部稳步推进,被攻陷也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怎么回事?援军还没有到吗?”朝仓景恒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 “报!主公已把所有主力部队都集结于一乘谷城了!”忍者终于带来了消息。 “什么意思?是打算死守居城,不救援金崎了吗?这里可是一乘谷城的门户啊!” “主公说”忍者欲言又止。 “说什么!” “主公说,连蒲生贤秀这种无名之辈尚能拒织田信长于日野城外,景恒大人可是‘军神’的嫡孙,难道还不如蒲生贤秀吗?定能让来犯的织田军有去无回,所以就不需要派遣什么援军了” “混账!”景恒哭笑不得,却又无可奈何。 和朝仓景恒同样心急的,还有明智光秀的家臣斋藤利三。“怎么回事!金崎城居然还没有攻陷!弹正大弼大人就要到了啊!” “荒木村重这家伙,倒也精明得很,不从险要的南面进攻,反而选择地势平坦的西面。这样虽然不用太冒险也可以攻陷金崎城,但估计得等到深夜了。”明智光秀倒不慌不忙地摇着军配扇。 急不可耐的利三挥舞着长枪,就要向金崎城冲去。 “站住!你去干什么?” “干什么?主公!我这就带几个不怕死的弟兄,从南面突击!为您拿下头功! “我是主帅,只要赶在弹正大弼大人的大军到达之前拿下金崎城,这头功必然是我的,犯不着冒这个险,带来不必要的损失。” “可是主公,按照荒木村重这打法,我们不被弹正大弼大人责罚就谢天谢地了!” “放心,自然会有人替我们去从南面冒险攻城。来人,请不破光治大人过来!” “光秀大人!让在下过来是否有要事相商?”正在后军押送粮草的不破光治赶了过来。 “光治大人,我记得您以前在美浓,可是和氏家直元大人c稻叶良通大人c安藤守就大人并称为‘美浓四人众’啊。” “那只是美浓人一些不入流的说法罢了,在下哪敢和功勋卓越的三位大人相提并论呢!” 光治不好意思道。 “说来也是,光治大人自从归顺织田家后,都是负责后勤守备工作,基本上没有上过战场,毫无功勋可建,自然就比不上氏家直元等三位大人了。” 光秀的一番话,让光治惭愧地抬不起头。 “不过,我认为光治大人也是大有作为之人,能力并不在氏家直元等三位大人之下,只是缺乏机会罢了。” “谢光秀大人抬爱!”光治依旧低着头,不过紧握着的拳头将他的心有不甘暴露无遗。 光秀见时机已成熟,便道:“不过现在,有件大大的战功就摆在光治大人面前,不知光治大人意下如何?” “哦,光秀大人莫非是指金崎城?”光治突然抬起了头。 “不错,现在荒木村重大人在西面推进太慢了,我观察了一下,南面强攻便可快速拿下。怎么样?光治大人,在主公到达前,越快拿下金崎城,越能立下大功,这可是在织田家中扬名的大好时机啊!” “光秀大人,真的要将这么大的功劳交予在下吗?请您放心,在下定不负所托!”说罢,光治便兴奋不已地召集了自己所有人马,向金崎城南面进发。 “怪不得没有人会选择这里进攻,简直就是有去无回啊!”不破军的士兵们看见南面地势险要无比,不禁起了嘀咕。 “你们说什么呢!”不破光治怒吼道:“我们不破家好歹源氏的直系后裔,更是美浓的名门望族!如今却毫无功绩,沦为押送粮草之徒,被织田军诸将所耻笑,你们难道不害臊吗?要是一辈子都在这碌碌无为中度过,那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与其生不如死的苟活,还不如放手一搏,即便不能马到成功c流芳百世,也不枉让子孙们为我们的勇猛而骄傲!将士们!为了不破家的将来,冲啊!”光治挺起长枪,一马当先,向金崎城冲去。主将慷慨激昂的话语,以及那勇猛的身姿,让不破的将士们一下子群集激昂,纷纷将生死置之度外,追随光治而去。 南面的攻城战打得异常惨烈,在不破军付出死伤大半的惨痛代价下,光治登上了金崎城,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他异常勇猛,接连刺死了多名朝仓景恒手下的大将,吓得景恒脸都白了,慌忙弃城而逃。朝仓军的将士们见主帅已抛弃了他们,斗志全无,明智光秀乘机在城下喊话劝降,最终金崎城城门大开,这前前后后,还不足半个时辰。 带领大军赶到的织田信长非常满意,当即给主帅明智光秀和冒死登城的不破光治都立了头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3-1章 金崎殿后 “你这没用的东西!居然敢弃城而逃!还有脸面跑回来!看我不把你给碎尸万段了!” 朝仓义景对着灰头灰脸的朝仓景恒大发雷霆,抽出佩刀就要向其砍去,家臣们急忙劝阻,纷纷替景恒求情。 景恒之父朝仓景纪双手伏地道:“主公!景恒据守城池奋力抵抗,孤军奋战,能坚持到现在已经很不错了!请主公念在已故的家父宗滴公,以及刚刚殉职的景仪公的情面上,就饶了他这一回吧!” “是啊,主公!如今大敌当前,正是用人之际,不应擅杀良将啊!” 家臣们也都进言道。 “要是肯派援军来,金崎城至于会失守吗?”跪在一旁的景恒嘀咕道。 “你说什么!”义景的火气烧得更旺了,“你小子是在怀疑我的排兵布阵吗?” “不不,主公,景恒绝无此意啊!犬子年轻气盛,不知轻重,有所冒犯,还望主公恕罪!” 景纪慌忙按着景恒的后脑勺,让他磕头谢罪,可景恒却犟了起来,愣是挺直了脖子,不肯认错。 “够了!”义景指着景恒和景纪的鼻子破口大骂道:“我算是看透了!你们这对父子真是蠢得连猪狗都不如!连一个小小的金崎城都守不住,还能干什么?宗滴公的在天之灵一定失望透顶了!你们简直就是朝仓家的耻辱!”他一脚把景恒踹开,“废物!我在也不想看见你了!给我滚!” “谢主公不杀之恩!” 景纪一个劲地给义景磕头。景恒捂着胸口,痛苦地退了下去,委屈与羞愧让他一气之下,扔掉武士刀,跑到深山老林里的永平寺当了和尚。 “近江那边是怎么回事!不是说浅井长政已经答应出兵了吗?如今织田信长都打到一乘谷城了,怎么还没有动静!”朝仓义景向鱼住景固咆哮道。 “请主公放心,据忍者刚刚来报,浅井长政已从小谷城出征了。如今我们的主力都集结于一乘谷城,定能抵挡住织田信长!待浅井军赶到之时,我们便倾城而出,管叫织田信长有去无回!”鱼住景固信心满满道。 “等不了了,还是我的安全要紧!”义景急得团团转,“景镜!这里就交给你了!我要赶到北边的平泉寺去避一避!要不是长光寺城也被你们这帮没用的废物给弄丢了,我还可以出海躲一躲!” “不可啊,主公!您要是离开了一乘谷城,那将士们就会毫无士气可言,怎么能抵挡得住织田信长!”朝仓景镜苦苦相劝。 义景冷笑道:“你不是一直都愤愤不平吗?你不是早就窥视这越前之主的位置了吗?好啊,我就成全你,让你过一会瘾。现在朝仓家的指挥权就暂由你来代理了,我倒要看看,你这家伙到底有什么能耐!” “主公!在下忠心耿耿,从来就没有过非分之想啊!” 景镜吓得匍匐在地,全身上下直冒冷汗。 “好了!就这么定了!景固,你与我一同前往平泉寺,即刻动身!”义景把权印一甩,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景固紧跟其后。景镜深深地叹了口气,接过权印,赶紧与朝仓家的家臣们商讨对策。 近江,小谷城,已是午夜时分,烛火都已灭尽,市姬早已带着孩子们睡去。但门外的嘈杂声又将她惊醒,像是丈夫浅井长政在翻弄铠甲,大概又要出征了吧。茶茶揉着睡眼,阿初开始不停哭闹,让本想出去看看丈夫的市姬不得不哄着她们。 “怎么样?准备好了吗?”“都准备好了,就等主公您一声令下,大军就立即出发。”听声音,像是丈夫在和矶野员昌商讨军务。 “好!我们这就出发越前,活捉织田信长!”长政加重了说话的语气。 当听到织田信长这几个字时,市姬的心突然咯嘣一下,幸亏眼疾手快,要不然连怀中哭泣不止的阿初都要摔落在地。 “主公” 矶野员昌刻意压低了声音,提醒长政要多加注意。 “好了,闲话少说,我们立即出发!”长政拉着员昌离开了居所。 看来,丈夫为了救朝仓家,要从背后偷袭哥哥了。一想到哥哥将会大难临头,市姬的内心恐慌不已,她顾不了那么多,待丈夫离去之后,便放下了仍在哭泣的阿初,也不管吵闹不已的茶茶,急忙唤来自己陪嫁的侍女。 “怎么办,一定要赶快告诉哥哥!可是,写书信,一定会被哨所盘查出来;传口信,又怕侍女胆小,口风不严走漏了消息。”思前想后的市姬急得坐立不安,“对了!”聪慧的她很快便冷静下来,拉着侍女来到了厨房。 “这是近江今年新产出的豆子。”市姬拿出一个小袋子,将一粒粒新鲜的黄豆塞入其中,“你即刻前往越前织田军中,一定要将这袋豆子交到兄长大人手里!切记!此事干系重大!务必以最快速度赶到!否则豆子变老就不好吃了!”她特意取下扎头发的两条丝带,将袋子的前后两头牢牢扎紧,再交付予侍女。侍女见市姬如此郑重,不敢怠慢,在夜色正浓中,出了小谷城。 织田信长站在金崎城的城墙上,眺望着前方的一乘谷城,准备待各路大军集结完毕,就在这月色朦胧的夜晚展开猛攻。 “主公,阿市小姐特意派侍女从小谷城送来了近江的土特产,请您尽快享用,还说过了时辰这味就不好了。”池田恒兴禀报道。 “是嘛!阿市送来的?快!拿上来!让我好好品尝品尝!”听到是妹妹送来的,信长十分高兴。 “都这么晚了还特意给兄长送来礼物,看来主公兄妹俩的感情真是特别要好啊!”诸将纷纷感慨不已。 侍女捧着一小袋豆子来到信长面前,信长接了过去,说道:“我对你有印象,你是随阿市陪嫁过去的吧?” “回弹正大弼大人的话,奴婢正是尾张人。” 信长点了点头,立即被袋子上两头系着的粉色丝带给吸引住了,那可是妹妹最喜欢的颜色。他掂量了几下那一小袋豆子,突然停住,将袋子塞进了盔甲之中,“是豆子啊!好东西,嚼起来可香了!真不愧是我的好妹妹,哥哥喜欢什么她都知道!你回去可要替我好好谢谢阿市!” 见信长喜笑颜开,侍女松了一口气,已圆满完成任务的她便行礼告辞。 “直政c顺庆,我们出征有多少时日了?”信长将两人唤了过来。 “回主公,已有五日了。”原田直政答道。 “弹正大弼大人,军队行进已是神速,怎么突然算起时日来了?”筒井顺庆十分不解。 “毕竟是远离近畿,我这几天老是睡不好,总是担心京都天皇陛下和将军大人的安危,万一三好三人众等贼人再次卷土重来,该如何是好。这样吧,顺庆,你立即率部赶回近畿,直政也随军一同返回,有你们两人在,京都的治安就可让我高枕无忧了。” “原来如此,弹正大弼大人真是深谋远虑,在下这就召集好队伍,马上启程和直政大人一同返回。” “拜托了。”信长指了指远处的松永久秀,“还有,把这老家伙也带回去,留在这让我烦心,快去吧。” “好嘞!”一听到松永久秀又要落在自己手上了,顺庆顿时心花怒发。 “直政,你先留一下,我还有几件东西要托付你带回京都。”信长将自己的老臣喊住。 天已经微微亮了,大军早已集结完毕,可信长却一直没有下令进攻一乘谷城,这让将士们感到十分困惑,不知道为何一向紧抓战机的主公会如此反常。信长估摸这筒井顺庆和原田直政已走出一段距离了,便召集手下众将以及德川家康进行商议。 “终于要对一乘谷城发起总攻,又可以大干一场了!”木下秀吉兴奋地舒展着筋骨。 “我看未必,恐怕弹正大弼大人是要商讨怎么撤退了。”竹中重治托着下巴思索道。 “军师为何会这么认为?胜利可就在眼前啊!”秀吉惊诧不已。 “腹背受敌,焉能不退。” “腹背受敌?你是说不,不可能,长政大人绝不是那种会出卖主公的人!” “主公,还记得那份从小谷城送来的礼物吗?” “你是说阿市小姐送来的那袋豆子?有什么不妥吗?” “呵呵,虽然只有一瞬间,但我已看得明明白白。其中的奥秘,等下弹正大弼大人自然会说明白。不过,我倒认为,一个千载难逢,可以名扬天下的机会即将到来!到时候我会加以提醒,还请主公多留意。”重治刻意捏了捏秀吉那细长的胳膊。 “好吧,虽然不是很明白,但军师说什么我都照做。”秀吉点了点头。 “诸位,我们看来是要撤离了。”在金崎城的议事大厅里,织田信长低沉地向家臣们宣布道。 “什么?”“这是为何?一乘谷城明明就唾手可得啊!”“主公,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家臣们立即炸开了锅。 “军师,你真是神了!”秀吉吃惊地向重治耳语道。 “莫非,是近江那边出了问题?”氏家直元不安起来,生怕自己先前不好的预感得到应验。 “你们看!”信长将市姬送来的那一小袋豆子取出,让家康和家臣们都看仔细了。 “两头系紧,袋中的豆子就出不来了!看来浅井长政是想断我们后路!我们就要被越前和近江两军前后夹击了!”丹羽长秀很快便看出了其中的奥秘。这番话,让众人大惊失色。 “怪不得主公让原田直政大人带着筒井顺庆和松永久秀先撤,原来是怕在这多事之秋又节外生枝!况且筒井顺庆的人马打着是筒井家的旗号,浅井长政定不会为难他们,以免给自己四处树敌。”安藤守就恍然大悟。 “具体的情况,我已吩咐好直政了,他会见机行事,将筒井顺庆和松永久秀安全带回近畿。”信长对老部下还是很放心的。 “可恶的浅井长政!主公把自己最心爱的妹妹都许配给他了!待他真的是比亲兄弟还好!什么好事不是第一个想着他!他居然做出了这等天理难容之事!难道他就这么报答主公的大恩大德吗?真是猪狗不如的东西!”众将无不义愤填膺,纷纷对浅井长政破口大骂。 “好了!浅井家和朝仓家毕竟是世交,浅井长政能做出这样的决定,也不奇怪!当务之急,还是商讨好怎么退出这个困局吧!”信长面部表情十分平静,但众人还是听得出他在咬牙切齿。 “大军仓促撤离必定引起朝仓义景的警觉,要是其率兵追击,会使无心恋战的我军一溃千里。况且这附近地势平坦,不宜设伏。最好的方法,是诸将率部依次有序撤离,这样才能将损失降到最低!”氏家直元建议道。 “是啊,还要派人去通知长光寺城的胜家和信盛。”信长思索起来。 前田利家恨不得自己现在就飞到长光寺城,把柴田胜家平安无事给接回来,可碍于赤母衣众身份特殊,不能轻举妄动,只能心里面干着急。 “主公!在下愿前往长光寺城,定将消息传达至胜家和信盛二位大人!”不破光治主动请缨。 “你有这份心固然是好,只是你的队伍在金崎损耗过大” “在下可不这么认为,虽然不破家的武士已死伤十有八九,但我们好不容易才立了头功,活着的人个个心气高涨,建功立业,心之切切,还会畏惧什么呢?请主公恩准!” 看着光治一脸坚定,信长低头思量了一下,便拍了拍他的后背,说道:“去吧,就让我见识一下你们不破家的勇气和决心!” “在下领命!保证完成任务!”光治欣喜不已,立即拜别信长,带着人马向长光寺城赶去。 “那么诸位,我们就准备好分批依次撤离!一切旗帜和辎重就不要了,轻装简行,只带上必要的干粮即可,记着收起头盔,把衣服套在盔甲外面,隐藏好身份,各部不要走同一条路,迅速撤离!唉!只可惜,我军最擅长殿后的佐久间信盛如今却不在阵中!”信长不由得叹了口气。 当听到“殿后”两字时,竹中重治立马掐住木下秀吉的胳膊,由于用力过猛,胳膊上留下了一大块淤青。秀吉顾不着疼痛,强忍泪水,立刻扑倒在信长面前:“小的请愿担当殿后重任,确保主公及诸位同仁安全撤离金崎城!” “什么?猴子你!”信长略感诧异,“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这可是九死一生的大事!宁宁可还没有身孕啊!” “秀吉,你在胡说些什么!这不是你所能承受得了的!”前田利家也劝说起好友来。 “主人!”秀吉向信长磕了个响头,情真意切地说道:“小的本是个卑贱的奴隶,可主人并不在意这些,屡屡破格提拔,才有了小的今天!小的就算是粉身碎骨,也无以回报主人的大恩大德!在场的诸位大人,都是我军的栋梁之材,如果在此遭遇不测,岂不可惜!小的命贱,武艺不高,也没什么文化,织田家中如小的一般的武士比比皆是,就算死了也没什么好可惜的。在如今的情况下,留下小的来殿后,掩护诸位大人安全撤离,再适合不过了!人的死生自有天数,如果小的真的命丧于此,绝了后,那也是神佛的安排,小的不会有任何怨言!”说罢,秀吉便把手伸进铠甲里,将自己贴身的粗布白衫撕下一角,绑在了头盔上面,就好像是幽灵的三角巾,以示心意已决,甘愿成为金崎殿后的活死人。 木下秀吉的一言一行感动了周围所有人,许多武士都已流下了热泪。织田信长热泪盈眶,他再三问道:“猴子,你可要想好了,毕竟可以殿后的人选还有很多。” 见信长仍未下定决心,竹中重治也从人群中冲出,跪在秀吉身边,进言道:“弹正大弼大人!我家主公如此情真意切,视死如归,还望成全!况且我们木下军全体上下一心,定能不负所托!在下竹中重治不才,也将尽一切所能,确保诸位大人全身而退!” 信长瞪了眼重治,思前想后,最终还是闭着眼,点了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3-2章 金崎殿后(二) “兄长大人!留下木下大人一人在金崎,恐怕独木难支。臣弟愿留下了,全力协助木下大人,掩护兄长大人安全撤离!”德川家康突然请命道。 “竹千代,你在胡说些什么!你知道自己的身份地位吗?身为支配三河和远江的大名,怎可轻易身陷死地!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谁来守卫天皇陛下的东边门户?你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请兄长大人放心,臣弟一定会小心的” “行了!带着你的三河武士,现在就给我撤!快!”信长对着家康一顿训斥。 “是”见信长态度如此坚决,家康也不好再说什么,留下几十条火枪予以秀吉后,便带着三河武士们告辞了。 “岳父大人,小婿不才,也想留下来一同抵御敌人,为木下大人增添一份力量!”年少气盛的蒲生赋秀也请战道。 “你个小孩子家的!来凑什么热闹!良通,把他给我架走!别惹我心烦!” “是小婿这就跟随良通大人一同撤离。”见岳父面带愠色,赋秀不敢再多说什么,跟着稻叶良通退了下去。 “光秀,你对这一带的情况应该比较熟悉吧,就留在最后撤离,尽量支援一下猴子!” “请主公安心,在下定会见机行事,保障好秀吉大人!”明智光秀爽快地回答道。 待一切安排妥当后,众人便扮作商旅样子,依次向近畿撤离。 “猴子!”临别之前,信长再次把秀吉叫到跟前,“你这混账给我听好了!我命令你,一定要平平安安给我回来,端屎端尿伺候我一辈子!”骂着骂着,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主人!小的一定会回来给您做牛做马!愿挨您一辈子的鞭打!”秀吉早就哭得稀里哗啦。 “切记!万事小心!”信长在秀吉那瘦骨如柴的背脊上重重拍打了几下,忍着万分的伤感,扭头就走,“唉!只是可惜了村井贞胜他们的这几面‘永乐通宝’啊!”最后还不忘嚷嚷着这么几句。 “兄弟!”利家跑过来将秀吉紧紧抱住,“我在京都等你!” “利家,好兄弟,宁宁就拜托了。” 秀吉的泪水再次决堤了。 “行了!什么都别说了!” 利家将秀吉推开,“我就在爱宕山 等你归来!只要一日没望见你,我就一日不下山!”说罢,便摸了一把眼泪,转身追赶信长去了。 众将也和秀吉一一挥手作别,以蒲生赋秀为首的年轻武士们更是拜倒在地,以表崇敬之情。当轮到丹羽长秀时,他主动迈前一步,拉着秀吉的双手道:“秀吉大人,实不相瞒,您做出了在下想做却没有任何把握去作的决定,在下自愧不如!” “哪里,哪里,长秀大人,您严重了!” 长秀的眼神示意了一下,他身后的五十人便都跪倒在地。 “长秀大人,您这是” “秀吉大人,在下专门训练了一支一百人的精锐足轻武士部队,个个都是武艺高强的敢死之士,现将其半数都留与您共守金崎!在下所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长秀大人,这可使不得啊!” “诶!”长秀将秀吉的双手牢牢抓住,“此次殿后干系重大,能多一份力量也是极好的。您就不要推辞了!” “多谢,长秀大人,真是多谢”秀吉激动地连话都说不下去了,只是紧紧握住长秀的手凝噎。 “秀吉大人,请多保重!织田家不能没有您!在下等着您凯旋归来,继续一道辅助好主公!”昔日关系不睦的两人此刻只剩下了惺惺相惜。 “倒也是性情中人。” 竹中重治望着丹羽长秀远去的背影感叹不已,回过头来,却见秀吉正奔往明智光秀处。 “光秀大人!”秀吉边跑边喊,让光秀暂且放下已收拾完毕的行囊,“那日送来的绸缎,真是让在下感激不尽啊!”他连气都没喘匀,就慌忙道谢。 “秀吉大人,看您说的,我们是同僚,有好东西相互分享一下也是应该的,何必那么见外。”光秀笑着拍打起秀吉来。 “唉!多谢!”待气被打顺了,秀吉赶紧握着光秀的手道:“我就知道光秀大人值得交朋友,这次殿后,还请您多多支持了。” “那是自然,在下一定尽力支援好秀吉大人。” “好!有光秀大人这句话,在下就安心多了!”两人就这么有说有笑地挥手作别。 “呵呵。”待光秀的人马已望不见身影,重治便来到还在拼命挥手的秀吉身旁,笑了一声。 “军师这是什么意思?”这笑声让秀吉感到一阵寒意,很不舒服。 “此人虽生得英俊潇洒,却面露阴暗之色,一看就是城府很深,高深莫测。这种人,肯定自命不凡,为了自身的利益不惜断送一切,还是别指望他会在危难时来救援了。” “不会吧,光秀大人对像我这样出身低贱的人都一视同仁,还时不时送些好东西过来,他应该也是个重义之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主公就等着瞧好了。” “看军师这么有自信,我想殿后的事情已经安排好了吧?” 重治十分平静地说道:“这还真没有,走一步是一步吧。” “什么!”不光秀吉大惊失色,就连聚集过来的木下秀长c蜂须贺正胜c前野长康等人也都吓得脸上白雪皑皑。 “这不是坑老子吗?老子家里还有万贯家财没来得及花呢!谁想死在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啊!” 正胜当场崩溃,抱头痛哭,长康及其他人则彻底懵圈,响彻长空的乱喊都不足以表达出他们的不知所措。 “大家别慌啊!军师肯定自有妙计!”理智尚存的秀长一个劲儿安慰着大伙。 “就是啊!军师!我知道,你让我主动请求殿后,是想取得谁都做不到的大大功劳,让天下所有人都知道我木下秀吉的大名!可要是我们都死在这了,那不就白搭了吗?快想想办法啊!” 秀吉拼命摇晃着重治,好让他快些洒出好点子。 “哦,有了!” 重治突然一拍脑门。正当众人以为重治有什么神机妙算时,他却冲进大帐,扯下一大片白布,上书“南无阿弥陀佛”几字,然后高高挂起,口中不停念叨:“佛祖保佑!” “军师啊!不带这么玩的啊!”看见重治如此虔诚,秀吉急得眼泪又涌出来了,就连秀长也加入了癫狂的人群。 “佛祖在上,佑我等立下不世之功!”重治依旧不为外界所动,我行我素地行着跪拜之礼。 “唉!”秀吉深叹一口气,也跟着重治一道跪了下去,“佛祖老爷啊!你一定要保佑我们平安无事啊!”他把额头砸在地上,一副听天由命的表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