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凡歌》 正文 楔子 大唐西北坐落着一座气势恢宏的城市,那便是天下第一城——长安。西出长安十五里的官道以南,有一片规模不小的树林。这片树林非同一般,林中树木大多都是上了年头的古树。当地人唤作“千岁林”。时值盛夏,远远看去,一颗颗古树巍峨挺拔,苍劲葱茏,枝叶交叠,如伞如盖,连绵成片,恰似好大一片绿云。在树林的正中央,有一颗千年树王。它高有十七八丈,笑傲群树;树围骇人,足有十人合抱;树冠宏伟,遮天蔽日;老根虬曲盘结,光是露出地面的部分就有一丈有余,形似黑蟒,如铁如石。古树表皮沟壑纵横,沧桑已极。百姓奉此树为树神,每逢初一十五,都有人焚香供果祭拜。 林中白天偶有人来,到了夜晚,百姓回城,便不会再有人。 但今夜有所不同。 已是深夜亥时,月光隐在云间,忽明忽暗,月光下,树影婆娑,一阵微风吹过,沙沙作响。 那树王身下的空地上,此时赫然站着两个人。借着昏暗的光线,只见二人一高一矮,都是道士打扮:高点的身着黄色道袍,头戴金黄道冠,面如冠玉,双眼细长,隐隐有精光四射,三绺黑白相间的胡须摆在胸前,一副仙风道骨,身后背着长剑,腰间挂着口袋;另一人身着大红色道袍,高挽发髻,一张又圆又大的红脸,体型微胖,年纪也不小,此刻眉头紧锁,一脸忧色。 红袍人道:“师兄,我等创立天师教,本为济世度人,让穷苦之辈在这大乱的世道得到庇护,从不参与江湖事,这也是师父他老人家的遗愿。可,可你收了那人入教,无端招惹了逍遥宗,以后难免卷入江湖纷争。师弟愚钝,实在不知道师兄是何用意,还请师兄明示!”他声音粗重,语气似有怒意。 黄袍人见师弟言语不善,微微一笑,一双长眼瞥了瞥,缓缓道:“王师弟,那人也是当世高手,我们正是用人之时,怎地就不能收了?”他声音轻柔,不急不躁,面对眼前之人,显出几分自负。 “哼!不过是背祖弃宗之徒,我王道之生平最恨此等人,忘恩负义,什么东西!” “王师弟,口下留德。”黄衣人仍然慢条斯理,似乎天生没有脾气,“即便你看不过眼那人,不看也就是了,何必发这么大的肝火。”他顿了顿,又道:“我一直没与你说,所以你有所不知,那人可是给我们带来了好东西。”黄袍人伸手在口袋中摸出一本经卷,一手托着,另一手又轻轻抚摸。 “师兄,这是?” “呵呵,”黄袍人轻笑一声,欣悦道:“此乃逍遥宗镇宗之宝,'逍遥天卷'。” “什么?”红袍人这一惊非同小可,红脸竟隐隐发白,瞪着一双圆眼,张口结舌,半晌没说出话来。 “呵呵!师弟吓到了吧。既然带了此等宝物来,你说这人我是该收还是不该收?” 红袍人哑口片刻,突然怒道:“师兄,如此,这人更不可收!没想到他居然连宗派秘籍也盗了出来,仓廪鼠辈,简直可恨至极!况且逍遥宗向来视这本秘籍为门派至宝,若是被他们知道此事,定然会来兴师问罪!”他红脸上带出几分忧心神色,“逍遥宗乃当今三宗之一,势力庞大,不是我等可比!师兄,我看应早早将那人拿下,派人和逍遥天卷一并送到逍遥宗,免得产生误会!” 黄袍人微微皱了皱眉,神仙似的脸上起了几分不悦之色。他斜眼盯着王道之,半晌,道:“我若人和秘籍都不还,你又怎样?” 红袍人又急又怒:“师兄!这等不顾江湖道义的小人,你为何一意袒护?无论如何,我不与此等样人为伍!你要是执意留他,我,我便带着我门下人走!”他情绪激动,声音陡然增大了几分,惊得一旁树上扑啦啦飞起几只林鸟。 “走去哪里?” “哪里都行,哪怕另立一派,左右是济世度人!” “师兄的话你也不听?” “师兄做得不对,我便不能听!” 红袍人满脸愤恨,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他脾气向来不小,今天来见师兄之前就已打定主意,若是不能劝得师兄回心转意,那自己就算是退出一手所创的宗教,也不能违背师父的遗愿。但想来想去,总觉得师兄弟感情深厚,非到万不得已,自己也不愿出走。他打心底不相信,师兄会因为一个外人,跟自己这个几十年的手足兄弟分道扬镳。 月光被云朵遮住,林中登时一暗。气氛凝重,没人说话,只听到树叶沙沙的摩擦声。 黄袍人眯起眼睛,颇为玩味的盯着红袍人,只见那红扑扑的圆脸这会儿胀得更红。 良久,黄袍人叹了口气,“唉既然师弟如此坚持,我便听你之言罢。明日你我二人去捉了他,连着这天卷一并送去逍遥宗。” 红袍人虽盼望师兄妥协,但没想到这样突然,惊喜之余,又一脸的难以置信。 只听黄袍人幽幽道:“我等师兄弟三人,老二走得早,门下就只剩你我,做了四十年的师兄弟,你的话,我自然要考虑。只是你这脾气太过暴烈,以后要改。” 红袍人性格单纯,听了此话颇受感动,眉头渐渐舒展开,咧开嘴角嘿嘿笑出声来。他一抱拳,道了声:“多谢师兄!我,我一向有些鲁莽,方才,方才话有些说得重了”他只觉得浑身一阵轻松,这件事是压了他近半个多月,如今终于重负得卸。 黄袍人呵呵一笑,道:“师弟,你我不是亲兄弟,但胜似亲兄弟,还说什么谢不谢的!这么多年来,你我同甘共苦,经历多少坎坷,到了今日,实属不易。为兄怎能因为一个别派的叛徒,断送我们二人的感情呢?” 红袍人虎目含泪,频频点头。 黄袍人话题一转,忽道:“对了,师弟,我们教里的九九还阳丹不多了,你是否能花些时间,帮我采些材料?” 这九九还阳丹是天师教中至宝,可解百毒c活死人,然而因为材料难寻,尤其是其中一味“赤莲草”,更是难遇难求,况且制药工艺复杂,所以成药极其稀少,天师教中也就三颗。 红袍人为难道:“师兄,别的好说,这可‘赤莲草’百年难得一见,我该如何找寻?” 黄袍人哈哈一笑,指着那棵千年树王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你看,这颗千年树王吸日月之精华,早已生出异宝,这树边有阵阵异香,一到这里我就闻到了!我断定此乃赤莲草香气,树根周围某处定然长有赤莲草!” 红袍人闻言一喜,忙转身去找。 他刚遂了心愿,如今有听说此地有宝,双喜临门,顿时精神一振,眉开眼笑,高兴得像个孩子。 然而,他刚一转身,异变陡生! 只听背后一声风响,紧接着,红袍人只觉得后背好似被山撞了一下!眼前一黑,身体立时向前飘飞而出,重重撞在树王躯干上。他体内五脏翻腾,气血混乱,哇的喷了一大口鲜血。想扶着树干站起时,只觉得双腿绵软无力,一口气险些背过去。他知道被人暗算,勉力扭过脸,模糊之间,见到黄袍人慢慢走来。 “师兄,你” “呵呵,王师弟,不要怪师兄心狠手毒,怪就怪你这脾气。”黄袍人仍然微笑着眯着眼,语气平淡,但一身肃杀之气外露无遗,“我今天不杀你,日后你仍会来坏我好事。这段时间,你三番五次来找我,让我拿住那人,送返逍遥宗。哼,逍遥宗算什么?三宗七派又算什么?本天师早晚会让他们臣服!更何况,你可知,‘逍遥天卷’不仅记载了天下第一流的武功,而且更有其他妙用,师父曾对我讲,此书隐藏着我辈求道的大机缘!这等宝贝,你让我得而复失,天下岂有如此愚笨之人?更可恨的,你居然敢以带走你的门人自立门户威胁我?!你可知天师教倾注了我多少心血!既然你执意要跟我作对,那我只能送你去见师父了。” 说着,黄袍人抽出背后长剑,向红袍人走过来。 那红袍道士惊怒至极,吃力的靠树而坐。他受伤不轻,连连咳血,鲜血染到他胸前的道袍,让那红色显得更加鲜艳。他大口大口喘着气,双腿一时不能行动,只能愤恨的眼睁睁瞧着,坐以待毙。 一阵风吹来,吹走了天上的云朵,却吹不散千年树王下的浓浓杀意。 “哈哈哈哈!想不到堂堂天师教教主,行事竟然如此龌龊!真是污了太爷爷的眼睛!”林中突然响起粗犷洪亮的声音,扑啦啦惊起无数飞鸟。 树林空旷,这一声起的突兀,黄袍人停下脚步,收起脸上笑容,定睛四处观望,只见树木茂密,那声音仿佛从四面八方传来,无法判断出处。 他定了定神,厉声道:“哪来的鬼祟,躲躲藏藏,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么?” 那声音道:“许千阳,枉你自称道门弟子,手段竟然如此卑鄙!我虽然躲躲藏藏,但比起你的暗下黑手c同门自残,真是自愧不如,自愧不如!” 许千阳正是他的名字,他与师弟王道之共创“天师教”,从此,他便自称“许天师”,从那以后,已经很少有人叫他名字。 许千阳心中怒火烧起,但语气仍然不紧不慢道:“阁下难道只会口舌之利么?既然敢出声打抱不平,难道还要做个缩头的鼠辈吗?” “哈哈!你听说过幽冥宗的哪个是没胆的吗?既然你诚心相邀,那太爷爷就跟你会上一会!”话音未落,只见从不远处一颗高树的顶端飞身跳下一人。 黄袍人心下一惊,那树起码有七八丈高,可见那人轻功了得。方才听他说话,声音洪亮,真气充沛,显然是位高手。借着月色仔细打量来人,见那人青衫灰裤,小衫敞着,露出结实的肌肉,头戴墨巾,腰间挎了个大葫芦,再往脸上打量,见来人是一张方脸,粗眉大眼,络腮胡子,豪迈粗犷。 “许大天师,又见面了!” “呵呵,原来是大名鼎鼎的酒鬼王。你不在罗刹山好好喝酒,跑到这京都作甚?”黄袍人见到来人,一面不急不缓的说话,一面在心中思考对策。 来的这人正是幽冥宗的五方鬼王之一——“酒鬼王”袁大晟。幽冥宗同逍遥宗同为“三宗”之一,江湖地位超然,他在幽冥宗内亦是地位卓绝,在江湖上也名声显赫。而起,此人与幽冥宗宗主师出同门,真气雄厚,一身武艺已臻化境,乃是当今武林第一流的高手,向来以侠义豪气c好打抱不平闻名。许千阳心里暗自气恼,没想到刚刚偷袭同门之事偏偏被这人撞见,若是被他宣扬出去,天下之大,以后恐怕在没有自己的立锥之地。 只听袁大晟道:“江南的酒再好喝,再喝多了也没味道。我听说长安的帝王酒,像他娘的王母娘娘蟠桃会上的仙酿,我心里痒痒,就寻来两坛。太爷爷本来正在好好品尝美酒,谁想偏偏又看到这么一出下酒戏!不过这戏也太难看,以后喝酒还是少看为妙,实在倒胃,倒胃!” 他边说边弯腰抚胸,作势要呕。 许千阳冷眼瞧他片刻,瞬间打定主意。他脸若冰霜,杀气陡然暴起,他将手中书卷重新放入腰间口袋,扭头瞧了瞧身后的红袍人,见他仍是倚靠大树坐着,又转过眼盯着面前的人,缓缓眯起了眼睛。 “袁大晟,还是休要再逞口舌之利了,既然来了,就留下吧,让老道领教领教你们幽冥宫的功夫!” 袁大晟轻蔑道:“天师教的微末功夫,也要跟太爷爷过过招吗?” “哼!米粒之珠,也太猖狂!接招!” 说着,许千阳右脚一点,身子平地跃起一丈来高,右手宝剑平出,直奔那袁大晟的眉心刺去。 袁大晟虽然说得轻松,但心知这许千阳武艺高超,不敢轻敌,当即收起玩世不恭的态度,右手向后一摸,摸出一把刀来。原来他一直背着一把宝刀,只是刀柄刀身均是漆黑,在这深更半夜的树林里不易被察觉。 许千阳身在半空,宝剑距袁大晟的面门三尺远的时候,手腕一晃,那宝剑突然幻化出了十多点寒芒,笼罩住袁大晟的上半身。原来那一跃剑是这一手的预备式,这最后的一下才是杀招,这一招有个名堂,叫做“万点寒星”,既是攻也是守,让人眼花缭乱,不分真假,甚是厉害。 袁大晟不能分辨对方剑路,不敢盲接,急忙向后退出四五尺。他身法极快,谁知许千阳的身子刚一落地,脚下一动,便如一阵风般瞬间欺到,挺剑又刺,这一剑又与刚才一样,化成数点寒芒,袁大晟心头一惊,赶忙侧身躲过,谁知那宝剑又横着劈来,袁大晟只感觉数道剑影一齐向自己砍来,急忙将刀竖在身前格挡,只听乒乓两声,刀剑相撞,火星四射。两人各向后退了几步站定,再看袁大晟,右侧大腿被剑锋划开了两寸来长的一个口子,正往外渗着血。只这三合,袁大晟便已负伤。 “许老道,你果然有点道行,哈哈!天河剑法名不虚传!” “呵呵,酒鬼王,拿点真本事出来吧,老道没兴趣跟你游戏。” “好!那就让你见识见识太爷爷为什么叫酒鬼王!”袁大晟摘下葫芦,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打了个酒嗝,之后随手把葫芦扔在一边。 “痛快!”袁大晟得到酒气激发,顿时感觉无比舒畅。酒意与战意合而为一,他的气势比刚才更盛,只见他衣衫鼓舞,浑身隐隐有真气流动,右手握刀向前,真气骤然从手臂汇聚到黑刀上,那刀身蓦地增加三寸翠绿锋芒。 这是他自创的功夫,以真气附于刀刃,不仅增加攻击范围,还可使宝刀更加锋利,并且以真气带动刀身,使用起来也更为应手。这路刀法颇合他的性格,力大势沉,勇猛无匹。 他盯着许千阳,突然身形一晃,形如鬼魅,瞬间欺身到许千阳身前。 “幽冥鬼影!好身法!”许千阳赞了一声,也施展身法,与袁大晟打在一起。 “幽冥鬼影”乃是幽冥宗三大绝技之一,是天下间第一流的身法,快捷无匹。然而许千阳不知使用的是什么身法,速度上竟然丝毫不落下风。 林中风声乍响,雄壮魁梧的古树中间,两道人影穿插交错,月光映照下,就如花中彩蝶,黑白刀剑忽砍忽刺,忽高忽低,刀气剑芒纵横,也不知打断了多少树枝,刺穿了多少树皮。 两人身法都是当世罕见,奇快无比,许千阳的宝剑如天河飞泻,不时化成无数寒光;袁大晟的黑刀沉稳凌厉,大开大合,气势如虹。 一时间,两人旁边卷起阵阵刀风,落下点点剑雨,周围树木杂草不时中招,纷纷碎裂。林中只听“乒乒乓乓”声响,两团人影你突我进,一时打成平手。 过了二十几招,袁大晟一刀自上而下劈来,许千阳突然脚下一点,合身向后飘去。袁大晟以为对方示弱,心中得意,并未追赶,谁知只见许千阳右手一抖,那柄宝剑竟然瞬间飞出,直击袁大晟胸口! 袁大晟万没料到对方会把宝剑飞出来,距离又不远,来不及多想,仓惶间身子后仰几乎与地面水平,这一剑,擦着他的鼻尖堪堪飞过! 袁大晟直起身子,暗呼好险,差一丝便着了对方的道,他为人刚直,最不齿的便是许千阳这种惯会用些偷袭暗算的手段之人。心中气恼,便要挥刀再上。 就在这一瞬间,袁大晟突然间发现,许千阳嘴角竟挂着一丝冷笑,似轻蔑,似嘲弄。袁大晟心中一愣,猛然生出不祥之感!他身子刚要动,忽见许千阳右手一拉,紧接着,右胸一凉,低头看去,许千阳的剑尖已从自己胸前露出! 原来许千阳的宝剑从袁大晟面前飞过去,在他的身后居然又掉头飞了回来,刺入袁大晟右胸! 一阵剧痛袭来。袁大晟万没想到,许千阳已经练成了隔空御物的本事!当世间,能够以真气隔空御物的人寥寥无几,没成想,这小小天师教的教主竟然也如此厉害! 袁大晟胸口中剑,急忙手指戳戳点点,封住伤口周围几大穴道。但疼痛如潮水般袭来,他咳了两声,咳出一团鲜血。纵使他真气雄浑,受了如此重伤,也不免头晕目眩,坐倒于地。 “呵呵!我这“游龙引凤”的功夫如何?”许千阳又眯起了眼睛,慢慢走到袁大晟身边,伸手一招,收回宝剑。 “哼!只会凭些偷鸡摸狗的伎俩,一把年纪不知羞耻!”袁大晟冷汗直流,受了重伤,仍然不愿在口舌山落了下风。 “呵呵!酒鬼王,都要真的成鬼了,还要逞口舌之利。不过你后悔也来不及了。你安心去吧,老道定会替你诵经超度,来世为人,切莫再要多管闲事了!无量天尊!”说着,许千阳抬起宝剑,朝袁大晟脖颈作势就要挥下! 月高杀人夜,树影婆娑间。眼看堂堂酒鬼王就要死在此地! 正这时,忽听背后一声怒吼:“住手!”,许千阳回过头去,只见先前的王道之晃晃悠悠站起,他嘴角血迹未干,胸口一起一伏,他既伤又恨,痛心已极。他手指着许千阳,恨骂道:“许千阳,你这无情无义之徒,卑鄙无耻之类,我王道之今天非要杀你泄恨!就算杀不了你,今日泉下做鬼,也要缠你一生一世,让你不得安宁!”他面目狰狞,睚眦欲裂,血水仍旧从牙缝中汩汩渗出,模样可怖,直如恶鬼! 许千阳道:“王师弟,你本就不是我对手,现在受了那么重的伤,又何苦再做无谓挣扎,安安静静等着,为兄一会便送你上路。” 王道之怒哼一声,运真气于双掌之上,只见双掌隐隐现出赤红光芒,他挥动双掌向许千阳扑来。 许千阳冷笑道:“师弟的‘太乙玄光掌’又精进了,真是可喜可贺!可惜,师弟的修为到今天就算是结束了。” 说罢,他使出本门身法,身子一掠,漫天剑影带着“嗖嗖”的风声向王道之卷去。 王道之此时如疯魔一般,使出以命搏命的打法。这二人本是师出同门,相识四十余年,彼此的武艺都颇为熟稔,本事也是在伯仲之间。许千阳的剑法虽然厉害,但对方全然不惧受伤,一时间他也无法可施。他心知王道之颇有回光返照的意思,若是拖延时间,等到王道之气血衰败,定然可以取胜,但眼角一瞥,只见几丈外的袁大晟已经服了丹药,开始打坐调息。 许千阳心道:“这醉鬼袁大晟虽然受了重伤,但他毕竟是幽冥堂的一流高手,这一剑未中要害,不足以致命。待过得片刻,他调息完毕,若是跑了,惹来罗刹山的人,却是个大麻烦。须得速战速决。” 想到这,他忽地左掌一出,正拍在王道之右拳上,拳掌相碰,发出一声闷响,他顺势借力身影向后飘出。站定以后,不等王道之再冲上来,只见他猛然低喝,一瞬间运足真气,只见须髯飘飘,道袍鼓舞,浑身周遭似乎有气雾笼罩,他一挥手,手中长剑倏然飞出,直奔王道之咽喉。 这一招起手与方才刺伤袁大晟的一招颇有相似之处,但此招乃是是天师教中以气御物的最高境界,比及那招“游龙引凤”更胜一筹。“游龙引凤”不过是一发一收,专门出其不意。而这招则是全凭真气控剑,剑离人身一丈开外,却如有灵性,往来穿插攻击对手。宝剑灵活迅捷,往往能从刁钻诡异的角度刺来,令人防不胜防。 许千阳自从练成这路绝招,还从未使用,今天为了能尽快杀死王c袁二人,不惜耗费真气,用了出来。 只见宝剑泛着寒光,直如灵蛇乱窜,将王道之笼在中间。片刻功夫,王道之便已左支右绌,他本已身受重伤,全凭一口真气强挺,现在面对如此诡谲的剑法,顿感心力不支。 剑影狂舞,将一个矮胖的身躯困在当中,王道之左躲右闪,慌乱间,突然左腕一凉,左手已被宝剑齐腕斩断!王道之吃痛,浑身一僵,动作稍慢,只见寒光一闪,那柄宝剑又从胸口刺入! 王道之惨叫一声栽倒在地,之后便没了动静。许千阳右手一拉,宝剑飞回手里。刚才那一招极耗气力,他此刻也累得不轻,豆大的汗珠顺着额角纷纷流下。 他平复一下心神,转过身,向袁大晟走来。 袁大晟心下凄苦,知道今天性命不保,眼看许千阳提着宝剑向自己走来,心知此刻就算逃跑也一定跑不出许千阳的追杀,袁大晟暗下决心,等他过来,就强提真气,就算是死,也不能让他好过! 他紧紧盯着许千阳,那个飘飘似仙的道士,此刻就如地狱鬼吏,提着宝剑向他走来。 突然,本已一动不动的王道之猛然跃起,右掌一拍,许千阳毫无防备,这一掌端端正正印在许千阳后背上!同时,许千阳腰里一滑,一件东西飞出,不知落在何处。 许千阳气血翻涌,嘴角渗出鲜血,盛怒之下,转身一看,只见王道之直挺挺立在他身后,右掌保持向前的姿势,左臂断手处犹自汩汩流血。他浑身浴血,犹如从地狱中归来的恶鬼,他满脸血红,双目圆睁,眼角c鼻c口都流出血来,表情狰狞可怖。一掌过后,显然是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此刻一动也不动。 他站在那,就如一团腾腾燃烧的火焰,一团燃烧着鲜血的火焰,灼烧着许千阳的神经! 他已经死了。 许千阳怒极,一挥手,王道之那红脸的人头高高飞起,身躯晃了晃跌倒在地。 待许千阳再一回头,袁大晟已经不见,低头看时,刚才别在腰间的那本刚得了半月余的宝物《逍遥天卷》也一起消失不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幽冥宗少宗主 时近九月,秋意盎然。蔚蓝色的天空一望无垠,清碧如洗,长空之下,是一片广袤无垠的黄土荒地,荒地上长满齐腰深的野草,夏季一过,渐渐有长败之势。荒地中间,一条三丈余宽的砂石官道蜿蜒伸展直向远方,将一整片荒地从中分为两半。官道的尽头,是一座不高的山丘,挡住了远方的风景。 太阳斜斜挂在半空,洒下无数道金光,又是一个清爽的早晨。从山丘后面一前一后绕出两匹骏马,马头神气威武,沿着官道哒哒前行。前面骏马上骑着一个少女,她黄裙黄裤,肩上搭着细长的粉色披帛,乌黑的头发散着,并未梳髻,显得一张俏脸更加晶莹俏丽。她面上未多装扮,只在额头上贴了一个小小的粉色五瓣花钿,别看她既没描眉,也没涂唇,不施粉不涂黄,但她天生皮肤白里透粉,螓首蛾眉,眼如新月,鼻似悬胆,唇若桃花,端地像是瑶池边上的仙女儿。 少女扭头看向后面马上人,撅起小嘴抱怨道:“道哥哥,你倒是快些呀!再这样慢慢悠悠的可就吃不到福林楼的‘神仙糕’啦!” 被她抱怨的那个人是个俊俏少年,他骑在后面的骏马上,正望着天空出神。天空既蔚蓝且干净,仿佛能涤荡人的心。他不言不语,只是静静看着天空c原野,似乎合身在广阔的天地中,对少女的抱怨置若罔闻。 少女见他没反应,不禁气结。她盯着他,嗔了声:“道哥哥!” 少年终于回过神来,茫然道:“怎么啦?” 少女气道:“我们再不快点,就吃不到‘神仙糕’啦!” 少年一笑,道:“这一路来该长的本事丝毫没见,倒是这吃的能耐变厉害了!前日在凤仪居吃的切鲙,昨儿又吃了蟹饆饠,今早上的麦粥和海棠糕,现在又惦记神仙糕了。等过几日回罗刹山,恐怕你就成季师叔那个模样了,哈哈!” 他笑起来如春风拂面,朝日映在那张英俊的脸上,更添几分光彩。 少女脸上一红,忽又想到那位季师叔圆滚滚的体型,一阵羞恼,强自驳到:“我可是十六年来第一次出罗刹山,不像道哥哥你,我师父管得严,这些年净是吃山里的野味野果,那些什么山桃呀山枣呀山雀呀山鸡呀,都把我吃成山精野怪了。”她一副凄苦模样,像是受了莫大委屈。 少年赞同道:“嗯,山里的东西确实花样少了些。” 少女忽然温柔道:“道哥哥,以后回山,我烧菜给你吃,好不好?” 少年想了想,道:“不用啦,你又不会烧菜,况且我吃惯了陈婶儿的手艺,吃不惯别人的。” 少女一番好意吃了瘪,气鼓鼓地盯着少年,盯了半晌,看着看着,突然由怒转喜,“扑哧”笑了出来。她一笑,顿时成了最显眼的风景。 少年奇道:“瑶瑶,你笑甚?” 少女俏皮道:“我还纳闷,为什么今天一朵云都没有,看到你这一身打扮,我突然明白了,感情天上的云彩掉在这里啦!” 少年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打扮:白色头巾,白色长衫长裤,白色云履,手中还拿着白色纸扇。全身上下,除了一头青丝,几乎都是白的。远远看去,还真似天上掉下来一朵云。 少年不禁莞尔一笑,道:“我常年都是这身打扮,你又不是第一次见。” 少女嘿然道:“你这堂堂的江湖第一大门派的少宗主,怎的打扮却像个儒生?” 少年摇了摇手中的折扇,笑道:“‘儒生江湖客,书剑写平生’嘛。” 少女一皱鼻,道:“哼,又拽文,道哥哥就知道欺负我。” “我哪里欺负你了?”少年一脸茫然。 “我不喜欢读书,你却偏偏经常在我面前读诗,这还不是欺负我么?” “额可是我喜欢呀” “可是我就是不喜欢!” “嗯,你是不喜欢读书,你就喜欢吃!”少年说着一笑,打趣道。 少女狠狠看了他一眼,他的眼睛真好看,平平和和,清澈见底,眉毛也好看,又弯又浓,鼻子c耳朵,都是端端正正她心里偷偷欢喜,暗想:“道哥哥长得这般好,武艺高,又聪明,真是幽冥宗一等一的人儿,怕是放到这天底下,也是第一流的人物呢!”忽又想起他那般不解人意,悄悄转为气苦,“这般武艺又高又聪明的人,偏偏又是块榆木疙瘩!” 少女想着想着,突然气恼,挥手一打马,骏马奋起四蹄,向长安方向奔去。 少年深深看着少女背影,苦笑一声,也紧随其后,打马而去。 一路疾风拂面,景色变幻。行了一个多时辰,两人终于见到了长安城。 两人抬眼望去,好一座气势恢宏的古城!正面城墙皆由青石砌成,高有四丈余(本书中的“尺”指唐代的“小尺”,即今天的30,一丈为10尺),人站在城下,只感觉魏巍高墙遮天蔽日。向东西两侧望去,高大的城墙笔直延伸,直至无穷无尽。正面门城墙上设有巨大闸楼,威严肃穆,阳光照映下,隐隐可见闸楼之上有数名士兵,盔明甲亮,一闪一闪。两人向正门看去,只见正门城墙之上,雕着三个古朴苍劲的大字:明德门。大字下,陈列五个高大宽阔的门道,每个门道都宽有一丈七八尺,深足达六丈余!左右两个门道走车马,内侧两个走行人,只有中间一个雕龙画凤,极是精美,此时却大门紧闭,显然是留给王公贵族才能出入。两人骑马立在城下,顿生天宫琼苑临前,人生渺小之感。 从门道向内望去,一条足有五十丈宽的平整街道纵贯南北!这条宽阔街道即是长安最有名的“朱雀大街”,它将整个长安城分成对称两个部分,东为万年县,西为长安县,取“万年长安”之意。除朱雀大街外,长安城内还有另南北十条c东西十四条大街,将偌大的长安城整整齐齐划分成一百一十个坊。每个坊都用围墙围着,设有东西南北四个坊门,坊内设商市c民居c医馆c酒肆等,不一而足。东西两县各有一市,称为“东市”c“西市”,是长安最繁华的两处所在。 据说,大唐鼎盛之时,这座长安城的人口竟有百万以上! 好个法天象地c问鼎古今的帝王之都! 两人下了马,走进明德门。 少女早就忘记晨时的不快了,两只眼睛只顾左顾右盼,长安的雄伟壮丽实在是超乎她之所想,一路上啧啧惊叹不已。 少年四下观望,只见偌大的朱雀大街上竟然冷冷清清,往来行人特别少,不复往日川流不息的景象。倒是官军不时经过,竟比行人还多。他天生敏锐,心下疑窦丛生。 寻了个行人,问清福林楼位置,原来那福林楼建在西市,是家百年老店,颇有名气。少年又询问那人,为何城中如此冷清,那人扔下句“要打仗啦”,就匆匆走开了。少年心道,不只是哪家藩镇又要打过来了,这大乱的世道,唉!他天生心肠柔软,常常悲天悯人。 二人沿朱雀大街骑马前行。少女向两侧看去,只见高大的灰砖围墙悠悠后退,不断有新的雕花纹理引入眼帘,那墙上,有人物,有山水,有诗句,有鸟兽,栩栩如生,应接不暇。她是小姑娘心性,看到一幅人物,就要大赞一番,看到一面山水,也要品头论足,于是这条路两人几乎不能用“走”,简直要用“蹭”来形容。 忽见道路左侧有一大片庄严建筑,遥遥望去,只见华顶宝盖,气象庄严,连周围的围墙也是不一样的朱红色,墙上雕饰之物皆是宝相庄严的僧众。 少女奇道:“道哥哥,这里是寺庙吗?” 少年答道:“这里就是长安最著名的‘西明寺’了。” 少女翻着眼睛,道:“我只听说过‘法宁寺’,怎的没听人提起过西明寺?” 少年无奈一笑,道:“你呀,让你多读读书,你偏不听。”见少女甩过来一个白眼,少年急忙继续道:“西明寺是长安最著名的宝刹了,也是大唐王朝的国寺,里面经阁殿堂不计其数,其庄严美丽,没去过之人难以想象。苏頲称之‘中国之庄严未有,《大荒》之神异所绝。’哦,玄奘法师就是西明寺首任上座。 少女听了‘玄奘’的名字,洋洋自得道:“这个‘玄奘’我知道,去天竺取经的那个。” “对,就是那个玄奘。不仅是他,几乎大唐从古至今的所有高僧都与西明寺有缘。当今天下名声最著的法宁寺就是当年就是西明寺的分寺,如今风光倒是盖过了西明寺一头。” 少女奇道:“那如今西明寺怎地还没有法宁寺出名?” 少年喟然道:“武宗灭佛以后,西明寺虽然得以保存,但风光大不如前。加之后世动乱,长安处在风口浪尖,你来我往,西明寺也难以独善其身。所以就一步步没落了,高僧大德也大多去了法宁寺。况且如今天下,人人尚武,法宁寺本就是以武艺闻名,所以代表‘武宗’的法宁寺自然要比代表‘禅宗’的西明寺更被大家尊崇了。” 少女恍然道:“怪不得人们把‘三宗’里面的‘佛宗’给了法宁寺,原因原来在此。” 说话间,二人已过了西明寺,西明寺的斜对面就是西市,二人催马,进了西市的大门。 一眼望去,宽街阔巷,店舍林立。街道旁都是买卖商铺,客栈c酒肆c绸缎庄c茶楼数不尽数,不同于外面大街的冷清,这里还稍有些人气。街上人声鼎沸,买卖吆喝不绝于耳。 二人随着人群向前,沿街边问边找,一盏茶的功夫,终于找到那家福林楼。 福林楼店面中等,牌匾古旧,显示出百年老店的身世。楼内分两层:一层是大堂,进门是一丈来宽的过道,正对着楼梯口。过道两侧整齐摆着十六张桌子,分成四列,左右各两列,楼梯后面是柜台;二层是雅间。 二人在门口停下,还没下马,早有店家迎了出来。出来的是个十五六岁的小伙计,满脸谄笑,一副机灵模样。小伙计伸手接过两人手中的缰绳,道:“二位客官,用饭里面请!” 少年尚未答话,少女抢问道:“你这小哥,你怎知我们是来你这里用饭的?” 伙计狡黠道:“二位一身风尘,显然是远途来的,这正午时分,在我们店门前停下,不是吃饭又是什么?” 少女道:“算你机灵。我是专程来吃“神仙糕”的!” 伙计道:“小姐果然识货,我们小店的“神仙糕”乃是京城一绝,祖传百年的手艺,二位可要好好尝尝。” 少女得意的一扬脸,旁边少年一脸苦笑。 二人把马交给伙计牵去栓了,然后信步走进酒楼。 正当饭口,一层坐着七八桌客人。两人寻了一个西边角落的位置坐下,点好酒菜,等待用饭。 不多时,二人的饭菜上齐。那神仙糕是一种三色糕点,不知用什么做成,当真异香扑鼻,入口松软,吃一口浑身飘飘然,简直可比神仙。那酒也甚是醇香甘甜,少年很快便饮了半壶。 二人邻桌靠着楼梯口的位置,坐着两个商人打扮的中年男子,正对饮闲聊。他们声音不大,但霍可道却听了个真。 只听其中一人道:“你听说没有,岐王李茂贞带着十二万大军要打过来了,早放出话去誓要夺下长安城,京城里人心惶惶,这几天走了不少人了。我做完这单生意,也要走了,回乡下老家避一阵子去。” 另一人道:“怎么没听说,我家当都收拾好了,后儿一早就走。长安如今待不得了!”他压低声音,神秘道:“我这还听说一件大事,一个宫里朋友说的,梁王,正逼着皇帝迁都!一旦皇帝答应了,长安的百姓就有苦头吃了!到时候得有多少人离家舍业跟着皇帝东游?!” “真有此事?” “我那朋友在禁军当值,想来不假!” 那人大吃一惊,顿了半晌,喟然道:“唉,堂堂大唐皇帝,如今被姓朱的摆弄,唉,君辱臣死,我们这些做百姓的心里也不是滋味儿。” “唉!”两人重重叹口气,对饮一爵。 “前几天,崔大人满门被斩,你去观刑了吗?”先前那人又问道。 “没有,我正好有生意,就没去。怎么样?” “能怎么样!一百多口人,都被砍了脑袋,血流成河!那血腥气都冲鼻子,我好几天都没吃下东西!” “可怜呐!崔大人为皇帝做那么多事,到头来却落得这个下场!” “我还听说,崔大人的小公子被人救走了,如今下落不明。” “啊?有人劫法场?” “不是,行刑的前一天被人带走的,现如今整个长安城在通缉他,你没看到?” “哦!就说的是那个‘崔行之’吧!” “对,就是他!” “唉,真惨呐,全家都死光了,剩个十四五岁的小孩,他能犯什么罪?可怜的小孩子啊” “说谁可怜呐?” 二人正说话的档口,冷不丁从楼梯上传来懒洋洋一声问话,众人抬头望去,只见一个华服公子手拿折扇走下楼梯,身后跟着七八个壮汉。 那华服公子瘦高的身材,一身罗锦,头上歪歪扭扭带着幞头,一身酒气,显是喝了不少酒,瘦长的脸上两块红晕,一双三白眼斜睨着说话的二人,右手扇子一下一下敲着左手掌心,一步三摇走下楼梯。 华服公子不紧不慢道:“区区草民,敢非议国事!该当何罪?” 他这一声虽然不大,却威力十足,一楼大堂瞬间安静下来。 说话的两人见了这人,两张脸早吓成土色。两人慌忙离开座位,“咕咚咕咚”两声跪在楼梯口下,双手作揖,连连哀求,一个说“朱大人饶命,我等有口无心。”,另一个说“朱公子大人大量,不会与我等草民计较,我等感恩戴德” 二人磕头如捣蒜,片刻间鲜血直流。 朱少爷不理二人,冷声道:“少爷我今天心情好,你们各交万两白银,这件事就算了吧!” 其时天下动乱,百姓穷苦,普通人家只有通宝,从未见过银两。商贾虽然相对富裕,但普通商贾也轻易拿不出万两白银。 两个商贾闻言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又不住在地上磕头哀求,朱少爷听得烦了,又瘦又白的手向前一挥,后面几个打手会意,纷纷蹿下楼梯,围住二人,拳打脚踢。 见这朱少爷发威,大堂里的食客纷纷溜走,生怕惹到这尊瘟神。一时间,大厅空旷下来,只剩下三桌人。 过道西侧只有霍可道二人,东面靠着楼梯口坐着三人,霍可道抬眼扫去,正对着霍可道的是一个冷脸大汉,手边摆着一把长剑;大汉左边一个贼眉鼠眼的短发瘦子,右边是一个长相凶恶的长发男子。三人都穿着开叉袄子,一身江湖中人打扮。三人面上戏谑,瞧着大堂中发生的事。东面墙角坐着一人,身材魁梧,肌肉结实,穿着青色小衫,背着草帽。他铁着脸,自顾自喝酒。 朱少爷一摆手,几个打手停下动作,各个摩拳擦掌看着地上抱着头的二人。朱少爷摆弄手中折扇,瞧也没瞧两人,懒声道:“交不出银子,那就只能交命了。银子和命,选一样吧!” 两人鼻青脸肿,呜呜咽咽不知说的什么,但脸上仍是恳求之色。 “不想选是么?”朱少爷眼角扫了一眼地上两人,喝了个字:“打!” “住手!” 一声厉喝如春雷炸开,震得大堂里嗡嗡作响,众人循声看去,正是墙角那位背着草帽的食客! 只见他“嚯”的站起,离开座位大步向楼梯口走来。他一站起,众人才发现,这人身高足有七尺,比普通人高出一头还多,他身着无袖小衫,胸前敞着,露出黝黑健壮的肌肉,黑灿灿的脸上,一双虎目喷出怒火,威风凛凛,令人生畏。 朱少爷万没想到在这京城之中居然有人与他作对,愣了一下,待看到这人高大的身躯,也是吓了一跳,心里也隐隐有些惧意。一众打手也摄于大汉之威,都围拢在朱少爷身边。 他压住心中忐忑,道:“大个子,你要管闲事么?你可知道小爷是谁?” 大汉冷声道:“我知道,朱家四少爷!那又怎的?某倒要看看,长安天子脚下到底有没有王法!” “王法?”朱少爷干笑两声,道:“王法就是我们家的,你既然知道我是谁,那你一定知道我叔父是谁!我叔父是当今的梁王,你也不怕?” “哈哈!”大汉大笑一声,声音洪亮,震人心魄,“梁王又能怎样?梁王也不能随便欺人杀人!这天下还是有道义的!” 眼看双方讲不通,朱少爷一挥手,吼了声:“给我上!” 身后打手纷纷窜出,在一丈宽的过道上围了个圈,把大汉围在当中。 大汉冷笑一声,毫不畏惧,他抱着双手站定,气定神闲,好似一座黑色铁塔,气势上反而要压过周围这些人几分。 “打!”其中一人一声喝令, 七八个人一齐向壮汉打去,有的出拳,有的踢腿,一瞬间,拳脚雨点般落在大汉身上,发出“乒乒乓乓”响声。大汉一动未动,任凭对方拳脚打在自己身上。他只是冷眼瞧着这些打手动作,那表情,就像猛虎看群羊那般不屑。 一轮拳脚下来,大汉身上平添了几个脚印,除此之外,再无一点变化,双脚甚至都未离原地分毫! “好!”过道西边发出一声女子的喝彩,是那个黄群少女。 大汉哼了一声,道:“就凭你们,也敢出来欺人?都靠边吧!” 说着,他伸出右拳随意一抡,右边一人挺臂格挡,但只感觉一股巨大怪力如山压来,那人登时倒飞出去,砸到身后一人身上,两人一起飞起,砸倒一片桌椅。众人才知,他不禁身体结实耐打,而且更是力大无穷!只见他双臂生风,左抡右抡,顷刻间,七八人如天女散花,纷纷腾空后飞,重重砸在桌椅上,“哎呦”声不绝于耳。 朱少爷看得目瞪口呆,天下间居然还有如此力大之人!自己手下与他交手,都只一合,就飞了出去,竟没一个人能接住他一下。此刻他酒也醒了一半,额上冷汗涔涔,眼中惧意更甚。 “朱公子莫慌!把他交给我们!” 随着喊声,东面楼梯口的三个江湖人一齐站起,向过道走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石奎的往事 沙元垩c朱少爷等人陆续离开之后,楼中只剩下霍可道c沐瑶c石奎三人,刚刚爬起来的鼻青脸肿的两个商贾以及望着一片狼藉的酒店满脸愁容的店家。 霍可道在石奎身上撮点几下,解了他的穴道。石奎身上一轻,“嚯”的站起来。 沐瑶仰头看去,自己的身高才堪堪能到石奎腰间,她第一次见到如此高的人,当即围着石奎左瞧瞧右瞧瞧,看得石奎黑脸上满是窘迫。 “喂,大个子,你是怎么长这么高的?” 石奎脸上一红,他向来没有跟女孩说话的经验,表情极不自然,囧道:“我,我天生长得就高,那个,我师父说,我这个身体最适合本门功法,哎,姑娘,你别,别这么看我,我,我是个人” 沐瑶“噗呲”掩嘴一笑,道:“你这人真有趣,谁说你不是人啦?” 石奎抓抓脑袋,咧开嘴憨憨笑了。 霍可道佯装严肃,瞪着沐瑶:“瑶瑶,不要无礼!” 沐瑶一吐舌头,“是,是,少~宗~主~!” 石奎抱拳当胸,感激道:“多谢二位出手相救,此恩此情,石奎日后必要报答!” 霍可道也对着石奎一抱拳,道:“石兄弟侠肝义胆,小生佩服!” 对着霍可道,石奎显然要适应很多,他对幽冥宗的少宗主只是闻名,未曾见面,今天一见,这少宗主白衣白扇,温文尔雅,说话也是语带春风,与跟想象中大有不同。 “少宗主过奖了!石某今天能见到幽冥宗少宗主,还蒙阁下出手搭救,真是一件幸事。”他顿了顿,道,“只不过,少宗主好像,好像跟某印象中不太一样!” “哦?有哪里不同?”沐瑶来了兴致,仰着头眨起大眼睛盯着他问。 她一问话,石奎立马囧相毕现,他“呵呵”干笑两声,挠了挠头,道:“某原以为,那个,幽冥宗的人各个都是鬼气森森,既武艺高强,又不正不邪,呵呵,没想到少宗主倒是个,是个书生模样的侠士!” 霍可道尴尬一笑,心想,原来江湖上有人这样看待幽冥宗,也不知道这个看法是他自己的想法还是江湖上大部分人的想法。 沐瑶琼鼻一皱,白眼道:“你这人,就是个子长得高,一点见识也没有!岂不闻‘少年翩翩白衣濯,罗刹山中冥王钵’吗?说的就是道哥哥嘛!” “没,没听过”石奎讪笑。 “切,真没学问!平时多读点书,别就知道做个武痴!” 霍可道听得一愣一愕,这刚刚认识的两个人,居然片刻的功夫就熟络起来,最可笑的是,向来不读书的沐瑶居然像个小先生样的教训起旁人来了。 霍可道忍俊不禁,沐瑶白了他一眼,又道:“大个子,你记住,幽冥宗的人可不是鬼气森森的,除了鬼罗刹c阴叔叔他们两个,其他人都还是很好的!”说完,她又觉得说的不对,补充道:“也不是说鬼罗刹和阴叔叔不好,只是长得太也吓人!” 石奎又摸着脑袋傻笑起来。 霍可道无语。 这时两个商贾揉着脑袋走过来,给三人连连作揖称谢。 其中一人道:“感谢三位侠士相救,否则今天我们两个可就性命不保了!” 另一个道:“多谢多谢!我们今天运气太背,竟然惹到了那个‘瘟太岁’,多亏三位,不然非得去鬼门关报名了!” 沐瑶奇道:“谁是‘瘟太岁’?” 一人答道:“就是那个朱少爷,他是梁王朱温的侄子,在长安谁敢惹他!” 另一人到:“三位侠士,你们得罪了他们,以后可要多加小心呐!我们这就告辞了,你们也尽快走吧!” “告辞告辞!” 二人留下一袋钱财,算作对店家的赔偿以及三桌酒菜,便匆忙走了。 是夜,长安敦义坊内一处民宅的客厅里,坐着三个人,三人面前各有一张桌案,正是霍可道c沐瑶和石奎。三人白天相遇之后,彼此都生了结交之心,石奎盛情邀请之下,霍c沐二人便来到他家中做客。 石奎的住宅虽然是普通家院,但也颇为气派。朱墙高耸,围出一个两亩(每亩约522平方米)左右的长方形院子,大门旁边有马厩,霍c沐二人的马匹就拴在里面,旁边还蹲着一只黄狗;大门正对着一座红砖青瓦的气派宅子,里面灯火璀璨,即是此时三人饮酒的客室;大门和客室之间是宽阔的院落,足可容纳两三百人;绕过客室来到后院,靠近后墙不远,是石奎的卧房;院子两侧各有三间耳房,其中有客房c仓库等等,不一而足。 秋高清爽,明月当空,洒下清冷的月光,客房门口摆着一株株含苞待放的菊花,微风吹拂,菊花摇曳,显得静谧安和。 这半日时光,屋内三人已经成为挚友。霍c沐二人敬佩石奎是个侠肝义胆的好汉,并且他口直心快的憨厚性格颇合二人口味;石奎早对霍可道的大名耳闻甚久,今天一见,觉得霍可道的风度c武艺都超出原本所想,兴奋之余,早起结交之心;至于对沐瑶,石奎却有另外一般感觉,这姑娘俏皮美丽,古灵精怪,身上有一股女侠之风,最关键的是,自己第一眼看到她,就脸红心跳,她每与自己说话,自己便舌头打结,答不出话来,当真奇怪。 “石大哥,我敬你一爵!”沐瑶俏脸微红,端着酒杯向石奎一举。她不胜酒力,刚饮了几爵,就已经微微上头。 “沐,沐姑娘,某,我也敬你!”言罢一仰头,干尽杯中酒。 霍可道笑吟吟瞧这两人,这两人都是耿直性格,喝酒从来都是一饮而尽,从不拖泥带水,倒真是颇为相似。两人已经连喝了几爵,此时都已经有几分酒意。 “石兄弟,你自己住在这里?”霍可道问。 “嗯,我孤家寡人,这院子也不是我自己的,每过几日都会有人收拾。只是,这院子原本的主人”他突然神色黯然,自斟自饮了一杯,又是一饮而尽。他放下酒杯,长叹一声,似乎想起心事。 霍c沐二人也都停下手中杯,准备听石奎的故事。 “我是括苍派大弟子,练了二十年的硬功,三年前终于有所小成。当时我极是兴奋,在门派内,除了师父师叔等几个长辈,已经全无敌手。我一想,学了这么多年武艺,也该出去闯荡一番。于是我就辞别师父,千里迢迢来到长安城。刚来长安的时候,人生地不熟,我性情又直,不会变通,结果惹了祸,打伤了大宦官刘季述的干儿子。刘季述派兵抓我,我自恃武艺,以为他们留不住我。没想到就在我要逃离长安时,遇到一个高手。” 说到这,他微微皱眉凝思,片刻,道:“我至今还不知道那个高手是谁,只知道这人就在京城中,而且后来我还遇到过一次。那人体型微胖,每次出来都穿着黑色夜行衣,带着面纱,裹着头巾,每次交手从不说话。他总是背一根竹剑,但没见过他用。我那时铁甲功尚不纯熟,但普通刀剑也伤不到我,没想到,那人只用一掌,就破了我的防御,将我打吐血。哎,我想起来了,那人的身法与霍兄弟倒有几分相似!” “哦?你有没有看到他怎么出的手?”霍可道心中一紧,问道。 “没有,那人身法快奇快,而且出手也极是诡异,当我看到他的手指向我穴道点来时,立马做了反应,可不知怎的,他的手指还是戳到我身上,我的防守一点作用都没有。” “你说那人体型微胖?” “是的,大概比你稍微矮两寸。怎么,霍兄弟认识?” “不不,你继续。” “我被抓到后,就在牢里等着被处死,心里想着愧对山门,愧对师父那几日真是度日如年,我当真没想过还能活下来。 我就等啊等,没想到,过了几天,居然有人打开牢门把我放了出来。我真是又惊又喜,找人打听,才知道刘季述已经死了,是被左神策军指挥使孙德昭杀了头。策划这次行动的人就是宰相崔胤大人。 我感念崔胤大人大恩,于是登门拜谢。大人并没有把我当成白衣看待,而是当成贵宾。我受人大恩,又岂肯再得人之惠。大人说他最敬重的就是有情义的好汉,愿意跟我结为知己。从那以后,我就跟随崔胤大人,跟着他肃清宦官余党,建立保卫皇帝的十二卫。崔大人的忠诚c勇气c智慧都让我敬佩,我一直把他视为兄父。我本以为,能够长长久久的跟着崔大人,没想到” 石奎又自斟自饮一爵,虎目含泪,望着远方,道:“半月前的一天,崔大人被朱温弹劾,他心知不妙,在朝廷敕令颁发的前一晚将我叫到书房,我进去时,看见大人c夫人和小公子都在。那是我第一次见大人落泪。以往经历种种磨难,大人都能谈笑间化险为夷,可是那一晚,我知道,大人这次是真的过不去了。”他顿了顿,接着回忆:“崔大人将小公子的手交到我手中,对小公子说,‘以后石奎就如同为父,他之言便是为父之言,你要好好听其教诲,不可忤逆!为父遭逢此劫,是咎由自取,我乃家国罪人,你不要为我报仇,只望你如平常人一样,安度一生。’我听了这话,心中着实难过。我便对大人和夫人保证,以后一定会竭心尽力照顾小公子,万死不辞。” 石奎讲到与崔大人诀别的场景,有些哽咽。 “要走的时候,夫人拉着小公子上瞧瞧下瞧瞧,怎么也瞧不够,一会儿摸摸他的脸颊,一会儿为他整整衣冠,眼泪不停的掉。小公子也跟着哭。最后大人硬是把夫人拉开,佯装发怒,赶我们走。我知道,这一走,就再也不能见面了。小公子不愿离开父母,就开始哭闹,大人怕他引来守卫,命我出手,点了他的昏睡穴。我给大人磕了个头,背着小公子就走。当时府里的卫士已经都是梁王派来的人,可这些人我还不放在眼里,我寻了个机会,打到几个卫士,背着小公子跳上后墙跑了。第二天,就听说皇上下了诏书,崔家满门一百三十四口人,都被斩了头。现在崔家只剩下小公子,我心中发誓,豁出性命也要保护小公子安全,让他能长大成人。” 说到此处,石奎终于落下泪来。男儿有泪不轻弹,更何况像石奎这样的铮铮铁汉。 沐瑶眼中早已流下泪来,她侠骨柔肠,深受感动,一端杯,与霍可道一起陪着石奎又饮了一爵。 几人又喝了几杯,沐瑶不胜酒力,躺在桌边席子上沉沉睡去,霍c石二人只能算半醉。听了石奎刚才的讲述,霍可道更觉得他是个有情有意的好汉,暗自打定主意,要与此人多多交往。 “那崔小公子现在何处?”霍可道问。 “在城外,我师弟那里。我目标太大,容易被盯上,不敢把他带在身边。” 霍可道暗暗点头,心想,石奎虽然长得憨直,却是个心细之人。 正此时,房外突然“嗖嗖”几声风响,紧接着,院中响起犬吠。 霍可道和石奎互相看了一眼,两人瞬间提高警惕,酒意全无。 狗突然不叫了,窗外恢复静谧,只是这次静的出奇,似乎连一丝呼吸声都没有。 突然,“嗖嗖”破空声想起,前后窗同时被什么东西打破,两人定睛一看,竟是一根根黑色箭矢! 一瞬间,箭如雨下,南北窗纸瞬间被一块一块打碎,箭矢势如飞蝗,直奔房中三人! 霍可道右手一拍,面前桌案倏然立起,脚一挑,旁边沐瑶的桌案也立了起来,手再一用力,用两个桌案一前一后将犹在沉睡的沐瑶夹在中间。那边石奎迅速打灭两盏灯火,房中立时漆黑一片。 箭矢“嗖嗖”声不停,纷纷射在桌面上c立柱上c地面上,沐瑶被两片桌子护着,并无大碍;石奎早运起铁甲神功,双手护头,任凭箭矢乒乒乓乓射在身上,毫发无损;霍可道手持纸扇,侧身靠墙站立,纸扇左拨右打,箭矢也不能伤他分毫。 片刻之后,箭雨忽然停歇。霍可道和石奎两人借机迅速破窗而出,来到院内。 院内空旷,霍可道和石奎背对背站着,两人向四外望去,两侧高墙之上,足足站了五六十条黑影! 这些身影大多体型健硕,手中握着弓箭,箭尖指着院中二人。 气氛凝重紧张,二人全神戒备,盯着两侧墙上之人。 忽然,东侧墙上一人说话:“霍可道,今天你走不了了!” 霍可道瞧去,月光下,东侧墙上站着一个人影,那人中等偏矮的身材,披头散发,满脸胡须。他的声音沙哑刺耳,霍c石二人立即明白来人的身份——沙元垩! 这时,西侧也闪出一人,这人身材普普通通,声音却极是洪亮,他对着院内道:“石奎,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个道理你能懂吧?今天在福林楼,你杀了李树茂和董承,现在该偿命了!”说罢,沙元垩与西墙之人双双跳到院中,石奎这才看清,对面那人身着墨绿开衫,头戴墨色头巾,一张长长的马脸,右脸上自眼角至下巴有一道长长疤痕。他手里拿着一把偃月长刀,气势汹汹向石奎扑来。 那边沙元垩抽出背后兵刃,只见那柄兵刃两头泛起森森寒光,原来是一杆半人多高的两头枪。原来,沙元垩久处东海,常与各种鱼c怪打交道,遇见大型鱼怪,就将此枪立在鱼怪口间,无往不利。 两人气势汹汹,直扑霍c石二人。霍可道临风而立,凝神戒备;石奎身上肌肉暴起,隐隐泛起青光。双方战斗一触即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幽冥宗故人 空旷的庭院内,四人打成两团! 沙元垩右手攥着枪杆,使出青龙派绝学“五行蛟龙枪”,他身为三宗七派之一的青龙派副掌门,武艺之高,不是寻常练武之人能比。只见一杆枪忽而如万木逢春,延绵不绝,忽而烈火焚山,气势如虹。一杆两头枪把自己周围护的严严实实,将对手逼在外围。霍可道右手以扇为剑,脚下施展幽冥鬼影,在沙元垩身边忽闪忽现,边看他枪法边寻找破敌之法。 “幽冥鬼影”是幽冥宗独门武艺,与“金灯手”c“轮回剑”共称幽冥宗三大绝学。在七八尺的距离之内使出来时,对手往往只能看到对方身影一动,忽然间便仿佛消失在视野里,紧接着又会出现在自己的身边,当真是天下第一诡异的身法。但因为对学习者的领悟能力要求颇高,所以即使在幽冥宗内会用的人也少之又少。 霍可道天资聪颖,自幼学习幽冥宗武学,虽然年仅十八岁,一身武艺之高已是江湖一流高手之列,算得上是不世天才。 沙元垩一杆银枪舞得密不透风,“五行蛟龙枪”乃是青龙派最高绝学,将五行与枪法融会贯通,长枪攫取五行之意,刚柔并济,静动得彰,变化莫测。他使用的不是传统长枪,而是一杆两头短枪,五行蛟龙枪被他用起来,虽然气势稍弱,但更加灵活多变,诡谲莫测,没有一丝破绽,让对手不得近身。 二人以诡道打诡道,一时难分伯仲。 那边石奎与长脸人也打在一起。长脸人手中一把偃月长刀,刀法凌厉,势大力沉。只见长刀劈c砍c撩c削c刺,舞动如飞,长刀笨拙,但被他使出来,却有一种大巧若拙之感,往往一招下去,看似缓慢,石奎却进退维谷,不知如何躲闪。此人时机把握之准,已是登峰造极。石奎虽有铁甲真气护体,但仍不敢轻易当其锋芒,只凭身法与那人周旋。 周围墙上众人依然保持开弓姿势,一动不动,显示出出色的训练素质。 霍可道心中暗暗吃惊,以前只是听门中长辈讲过青龙派武学,今日下午在福林楼一见,还以为他们是以霸道的掌力见长,如今一看,在兵器上的实力似乎更胜一筹。自己的身法虽然灵动,但极耗真气,如此下去对自己反而不利。 想到此处,霍可道忽然身影一动,片刻已经向后闪出七八尺。 沙元垩见对方后退,足尖点地,身形紧随而上,手中短枪直奔霍可道扎去! 他在空中如一条苍面蛟龙,枪尖寒气森森,去势如离弦之箭,眼看雷霆一击就要扎到霍可道胸前! 霍可道微微一笑,折扇交到左手,右手下垂,体内真气流转,突然,自右手食指c中指的商阳c中冲两处穴道射出一道白色气剑! 气剑有两尺余长,寸许宽,剑身白里透明,剑刃不停闪烁,似幻似真。 此时,那沙元垩的枪尖已到霍可道胸前! 霍可道陡然右臂一抬,白色剑芒自下而上凌空一撩,正切到沙元垩枪尖。只听“噌”的一声响,白色光华一闪,将沙元垩去势止住。“当啷”一声响,一截枪尖掉落在地。 沙元垩迅速向后退了五六步,一看自己的武器,两头银枪如今只剩了一个头,变成了稍短一些的普通长枪。他抬头看向对面少年,霍可道白衣飘飘,右手白芒吞吐,宛如仙人。 “轮回剑?”沙元垩惊讶道,“你小小年纪,竟然身兼幽冥宗两门绝学?!” “呵呵,让前辈见笑了。” 他话虽说的柔和,手下却一点不给对方喘息的机会。幽冥鬼影再次使出,身影两闪三闪,瞬间已至沙元垩身前。右手剑芒倏然举起,随即当头斩下! 沙元垩刚刚吃亏,知道对方气剑锐不可当,不敢硬接,急忙向后退去。然而,若论身法,霍可道强过他太多,他身子刚一退,霍可道瞬间便至,气剑向前一递,直刺沙元垩胸口! 轮回剑,见轮回! 电光火石之间,忽然东面墙角下飘下一个矮胖黑影,那黑影快如鬼魅,身形几个闪烁,转瞬之间便来到霍可道与沙元垩二人身侧,只见他右手三指一探,手影飘忽,正好捏住霍可道右手腕! 霍可道只觉得右手一麻,指尖轮回剑瞬间消失,大惊之下急忙撤回右手,才发现右手被人死死捏住,竟不能动分毫! 他转眼瞧向突然出现这人,只见这人一身黑衣,头戴黑巾,脸罩黑纱,只留出一双眼,他的眼睛弯弯的,像是在笑,眼角生出许多鱼尾,右眼角有一块不易察觉的疤痕。 “你是!”霍可道这一惊更甚刚才,对方的身形极为眼熟,似乎久久封存在脑海里的一个身影突然破封而出,尤其是刚才对方那一叠身影,以及钳住自己手腕这一串动作,一个许久未见的名字突然浮现在眼前! 突然,对面一阵掌风袭来,霍可道来不及多想,左手往胸前一护,“彭”一声响,右腕一松,身子向后摔去。 对面不远,沙元垩收起右掌,哈哈大笑。 青龙派本就以掌法闻名,沙元垩这隔空一掌更是力道非小,霍可道纵使内力雄厚,也不禁嗓中一甜,嘴角渗出血来。不过比起受伤,眼前那一身黑衣的矮胖男人刚让自己挂怀。 他站起身来,擦掉嘴角的血迹,目光灼灼直视着不远处的那人。胸口隐隐作痛,不过此时对他来说,已经顾不上了。 夜风萧萧,吹过肃杀的战场。 院子西面,石奎与长脸男人还在厮杀,两人身法差不多,一个凭着武器长时机准,一个仗着防御强力气大,堪堪打了个平手。旁人看来,这两人就算打到天亮也分不出胜负。 此时见场上起了变化,二人也各自虚打一着,石奎退到霍可道背后,长脸人也向后退了几步,拉开距离。 霍可道双眼望着那黑衣人,愣愣出神,那人抱着手站着,也看着他。一旁的沙元垩见那黑衣人不动手,也没有轻举妄动。 “你是庄师叔?”霍可道终于开口,依然平和的声音里带着几分不寻常的颤抖。 那人并未答话,只是微微扭了扭脸。 “你是庄师叔吧!十年没见了,你还好吗?” “你认错人了。”黑衣人终于开口了,语气苍老而冰冷。 “我怎么可能认错?”霍可道双目微热,一字一顿道:“小时候,在宗内,您对我是最好的,师父和袁师叔常常外出,您就教我武艺,我对您再熟悉不过了。我还记得,你右眼的疤还是我跟你学‘金灯手’时不小心留下的。” 黑衣人似乎有些动容,身子轻轻颤抖,他转过身去,不再看霍可道。 “庄师叔!我这次来长安就是来找您的!这么多年您不与宗内联系,师父十分挂念您,前些时日听说长安有你的消息,特意派袁叔叔来找您,结果袁叔叔一去便没了踪影,于是才派了我来庄师叔,这么多年,你还好吗?” 黑衣人沉默半晌,说道:“哼!他还记得我?当年我为了泄愤,打了他一掌,反下山来,难道他不记恨我?” “师父说,同门兄弟,难免有磕磕绊绊的时候,亲兄弟尚且如此,又何况师兄弟!只要大家事后能够重归于好,就还是同门手足!” “哈哈!暗害掌门是多大的罪过我知道!道儿,你也不必说了。我今天本是来抓你的,但现在,我放你走!回去告诉霍天霖,他不欠我,我也不欠他的,我下山十年,早已不是幽冥宗的人。这个给你,接着!” 说着,他反手一抛,一个寸余长的物什向霍可道飞来。 霍可道伸手一抓,只见是一个小小的矛形物件,他认得,这时幽冥宗的“五方鬼符” 沙元垩突然道:“老朋友,放他走了,回去怎么跟大人交代?” 黑衣人冷声道:“交代什么?我又不是他的属下,无须跟谁交代!你要是不惧他的轮回剑,自己去抓便是!我今天不再出手,你们各自凭真本事说话!” 沙元垩咬牙切齿,但确实畏惧霍可道的武功,不敢再上前。场面陷入怪异的僵持。黑衣人不出手,沙元垩和长脸人便没有胜算,但霍可道与石奎若是想逃走,也必要将面前的众人先击退。 一时间,场上众人都立在原地,没人敢轻举妄动。 正在这时,房上突然传来一声喊:“少宗主c石奎,你们看看这是谁!” 院中众人抬头向房上望去,只见房脊之上站着一个人,月光照在他脸上,霍c石二人心头一凛,正是冷面剑黄轩!他右手掐着一人脖颈,那人一身鹅黄长裙,长发低垂,好像睡着了,头靠在黄轩的右肩无力地站着。 沐瑶! 原来趁着院中打斗,黄轩从后院绕进客房,居然发现了醉酒的沐瑶。他本就不是什么讲江湖道义之人,加上今天中午,两个最好的朋友死在石奎手里,他气急败坏,发誓要报仇,但自己的功夫又比石奎差了太远,于是想出了挟持人质这招。 长裙飘摆,房上那黄裙少女此时醉酒未醒,毫无还手之力,只能任人宰割。 黄轩此时早已不是“冷面剑”的风采,他面目张狂狰狞,哈哈大笑道:“霍可道,石奎,你们没想到吧,今天会败在我这个无名小卒手里!”他突然又恨恨地盯着石奎,道:“石奎!你杀我的两个师弟,这个仇我今天一定要报!” 霍可道一股莫名火起,厉声喝道:“黄轩!你竟然拿一个毫无还手之力的女人做人质,你们岐山派都是这等卑鄙小人吗?” 一旁的长脸人突然微微冷笑道:“我们岐山派是不是卑鄙,轮不到你来说道!” “你是谁?”霍可道喝问。 “岐山派掌门——焦阳上人!” “呵呵!请问掌门,用女人做筹码,也是你们岐山派的绝学吗?” 焦阳上人嘿嘿冷笑,道:“成王败寇,不论手段,少宗主你就乖乖认输吧!敢耍花招,我这个门人手上的分寸也不敢保证!” 石奎一双眼瞪得有铜铃大,两眉竖起,面上肌肉跳动,从未有过的愤怒,他酝酿半晌,突然大手一指屋顶,吼道:“呔!你这个卑鄙c无耻c下流c苟且c阴险c歹毒c只会背后下手,拿女人威胁人的鼠辈,你快把沐姑娘放了,否则,某定要活剥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把你挫骨扬灰,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骂声酣畅淋漓,震耳欲聋。 这一连串的形容词拍得黄轩身子一晃,险些从房上摔下来。场中众人耳朵嗡嗡作响,个个张大了嘴,连霍可道也一愣,没想到,这长相憨厚的黑大个儿,骂起人来竟然这么利索! 石奎这时被气急了,一身绿色光华不住流转,气势暴起,两个拳头咯咯作响。 霍c石二人虽然又气又急,但对手距离起码有十丈远,又在房上,以他们二人的本事,万万就不出沐瑶。 沐瑶软绵绵的身体靠在黄轩身上,两只手向下垂着,两条腿微微弯曲,俏脸埋在黄轩胸口,全靠黄轩右手夹着,才不至摔到。 救不出沐瑶,难道只能束手就擒? 突然,霍可道眼角余光瞥见黑影一闪,三两个闪烁间来到房下,倏地纵身跃起两丈余高,黑夜中,他身在半空如一只微胖的苍鹰,他右手忽地向前一甩,黑暗中看不清是何物,只听“嗖”一声风响,黄轩没有张狂激动的脸上突然表情一滞,他张大嘴巴,眼神中似有惊讶c有迷惑c有不甘接着,他的身体缓缓向后倒去。 一只镖穿过他的哽嗓,势头不减,飞向后院,钉在十余丈外的屋檐上。 黑影倏然落在沐瑶身旁,伸手揽住沐瑶,轻轻扶住,又带着她一跃而下,来到霍可道身边,将沐瑶还给霍可道。 这几下兔起鹘落,院中人都看傻了。 霍可道c石奎赶忙检查沐瑶,看她呼吸匀称,仍在熟睡,丝毫没有受伤,都放下了心。 沙元垩c焦阳上人等人反应过来,均是气急败坏,焦阳上人手指哆嗦着指着黑衣人,大怒道:“你你怎么帮着敌人,杀我门人?” 黑衣人冷然道:“我本来不打算再出手,怪就怪你门下人不长眼,做了不该做的事。”他顿了一顿,又低声自言自语道:“瑶儿,毕竟是她的孩子。” 沙元垩怒视黑衣人,似有话说,又不太敢说,嗫嚅了半晌,狠狠一跺脚,转身就走。焦阳上人虽然怒气爆棚,但自忖功夫不敌黑衣人,一怒之下,让手下收了黄轩的尸体,也跳过院墙走了,墙上众弓箭手也纷纷跳下墙头紧随离去。 黑衣人转身要走,霍可道泣然道:“庄师叔,你救了瑶瑶,可见你对幽冥宗还有感情,跟我回去吧!” 黑衣人身子停了片刻,缓缓道:“我已做了万劫不复之事,不能再回头了。你好好保护瑶儿,莫要让今天之事再发生。”顿了顿,又道:“道儿,你的‘金灯手’尚未纯熟,否则面对刚才情况,就不会束手无策了,还要加强练习。” 说罢,身子一飘,也跃墙离去。 一瞬间,院中又只剩下三人,场面重新归于平静。 突然,石奎脑中一闪,脱口说道:“他,他就是三年前打伤我的那人!” 说罢,两人面面相觑,形势复杂,犹如迷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慈寿寺避雨 翌日一早,城门刚一打开,有三人匆匆出了长安城。 安化门外,霍可道和沐瑶与石奎作别,石奎一脸不舍,尤其是目光落在沐瑶身上时,脸上表情扭捏,目光中毫不隐晦留恋之情。沐瑶咯咯一笑,安抚他几句,就与霍可道向江南方向出发。石奎往北,回他师弟住处。 幽冥宗在吴越罗刹山中,从长安出发至少也需要七八日,霍可道急着把此行得到的消息尽快回复给宗主,尽是捡些近路走。所谓近路,那就不是平坦宽阔的大路。穿森林c过山道,不免坎坷崎岖。沐瑶颇为不满,在马上颠颠簸簸,一路上撅着小嘴,走了不两日,身子被颠得像是要散了架。 这一日,行了半路,天公突然下起滂沱大雨。二人实没料到,雨季已过,竟还能遇到如此大雨,一时被浇了个措手不及。在雨中慌慌忙忙找了半个时辰,终于发现一处破败的寺庙。大雨中,依稀可见门口牌匾上写着三个字——慈寿寺。二人急匆匆催马进了庙门,安放好马匹后,两人直奔大雄宝殿。 殿门一开,一股尘土味扑鼻冲来,二人向殿内看去,只见昏暗的光线下,正对面空荡荡摆着几座佛台,台上并无佛像,台前摆着供桌,桌前有两个蒲团,大殿两旁靠着墙堆着不少破旧的废桌椅c木栏。 二人浑身都已湿透,狼狈不堪,沐瑶急忙脱下包袱,取出里面衣物c干粮,见全部都已被雨水淋了个透,不禁脸色更苦了。 霍可道见两旁废旧木头不少,取了几根木棍,用掌劈碎,堆成一堆,又从包裹中拿出一个油纸包,从中取出火石火镰,将火绒放在木屑堆中点燃。不多时,一堆篝火已熊熊烧起。 沐瑶急忙凑了过来,伸出双手在火堆上取暖。少男少女面对面而坐,中间隔着篝火。火光摇曳中,霍可道只见沐瑶抿着小嘴,脸色发白,乌黑的头发垂在脸颊两侧,犹自在滴滴答答往下滴水,额头上的五瓣花钿已经被雨水冲掉,露出宽白的额头。淡黄的长裙紧贴身子,现出少女的玲珑曲线,他此刻摘了肩上的披帛,露出白颈和香肩,胸前衣物凌乱,一对玉兔若隐若现。她认认真真地烤着火,不时扭动一下身体。她本就长得清秀美丽,这会儿看来,更是楚楚动人,惹人怜惜。霍可道与沐瑶相识十几年,从小一起长大,如亲兄妹一般,但从没觉得这个姑娘竟这般好看,不禁心头一荡。 “道哥哥,怎么啦?”少女忽然抬头,目光与霍可道的眼光碰了个正着。 “咳,咳~”霍可道回过神来,醒悟方才有些失礼,略显尴尬。“那个,没事,没事,好像有些着凉。” “哼哼,堂堂幽冥宗少宗主也会着凉吗?我听说内力深厚的人不是冷热不侵c从不生病吗?”少女狡黠一笑,眼波流转,玩味的看着霍可道。 她这一笑,更生妩媚。 霍可道暗道:“怪不得师傅常说‘女人是怪物’,真不得了,自己堂堂幽冥宗大高手,竟然被对方三两句话弄得促狭不安。” 他定了定神,正色道:“谁说内力深厚就不会生病了?内力虽然可以帮助顺通经络,也可以抵抗寒热,但也只能说跟普通人相比,生病的机会小一些,不可能完全不会生病的。就比如阴师叔,他不是常年病着吗?” 沐瑶听他提起那位“阴师叔”,身上平白一抖,打了个寒战。 “道哥哥,一提阴师叔我就怕,他长得也太太吓人。”她的一个“丑”字已经到了嘴边,又觉不妥,生生咽了下去。 “你可别这么说,阴师叔的眼睛虽然长得长得怪,可是人还是很好的,在宗内,跟我关系最好的,除了酒鬼王就是他了。” “哦,知道啦。”沐瑶嘻嘻一笑,突然“阿嚏”一声,打了个喷嚏。 她这几天劳碌奔波,本来就疲惫至极,今天又被雨淋了个透,不免有些不适,似乎有着凉的征兆。 少女扭捏道:“道哥哥,那个我想烤一下衣服。”沐瑶低下头,透过头发,依稀见到她本来苍白的脸上泛起两团红晕。 霍可道见少女的窘态,脑中光芒一闪,暗道:瑶瑶内力不足,若是穿着湿衣服烤火,定然会生病想到这儿,脸上腾的一下莫名也红了。 “呃,好,那你把衣服脱下来烤一烤吧!生病就麻烦了。你先等等。”说罢,他左右看看,见到墙角有两张三条腿的旧椅,便三两步捡了过来,想了想,又从随身的百宝袋中取出一个圆筒,从筒中倒出一团白色的东西。 霍可道笑道:“这是北海玄蚕的蚕丝,我跟师父要来的,不惧水火,刀砍不断,是件宝贝。想不到在我手里的第一件用处,却是给你这个小姑娘烤衣服。” 边说着。边把蚕丝在两个椅背上绕了几绕,再固定好。 沐瑶嘻嘻笑着看他忙活,目不转睛。他的身上也都湿透了,头发贴在背肩,雨水从脸颊滑倒下巴,再一滴一滴垂下。他的侧脸那样好看,又英俊又温和。他总是最关心我的。 她突然又回想起小时候,他为了给自己摘蜜吃,跟黑熊打架,又被蜜蜂蛰,最后还是抢来一大块蜂蜜;有一次自己被师父责骂,心里委屈,他就陪着自己在断情崖上一坐就是一整夜种种往事浮上心头,沐瑶心里突然如吃了神仙糕那样甜。 衣架完成后,霍可道对沐瑶说:“我到门外等你,你烤好了叫我。” 沐瑶实不愿离开他,秀手一把拉住他衣角,声如蚊蚋道:“我一个人害怕。你你不用出去,背过身就可以啦。” 外面雨仍然在噼里啪啦下个不停,天气真是反常,这场大雨居然持续了这么久。 破旧的殿内阴冷昏暗,殿中间坐着少男少女。两人中间点着篝火,火焰腾腾,照的周围一闪一闪。少男背对着篝火盘膝而坐,火焰的另一头,少女只着内衣,臀下坐着一个蒲团,两条如藕玉臂搭在两膝上,下巴抵在臂弯处。她面前摆着一个古怪的衣架,上面搭着几件湿哒哒的鹅黄衣物,被火烤着,冒出丝丝白气。 她怔怔地望着面前的衣物出神,衣物上映出火焰突突跳动的影子。 殿中安静半晌,只听到火焰中木头燃烧“劈啪劈啪”爆裂的声响。 “道哥哥。”少女轻轻唤了一声。 “嗯?”少年答道。 “我以为你坐着睡着了。”少女抿嘴一笑,道:“你说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不知道,一直下着雨,也见不到太阳,可能已经快要黑天了吧!对了,你饿了吗?” “嗯,有点儿。” “干粮都湿了,不要吃了。我包裹里还有些果子和板栗,先吃这些吧。” 霍可道拿了包裹递了过去,衣帘后面伸出一条凝脂玉臂,接了包裹。 噼啪的火焰声中,又多了二人吃果子的声音。 “道哥哥,你说这寺庙怎的没有佛像?” “嗯”霍可道沉吟一下,道:“武宗时期曾经大肆灭佛,把寺庙里凡是铜制的东西统统回炉重铸,这里大概是那时候留下的吧!” “他为什么要灭佛?” “这我没听师父说过,不过多半是有正经原因的。” “哦”少女话题一转,道:”道哥哥,那天晚上,那个人是庄师叔么?” 霍可道面上一黯,道:“是他。” 沐瑶眼睛翻了翻,道:“我好像没什么印象了?” 霍可道道:“你那时候年纪小,一直住在昭华峰,没机会来前山,自然见不到他了。” “嗯,也对!那他当年为什么要离开幽冥宗?” “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只知道自从十年前,我师父接任宗主之位后,他们关系就不好了。” “喔~看来是他不服霍宗主,一气之下就下山了。哼,气量也太小!” 霍可道莞尔,不与她争论。 “庄师叔给了你什么东西?”沐瑶又问。 “哦,这个嘛,”霍可道沉吟了一下,道:“本来是不能跟外人说的,但你不算,跟你说也无妨,是‘五方鬼符’。” “那是什么?” “你知道我们幽冥宗有‘五鬼王’一说吧?” “嗯,知道,我听师傅讲过,幽冥宗五鬼王是宗主以下宗内最厉害的五大高手,分别是‘酒鬼王’袁大晟,‘笑阎罗’庄虞,‘佛罗刹’九通和尚,‘胖无常’季尚可,‘棺上客’阴九幽。” “嗯,对。幽冥宗除了宗主和副宗主以外,地位最高的就是五方鬼王。但五方鬼王没有固定的手下,很多时候做事不方便,所以宗内有规定,五方鬼王可以调动一定数量的宗内人马,包括散布在各地据点的兄弟,但由于五大鬼王向来都是独来独往,随性而为,不受约束,很多兄弟可能并不认识他们,避免到时发生误会,就必须要有凭证。所以五方鬼王每人随身携带一个令符,这个令符就叫‘五方鬼符’。宗内兄弟们向来都是认令不认人。庄师叔给我的就是他的‘嶓冢符’。” “能给我看看吗?” “可以啊!”他从百宝袋中拿出一个小小的令符,反手向后一递。 沐瑶接过令符,托在手中。那令符一寸来长,通体银白,金属质地,入手冰凉,有些沉重,上面是个菱形,下面一个长方形的柄,看起来像一把矛,矛柄上刻着条条道道的图案。表面光洁,在火焰的映射下,却没有丝毫光芒。 “真漂亮!”沐瑶赞了一句,又问道:“其他几个鬼王的令符都是这样的吗?” “不是的,五方鬼符是按照金木水火土五行来制作的,庄师叔是西方鬼王,西方属金,所以他的令符是白色的。” “哦。” 沐瑶把玩了一会,又把令符递还给霍可道。 霍可道接了令符,脑海中想起庄师叔那双笑眼,那双眼深不见底,仿佛隐藏着无数心事。 两人谈谈笑笑,不知不觉外面的雨渐渐停了。乌云散去,露出点点星光。 沐瑶见衣服虽然还有些潮气,但已能穿了,于是重新穿戴整齐。看看时辰,差不多在酉时,二人都有了倦意,于是各自找了个供案,和衣而卧,很快便都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外面传来阵阵马匹嘶鸣,似乎受了惊。霍可道一惊,翻身坐起,仔细辨别,像是自己二人的马匹声音。他暗想:莫不是来了偷马贼? 此时篝火早已熄灭,月色从窗外透射进来,借着微微的光亮,他瞧了瞧不远处的沐瑶,见她仍在熟睡,于是起身走向殿门。 还没等他开门,“哐当”一声响,门口大门被人猛力撞开。透过门缝,只见一大一小两个人影奔进院中,随后又急忙关上院门,再用门栓插住。那两道身影跌跌撞撞向大殿奔来,瞧那身形,好像受了伤,谁知跑到院中间,那个大的身影忽然脚下一踉跄,扑倒在地上。小些的身影赶忙去扶,可他身形弱小,力气不足,无论他如何努力,那人的身子却仍是站不起来。那人摇了摇头,只得盘膝在院中坐定。 正这时,忽听门口传来猛烈的撞门声,似有巨大的物体轰然砸在门上。 马匹嘶鸣声更加激烈,好像恐惧已极。 忽然一个女人声音传来:“两位小哥哥就不要跑了嘛!奴家追了你们三天,你们不累,奴家可是累了,累坏了奴家的身子,小哥哥你可舍得吗?”这人声音柔媚入骨,听的人骨酥肉麻。 那声音尚在院外,但字字真切,霍可道听了,浑身一麻,脑中隐隐浮现出一个声音,叫他不顾一切,只管顺从这声音就好。他心下一凛,急忙运起真气,驱散脑中怪音,暗暗心惊,忖道:“这人是谁?好厉害的媚功,只闻声音不见其人,就能影响他人心志。” “道哥哥,外面是什么人?”这时沐瑶从后面凑了过来,显然她也被外面的嘈杂声惊醒。 “我也不知道,来了个高手,在追院子里那两人。” 情况不明,二人也不敢贸然出去,只隔着门缝继续观瞧。 这时,院门“咣当”一声,门栓应声断为两截,院门终于被巨力撞开! 沐瑶“呀”的一声惊呼,霍可道也吃惊非小,因为借着月色,二人清楚的看到,在门后立着一个高大身影,赫然是一只体型巨大的斑斓猛虎! 那虎足有五六尺高,几乎有二人的坐骑的大小,浑身黄毛黑纹,颈腹是纯净的白色,那虎悠然蹲坐下,百无聊赖的看着院中的二人,不时扭转虎头左右望望,打了个哈欠,露出满口森然锋利的牙齿。沐瑶从未见过如此的庞然大物,不由得惊叫出声。 然而,让沐瑶二人吃惊的事情尚在后面。 院外的黑暗中,陆陆续续涌出无数身影,那些身影或大或小,或快或慢,从门口鱼贯蹿入,不大时,在门口围成了一个半圆。 月色下,那林林总总的身影赫然是无数野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激战群兽 夜黑风高,荒郊野外的破败寺庙内,两扇木板大门向内打开,无数身影从门外快速涌进寺院。幽暗的月色下,依稀可以分辨出那道道身影竟然是数百头大小不一的野兽! 百兽涌进院门,一时间只见无数绿光缭乱,那是百兽的眼睛。 沐瑶隔着门缝仔细辨认,见有豺狼c花豹c野猪c狐狸c山猫,还有体型较小的黄鼬c狗獾c花貂,还有不少叫不出名字的野兽。 这些走兽快速绕院奔走,不多时,便将院中的两人层层包围。围好以后,兽群并没有进一步动作,一时间,百兽或立或坐,或舔毛舐爪,或阵阵低吼,场面倒是安静下来。 连马也不再叫了。 门外的黑暗中突然现出一个身影,款款向大门走来。霍c沐两人定睛看去,见那身影窈窕,倒跟沐瑶有些相似,走路如风中荷叶,一路飘摇,风情万种,走的近了,才看清这人一身高领彩裙,头发挽了个美人髻,戴着七彩发饰,双耳垂上挂着大串彩色耳饰。她面上带着粉色轻纱,露出的皮肤白皙如玉。美目如一翦春水,流波婉转,顾盼生情。 霍可道还从未见过如此风情的女子,一时看得有些痴了,忽然感到右臂一阵疼痛,低头看时,只见沐瑶虎视眈眈盯着他看,眼中似有两团小小的火焰。 霍可道尴尬一笑。 那女子来到院中,看着被困的二人,柔媚道:“两位小哥哥,这下可是没地方逃了呢!括苍派的小哥哥,你能不能帮奴家一个忙呢?奴家最怕血腥了,若你能自己断了手筋脚筋,那就最好了。”她语气轻柔,话中之意却极是残忍。 坐在地上的男子哑声道:“妖女,休要再耍手段,有本事就来吧!” “咯咯咯!被我的‘花婵’抓了一爪,居然还这么有底气,小哥哥果然是厉害呢!可就算奴家不出手,过上一时半刻,你也会血流干吧!光阴宝贵,咱们别浪费了,你看这地方破败不堪的,多不风雅!” 霍可道仔细观瞧,见那坐在地上的人身下确实有殷殷鲜血流出。 “哼!”地上人不愿答话,冷哼一声。 “唉!既然小哥哥不懂怜香惜玉,那奴家只好动手教你一教了,只不过,这滋味可不大好受哦!”说罢,只见门口女子的右手款款举起,挨近嘴边。 昏暗的古寺内,一阵似笛似埙的怪异声音陡然响起! 声音一起,院中百兽立时躁动不安,纷纷立起,再也不是刚才安静的模样,个个磨牙嘶吼,凶相毕露。 原来这乐曲竟是驱使百兽的魔音! 倏地,一只灰毛山狼猛然跃起,直扑场中二人。 半人高的山狼去势飞快,锋利的前爪泛着森森寒光,眼看就要搭在坐着的那人脖颈,钢爪夹着风声,来势凶猛,若是中招,必然非死即伤! 地上之人不为所动,待山狼距自己一尺多远的时候,忽然浑身一震,一股蓬勃气势陡然散发出来,浑身肌肉像是瞬间膨胀,肌肉表面似乎有阵阵青光流动。 “铁甲功!”沐瑶低声惊呼。 “嗯。刚才那女人说他是括苍派的,看来这个人跟石兄弟师出同门。” “那咱们快去帮他!” “等等,先看看再说。” 两人低声讨论,院中战斗继续。 那山狼一爪抓在坐着那人的脖颈,发出“砰”一声闷响,山狼“嗷呜”惨叫翻滚到一旁,右爪鲜血淋漓,几根利爪已经断了。 第一头山狼吃瘪,反而更加激起其他猛兽的狂性。一时间,又有七八头野兽扑上,爪抓牙咬,“嗷嗷”吼声不断。 那人将另外一个小身影护在身前,两手挥舞,驱赶扑上来的猛兽。但凡被他拳头击中,必然骨头碎裂,血肉迸飞,横尸当场。但他本就受了重伤,双腿无法移动,又要护持身前的人,三害相加,更显得力不从心。片刻之后,就感到真气运转不畅,后背c肩头接连被野兽抓伤,鲜血汩汩流出。 他上衣片片碎裂,头发散乱,状若癫狂,身上斑斑血迹,但仍竭尽全力与百兽搏斗。不大一会,围绕那人身旁堆起层层兽尸,血肉散落一地,血腥气冲天。 渐渐地,那人身上青光慢慢消失,动作也越来越不如前,眼看用不了片刻,两人就要被兽群碎尸当场! 倏地,大殿的门向内一开,殿内蹿出一白一黄两道身影,正是霍可道和沐瑶二人。方才,他们已经打定主意,要救下院中两人的性命。 两人三两步赶到院中,立即从背后杀入兽群。霍可道扇子插在腰间,两手频频挥出,每一机必有一头野兽飞起,这时金灯手的手法,迅捷无匹。不时有山狼c野狐身影向两侧倒飞,或摔在地上,或撞在墙上,跌的七荤八素;沐瑶紧跟着霍可道,两袖挥舞,宽宽的袖筒里白光闪闪,两边血花乱飞,如下了漫天血雨,靠近她的野兽纷纷惨叫倒地。一时间两人如虎入羊群,一会便杀出一条血路,来到圈中两人身边。百兽一时心生惧意,纷纷嘶吼着却不敢向前。 那妖媚女子见眼看就要得手,院中却突然起了变化,不由得惊怒交集。她虽然心里愠恼,面上仍是娇笑不减。 她媚声道:“喲!哪里来的俊俏小哥哥,还有这位小妹妹,你们可知道,打扰姐姐的好事,姐姐是要生气的么?”她笑中带嗔,更显妩媚动人。 没等霍可道答话,沐瑶反讥道:“看你年纪怎么也有三十多了吧,我可不敢当你的‘小妹妹’,叫你大婶还差不多!” 女子笑容一滞,微现怒容:“好个牙尖嘴利的小姑娘!” 沐瑶道:“本姑娘是不是牙尖嘴利不知道,不过大婶你养的这群山猫野兽到是真的牙尖嘴利,你是他们的头儿,也一定是牙尖嘴利咯?” “我养的这些小畜生,专门吃你这样牙尖嘴利的小畜生!” “本姑娘的肉可不好吃,倒是大婶,到时候你的这些虾兵蟹将被我熬成一锅畜生汤,你可别巴巴过来要肉吃!” “你!”那女子气结,她自忖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从来没在嘴上吃过亏,没想到今天被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讥讽,对方字字刻薄,自己心里早已怒火中烧。 霍可道在一边干笑。他深知沐瑶这嘴上功夫甚是了得,整个罗刹山也找不出一个对手,偏偏她讥讽别人时总是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让对手见了更是气急败坏。 “奴家不跟你一般见识,等下让你做野兽的腹中餐,看你还怎么说话!” 说罢,女子又举起手中古怪乐器,‘呜呜’吹起来。 百兽闻声而动,这次目标转向霍c沐二人,但是迫于刚才二人的气势,这次只是围着转圈,不敢贸然上前。 转瞬间,二人已经成为群兽的目标,原本被追杀的两个人却少有野兽理睬。 突然乐声更加急促高亢,原来是那女子见野兽们畏缩不前,急声催促。 野兽们更加暴躁,纷纷目露凶光,毛发直立,骤然间,猛的发动进攻,扑向两人! 刚才二人势如破竹,是占了出其不意的便宜,此时那女子和院中野兽都有了准备,二人再对付兽群,可就没有刚才那么容易了。霍可道仍然从容不迫,凡是挨近他身边的野兽尽皆倒飞出去,仍是摔到地上便不能再起。沐瑶就没那么轻松了,只见前后左右上下都有野兽一起扑来,沐瑶只觉得应接不暇,两手武器往往不能面面俱到,俏脸上汗珠如雨,不多时,裙角c衣袖都被撕破,露出白皙的肌肤。 场面一时混乱,野兽们像发了疯一般,拼命上前撕咬。 霍可道见状,担心沐瑶受伤,大喝了声“向后退!”沐瑶心领神会,扶起地上伤者,四人边打边向大殿退去。 霍可道当先开路,双掌真气纵横,以一人之力将前c左c右三面的野兽逼在三尺以外,沐瑶咬着牙一手扶着受伤的男子,另一手不时向后逼退后面的野兽,小男孩不知从哪摸出一把匕首,双手握着拼命挥舞,也能帮上些忙。 半盏茶的功夫,霍可道终于护着三人来到殿门前。 四人躲进殿内,匆匆关上殿门。 霍可道和沐瑶将那人轻轻放在地上,只见他右侧大腿血肉模糊,鲜血犹在汩汩流淌。他面上惨白,嘴唇发青,显然是失血过多所致。 殿门外百兽嘶吼,开始有野兽撞击殿门,“咣咣”作响。霍可道看了看四周木棱纸面的窗户,暗道:恐怕我们几人在殿内躲不了多久,一旦野兽打破门窗,我们被困在房内反而更加不好施展。想到此处,他扭头对正在给伤者包扎的沐瑶道:“瑶瑶,你守在这里,我出去把敌人打退!” 刚才一战,沐瑶虽然狼狈,但并没受伤。她抬头看了霍可道一眼,脑中突然现出他刚才看那妖媚女子的眼神,心中蓦地一火,气冲冲道:“不行,我也要去!” 霍可道一皱眉,道:“不行,你留在这里,外面危险!” 沐瑶见道哥哥面有怒色,心中委屈,“哼”了一声,不再言语。 霍可道来到门前,隔着门缝,看到院内黑压压的兽群,几百只绿幽幽的眼睛盯着殿门处,如同黑夜中的鬼火。兽声阵阵传来,阴森恐怖至极。 霍可道突然一把拉开殿门,纵身窜了出去! 迎面无数野兽瞬间飞扑过来,霍可道施展出幽冥鬼影,只见他身形忽闪忽现,身形闪烁间,不停有野兽倒转飞出,一时间漫天的野兽身躯向四外飞散,煞是壮观。 “幽冥鬼影?”那女子终于收起了轻视之心,暂停驱兽曲乐。 乐声一停,野兽们不再向前,纷纷后退,围成个半圆,将殿门前的霍可道困住。 那女子柔声问道:“小哥是幽冥宗的人?” 霍可道呵呵一笑,答:“仙子有礼了,小可正是幽冥宗的弟子。” 那女子“噗呲”一笑,道:“你这小哥倒是很懂礼数,有趣得很。奴家想知道小哥你是幽冥宗的哪一位?” 突然,殿门又是一开,只见沐瑶气呼呼走到霍可道身边,与他并肩而立。 原来,沐瑶见这二人言语和气,不像是刚刚厮杀一场的仇敌,语气倒像是朋友,再一低头看看自己被扯碎的裙角,满身的血点,登时气不打一处来,这才一赌气出了殿门。 沐瑶道:“他是谁关你什么事?你也配问他的名字?你这妖女,好端端的派一群畜生咬人,我看你就不是什么好人!” “喲!小姑娘吃醋啦?”那女人掩嘴咯咯笑了起来。 “我吃也不吃你这种人的醋!”沐瑶脸色发红,心中似有小鹿乱撞,但犹自强装镇定。 那女人一看他这幅窘态,心中就已了然,她咯咯笑着看了眼沐瑶,突然对霍可道嗲道:“幽冥宗的小哥哥,你看奴家相貌如何?”她这声音比刚才柔媚三分,听得人骨酥肉麻,浑身一个激灵。 “额”霍可道虽然聪明善辩,但此时也不禁语塞,不知如何回应。 那女人又道:“小哥哥长得如此俊俏,奴家一眼就喜欢你啦,跟我做个夫妻如何?” 霍可道脸腾的一红,他从未经男女感情之事,更不知如何应对。 “小哥哥,你这是应了?”女人看到霍可道面色促狭,节节进攻。 霍可道突然觉得那女人的双眸之中似有大股的流波向自己奔来,搅得自己心烦意乱,想说话,但不知如何说,一时张口结舌。他心中明了,这是那女人施展的媚术,当下不言不动,运起真气护住心神。 沐瑶见状,气得脸红心跳,杏目圆睁,看看霍可道,又瞅瞅那女人,咬了咬嘴唇,鼻子一酸,眼泪突然掉了下来。 那女子见了,又掩着嘴咯咯笑了起来。 “你们你们!”沐瑶气急败坏,突然箭步冲向兽群,两手舞动如飞,她气势如虹,盛怒之下,只见白光飞舞,溅起阵阵血雨,群兽纷纷后退,眼看就杀出了一条路。她心里又是恼又是气,只是不知到底恼的是道哥哥还是那个女人。道哥哥再不好,也是自己的道哥哥,那个女人却是真的可恶,此刻她只想着要杀了那个女人出气。 霍可道见她突然闯出去,心中一急,急忙追她过去。忽然,那乐声再次响起,百兽大军不顾沐瑶,竟团团将霍可道围住拼命攻击,让他一时腾不出手来。 沐瑶怒气腾腾向那女人冲来,转瞬间,沐瑶已经离那女人只有丈余距离。那女人口中乐声不停,眼中带着笑盯着沐瑶。 场中的沐瑶像是燃烧起的一团火焰,那是女人的妒火。 正这时,一直蹲坐在那女人身侧的巨虎突然“嗷呜”一声低吼,它前腿撑地,后退一蹬,豁然立起,巨大的身躯竟有成人那般高!两只孩童拳头大的虎眼发出森然寒光,紧盯着沐瑶,喉咙里发出阵阵吼声。 沐瑶本能的停下脚步,巨虎目漏凶光,摄人心魄,光看那张虎口,一口便能囫囵个的把自己吞了。 她不动,那头老虎却动了。它盯着沐瑶看了半晌,突然前身一矮,四肢同时一蹬,“嗷”一声飞身而起,扑向沐瑶! 巨大的虎躯遮天蔽日般扑来,虎还未到,腥风先至。沐瑶心中畏惧,但又不肯示弱。待虎爪离自己三尺远的时候,沐瑶瞅准时机,右手一挥,一道白光正砍在那巨虎的右前爪上! 黑暗中火花一现,接着铛啷啷脆响,那虎爪去势丝毫不减,朝着沐瑶俏脸抓来。沐瑶借刚才一击之势,急忙翻身向后跃,虎爪沿着她的脸颊堪堪擦过,沐瑶暗道好险,脸颊被虎爪带起的罡风刮得生疼。再看刚才的位置,一把明晃晃的短剑落在青砖上,正是自己刚才被虎爪震飞的武器——袖中剑。 原来,她随身携有两把短剑,用专门的机括固定在两袖之中,可以收放自如,是为“袖中剑”,是她用的最顺手的武器。 巨虎得势不饶人,趁着沐瑶刚起身,再次飞身扑上,沐瑶急忙脚下一动,向侧面一滑,顿时闪在巨虎身后。巨虎扑了个空,腰一用力,两只后爪像沐瑶蹬来。沐瑶再次转身一闪,躲过这一击,身子还没站稳,没想到那巨虎后爪刚一落地,忽然巨尾夹着风声如鞭扫来! 这一下猝不及防,沐瑶只觉得一股大力扫在自己右肩,身子陀螺般飞了出去,摔在不远处的地面上。一瞬间得天旋地转,她嗓中一甜,嘴角渗出鲜血。 霍可道见沐瑶受伤,心中焦急,大吼一声,使出平生功夫,左突右冲,奈何野兽太多,将他和沐瑶生生隔在中间。他情急之下真气一震,将面前五六头野兽震飞,紧接着双脚点地飞身跃起。身子悬在半空,惹来无数野兽飞身撕咬。他左拨右踢,身体下落时瞅准时机,一脚点在一只花豹头上,身子平地又拔高了一截,待落下时,再次找准时机,踩到一只野猪背上。就这样几个起落,来到沐瑶身旁。 兽群紧随他身后,又围了上来。 他抱起沐瑶上身,让她偎在自己怀里。沐瑶双眼紧闭,脸色煞白,已然昏厥。简单查看一下她的伤势,见她虽然嘴角流血,但并没有性命之虞,暗暗松了一口气。忽然感觉脚上疼痛,低头看时,才发现两腿上有数道兽爪抓痕,血迹斑斑,右脚踝上白袜湿透,鲜血汩汩,显然是刚才突围时不知被哪只野兽咬伤。 突然乐声一停,兽群不再攻击,只是又重新把霍可道和沐瑶围了起来。院中多了许多各种野兽尸体,但余下的仍然数量不少,黑压压占了大半个院子。 突然,殿前传出“啊啊”的喊声,只见兽群后,那个身形纤瘦的小男孩不知何时出了大殿,他右手握着一把匕首,发了疯一般四处挥舞。他的身后,正是那紧紧关闭的殿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棺上客阴九幽 月明星稀,荒郊残寺。 寺庙内兽影重重,足有几百头,发出阵阵低吼。院中共有四人,此时分成三处。 靠着殿门,站着个身材瘦小的男孩,手里拿着匕首,正发疯般乱舞; 离院门不远,一个少年半蹲着,抱着一个昏迷少女,正是霍可道和沐瑶,二人身上都是血迹斑斑; 院门处,站着一个风姿绰约的女子,身边跟着一只巨大的斑斓猛虎。 “小哥哥”。女子娇声道,“我今天本来只为追杀那两人,与你们幽冥宗豪无干系,不知为何你偏要出手与我作对。事到如今,小哥哥你要怎么办呢?” “他们是我朋友,你为何要杀他们?” “为何?不过是收人钱财,与人消灾呗!” “难道说你也是官府的人?” “咯咯!那倒不是,不过我师父是禁军统领的客人。” 霍可道暗忖:当日石奎得罪了禁军统领的弟弟,今天的事是否与那件事有关?无论如何,我都得想办法就他们。 想到这,霍可道寒声道:“我若一定要救他们,你能怎样?” 那女子盯着霍可道看了半晌,眼珠一转,道:“不如这样,我先送里面那二位上路,好拿他们的人头交差;然后再把这个牙尖嘴利的小姑娘杀”她刚要说杀了,转念一想,嫣然一笑,“杀了她你定然心疼,那就不杀,我把她舌头割下来,然后便放她走。至于你,小哥哥长得如此俊秀,说话又惹奴家喜欢,不如就做我的‘揭帘’罢!” “‘揭帘’是什么?” “‘半身映竹轻闻语,一手揭帘微转头。此意别人应未觉,不胜情绪两风流。’奴家有意与小哥哥百年厮守,你愿意么?” “呵呵,瑶瑶说的没错,你果然是个妖女。” “她叫‘瑶瑶’么?那小哥哥你叫什么?” “霍可道!” 女子脸上惊讶一闪而逝,她笑道:“小哥哥,奴家问你一个人,‘少年翩翩白衣濯,罗刹山下冥王钵’,这个人是你么?” “没错,是我!”霍可道语气心中发怒,但苦无良策。 “咯咯!没想到居然能遇到幽冥宗少宗主,奴家真是好福气呢!”她细细打量这位少宗主,眼波流转,似在深思,忽然,她笑靥如花,道:“小哥哥,不如这样,你依从了我,我放这三人走,你看这样可好?” 霍可道心下狐疑,暗想:“妖女诡计多端,莫不是想先把我制服,再去杀了其他人?”想到这,他冷笑道:“你可知我平生有三怕一是怕麻烦,二是怕拘束。你让我做你的‘揭帘’,那岂不是既麻烦又拘束,三怕占了两个,你说我能答应你么?” “那还有一怕呢?是什么?” “那个你就不必知道了。” “我猜定是怕你那瑶瑶妹妹伤心!”女人掩嘴笑道,“这小姑娘对你真是情深义重呢,你们成亲了?” 霍可道面上一红,道:“休得胡说,她是我妹子!咱们还是少费口舌吧,我只一句话,你要杀他们,我便杀了你!” “咯咯!小哥哥你这么狠心呀!可是你杀得了我么?就算你不受伤,也不见得是我的对手,更何况你现在脚上有伤,恐怕连‘幽冥鬼影’都使不出了吧?奴家知道,你们幽冥宗有三大绝技,那‘金灯手’c‘轮回剑’虽然厉害,可你抓不到奴家,又有什么用呢?啧啧,不得不说,幽冥宗的武功连名字都是这般可怖呢,真是怕人!”她嘴上说着“怕”,眼里仍是吟吟笑意。 霍可道脑中急转,眼前妖女手段诡谲,场中又有几百头凶狠野兽,实在没有把握赢她,一旦贸然进攻,难保另外三人不被群兽伤害。自己右脚的伤虽然不算严重,但的确影响身法施展,恐怕不能短时间内冲出兽群,眼神一撇,见到不远处沐瑶掉落在地的“袖中剑”,他暗暗打定主意,等下对方驱动兽群之时,定然对自身防备最低,到时自己就用金灯手的手法将短剑当做暗器赌一赌。想到这,又暗自懊恼自己的金灯手的本事不够,若是有庄师叔的功力,恐怕今日也不会这么为难。 一时场中安静下来,只听到群兽低吼声。 他聚精会神等待时机,只见那女人将右手款款抬起,素手轻移,缓缓伸到面纱之下,霍可道神经一紧,只等声音一起,自己就要出手! 正这时,远处的大殿上突然响起咳嗽声,接着一个冰冷沙哑的声音道:“妖女,我没看错的话,你是烟罗阁的人吧?” 那女人面上闪过惊讶神色,抬头看去,只见大殿的屋顶站着一个矮小身影,借着月光,只见那人身后背着一口大箱子,那箱子比他本人要高出一截,距离遥远,看不清这人相貌。 “在屋顶的是哪位哥哥呀?见了奴家,怎么躲得远远的?”女人声音妩媚,但传出很远,显然用了真气。 房上那人道:“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女人道:“真是不解风情呢!你怎知我是烟罗阁的人” “狐媚之术和这驱兽的手段兼通者,天下别无二家!” “咯咯,好吧,奴家是烟罗阁的人,哥哥,你满意了吗?” 那人道:“‘九尾狐’是你什么人?” “是奴家的师父啦!怎么地,哥哥你跟我师父是老相好吗?” “那你叫什么?” “怎么,我师父人老珠黄,哥哥你又看上奴家了吗?可惜奴家喜欢的是像少宗主这样的俊美儿郎,不如哥哥你走近点,让我瞧瞧你长什么样子,可好?” “咳咳,少要贫嘴,我问你,烟罗阁向来只在南疆,从不与中原武林来往,这次你们来中原又是什么目的?” “目的当然有啦,可我不告诉你!”女人掩嘴一笑,百媚纵生。 “你老老实实答话,我放你走。” “咯咯,口气不小,你的本事很高吗?” 房上人不再答话,只见他将背后大箱摘下立在房顶,箱子很重,发出“咚”一声响。女人远远看去,黑暗处,那箱子像极了一口棺材! 箱子竖立在房顶,那人“嗞呀”打开箱盖,过了片刻,从那口一人多高的箱子中,竟然缓缓走出一个“人”来! 那“人”纵身一跃,从屋顶跳到殿门前,只听一声惊呼,门前的小孩子受了惊吓,转身跑进了殿内。刚才面前有几百的野兽,他尚能保持勇气,可见了此人模样,竟吓得落荒而逃。 那“人”走路姿势极为奇怪,手脚僵直,似乎极不协调。他慢慢吞吞向前,对眼前凶恶的兽群视而不见。 兽群似被挑衅,各个狰狞嘶吼,蓄势待发,只等那人走近,便要群起攻之,将他撕个粉碎。 那人仍兀自前进,来到兽群跟前时,众野兽终于动了! 前排的十几头山狼c野猪c花豹纷纷嘶吼着向那人发起攻击,爪抓齿咬,一瞬间,那人身上挂满各种野兽,衣服也被撕裂成一片一片,但他似乎并不感到疼痛,依然是不管不顾向前走。片刻之后,原本挂在他身上的野兽突然纷纷落下,倒在地上口吐白沫,抽搐不已。 门口女人见了,大吃一惊,她暗想:都说中原武林奇人怪术多不胜数,果然如此! 那“人”在兽群中笔直前进,他身遭不断有野兽扑上来,咬上去,然后倒在地上立毙当场。就这样,他硬生生在兽群中开了一条通道。 走的近了,那女人才看清此“人”尊容。 他虽是人形,却似人非人。焦黄枯干的皮肤紧紧巴巴贴在身体表面,像是老树皮,头发是贴着头皮的短短一截,再看脸上,虽然眼耳口鼻都在,但长相颇为怪异:他面色蜡黄,毫无生气,脸上皮肤也是紧紧巴巴,眼睛是大大的一对,眼珠是黑的,却向外突出,眼白是诡异的蓝色,鼻子也在,但没有鼻孔,鼻头下面是平平整整的一个平面,耳朵似乎也被什么东西堵住,原本耳洞的地方,也是一个平面。 那“人”一路走过来,被无数野兽啃咬,但身上除了衣物,没有一点损伤,隐隐能看到点点灰白,那是野兽们利爪留下的痕迹。 “你这是什么邪门外道?”那女子的声音不像刚才那般从容,似也受了惊吓。 “你老实回答问题,我不杀你。”房上人再次说了一句,显然这次说的更有说服力。 “咯咯,我虽然不知道你这是什么手段,但你想杀我,恐怕没那么简单吧!”说着,这女子摆开架势,双手上下一分,她终于要亲自出手,跟这怪人搏上一搏。 “咳咳,我劝你还是别费力气,我的‘阴吏’浑身上下都是剧毒,寻常人碰一下就会立即毙命,你要是嫌命长就试试。” 女子一惊,这才醒觉刚才野兽的死相确实像是中毒。这下她再不敢轻易出手,她暗想,那人身在房顶,不知用了什么怪法子让这毒人自己走过来,不过看他行走速度甚慢,我只要不被他碰到,就不妨事。 想罢,她快步后撤,退了三四丈后站定,巨虎一步不离地跟上。 “呵呵,往哪躲!” 只见那怪“人”突然身子一震,速度陡然加快,两腿僵直如前,但走路一颠一颠,健步如飞,那速度竟堪比一流高手。 那女子脸色骤变,略一踌躇,突然跨到巨虎身上,喝了句话,听来不似中原语言,巨虎得令之后,转身就跑,片刻便消失在夜色里。 毫无征兆,她竟然逃走了。 她一走,满院的野兽没了首领,纷纷仓惶奔走,乱哄哄一阵后,消失的干干净净,院子里留下满地的尸体。 刚才的危急局面一下便解了。 “阴叔叔,下来吧!”霍可道突然向房顶喊道。 那人跳下屋顶,走了过来,正是幽冥宗五大鬼王之一的“棺上客”阴九幽。 “咳咳,参见少宗主!”他先施了一礼,霍可道答了一声“不要见外”后,他双手摇晃,刚才那个怪人又慢吞吞走回来,径直走进他的木箱。他盖好箱盖,重新背起。 “阴叔叔,幸好你来了,要不然我真不知如何是好了。” “属下刚好路过,听到这院子里吵吵嚷嚷,就从后面摸上屋顶,结果正好看到少宗主。咳咳,说来真是巧。” “阴叔叔,你的身体好些了吗?” “陈年旧疾,好是不会好了,但也不碍事。沐瑶姑娘受伤了?”他看到霍可道怀中的女孩,仔细分辨一下,见那张血迹斑斑的俏脸竟是沐瑶。 “嗯,我得赶紧给她运功疗伤,我们先回大殿去吧!” 说罢,两人扶住沐瑶向大殿走去。 殿门只是轻轻掩上,并未反锁,靠着殿门坐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旁边站着一个小男孩。 只见小男孩双脚叉开,双手握着匕首,表情惊惧,浑身颤抖,向着三人。 霍可道嘱咐阴九幽救地上那人,然后把沐瑶轻轻放在蒲团上面。沐瑶的伤并无大碍,只是被巨虎一尾震伤了内脏,气血淤塞,一时昏厥。霍可道替她推宫过血,不大功夫,沐瑶悠悠醒转。 “道哥哥”沐瑶一睁眼,眼前的人正朝他微笑。 “他总是护着我,每次都是。”少女看着这张俊脸,心里又甜甜的忆起往事。 霍可道又喂她吃了止血疗伤的药丸,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少宗主,那人流血太多,没得救了。咦,沐瑶姑娘醒了?”阴九幽从一旁走过来。 “呀!”沐瑶突然大叫一声,一张奇丑无比的脸从一旁凑了过来,硬生生把她从甜美的回忆拉回到这个破旧的大殿。沐瑶从来不敢正眼看阴九幽,尤其他那双深深凹陷的眼睛,只见眼白,不见眼珠。他不是没有眼珠,只是眼珠很小,容易被人忽略。 “是是阴叔叔呀阴叔叔好!”沐瑶回过神来,觉得刚才有些无礼,急忙问了声好。 “呵呵,好,好。”阴九幽笑了一下,脸上褶皱斑驳纵横。 这时,殿门传来虚弱的声音,三人赶忙快步走了过去。 那人背靠着殿门,身下一大滩血迹,小男孩蹲在他身边,不住地哭泣,他刚才拿的匕首早让阴九幽下了。 那人虚弱已极,胸口一起一伏,调了几次呼吸,终于微弱的开口,他看着霍可道,问:“你是霍可道兄弟吗?” 霍可道一愣,答道:“你认得我?” 那人道:“我是石奎的师弟,他跟我说过你,刚才在院中我就把你认出来了。” 霍可道心中豁然,他跟沐瑶这一男一女白一黄,确实挺好认。 那人接着道:“我本来就是来找你的。这位小公子,”他指了指旁边犹在哭泣的小孩,“他是崔行之公子,我受我师兄所托,来来把他交给你。我师兄被人被人围攻,可能已经死了。我功夫低微,一路找你一路被人追杀,差点就差点就”说到这,他停了停,缓了缓气。 “是谁要杀崔公子?”霍可道问。 “是朱友谅,他收买了一些江湖高手,一路追杀,刚才那女子,是是烟罗阁的七彩狐。苍天有眼,让我幸不辱命师兄说,让我把崔公子交给你,让你把他养大成人,他在九泉之下也就安息了。” “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蒋宝山少宗主,我还有一事,要要跟你说。” “你说。” “幽冥宗有几大门派要攻打” 他话没说完,一口气已然断了。 三人面面相觑,最后又把目光集中在小公子崔行之身上。 忠良遗孤尚不知如何安置,幽冥宗似又要有大事发生,前路阴雾迷途,山雨欲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卫公天书 蒋宝山死后,霍可道在慈寿寺后院寻了一块地,埋了蒋宝山,又以木板作墓碑,上书“括苍派义士蒋宝山之墓”。之后,四人骑马连夜出发,奔吴越而来。 奇怪的是,自那日起,霍可道就没听崔行之说过一个字。 又过了两日,终于来到罗刹山脚下。 罗刹山是吴越名山之一,方圆近百里,山势绵延起伏,犬牙交错,山上树木常青。罗刹山南临离水,北面三十里是吴越重镇——越州。山中峰峦林立,山峰普遍不高,倒是显得恬静雅致,唯独靠近离水的一侧有七座山峰高耸入云,仿佛鹤立鸡群,向北傲视整个罗刹山,向南怀抱着波涛宽阔的离水。天工造化真是奇妙无穷。七座山峰中,有两座紧挨着离水,高一点的雄伟壮丽,名叫罗刹峰;矮一点的瑰丽挺秀,名叫昭华峰。其余五座山峰环绕在这两座山峰的周围,隐隐有护卫两峰之势,高低参差,景色各有不同。 四人过了石林,穿过云谷,又走了斧桥,太阳偏西的时候,才来到罗刹峰上。霍可道c阴九幽内力深厚,这点山路对他俩而言就如吃饭喝水一样容易,倒是苦了沐瑶和崔行之,沐瑶虽然也是江湖子女,从小又在山中长大,但她毕竟是女孩子,又有伤在身,进山的时候还叽叽喳喳,走了大半日山路后,浑身疲软,早就觉得腰酸腿乏,恨不得找个地方睡上一大觉才好。崔行之就更惨了,他只有十五岁,从小又是个娇生惯养的富家公子哥,哪吃过这苦,一张小脸累得通红,浑身被汗水湿透,浑身前所未见的酸痛,但饶是如此,他仍然咬紧牙关紧跟着三人的步伐,没有丝毫落下,让一旁的阴九幽看得啧啧称奇。 罗刹峰宽阔雄伟,峰顶方圆千丈,夕阳余晖下,有一片宏伟至极的建筑,那便是当今武林鼎鼎大名的幽冥宗总堂所在。 四人走进高大的山门,迎面最显眼的是一座十余丈高的女子雕塑。那女子美如仙子,身边跟着一只似狮子又似麒麟的猛兽。绕过雕塑,是一条宽阔的青石大道。道路东侧有一座高大宽阔的白玉石台,西侧是百丈方圆的习武场。再往前走,有一座宏伟气派的殿堂,雕梁画栋,富丽堂皇,门上一块金色牌匾,上书三个字“冥王殿”,两侧威严气派的门柱上刻着衣服对联:天地古今无人匹,华夏五洲第一宗。除此之外,宗内有不少奇石怪景,开着大簇大簇的桂花,香飘四溢。四人稍微休息,随即绕过大殿,沿着殿后的小路走去。 走了约么一炷香的时间,四人来到一片古朴的屋舍旁,这里即是宗主住所所在。 比起冥王殿,宗主住所简直要算得上寒酸。简简单单的一个木舍,规模虽然不小,但毫无华丽装饰,倒显得古朴静雅。木屋周围,种着大片的桂花,此时开得正好,香气宜人。 有人通报以后,霍可道在前,四人走进客厅。 客厅宽敞明亮,摆着几张案椅。有二人正在一张长桌前对弈。正位上是一个黑袍紫冠的男人,四人看去,只见他黑须盈尺,黑发披肩,人虽中年,但仍然丰神俊朗,气度不凡,他便是天下最强的三人之一,幽冥宗宗主——霍天霖。与他对弈的是一个圆滚滚的白脸大胖子,胖子只有普通人身高,但体型足有寻常人两倍,正是胖无常季尚可。 霍c阴c沐三人行礼后,霍天霖挨个看看诸人,眼神落在沐瑶身上时,他展颜一笑,道:“瑶儿,又长高了。你上次来还是清明时候祭拜祖师那次吧?怎么这么久都不来看我呀?” 沐瑶俏皮一笑,道:“霍叔叔,我倒是想天天来看您呢!可是我师父不让跟幽冥宗的的各位频繁走动,我也是没办法呀!” 霍天霖苦笑一下,道:“你师父可好吗?” 沐瑶苦了苦脸,道:“回霍叔叔,师父她现在都好,只是脾气越来越大,三天两头就惩戒我们这些弟子呢!” 宗主道:“她脾气是有些大的,你们平时不要跟她作对。” 沐瑶忿忿道:“我们哪里敢跟她作对,她左右找个由头,就要跟我们发脾气!上个月胡师妹有一招剑法如何也学不会,她一生气,罚胡师妹一天没饭吃!像这样的事可多呢!”她忽然撅起小嘴撒娇道:“霍叔叔,你去见见她,给我们求求情好不好?” 霍天霖脸上一苦,像是自言自语道:“我便是想见她,恐怕她也不愿见我。”说罢,他对四人说:“你们坐吧。” 四人依次坐下。 霍天霖看着霍可道,问道:“道儿,此次下山可有收获?” 霍可道将下山经过详细讲给宗主,讲到遇到庄师叔处,尤其仔细。说罢,伸手入囊,拿出一枚矛形的小令符出来。 霍天霖紧锁眉头,接过令符瞧了半天,忽然又叹了口气,把令符收入怀中。 “道儿,为师让阴鬼王接应你回来,是因为三天前我收到天师教派人下书,你来看看。”说罢,从一旁桌上的木匣内取出一封书信,交给霍可道。 霍可道结果信笺,打开一瞧,只见信上洋洋洒洒一段字: “天师教教主许千阳奉幽冥宗宗主道启: 天下武林,本为一脉,同宗同源,互为兄弟,幽冥天师,向无往来,更无仇怨。然数日之前,贵宗护法弟子袁大晟,杀我天师教副教主王道之,抢夺天师教武学宝典。此等行为,极尽卑劣,人神共愤!为天下武林通道所不齿!宗主乃武林翘楚,明察善断,望将贼人袁大晟同被夺宝典一并送还弊教凤翔总坛,天下武林当共感佩宗主高义。 如若宗主有难处,弊教与江湖侠义之士当于孟冬之月同往拜山,以血仇怨。天道昭昭,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望宗主再三斟酌。 许千阳敬书” 饶是霍可道性情温和,从不轻易动怒,此时也不禁剑眉立起。 霍天霖捋着胡须,沉声问道:“道儿,你怎么看?” 霍可道略一思忖,道:“师父,许千阳这是公然挑衅!看来他决然有与我幽冥宗一战的决心,现在情况尚不明确,茫然备战并没有把握,不如把诸位师伯请来共同商议对策。” 霍天霖缓缓点头,道:“我也是这个意思。既然你们回来了,通知各大护法,明天一早到冥王殿,商量一下对策。” “是!”霍可道起身应道。 霍天霖转眼看了看崔行之,问道:“这位就是你带回来那个忠良遗孤?” 霍可道应道:“是!” 霍天霖打量他半晌,见这孩子身材弱小,手掌白嫩,显然是从小锦衣玉食长大的富家子弟。他自从进房,便一言未发,略显稚嫩的脸上也看不出丝毫表情。霍天霖微微皱眉,问道:“崔行之,你今年多大年纪?” 崔行之听到问话,只是愣愣的瞧着他看,仍然一句话不说。 场面立时有些尴尬。 沐瑶突然道:“霍叔叔,崔公子一路上受了惊吓,现在可能有些神不守舍,我看得过几日才能恢复。” 霍天霖思忖片刻,道:“那好,让他现在宗内住上一段日子,等他康复了,如果他愿意,就找个人收他做门中弟子吧。” 一直没说话的季尚可突然插言道:“可否让我好好瞧瞧这位小公子!” 霍天霖素知他有识人的本事,当下点头,唤崔行之过到他们面前来。崔行之闻言,也不答话,起身便走了过来。 季尚可绕着崔行之左瞧瞧右看看,伸手在他身上捏捏按按,崔行之几次想躲,都没躲开。季尚可又盯着崔行之面上看了半晌,突然道:“这位小公子身体虽然瘦弱,但是经脉生的极好,我观眉眼端正,忍而不发,面相坚毅,一定是位练武的好材料。他能来到我们幽冥宗,也算是他的造化。” 霍天霖笑道:“看来幽冥宗又要多一位大高手了!” 季尚可也笑道:“都是借师兄的洪福,幽冥宗才能后浪推前浪,后继有人呐!” 霍天霖哈哈一笑,道:“你惯会说好听的。你说说,他拜倒谁门下好?” 季尚可道:“莫不如就给我当个弟子吧!” 霍天霖未置可否,一旁阴九幽突然咳了两声,道:“季鬼王,你门下不是已有十几个弟子了吗?宗内这些人里,就属你弟子最多。” 霍天霖也道:“是啊,季师弟,你们下弟子个个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材料,不如就让给别人。” 季尚可笑道:“呵呵,我这人就是有这个毛病,见到好材料,就把别人忘了,有罪有罪!掌门师兄c阴鬼王不要见笑。既然掌门师兄开口,我自当从命。” 他语气恳切,笑起来胖乎乎的身子一颤一颤。众人都是一笑。 明月高悬,冷风袭袭。 罗刹峰后山,望月台。 霍天霖坐在石椅上,身旁茶台上摆着一只玛瑙觥,一只琉璃杯。他手中端着一杯酒,呆呆的望着月亮出神,今天是九月十五,月亮很圆,月光映在器宇轩昂的脸上,照出几分落寞。 “哒哒哒”脚步声响,身后来了一人,霍天霖没回头,听脚步声,就知道来的人是霍可道。 霍可道走到师父身旁站定,也抬头望着月亮,一老一少谁都不说话,这十几年来,他们两个常常如此,望月台是霍天霖的地方,同样也是霍可道最喜欢地方。前面就是百丈断崖,崖底是波涛汹涌的离水,在望月台上观月,让人心生孤高清冷之感。 “道儿,你看天上的月亮,你觉得如何?” “今天是九月十五,月亮很圆,但比上月要差一些。” “嗯,看到月亮,你能想起什么?” “唔,”霍可道沉思一下,“想起小时候,师父带我上山那天,也是一个满月。我身体弱,走不动山路,师父就背着我走了半日,师娘还”说到这,他突然停了口。 两人又沉默良久,半晌,霍天霖望着昭华峰的方向,幽幽叹了口气。 “道儿,你可知我为什么喜欢看月?”没等霍可道回答,他自己答道,“因为月有盈有缺,物极必反,阴阳同存,这是万物之道。” “是,师父。” “我看到今天的满月,突然就觉得像我们幽冥宗。幽冥宗自初代安祖师以来,已经二百余年,经历风风雨雨无数,如今成了如日中天的江湖门派,隐隐要比逍遥宗c法宁寺都要高上半头,许多人称我幽冥宗是‘江湖第一门派’。” “师父,您是担心我们风头太过,反而会引祸上身?” “不错,月盈则亏,这是常理,我们这些年大肆招录门人,现在光是总堂之内,就有万余门人了,这不该是江湖门派的规模,难免会引起各方猜疑妒忌。比如此次天师教聚集各个门派向我挑衅,未尝不是我们太过招摇之故。” “招录门人一事一直都是季师叔掌管的,我想他也是希望扩充我们实力,毕竟是乱世,多一分实力就多一分保障。” “我怎能不知他是为了幽冥宗好?可我总觉得有些不妥。最近宗内事情太多,以后再跟他说说吧。道儿,今天让你过来,还有一事。” 霍天霖放下手中的酒杯,看向霍可道,缓缓道:“你来说说,天下武功有几家,都已什么功夫擅长?” “天下武功,以三家为最,幽冥宗c逍遥宗c法宁寺,这三家无论是身法c掌法还是内力修行,都是天下一流。 其次就是七大门派,西域昆仑派c江南括苍派c南疆烟罗阁c东海青龙派c齐云门c崆峒派和丐帮。昆仑派以掌法立派,括苍派以硬功闻名,烟罗阁的媚功和驱兽的本事天下第一,青龙派最擅长各种兵刃,掌法也颇有名气,齐云门最擅长机括之术,崆峒派的拳法天下一绝,至于丐帮,成立了十余年,功夫却是最杂,不过阵法倒是颇有名气。” 霍天霖点了点头。 “道儿,你跪下。” 霍可道不明所以,“扑通”跪在霍天霖膝前。 “我接下来要讲的话,你要记好。” 霍可道知道师父有重要事情嘱咐,当下凝神倾听。 “天下武学分为佛c道c俗三家,世人皆知我们幽冥宗和逍遥宗同属道家,但他们不知道,我们两门还有更深的关系。” 霍可道眉头微挑,心中惊讶。 “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中,有一位李靖李药师,在大唐建立前后立下汗马功劳,官封至卫国公。这是世人都知晓的。但很多人不知道,李药师不但兵法谋略天下无双,而且武学造诣也是登峰造极,与虬髯客和红拂女并称“风尘三侠”。他晚年归隐之后,将毕生所学著成一部书,世称《卫公天书》。这部书里面没有一招一式,全部都是炼气之法,若是学成此书,当拥有惊世骇俗之能。可是这部书极难练成,不仅需要上佳的武学资质,而且要求学习之人对‘道’的体悟要极深,否则终究无法体会书中的深奥法门。后来,他又著了一部《天书总纲》,作为这部书的纲领,主要讲他这许多年来修道的体悟,武学之魂,在于大道,武学之魄,才是人身。道儿,你可知这部《卫公天书》与我等有何关系么?” “弟子不知道。” “《卫公天书》分为一纲三卷,一纲即是《天书总纲》,三卷分别是《天卷》c《地卷》c《人卷》。《天书总纲》和《地卷》已经在二百多年间遗失,但这《天卷》和《人卷》就在逍遥宗和幽冥宗手中!那《天卷》如今的名字叫做《逍遥天卷》,《人卷》叫做《幽冥鬼录》!” “什么?”霍可道从未听到如此秘闻,没想到当世两大门派竟然都是李卫公的传人! “呵呵,武林之人都知道《逍遥天卷》和《幽冥鬼录》是两部奇书,却不知道这两部书本来就是同出一源。我幽冥宗有句口讯,只有代代掌门口口相传,我今天就告诉你,你听好,这句口讯只有八个字。” 霍可道心中激荡,心知师父今日已经把下任掌门之位正式托付给自己,顿觉千斤重担压身,不禁面色凝重。 “那八个字就是,‘三卷合一,可成大道!’” 夜风袭袭,吹得山上叶子哗哗作响,从前山隐隐飘来阵阵桂花香气,沁人心脾。 可跪在地上的霍可道对外界无知无觉,他浑身如遭雷击,不可置信的看着师父肃穆的面容,眼神里都是惊讶与询问。 “大道?师父,您是说得道成仙的‘道’?” “不错,天地万物的‘道’!” “‘道’真的存在?真的有神仙?” “道儿,我知你心中存疑,这不怪你,毕竟‘道’是否存在无人可以证实。但不能被证实的东西,不见得就不存在。道儿,我给你取名‘可道’,便是这个意思。” “那可有人曾学了三卷天书吗?” “相传,一百五十年前,有位月乌仙子曾经学了三卷天书,最后得证大道。那位‘月乌仙子’就是我派地三任宗主!” 这一晚,令人震惊的消息一个接着一个,幽冥宗c逍遥宗c卫公天书c得道成仙霍可道感觉脑袋里装了太多东西,颠覆以往认知的东西。 “道儿,我知道你将信将疑,没关系,你与我性格相仿,而且比宗内所有人都更有道心,相信你早晚会有自己的判断的。这个,我今天就传给你。” 说罢,霍天霖从怀中取出一个绢帛包裹着的东西,打开绢帛,里面是一卷书。霍可道双手接过一看,书皮隐隐泛黄,上面写着四个苍劲有力的大字“幽冥鬼录”。 今晚,同样吃惊的,还有望月台不远处一方怪石后面藏着的一个身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天师教信使 朝阳的光辉笼罩了整个罗刹峰的时候,一身白衣c手拿白山的霍可道来到冥王殿门前。 今天要召开宗内大会,幽冥宗内所有重要人物都要参加,作为少宗主,霍可道自然要在场。早饭后,他匆匆送走了沐瑶,领着一言不发的崔行之,来到冥王殿前等候。 “大师兄!” 山门外出现一个青衣身影,霍可道抬眼一看,小师弟梁璟笑嘻嘻走了过来。梁璟与霍可道身形相仿,相貌不像霍可道那般英挺,但他天生一双大眼,总是一脸笑嘻嘻的模样,也颇招人喜欢。在幽冥宗同辈弟子里,与霍可道关系最好的就是这个小师弟。二人只差一岁,都是一样的洒脱性格,所以特别投缘。 “梁师弟!哈哈!好久不见你啦!”霍可道见到梁璟,心情大好。 梁璟来到霍可道身前,深施一礼,“师弟参见大师兄!祝大师兄万寿无疆!” “哈哈,你这小子,这么久不见了,一见面就打趣我?” “嘻嘻。这么久不见大师兄了,师弟真是想念的紧。什么时候大师兄指点我几招啊?” “你这小子,一贯是没个正经。” “本来就是,你不在,别提我一个人多无聊了!” 两人正说着话,冥王殿门口又来了一人。 这个人身形瘦高,看上去比霍可道和梁璟年长几分。他快步来到霍可道身前,毕恭毕敬拱手施礼,“见过大师兄!” “二师弟,别这么客气。” 霍可道打量面前这位瘦高的青年,他面如冠玉,丹凤眼,高鼻梁,薄嘴唇,天庭宽满发亮,是真正的美男子,举手投足带着大将气度。正是二师弟王丹琼。 霍天霖一共三个徒弟,王丹琼本是山下富家子弟,今年已经二十岁,因为入门比霍可道晚,所以称霍可道师兄。 这师兄弟三人中,霍可道性格冲和淡泊,王丹琼圆滑干练,梁璟放荡不羁,霍可道c梁璟的性格多多少少都带有霍天霖的影子,唯独王丹琼与众不同。因为霍可道性格温和,宗内也有不少人暗地支持王丹琼接任下一任宗主,不过王丹琼本人从没流露出此意。 三人没聊几句,殿门口陆陆续续来了几十人,众人平时分布在七座山峰之上,很少聚在一起,相互间纷纷打招呼一向清净的冥王殿前一时乱哄哄一团。 少顷,大殿门隆隆洞开,一股清幽的檀香气息迎面扑来。大殿中央摆着一口半人多高的铸铜兽首炉鼎,里面袅袅飘着青烟,东西两侧各有五把椅子。大殿正座空着。众人鱼贯进入大殿,按照次序坐好。 东边一排坐着三老两少,依次为东方鬼王袁大晟的弟子梁德伦,西方鬼王庄虞的弟子徐炆,中央鬼王胖无常季尚可,南方鬼王佛罗刹九通和尚,北方鬼王棺上客阴九幽。五人身后各站着两名门下弟子。 右边一排坐着四男一女,依次分别是少宗主霍可道,执法堂吴长老,阴使杨泉,阳使杨剑,以及主掌宗内女弟子的孟夫人。霍可道身后站着王丹琼和梁璟,其余几人身后也各有两个弟子。 颇为显眼的,是孟夫人身后的两个女弟子。这两人一个高挑秀丽,一个娇小可人,霍可道认得,那是孟夫人最为得意的两个弟子,高挑穿绿衣的是她的大弟子李思蔓,小巧的穿一身紫衣,是她的三弟子百里语儿。这两个女弟子在宗内年青一代之中排名靠前,论名头,几乎只在霍可道身后,让孟夫人十分得意。 众人刚一座定,孟夫人一眼看到坐在对面的佛罗刹,她虽然一把年纪,但脾气出了名的坏,只见她眉毛一扬,开始讥讽九通和尚。 “九通秃驴,你也来了?” 她这一句话说出,殿内瞬间安静了,众人都眼巴巴看看孟夫人,又瞧瞧九通和尚,心里同时一声哀叹:得,这对冤家又开始了。 九通和尚和孟夫人是幽冥宗内出了名的冤家对头,一见面就要斗个不停,不过大部分并不清楚他们为什么关系如此恶劣,幸好平时九通和尚住在罗刹峰东面的剑回峰,而孟夫人住在昭华峰西面的曲华峰,不是宗内发生大事,两人从不见面。 不过这一见面,注定就是天雷地火。 “孟婆娘,你都来了,洒家为何不能来?” “秃驴,你本来就不是幽冥宗的人,居然舔脸做幽冥宗的护法,真不知羞耻!” “臭婆娘,你说谁?” “就是说你!” “有本事手底下见真章!” “来就来,还怕你不成!” 两人剑拔弩张,就要下场比武。 “二位息怒,息怒!”季尚可忙出来打圆场,“佛罗刹入我幽冥宗二十年,立下汗马功劳,自然是幽冥宗不能缺少之人,孟师妹,都是同门,何必发这么大脾气!还有这么多晚辈在场呢!” “哼!”佛罗刹与孟夫人同时扭头,一齐哼了一声。 霍可道一头冷汗,这样的场景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到,但是每次见到都觉得十分尴尬。 正这时,宗主霍天霖在童子的陪伴下走进殿来,众人不再言语,纷纷起身,霍天霖径直走向殿内上方正坐,岿然坐定后,众人一起施礼。 “参见宗主!” “各位坐吧!” 众人这才纷纷落座。 “今天召各位议事,主要为三件事:第一件,天师教联合了几个门派,要来我罗刹山滋事,各位先看看这封书信。” 说罢,他将一封书信递给童子,童子递给梁德伦,待梁德伦看完,又传给下一人。 半柱香的功夫,十人都已传阅完毕。 “他娘的!”九通和尚脾气最爆,“小小的天师教也敢张狂!宗主,莫要等他来拜山,明日我带些兄弟,去他总坛,抓了许千阳来给宗主问罪!” “对!”孟夫人十分赞同这个观点,但突然醒悟这个话是九通和尚说的,顿时转口,“九通,就凭你那微末功夫,到时候别被人活捉了!” “师妹,谈正事!”霍天霖正色道。 孟夫人哼了声,不再言语。 季尚可道:“我认为下山抓人这个办法不妥当,信上说孟冬月末,也就是十月末,敌人就来攻山,既然这样,我等还有充足的时间准备,此事我认为还应该从长计议。” “那你说如何?”霍天霖道。 “天师教这两年风头不小,据说教众也有十几万人,若是他们真的带大队人马来,恐怕我们也赚不到好处。”季尚可话中颇担心之意。 孟夫人大怒道:“季老三,你怕他们,我可不怕!我罗刹山高手如云,他天师教就算人数再多,大多却并非武林中人。我罗刹山前有石林c云谷c斧桥三关,后是峭壁和离海,别说十几万,就是有百万大军,也上不来我这罗刹峰!” 霍天霖皱了皱眉头,季尚可笑道:“孟师妹息怒,我怎么能怕他天师教,只是我觉得这件事不能草草决定,得慢慢商议对策。” 佛罗刹道:“没什么好商议的,人家下了战书,难不成咱们就巴巴在这等着人家打上门来?” 霍天霖看向阴九幽,“阴鬼王,你说呢?” 阴九幽道:“属下觉得此事蹊跷。” 霍天霖问道:“何处蹊跷?” 阴九幽道:“其一,对方说酒鬼王杀王道之,此事是否属实尚不可知。其二,以我们素知酒鬼王的为人,他豪爽仗义,乃是当今侠士,绝不会因为觊觎别派武功秘籍而出手伤人,其中必有隐情。其三,天师教不过新崛起的教派,如何有能力联合江湖各大门派,其中让人存疑。” 阴九幽平时言语不多,但每句话都在要害。 霍天霖点了点头,道:“正是,武林之中虽说有三宗七派,以及各种大小帮派不计其数,但能与幽冥宗抗衡者,仅有逍遥宗与法宁寺,其他门派既无实力,也无胆量。”他拧着眉头,忽地扭头看向左面,“阴使,你可有什么消息” 阴使杨泉答道:“回宗主话,寻令司全部人手都已派出,重点找寻河东c凤翔以及长安周围,到现在已半月有余,至今没发现酒鬼王踪迹。另外,有兄弟发现,最近长安集结了不少门派,包括青龙派c烟罗阁c齐云门以及岐山派c黄山派c仙鹤门等数个小门派,这些门派都与梁王有勾结。” 堂上众人面面相觑,江湖门派素来以勾结官府为耻,看来大乱之世,人心也变了。 又议论了半晌,众人始终没有达成一致意见。 霍天霖最后看向霍可道,“道儿,你说说看。” 霍可道方才听了众人议论,心中早有计较,此刻听宗主一问,朗声答到:“是!许千阳信中口吻,看似恭敬,实则倨傲,由此可见他必然有恃无恐,我认为,他信中言说有其他教派相助,我看多半不是唬人。另外,江湖中向来没有将本门弟子交与别人处置的做法,因为这关系门派脸面,小门小派尚且不会如此,更何况我幽冥宗!许千阳定然明知我们不会交出酒鬼王,他还偏让我们交人,如此看来,恐怕他的目的并不在酒鬼王,而是幽冥宗!当务之急,有两件事,第一,召回在外弟子,加强宗内防御;第二,再多派人手,务必弄清楚敌人规模和动向!” “嗯,”霍天霖点了点头,“此事就交给道儿来负责,各堂口全力配合!” “是!”底下人一齐答应。 “第二件事,是一个孩子。” 童子走出大殿,片刻之后,崔行之被带了进来。 “这位是朝廷忠良之后,哪位能收他作” 霍天霖话没说完,突然停住,众人疑惑间,只见他突然对门外朗声道:“哪路的朋友,还请进殿一叙!” 众人惊疑间,只听外面传来一阵轻柔的男子声音:“呵呵!不愧是江湖第一大派的宗主!” 笑声中,殿门处走进来一个人。这人身着黑白相间的道袍,身形瘦弱,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肩头,长相俊秀不凡,看不出年纪,但脸色惨白,让人感觉十分妖异。他走路无声无息,双脚似乎飘在地面上。 在场的无不是江湖翘楚,但除了霍天霖外,竟然没有一人觉察到此人。 场中几个资历老的人一眼便认出此人,几乎异口同声脱口而出: “邢远辰!” 邢远辰在江湖中赫赫威名,因为他是江湖三大门派之一——逍遥宗的副宗主!但他成名之后就很少再到江湖露面,大部分时间都在巴蜀逍遥宗内,所以认识他的人并不多。江湖上已经很多年都没有此人的任何消息。 “太也无理!” 佛罗刹脾气最爆,眼看对方堂而皇之走进幽冥宗重地,立时怒容满面,右手在茶几一拍,身子借力一纵,一步跃到邢远辰跟前,伸出右手闪电一样向对方拍去! 邢远辰不慌不忙,左掌一抬,轻飘飘的向佛罗刹迎去,两只手掌在半空中结结实实对撞在一起! 在场众人微微冷笑,幽冥宗内谁人不知佛罗刹掌力雄浑,足可以与霍天霖媲美,天下间难逢对手,此人身形如此瘦弱,恐怕这一下要受不轻的伤。 两掌相对,只听“彭”一声响,邢远辰居然一动未动,脚下的青砖地面瞬间崩成碎块! 邢远辰邪魅一笑,掌力吞吐,佛罗刹重心不稳,噔噔噔向后倒退三步! 场中众人,尤其是年轻弟子,看到佛罗刹竟然被邢远辰一掌击退,不禁大惊失色! 霍可道心头一惊,只听身后梁璟叹道:“我滴个乖乖,这什么功夫,太邪了!” 突然东侧末尾座位上一道身影电闪蹿出,未及众人反应过来,阴九幽依然跟邢远辰交上手。阴九幽的大箱子立在座位旁边,此刻并没有动。 “这下好看了,阴师叔的轻功最好,且瞧瞧这厮轻功如何。” 恐怕场中只有这梁璟最兴奋了,霍可道心里苦笑。 阴九幽如一道鬼魅,在邢远辰身前身后穿梭,邢远辰脸上轻松自若,阴九幽不动,他便不动,只要阴九幽身法动作,他就随之动作,总是跟阴九幽保持两三尺距离,阴九幽几次探爪要抓,都被他堪堪躲过! 半盏茶的功夫,阴九幽额头见汗,也没有碰到对方半根毫毛。他身体不好,持久鏖战并非所长,当即不再追赶,回归座位。 邢远辰冷笑未减,轻巧踱回原地站稳。 “好身法!”季尚可站起身抚掌赞道,“我来领教领教阁下手上的功夫!” 说着,他右手拈起茶杯盖,手腕一抖,金灯手手法使出,茶杯盖如一道闪电激射而出,直奔邢远辰眉心! “呼!”梁璟一声惊呼,这一下恐怕会要了对方性命。 季尚可这一手是以金灯手手法掷出的暗器,与当日庄虞在石府所使手法一样,金灯手是天下第一流的手法,暗器速度之快c力量之大,绝非一般人可想。 茶杯盖如一颗流星,眨眼飞到邢远辰面前! 邢远辰不慌不忙,右手一抬,伸出一指,向前一点,众人惊呼声中,只见茶杯盖已经在邢远辰指尖滴溜溜打着转! “我的天!”梁璟惊呼一声,“师兄师兄,他这是什么功夫?” “我也不知。”霍可道也惊得瞪大眼睛,他从未想过,金灯手所掷的暗器能被如此轻巧的化解! 顷刻间,邢远辰竟将幽冥宗三大鬼王逐个击退! 霍天霖脸色凝重,喝道:“都住手吧!逍遥宗的武艺,果然不同凡响!阁下‘接星引月’和‘踏尘凌风’的功夫都已经登峰造极,不愧是逍遥宗副宗主!” 他这一说,年轻弟子才知道,原来此人身份极高,怪不得武功如此了得。 “呵呵,我现在可不是逍遥宗的副宗主了,我今天来,是作为天师教信使!” 他说话语气轻柔,不像男子,但令众人惊讶的,却是他话中的内容。 “什么?你离开逍遥宗,投奔天师教了?”淡定如霍天霖,此刻也掩饰不住惊讶之情。 “正是。” 霍天霖深深盯着邢远辰,良久,问道:“阁下既然是天师教信使,今天来到我幽冥宗,有什么要替许千阳转达的?” “霍宗主,前些日我们许教主曾给你下过一封书信,信上言明希望贵宗交出杀人凶手袁大晟,不知宗主作何打算?” “我交如何?不交又如何?” “若是交人,天师教和幽冥宗仍然是江湖同道,若是不交,我们就要亲自上罗刹山来要人!到时,幽冥宗上下,恐怕要生灵涂炭了!” “哈哈!你敢威胁我?”霍天霖眯起眼睛,杀意顷刻直逼邢远辰。 邢远辰不为所动,仍然轻声软语,“在下不敢,不过,集合天师教c青龙派c烟罗阁c齐云门四大派,和十家中小门派之力,外加梁王军队,不知道幽冥宗能抵抗多久?” 大殿之中陷入死寂,在场各位除了崔行之,都是江湖中人,若是邢远辰所言不虚,单凭幽冥宗一派,恐怕难以抵抗。 “天师教居然也投靠了官府?” “当今乱世,群雄并起,正是我辈江湖中人扬名的好时机,怎么能错过?梁王胸怀天下,又是正需要我等力量之时,我等自当追随!恐怕,幽冥宗想躲清静,也不容易吧?那吴越王没有拉拢你们?” “幽冥宗之事,不劳阁下操心!” 邢远辰冷声道:“呵呵,那是自然!霍宗主乃当今武林第一人,又怎能把我们放在眼里。不过,真要等到我们亲自上山那一天,恐怕就算宗主武功盖世,恐怕也难以保住幽冥宗!”他眯起眼睛,语气重又变回轻柔,“不过,若是宗主答应另外一事,我们也可以不追究袁大晟之事。” “哦?什么事?” “交出《幽冥鬼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金刚法王之赌 大殿之内一片死寂,唯有兽首铸铜炉鼎的九颗兽首在轻吐幽幽烟雾。 霍天霖死死盯着邢远辰,目光冰寒,邢远辰却似乎毫无察觉。 半晌,霍天霖缓缓道:“你们弄了这么大阵仗,就是为了《幽冥鬼录》?” 邢远辰轻轻一笑,“呵呵,霍宗主,话可不能这么说,毕竟是贵宗的袁大晟杀人在先,我们要点补偿也理所应当,您说对么?” 殿内杀气更盛,空气似乎霎时凝结成冰。 “哈哈!好!好!”霍天霖突然仰天大笑,忽地双脚一用力,身形一个闪烁,已然来到邢远辰近前! “两丈?!”众人惊呼,原来,幽冥鬼影这门功夫虽然速度极快,但寻常一流高手练成之后,只能做到在一丈之内瞬息移动,若要去到更远距离,须得原地调整真气,再重新移动。实力如霍可道,也只能在七八尺的距离施展这门功法。 邢远辰大吃一惊,待发觉对面椅子上人影闪动,已然心知不好。他瞬间凝气屏息,立即感受到对面风声扑来,急忙两手疾弹,“呲呲”声中,道道真气破空而出,他的身体也借势向后瞬间飘出七八尺远!顺势躲在兽首铸铜炉鼎后面。 霍天霖轻巧躲过对面射来的真气,冷哼一声,右手一抬,硕大的兽首炉鼎竟然忽地拔地而起,向邢远辰猛力撞去! 这炉鼎足有半人多高,重逾千斤!众人惊呼声中,炉鼎携着风声以劈山裂石之势飞击而出! 邢远辰距离炉鼎不过两三尺远,来不及躲闪,他猛然提起全部真元,凝于双手之上,竭尽全力向炉鼎一侧拨去! 半空中,只见笔直飞来的炉鼎突然打着转,在空中陡然折了个方向,擦着邢远辰的胸口堪堪飞过! 殿中再次响起一片惊呼,孟夫人一手提着一个女弟子,先一步跳到一张开外,她先前的位置处,黄梨木的圆背镶金椅和紫藤玉茶台都已被砸了个粉碎! 轰隆声响,木屑激射飞舞,檀香烟气在空中袅袅划出一道弧线,炉鼎在地面左右颠荡,铛啷啷响声不绝,洒出无数香灰。 邢远辰这一手着实漂亮,但实际上已吃了暗亏,他虽然用接星引月的手法化解了炉鼎千斤之势,但并未将劲力完全卸去,此时体内气息翻江倒海,痛苦不堪,脸色也更加难看了。 邢远辰强压胸中烦躁,冷冷道:“霍宗主手段,在下领教了!” 霍天霖冷笑一声,“今天算是给你小小惩戒,你回去告诉许千阳,幽冥宗的东西,不是谁想拿就能拿的,他若不怕死,就尽管来吧!” “阿弥陀佛!小僧络绒登巴,见过幽冥宗宗主!” 声如金刚,说话间,阵阵梵音响起,众人向殿门口望去,只见殿前路径上,八名身着紫红僧衣的僧人抬着一座莲花禅台急速奔来!八人步伐一致,脚程飞快,殿前几十幽冥宗弟子匆忙上前阻拦,不知中了何法,众弟子竟纷纷摔向两旁。 那八人冲到大殿门前,倏然站定,八人肩上抬着的那座七尺左右的莲花台突然自行飞起,径直冲进冥王殿,稳稳落进殿中。 莲台上方突然下起阵阵花雨,漫天的曼陀罗花纷纷洒洒,香气四溢,盖过了殿中原本的紫檀香气,花雨中,众人方才看清,莲台上坐着一名精瘦中年僧人,他头戴黄色鸡冠僧帽,身穿紫红僧服,斜披黄色袈裟,右手立在胸前,左手摇动一只金光红石的转经轮。他眼眉低垂,口中低唱梵音。 “我的天!好气派的阵势!”梁璟惊叹。 霍天霖c邢远辰以及其他诸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此人身上。霍天霖眉头皱起,向来铜墙铁壁的幽冥宗,何时成了想来就来的地方了? 梵音骤停。 精瘦僧人放下转金轮,缓缓站起,迈步走下莲台,双手合十,唱了一声佛号: “阿弥陀佛!” 他慢慢抬起眼皮,众人只见他目光如炬,神采不凡,显然内力极强。 霍天霖语气不善,强压怒火道:“这位大师,法号怎么称呼?来我幽冥宗有何事?” “阿弥陀佛!小僧络绒登巴,人称金刚法王。小僧此次来罗刹峰,专为解霍宗主之急而来。” 霍天霖扬了扬眉毛,“哦?我有甚危急,要劳大师来解?” “小僧听闻,天下各门派要集结共同讨伐幽冥宗,小僧感念幽冥宗各位并非大奸大恶之徒,上天仁慈,所以特为解此劫而来。” 佛罗刹插言道:“大师是何人?竟自认有能力解决如此大的纷争?” “小僧出家吐蕃,如今是吴越王帐下军师。” 众人一愕,罗刹山虽在吴越地界,但吴越官府与江湖中人向来互不干涉,幽冥宗规矩森严,门人从不为祸地方。 霍天霖问道:“大师既是吴越王麾下,如何能解我幽冥宗危局?” “此事容易。幽冥宗虽然有山川之险,门人千万,但毕竟只是一派之力,困守孤山,若是强敌来犯,必定不能抵抗。吴越王占据江南十三州,披甲之士四十万,若有吴越王作依靠,宗主定能高枕无忧。” “原来是吴越王的说客。”梁璟偷偷道,“大师兄,吴越王是谁?” 霍可道低声道:“吴越王钱镠,为人正直,爱护百姓,深得人心,百姓称之为‘海龙王’。只是奇怪,此人与我们幽冥宗素无往来,今天怎么派来个说客?” 两人正暗地嘀咕,忽听邢远辰幽幽说道:“金刚法王,难道吴越王要与梁王作对么?” 金刚法王面上一滞,“敢问这位是?” “天师教左护法,邢远辰!” “哦!看来天师教投靠梁王确有其事了!但不知左护法来幽冥宗所谓何事?” “哼,与你吴越无关!” 金刚法王淡淡一笑,“施主不说,小僧便不问。我今日前来,希望宗主能够给个明确答复,吴越王之意,大乱之世,各方藩镇都在积蓄实力,吴越国与幽冥宗合则两利,分则两害。况且,幽冥宗多才杰俊士,何不趁此良机到红尘中走上一遭,建功立业,福荫子孙,岂不是好?若是宗主肯辅佐吴越王,日后吴越国国师之位,便是宗主的囊中之物!” 佛罗刹愠道:“要是不答应呢?” 金刚法王缓缓道:“大争之世,非友即敌!” 霍天霖面色冷峻,众人知他性情刚直,宁折不弯,恐怕今天之事不能善了。 “大师此言差矣!”众人一愣,只听一个清亮声音传来,众人扭颈一看,只见霍可道手握纸扇,大步走到殿中央。 “师父,”霍可道对着霍天霖一拱手,霍天霖微微点头。 霍可道转向金刚法王:“法王有礼了!方才法王所言,看似为我幽冥宗着想,实际是将我等推入深渊。一则,我幽冥宗身为道门,道家讲究清静无为,脱离俗世,追求至道,若是如大师所言,深陷红尘,便脱不开身,一生证道无望;二则,江湖中人自由洒脱,无拘无束,过不惯庙堂之上受人节制的日子,恐怕大师所言,并非我等所愿。天下纷争从古至今从未停歇,今日身居高位,明日阶下之囚,我等何苦要用宝贵的光阴做这等毫无意义之事呢?吴越王钱镠向来口碑极好,我料想他必定不是个糊涂之人,当能想清楚其中关窍。” 金刚法王眯起眼睛,盯着霍可道,“这位可是少宗主霍可道?” “正是!” “好!果然言辞犀利,英雄少年!不过少宗主方才说错一件事,吴越王已经不是钱镠,而是钱镠的三公子钱元岑!钱公子年轻气盛,胸怀大略,正是大争之世的俊杰英豪!少宗主若是真英雄,应当下山辅佐吴越王,若是假豪杰,那就只好等着被天下所灭!” “哈哈!”霍可道怒极而笑,“佛家口口声声跳出三界,不惹红尘,法王如此咄咄逼人,究竟是真僧人还是假和尚?!” 金刚法王面色阴沉,沉声道:“少宗主伶牙俐齿,小僧不与你计较。久闻少宗主功夫不凡,你我打个赌如何?” “赌什么?” “我有一名弟子擅长打莲花齿,你与他相隔三丈,你要是能将一百零七颗莲花齿全部接住,我便劝说吴越王,再也不提收服幽冥宗之事;若是接不住,少宗主便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说罢,他转身向门外招手,店门外快步走进一个年轻僧人来。 霍可道看了看霍天霖,霍天霖点点头。 霍可道道:“好!不过我只能做一些我力所能及之事,像让幽冥宗投靠吴越王这样的大事,我可做不了主。” “放心,一定是少宗主能做到的事。” 金刚法王呵呵一笑,向后退去。从外面走进四个僧人,合力将莲台抬出门去,重新放回原位。霍天霖和两旁众人也退到大殿两旁,将殿中空间留给二人。 小和尚和霍可道面对面站定。 小和尚二十四五岁年纪,气定神闲,双手合十,道了句:“我有一百零七颗莲花齿,施主小心了!” 说罢,他整理整理衣袖,马步站好,向腰间一摸,摸出一只口袋,伸手从中掏出一枚粉红色物件,众人一看,只见那是一颗铜钱大小的粉红色暗器,形如莲花,周围带有锯齿。 忽见和尚手腕一抖,一道粉色光影向霍可道猛然飞去!速度之快,简直与金灯手打出的暗器不相上下! 霍可道凝神屏息,真气运至双手,以真气带动双手行动。金灯手是天下第一等的诡谲手法,虽然他自知功夫并未大成,但接下这个年轻和尚的暗器应该问题不大。 那枚莲花齿打着转直奔霍可道咽喉,就在它飞到霍可道胸前一尺的时候,霍可道右手鬼魅一动,那只莲花齿已经稳稳夹在霍可道两只中间! “好!”两旁一阵欢呼。梁璟喝彩道:“就这样接,一颗都别还给秃驴!”忽然感觉对面一双杀人样的眼神盯了过来,一看竟是九通和尚,他突然醒悟这个“秃驴”用的不好,连忙讪讪躲到二师兄身后。 场中,小和尚越来越快,双手如仙人散花,两手交错,不停从口袋里捡出莲花齿,初时还一只一只有迹可循,慢慢就变成了漫天的莲花雨。暗器破空的“嗖嗖”声不绝于耳,众人眼花缭乱,只觉得两人只见无数粉色流萤乱窜,煞是好看。到后来,他简直长出百手百臂,众人不禁心里暗暗喝彩。 霍可道两手上下飞舞,手影飘忽间,不断有莲花齿被掷在地上,发出“当啷”的脆响,不多时,他额角已经慢慢渗出细汗,看来长时间使用金灯手对他来说也负担不轻。 很快,莲花齿已经打了一百颗以上,霍可道仍然没有出半点纰漏,霍天霖看在眼里,暗自欣慰。 九十七 九十八 九十九 一百 霍可道心里默默计数,豆大的汗珠已经流到下巴,幸好,对方所剩不多,他狠狠咬紧牙关,胜利就在眼前! 忽然,对面小和尚一口气将剩下的莲花齿一并洒了出来,七颗莲花齿如长了眼睛,分别飞向霍可道两眼c咽喉c两肩和左右两肋! 霍可道一声低喝,金灯手用到极致,只见两手在胸前划出诡异的弧度,七颗莲花齿稳稳夹在七个指缝中! 霍可道微微松了一口气,身上瞬间一阵轻松,脸上滴滴答答汗水不停,他心中不免几分得意,眼神看了看手中七颗粉红色的莲花状的齿轮。 然而,他刚一分神,众人一声惊呼,只见对面又是一点彩光已经飞到面前! 第一百零八颗莲花齿! 异变陡生!饶是他再是少年英雄,也不能瞬间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接下这致命一击! 完了!霍可道心中瞬间绝望,眼睛一闭,满脑空白,周围立时黑暗汹涌。 众人一声惊叫,几大高手纷纷启动,但距离太远,救之不及。 正这时,一道人影瞬间闪到,伸出右手,以拇指和食指轻轻捏住那枚突袭而至的莲花齿,莲花齿停住的位置,正贴着霍可道的额前! 是霍天霖! 场中其他人长吁一口气,转而愤怒异常,纷纷怒目而视金刚法王几人。 幽冥宗宗主满脸怒色,神威天降般立在场地中间,杀气腾腾盯着对面的金刚法王和小和尚,他脚下一跺,脚边数十只莲花齿突地飞至半空,他左手一抄,真气运转,金灯手就要将手中莲花齿尽数打出! 突然,霍天霖神仙一般的伟岸身躯晃了两晃,哗啦啦,手中莲花齿尽数掉落在地,脚下站立不稳,轰然倒向一旁! 场面突然变化,霍可道赶紧扶住师父,只见霍天霖脸色惨白,嘴唇发紫,浑身颤抖,霍可道脑中一闪,掰开霍天霖右手一看,刚刚捏住第一百零八只莲花齿的两根手指上,正在流着黑紫色的血。 “宗主中毒了!”霍可道大喊,“快抓住他们,拿解药来!” 众人一齐向金刚法王扑去。 金刚法王一手拎着弟子,合身一纵,已然跃到殿门之外,门口余下几名弟子不知用了什么机关,那座莲台居然突然着起火来。火势腾腾,很快烧成一个大火球。几个和尚一用力,大火球直奔冥王殿门口,呼呼声响中,砸在门楣之上,封住众人的出路。就在那火球将要封住还未封住门口之时,一道身影拖着一个更小的身影瞬间抢出门去,竟然是邢远辰趁着大乱,抓起不会武艺的崔行之,逃之夭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坠入深渊 夜空浩渺,星光幽淡,清冷的光辉交应在昭华峰后山的万仞绝壁之上,一派宁静祥和。夜风偶尔吹过,竟带着几分凉意。 昭华峰后山,荒草杂生的断情崖上,一丈来高的望君石下,坐着一个清丽少女,她一个身穿鹅黄,月光下,衣袂飘飘,宛如仙子,正是身为仙子门大师姐的沐瑶。清风徐徐,吹得她鬓角碎发摇曳轻舞,也吹来了漫山弥散的桂花香气。 她俏丽的脸庞望向遥遥星汉,天空之大,让人被生凄凉孤独之感。她眉间轻蹙,眼波中似哀怨c似惆怅c似寂寞c似凄苦 “他知不知道,我在想他呢?” 少女轻声呢喃,似乎在问自己,又似乎在问天边的星星。 不知从哪天起,他的身影就在自己眼前扎地生根,是从十二岁那年,他帮自己采蜜,被蛰得狼狈不堪那次?还是十四岁那年,他陪自己受罚,吹了整晚的山风那次? 说不清楚了,不知何时,情窦初开的少女,不知不觉间,早已把全部的感情寄托在那人c那个名字上面,这次自己瞒着师父,偷偷随他跑去长安,几次想向他表白,可每次话到嘴边,却又都咽了回去。她虽然性格直率,但毕竟女孩儿面薄,羞于开口。 “真是个榆木疙瘩!” 少女低声嗔道。 突然,她眉头一松,伸手入怀,摸出一个精细纹理的青绿竹筒来。她轻轻拔掉桶盖,哗啦啦倒出几卷白色丝线,拿起一卷,放在眼前,痴痴观赏起来。 那是他在回来路上送给自己的北海玄蚕的丝线,坚韧无比,她忽然想起孟夫人对自己讲过的三世情丝的故事,这玄蚕的丝线是不是就像我对他的情丝一样呢? 忽然,身后传来轻快的脚步声,沐瑶回过神来,扭头看去,见是一个身穿淡粉c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儿,原来是小师妹胡可儿。 仙子门清一色都是女弟子,沐瑶是大师姐,胡可儿是小师妹,但两人实际上年龄相仿,胡可儿只比沐瑶小一岁。平日里二人关系最为要好。这次沐瑶偷偷下山,被掌门责罚在断情崖上思过,胡可儿心中不忍,所以夜里偷偷跑来相陪。 见到小师妹,沐瑶心情有所好转。 星光熠熠,一轮孤月也渐渐升至半空,其大如斗,其圆如盖,月影幽疏,照的断情崖上一片雪亮。 两人轻声细语聊着闺中密事,不时咯咯发笑。 忽然,胡可儿面色一紧,把头贴在望君石上细听,她天生耳聪目明,非常人所能及。 她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向东一指,低声说道:“有人来了!” 沐瑶神色一凝,顺着她手指方向望去,目光越过望君石,只见山间荒草丛生的小路上,隐隐约约见到一大一小两个模糊身影正快步走来。 那个方向是罗刹峰的方向!掌门规定,幽冥宗门人不准登上昭华峰,十几年来,除了霍可道偶尔破例,其他人从不敢逾规,更别说夜深人静的时候,从后山偷上昭华峰了! 这两人行为鬼祟,必然有鬼! 想到这,沐瑶拉着胡可儿,二人急忙藏身在五尺来宽的望君石后,屏息凝神,不发出一丝响动。 夜风袭袭,草丛哗啦啦作响,脚步声越来越近,巨石后面的二人鼻尖上渐渐渗出冷汗,沐瑶心中忐忑,极尽全力稳住呼吸,耳中似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她扭头看了看胡可儿,那张瓷娃娃一样的小脸上也满是紧张。 脚步声戛然而止,两个女孩心中估计,外面两人距离她们大概只有两三丈远! “好了,小少爷,这里一个人也没有,我们聊聊吧。” 声音轻柔冰冷,却是一个男子在说话。 等了半晌,见没人搭腔,那个声音又说道:“跑了大半日,你也累了吧!只要你乖乖回答我的问题,我保证等下就放你回去,如何?” 山岭寂静,仍是未听见有人搭话,只有风吹草丛哗啦啦的响声。 “哼,小子,你倒是顽固得紧!听着,我只有一个问题,对你而言十分容易。你说了,就能活,你不说,我就把你从那丢下去!” 沐瑶心中雪亮,他说的“那里”指的定是自己身后的万丈悬崖。看来这人绝非善类,竟要以人性命相威胁逼供。 那声音停了一下,一字一顿道:“崔公子,你把皇帝密诏给藏在哪了?” 沐瑶心头一颤,顷刻间脑中电闪劈过,“崔公子”这三字好生熟悉,她仗着胆子,将一只眼睛探到望君石外,惨白的月光中,只见不远处的草地上,面向她站着个瘦弱的身影,正是崔行之! 崔行之脸色难看,愤怒c憎恨c还有一点沮丧,汇聚在那张犹显稚嫩的脸上。他头发凌乱,薄薄的嘴唇紧紧闭着,怒视着眼前之人。在他面前,站着个身着黑白相间道服的长发男子。 沐瑶浑身一颤,犹如被罡风吹过,身上瑟瑟发紧。她不认识邢远辰,但她深知,此人必定非比寻常。她素来知道,幽冥宗七座山峰中,昭华峰是最后一座c最难进入的山峰!那是因为要进入昭华峰,必先经过罗刹峰。而罗刹峰有外围五峰守护,五座山峰分别由五大鬼王镇守,又有当世第一高手的霍天霖坐镇,想进入罗刹峰又能全身而退,简直难于登天。 此人夜入幽冥宗能不被发现,还掳走崔行之,足可见此人深不可测! 远处传来几声野兽嚎叫,悲婉凄凉。 邢远辰见崔行之不说话,面色微愠,他冷笑道:“看来不给你一点苦头吃,你是不会开口了!”说罢,他突然右手电指,一道无形真气瞬间从崔行之肩窝打入体内! 崔行之只觉得突然一股凉意从肩头侵入,接着似有冰冷气流从肩窝蹿向胸口,突然之间,他只觉得胸前像是被巨石压住,呼吸骤变困难,他脸上冷汗涔涔而出,双手抓住衣襟,双腿一软,跪坐在草地上。不消片刻,他已脸颈涨的通红,眼珠暴突,面容扭曲,涎水顺着嘴角流淌下来。他扑通摔在地上,双手拼命撕扯衣领,喉咙中发出“荷荷”声响,眼看就要憋死当场! 沐瑶眼中瞧着,心中焦急,但她知道自己贸然出手,必定无济于事,脑中千回百转,苦思良策。 邢远辰冷眼瞧着地上纤瘦的少年,看他似乎真要断了气,这才弯腰将他提起,右手在他胸口拍了几拍。 崔行之瞬间觉得有如从深海之中忽然漏出海面,畅快无比,只顾大口大口呼吸空气。 “崔公子,这滋味怎么样?现在是不是想说了?” 崔行之仍是喘着粗气,看也不看他一眼。 “好,有骨气!”邢远辰阴阳怪气的赞了一句,“那看看这下你受不受得住!” 他脚尖一挑,崔行之只觉得腾云驾雾一般腾身飞起,邢远辰气凝双手,两手隔空几点,霎时间,十六道真气电蛇般钻入崔行之奇经八脉! 崔行之扑通落地,紧接着脑中轰然作响,一瞬间仿佛千万条毒蛇一齐钻进身体,毒蛇在体内拼命游走,肆意咬噬自己身体,他双眼猛睁,痛苦万状,难过的感觉比刚才窒息更甚千万倍!在地上来回翻滚,双手在身上不停抓挠,呲呲声响中,衣服被撕扯成条条碎布。他痛苦不堪,拼命咬紧牙关,嘴唇渗出殷殷鲜血,终于把持不住,嗷嗷嚎叫起来。 叫声凄厉,直如野兽。 邢远辰一惊,右手隔空一点,打在崔行之哑穴上,崔行之立时张大嘴巴,不能叫出一丝声音。 半盏茶的功夫,崔行之已经无力挣扎,他颓然躺在草地上,头发凌乱,浑身衣服都被扯碎,身上满是杂草,脸上汗水c血水c泪水搅混在一起,甚是可怖。 邢远辰幽幽道:“你中了我慈悲寒指的功夫,每四个时辰发作一次,发作时如同被万条毒蛇噬咬,身体欲裂,痛不欲生。我不杀你,但你受到这个滋味比死更难受万倍。小公子,你好好想想,说出密诏的下落,就不用这般痛苦了!” 崔行之一动不动,仿佛没有知觉。 突然,望君石后面一道人影闪电般蹿出,正是沐瑶。她与胡可儿商议好,她缠住折磨崔行之那人,胡可儿趁机回宗门求援。她左脚在望君石上一点,身子蓦然跃起,在空中身子一翻,已然跃到邢远辰头顶!她一声娇喝,右手一挥,白芒电闪而出,袖中剑直取邢远辰头颈! 邢远辰身法极快,听到身后风声,赶忙侧身一躲。沐瑶一剑斩空,身子下坠到邢远辰身旁,刚一落地,身体便以右脚尖为轴,借势陀螺般急转,双手袖中剑同时弹出,在身周划出一个直径五尺余长的剑圈。她裙带飞舞,美人如斯。 邢远辰起初吃了一惊,但看清对方身法后,心中方才镇定,见到剑圈向自己斩来,向后轻轻一跃,轻轻松松躲开剑圈范围。 沐瑶转了一圈,左手正对着邢远辰方向,突然咔哒一响,左手袖中剑闪电射出,一道光华直奔邢远辰飞来! 这是沐瑶的绝招,一斩圈,再放出袖中剑,往往出其不意,无往而不利。 然而,电光火石之间,对面那个男人只是漫不经心的竖起右手食指,那柄来势汹汹的短剑,突然就成了驯服的家宠,在那人手指上打起转来! 沐瑶一击不中,突然右手一甩,三颗珠子向邢远辰激射而出!三个珠子宛如三道流星,直奔邢远辰的面门,邢远辰毫不在意,他的接星引月的功夫专门化解各种外力,因势利导,借力打力,沐瑶暗器虽然突然,但对他这个一流大高手来说,还不放在眼里。然而出乎意料,三颗珠子在据他一尺左右的时候,突然齐齐爆开,顿时一阵烟雾如烟花弥漫开来! 这一下着实让邢远辰吃了一惊,他飞快向后跃出一丈来远,躲开烟雾的范围,然而即便这样,还是吸进几丝烟气,头脑顿觉一阵眩晕。他定了定神,却看见对面之人架起崔行之已经向来时方向跑出去十丈来远。 原来沐瑶回山之后,跟师父讲述回长安一路上所遇之事,仙子门掌门秦筱筠听得爱徒路上遇险,深感后怕,责怪徒弟一番后,将随身的三颗电光迷烟珠赐给了沐瑶。没想到,沐瑶拿到手的第一天便派上了用场。 沐瑶救下崔行之后,见仙子门方向已被那武艺奇高的长发男子堵死,略一思忖,随即向罗刹峰方向跑去。她心知电光迷烟珠的威力,寻常人闻上一丝,恐怕就要睡上一天,这人武艺再高,怎么也会恍惚一阵。自己仗着地势熟悉,带着崔行之躲起来,等到胡可儿搬来救兵,就化险为夷了。 崔行之只觉得一阵幽香钻进鼻孔,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恍惚间,看见一张俏丽侧脸。 “我是在梦中吧?”他暗暗想到,若是不然,怎能又见到这位神仙似的沐姐姐,此刻,自己的头搭在她肩膀上,说不出的安心。 一瞬间,他觉察不对,猛然睁开双眼,眼波如镜,倒影着那个美丽女子努力的脸庞。 她来救我了! 崔行之突然又有了力气,仿佛一下子身上的疼痛都不见了,只是体力稍差,他咬紧牙关,努力迈开双腿,跟着沐瑶跑起来。 沐瑶见他醒转,心中一喜,刚要开口询问,忽然眼角瞥见身后一道苍鹰一般的身影急速扑来! 原来邢远辰只是一怔,瞬间便醒过神来。他轻功卓绝,提起一纵,身体向前射出两三丈远,脚尖一搭旁边一棵树的树枝,略一借力,身体又激射出去几丈远。逍遥宗的轻功善借万物之力,天下无双,他在半空中左一摆西一晃,片刻便追上沐瑶二人。 沐瑶惊惧交集,急忙回手一剑,邢远辰右手一弹,一道无形真气正打在沐瑶剑背上,短剑应声折断!两人一个趔趄,脚下踉踉跄跄。站稳时,已经到了峭壁边上。 峭壁下是漆黑如墨的万丈山崖,崖底是湍急的离水。沐瑶扶着崔行之步步倒退,两人眼中都是一般的惊恐,绝望,凄凉,在强大如斯的对手面前,二人就如待宰羔羊。两个少年瑟瑟发抖,慢慢退到了千仞绝壁旁。对面那长发飘飘的妖异男子嘴角仍挂着冷笑,面上却是杀气腾腾,如死神一般步步逼近。 星光昏暗,月色惨白,山风凄凉吹过,吹散了原本的桂花香气,远处山林间传来几声寒鸟的悲啼。 两人面前是会让他们生不如死的绝强高手,身后是漆黑无底的万丈深渊。 崔行之忽地脚下一滑,瘦小的身体立时失去平衡,向后一仰。沐瑶扶着他的手被向后一带,也跟着失去平衡,她不由自主向后一迈,一脚蹬空,二人随之摔下山涧! 两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顷刻间,被深渊下的黑夜吞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钱塘借药(上) 日轮西垂,流光舒缓,秋意盎然。在罗刹峰后山一幢铜色木屋舍前,聚集以佛罗刹九通和尚c吴长老c阴使c阳使四人为首的数十位幽冥宗好手。众人脸上或焦急c或愤怒c或懊恼。 佛罗刹大手一拍秃头,顿足道:“唉!今天的事说起来真他娘的丢人!我们这么多当世高手在场,竟然被两个小人暗算了!阴鬼王带人去前山搜了一下午,也不知找没找到人!” 阳使安慰道:“九通鬼王不必心急,要出罗刹峰,只有走三关这一条路。三关各有百名精明强干的弟子把手,一旦发现敌情,立时就会放信炮的。料那金刚法王本事再大,也不能肋生双翅飞出罗刹峰!” 天下人皆知,要上罗刹峰,须得先过北山五峰,五座山峰犬牙排列,由西到东依次为剑回峰c麒麟峰c卧龙峰c盘戟峰c曲华峰。五座山峰将外山与罗刹c昭华二峰阻隔开来,在二峰面前形成一座天然屏障。五座山峰分别由五大鬼王护法镇守,五鬼王又分别有不少门人弟子,守卫森严,寻常人万万进不到五峰以南。 过了北山五峰,之后便是三关。所谓三关,是罗刹峰脚下三处自然险要所在。从五峰下来,首先要经过五里方圆的一大片怪石丛生的地界,是为“石林”,林中巨石遍布,直如迷宫;过了石林,就要进到一处山谷,谷中常年阴雾弥漫,唤为“云谷”;出得云谷,可见一条由地面直通罗刹山半山的宽阔石桥,其形状如古时玉斧,斧头打在云谷边缘,斧柄直插罗刹峰半山,此桥即是通往罗刹峰唯一路径——“斧桥”。 阴使也道:“不错,宗内布防是由季鬼王一手安排的,二十年来从未出过一丝纰漏,况且,即便他们闯过三关,前面五峰上还有‘龙牙堂’的弟子把手,只要他们要从五峰出山,必然会被龙牙堂弟子擒住。” 龙牙堂是宗主直属堂口,有两百余人,由宗内的精英门人组成,个个都是高手。龙牙堂原来部署在罗刹峰上,后来经宗主与季尚可商议,认为罗刹峰万无一失,应该加强北山五峰的防御,所以将龙牙堂弟子分为五队,分别驻扎在北山五峰之上。 众人心中焦急,虽然前山有阴九幽带着几百弟子大肆搜捕金刚法王和其门徒,后山孟夫人也领着数百门人追拿邢远辰,但半日过去了,都是音空信渺,众人不敢离去,恐怕贼人返回罗刹峰暗害宗主,所以只得在此守候。 正这时,一个黑衣弟子飞快跑了过来。 “启禀九通护法c吴长老,阴护法传话,‘前山搜索已半日,未发现金刚法王行踪。三关弟子也没有看见有人出关。’” 众人一怔,心中又惊又疑,不禁面面相觑。 吴长老冷笑道:“要出罗刹峰,只有走三关一条路,晌午时宗内弟子明明追击金刚法王来到前山,结果光天化日之下,他们九个大活人居然人间蒸发,哼哼,这件事蹊跷得紧呵!” 这话中滋味甚怪,阴使眼神一转,压低声音试探问道:“吴长老的意思,山上有鬼?” 吴长老一捋须髯,眯起眼睛,并未回答。 其他三人心中明了,吴长老多年执掌宗内刑法,遇事无数,对这样的事嗅觉比常人灵敏百倍,他这样说,恐怕不会错了。 只是,幽冥宗内向来规矩森然,这个叛徒会是谁呢? 然而,此刻众人更关心的是宗主霍天霖的伤势。 幽冥宗大会之上,霍可道被金刚法王的弟子暗算,险些丢了性命,关键时刻,霍天霖闪电出手,接下了对方第一百零八枚莲花齿。然而,这只莲花齿与前面一百零七枚有所不同,在中间莲花处贯穿一支指甲长的细针。霍天霖被针刺中,没想到身中剧毒,性命危在旦夕。 宗内的”杏林圣手”卞先生已经进去半日了,至今还没有结论,只有童子不断进进出出,通知外面候着的杂物弟子拿来屋内需要之物。 众人心中焦急,却苦于不敢打扰,只能原地等候。 红日西坠,被高大的剑回峰遮去大半,晚霞如血,暗红的光芒渐渐失去活力。晚风微微泛起,吹得众人一阵凉意。 木舍的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从中走出三个人来。中间的是个教书先生模样的老者,他须眉洁白,一脸疲惫,正是人称“杏林圣手”的卞先生。霍可道和季尚可左右相陪。 卞先生吁了口气,道:“老朽没看错的话,宗主中的乃是三尾蝎的毒,此毒性烈无比,寻常人中毒不用半刻便会七窍流血而亡。幸亏宗主内力深厚,强行用真气延缓毒气侵入心脉,但此毒霸道无比,以宗主的天下第一的内力修为,竟也无法抗衡。” 佛罗刹焦急道:“哎呀我说卞先生,你就说怎么救宗主吧!急死我了!” 卞先生白了他一眼,缓缓又说:“三尾蝎极为罕见,据我所知,当今世上只有身处南楚烟瘴深处的齐云门有此毒物,齐云门最善用毒,解药也当只有齐云门才有。” 霍可道眉头皱起,“南楚距此千里之遥,而且齐云门是中原武林最为神秘的门派,江湖人只知其在南楚,但没人知道具体所在,若是去齐云门找解药,不知道要找到什么时候!” 季尚可胖脸一凝,“既然有解药,就算是天涯海角也得去找,事不宜迟,少宗主,我们马上安排人出发吧!” “别急别急,我话还没说完。”卞先生截断季尚可的话头,捋着胡须说道。 “哎呀你这老头儿,有话赶紧说,真是急死洒家了!”九通和尚一张黑脸急的通红,胸前一百零八颗念珠哗啦啦乱颤。 卞先生不再理他,自顾自说道:“除了齐云门,还有一法可解此毒。距此三百里的杭州钱塘境内,有一个奇鹭先生,他手中有一颗‘九九还阳丹’,据说,此药能过解百毒c活死人,而且,此人与霍宗主和老朽还是好友,找他借药,机会还要更大一些。” 霍可道沉吟一下,道:“卞先生可知道他的详细地址?” “老朽不知,但老朽知道此人酷爱乐曲,在钱塘小有名气,到了当地一问便知。” “好!就去找奇鹭先生!我今夜就出发。这几天,劳烦先生照看好宗主,等我拿解药回来。” “少宗主放心,我手里有一味保命丹,可保宗主五日性命。只要少宗主按时归来,老朽可保宗主性命无虞。” 天色渐暗,天边模模糊糊出现数颗繁星,百鸟归林,啼鸣渐歇,片刻,夜色如潮,仿佛顷刻间团团涌来。 黑暗中,两道骑马身影匆匆出了罗刹山,向北疾驰而去。 第二日清晨,霍可道c梁璟二人已来到钱塘境内。 奔了一夜,两人都是满脸倦容,梁璟提议找地方稍作休息,于是二人寻了个路边的茶摊坐下。伙计上了两碗清茶,霍可道和梁璟对座而饮,霍可道边观察周围环境,边想着下一部的计划。 茶摊靠着官道摆放,正是清早,往来客商稍有在此歇脚的,所以茶摊异常冷清,只有霍可道二人饮茶。 梁璟饮了两口茶水,只觉得甘甜可口,清冽宜人,一夜的疲惫得到缓解,不禁稍稍恢复了精神。他突然想起一事:“大师兄,我们该如何找法?” 霍可道也觉得茶水甚是解渴,而且又十分提神。听到梁璟疑问,他略一思忖,道:“既然奇鹭先生是曲乐中人,那我们多往乐坊或其他声乐场所打听,多半能问到。” 梁璟点头。正巧伙计过来填茶,梁璟叫住伙计,“喂,伙计!” “客官,有啥吩咐?” “钱塘有什么知名的乐坊没有?” 伙计抓了抓头,“要说乐坊,倒是有几家,不过现在生意惨淡,没什么人去了。” “这时为何?” 伙计瞧瞧没人注意,摇了摇头压低声音说:“干不下去啦!新近上位的小吴越王爱好音乐,把钱塘城里有名的乐姬都抓到自己府里去了,乐坊的头牌一走,哪里还有客上门,都纷纷关门谢客了!听说只跑了灵犀坊的月萝姑娘,现在却成了吴越国的通缉犯!唉!客官要是想听乐,莫不如去西湖夜市,现在就数那里最热闹了!” 霍可道眉毛一动,问道:“小吴越王?可是叫钱元岑?” “是呀,海龙王钱镠老爷的三公子。” 霍可道追问道:“对了小哥,我听说吴越王钱镠年纪并不算老,怎么突然就传位了?难道他生了什么重病?” 伙计脸上现出惊慌神色,双手直摇,口中连连说道:“我也不知!” 梁璟见了,微微一笑,从口袋里掏出一吊钱来,哗啦啦放在桌上,道:“你好好回答我们问题,这个就是你的!” 伙计见了钱,两眼放光,脸上仍有为难神色,片刻,一咬牙,左右又仔细看了看,确认周围没人,这才说:“哪里是让位,分明是政变!城里都传遍了,小吴越王囚禁了自己的老吴越王,夺了自己爹的位置!” 霍可道问道:“他有这么大本事?” “他自己哪有这个能耐!两个月前,不知从哪来了个番僧,自称叫什么‘金刚法王’的,听说他能移山填海c撒豆成兵,吴越王的一千禁卫军在他面前都没坚持半个时辰!有他支持,小吴越王才能击败老吴越王的!” 霍可道c梁璟相视一眼,梁璟又问道:“那个‘金刚法王’可是现在的吴越国师?” “正是!昨天我还看到他,就从这条路过去的!”伙计一指茶摊前面的官道。 霍可道二人同时一惊,原来昨天金刚法王就已经回到钱塘了! 二人又休息了少时,觉得精力恢复不少,这才继续赶路。 碧空如洗,让人心高神远,一路上秋风送爽,云雀啾啾,路旁梧桐散发阵阵清新气味。霍可道和梁璟边走边问,日上三竿时,二人终于来到西湖边上。 西湖是吴越最有名的景色,经钱镠一手发展,如今已经是天下人向往的游玩圣地。 从湖边望去,湖水青碧而宽广,波光粼粼,烁烁闪光。远山重叠,如青如黛,将湖面整个环绕起来,与湖水相映成趣。宝塔肃穆,星罗而立,掩映在翠山之中,在湖面投下嶙峋倒影。朱红游廊沿湖而建,廊上男女穿梭不断,笑语欢声不绝。 真是个美景如画! 靠着岸边,间隔泊着无数画舫,高大的直如巨舰,小的却似扁舟。此时各船上只有数名船工往来劳作,偶有游人租船游玩。 霍可道瞧了瞧时间,距离夜市还早。两人连着赶了一夜又半天的路,甚是疲惫,于是在附近找了个客店,先吃了午饭,各自休息,只等晚上的西湖夜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钱塘借药(中) 华灯初上时,霍可道和梁璟再次来到西湖边。 湖面上无数画舫并立,灯火璀璨,流光溢彩,映得岸边一片明亮。管弦丝竹悠悠传来,旷心仪人。 霍可道早已打听清楚,这么多画舫中,最出名的当属最气派的那艘“仙籁坊”。仙籁坊长有十丈,宽也有五丈五尺,简直可以媲美巨型战舰。坊中共分三层:一层是主厅,供宾客饮酒听乐;二层是环廊,既能向外赏湖上美景,又能向下听乐观舞;三层是最上一层,有三座红漆黄瓦的亭子,相对清静,专给不喜热闹的文人雅士观景饮酒。生意好时,画舫之中可以装在六百余人,堪称西湖之最。 仙籁坊之所以出名,不仅在于气派的装修,更是因为头牌琴灵儿是整个西湖夜市最好的乐姬,其名头甚至直追灵犀坊的月萝姑娘,每晚坊中生意火爆,大多是为了一睹琴灵儿风采。 “哇,好气派!” 梁璟平生最喜欢热闹,看到富丽堂皇的画舫,眉眼放光,连连由衷赞叹。 霍可道微微一笑,率先上了船板,梁璟随后跟上。 由迎客童女引着,二人坐在一层靠边的位置,此处视野广阔,既能看到湖面景色,又能观赏场中歌舞。 二人坐定,有侍者端来美酒和小菜,霍可道瞧了两眼,是杭州特产的西子醉。他与酒鬼王袁大晟私交最好,多少也沾了袁大晟的酒痴脾气,当下自斟自饮起来。 梁璟一对大眼左瞧右看,他一生从没见过如此奢华的地方,只见坊内八根朱漆大柱,直通二层屋顶,雕梁画栋,极致精美。坊内用的最多的就是红色,红柱c红栏,红毯铺地,红色彩绸点缀四周,船上每间隔五尺就有一盏红灯,映得周围红光熠熠,红光照在暗朱色的桌案上,令人产生神驰意懒之感。唯有一层坊首位置遮着白色纱帘,料想应该是乐姬演奏之所。 “大师兄,我怎么觉着,这不像画舫,倒像个新房,哈哈!” 霍可道一乐,“怎么,你才十七,就要入洞房了?只是百里师妹不在,你跟谁入?” 梁璟与孟夫人门下的百里语儿互生情愫,已是宗内人人皆知的事情。霍可道也觉得这两个人郎才女貌,极为般配,暗暗为小师弟高兴。 梁璟哈哈一笑,道:“男儿志在四方,岂能单恋一人?” 霍可道也呵呵一笑,打趣道:“你这话可别让百里师妹听到,她性格最像孟师叔,小心挨揍!” 两人相对哈哈。 不多时,船上客人坐满,船工收了登船踏板,喊了声:“起航!”大船悠悠向湖中开去。 晚风习习,吹来一阵秋凉,忽听旁边有人高喊,“琴灵儿出来啦!” 霍可道精神一振,与船中所有人一齐向坊首望去。 幽幽红光中,两个侍女将白色纱帘款款向两旁卷起,露出一个阁间。阁间中央摆着一个暗青色桌案,案上摆着一把瑶琴。桌案两侧,各摆着一颗夜明珠,光华烁烁。在夜明珠的照耀下,众人清楚看到桌案后面,跪坐着一个妖娆女子。 那女子露出上半身,众人一阵惊叹:太美了! 女子身形婀娜,如扶风弱柳,螓首蛾眉,美目含春,肤如凝脂,手如柔夷,真是绝代佳人!只是脸上遮着一块粉色纱巾,让人看不清面容,但观她鼻梁高耸,脸如鹅卵,肤色雪白,定然是个绝世美女! 霍可道一怔,脑中忽地闪过一个名字:七彩狐! 是的,这个女子与七彩狐长得太像了! 无论是脸型c皮肤c眉眼c鼻梁,都有七八分相似,只是七彩狐喜欢色彩斑斓之色,这个女子却是一身玄色。 她就是琴灵儿么?与七彩狐有关系么? “灵儿姑娘今天怎么带上面纱啦?”旁边一位宾客问道。 “是啊!灵儿姑娘从来不带面纱的!而且她以前开场都是用琵琶,今天怎地换成瑶琴了?”又一人应道。 “恐怕是画舫主人花样翻新吧,咱们只管听乐便是!” “对对,听乐听乐!” 一番喧哗过后,场面重新归于平静。 晚风卷帘,清影微动,琴灵儿素手拨弄,铮铮琴音立时响起。 琴音起初轻缓悠长,仿佛一人轻舞在青山碧水间,烟雾弥漫,青松翠柏,溪水潺潺,意境清远,虽偶影独游,但自乐在其中。 陡然,琴声转而轻快紧凑,仔细辨认,其中似有鹤戾凤鸣,銮铃脆响,人们似乎亲身处在一个闲云野鹤的世外桃源,清风鼓舞,遍是祥瑞。 琴声忽地拔高,似有神仙立于云端,白鸟朝拜,万兽匍匐;神仙乘着麒麟瑞兽踏云而来,玦佩叮当,仙乐杳然,龙飞凤舞,一派祥和。 一片喧闹过后,琴声重新归于舒缓,百般仙音慢慢散去,场中只闻溪流潺潺,云雾漫漫。 众人如坠云里雾里,似乎刚上了一次神仙境,深陷其中无法自拔,全都痴了,竟然忘记喝彩。 余音绕梁,如梦如幻。 霍可道略通音律,却没想到琴灵儿技艺如此高超,能使人身临其境,虚实不分。他扭头一看,梁璟仍然痴痴看着琴灵儿方向,涎水流了老长。 霍可道气不打一处来,伸出扇子拍了一下梁璟脑袋,后者这才一激灵。 “乖乖,我好像看到神仙了!” “我看你是被迷住了。”话一出口,霍可道心中一动,似乎与什么事有所关联。 扭头像湖面一看,画舫已经开至湖心,碧波荡漾,美景如斯。周围还有两三艘画舫,距离不算甚远。 这时,只听琴灵儿媚声说道:“各位高朋,方才我演奏的是唐明皇的‘霓裳羽衣曲’中的一段,因为乐谱不全,所以未能尽得其中精髓,请各位海涵。下面,再为大家献上一曲我自己写的曲子,名叫‘人间极乐国’。” 众人还未来得及从刚才幻想之中醒转过来,突然乐声再起。 众人只觉得刚才的仙境瞬间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红色殿堂。摇曳的烛火中,一个红衣女人婀娜起舞。她身材曼妙,舞姿撩人,身上轻纱玲珑,似有似无,笑颜如花,美眸好似一团春水。 忽然殿堂中又出现一个红木牙床,帘帐半开半合,烛光中,床上景色旖旎,数名妖艳美女半露香肩,雪足摆动,在牙床上轻轻呼唤,笑声荡漾,玉手勾魂。 霍可道只觉得小腹一阵燥热,头脑昏沉,眼前虚实难辨,魂魄似争先恐后离舍而去! 媚术! 霍可道大惊失色,急忙运起真气,默念清心诀抵抗琴音,片刻后,身上燥热之气稍稍缓解,胸中渐渐一片清凉。 场中诸人没有他这般修为,被琴音所迷,一会的功夫已然丑态尽出。有的眼中迷离,双手向前,似乎再努力触摸什么东西;有的匍匐在地,口中低吠,形如家犬;有的干脆脱光衣服,在场中胡乱游走;有的抱着身旁人,胡乱亲吻 霍可道扭头一看梁璟,只见他满脸通红,正抱着一根红柱,悄悄说着情话 霍可道又气又笑,拈起案上酒盏,当做暗器一掷,酒盏“啪”的一声,正打在梁璟风池穴上。梁璟突然头脑一清,捂着后脑“哎哟哎哟”叫了起来。 “梁璟,快运气,默念清心诀!”霍可道急声提醒。 梁璟这才注意到坊中乱象,心中一凛,赶忙打坐运功,默诵清心诀。片刻之后,冷汗涔涔而出,脸上红晕也稍稍退去。 “大师兄,这是什么妖法?”梁璟想起自己刚才行为,又羞又恼。 “这是媚术,这位琴灵儿好厉害的功力,连我都差点着了道!” “哼!什么媚术,只会趁人不备,看我的!” 梁璟年少轻狂,在宗内同辈弟子中武艺不凡,在他看来,刚才中招实属未加防备,否则凭自己的修为,怎么可能受人蛊惑! 他运足真气,豁然站起,手指琴灵儿方向,大喝道:“妖女,你快停下,否则小爷对你不客气了!” 他声音洪亮,但在漫天的琴声中仍是渺小不堪,琴灵儿抬头看了这边一眼,眼中似惊讶c死赞许,双手往复,琴声更盛。 梁璟见威吓无效,索性施展轻功,纵身一跃,在半空中折身一翻,脚尖正好点在一根红柱上,再一用力,身子如箭矢一般射向琴灵儿! 琴灵儿眼神瞥见有人踏空而来,但并未慌乱。梁璟看在眼里,忽然心中一沉,恐怕对方早有准备。 果然,两旁的宾客中突然站起四个商贾打扮的人,四人一甩身上外袍,扯掉幞头,瞬间变成四个秃顶僧袍的和尚! 梁璟身在半空,两侧四人突然发难,八只手齐齐抓向梁璟双臂双腿。梁璟神经一紧,不及多想,在空中强一扭身,身子如陀螺般急速下落,堪堪避过四人抓取,谁知刚一落地,四只脚从四面齐齐踩来。梁璟虽然尚未掌握幽冥宗绝学,但幽冥宗普通武艺已经是练得炉火纯青。他见四人一起功来,急忙使一招“卷破阴云”,腰背一用力,两手一撑,脚上头下陀螺般飞起,待越过四人头顶时,双掌忽然左右拍出。左右两个僧人伸掌一挡,四掌相对,梁璟借二人之力再次猛地一拔,身体再次升高丈余。他身形似燕,稳稳落在二层回廊上面。 他刚才躺着的位置,木质船板突然出现了四个脚型大洞。 梁璟心中犹自怦怦乱跳,暗呼好险,若是反应慢点,肯定被四个和尚踩成碎鱼了!他环顾四周,二层景象与一层并无二致,人们脸上挂着梦幻的笑容,丑态百出。 忽然,一层靠边位置传来呼和打斗的声音,梁璟向下一看,竟是霍可道与四名僧人战在一处。 原来,霍可道看到梁璟贸然出手,暗道不好,急忙想上去支援,谁知,突然四周不知从哪冒出四个僧人模样的人,各个武艺高强,将他挡在原地。 霍可道仔细打量,豁然发现,这四名僧人之中,有一人昨天刚见过,正是与他斗赌的金刚法王的弟子! 金刚法王八名弟子在此,恐怕他本人也不远了! 霍可道与四个僧人斗在一起,几招之后他发现,这四人身法掌力只是普通强手水平,若是单对单,哪个都不是他的对手,包括昨天与他对赌之人。但这四人进退有度,攻防一体,似乎隐隐暗合一种阵法。加之琴灵儿手中魔音不断,干扰自己心神,使自己功力受到抑制。所以四人联手,霍可道应付有几分吃力。几次想使用幽冥鬼影突围而出,都被对方在前进路上的层层叠叠的攻势逼退回来。看来想要毫发无损拜托四人阵法,比登天还难。 梁璟同样不好过,四名番僧纷纷跃上二层,两面夹击,梁璟自忖难以一敌四,于是纵身一跃,又跃到一层。就这样,四个追,一个跑,往来穿梭在众宾客之中,如蝴蝶乱窜,时而一层,时而二层,弄得鸡飞狗跳。好在他所有武艺中,轻功练得最好,关键时刻派上了用场。 琴声柔媚入骨,扰的人心烦意乱。 霍可道既要躲闪四面八方打来的拳脚,又要抵御船中的魔音,眼角瞥见船中四处奔跑的梁璟,虽然暂无大碍,但也险象环生,恐怕支持不了太久。他心中焦急,如果这样下去恐怕就要命丧此处! 忽然,他眼角一瞥,忽见四个僧人耳上都塞着白色棉帛。他心中一动,怪不得这四人浑然不惧这魔音,原来是耳中带了耳塞! 他心中苦笑,真是事到临头忙中出乱,连最基本的方法都忘记了。 当下最紧要的,是从四人包围中脱身。 最好的方法,便是用轮回剑开路,再以幽冥鬼影身法迅速摆脱战团。然而自己的轮回剑并未纯属,不能收放自如,每次使用之前,必须先有片刻时间凝气,而这个时间,足够四个僧人把自己打死几个来回了。 过了数十招,他慢慢发现,虽然四个僧人配合默契,颇有章法,而且似乎掌力脚力都不俗,但四人功力有强有弱,各有所长。左前面黑脸的和尚,掌法脚力都颇为刚猛,但速度不快;右前面昨天与自己对阵的白脸的和尚长于掌法灵便诡谲,但身法c力道都较弱;身后两个和尚中,瘦的那个身法较快,魁梧的那个强于硬功。霍可道每每要冲出去时,身法快得僧人必定第一个上前拖延;若是寻到空隙,眼看要打到对手时,硬功好的和尚必然挺身而出,接下霍可道一掌。 霍可道心中打定主意,忽然双掌真气吞吐,在场中抡了一个大圈,将四人向后逼退半步,紧接着合身纵跃,直奔黑脸和尚扑来! 几个和尚先是心中一紧,接着放下心来,因为黑脸和尚的掌力已臻一流高手的境地,绝对能防下霍可道这如猛虎的一招。 霍可道双掌瞬间拍至,黑脸和尚举掌相迎,就在四掌眼看要交接的一刹那,只见霍可道脚下一错,身形突然一转,竟然躲过黑脸和尚的一掌。黑脸和尚重心不稳,一头向魁梧和尚扑去。 霍可道白衣飘飘,身形一转,已经来到瘦和尚面前,双掌急出,一瞬间,掌如彼岸之花,忽开忽灭。这是金灯手的另一种使法,当做掌用,快如闪电。瘦和尚眼花缭乱,索性向后一飘,躲开霍可道一招。 霍可道瞬间一转身,扑向白脸和尚。他知道这个和尚掌法出众,但身法较差,当即使出幽冥鬼影,两个闪现,已经到了白脸和尚身后,右掌击出,端端正正打在他后心之上!白脸和尚登时一口鲜血喷出,萎靡不振,跌坐在地上。 霍可道终于出了重围,急忙施展轻功,去给梁璟解围。 梁璟疲于奔命,瞥见大师兄突围,急忙向霍可道方向赶来。 “怎么办啊大师兄!”梁璟一脑袋热气腾腾,显然累得不轻。 “我们在湖心,想突围是不可能的,只有把他们全打倒才行!”霍可道喊道。 “怎么打?” “你拖住他们,我用轮回剑!” 二人忽然停下,转身面向追击的七僧,七个和尚一愣,但脚下不停,飞身向二人扑来! 梁璟脑中急转,忽然大喝一声,一脚踢飞一个桌案。桌案翻滚着朝七僧飞去,还在半空时,忽然一个僧人一掌拍出,桌案立时化成木屑漫天飞舞,七人来势却一点未减。 梁璟心中焦急,额头上汗滴如瀑,若是被七个和尚包围上来,恐怕自己二人再无脱身可能! 和尚? 他脑中电光一闪,忽然,伸手入怀中掏出一物,竟是一卷画卷,他将画卷蓦地抖开,挡在胸前。 他双目如刀,气势汹汹,眼神盯着七人,一副押宝赌徒的搏命架势。那副画卷飘飘荡荡竖在他胸前,仿佛一件绝世法宝傲然挺立! 七个和尚被他动作吸引,纷纷向那副画卷看去,一看之下,不由愣住,瞬间各个面红耳赤,纷纷放缓脚步,不敢正视。 那副被当做法宝的画卷,竟是梁璟随身带着的一副裸女春宫图! 正这时,忽听一声呼啸,霍可道右手食指中指之上,三尺剑锋如真如幻,银白光华闪烁,他左手白扇,右手白剑,一身白衣鼓舞,气势如虹,红烛光影的衬托下,直如仙人临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钱塘借药(下) 夜黑如墨,不见半点星光。空气骤然阴潮沉闷,天空中铁云堆积,似乎正在酝酿一场大雨。 西湖中心,一艘巨大的红色画舫浮在水面,一动不动。 琴音铮铮,从红色画舫一层悠悠扩散开来,勾魂摄魄,如梦如幻。一层大厅一片狼藉,无数宾客沉浸在人间极乐的环幻境中,手舞足蹈,丑态百出。 一层画舫中央,霍可道右手白芒吞吐,神威凛凛,傲然而立。轮回剑虽然威力巨大,但被琴音所压制,白色剑刃并不能完全施展,忽明忽暗,看上去随时可能熄灭。梁璟站在他身前,一脸正气,胸前荡着一副古怪的画卷。 “师弟,退下吧!” “好咧!”梁璟喜滋滋退到霍可道身后,小心翼翼收起宝贝画卷。 霍可道一步上前,正面面对七名番僧。 七个僧人来自吐蕃,对中原武术不甚了解,忽见两个少年不再逃跑,正在疑惑。突然见到白衣少年手上的灼灼气剑,俱是一凛。他们虽不识得此招,但从对方身上散发的气势可以判断,此招必定不凡。 两方对峙,空气陡然一紧。 霍可道忽然抢步上前,一剑攻向最近的一名僧人。那僧人慌忙一避,躲过剑锋,“刺啦”一声,僧袖被剑气划开一条大口子。 霍可道身影急晃,马不停蹄又就近攻向另外一人,那人举起脚边桌案格挡,“咔啦”声响,桌案断作两截,那僧人胸口僧袍瞬间裂开,隐隐有鲜血渗出。 七人这才知道气剑的厉害,更加小心戒备。 霍可道脚下不停,左一剑右一剑,如白鹤飞舞,将七名僧人逼得狼狈逃窜,不敢当其锋芒。 受到琴声压制,霍可道功力只能施展七层,身法不如平时,一时半会儿也不能拿对面僧人如何。盏茶时间过后,只使其中三人受了轻伤,自己却累得不轻,不由得脚下略停,调整内息。 忽然,七僧齐齐发了一声喝,竟然再不退缩,反而迅速聚拢,各自从身后抽出两根一尺余长的金色降魔杵,排成一列站定。 金刚法王的八名弟子俱是武林强手,都修炼了金刚掌的掌法和金刚腿的腿法。除此之外,八人各有所长,总体分为轻功c硬功c气劲c拳脚四类。刚才被霍可道打倒的那人就是掌上功夫极为出众。另外,八人还修炼一套阵法,名为“佛指戏金龙”,威力巨大,即便遇到当世一流高手也不遑多让! 只见七人排成一列,忽地同时“嘿”了一声,将手中两只降魔杵抛上天空。十四只降魔杵像是互有磁性一般,片刻间居然首尾相连,组成一条一丈余长的金色杵链,杵链漂浮半空,恍惚间,仿佛是一条当空盘旋的金色怪蟒! 只见七人马步站立,后一人双手抵住前一人后背,彼此相连成为一列,为首那人双手合十,脸上现出慈悲神色。 他突然向前一指,指上金光灼灼,那天空中的金色怪蟒仿佛得到指令,略一扬头,随即猛地朝霍可道俯冲而下! 快如闪电,势若流星! 霍可道不敢硬挡,急忙朝旁一闪,“咔擦”一声响,刚才站的位置船板上出现一个茶碗大小的窟窿。 怪蟒缓缓抽出头来,在霍可道胸前三尺的地方悬浮停立,昂头对着霍可道,像是在择机而上。 忽然,怪蟒身躯一拱,箭一般射将过来! 霍可道拼命躲闪,为首那僧人手指急摆,怪蟒紧追不放,一人一蟒纠缠在一起。 霍可道暗道:这种法门闻所未闻,端地古怪!却不知与我的轮回剑相比,哪个威力更大? 想到这,他突然身形一顿,右手轮回剑直向蟒头斩去! 剑风嘶鸣,蟒头似乎也有意与霍可道较量一番,竟然迎刃而上,朝霍可道剑锋撞去! 轰! 两下相撞,霍可道只觉得手臂一麻,再也不能维持轮回剑形态,白色剑芒闪了两闪,终于熄灭。 黄金怪蟒也受到重创,作为蟒头的那只降魔杵被生生切掉一半,断杵“当啷”掉落在地,剩下的蟒身虽然仍悬浮半空,但一动不动,看似没有了刚才那股气势。 为首的那名僧人面色潮红,似是极为难受,双手再次合十,调息数次,方才缓和。 霍可道想再次凝气为剑,可刚才消耗过多,一时无法使用轮回剑。 “师兄,你怎么样?” 梁璟也颇为着急,收起一贯的玩笑姿态。 “轮回剑不能用了。”霍可道满头汗珠,气喘吁吁道。 “师兄,你先恢复一下,我来对付一阵!” 霍可道盘膝坐定,恢复内息。梁璟跨步上前,将霍可道护在身后,正面面对半空之中的黄金怪蟒。 片刻,怪蟒恢复行动,昂首一弓,骤然一头向梁璟撞来! 梁璟虽然武艺不错,但尚未学会幽冥宗三大绝学中的任何一门,所凭仗的,不过只是幽冥宗的基本功夫以及在平辈中还算不错的内力和轻功。 好在刚才那一击也让七僧受了不小的震动,现在仍不能使出全力。 怪蟒瞬间飞至,梁璟不敢硬接,只好左闪右跳,使出浑身解数躲避。怪蟒的动作越来越灵活,片刻功夫,梁璟头上就渗出了豆大的汗珠。 忽然,他眼珠一转,右手向怀里一掏,蓦地又将先前那张画卷拿出,双手向前一展,大吼道:“秃驴,看这个!” 然而,这次手段并没有奏效,怪蟒来势不减,一头穿破画卷,眼看就要把梁璟当胸撞穿! 霍可道大惊失色,眼看着起身救援已经是来不及了,心中一寒,焦急c懊丧c悲切种种感情涌上心头,脑中一沉,险些晕倒! 正这时,忽然一道人影从二层激射而下,速度之快,简直见所未见。他手中长剑自上而下劈斩而下,“当”一声响,正斩在第一节降魔杵与后面蟒身的连接处。 半空中“轰”一声响,十四截降魔杵顿时散了架,哗啦啦落了满地。站在首位的那个僧人突然一口鲜血喷出,紧接着,七人各自东倒西歪,再无力站起了。 原来,这阵法虽叫“佛指戏金龙”,但其形仍是蟒蛇,是蛇便有七寸。这阵法是将众人的真气传递给为首之人,以在短时间内使为首那人的真气修为能够达到隔空御物的境界。十四根降魔杵虽然连成一线,但最重要的仍是第一根降魔杵与其余的连接之处,此处是整条金蟒真气凝聚之点,怪蟒行动全靠这点带动,也就是这条怪蟒的“七寸”所在。“七寸”被破,阵法登时不能维持,七僧受到阵法反噬,已然各个身受重伤。 霍可道大喜过望,向场中看去,只见是一个枯瘦的鹤发老者,他一身灰布衣衫,留着山羊胡须,手中持着一柄流光溢彩的宝剑,最显眼的,老者后背有个大罗锅。驼背老者朝他展颜一笑,面上皱纹堆砌如波。 还未来得及称谢,忽然一声激越的笛声自船顶响起,在靡靡的琴声中甚是突兀,让人心头一震。 霍可道凝神细听,笛声起初舒缓,隐隐有孤冷之感,仿佛塞外将士出征,回望故乡的孤凉之感。片刻后,忽地陡折而上,直破云霄,高亢嘹亮,好似军中冲锋的战角。紧接着,笛声忽转紧促,金玉交接,隐隐有杀伐之意,霍可道仿佛看到战场厮杀,血流成河,将士慷慨赴死的场面。壮志豪情,男儿热血,战意浩荡,舍我其谁! 一瞬间,霍可道只想仰天长啸,忽然觉得浑身一松,刚才琴声带来的压迫感突然消失,被笛声一激,仿佛周身又涌出无数力量。 琴灵儿的琴音幻境竟然被人用笛声破了! 琴声戛然而止。激亢的笛声中,传来琴灵儿惊疑的声音:“‘秦王破阵歌’?是哪位高人破我的仙音?” 笛声骤停,但无人应话。 老者突然像帷帐方向问道:“姑娘,你师父九尾狐可好?” 帷帐之中一滞,霍可道远远望去,夜明珠光华暗淡,看不清琴灵儿表情。 半晌,琴灵儿才说道:“你认得我?” 老者远远望向她,呵呵一笑:“天下武林之中,能将媚术用到如此境界的,只有南疆烟罗阁一家。若是烟罗阁阁主九尾狐亲自前来,恐怕这靡靡魔音不会轻易被我侄女破解,所以你必定不是九尾狐。我听闻九尾狐有两大弟子,大徒弟青玄狐,擅长音媚之术,二徒弟七彩狐,擅长驱兽之术。我没猜错的话,小姑娘你就是青玄狐吧?” 果然!老者的话正印证了霍可道先前的直觉,这个“琴灵儿”果然与七彩狐有关。 “老前辈果然有见识!不错,我就是青玄狐,真正的琴灵儿早被小吴越王捉去了!” “你在此埋伏,是为了捉这位白衣少年?” “正是!” “你为何要捉他?” “这恐怕不方便与老前辈言明。” “哈哈,你不说,我也能猜到几分。小吴越王素来有争霸天下的野心,正在四处网罗天下能人异士,幽冥宗恐怕难逃他的法眼。”他转脸看向霍可道,“这位小公子年纪轻轻,身兼幽冥宗三大绝学,恐怕是幽冥宗的贵人吧!” 霍可道一抱拳:“小可霍可道,幽冥宗宗主霍天霖正是家师。” “哈哈!果然英雄出少年!你的本事,恐怕再过几年,就能比得上你们幽冥宗的五大护法鬼王了!当今天下年轻一辈中,恐怕能比得上你的寥寥无几!” 霍可道听得一阵羞赧,自从上次去长安以来,接连吃败仗,算上这次已经第四次遇险了。自己的武功虽然不错,但遇上江湖中成名的前辈,还是只有吃亏的份。他忽然想到身上还带着师父传给的《幽冥鬼录》,心中暗暗打定主意,回山之后,一定要好好研习,提高自身修为。 老者又道:“你们在此设伏,捉拿幽冥宗少宗主,应该是想要以他为人质,逼迫霍天霖听命于你们吧!” 青玄狐笑道:“咯咯,老前辈这可就猜错了,霍天霖早就中了金刚法王的剧毒,此刻恐怕已经毒气攻心了!” “什么!”老者神色一变,面现怀疑与惊恐。 霍可道赶紧解释道:“前辈勿忧,家师虽然身中剧毒,但幸亏内力深厚,并没有性命之虞。” 老者这才稍稍舒了一口气。 青玄狐又道:“老前辈,既然你认得我师父,那请问您如何称呼?” “哈哈!”老者一笑,“老朽与你师父也是老熟人了。你同她说,奇鹭先生在此,她自然知道。” 什么!他就是此行要找的奇鹭先生!霍可道心中剧震,满眼不可置信望着那位驼背老人,他枯瘦如柴,驼背如锅,似乎随时可能被风吹倒。 黑云滚滚,江面突然刮起了阴风,秋风如刀,一阵阵吹得冰凉。 良久,青玄狐喟然叹道:“也罢,霍公子真是好福气,数日前在慈寿寺,我师妹差点捉了你,结果被个怪人所救;今天在这西湖中心,本来你已经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结果又有人相救。不知道下次还有没有这个好运了!”说罢,款款起身,背起瑶琴,向阴暗中退去。 八名番僧见大势已去,也互相搀扶,向船舷退去。原来那里早有一只小船接应众人。青玄狐与八僧上了小船,离开仙籁坊。 一场危机终于解了。 霍可道与梁璟急忙上前,见过奇鹭先生,并说明此行来意。他们听卞先生说起,九九还阳丹是天下至宝,恐怕奇鹭先生不能轻易与人。没想到奇鹭先生听完之后哈哈一笑,竟然十分爽快的答应下来。霍可道喜出望外,连连称谢。 这时,船上宾客纷纷醒转过来,一个个惊叹方才怪异之事,片刻后又开始把酒言欢,喧嚣起来。 为了说话方便,奇鹭先生邀请霍可道二人去往三层船顶,三层甲板上有两座黄瓦红柱的亭台,与下面两层隔离开来,给乘客观景所用。 霍可道登上船顶,这才发现湖面上已经飘起了微微细雨。雨幕如纱,轻轻罩在水面上,笼起一层薄薄的烟雾。 细雨朦胧中,最里面的亭台上早有一人等在那里。 那人立在栏杆前,向湖面眺望,只留一道绰约侧影。 灯光晃动,映在那人身上,忽明忽暗。隔着雨幕,隐约可见是位女子。她一身素衣,裙带飘摆。呆呆伫立在亭边,螓首西望,眼神与黑夜融为一体,而她本身,似乎是这茫茫夜色中一盏明月。 羞却天边月,雨中烛下人。 奇鹭先生引着二人快步走去。走的近了,女子听到脚步声,微微转头。 仿佛一阵光华笼罩过来,霍可道脚下一滞,眼前之景似真似幻,他暗自嘀咕,难道我尚未从魔音中醒来? 她是仙子吧? 她头上发髻中分盘起,青丝自然披下,露出如玉螓首。眉如远黛,目若秋水,眉眼中似愁似怨,触人心弦。身姿绰约,亭亭玉立,素手轻转,捏着一杆玉笛。 一阵幽幽香气自女子身上传来,空谷幽兰,如醉似幻。 如果她不是仙子,那这世上就没有仙子了吧? 霍可道呆呆出神。突然身后传来“扑通”c“哎哟”两声响,原来是梁璟被女子容貌吸引,一不留神,脚下一绊,脑袋撞到亭台柱子上,登时起了个鸽子蛋大小的紫包。 女子“扑呲”一笑,又颇觉不好意思,急忙低头掩嘴。 她这一笑,仿佛云开月明,冰融雪霁。 霍可道一阵尴尬。 亭台中央摆着一案檀木方桌,四周四条长凳。奇鹭先生引着二人进了亭台,在那女子身旁站定。 “侄女,我来给你介绍一下。”奇鹭先生乐呵呵道,“这位是幽冥宗少宗主霍可道,这位是他的师弟梁璟少侠。二位少侠,这个是我侄女,姓岳,双字皎兮。” 霍可道与梁璟都是少年豪杰,霍可道俊秀英挺,温和儒雅,梁璟神采飞扬,看上去也颇为赏心悦目。 三人互相见过之后,梁璟道:“月出皎兮,佼人僚兮。姑娘与此名字正配,正配!” 岳皎兮又是掩嘴一笑,霍可道白了梁璟一眼,斥道:“师弟,少耍贫嘴!” 梁璟悻悻,不再言语。 奇鹭先生呵呵一笑,道:“无妨,二位少侠,可否将霍宗主中毒的详细情况告知老朽?” 霍可道当下将事情始末讲述一遍。 听罢之后,奇鹭先生一皱眉:“没想到此事如此复杂!三尾蝎之毒是齐云门的独门剧毒,恐怕这件事涉及之广难以想象。目前来看,天师教c烟罗阁c齐云门c金刚法王c以及梁王朱温c小吴越王钱元岑都要对幽冥宗不利,看来事情特别棘手啊!” “不仅如此,”霍可道插言道,“东海青龙派以及如岐山派等一些小门派也在对抗幽冥宗。” “若是这些人联手,幽冥宗可有把握?” 霍可道沉吟一下,决绝道:“唯有已死卫道!” 三人不再言语。 天空中忽然传来隆隆雷声,接着,一道厉闪劈下,映得天空一片惨白。秋雨渐渐转大,拍打得西湖湖面如煮如沸。 霍可道看向茫茫黑夜,黑压压的夜色如一头凶猛野兽,仿佛要择人而噬。 这漆黑的夜色中,似乎正在酝酿着一场巨大风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太苍龙脊 沐瑶缓缓睁开眼,视野所及尽是无穷无尽的黑暗,耳朵里传来能流风轻轻呼啸,似乎还有野狼的叫声。她耸了耸鼻子,空气中似乎有咸湿发霉的味道。身下坚硬冰冷,似乎躺在石头地面上。 她以手撑地试着坐起身,然而动了几下,浑身散了架一样疼。试了几次,终于颓然放弃。她认命一样躺好,一寸一寸感受自己的身体。 身上有无数的伤,不过还好,只是皮肉被擦破。最严重的要属腿伤了,右腿腿骨似乎断了,动一下就疼的要命。 我这是怎么了? 沐瑶轻轻摇了摇脑袋,仔细回忆。 自己和小师妹胡可儿在望君石下聊天,后来,来了个妖异的男人,我跟他动手,然后然后从后山悬崖上摔了下来。 好像有什么遗漏?对了!崔行之! 沐瑶猛地睁开眼睛,崔行之哪去了?两人一起从万丈悬崖上掉下来,他不会已经 沐瑶一阵惶恐,如果他已经死了,那么我呢?我活着还是死了?这里是哪?怎地没有一点光亮?难道是九幽地府? 她睁大了眼睛,努力向四周寻找,渴望找到哪怕一丝光。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放弃了。她绝望的闭上眼睛,心里默默想,恐怕自己真的要困死在这里了。我就要死了。 师父,道哥哥,你们知道吗? 她从小受到师父c道哥哥c甚至幽冥宗众人的守护,从未想到有一天会陷入如此绝境。绝望c恐惧c疼痛c凄苦一股脑的涌了上了,突然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后来,默默哽咽变成了嚎啕大哭,声音沿着黑暗传出很远,又沿着黑暗传来回音。 噔,噔,噔,空旷的黑暗中忽然想起了脚步声。沐瑶蓦地收住悲声,侧过脸把一只耳朵贴在地面,凝神细听。 脚步声越来越近,忽然,不远处亮起一点光亮,紧接着,一道人影闪了出来。 沐瑶屏住呼吸,瞪大了眼睛仔细看着,那道人影举着火把,正向她的方向一步一步走来。身影身材瘦小,走路一瘸一拐。 走得近了,接着火把的光亮,沐瑶看见一张狼狈却坚毅男孩脸庞,他走到自己身旁停住,咧开嘴冲自己嘿嘿傻笑。 “崔行之!” 沐瑶仿佛见到了救世主,惊喜交集,忽然又流出眼泪,泪水止也止不住,于是就又痛痛快快哭了一场。她长得本来就可爱清秀,如今一哭,简直是梨花带雨,雪打桃枝。 等她哭够了,崔行之拿出一捧果子来,借着火光,沐瑶看见那小果子又红又圆,有点像海棠果。她这才感觉到自己早已饥肠辘辘,于是抓起一个果子塞到嘴里咀嚼起来。 果子又酸又甜,入口即化,沐瑶觉得竟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果子,于是一颗接一颗扔到嘴里。 “沐姐姐,好吃吗?” “好吃” 沐瑶突然停下嘴里动作,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问:“你怎么说话了?” “我本来就会说话呀!” “不,不,我不是说这个,”沐瑶一嘴的果子,囫囵说道,“我认识你到现在,就没听见你说过一句话!你以前怎么不说话。” 崔行之叹了口气,席地坐下,缓缓说道:“我生在官宦之家,自小锦衣玉食,顺风顺水,从没经历过这样大的变故。两个月内,我全家被杀,我自己也被人追杀,还连累石大哥被人围攻,蒋大哥惨死”他忽然语气沮丧,“我想不通,想不通这到底是是为什么!坏人活得好好的,好人却一个个都要” 他忽然双手抱头,似乎想起了不堪回首的痛苦往事。 沐瑶知他心中难过,懊悔自己问了不该问的问题。她赶忙转移话题,“我们现在在哪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黄毛小犬 山洞中骤然刮起一阵腥风,沐瑶惊恐瞪大双眼,浑身打颤,绝望地望着面前小山一般的巨蟒,眼角泪痕未干。 巨蟒缓缓扬起三角脑袋,两团幽幽碧光盯着面前的少男少女,口中血叉般的长大蛇信不时伸缩,卷起一阵阵腥臭怪风,身上漆黑的鳞片不时闪着寒光。 沐瑶恐惧至极,想到自己可能活不了了,心中陡然升起一阵愤怒,她左手攥着微微发亮的火折,右手“呲”的一声弹出半截断剑,两只手对着蛇头,强行摆出一副搏命的架势! 上古神兽一样的巨蟒与浑身是伤的瘦弱少女就这样展开对峙! “嘶~”巨蟒忽地巨口一张,巨大的蛇头向沐瑶猛地探来,来势汹汹,沐瑶只觉得一股难闻的狂风迎面扑来,那张巨口铺天盖地迎头罩下,仿佛一口就要把自己吞进肚腹之中! “啊!!!”沐瑶闭眼尖叫,两手一齐发狂般挥舞,试图阻挡巨蟒靠近! “别过来!快走开!” 沐瑶嘶声力竭,使出拼命的架势,恐惧到了极致。 她心头悲怆绝望,没想到从万丈悬崖跌落下来都没死,结果造化弄人,现在居然要做这个怪物的腹中之餐!她的身后还有一个浑身脱力的崔行之,他那么照顾自己,自己却无法救他! 蟒头突然安静下来,不知道是不是被沐瑶不要命的气势所威慑,还是在玩弄眼前的猎物,蟒头向后一缩,场面又回到刚才对峙的状态。 然而沐瑶的神经几乎崩溃了!人到了这个时候,再也无法保持冷寂。她犹自双手狂舞,口中不住嘶喊:“别过来!别过来!别过来!!” 她嘶吼的声音在洞中不停回荡,一时间山洞中再也听不到其他声音。 过了半晌,巨蟒却再没有重新发起攻势,沐瑶逐渐平静几分,慢慢停止挥舞的动作,小心地睁开眼睛,忐忑地望向眼前巨蟒。 这一看,她登时愣住了! 神威凛凛的巨蟒此时并没看她,而是缓缓转过头,盯着洞穴深处。她屏住呼吸,仔细一听,似乎从洞穴深处又传来轻快的脚步声! 转角的黑暗中忽然闪出一只小小的影子,那道影子快步走到巨蟒身旁,借着微弱的光亮,沐瑶瞪圆杏眼,一脸难以置信! 眼前出现一副极其诡异的画面,一只黄毛小犬从容不迫走到巨蟒巨大的身躯旁,后腿一曲,一屁股坐下,竟然悠然自得地舔启了爪子!它神态自若,似乎并未把身边这个庞然巨兽放在眼中! “这”沐瑶张大嘴巴,哑口无言,都说“狗眼看人低”,难道狗眼看蟒蛇,看到的是一条大蚯蚓么? 然而让她惊讶的还在后面。 巨蟒巨头俯下身子,巨头靠近小狗身边,“嘶嘶”吐着蛇信。小狗“嗷呜”低叫了一声,突然站起身,慢悠悠向沐瑶踱来。 沐瑶仔细打量,那小狗一身暗黄色卷毛,黑鼻头短嘴,模样颇为可爱。 小狗来到沐瑶身边,仰头打量她几眼,又伸出鼻子在她腿边嗅了嗅,接着又走到崔行之身边,探头在他身上闻了闻,又竖起耳朵,伏在他身上听了片刻。 小狗抬起头,瞧了瞧崔行之,又望望沐瑶,似乎狗头中正在快速思考。 少顷之后,它似乎有了断定,又慢悠悠踱回巨蟒身边,悠闲坐下。 巨蟒俯下头来,“嘶嘶”两声,似乎在询问。 小狗连叫几声,巨蟒听了,直起身子,深深望了两人一眼,忽然一转身,慢慢向黑暗中游去。 沐瑶目瞪口呆望着眼前一幕,直到巨蟒庞大的身躯消失不见,她仍是没缓过神来!眼前的一幕简直太诡异c太超出想象了!一狗一蟒,竟然如人一样交流了一阵,而且,最终小狗似乎还把巨蟒说服了!两头畜生说话间就放了自己一命? 难道我是在做梦吗? 沐瑶狠狠捏了一下自己的脸,真疼! 黄毛小狗突然站起来,来到沐瑶身旁,伸出舌头舔了舔她手背,又亲昵的在他裙上蹭了蹭,边蹭边摇起了尾巴,一副撒娇的模样,甚是可爱! 沐瑶愣了半晌,收回袖中剑,伸出右手试探的在它背上摸了摸,它皮毛光滑柔顺,手感极好。 小狗似乎十分受用,不住地在沐瑶身上乱蹭,沐瑶被它一逗,心情好转,“咯咯”笑了起来。她将小狗一把抱起,放在面前,仔细看了片刻,展颜一笑,问道:“你是谁呀?怎么有那么大本事?” 小狗黑葡萄般的圆眼珠呆呆盯着她,喉咙里发出“隆隆”声音,也不知听没听懂沐瑶的话。 从刚才它的神奇表现来看,沐瑶认为小狗必然是异种,八成能听懂自己的话。于是她又自顾自说道:“你今天救了我,我们以后就是好朋友啦!从此以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说好是不好?” 小狗突然轻轻“嗷呜”一声,听在沐瑶耳中,好像是对她的话做出的回应。 “你答应啦!哈哈!” 沐瑶刚经历生死,又交了个这么可爱的“好朋友”,开心已极。突然她想到身后的崔行之还躺在地上,心中登时焦虑起来,脸上笑容也倏然消失。她轻轻地将小狗放在地上,回过身来,查看崔行之情形。 崔行之仍是如死了一般平躺在地面上,眉头紧皱,呼吸微弱。 “崔公子?行之!”沐瑶轻轻摇晃他身体,试图将他唤醒,但崔行之似乎精疲力竭,仍是沉沉昏迷。 这时,那只小黄狗突然走到石床边上,从地上衔起一枚红色果子,又颠颠回到崔行之身旁,把果子放到沐瑶手中,冲着崔行之“嗷嗷”叫了两声。 “你是说让他吃这个?”沐瑶试探着问道。 “嗷,嗷!” “好吧,我试试!” 沐瑶心想,它毕竟是这里的“土著”,而且又颇为神奇,如今又与自己做了“好朋友”,不妨一试。 她捏起那枚红果,掰开崔行之嘴巴,轻轻塞了进去。 过了片刻,崔行之的呼吸渐渐均匀了,紧皱的眉头也逐渐舒展开来,苍白的脸上慢慢有了血色。沐瑶见了大喜,赶忙拖着伤腿,又去捡了几颗回来,塞到崔行之口中。 过了约摸一炷香的时间,崔行之忽然眼皮动了动,接着眼睛缓缓睁开来。 沐瑶又惊又喜,关切问道:“行之,你怎么样?” “沐姐姐我”崔行之仍然十分虚弱,说话上气不接下气。 “没关系,你好好休息一下!一会就好了!” 又过了许久,崔行之终于恢复一些力气。他惊疑的望着沐瑶手中抱着的黄毛小狗,眼神中满是询问。 沐瑶当即把他昏迷之后的事情讲了一遍,待听到小黄狗救了他俩的性命时,崔行之的反应跟沐瑶先前如出一辙,一脸难以置信,望着沐瑶的眼神也颇为古怪。 “你不信?”沐瑶道。 “额有点太匪夷所思了。” 沐瑶“哼”了一声,对他的态度颇为不满,扭脸不再理他,自顾自跟小黄狗玩在一起。 崔行之讪讪一笑,心里暗忖:恐怕是沐姐姐害怕过头,产生幻觉了。不过,这洞中除了蝙蝠,竟然还有一只小狗,却又不知它在这里是怎么活下来的。 经过这样一番折腾,两人都有一些饿了。崔行之站起身来,对沐瑶示意,要去摘些果子回来。 这时,小黄狗突然挣脱沐瑶手臂,冲着崔行之“嗷呜”一声,接着掉头当前走去。崔行之不明所以,急忙跟上。 小狗转了个弯,来到水潭边上,小狗停下脚步,冲着潭中“嗷嗷”叫了两声。 崔行之心中好奇,借着萤石斑斓的幽光,向潭中自信看去。 先前照顾沐瑶时,他并没有仔细留意水中有何事物,仔细观察了半晌,忽然发现潭中偶有一条条游动的身影! 有鱼! 崔行之大喜过望,在这绝境般的山洞里,最缺的便是食物。如今除了红色果子,又有了鱼,心中总算是有些着落了。 他略一迟疑,迅速将身上衣物除去,纵身一跃,跳到水潭中。 潭水冰凉,激得他浑身一抖,他抹了一把脸,颇觉得神清气爽。他小时候跟家中教头学过游泳,而且还颇有天分,水性十分不错。他猛吸一口气,一头扎向水中。 潭水清澈,崔行之在水底慢慢睁开双眼,借着潭底的萤石光芒,发现这一丈方圆的小水潭中竟然生活着几十尾白色大鱼! 他心中激动,在水底左扑右奔,无奈鱼儿又滑又快,每每都是他刚一伸手,鱼群便四下散去。 崔行之心中无奈,气量不足,只能将头露出水面,大口呼吸。 如此仿佛三四次,他已经感到颇为疲惫,但仍是一条鱼也没捉到。 黄毛小狗蹲在潭边岸上,黑滚滚的眼睛看着他在水中折腾,忽然打了个哈欠。 又过了一会,崔行之体力消耗殆尽,只好悻悻上岸。 他喘了一会气,歪头一看,黄毛小狗竟然卧在岸边,眼睛似睁似闭,好像已经睡着了! “这个狗东西!” 崔行之心里默默骂道,“我忙活半天,它竟然睡着了!” 他心中升起无名火,对着小狗叫道:“喂,狗兄!醒醒!” 小黄狗一只耳朵倏然竖起,似乎没听清楚。 “狗兄!别睡了!” 小黄狗这下听清了!它冷不丁一下跃起,冲着崔行之龇牙咧嘴一通“嗷嗷”狂吠,看得崔行之莫名其妙。 小黄狗叫了一会儿,看对方毫无反应,似乎也觉得没意思,当下一扭头,不再看他。它两步走到潭边,突然前腿一曲,后退一蹬,“扑通”一声跳进水潭! “哎哎哎,狗兄,你小心!”崔行之大叫不及,小黄狗已经淹没在冰冷的水潭中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洞中岁月 崔行之坐在岸边穿衣服,眼看小黄狗一头转进潭水里,心中产生一种奇怪想法:它不会下水捉鱼去了吧? 虽说狗通人性,但崔行之自认为跟这条狗并不熟悉,而且潭水挺深,他无论如何不相信小黄狗真的是去捉鱼了。 然而,事实超出他想象! 片刻的功夫,“哗啦”一声,小黄狗的脑袋拱出水面,狗嘴里居然叼着一尾肥大白鱼!它洑水回到潭边,重回水中,不大会,又捕了一尾鱼回来。它泅到潭边,前腿一撑,整个身体已经重新回到岸上。 小黄狗将鱼丢到岸边,一甩身上毛发,水花四溅,崔行之躲避不及,半身都被淋湿。 “哈哈!狗兄!我算是服了你!” 崔行之哈哈大笑。 小黄狗白了他一眼,冲他“嗷嗷”叫了两声,当先向来的路上走去。 崔行之苦笑:我这是被狗瞧不起了么? 一人一狗回到石床边上,沐瑶看到崔行之手里捧的两尾大鱼,又惊又喜。 可是没有能生火之物,两人又为了难,难不成要生吃活鱼? 这时,黄狗又“嗷嗷”两声叫,崔行之赶忙上前一看,石床斜对着的角落里摆着不少碎藤c烂木以及干枯的苔藓,除此之外,还有铁钎c木架c汤锅,以及一些瓶瓶罐罐,崔行之打开一闻,里面装的竟是各种调味料。 看来很久以前,有人曾在这里生活过! 崔行之一边连连感谢这位不知名的前辈解了燃眉之急,一边迅速在石床附近升起一堆火来,他手法娴熟,看起来不像是个官宦人家的公子哥,倒像是常年在江湖上行走的野小子。 光焰腾腾升起,火烧柴火的味道弥散开,山洞中登时一亮,有了光和暖意,沐瑶心中安稳了不少。她坐在石床上,看着火光中忙前忙后的崔行之,她突然将他与另一个白色身影重叠在一起,前几日,那人也曾这般照顾自己。 “道哥哥”少女心如春水起了涟漪,突然对霍可道的思念又加重了几分。 崔行之虽然生在京城官宦世家,但从小喜欢四处游玩,尤其是后来认识了石奎之后,更是如鱼得水,经常缠着石奎。石奎虽然长得五大三粗,但是江湖经验相当不错。跟石奎厮混久了,慢慢学会了不少技能,这烤鱼的手艺自然也不在话下。 崔行之将鱼开膛破肚收拾干净,用铁钎穿了,架在火上烤。那两尾大鱼至少都有三四斤重,不大会,“滋滋”冒着油花,香味四处飘散开来。 沐瑶问到香味,突然觉得饥肠辘辘,轻轻咽了下口水。 小黄狗也兴奋异常,两只黑眼死死盯着烤架上的美味,不停摇着尾巴。 过了一会儿,烤鱼香气四溢,崔行之从一个罐中找到盐巴,均匀涂抹在烤鱼身上,又来回翻烤几下,随即取下来一尾,撕了一大块鱼肉,递给沐瑶。 沐瑶食指大动,再也不顾淑女形象,大口大口塞进嘴中,吃了个酣畅淋漓,大快朵颐。 小黄狗唤叫雀跃,似乎期待已久,崔行之又分给它半条大鱼,它当即扯了一块大嚼起来。崔行之看他眯着眼,颇有一种销魂享受的神情,不禁莞尔一笑。 两人一狗风卷残云般吃完两尾大鱼,一个个坐在原地,摸着肚腹,说不出的满足。 “今天真是多亏了狗兄,以后我天天烤鱼给你吃,好不好?” 崔行之看向小黄狗,小黄狗似乎极不愿意听他称呼它为“狗兄”,大眼一瞟,给了他一对大大的眼白,之后又扭过头去,轻轻舔qi了爪子。 沐瑶被逗得“咯咯”直笑,道:“它好像特别不喜欢你叫它‘狗兄’,不如咱们给它起个名字吧!” 崔行之想了想,好像真是,于是道:“嗯,它一身黄毛,叫‘小黄’好不好?” 沐瑶眨了眨眼,道:“你看它两只眼睛又黑又圆,就好像我们昭华峰的黑葡萄,我看叫它‘葡萄’吧!” 崔行之挠了挠头,这黄色的葡萄倒是闻所未闻,不过既然沐姐姐喜欢这么叫,那就这么叫吧。 难得的是,小黄狗似乎听懂两人对话,听到新名字,配合地“嗷呜”一声低吟,似乎颇为满意。 不大一会儿,两人困意来袭,围着火堆沉沉睡去。 两个人带着“葡萄”在山洞中落下了脚,沐瑶腿上有伤,崔行之就用木条做成夹板,给她固定,另外用找了根解释的木棍,给她做了个拐杖。 崔行之和葡萄每天去捉鱼,开始几次都是葡萄捉,崔行之帮忙,后来葡萄干脆罢工,让崔行之自己去捉。崔行之水性极好,通过一段时间观察,他慢慢掌握了白鱼游动的规律,渐渐地,也能捉上来几条。 崔行之体内的寒毒起初每隔八个时辰发作一次,每当发作,葡萄总是捡来红色果子给他吃,那红色的果子不知是什么异种,只要吃上,崔行之就感觉体内的痛苦要减少很多,渐渐地,毒性发作的时间也由八个时辰渐渐延长,到后来,大概一天只发作一次。 在红色果子的帮助下,崔行之的毒c沐瑶的伤都恢复得很快,两人又惊又喜,活下去的希望又多了几分。 通过一段时间的相处,沐瑶渐渐发现,崔行之虽然年纪不大,但心智极为坚韧,即便寒毒发作,疼痛难当,他也会咬牙忍耐,尽量保持清醒,也从未喊过一句苦。反倒是沐瑶会因为沮丧c恐惧c思念师父——当然还有她的“霍哥哥”,而经常落泪,这时候,崔行之就会百般哄她开心,比如练一练跟家中教头学的三脚猫的棍法呀,跟葡萄互动遭到葡萄的大白眼呀,或者给她讲以前宰相府的趣事呀,如此种种。 她看着崔行之那张小圆脸,似乎已经没有了初见时的稚气,反而多了几分成熟男人的魅力。 然而,他虽然总是摆出一副洒脱乐观的模样,每天变着法子逗自己开心,但他睡着时,沐瑶几次听到他在梦中呼喊“父亲c母亲”,小脸上泪水横流,沐瑶看在眼里,心疼不已。 如此不知过了多少时日,沐瑶已经能一瘸一拐的下地走路,崔行之的寒毒也得到了极大的控制,虽然仍是一天发作一次,但发作起来痛苦比以前减轻了很多。 这一天,崔行之陪着沐瑶,在山洞中练习走路,沐瑶已经能不用拐杖自己行走,虽然走的姿势还是很怪,但已经恢复不错。她左腿支撑,小心翼翼抬起右腿,再轻轻落在地面上。 脚刚一着地,突然断腿处针扎一样的疼,沐瑶倒吸一口凉气,浑身一颤,“哎”了一声,重心一歪,险些摔倒。她赶忙去扶崔行之,正巧崔行之也从一旁过来扶她,沐瑶一头栽进崔行之怀中,额头搭在崔行之肩膀上。她突然感到一阵温暖从手掌传来,低头一看,右手竟被崔行之紧紧抓住! 沐瑶突然脸上一阵灼烧,长这么大,还从没与哪个男子有这般接触。她浑身如被电击,不知是尴尬还是应该羞恼,她急忙直起身子,将手从崔行之手里抽出来。 虽然是误打误撞,但崔行之心中如饮蜂蜜,他胸前仍有沐瑶身上的如兰香气,脑中满是沐瑶如玉柔荑的光滑触感,偶尔的一次接触,已经让他喜不自胜。 自己对她,是感恩多一些,还是喜欢多一些呢? 沐瑶强装镇定,道:“那个,葡萄呢?” 崔行之一怔,四下打量,火光中,四下并没有葡萄的影子。这才反应过来,好像有好一会没见到葡萄了。 忽然,葡萄黄色的身影从转角黑暗处一颠一颠跑了过来,它来到崔行之脚边,对着崔行之“嗷嗷”叫了几声,又对着沐瑶同样叫两声,又扭头向回跑去。 经过这段时间相处,崔行之和沐瑶已经认定葡萄绝非一般野兽,它似乎能听懂人言,而且两人每每遇到难解的问题,葡萄总会引导着二人解决。 崔行之立即拿了根火把,和沐瑶二人在后面跟上,跟着它向洞穴深处走去,这几日崔行之也曾几次尝试着向洞穴深处探索,但洞穴仿佛深不见底,而且一路上都与自己住的地方大同小异,洞穴两侧立着一条条巨大兽骨般的条石,弯曲向上,直通洞顶。他心里放心不下沐瑶,所以每次走出一段距离,便折返回来。是以二人从不知洞穴深处究竟有什么。 越往洞深处,空气似乎愈加凛冽,偶尔有几丝风声吹过迎面吹过。 沐瑶腿脚不快,葡萄似乎也并不催促,只是慢悠悠在前面引路。 不知走了多久,葡萄忽然停下,对着一处洞壁“嗷嗷”叫了起来。崔行之打着火把上前一照,发现此处竟然没有那奇特的巨大骨状条石,取而代之的是一块一人多高的高大石门! 崔行之和沐瑶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感受到无比惊讶,在这幽幽的石洞深处,居然有人在此建了一座石门!这昭华峰的神秘山洞给二人的震撼一个接着一个,只是不知这神秘的石门背后,究竟是什么所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抉择(求收藏) 二人一狗伫立在洞壁边,仔细打量眼前的石门。 石门高有七尺左右,宽五尺有余,质地看上去与山中石材颇为不同。石门正中间处,一头狰狞的兽头向外凸起,兽口大开,口中衔着一枚门环大小的铜环。 “快看,有字!” 沐瑶忽然指着兽头下方惊叫道。 崔行之蹲下身,将火把靠近石门下方,果然那里刻着几行字迹: “山人告各位有缘者: 天道悠长,仙途缥缈,却就之有方。 此石门后,有成就仙途之机缘。 然则天道巍巍,不可轻与。欲进此门,有两则必守之规。 其一:须祭以生人之血,灌注于兽口之中,直至血溢人死,方可成功。 切记,人乃万物之灵,不可以他血替代,亦不可取多人之血,否则石门永锁。若无祭品者,切勿触动此门,否则性命不保。 其二:天道悭吝,只容一人,多人进门,则必定俱死。 仙道长生,度人无量。” 两人读完,只觉得似乎九天一个炸雷在脑中轰然响起,被震惊得说不话来,顷刻仿佛变成两尊泥塑,四只眼睛瞪得一样圆。 石门上所书中提到之事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洞中忽然异常安静,连呼吸声也清晰可闻。 “成仙?”半晌,沐瑶终于说出一句话。 仙子门与幽冥宗同气连枝,总的来说都属于道门。道教虽说服丹练气都是为了羽化升仙,但天下道士千千万,从没听说哪个成功了!她曾听师父说过,成仙一事太过虚无缥缈,以幽冥宗建派两百余年之底蕴,历代练气高手层出不穷,也没听说有一人羽化升仙的! 传闻,幽冥宗第三任宗主“月乌子”是两百年来最接近成仙的一个,她一身修为通天彻地,当时正逢三宗七派大乱,七派联手对抗三宗,在当时的法宁寺住持重伤c逍遥宗宗主失踪的情况下,她一人独斗七大掌门,以“金灯伏魔手”中的一招“阴阳两不见”,同时击断七大掌门各自一条手臂,最终以一人之力平定了当时的三宗七派之乱。相传,她身边跟着一只异兽,至今她和异兽的雕像还立在幽冥宗最显眼的位置。 可关于她最终得证大道的说法也只是野史传说,从没见过宗内记载,想来也不是真的。 可是如今在这深山古洞中突然见到“仙途”的字眼,怎能不让沐瑶大吃一惊,在内心激起巨大波澜! 她看了看举着火把的崔行之,见他仍未从震惊中恢复过来。 相比沐瑶,“成仙”两个字对崔行之的冲击来得更大!他刚刚经历家破人亡,父母之仇未报,兄长之恨未雪,每日在沐瑶面前强装欢笑,不过是为了哄心上人开心。但每天夜里,家人惨死的场面都会一遍一遍重复出现,一闭眼,就能看见一把把血淋淋的屠刀,以及长安门楼挂着的父母人头! 他把仇恨深深埋在心里,只等着有一天时机成熟,提刀斩下朱温头颅,以解心头之恨! 然而,他始终太过弱小,毫无力量进行复仇计划。 但现在,他有机会达到寻常人一生无法企及的境界,他又怎能保持冷静! 他只觉得一股热流涌上头顶,恍惚间,他似乎看到自己站在长安城头,手提鬼头刀,朱温肥大的身躯就跪在他面前!他睚眦欲裂,手起一刀,霍然砍下朱温人头!朱温的鲜血从无头的颈腔中喷涌而出,胖大的身躯轰然倒向一旁。他杀了他,就像杀死一头肥猪!冒着热气的血液溅了他一脸一身,他一手提着兀自流着鲜血的刀,仰天狂笑! 洞中空气凝滞,一片死寂,只有火焰腾腾。 沐瑶看着崔行之的侧脸,那张一向坚毅冷静的脸,如今却隐隐有些激动,汗水沿着他鬓角涔涔流下。她心中泛起不安,好像眼前的人与她这几日熟识的崔行之判若两人! 葡萄蹲在一旁,饶有兴致的望着呆立不动的两人,耳朵突然扇了扇,一双漆黑眸子中闪过几丝异样光芒。 崔行之一动不动,突然语气微微颤抖问道:“沐姐姐,你是江湖中人,你说真的能修仙吗?” 沐瑶道:“我原也以为没有的,但现在我也不知。” 崔行之又仔细读了一遍门上文字,似乎着了魔一般,嘴里默默嘟囔道:“既然刻在这么神秘的地方,想来是真的吧?!” 说着,他伸出手,摸向那些文字。 “行之!” 沐瑶大惊,万一那些话是真的,若是随便触摸石门,保不齐会发生什么事!她惊呼一声,一把扯过崔行之伸出的手臂! 崔行之忽然醒过神来,赶忙站起身。他方才不知怎的,竟然只想赶紧打开石门,寻找传说中的修仙之法!他扭过头,略带歉意看向沐瑶。 “啊!”沐瑶一声低呼,这片刻的功夫,崔行之竟然变得双眼血红,汗流如瀑,前额青筋根根暴起,表情显得十分狰狞! 沐瑶心中惊惧c忐忑,她语带恳求道:“行之,我们还是回去吧,好不好?” “沐姐姐,不如不如再看看,万一能打开石门呢?” 崔行之脑中自动将门上所刻的开门之法略过了,这洞中只有他和沐瑶两人,若是按门上所书,进门必然要牺牲一人的性命。那么要牺牲谁?自己大仇没报,是万万不能死的;沐姐姐三番五次的救自己性命,加之自己心中对她已经产生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所以沐姐姐也是万万不能死的。 可是没人祭门,那要怎么进门寻那成仙之法? “可是你没看到吗?需要以人血祭门,才能进去!太残忍了,我们还是走吧!” “沐姐姐,你和葡萄先回去吧,我要再留一会!” 沐瑶深深看了他一眼,他脸上的狰狞已经慢慢消退了,但仍有几分戾气。沐瑶放心不下,只好叹了口气,席地坐下,默默陪着他。 崔行之再不管沐瑶,自顾自围着石门仔细观看。 不知过了多久,沐瑶肚腹已经开始咕咕鸣叫了,葡萄也颇不耐烦的朝着崔行之吼了几声,崔行之这才恋恋不舍地放弃寻找开门之法,两人一狗又回到原来的驻地。一路上两人一句话没说,都默默想着心事。 吃过了饭,沐瑶躺在石床上休息。她今天走了不少的路,小腿隐隐作痛。躺在石床上,顿时感觉浑身一阵轻松,伤处的疼痛也得到缓解。全身放松后,一阵倦意袭来,片刻就睡着了。 崔行之卧在火推旁,看着熊熊的焰火,却一丝困意也没有。 他满脑子都是石门上的文字,心中似乎一支尖刺破冰而出,戳得他躁动不安,浑身都疼,拔又拔不去。 他脑中不断回响两个词: “成仙!” “报仇!” 时间缓缓流逝,宛如滚过灼热的炎狱,每一刻都是煎熬。洞中火光渐渐熄灭,辉煌过后,只余寒烬。 忽然一阵凉风从洞内向外吹过,崔行之打了个寒噤。 他心中不甘,看了眼熟睡的沐瑶,悄悄站起身,转过拐角,拿出引火之物,重新做了一根火把,再次向洞内走去。 沐瑶做了个香甜的梦。 梦中,她和霍可道在昭华峰的碧草园中漫步。艳阳高照,天清气爽,霍可道一身白衣,拿着白扇,丰神俊朗的脸庞上挂着春风一样和煦的笑容。不远处,霍宗主居然破天荒的也来了昭华峰,似乎在找什么人。忽然胡可儿蹦蹦跳跳跑来,说是掌门秦筱筠找她,让她快去。她赶忙向议事堂跑去,刚一转身,右手却被另一只手倏然握住,她一回头,握着她手的那人却是崔行之!她心中又惊又急,四下看去,却到处找不见道哥哥身影! “莫不是道哥哥看见别人拉着我的手,生气走了吧?” 她越想越觉得必定是道哥哥生了她的气,从此不再理她。她心急如焚,几乎要哭了,在他心里,就算一百个崔行之也赶不上半个道哥哥!她赶忙想甩开崔行之去找霍可道,谁知崔行之的手却越握越紧,甚至捏的她生疼! 忽然,一阵“嗷嗷”的叫声蓦地在黑暗中响起,她猛一睁眼,朦胧中,只见石床边上站了一个瘦弱身影,正一动不动握着自己的右手! 葡萄在不远处“嗷嗷”吠叫,但始终没能上前。 借着微弱的光亮,沐瑶定睛一看,床边的人正是崔行之! 崔行之又变成了在石门前那副狰狞模样!他双眼赤红,额上青筋暴起,嘴唇殷红如血,脸上一片肃杀,双目寒光闪烁,刺得沐瑶心中一片冰寒! 他死死握住沐瑶右手,一句话不说,只是冷冷看着她,似乎在做一个极其艰难的决定! 沐瑶看着面前的少年,突然浑身打了个激灵,一个恐怖的想法在脑中浮现! 她声音颤巍巍地问道:“你你是要用我祭石门么?” 崔行之不置可否,赤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她,脸上青筋跳动,眼神中似挣扎纠结,又似迷茫痛苦! 他呼吸急促,胸前快速起伏,握着沐瑶的手越来越用力,似乎要将她捏碎! 忽然,他眼中迷茫被一股凶戾之气取代!他右手猛地一拉,“扑通”一声,沐瑶柔弱的身体一下被从石床上扯到地上! 沐瑶心头剧震,瞪圆双眼紧紧盯着崔行之,满眼不可置信! 她心中反复响起一个声音: 他,当真是要杀了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 生死关头(求收藏) 崔行之形如疯狂,狠命拖着沐瑶,朝石洞内走去! 沐瑶腿上有伤,不能发力,手中虽然不停挣扎,却无论如何挣不开那只铁钳般的手。 不知何时,这个原本瘦弱c毫无武艺的小男孩居然有了这么大力气!自己只能任他拖着,身下与地面摩擦,火辣辣的生疼! 然而,她心中的疼痛更胜身体。 她绝望c无助地望着崔行之,眼中泪水滚滚滑落,但始终未出一声。 她心中知道,崔行之本是个善良c倔强c有情有义的小男孩,然而不知为何,看了石门上的文字之后,居然性情大变。 眼前这个疯狂c乖戾c嗜血c无情的男子,还是前些日子细心照料自己的人么? 洞中阴寒可怖,正映衬着沐瑶的满心凄凉。 “嘶啦”的拖曳声中,沐瑶彻底放弃了挣扎,她绝望的闭上双眼,眼角泪水落如碎玉。 看来自己躲过了坠崖c躲过了怪蟒c躲过了山中绝望的生活,但终究难逃一死! “嗷嗷!” 沐瑶睁眼一看,只见葡萄颠颠地跑过来,跟在崔行之脚边,对着他狂吠!然而崔行之充耳不闻,只顾拖着沐瑶走!突然,葡萄怒叫一声,竟飞身扑上前去,一口咬住崔行之小腿! 崔行之吃痛,停下脚步,狠狠一甩右腿,葡萄瘦小的身体登时倒飞出去!它在空中一个翻腾,竟然又稳稳落在地面! 绝望中的沐瑶忽然冒出一个荒唐的念头:这条狗居然会武功? 然而让她惊讶的远不止如此! 葡萄落地以后,似乎变得极为愤怒,它龇牙咧嘴地盯着崔行之,目漏凶光,浑身黄毛炸开,尾巴直挺挺立起,像头蓄势待发的野兽! 忽然,它周身居然腾腾泛起微弱的金色光芒!沐瑶以为自己眼花了,她狠狠揉了揉婆娑的泪眼,视线清楚后,分明看到葡萄浑身确实在向外发着球状的金色光辉! 光芒中,葡萄瘦小的身躯居然寸寸膨胀,体型迅速变大!等光芒散去后,竟然已经变成一头七尺余高的巨大怪物! 怪物浑身长长的金色毛发飘飞舞动,四肢健硕如柱,利爪如刀,根根外露。硕大的头颅似狮非狮,倒与传说中的麒麟有几分类似,拳头大的眼珠金光四射,嘴角上下各有两颗一尺余长的锋利獠牙! 它一张嘴,露出两排锋利的牙齿,可怖至极! “嗷呜!”它朝着崔行之愤怒的一声吼叫,声音似龙吟又似虎啸,震耳欲聋,山洞里顿时扑簌簌落下无数灰尘! 神威天降,睥睨众生! 沐瑶彻底看傻了。 崔行之犹自抓着沐瑶的手,但脸上未见任何惊诧之色。他只是冷冷看着眼前突然变化的金毛巨兽,不知脑中在想些什么。 金毛巨兽喘着粗气,喉咙里发出阵阵低吼,一步一步向崔行之走来,气势如山。 崔行之竟丝毫不惧,他松开抓着沐瑶的手,握起双拳,腰腹弯下,两腿微弓,蓄势待发,似乎要与巨兽正面搏斗! 突然,巨兽怒吼一声,纵身扑上!它巨大的身躯几乎占了半个山洞,腾跃起来,遮天蔽日,一股狂风就地卷起,吹得沐瑶睁不开眼! 锋利的巨爪自上而下,带着万钧之力,劈山裂石一般向崔行之当头砸来! 崔行之不躲不闪,眼看着那怪兽的巨爪从天而降,他脚下站了个马步,两手忽地向上一撑,衣袖滑落,露出瘦弱的双臂。 “砰!” 洞中尘土飞扬,一股气浪以崔行之为中心迅速四散开来,洞中再次刮起一阵狂风! “啊!”沐瑶一声尖叫,暗想崔行之这下不死也要身受重伤,心中一急,喊了出来。 尘土散后,沐瑶抬头一望,只见崔行之居然仍站在原地,纹丝未动! 他竟然以瘦弱之躯,将气势如山的巨爪生生托在头顶! 沐瑶已经不再吃惊了,自从掉下山崖来,令人吃惊的事情一番番一件件,简直太多,反而加强了她对反常事物的抵抗能力。 她来不及思考为什么崔行之突然有了这么大的力气,只是无力地看着眼前一切,一心只盼着崔行之和葡萄都不要受伤才好。 一人一兽在洞中僵持,但两方情景不同。 崔行之虽然力气超凡,但他毕竟身体底子薄弱,又没有内力根基,虽然一时爆发力颇强,但后续无力,此时已经现出颓势。千钧之力压得他身子微微打颤,两腿渐渐弯曲,额头汗流如瀑,面上终于有了痛苦之色。“扑通”一声,两腿支持不住,竟然跪倒在地! 巨兽却神情轻松,似乎并未用尽全力,此时犹如猫戏老鼠,眼神中带着六分桀骜三分不屑,似乎还有一分惊讶。 它似乎也不明白,这个瘦弱的身体里怎么突然爆发出如此力量? 崔行之越抖越厉害,身上每个关节都在咔咔作响,终于,片刻之后,再也支撑不住,轰然仰面摔倒! “砰!” 巨兽的两只前爪借势压在他肩头,它冷冷盯着他,突然巨口一张,满口獠牙带着血腥气向他当头咬下! 崔行之再也没有力气反抗,双眼一闭,静静等死。 “父亲,母亲,孩儿不能给你们报仇了!” “不要!” 沐瑶绝望地一声大喊,声音带着哭腔,在山洞中久久回荡。 巨兽一滞,扭过头看向沐瑶,她衣衫凌乱,满脸泪痕,神情凄苦,颓然跪坐在地上。巨兽眼中似有疑惑,吼中咕咕作响,似在询问。 “葡萄,放了他吧!” 沐瑶近乎乞求道。 她不知此时的巨兽还是不是与她相处数日的“葡萄”,只能赌上一赌。 赌注,是崔行之的性命。 还好,巨兽似乎听懂了她的请求,扭头看了看崔行之,似乎有些犹豫。 “葡萄,他他不是坏人,你不要伤他” 沐瑶见有转机,赶忙又补充一句。 巨兽压在崔行之身上的爪子似乎有些松动。它喉咙里不停低吼,似乎不明白为什么刚才他要杀她,她现在却又为他求情。 它巨大的脑袋微微扬起,犹豫地盯着崔行之,并没有马上离开,似乎仍在思考。 时间凝滞,沐瑶殷切地盯着僵持中的一人一兽,心紧张地似要跳将出来! 突然,巨兽眼中杀机再现,再不顾一旁沐瑶殷切的眼神,一口向崔行之头颅咬去! “啊!”沐瑶一声尖叫,晕了过去。 恍恍惚惚中,只见一道白色身影从黑暗中一闪而现。 沐瑶再次从黑暗中醒来时,发现自己又回到了石床上,床边火焰腾腾,传来一股暖意。 “瑶瑶,你醒啦?” 熟悉的声音传来,沐瑶扭头看去,石床边上,坐着一个丰神俊朗白衣少年,正面带微笑看着她。 “道道哥哥?” 沐瑶不敢相信,愣愣的看着床边那人。 “瑶瑶,是我!” 熟悉的声音传来,提鼻一闻,正是自己魂牵梦绕的少年味道。 是他!是他!没错,是他!!! 他来救我了! 沐瑶再也控制不住,扑进霍可道怀里,鼻头一酸,嘴一瘪,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惊喜c委屈c凄苦c劫后余生沐瑶觉得有无数的感情要释放出来,胸口很闷很闷,最后都化成了大滴大滴的泪珠从眼睛中冒了出来。 这一哭,就是个天昏地暗c日月无光。 霍可道不住地摩挲她的秀发,轻轻安慰她: “别怕,没事了,没事了,乖~” 过了良久,沐瑶才渐渐止住哭声。 她抬起头,头发凌乱,俏脸上满面泪痕。她红肿的双眼婆娑地看着久别的道哥哥,看着看着,突然咯咯傻笑出声。 “小傻瓜,笑什么?”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怎么会呢?咱们瑶瑶福大命大,遇到什么事都能化险为夷。” “哼,你就会说好话哄我!” 在霍可道面前,她永远是个长不大的小女孩。她最喜欢这样的感觉,被他宠着,护着,即便自己再撒娇任性,也总会被他包容。 “咦?她是谁?崔行之呢?” 过了这么久,沐瑶这才在霍可道身后站着一个神仙似的素衣女子,她身边跟着一只火红的小狐狸。 “哦,她叫岳皎兮,是宗主一个朋友的侄女。喏,崔行之在那边!” 沐瑶顺着他手指方向望去,不远处的石洞边上,崔行之一动不动躺在那里,葡萄恢复了小黄狗的模样,正蹲守在他身边。 “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会在这里?” 霍可道便将她昏迷后的事讲给她听。 原来,葡萄化成的巨兽一口咬向崔行之,电光石火之间,寻声前来的霍可道和岳皎兮正好赶到! 霍可道眼见巨兽发威,赶忙施展幽冥鬼影,身形一晃,以极快的速度奔到巨兽身边,赶在獠牙扎在崔行之脖颈之前,一掌拍在巨兽身上! 巨兽没留神,小山一样的身体被打的向旁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正是这一掌,救了崔行之一命。 突然遭遇袭击,巨兽愤怒异常,一声怒吼,转过身来,面向霍可道方向,眼中凶光四射,冰冷的杀气向霍可道笼罩过来! 眼看另一场人兽大战就要爆发! 正当此时,突然从霍可道身后走出来一只红毛小狐狸,它可爱的小身体一扭一扭,信步走到巨兽身前,“叽叽喳喳”叫了一通。 狐狸叫完,巨兽狐疑地望了霍可道一眼,又看了看晕倒的沐瑶和崔行之。最终,它悻悻地一屁股坐下。金光再次从它身上闪起,转眼间,它又变回小黄狗的模样。 变身之后,小狐狸与小黄狗居然如一对许久没见的老友一般,竟“叽叽喳喳”c“嗷嗷呜呜”拉起了家常! 刚才剑拔弩张的气氛倏然消失了。 霍可道不禁莞尔。 他一把将沐瑶抱起,重新放回石床之上,又把崔行之也安顿好,之后看到附近有引火之物,又生了一堆火。 之后他一直守在床边,直至沐瑶醒转。 这期间,岳皎兮一直站在霍可道身后,静静的看着眼前少男少女久别重逢的感人场面,始终未发一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 寻找沐瑶(求收藏) 沐瑶听了霍可道的叙述,心中感慨万千。 她忽然看见站在霍可道身后的岳皎兮,火焰摇曳中,那女子的脸映得绯红,她颜容绝世,神情清冷如冰,如同不食人间烟火的世外仙子,身上散发着幽兰香气,一颦一动楚楚动人,让身为女子向对自己外貌引以为傲的自己都为之倾倒。 “她好美!” 沐瑶心里默默念叨,眼神呆呆落在岳皎兮身上,忽然有些自卑,心头莫名其妙的一酸。 “瑶瑶,你怎么啦?”霍可道发觉她眼神怪异,关切地问道。 沐瑶忽然挺了挺没完全发育的胸脯,红通通的眼睛中也倏然多了神采,她稍微整理一下额角的碎发,朝着岳皎兮嫣然一笑,客气道:“岳姑娘,多谢你来找我!” 霍可道莫名其妙,刚才还撒娇哭闹的小姑娘,忽然之间一本正经起来,只不过红肿的眼睛与她一本正经的模样相映成趣,让人忍俊。 岳皎兮微微一笑,轻声道:“沐姑娘,不用客气。” 她一笑,沐瑶只觉得黑暗的洞穴里仿佛忽然春晖四绽,明媚无边。她的声音也如清风明月,闻者欲醉。 沐瑶扬着头,脸上挂着倔强的微笑,道:“要谢的,还要多谢你一路照顾道哥哥!” “沐姑娘,这你就谢错了,一路上都是少宗主照顾我的!我还要谢谢他才是!” 沐瑶脸上表情一滞,忽然又恢复正常,道:“道哥哥笨手笨脚,要是有什么地方怠慢了岳姑娘,请姑娘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她言语之中,将霍可道和自己二人与岳皎兮划得泾渭分明! 岳皎兮嫣然一笑,不置可否。 看她反应冷漠,沐瑶忽然心如针扎,她瞧了瞧岳皎兮,又看了看坐在床边一脸迷茫的霍可道,只觉得胸中无限委屈,刚才的幸福感荡然无存 二女就这样静静对视着,空气中似乎闪起了噼里啪啦的火花! 此时最郁闷的当属霍可道,他坐在二女中间,听着二女又是道谢又是道歉,如坠云里雾里,不知该如何插话。 洞中突然陷入尴尬的沉默,只能听到柴火噼里啪啦的爆裂声响,隐约还有一狗一狐的吠叫聊天。 霍可道浑身不自在,一扭头,瞧见不远处犹自在拉家常的两头畜生,心中苦笑,暗忖道:这几天之所遇,恐怕是这一生最离奇荒诞的事了! 那日在西湖中心,霍可道c梁璟c奇鹭先生和岳皎兮四人合力解决了仙籁坊之危,却赶上天公不作美,忽然天降大雨,四人只好在坊中过了一夜。 第二日一早,天刚放晴,四人便快马加鞭赶往罗刹山。傍晚时分,四人赶到罗刹峰。此时距霍可道出发之时正好三日。 “道儿,事情怎么样?” 季尚可第一个迎上来,肥大的白脸满是焦急模样。 “师叔,奇鹭先生到了!” 季尚可闻言大喜,赶忙引着霍可道与奇鹭先生c岳皎兮来到宗主卧室。 门一开,一股浓烈的草药味道扑面而来,奇鹭先生眉头一皱,从味道中可以闻出,有几位药材霸道猛烈之极,俗语云:重症当用猛药,可见霍宗主中毒之深。 几人抬眼看去,卧室中央架着一口鹤纹黑底砂锅,锅中温着药汁,浓郁的药味就是从锅中散发而出。小童子“朝月”正在锅边看护,见几人进来,赶紧行礼。 越过药锅,卧室最里面摆着一张朴素木床,床边守着一男一女,男的正是卞先生,女的虽然徐娘半老,但容貌依旧清丽无双,除了眼角斑斑的鱼尾,岁月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太多印记。 “秦师叔?!” 霍可道惊喜交加,那女人正是仙子门掌门——秦筱筠。他素知霍天霖与秦掌门之间恩怨颇深,但没想到,在霍天霖的生死关头,秦掌门竟能不计前嫌前来守护,看模样,还颇为紧张。 秦筱筠点了点头,算是应过。 “奇鹭先生!”卞先生迎了出来。 “卞先生!久违!霍秦夫人也在,许久未见!”奇鹭先生朝二人一拱手,“霍宗主如何了?” “情况不好!”卞先生脸现忧色,“毒已经十二经脉进入内府,老朽用‘保命丹’勉强护住宗主心脉,不过支持不了多久。先生的‘九九还阳丹’可曾带来?” “带来了!” 奇鹭先生伸手入怀,从中摸出一个红木小盒。 小盒打开,众人只见里面有一颗火红的药丸。药丸只有小指甲大小,通体圆润晶莹,隐隐泛着红光。 奇鹭先生来到榻边,只见曾经神威凛凛c天下无敌的幽冥宗宗主此时病恹恹躺在床上,上身赤裸,胸前c两臂扎了无数银针。 他脸色发青,眼窝深陷,嘴唇呈紫色,呼吸极其微弱,就如同一个活死人! 奇鹭先生心中一酸,他与霍天霖私交甚好,但许久未见,不想老友居然被人害成这副模样。 他小心翼翼将药丸取出来,用两根手指捏着,另一只手轻轻掰开霍天霖下巴,将药丸放进他嘴里。 “咕咚”一声,霍天霖喉咙一动,药丸顿时滑入腹中。 众人都围了过来,眼巴巴盯着霍天霖那张青紫色的脸上有什么反应。 约摸半柱香的时间,霍天霖脸上青气居然慢慢消退了!他紧紧皱起眉头,肚腹之中“咕噜咕噜”响个不停,少顷,霍天霖猛地向床边一探头,“哇”的一声,突出一大团腥臭难闻的黑色液体! 奇鹭先生和卞先生齐齐舒了一口气。 卞先生喜道:“九九还阳丹果然是神药!只这么一会儿,便将宗主体内毒素逼了出来!宗主无忧矣!” 果然,吐出一口黑液之后,霍天霖的气色c呼吸都要较先前好了很多。 秦掌门脸上的紧张神色却一点未退,她急忙拿过毛巾,轻轻为霍天霖拭去嘴角秽u。 如此反复数次,霍天霖脸色终于恢复了正常。到了亥时,霍天霖竟然微微睁开了眼睛,向侍候的童子要水喝。 众人知道,霍天霖的毒算是彻底解了,都松了一口气,悬了几天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霍可道也长舒一口气。这时,朝月童子悄悄拉了拉他衣角,模样鬼鬼祟祟,像有什么话要说。 霍可道随他走出卧室,问道:“朝月,你有何事?” 童子道:“少宗主,有一件事,他们不让我跟你讲,但是我想来想去,你跟沐瑶小姐关系最好,这件事一定要让你知道!” 霍可道心中一怔,问道:“什么事?” “沐瑶小姐失踪了!” 一波刚平,一波又起! 霍可道脑袋“嗡”一声响,犹如雷击!他抓住朝月肩膀,厉声问道:“究竟怎么回事?快说!” 朝月怯声声将事情讲述一遍,他所讲述的事情基本上都是胡可儿那日所见之事。 “就这样,胡师姐搬兵回来的时候,沐姑娘c崔公子和那个妖人都失踪了!” 霍可道心中火烧火燎,他知道,朝月口中那个“妖人”必定是邢远辰无疑,沐瑶和崔行之八成是被他劫持走了!但昭华峰前山有仙子门众门人,后山又是万仞绝壁,他会把两人带到哪里去呢? 他忽然想到,前几天金刚法王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变戏法一样离开了罗刹山,难道,此事与那件事也有关系吗? “现在谁在负责搜索?” “孟夫人带队,宗内女弟子都去了,加上仙子门的五六十人都在昭华峰上。另外,九通鬼王带人在昭华峰山崖之下寻找,此外,幽冥宗各峰也都加强了搜索,到现在已经三天了,却一点消息都没有!” 霍可道心急如焚,也不跟谁打招呼,转身急匆匆向昭华峰走去。 “霍公子,等等我!” 还没出去多远,忽然有一个声音叫住他。霍可道回头一看,竟是素衣如雪的岳皎兮。 “岳姑娘,你有什么事吗?” “我闲着无事,叔父说让我找你四处转转。” 霍可道瞧了瞧星月无光的天空,心道:奔波一天了,她不去休息,反而跟我来作甚?他疑惑不解,但对方毕竟是贵客,不便多问,只是暗暗觉得这叔侄俩行事有些古怪。 不过事情紧急,霍可道不及多想,带上岳皎兮,匆匆赶往昭华峰。 昭华峰上火把通明,前山后山都有无数黑影,漫山遍野,“沐姑娘”c“崔公子”的喊声不绝于耳。 三天来,幽冥宗和仙子门的弟子日夜不停寻找沐瑶和崔行之,把偌大个昭华峰里里外外都翻了个遍。沐瑶是秦掌门的得意弟子,又备受霍宗主青睐,平日里大家都看在眼里,找起来格外卖力。但饶是如此,三天拉网式的寻找却仍然毫无发现。 见过孟夫人之后,霍可道和岳皎兮加入了找人大军之中。 两人正并肩而行,岳皎兮突然问道:“霍公子,那位沐姑娘,身份很尊贵是吗?” “也说不上多尊贵,沐瑶是仙子门秦师叔的大弟子,平时也最疼她。” “哦,既然她是仙子门门人,为什么幽冥宗为了找她如此兴师动众?” 霍可道略一沉吟,“因为她与幽冥宗的渊源也很深,对于幽冥宗来说,她也是很重要的人。” “那对于霍公子来说,她也是很重要的人吗?” 霍可道蓦地停下脚步,转过脖颈,目光灼灼看向岳皎兮。 清风浮动,岳皎兮长发轻轻飘摆,她眼波如水,毫不畏缩地看了回来。 弯月如刀,洒下昏暗的光芒,与昭华峰的星星火种相比,竟显得惨淡无比。 霍可道凝视着对面那张绝世芳容,一字一顿道:“岳姑娘,我不知你为何有此一问,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沐瑶对我来说,十分重要,是我可以牺牲自己性命守护的人!” 说罢,转身继续向前走去。 岳皎兮神情动容,楚楚的双眼中,隐隐闪着晶莹的泪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 火狐与密道(求收藏!!) 黑夜当空,繁星点点,风平浪静,只有前山方向偶尔传来寻人的呼喊声。 霍可道与岳皎兮并未与寻人大队在一起。霍可道手持火把走在前面,岳皎兮在后面跟着,两人一前一后走在昭华峰后山的小路上,脚踩着铺着碎草和落叶的地面,发出有节奏的“扑扑”响声。 霍可道上了昭华峰之后,就计划从沐瑶失踪之处开始,向罗刹峰方向寻找,也许凭自己的眼力和对沐瑶的了解,能发现一丝蛛丝马迹。 回想起刚才岳皎兮古怪一问,霍可道心中极不舒服,同时又疑窦丛生。 他与沐瑶十多年的情谊,沐瑶于他来说,青梅竹马,就如亲人,自然重要得紧。然而他与岳皎兮不过相识三日,一般说来,她绝不该那样问话。 霍可道暗忖,“这叔侄俩都有些奇怪!自从湖中相遇,到结伴同行,再到今夜出来寻人,奇鹭先生似乎总是有意让岳姑娘接近我,难不成,他们此行另有目的?” 按理说,岳皎兮美丽绝伦,当世无双,自己心里也隐隐想与她多多接触。可当下幽冥宗正处于多事之秋,一招不慎,就是个宗毁人亡的下场,不由得他不处处加着小心。 “不想那么多了!”霍可道烦躁的摇摇头,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到沐瑶。 二人从望君石出发,沿着青草小路向罗刹峰方向前进。路旁多是杂生的花草,偶尔有几株挺秀的白杨。 走了小半个时辰,二人来到后山碧草园边上。 碧草园是昭华峰一大景致,面积颇为广阔,园中栽着四季之花,所以常年繁花似锦,百花斗艳,绿草如碧,不论季节,永远生机勃勃。此时,满园的桂花c秋菊c木槿c海棠开得正艳,花香混杂着泥土香气,简直沁人心肺。 霍可道心中难过,平时,沐瑶最喜欢来这里。 他心中念着沐瑶,擎着火把,脚下情不自禁向园中走去。岳皎兮女人天性,喜爱花草,当即跟着他走进园中,四处顾盼,将园中美景尽收眼底。 她忽然看见不远处有一株粉雕玉琢般的西府海棠,粉色花朵开得正艳,她最爱海棠,秀美微喜,玉步款款向那株海堂走去。 她刚伸手去摘那朵海棠,忽然,花丛中陡然一动,她吃了一惊,仔细看去,似有什么东西伏在那里。 “霍公子!”岳皎兮压低声音,轻轻呼唤霍可道。 霍可道正在发愁,闻言一怔,回头一看,见岳皎兮似乎有所发现。他顿时来了精神,轻轻走了过来。他一过来,四周顿时被火把照得通明。 “怎么啦?” “那儿,好像有什么东西!” 岳皎兮素手一指不远处那株西府海棠,霍可道仔细看去,娇艳的花丛中,似乎潜伏着一个火红的身影。 突然,那个身影“噌”一下蹿出花丛,还没等两人反应过来,一溜烟似的跑出了碧草园! “火狐狸!” 岳皎兮一声惊呼,她从小在闹市长大,很少见过狐狸,望着狐狸身影满眼惊奇。 霍可道望着刚跑过去这只狐狸背影,若有所思。这只狐狸与普通火狐有所不同,它不似一般狐火那样橘色偏红,而是罕见的浑身纯红,如同一团赤炎。相传,这样的狐狸是已经修仙得道的仙狐。 “是只狐狸!”霍可道失望道,此时的他没有心情理会沐瑶以外的事,于是转身继续搜寻。 “霍公子,快看!” 岳皎兮又是一声惊呼,霍可道转身一看,园门口处,那只跑过去的火狐居然又转身走了回来! 霍可道从没见过这般不怕人的狐狸,不由暗暗称奇。 只见那只火狐在园门口停下,小脑袋歪了歪,一双黑眼目不转睛看着园中二人,黑黑的鼻头略微耸了耸,突然,它朝两人“啾啾”叫了一声,接着一甩头,转身向身后走去! “它是在叫我们?”霍可道狐疑的看了看岳皎兮,岳皎兮也是一脸迷茫。 小狐狸见二人没有跟上,停下脚步,转过头来,朝着两人颇不耐烦地又叫了两声。 这下意思再清楚不过了! 两人半信半疑,霍可道试着向火狐走去,岳皎兮紧紧跟在他身后。 火狐见二人跟上,这才转身继续走去。 霍可道心中颇为又惊又奇,都说狐狸通灵,能与人沟通,没想到这样的事竟然能被自己遇到! 火狐身形小巧,走起路一扭一扭,火红蓬松的尾巴左右摇摆,颇有美人走路风摆荷叶的模样。霍c岳二人在它身后三尺以外紧紧跟着。 走了半柱香的时间,狐狸突然停住脚步。两人抬头一看,面前是一间古朴庙宇,古红色桐木横匾上题着三个肃穆金色大字:娘娘庙。 这里是昭华峰上唯一一处庙宇,庙中供奉的是昭华仙子。相传,昭华仙子是本地的山神,护佑一方太平。所以罗刹山方圆百里的百姓多有供奉她的。 庙宇很小,门开着,庙宇中央摆着一鼎黄铜双耳香炉,里面有几炷残香。香炉后面供奉着一个栩栩如生的白玉女子立像,她面带微笑,神态慈祥,两手呈兰花指置在胸前。 火狐进了娘娘庙,径直绕过香炉,片刻后消失在昭华娘娘玉像背后。 霍可道快步走上去,火把一照,却发现玉像后面竟然空空如也! 明明看见火狐转了进来,怎的一转眼就不见了? 忽然,玉像脚下白玉台座边缘处冷不丁伸出一颗红色的小脑袋,正是先前的火狐! 霍可道仔细一看,原来,台座与地面之间竟有一道寸许长的缝隙,火狐身形小巧,刚好能钻进里面。 狐火对着他“啾”一声叫,之后又把身子缩回洞中。 “它这是何意?”岳皎兮也凑了上来,对火狐的怪异行为颇有兴趣。 “恐怕是让我们跟着它进到洞里面吧!” “可是洞口这么小,怎么进得去?” “这个无妨,我有办法!” 说着,霍可道将火把递给岳皎兮。他走到玉像边上,用手试着推了推玉像,玉像重逾千斤,纹丝未动。 霍可道屏气凝神,真气运转,忽地一声低喝,周身倏然气浪鼓舞,有如实质!片刻后气浪内敛,重新收进体内,像是附着于他的身体四肢! 这是九通和尚教给他的御气之法,可将真气化作自身力量。他内力雄浑,在幽冥宗内仅次于几大护法,一身修为已经是当世罕见的少年高手。 岳皎兮静静瞧着他,眼眸之中闪过一丝赞许光彩,似乎还有一点倾慕。 霍可道双手抱住玉像,腰部一发力,“嘿”的一声,只见千斤玉像晃动一下,居然豁然离开地面!霍可道小心翼翼将玉像移动到一旁,轻轻放下,这才收了真气,长出一口气。 两人向玉像原来位置看去,火光照耀下,那里铺着一块三尺见方的规则青石板,只是石板边缘已经断裂,露出寸许宽的一个洞口。 二人对视一眼,霍可道随即弯下身,轻轻将石板挪开。 一股浓重的潮湿气息扑面而来,岳皎兮一掩鼻,细眉轻轻蹙起。 霍可道拿着火把向下照去,心中一惊,只见石板下面现出一个黑黢黢的洞口,洞口下面竟有一条长长的石阶,直通地底黑暗处! 这里居然有一条密道! 霍可道端详密道半晌,低声嘟囔:“难不成瑶瑶在这密道之中?” 他稍一犹豫,一脚踏上密道中的石阶,率先走了进去。 岳皎兮听了他自言自语,脸色微微有些难看,贝齿轻轻咬了咬嘴唇,一跺脚,也跟了下去。 密道之中一片死寂,空气潮湿难闻,向下一望,黑洞洞的深不见底。 密道两侧由一尺见方的青石板砌成,由于常年不见天日,石板上生满碧绿湿滑的苔藓,连青灰石阶上也偶有绿苔。 “咚,咚” 密道中回荡着两人的脚步声响,二人小心翼翼拾级而下,火光晃动,在二人身后的石壁上拖下两条飘忽不定的影子。 然而密道仿佛没有尽头一般,两人走了半个时辰,竟没有半点到头的意思! 霍可道注意到,越靠近地下,两侧石壁上的苔藓就越少,仿佛湿气只在靠近地面的位置凝聚,这倒是一个颇有意思的现象。 火把燃尽,霍可道取出火折,依靠微弱的闪光继续前进。 岳皎兮跟在霍可道身后,静静注视着眼前的少年背影。他俊秀挺拔,男儿气息阵阵传来,恍惚间,记忆仿佛被拉回十一年前,那个白衣飘飘的身影与一个小小的身影重叠,那是个小小的c深深烙在自己心底的男孩身影。 她忽然心中苦楚,没想到十一年后的再次偶遇,他竟然完全没有认出自己!难道终究是一次错误的邂逅吗? 约摸一个时辰之后,两人同时轻声欢呼,只见前方终于出现了幽幽的洞口! 霍可道仔细望去,洞口外仿佛有一个巨大的空间,隐隐发着晦暗的光辉。 “是那只火狐!”岳皎兮惊呼一声。 只见先前那只小火狐正蹲在洞口处,歪着脑袋百无聊赖的瞧着慢悠悠走下来的两人。 “看样子是在等我们!”霍可道轻笑一声,他素来洒脱,既然已经来了,就没什么好怕的,“既来之,则安之吧!我倒要瞧瞧它耍的什么把戏!” 二人下了石阶,来到洞口外面。 洞口外居然是个巨大山洞,刚才二人进入的密道原来是从山洞侧壁上开的一个通道,蜿蜒向上直通地面。 两人四下打量,山洞足有一间房子那般宽阔,形状如柱,洞壁两侧生着不少萤石,微微闪着五颜六色的幽光。洞中空气冰冷,微微有气息流动,悄然无声。最奇特的是,山洞两侧石壁上有无数骨状条石,自洞底一直延伸到洞顶,犹如巨大生物的兽骨! 小火狐见两人进了山洞,一扭身,朝左侧洞穴深处走去,二人赶忙跟上。 两人边走边观察,晦暗的光芒中,却见洞穴两侧都是一般的景色。 不知过了多久,二人终于跟着火狐走到洞穴尽头! 二人满心期待向洞穴尽头望去,谁知这一望之下顿时傻了眼——那里只有一堵普普通通结结实实的石壁,除此之外,竟然别无他物! 霍可道脑中“嗡”一声响!一个念头倏然响起: “难道这只臭狐狸在消遣我们么?!” 饶是他性格冲和,此刻也不禁暗暗气恼,拳头握得咯吱咯吱响!他紧紧盯着在墙壁前悠然坐下的火狐,眉头轻轻皱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 洞中狐仙(求收藏!!!) 在巨大兽骨一般的山洞的尽头,两个身着白衣的年轻男女一脸错愕地望着面前的巨大石壁绝路。 石壁表面凹凸不平,通体泛青,与普通石头并无二致。 霍可道走上前去,伸出右手轻轻摸了摸石壁,触手冰凉,还有石头粗糙的摩擦感。他用力推了推,石头坚硬如铁,纹丝不动。 “霍公子,怎么样?”岳皎兮问道。 “不行,看来这里是一条死路。”霍可道转头盯着火狐,无奈道,“我们可能被它给耍了!” 小火狐似乎听懂了霍可道说的话,忽然站起身来,冲着霍可道不满的“啾”一声叫,模样甚是可爱。 岳皎兮被它逗得掩嘴嗤嗤一笑。 小狐狸突然扭过身,朝着石壁走去。二人一动不动盯着它,看它要做什么。 只见它几步走到石壁跟前,忽然头一探,四腿一蹬,倏地一下,竟然跳进了石壁中! “啊!”两人同时吓了一跳,霍可道赶忙奔过去,伸出手在小狐狸刚才消失的地方摸来摸去。 入手依然冰凉,是石头的质感无疑。 两人对视了一眼,从彼此眼中都看到震惊之色。 “这是怎么回事?”岳皎兮惊呆了,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恐怕咱们遇到狐仙了!”霍可道听过狐仙传说,但始终未曾相信。现在超乎想象的事情摆在眼前,不由得他不往那方面想。 “狐仙?那只小火狐是狐仙?” “可能吧!不然这件事也太怪了。” 两人正说话时,忽然自石壁方向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二位小友怎的还不进来?” 两人面面相觑,只觉得怪异之事一件接着一件。 霍可道稳了稳心神,面向石壁方向,朗声道:“老人家,前面有石壁阻隔,我们进不去呀!” “妍儿不是给你们做了样子么?” “妍儿?” “刚才的火狐就是妍儿!” 霍可道心想,石壁后面必然是位大能之人,若是能见他一面,也许会大有收获。 “老人家,刚才的小火狐前辈身负神通,能够穿石而过,可我等并没有穿过石壁的本领啊!” 老者声音爽朗一笑,道:“眼见未必为实,耳听未必为真。世间一切本为虚幻,世间万物都在本心。看待外物,不能只凭肉眼,需用心眼。” 岳皎兮听得一头雾水,她低声问霍可道:“老前辈是说,那石壁其实是假的么?” 霍可道也不确定,道:“听话中意思应该如此!” 岳皎兮心中惊疑不定,款步走到石壁边,伸手一摸——确实是石壁无疑。 “老前辈,您是说我眼前的石壁其实是虚幻的吗?” “真亦假,假亦真,你认为它在,它便在;你认为它不在,它便不在。” 霍可道眉头皱起,觉得老者话中似乎蕴含着无尽智慧,又好似听不大懂,心底的某样东西被隐隐触动。 “心眼?”霍可道低头念叨,“一切虚幻,真亦假,假亦真” 他忽然闭上双眼,放慢呼吸,静静感受周围气息。 片刻后,他心中一片澄明。 身后是无尽的洞穴,两旁是密闭的洞壁,空气冰冷干燥,安静极了。 忽然迎面吹来一缕风丝,吹得面庞微凉。 霍可道心中微动,愈加仔细感知。 忽然竟有微微流水声音从对面传来,隐隐还能感觉到一丝水汽。 霍可道再不迟疑,闭着眼,大步向前走去。 岳皎兮眼看他着了魔一般闭眼向前走,眼看就要撞到石壁上,她心中一惊,赶忙伸手去拉霍可道胳膊,可是手仍慢了一步。她一声惊呼,只见霍可道结结实实撞在了石壁上! 可是马上,她就瞪大双眼,目瞪口呆看着眼前一幕! 霍可道撞到石壁上的一瞬间,方才坚硬如铁的石壁竟然如水面一般荡开一圈圈波纹,霍可道的身躯居然就那样慢慢走进了石壁! “哈哈哈!”老者爽朗的笑声再次响起,“天生道体果然不凡!” 话音未落,岳皎兮眼前忽地一花,刚才那坚硬石壁倏然消失,眼前凭空出现了一个辉煌明亮的巨大石室! 此时,霍可道也睁开了双眼,只觉得石室内光亮耀眼,眼睛稍微适应一下后,才认真打量面前的石室。 石室呈梭状,两侧嶙峋怪异,纵深较深。室内空间巨大,足可容纳一两百人,四周没有人工雕琢的痕迹,像是个天然形成的古穴。洞顶隐隐可见两处小小洞穴,刚才感受到的风丝似乎就是从那里吹进来的。 石室两边各有一间耳室,室门关着,不知里面情况。石室后面灯光照不到之处仿佛又是无尽的黑暗,隐约可见幽幽光芒。石室中央放着一张七尺余长的七彩石床,不知用什么材料制成,表面温润如玉,竟隐隐向外发散七彩光芒。石床两边不远处各摆着一根高脚琉璃灯盏,灯盘中各自放了一颗拳头大的珠子,烁烁放光,照得周围亮如白昼。石床前面摆着三个赭黄色蒲团,靠右边的蒲团上卧着一只赤红色小狐狸。 石床之上,一个老者正襟危坐。老者白发白眉白髯,面上泛着红光,精神矍铄,双眼清澈明亮,面带微笑看着进来的二人。 霍可道只觉得老者的目光带着一股无形的气息,仿佛深不见底,自己有种被一眼看穿的感觉。 他心知这位老人一定是位世外高人,赶忙拱手施礼,道:“小可幽冥宗霍可道,见过老前辈!” 岳皎兮见他如此恭敬,也施礼道:“岳皎兮见过老前辈!” 老者笑眯眯一点头,伸手一指面前的蒲团,道:“二位请坐!” 霍可道与岳皎兮分别坐下。 老者道:“老朽也来自我介绍一下,我乃东晋时期修士,现在号野狐居士。” 二人大吃一惊,霍可道惊诧无比,“东晋时期?那岂不是距现在至少有六百年了?” 老者微笑点头。 岳皎兮瞠目结舌,缓缓道:“老前辈是神仙?” 老者哈哈大笑,“神仙妖魔,又有何分别?不过都是尘世中走一遭的罪人罢了!” 霍可道问道:“老前辈号‘野狐’,难道与狐仙有关系吗?”他顿了顿,扭头看了一下身边的小火狐,“这位小火狐前辈是狐仙?” “哦,它叫‘妍儿’,是道家的灵兽。” “道家灵兽是什么?”岳皎兮问道。 “呵呵,也罢,既然老朽与两位小友有缘,说也无妨!道家有四象神兽,小友可曾听说过?” 霍可道毕竟是道家出身,道:“知道,四象神兽分别为东方青龙,西方白虎,南方朱雀,北方玄武。” 老者微笑点头,道:“正是!四大神兽镇守四方,只闻名却百年难得一见。不过,四神兽下又有四灵兽,相比起来就要容易见得多了!” “四灵兽是什么?” “东方灵猿,西方狻猊,南方火狐,北方玄蛇。四灵兽应天时而生,以择选明主修成大道为一生目标。” “难道这位小火狐妍儿就是四灵兽中的‘火狐’?” “正是!” 霍可道和岳皎兮惊奇地看着小火狐,小火狐鼻孔轻轻“哼”一声,扭过脸去不看他们。 老者尴尬一笑,道:“小友不知,灵兽能听懂人言,也有自己的性格。除此之外,四灵兽还各有异能。” “什么异能?” “灵猿能知天时,狻猊可辨善恶,火狐长于变化,玄蛇浑身坚硬逾铁。” 霍可道看了看火狐,心中狐疑,暗想:它这小小模样,会变什么? 老者看他模样,哈哈大笑,道:“小友不信?” 霍可道讪讪道:“将信将疑。” 老者颇为欣赏他爽快的性格,他伸手指向小火狐,对霍可道道:“你看,那是谁?” 霍可道一转头,登时张大嘴巴,只见火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黄群少女! “瑶瑶???你怎么在这?” 只见沐瑶站在他身旁,一手掩嘴,咯咯直笑。 岳皎兮扯了扯他衣袖,低声道:“她是火狐变的!” 霍可道这才幡然醒悟,仔细一看,旁边那人虽然相貌的确是沐瑶无疑,但一颦一笑都带着妖媚,不是沐瑶平时的风格。 红光一闪,“沐瑶”身形急速缩小,片刻后又变成了小火狐模样,它向霍可道翻了个白眼,又继续卧在蒲团上装睡。 老者哈哈大笑:“小友这下信了吧!说起来,老朽与它也颇有渊源,某种意义来说也算同族。” 霍可道肃然,道:“老前辈果然也是狐族神仙?” “并不尽然。我给你俩讲个故事吧!” 霍c岳二人正襟危坐,认真听老者讲故事。 “百年前,有位著名的佛学大师,法号怀海百丈禅师。他发现每次讲法时,有位老人必然去听,而且每次听完,都颇有感悟。但那老人似乎总有什么事不得其解。 有一日,百丈禅师讲法之后,那老人并没有随即离去。 禅师见他似有疑惑,便上前问道:‘你是何人?’ 老人答道:‘老朽并非人类。我乃是五百年前在此山中修行的修士,每日参悟天道,梦想修成正果。有一天,一个学子问我:‘有大修行的人还会不会堕入因果轮回呢?’我当时想也没想,便答道:‘当然不会落入因果中了!’谁知,这一句话说完,地面突然裂开,竟将我吞入其中,一股黑烟之后,我才发现自己变成了野狐之身!’ 怀海大师道:‘你把那位学子的问题再问一次吧!’ 老人问道:‘请问大和尚,大修行之人是否还会落入因果之中?’ 怀海大师答道:‘并非不坠因果,乃是不昧因果。’ 那老人突然醍醐灌顶,当场叩谢怀海大师开示,助他脱离狐身。他又将自己住处与怀海大师说了,希望他帮自己葬送。怀海大师与弟子按他所说去了那个地方,果然发现一只死去多时的野狐!” “这是百丈禅师与野狐的故事,”霍可道小心问道:“小可斗胆一问,难道此事与老前辈有关?” “哈哈哈!当然有关,老朽便是故事中那只野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 我来娶你 石室中闪烁着七彩光华,宛如仙境。小火狐百般无聊的甩了甩蓬松的尾巴,似乎对三人的谈话毫无兴趣。 然而霍可道心中却泛起惊涛骇浪! “老前辈您” 野狐居士哈哈一笑,道:“小友莫惊,人之一世本就是离奇怪诞,活到我这般岁数,自然会经历多些。” 霍可道一头冷汗,这根本就是一般人闻所未闻的经历吧? 岳皎兮强打精神打量老者,从这老人的身上,能感觉到风轻云淡的空广,雨过雪霁的豁然,他那双明亮清澈的眼睛里,似乎能看到令人欣悦的万般自然。 霍可道有一肚子的疑问正要问,老者一摆手,“今天两位小友也累了,在我这里休息一夜吧!有什么话,明天再谈。你对‘道’有什么不解,可以尽管问我。你们左右要在我这里待些时日,有的是时间。” 两人赶了一天路,又马不停蹄连夜寻人,确实也累了。岳皎兮坐在蒲团上,眼看上下眼皮打架,马上就要睡着了。 听了此话,霍可道急道:“老前辈,我们还要去寻找一位朋友,恐怕” “哦,你是说那位沐姑娘吧?老朽知道她的下落,现在她与锦儿在一起,喔,锦儿就是四象灵兽中的‘狻猊’。” “沐瑶居然跟狻猊在一起!” 霍可道隐隐感觉,离奇的事一件接着一件,似乎天意冥冥之中有所安排。 从这天起,二人便在野狐居士的石室中住下。 每天,霍可道主要的功课就是听野狐居士讲道,多数时间都是霍可道问,野狐居士答。霍可道惊讶发现,野狐居士在道家c佛家甚至妖魔的学问上都颇有见地,以往冥思苦想很久都不得解的问题,野狐居士往往几句话,就能让他醍醐灌顶。 这几日下来,霍可道犹如脱胎换骨一般,对世间真理体会更加深刻。 然而这几日对于岳皎兮来说,却是另一般光景。 她对求道一事兴趣不大,然而每当霍可道与老者论道时,她却都托着香腮愣愣入神。让她入神的并非野狐居士所讲的天地至道,而是眼前这丰神俊朗的少年。 曾几何时,自己梦中回到十一年前,回到在越州名门李家门前发生的那一幕画面: 那天是个阴天,七八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把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女孩围在墙角,为首的是个又高又壮的小男孩。 “小要饭的,给小爷唱个曲儿!”小男孩嬉皮笑脸,手里拿着一根木枝,戳了戳小女孩的脑袋。 小女孩害怕得所在墙角,浑身发抖,一声都不敢出。 “哈哈哈!小要饭的,你怎么不说话呀?原来你是个哑巴呀!” 小男孩哈哈大笑,周围几个小孩也跟着笑。 “我我不是哑巴!” 小女孩虽然害怕,但仍是倔强仰起头,他那张脏兮兮的小脸上,既有恐惧,又有愤怒。 “哟哟哟!原来不是小哑巴呀!哈哈哈!”小男孩又得意的笑了起来,“我知道你不是哑巴,堂堂岳将军的千金,越州城第一的‘妙音玉女’,怎么能是哑巴呢!” 听到小男孩提起过去,小女孩眼中泪光闪闪,仿佛看到了以前爹爹还在的时候,自己家世显赫,因为从小极具音乐天赋,被城里著名的几个音乐大师评为百年难得一遇的“妙音玉女”。本以为可以幸福快乐的长大,没想到,半个月前,爹爹获罪于越州节度使,结果被砍了头,全家男丁充军,女子要么被分到各府做奴婢,要么被官卖到青楼。 小女孩那年七岁,音乐天赋又好,于是被卖进了青楼。 这天她被打发出来给鸨娘买胭脂,结果被以前她以前最厌恶的节度使儿子董桂带着一群小男孩给堵在角落。 “小婊子!以前你不是很得意吗?什么‘妙音玉女’,‘越州第一小美女’,我爹爹要与你爹定亲,你爹竟然不答应!现在怎么样?你现在还牛气吗?” 小男孩得意洋洋,用手中的木枝在小女孩身上戳戳点点,小女孩拼命往后躲,可后面是坚硬的墙壁,躲无可躲。 “就算你现在想嫁给我,我都不要你!你这个青楼烂货,人尽可夫的臭婊子!” 小女孩眼中泪水汪汪,她心中无比委屈c屈辱,但她咬紧嘴唇,倔强的不让眼泪流出来。 “你爹那个木鱼猪头,竟然敢挡我爹的路,哈哈,如果他识时务不跟我爹作对,兴许你这个越州第一小美人现在已经是我未过门的媳妇了!也不知道他现在后悔不后悔?” “我爹不是木鱼猪头!我也不想做你媳妇!” 小女孩两手拼命抵挡着小男孩的树枝攻势,嘴里愤怒地反驳道。 小男孩收回了拿着树枝的手,邪笑着看着小女孩,“听说你们青楼的老鸨准备让你以后卖艺不卖身,是为了到时候能把你的初夜卖个好价钱!啧啧,我虽然挺烦她老是来我家溜须拍马,不过不得不说生意做得可真好!小荡妇,趁你现在还没破了身子,让我们先开开眼如何?” 小男孩说着,淫笑着用树枝去拨弄小女孩的衣裙,露出白皙的肌肤。 一群小男孩都哈哈大笑起来,纷纷捡起树枝去拨弄小女孩的衣服。 小女孩羞恼至极,她从小被人众星捧月,何时受过这般屈辱!她眉头紧蹙,鼻子一酸,眼角泪水终于流了出来,在脏兮兮的小脸上留下两道干净的泪痕。 正在几个小男孩欺负得正高兴的时候,忽然从人群后面走过来一个小小的身影,对着人群大喊一声:“各位在干嘛呀?” 人群忽然呆了一下,几个恶霸少年回过身来。 透过人群,小女孩看见一个七八岁模样的小男孩孤身站在人群后面,一手拿着白色纸扇,另一手背在身后,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容。 “喲!是瑄公子啊!你也想看看这位‘越州第一小美女’的处子身是什么样吗?” “原来是董公子呀!”瑄公子微微一笑,“干嘛欺负一个小女孩啊?显得多没风度!我给她求个情,放过她吧!” “瑄公子,你是来坏小爷兴致的吗?趁小爷心情好赶紧滚蛋,不然连你一起收拾!” “董公子,这是在我家门前吧!我劝你别太过分哦!” “呦呵?你家门前又能怎样?去问问你那胆小如鼠的爹,敢惹我吗?” 说着,他摩拳擦掌向那个叫瑄公子的小男孩走来,周围几个恶霸少年也哄笑着手拿武器围拢过来。 “你们别过来啊,我警告你们,我不是好惹的!” “小崽子找死!” 董公子第一个冲了上来,挥起一拳打在瑄公子脸上! 原来瑄公子只是嘴上说说,其实他个子不高力气又小,哪里是董公子这一群如狼似虎的少年的对手,片刻间就被打倒在地。 “大黄将军!”倒在地上的瑄公子大声喊道。 突然,从李府大门处蹿出一条黄色身影,几个小恶霸吓了一大跳,那条黄影竟然是一条大黄狗! 大黄狗威风凛凛跑了出来,一看自家小主人被人欺负,立时龇牙咧嘴扑了上来! 大黄狗的身子几乎与十一二岁的小孩子一样高,犬牙凶悍,跑起来极快,凶狠无比! 几个小恶霸顿时呼喊着四处逃窜,董公子跑的最快,还丢了一只鞋。 片刻间,刚才嚣张无比的小恶霸们跑到十丈开外,远远瞧着大黄狗和两个小孩,却不敢上前。 衣衫褴褛的小女孩跑了过来,扶起倒在地上的小男孩。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小男孩那张故作潇洒的脸上已经鼻青脸肿,白色衣衫上面都是脚印,扇子断成三节,凄凉地躺在地上。 “瑄公子,你没事吧?” “我没事”,小男孩一边说着没事,一边疼的龇牙咧嘴。 “诶,对了,他们为啥欺负你呀?” 小姑娘哭着说:“我爹爹跟董公子的爹爹是对头,至于董公子这个人,我以前就厌恶他,没给过他好脸色。现在”小女孩说到这,脸色苦楚,“现在我家糟了难,他们就来欺负我了!” “喂!小杂种!你今天帮了她,就是跟我作对!你以后小心了!”董公子不敢上前,但心中不服气,朝着小男孩大声威胁道。 瑄公子又摆出刚才那副潇洒模样,一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却没了扇子,只能干巴巴放在前面。 “董公子,这位岳姑娘的事,我管定了!以后再让我遇到,我还要放狗咬你!” “你!”董公子气结,大吼道,“这个小贱人以后是要做我小妾的!这是我的家事,你别多管闲事!” “哈哈!”瑄公子虽然模样狼狈,但笑声依然爽朗,“这位姑娘做不做你小妾,还要看这位姑娘的意思!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能为难一个小姑娘呢?” 其实他自己也才七岁,也不知从哪里学来这些讲道理的话。 “小贱人!你自己说,你以后是不是要做我小妾的?你可要好好想想,小心回去被老鸨打!” 小女孩贝齿紧咬,水汪汪的眼睛里满是委屈。她十分想把董公子的话硬怼回去,可是想到老鸨的针刑,当真是怕得紧。 “哈哈!你没看到她刚才跟我说话吗?她刚才已经跟我说了,她以后是要做我媳妇的!” “什么?” “你耳朵坏了吗?她说以后要做我的媳妇!” “小贱人,她说的是真的吗?” 小女孩再也忍不住,突然“哇”的哭出来,哭声阵阵中,只听她大喊道:“就是我说的!就是我说的!我以后要做瑄公子老婆!你们谁都别想欺负我啦!” 董公子脸上变成了猪肝色,他手指着瑄公子,狠狠道:“姓李的,咱们走着瞧!” 他一摆手,带着几个手下走了。 他一走,小姑娘哭的反而更有气势了。 瑄公子抓了抓脑袋,轻轻哄道:“他们都走啦!你别哭了!” 大黄狗也善解人意的蹭了蹭小姑娘的腿,低声呜咽,仿佛也在轻声劝解。 小女孩突然收住悲声,抬起头仰着脸,泪眼汪汪地看着瑄公子。 “你刚才说话算吗?” “额刚才只是气董公子的嘛!” 小姑娘突然疯了一样哭起来,哭了瑄公子一个措手不及,手脚都不知该怎样摆,急忙哄她。 小姑娘慢慢止住哭声,一副倔强模样又问道:“你以后会娶我吗?” “你要是不哭,应该会吧!” “那你什么时候来娶我?” 小男孩踌躇片刻,突然像是打定了主意,他望着小姑娘,坚定地说道:“如果到时候你不反悔,等到十八岁,我来娶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