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伐第一》 正文 第1章 游侠某 街道上,少年行色匆匆,来到一间高楼之前。门丁见他衣冠不整,将他拦下。 正着急时,他似乎看到了什么。连忙扯着嗓子大喊:“济长云!济长云!” 楼里一个年纪相仿的少年奔出门外,奇道:“薛靖安?你来作甚?” 名叫薛靖安的少年如是这般急急说了一通,济长云面色微变,道:“你家哥子自己作死,谁能救得了。” 薛靖安带着哭腔急道:“好歹也是一条街上的邻居,求你家黄大哥帮帮忙吧!再晚点我哥的命就得没了!” 济长云冷哼一声:“你哥仗着力大没少欺负我们。现在知道是街坊邻居了?” 话虽如此说,济长云还是碎碎念着奔楼里通报去了。 片刻,几个半大孩子簇拥着一个青年出得楼来。那青年游侠打扮,腰悬一条半尺黑石,与这华楼亦是格格不入。方甫站定,没来得及问什么,薛靖安已经带着哭腔道:“黄大哥” 男子截断他话头:“边走边说,带路!” 这时,一个门丁拦下了他:“黄冥桥,你答应今天帮看场子,哪能说走就走?这眼看着还有半个时辰就下工了,钱不打算要了?” 黄冥桥赔笑道:“这位大哥,实在抱歉。三爷那我改天一定登门领罚。这会儿我家兄弟出了点急事,我得看看去。工钱自是不敢要了,烦请您转告三爷,替我开解一二。” 那门丁讪笑道:“那薛家兄弟跟你素来不对付,你两家抢生意都抢的你死我活的。啥时候又成了你兄弟了?别怪老哥没提醒你,这小子刚才说的我可都听着了,那薛通山这回可是惹着了南海学宫的人。那帮子爷谁都惹不起,眼高于顶还个个都有神仙手段,你这去了能干吗,留神再把自己搭进去。” 黄冥桥一愣,似乎也没想到竟掺合进来南海学宫。但他立刻又笑道:“多谢大哥好意。抢生意是一码事,只为了混口饭吃。这一条街上的邻居见死不救哪能行啊!谢了您,改天请您喝酒!” 众人走远,门丁嘲弄地根身边的人说:“一根筋。” 黄冥桥领着一行少年奔城北而去,听完薛靖安的叙述。黄冥桥骂了句娘,道:“不是,薛通山脑子是被驴踢了是咋的?为了一袋子肉蔻跟南海学宫的人过不去?肉蔻再值钱能有命值钱?!” 薛靖安委屈道:“我哥都是为了我” 事情并不复杂,薛氏兄弟翻山越岭历尽幸苦摘得了一种名贵的香料“肉蔻”。回城时被南海学子见到,提出要买。可薛氏兄弟摘肉蔻本不完全为钱,乃另有用途,所以没答应。南海学子又以谪仙楼花魁大赛的入场请帖为诱饵,兼着说愿意教给薛靖安一道修行神通。以如此赌注,提出与薛通山赌那一袋肉蔻。 薛通山太想让自家弟弟出人头地,花魁请帖尚在其次,关键是这道修行神通太过诱人。竟答应对赌。 黄冥桥知道这些南海学子一开始就没安好心。因为南海学宫的规矩极其森严,严禁将神通传于外人。轻则逐出门墙,重则散功丧命。肉蔻虽然值钱,但也绝对不可能让这些南海学子违反学规。 “你赶紧打住。”黄冥桥一口截断薛靖安的话,“南海学宫修行神通从来没听说过能传给外人,人家只不过是拿这个条件诱你们上桌。翻山越岭摘来的肉蔻,让人家几句话就骗了去?那个什么谪仙楼你们就是进去了,也就听个声,人家花魁还能看上你们一眼是怎么的?不是我说你啊薛靖安,学问没啥长进,先学着别人逛窑子来了?” 薛靖安涨红了脸,说不上话。济长云却恨恨道:“那南海学宫的人也太不讲理了。不是都说他们天之骄子吗,怎的为了一袋子肉蔻都能耍这种心眼,也不怕丢人。” 黄冥桥道:“你懂什么?肉蔻这东西是做水粉香料的顶级货色,金贵着呢。那棒子酸丁估摸着是想讨好谪仙楼哪位姑娘。再者说了,甭管是巧取还是豪夺,人家南海学宫是咱们能招惹的?人要买,你给他不完事了吗?还能换点钱。薛通山也忒不长脑子了,这点事都拎不清。” 薛靖安带着哭腔道:“那咋办啊黄大哥,我就我哥这一个亲人” 黄冥桥怒道:“闭嘴!哭什么?你好歹还有你哥这个亲人,你看看斜田巷哪个不是无父无母?碰着点事就哭,就是你哥太惯着你了!” 忽然,他停了脚步,众人也都跟着他站住了。 “不成,这么去非全搭进去不可。”黄冥桥道,“长云你带着其他人先回家。” 济长云梗着脖子道:“不回!” 黄冥桥怒道:“都听我的!其他人都先回家待着!薛靖安,你认得南海城守府衙吗?” 薛靖安点了点头。 黄冥桥咬牙道:“你这就去通报苏抑光大人,死活得见着他,见了人二话不说直接跪下!就说南海学子在城北闹事,请他赶紧派人来,慢一步仔细出人命!” 薛靖安领命而去。其他孩子也都已散去,偏是济长云一副天不管地不收的样子死活不走。黄冥桥骂了一声也没再勉强,带着他便赶路。 黄冥桥知道,薛通山并不蠢,他不可能不清楚南海学宫的分量。这家伙视自己弟弟比命还重要。不用想,一定是薛通山护犊子跟人家起了冲突。 济长云在一旁问:“黄大哥,薛通山他们老是跟咱抢生意,还老仗着力大欺负咱,你干嘛要去救他啊。这回他自己不长眼惹了南海学宫,不是正好给咱除了一个对手” 黄冥桥平静道:“长云你记着,抢生意是因为大伙都要吃饭。薛通山再怎么着,跟我们也是自家人关起门来打架。轮不着外人欺负,懂吗?” 济长云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说话间,已经来到了事发地点。 那是路边的一间茶铺,就在北门旁不远。高高立着的旗杆上,飘扬着一个“茶”字,以及被人不知用什么手段吊在上面的薛通山。 黄冥桥暗吸了一口气,低声道:“仔细着,找机会把桌上那色子换了。” 济长云暗应一声,黄冥桥便走上前去。扫了一眼旗杆上的薛通山,口鼻淌血,已然神志不清了。 只见几个青衣桃枝服饰的男孩学子,正坐在那好整以暇地等着他。 “我当那小子去搬什么救兵呢,原来只是个泼皮无赖。”为首的南海学子挂着得体的微笑,从容不迫地说道,“我们就在这专门等着看他能找来什么帮手,怎么,你要替人出头吗?” “哪里敢呢——” 黄冥桥拖长了尾音,一脸皮笑,道:爷们儿都是人尖尖儿,哪犯得着跟我们这等人计较。那包肉桂只当是孝敬您的,求您高抬贵手,放我这兄弟一条生路。” 南海学子冷笑道:“此刻示弱,为时已晚吧?” “不晚,不晚。”黄冥桥走到他们跟前,扫了一眼桌上那个色盅,“爷门儿都是人中龙凤,跟他计较,没得失了身份您说呢。” 另一个南海学子喝道:“你这泼皮休想糊弄我们!这小子辱及我南海学宫,岂能善罢甘休!” 为首地南海学子摆手制止同伴,道:“看你敢替自己兄弟出头这一条,爷也不难为你。只是你这兄弟不肯磕头认错,侮辱我南海学宫之事,我纵是有心饶你们,也不敢堕了师门威名。” “那爷说怎么办。” “你不是想替人出头吗?跪下,恭恭敬敬磕三个响头,也算是替你兄弟赔了罪。爷们儿呢,便饶你这兄弟一条狗命。” 黄冥桥地笑容丝毫不变,却道:“这只怕是难了。黄冥桥膝盖天生打不了弯,我倒有个别的法子,各位爷听听看?” 南海学子哪里肯让他讨价还价,只见一人手里轻弹,不知使了什么手段,嗖的一声打在黄冥桥膝盖上。黄冥桥只觉双膝剧痛,身子猛然向下一挫,却硬是没跪。 出手那个南海学子“咦”了一声,他这一手带了修行人特有的神通,常人莫说挺住不跪,就是膝盖也该被打碎了。可这泼皮竟能扛得下来。 黄冥桥知道已经无法善了,笑道:“我这兄弟跟几位爷赌色子赌输了,罚他也是活该。不过小人也想跟几位爷赌一场,要是我输了,没说的,就是三十个c三百个响头我也给您磕了。要是侥幸赢了,还请各位爷高抬贵手,放我们一马。” 那为首的人有些来了兴致,笑道:“还赌?” 黄冥桥大马金刀地坐下,济长云趁势一把抄起那个色盅,递给黄冥桥。反掌之间,里面的三枚色子已经被他调了包。 黄冥桥拿起色子,轻轻一掂,便知道已经被济长云换了灌铅的家伙。脸上笑意丝毫不减,道:“爷们儿,南海学子在学宫外擅用神通伤人,只怕传到尊师耳朵里,不太好听啊。” 南海学子眼中厉色一闪,道:“威胁我?” “岂敢。”黄冥桥道,“蝼蚁尚且投生,各位爷就是再金贵,我也没有白让您要了我这兄弟的命不是?不过是想请爷们下场玩玩罢了。” 这个不速之客从突然出现起,脸上就一直笑意盈盈。为首那学子死死盯着这个泼皮看了足有移时,却未见这无赖有一丝惧色。南海学子心高气傲,哪里肯输了场面。道:“怎么个赌法?” “简单。”黄冥桥笑道,“我只随手掷一次,只要不是三个六,三十个响头我立刻就磕!输赢只听天意,爷们以为如何?” “赌了。你若输了,就去南海学宫门口叩上三百个响头。叫我楚澈三百声爷爷,敢赌吗?” “爷这是要加注?”黄冥桥问道。 “是便怎样,敢赌吗?” “赌了!”黄冥桥斩钉截铁地应道,“不过我还想再加一注。” 南海学子冷笑:“你还有什么可加?” 黄冥桥神色倏然一变,狞笑道:“我若赢了,请各位爷把那袋子肉蔻留下。我若输了,这只摇色子的手便留在这,皱一下眉头我黄冥桥是狗娘养的!” 那几个南海学子似乎被这泼皮狠厉惊了片刻,脸色微僵。这些人虽有神通,但都在南海学宫修习,天之骄子哪里接触过这种不要命的市井之徒,一时间气势微弱。 被吊着的薛通山挣扎着喊道:“黄冥桥!别逞能,你别掺合。这些人耍耍诈。你会输” 黄冥桥哪肯放过这些学子气势受挫的时刻,不理会薛通山,逼视着这些南海学宫的青年才俊,道:“爷们儿,赌吗?” 楚澈暗暗咬牙,一拍桌子:“赌了!” “好!”黄冥桥只怕他们反应过来,抬手一摇,片刻就将骰子扣在桌上。他心里知道,这三个特别的色子放在别的赌场根本不敢用,因为灌铅太多,只要伸手一掂必然露馅。但也因为灌铅太多,所以摇出来的数字,十次有九次是六。 至于剩下那一次不是六的,就不信我黄冥桥这么点儿背! “看好!”黄冥桥低喝一声,拿开筛盅时,桌上赫然是三个六。 从答应对赌,到他开筛盅,不过几个呼吸之间,一切发生的太快。南海学子们不知不觉被黄冥桥占了气势上的主动,由黄冥桥牵着鼻子走。待回过神来,败局已定。 几人脸色不是脸色,为首那叫楚澈的学子眼神微动,伸手要拿那三个色子。黄冥桥却早已一把抄起。道:“爷们儿,愿赌服输。还请高抬贵手。” 楚澈见他抢色子,心中已知上当。喝道:“你耍诈!” 不见他们如何动作,那桌子砰然四散。黄冥桥豁然站起,半步不退。 刹那间成剑拔弩张之势。 南海学子们盛怒之下已顾不得什么赌约,运起神通探手去抓黄冥桥。因为他们都能看出眼前这泼皮只是肉身凡胎,所以也并没有十分放在心上,只当这一抓便必定得手。 奇怪的是,运起神通本应该出手神速的一抓,此时却缓慢如常人。仿佛自己的神通失效一般,黄冥桥条件反射的一让,楚澈已经抓了个空。 那黄冥桥岂是善类,对方先出手要伤人,他断然没有不还手的道理。虽然不事修行,但打人总还是会的。抄起腰间悬着的那条半尺黑石便砸中了楚澈的手臂。 楚澈竟然收手不及,被结结实实地砸了个正着。众人皆惊,不知为何楚澈竟在这泼皮面前落了下风。 正当这些身负修行神通的学子发难之际,不远处传来人群奔跑之声。黄冥桥看去,只见那南海城守服饰的兵丁已经从远处开始包围这间茶肆。 救兵到了。 黄冥桥心中长舒一口气,面上却不露声色,道:“各位爷,那包肉蔻我是不敢要的。只当是我孝敬您几位,拿走就是。您也尽管放心,我自然不会把各位用神通欺负我这兄弟的事到处宣扬。不过苏大人向来方正,若是被他抓了个正着,我就是有心想替各位爷守这秘密,也守不住了。” 南海学子中低声对同伴道:“是苏抑光大人。澈哥,这要是让老师知道,只怕” 楚澈受挫,却知已无时间纠缠。死死盯了黄冥桥一眼,道,“只怕下次你没这么好运!” 南海学子拂袖而去,黄冥桥高声笑道:“后会有期!”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章 名教罪人 南海学子离开,围观的闲汉作鸟兽散。片刻,一位脸庞瘦削的中年男子走上前来。劈头斥道:“黄冥桥,你现在胆子越来越大了,连南海学宫也敢招惹?!” 斜田巷的孩子们见自家黄大哥斥退南海学子,都涌上前来。黄冥桥招呼众人把薛通山救下来。回头皮笑道:“苏大人哪里话?就是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惹那帮天之骄子啊。今天多谢苏大人救场,黄冥桥感激不尽!” 黄冥桥嬉皮笑脸,天之骄子四字咬得很重。那中年男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色,似乎也拿他没什么办法 此人正是南海城守苏抑光,是地方官员中为数极少的c不怕南海学宫这类修行场所的人。否则黄冥桥也不敢去请他。 但此人对黄冥桥却也并不客气,厉声道:“你这泼皮,谁来救你?南海城内是本官辖区,有纷争自然责无旁贷。倒是你!身无寸业不学无术,就敢如此放肆?!若让本官碰到你有逾距之举,三尺王法正为你设!” 黄冥桥点头如捣蒜,他知道有些人刀子嘴豆腐心。苏抑光虽然严厉,但却最是方正。他这个朝廷官员,与地方豪族势力起冲突也不是一两次了,黄冥桥早有耳闻。 黄冥桥拿起那一包肉蔻,递给苏抑光,道:“麻烦苏大人跑这一趟。您看这点山货,不成敬意” 苏抑光横了他一眼:“黄冥桥,你当苏某跟你这般无耻?” 黄冥桥知道他不肯收,也不以为意。诚恳地说道:“只是连累了苏大人,这南海学宫只怕是不好惹。若因此记恨大人,找大人的麻烦,黄冥桥罪过就大了。” 苏抑光冷然道:“若非念你平时养活一大家子孩童不易,本官必治你贿赂朝廷命官之罪。南海学宫再怎么样,也不是法外之地。本官难道是好惹的不成?在学宫外以修行神通逞凶伤人,莫说他们要找我麻烦,本官还要去找钟伯牛要个说法。行了,别在这聚着了,赶紧散了回家。” 正要离开,苏抑光仿佛看到了什么,眉头皱紧。对茶肆的另一个顾客暗啐一口,冷然斥道:“名教罪人!” 说罢,领着他的爪牙扬长而去。 薛通山靠在薛靖安身上,口鼻淌血,却撑着高大如铁塔地身躯,挣扎着对黄冥桥道:“姓黄的,我薛通山欠你一条命来日” 黄冥桥打断他:“行了,别废话了,祠堂从今天起归我了。死了没,要是没死,晚上来祠堂喝酒,我要宴请一位客人。” 薛通山没有反对,点点头道:“该是如此” 黄冥桥不再多话,笑道:“靖安,带你哥子回家!” 济长云好奇问道:“哥,你要请谁呀?” 黄冥桥没说话,向一旁使了个颜色。 济长云见黄冥桥示意的,正是刚才苏抑光低声暗斥那人。不看则已,一看之下,暗暗吃惊。 这人年纪与黄冥桥相仿,书生气十足,端坐在一旁安静的喝茶,对刚才的一切熟视无睹。 而最奇怪的,是那书生脸上,刺着明晃晃的四个大字,几乎布满了整张脸。更神奇之处,这四个字像是可以流动的一般,与寻常刺字不同,自有一番神妙迹象。但不管怎样,因为这四个字,好端端一张清秀面庞,显得甚是狰狞可怖。 那四个字,正是刚才苏抑光所说的“名教罪人”。 黄冥桥走上前去,不由分说坐在那人对面,道:“在下黄冥桥。不知这位相公尊姓大名?” 书生抬头,有些奇怪的看着这个主动打招呼的青年。微笑道:“尹幼良。” 多年后,黄c尹二人酒醉时,尹幼良不知问过黄冥桥多少次,为什么当日会主动上前攀谈,黄冥桥给他的理由都是:爷乐意。 黄冥桥笑道:“想来尹兄是读书人吧?怎么脸上会被刺这些个奇怪的字?” 尹幼良平静道:“冒犯师长,亵渎神圣。开罪天下读书人,是以被刺字流放。” 黄冥桥道:“这四个字很难听?” 尹幼良道:“为士族所不容。” 黄冥桥哦了一声,笑道:“黄某与南海学子冲突的时候,暗观兄台仍旧气定神闲,想来也不是扭捏之人。黄某想请兄台屈尊到家中一叙,可否赏脸?” 尹幼良微怔,随即也笑道:“兄台非修行中人,应当看不出我脸上这字的奥妙。怎会注意到我?” 黄冥桥答道:“刚才那个人你知道是谁吗?南海城守苏抑光!苏大人虽然总把我当成刁民对待,却一贯光明磊落。在背后骂人的勾当,身为圣人门生的苏大人是绝不屑于做的。可是偏偏他满脸厌恶的在背后骂了你,我虽不知底细,但你肯定与众不同。” 尹幼良沉默片刻,又问:“那兄台请我此去意欲如何?” “无他,黄冥桥觉得你挺顺眼的,一块儿喝个酒罢了。” 尹幼良失笑道:“自刺面以来,尹某还是首次听到有人觉得名教罪人四字顺眼。” 黄冥桥挥手道:“实不相瞒,尹兄,若是没有名教罪人这几个字,我只怕还不敢请你呢。” “此言何意?” “一般读书人心气高,哪里肯跟我这市井泼皮喝酒。”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济长云早飞奔回来传达黄冥桥的指示,一个十来岁的女孩带着叽叽喳喳的一群半大孩子开始张罗晚饭。茶肆一事早已传遍众人,黄冥桥和薛通山之所以争执,只是互相不服。斜田巷的孩子们之间本就一直互相玩闹,更无仇恨。当下听闻黄c薛二人和解,分属斜田巷不同阵营的孩子们再无顾虑,都聚在了一起。 待得黄冥桥等人进门时席面已经摆好,十几个孩子全都规规矩矩地站在饭桌前。并无甚奇巧菜式,一大坛酒,一口冒着热气的大瓦罐翻腾着肉块,旁边摆着菜蔬,豆腐干,花生豆一干佐酒小菜。 黄冥桥随口道:“这祠堂有年头了。几年前一场瘟疫,巷子里死了不知道多少人。那会儿街坊邻居凑钱建了这座祠堂,可惜求神拜佛的也没什么用。最后都死的七七八八了,只剩下我们这十几个人。这不,刚才你看到被吊在旗杆上的家伙,就为了这祠堂的归属跟我抢得头破血流。” 随即黄冥桥像是想到了什么,贼笑道:“不过那都是以前了,老天爷给面子让他欠了我一个人情,恐怕这会儿已经羞煞得要拿头撞墙,更没脸跟老子争了。” 尹幼良点头,道:“为何都是些半大孩子?大人呢?” “那场瘟疫邪性得很,只死了大人,孩子们竟然都活了下来。但自此斜田巷外人轻易不敢靠近,周边街巷的孩子们都被父母告诫,要离斜田巷的人远远的。说起来,我们的遭遇和尹兄还是有点同病相怜的。” 薛通山生就一副膀阔腰圆的身材,此刻伤势包扎完毕,在薛靖安陪同下站在一旁。黄冥桥不得不感叹这家伙着实体壮如牛,受伤如此竟然还能下地。薛通山见黄冥桥,便道:“姓黄的,今天你与我有救命大恩。多的不说了,这祠堂往后归你,我薛通山再踏进一步,就是狗娘养的。” 黄冥桥拱手笑道:“多谢厚意了!不过这祠堂嘛,黄冥桥是不敢窃据的。” 薛通山一愣,道:“你不要?那之前干嘛争死争活的?” 黄冥桥笑道:“薛兄啊,我今天救你,是因为大家都是斜田巷的街坊邻居,并不要你为图报恩就退出祠堂之争。甭管你再怎么样,也是斜田巷自家兄弟,我能看着那群酸丁欺负你不管?” 薛通山瞪大眼睛,道:“你不肯要,那这救命之恩如何报答?” 黄冥桥并不理会这个问题,话锋一转道:“薛兄,我要是给斜田巷的大家伙找一个不输南海学宫那群酸丁的老师,你看能否将这祠堂作为那位老师的居所和课堂呢?” 薛通山大惊,道:“若真有老师愿意教,那有什么好说的,我一万个愿意!不过,你说的是真是假?!莫要消遣我!” 黄冥桥大笑道:“谁他娘的有闲心消遣你?我跟你说,像长云,灵灵,还有靖安他们都已经过了蒙学年纪。再不抓紧,难不成真让弟弟妹妹们跟咱俩一样不学无术?” 薛通山眉头紧皱,连连点头,深以为然。 “我想好了,这祠堂啊,咱谁也别住了。就作为斜田巷的学堂,让给那来教书的先生住,也好让人家感受感受咱们的诚意,你说呢?靖安可是个好苗子,你这做哥哥的忍心耽误了?” 薛通山热血上涌,他因为自己没本事把弟弟送进南海学宫,十分愧疚。此刻听闻有不输南海教师的人愿意给弟弟任教,求学有望,岂能不兴奋异常?当下扯着黄冥桥,失态道:“黄冥桥,你要是真能请来先生,我我薛通山做牛做马!” 黄冥桥看这汉子的伤口崩裂却丝毫不觉,知道他已经乱了方寸。当下也不再逗他,道:“你别激动,咱可说好了,这事要是成了,从今往后我黄冥桥叫你往东你薛通山绝不能往西。如何?” 薛通山毫不犹豫地答应:“成!” 尹幼良一直安静的站在黄冥桥身后看他说话。此刻,尹幼良已经知道黄冥桥为什么会邀请他了。 只见黄冥桥转身问道:“尹兄,看你面生,不是南海城人士?” “京城人士。”尹幼良并不隐瞒。 黄冥桥点头道:“我估摸着,你从京城来咱们这穷乡僻壤,只怕跟你脸上那几个字有关?恕我得罪,尹兄在南海城恐怕并无亲朋好友以供落脚之地吧?” 尹幼良平静道:“在下被师长以大神通刺字于面,诛心流放,今生今世已不能祛除。世人见名教罪人四字如遇蛇蝎,读书修行之人更是将尹幼良视为过街老鼠,可谓人人喊打。哪有亲朋好友愿与我有半点沾染。” 黄冥桥得到了预想之中的答案,朗声对所有半大孩子朗声喝道:“叫先生!” 所有孩子齐齐鞠躬,齐声喊道:“先生好!” 尹幼良从容还礼,对黄冥桥道:“原来兄台是巧言赚我来此。” 黄冥桥正色向尹幼良深深一躬到底,语气诚恳万分道:“实不相瞒,黄冥桥想邀先生在我这斜田巷落脚,教导我这些弟弟妹妹读书写字,住处就是这斜田巷最好的祠堂。当然,先生如果将来有更好的去处要离开,我绝不阻拦。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所有孩子,包括重伤在身的薛通山,全都跟着黄冥桥一样一躬到底。 “尹某被放逐以来,从未有人肯与我多说一句话。” 尹幼良早已料到黄冥桥所请,没有去搀扶,正色道,“我本是离经叛道之徒,这名教罪人的意思,便是将我逐出圣人门庭。尹幼良虽然饱读诗书,此刻却已是孤魂野鬼,随时都有不测之祸。你可知道?” 黄冥桥眼风一扫,济长云立刻倒了两碗酒,黄冥桥递给尹幼良一碗,道:“黄冥桥别的本事没有,但若有人想伤我弟弟妹妹的老师,那除非从老子尸体上踏过去。” 尹幼良扫视众人,这些孩子无不眼巴巴的看着自己。而黄冥桥作为这些孩子的领头人,正一脸诚恳地端着酒碗。他语气有些不易察觉地微颤:“我尹幼良曾是荆山学宫师尊第二弟子,只因犯错被贬,刺字流放,已被逐出门墙。名教罪人四字为天下不容,与我相交,便是与天下士族作对。你不怕千夫所指吗?” 黄冥桥毫不犹豫:“不怕。” 尹幼良厉声道:“你想清楚了再说!” 黄冥桥端着酒碗,耐着性子说道:“你只管安心在这教书,有什么要求就提,有什么需要置办的就说。至于你说的不测之祸,我黄冥桥把话放这,谁敢跟你为难我是第一个不答应。不就是名教罪人吗,多大个事?你师门不容你,天下士族不容你,我容你!” 尹幼良怔住了,下意识地接过了黄冥桥的酒碗。 黄冥桥立刻朗声道:“所有人听着!” 众多半大孩子一齐应道:“是!” 尹幼良猛然惊觉,出声阻拦:“黄兄” “跪!”黄冥桥断喝道,“行拜师大礼!” 众人轰然应诺,齐齐跪倒。尹幼良刹那间双眼模糊,哽着嗓子想说什么,终究说不出来。突然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咬牙将手中酒一饮而尽。呛得咳嗽不止,却向黄冥桥亮出了酒碗。 黄冥桥大笑道:“礼成!”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章 过目不忘 推杯换盏之际,重伤的薛通山连敬了尹幼良不知多少碗酒。七尺汉子痛哭流涕地表达了对尹先生的尊敬和感激之情后,由薛靖安搀扶着回家休息。祠堂中只剩下黄c尹二人。 黄冥桥酒量极好,尹幼良一介书生,喝起酒来哪里是黄冥桥的对手,不多时便已经酒酣耳热。只不过他持礼甚谨,纵使天旋地转,也不肯有丝毫失态。 当夜痛饮,尹幼良醉倒。 自此尹幼良便住在了斜田巷祠堂,黄冥桥早已经准备好了习字用的沙盘。更是给尹幼良买来了笔墨纸砚,十多个孩子用的都是简易石头和木板拼成的桌子,席地而坐。 黄冥桥再三嘱咐务必认真,虽然也偶有调皮者如济长云,但大家因为生活所迫,比同龄人更明白生活与求学不易,都非常用功。 所以尹幼良上手一教,十分顺利。孩子们大概是受了黄冥桥的吩咐,把他这位老师几乎当祖宗供着。师生关系进展奇快,每天听得祠堂朗朗读书声,黄冥桥和薛通山都十分欣慰。 尹幼良也要求过黄冥桥和薛通山听讲。但后来发现薛通山听完一整天后啥也记不住,字都写不了一个,最终放弃。黄冥桥则更是固执,总说什么“人食五谷杂粮得有人赚钱养家”,以此抗拒念书。 几天后的一个夜晚,下课后,黄冥桥在祠堂旁的一间小屋子摆了点酒菜,邀尹幼良和薛通山前来小酌。薛通山对自家弟弟的老师十分尊敬,铁塔般的汉子老老实实的喝酒吃菜不说话,只有黄冥桥与尹幼良攀谈。 黄冥桥笑问:“先生教了几天,我这些弟弟妹妹可还听话?” 尹幼良微笑道:“除了济长云,其余人不但听话,且十分用功。小小年纪能明白求学不易,十分难得。可见兄台教导有方。” “学的咋样?” 尹幼良道:“尚未考校。不过进度参差不齐。其中薛靖安学得极快,如今蒙学识字已不下三百,第一本典籍只怕十成中能背下三成了。” 黄冥桥点头不语,薛通山却有些着急地问:“才三成?” 尹幼良笑道:“薛兄有所不知,令弟年纪不满十岁。七天不到就识字三百,如此资质,在荆山学宫众多学子之中,也属中平之资了。” 薛通山哦了一声,呵呵直笑,虽然听不大懂,但知道幼良先生是在夸奖自家弟弟,忙敬了尹幼良一杯。 黄冥桥又问:“长云不听话?” 尹幼良摇头道:“他处处学你,你不肯学他自然就对功课不上心。不过他心智不差,且慢慢管教吧。” 黄冥桥见尹幼良胸有成竹,便不纠缠,话锋一转道:“尹兄啊,你当日明知道我是故意赚你来此,怎么还愿意前来啊?” 尹幼良酒量实在不宏,黄冥桥又专挑大烧缸这样的烈酒,几杯下肚已隐有醉意,道:“原原因有二。” “愿闻其详。” 尹幼良道:“第一嘛,我就算不愿意来,兄台当时会如何?只怕用强也得把我抬回来吧?” 黄冥桥哈哈大笑道:“先生误解我,误解!我咋会用强嘛。我这人一向是谦虚谨慎,礼数周全的!先生不愿,我只会竭诚相求。你且说第二个原因。” 尹幼良笑着摇了摇头,又道,“这第二嘛。若尹某眼力不差,兄台并非修行中人。” 黄冥桥夹起一块肉塞进嘴里大嚼,道:“不是,那东西只有南海学宫能学。我上哪学去!” 尹幼良道:“你与南海学子对赌之时,有人使手段打你膝盖。你可记得?” “记得。” “对方这一手使了修行神通,据尹某看,出手之人怎么也有三境初期的修为。你只是肉身凡胎,不会修行,一个三境修者以神通偷袭打你膝盖,你竟能挺住不跪!”尹幼良道,“若换了旁人,膝盖也早给打碎了!” 黄冥桥若有所思,道:“是吗?我倒没想那么多。这就是第二个理由?” 尹幼良点头道:“这一点我想不通,所以对兄台也有些好奇也是真的。” 黄冥桥道:“那你现在弄明白为什么我没事了吗?” 尹幼良摇头:“雾里看花,不得其解。” 黄冥桥道:“不急不急,以后有的是时间看,看越久越好。我这弟弟妹妹都指着你传道授业呢。” 尹幼良不置可否道:“兄台,在下有一事相询。” “请讲。” “你开罪南海学宫,此事绝难善了。”尹幼良道,“兄台却不烦不忧,尹某想问兄台可是已有对策?” 黄冥桥笑道:“我有个什么对策,走一步看一步吧。人都得罪了,现在后悔也来不及。更何况,他们使心眼赚通山对赌在先,以神通伤人于后。这道理说到天上去也是我们占着。都是人生父母养的,他们的命金贵点是怎么的?” 尹幼良失笑道:“尹某半年来行走天下,还是首次见到像黄兄这样的人。” 黄冥桥与他对饮,问道:“我什么样?” “道理我岂不知是你有理?可南海学宫岂是善类,触了修行者的霉头仍能谈笑自若,尹某脸上这名教罪人四字众人避之不及,你却坦然相待。英雄胆色,尹某敬你一杯。” 黄冥桥一饮而尽,笑道:“过奖,过奖!” 正在这时,一个穿着淡蓝色浆洗衣裳的女孩闯进门来,正是那日尹幼良来时,带着许多孩子张罗晚饭的女孩。进门便急道:“黄大哥,不好了。长云和靖安打起来了!” “谁先动的手?” “靖安!” 此话一出,黄冥桥和薛通山都是一愣。济长云桀骜不驯,可薛靖安却不像他那般调皮。两人相争居然是薛靖安先动手,二人都没想到。 黄冥桥递过去一杯水,道:“灵灵别急,怎么回事,慢慢说。” 小女孩名叫陈灵,喝干水,道:“今天,今天不知怎么的。长云说靖安偷了老师的东西,骂靖安是贼。靖安恼羞成怒,就把长云打了。平日里靖安瘦鸡猴似的哪打得过长云,但这次不知道怎么的,长云一开始连还手的力气都没有。被打得鼻青脸肿,后来靖安好像没力气了,就反过来被长云按在地上揍” 黄冥桥打断她,道:“偷东西?这事你知道吗,是真的假的?” 陈灵有些为难,偷偷看了一眼淡然的尹幼良,对黄冥桥道:“是真的,靖安昨天夜里确实偷了老师的一本书去看。” 黄冥桥勃然变色,道:“从哪学的鸡鸣狗盗,真他娘的长本事了!灵灵,把他们叫来!” 薛通山也是满脸涨红,向尹幼良赔罪,怒道:“我非打断这小畜生的狗腿不可!” 不一会儿,济长云和薛靖安来到屋里,两人均是鼻青脸肿,衣衫不整。但看时,济长云虽然受伤,却仍是怒气冲冲,可薛靖安却显得十分疲惫。进门济长云就冲陈灵道:“你就知道告密!” 陈灵不甘示弱道:“你们两个又偷东西又骂人又打人,本来就是不对的!黄大哥早说过不能这样,你们不听,现在凭什么怪我!” 济长云梗着脖子就要回嘴。黄冥桥眼色一逼,济长云的话活生生卡在喉咙里。 薛靖安也要帮腔,薛通山二话不说上前抡圆了就是一个耳光,他力气何等之大,直接将薛靖安打翻在地。打完后,薛通山的手微微颤抖,胸膛却剧烈起伏,显得极不平静。 济长云此时方才明白事情并不像他想象那般轻松,薛靖安的脸已经肿了半边,咬着牙,眼中蓄满泪水却不肯放声。 黄冥桥冷然道:“你们两个打架,我谁都不帮。打不过那是自己没本事,所以我不管这个。我只说一件事,咱们虽然穷但鸡鸣狗盗的事不能干。靖安,是你偷了老师的书吗?” 他语气平静,可只是这板起脸来一训,二人刹那间噤若寒蝉。 薛靖安低声道:“是。” 黄冥桥道:“好,还算敢作敢当!别的不说了,今后你就别来祠堂了。” 这话一出,薛氏兄弟齐齐变色。薛通山正要求情,却见黄冥桥使了个眼色,让他别急。 薛靖安立时慌了,颤声道:“黄大哥尹先生是我不好,别别不让我念书。” 他说着,泪水已经夺眶而出。 黄冥桥不说话,尹幼良平静插口道:“黄兄,孩子犯错,倒也不用如此决绝。且问问原因,靖安,你为什么要偷老师的书?” 薛靖安哽咽着说道:“您您教给我的那些字我第一天就读完了只是您得照顾其他人的进度,没办法教新的,所以我就我就想看新的书” 尹幼良神色一僵,声音骤然急促,道:“你是说,你把我给你的书看完了?能背吗?” 薛靖安委屈地点了点头。 尹幼良急道:“你且背来。” 于是,众人便听着薛靖安在抽泣声中完整的把尹幼良教给他们的蒙学读物背了一遍。 共计两千余字。 尹幼良张口结舌。黄冥桥早已看出端倪,薛靖安这是学得太快了,太想看书所以才去偷书。能让这个从荆山学宫来的老师如此惊讶,他也有些开心。薛通山就更不用说了,瞪着眼睛不明白这代表什么,但也知道肯定不俗。自家弟弟争气,做哥哥的当然脸上有光。 尹幼良目视黄冥桥,后者心领神会,冷然道:“都给老子滚去门外跪着反省,一会儿再收拾你们!” 两人垂头丧气地出门去了,黄冥桥嘱咐了陈灵几句,也让她下去了。 三人默然,还是薛通山耐不住性子,问道:“先生,我这弟弟” 尹幼良苦笑道:“那启蒙读物,是我入荆山学宫时所学的第一本典籍。字虽不多却都是微言大义,不算难懂。令弟能在第一日就背完,简直不可思议。我却今天才知道,黄兄,薛兄,我有失察之罪啊。” 薛通山连忙道:“哪里哪里,先生万万不要这么说。靖安偷东西这事,还是一定要严加管教的。” 黄冥桥不动声色地问道:“幼良先生,你当时花了多久才掌握这篇典籍?” 尹幼良道:“入门三个月。” 黄冥桥道:“靖安一日能背完,也只算是中人之资。荆山学宫果然是人才济济,” 尹幼良苦笑道:“怎么可能只是中人之资?靖安几达过目不忘!黄兄,你们务必对这孩子严加管教!哦,当然我也会如此。这类偷盗之事可大可小,万万不能因此影响孩子以后的心性。” 薛通山深以为然,黄冥桥却不说话。 尹幼良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自语道:“不对,刚才陈灵说薛靖安一反常态能压制着长云。这恐怕跟他偷走的那本书有关,恐怕恐怕这孩子是学了书上的一些修行神通” 薛通山已经茫然了,他怎么也没想过自己弟弟可以在修行一道上无师自通。 尹幼良惊觉,对二人说道:“不,还有一事我们都忽略了!如果靖安真的学会了修行,那长云一个凡夫俗子怎么做到把他也打得鼻青脸肿的?而且刚才观之,长云精气神丝毫不损,反倒是靖安有些疲惫!” 随即,尹幼良又道:“快,叫他们进来!别跪伤了!” 薛通山见尹幼良失态,也跟着慌张起来。但他完全不知道尹先生为什么一惊一乍,不知如何是好。 黄冥桥呵呵笑着给尹幼良斟满一碗酒,道:“先生何故如此失态?这两个孩子我知道,甭看嘴上不说,心里肯定不服气,鸡鸣狗盗之事岂能不罚。何况他们皮实着呢,跪个一天半天的不是事。” 薛通山听闻此话,又暗自点头道:“没错,不管怎么说,偷东西都是错的,大错特错。必须罚,回去我还要打断这小崽子的狗腿。” 尹幼良厉声斥道:“你敢!打坏了靖安,我跟你没完!” 薛通山被吼得一懵,这书生一直斯斯文文的,怎么突然横起来了。咋比自己还心疼自家弟弟呢? 黄冥桥却不像薛通山,今天尹幼良失态的原因他清清楚楚,所以也不着急。他并没有敷衍,道:“偷盗之事,必须重罚,这是斜田巷的规矩。” “你是不是听不懂我的话?!”尹幼良有着一种对牛弹琴的愤怒,“黄冥桥,这是天纵奇才,天纵奇才!而且还是两个!你想干嘛?不让靖安来祠堂就学?你凭什么!” 黄冥桥愕然,道:“你别激动” “得英才而育之乃人生一大快事!”尹幼良断然喝止,“黄冥桥我告诉你,若是因为你的散漫耽误了两个孩子,或者是伤到了他们的心境,我唯你是问!”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章 天生剑鼎 两个孩子跪了一会儿,已经完全冷静下来。斜田巷的孩子几乎都是黄冥桥赚米赚粮养大的,所以济长云纵然桀骜不驯,对他的话却言听计从。同时,两个少年也都深知这位大哥的脾气,平时怎么着都没所谓,但涉及偷盗这类品行败坏之事,后果极其严重。 所以,当济长云和薛靖安回到屋中时,都如同霜打的茄子般不敢抬头。 黄冥桥轻咳一声,道:“靖安,若要看书,我们并不是买不起。你哥过去也给你买过一些书,为何要去偷老师的书看呢?” 靖安低声答道:“因为我就是想看老师的那本书” “没出息的东西!”薛通山忍不住骂道。 济长云虽然深恨薛靖安今日动手之仇,但也不想他从此来不了祠堂。便替他辩解:“其实靖安就是想看那些修行的书,最好是学点修行神通什么的而已,外面买不到这样的书” 黄冥桥扫了一眼济长云,少年的声音便渐渐转低。 其实黄冥桥对这件事的处理目前只剩下一个原则,就是偷盗之事必须严惩,此风绝不可长。至于不让薛靖安来祠堂的话,黄冥桥只当自己没说过。 尹幼良温声道:“靖安,不要怕。你告诉老师,那本书你学会了一点是吗?” 薛靖安委屈地点点头。 尹幼良又道:“是哪本书?” 薛通山急道:“还不快点还给先生!” 薛靖安从怀里掏出一本手掌大小c却极厚的书递给尹幼良。尹幼良看到是这本书时,刹那间脸色一变。道:“靖安,你学会了这本书上面的东西?” 薛靖安继续委屈地点头。 “学了多少?” “就一道神通。叫捆仙绳” 尹幼良脸上阴晴闪烁。渐渐恢复平静,起身正色道:“薛靖安听着。” “是。”薛靖安情不自禁地挺直了身子。 “这本书你现在还不能学。往后,待得你修为有成,为师自然将这本书传授与你。现在修习,好高骛远贪功冒进,有害无利。你可明白?” 薛靖安愣愣地不知道怎么说,看了看自己大哥,又看了看黄冥桥。不太确定自己是否能点这个头。 黄冥桥默认,薛通山便喝道:“愣着干什么,赶紧给先生磕头!” “是,明白了,谨遵先生教诲!”薛靖安倒头便拜。 刚才那一刻,尹幼良周身的气势不像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反而如同渊渟岳峙,自有宗师气象。 黄冥桥知道,尹幼良这时极为认真,自己要是反对,说不定这书生干出什么事来。 这时,济长云却有些不以为然地说道:“不就是背了几本书,有什么了不起。” 黄冥桥笑道:“你倒是背啊?” 济长云嗫嚅着说不出话。 尹幼良却命薛靖安和济长云飞速去拿笔墨。片刻后,黄冥桥等人刚才还在吃喝的桌子,已经铺上了文房四宝。 尹幼良站在桌前,脸色肃穆,提笔饱蘸浓墨写下四个大字。 戒急用忍。 书法极好,一气呵成。但这并非关键,关键之处在于,四字写成的那一刻,屋中空气无风而动,骤然呼啸起来,撩起了众人的袍角和发丝。微光闪动于呼啸的风中,刹那间全部汇聚在“戒急用忍”四个字上。 那四个字有微光如无数刀剑在字里行间游动,快速而庞杂,宛如一颗颗飞速滑过的流星。 神妙难言。这必定是修行神通,众人为之一呆。薛通山想凑近看个仔细,那字里行间的微光突然伴随着风声窜出,将薛通山弹飞出去,压倒了一张椅子。再起身时,脸上竟有一丝血线不知被何物划过。 尹幼良沉声道:“这是荆山一位前辈用毕生修为刻成的碑文,蕴含无上剑意。尹某不才,为求临摹其字形神皆备,耗费无数心血。长云,今日靖安以捆仙绳困住你,你是如何脱身的?” “挣脱的啊。”济长云道。 尹幼良微微点头,道:“上前,照着这幅字,临帖。能写多少是多少,如果眼睛疼,不许躲!” 济长云点了点头,依言提笔在书上开始写字。 片刻,济长云双目变得通红,不由自主的流下泪来。却一笔也写不下去,他咬紧牙根不肯松笔,笔尖颤抖不止。 尹幼良在一旁喝道:“这一笔写不出,便写下一笔!” 济长云闻言,笔尖终于落下。 不一会儿,只见济长云松开笔,颓然后退,薛靖安连忙扶住。 济长云所临的纸张,别的字只有散乱的一两笔,不成气候。唯有“急”字虽然歪歪扭扭,但却勉强成字。 尹幼良见状,重重的吐了一口气。低声叹道:“其疾如风,天生剑鼎” 济长云和薛靖安都很奇怪,为什么先生反应如此之大。 尹幼良定了定神,对二人道:“从今往后,每日功课,靖安不可囫囵吞枣,一字一句,务求融会贯通。凡事从入门开始,切忌心浮气躁。” 薛靖安恭敬答道:“是。” 尹幼良又道:“长云,你从今日开始。在日常功课之余,必须在沙盘反复练习这个‘急’字。直至随心所欲再与我说。” 济长云极没精神的点了点头道:”是。“ 黄冥桥气得拍了一下济长云的脑袋,怒道:“好好学听到没。” 济长云惨叫一声,垂头丧气的答应下来。 尹幼良仿佛不胜感叹,道:“下去休息吧。” “慢着。”不等两个少年庆幸,黄冥桥一口截断,“这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总不成因为这俩有点资质,做错事就不用罚了吧?按规矩,靖安你就得让你哥打个十棍子” 话没说完,尹幼良杀人的目光已经逼向黄冥桥。 黄冥桥连忙改口:“但是你年纪还小,杖刑还是免了。但是关禁闭是绝不能免的,你们两个自己去打一壶水,关一天禁闭。靖安,再敢偷东西,你哥是一定会打断你的狗腿的。长云你笑什么!给老子安分点,最不消停就是你,从今往后还敢不好好听先生话,仔细你那张皮!” 在尹幼良杀人的目光中,黄冥桥说出了最后的处置方式。两个少年劫后余生般喜悦地走了,他们没想到竟然如此轻易的就摆脱了处罚。 黄冥桥无奈道:“资质再好,你也不能这样惯他们啊,没有犯错不罚的道理” 尹幼良冷哼一声道:“明珠蒙尘,你难辞其咎!从现在起,所有人的课业都得听我的,你不能插手。” “行行行。”黄冥桥无可奈何地说道。 尹幼良板着脸道:“靖安看书习字极快,几达过目不忘,你们已经见识过了。这四个字是荆山为数不多的一位大贤以无上神通所刻,长云竟然以肉眼凡胎硬生生写下了这四字中的‘急’字。乃天生剑鼎之体。如此两个天纵奇才,险些毁在你们二人手里,还不知道反省吗?!” 黄冥桥和薛通山面面相觑,一时语塞。 尹幼良怒气冲冲地说完,对黄冥桥道:“再用如此简易的沙盘习字已不妥当,笔墨纸砚不可或缺。祠堂也当适时修缮,否则天气转冷或有变,孩子们怎么上课?这里面说不定还有被你埋没的奇才,若是冻着饿着一个,你担待得起吗?!” 说罢尹幼良一副扼腕叹息的模样,拂袖而去。 黄冥桥倒吸了一口气,道:“诶,不是,这长云靖安犯个错,这当先生的怎么行市还见涨了呢?” 薛通山却沉浸在幼良先生对弟弟的极高评价中不能自拔,无所谓道:“幼良先生如此大才,有点脾气那是应该的。” 黄冥桥看着沾沾自喜的薛通山,道:“瞧你那没出息的样。” 薛通山完全不以为意,颠颠儿地走了。 说完,黄冥桥的目光落到了桌上的纸。满心疑惑地上前提笔,自言自语道:“故弄玄虚个啥呢?” 说罢,就在尹幼良的字旁边写了一遍“戒急用忍”。 字虽称不上书法,但却完整无缺。黄冥桥扔下笔,没感觉到一丝异常的他撇了撇嘴,道:“有病。” 青年不屑一顾的收纸,腰间如废铁般的黑玉轻轻晃动,无声无息。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章 英雄胆 多年前的一场瘟疫,使得斜田巷中闲置房屋甚多。虽然都只是四面漏风的茅屋,但用来面壁是足够了。在黄冥桥划出专门用于面壁思过的屋子里,相邻隔间的两个少年交谈甚欢。 “薛靖安,你有啥了不起的。不就背了几本书吗,老子要是愿意,一准背得比你熟。”济长云道。 薛靖安从怀里摸出一块饼子,掰开一半从并不十分严密的隔间塞过去。道:“这我信,你又不比我笨。只是一个懒罢了。不过你有没有发现一个事特奇怪?” 济长云看在饼子的份上原谅了薛靖安说他懒的事情,嚼着饼问:“啥事?” 薛靖安道:“你记不记得一年前,那会儿你被将军府的一个小厮欺负,你家大哥咋做的?” 济长云道:“当然记得。大哥哄那家伙说城外见到有墓穴宝藏,待得那厮到得乱葬岗上,直接一刀宰了。天不知地不知,将军府就是想查,也不会为了一个下人大费周折的。” “就是啊!”薛靖安道,“黄大哥这般脾气,竟被幼良先生指着鼻子训斥都不生气,真是奇怪。” 济长云叼着饼子道:“你懂什么,这不是为了让他安生教大家念书,所以要以礼相待吗?那词儿咋说来着,礼贤下士懂不懂?” 薛靖安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换了话题道:“你说上回你家大哥救我哥的时候,招惹了南海学宫的人。咋到现在也没见有人上门找麻烦?” 济长云听到这事沉默了片刻,语气瞬间严肃起来,道:“这倒是个事。不过麻烦远没这般简单,我大哥那天为了救你们,还放了那个三爷的鸽子。李三富你道是谁,那可是谪仙楼色厢数得着的头目,最好面子。这回算是把人得罪了,只怕南海学宫之外,这个恶霸就不好对付。” 薛靖安道:“那倒是。李三富管着谪仙楼‘食c色c性’三厢中的‘色厢’,正是势大,这可真不好办。” 济长云怒道:“还不是你们犯病和南海学宫过不去闹的。” 薛靖安理亏,没再说话。面壁时间已过,被陈灵放了出来。 少年人饿得快,何况面壁时间没有吃食。两人正狼吞虎咽着一碗面,济长云满嘴面条含糊不清地问:“灵灵姐,黄大哥呢?” 陈灵摇头道:“不知道。” 济长云三两下扒干净面条,喝了一口水起身就要走。陈灵却拦住:“不能走。” “为啥?” “黄大哥交待,你们俩今天要好好待着不准出巷子。我得看着你们。” 二人都是一愣,道:“啥意思?面壁不是结束了吗?” 陈灵也茫然地摇摇头,示意她并不清楚缘由。 济长云看了看天色,已近傍晚。猛然想起什么,叫了声:“糟了!”便要夺门而出。 陈灵拦在身前:“你不许乱跑!” 济长云急得跳脚:“哎呀灵灵姐!黄大哥一定是自己独自上李三富那边去了,不想牵累咱们才下的这个命令!” 这一下,薛靖安也慌了神。三个孩子一合计,连忙到祠堂去找到正在看书的尹幼良。如此急急说了一通,却见尹幼良平静如初。只是淡淡说了句:“你们都比我了解黄冥桥,怎么对他一点信心也没有?” 济长云面色狰狞,如同斗红了眼的公鸡:“幼良先生。李三富是南海城数得着的恶霸,要是能有好,黄大哥绝不会下令不让我们出巷子。您快拿个主意吧。” 尹幼良头也不抬,道:“我的主意就是,你们好好待着,等黄冥桥回来。” 济长云倏然安静下来,但是胸膛起伏表明少年人并不平静。他狠狠地盯着事不关己的尹幼良,片刻后一言不发转身便走。薛靖安向尹幼良行了一礼,也跟着济长云出门去了。 可两人刚刚跨出门,便传来两声惨叫。薛通山走进门来,怀里是两个被打昏的少年。薛通山问道:“幼良先生。黄冥桥一定是去了李三富那,必然讨不了好。我想去看看他,您是他请来的先生,不必涉险。薛通山只想请教先生一件事。” 尹幼良波澜不惊,问:“何事?” 薛通山道:“李三富那不敢说高手如云,也必定豢养有修行者。我虽有点蛮力,但肉体凡胎不是那些神通的对手。您是否有法子可以助我对抗这些神通?” 尹幼良闻言,放下了手中的书。道:“修行一道,壁垒森严。从没有一蹴而就的道理。” 薛通山也不多话,拱手后转身便走。 “慢。”尹幼良叫停他,“你既知肉体凡胎不是修行者对手,为何还去?须知你可能帮不了黄冥桥还把自己搭进去。” 薛通山道:“我不懂那些,大不了这条命还给他。” “莽夫。”尹幼良低声斥道。“有一个法子或许管用,但是凶险异常。你须得明白。” 薛通山毫不犹豫地说道:“请先生教我。”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斜田巷因为黄冥桥的突然离开乱作一团,但黄冥桥自己却悠悠闲闲地在街上向着谪仙楼“色厢”走去。他并不着急,李三富等他上门谢罪,肯定是摆鸿门宴。但兵来将挡水来土吞,反正横竖都是要去,急个甚。 拿着一袋子炒黄豆吃着正开心,忽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这是谁家郎君,如此俊逸非凡。某观你气色,绝非池中之物。何不来老朽处卜算一挂,姻缘前程财运吉凶无不可问,每卦只需二钱银子,不准,不要钱——” 黄冥桥奇怪的转头望去,一个撑着招魂幡的算命先生安坐在路边。他眼珠转了转,索性就上前坐下道:“我说老先生,这条路我天天走,熟得不能再熟了,从没见过您。您是什么时候来摆的摊子?” 算命先生笑道:“方外之人四海为家,向来居无定所。某卜得今日这街上必有善缘,所以在此恭候久矣。” “你在等我?”黄冥桥压根不信,“那您算算,我叫啥名字。” 算命先生道:“姓名乃是天道,不问而卜是要遭天谴的。此事我虽能办,却不敢办。” 黄冥桥心中暗笑,这老人虽然满嘴柴胡,但勉强也能自圆其说。他看了看就在不远处的谪仙楼“色厢”,把手里的炒黄豆拍在桌上。道:“我是穷孩子,没钱。全身上下最值钱的就是这袋子黄豆,您看着算吧。算到哪是哪。” 算命先生斥道:“某家一把铁算盘算尽天下英雄也没见过这般抠门的铁公鸡,一袋子炒黄豆就想问卦?去休,去休。” 黄冥桥笑着起身,道:“不算也罢。老先生生意好像不怎么好,今天还没吃饭吧?这袋子黄豆送你了,垫垫肚子。”说着顺手拨了一下老者挂在招魂幡上的铃铛。 清脆的声响让老者勃然变色。 黄冥桥正要起身,一只干枯的手猛然探出扣住他的手腕。算命老者道:“坐下!” 黄冥桥奇道:“不是不算吗?” 算命老者一时语塞,道:“看你善根未断,知道体恤尊长。某家今日便大发慈悲,给你算这一卦。” 黄冥桥听他如此说,来了兴致笑道:“成,怎么个算法。” 算命先生笑道:“今日你我有缘,再用签筒未免落入俗套。这样吧,老夫告诉你一个秘密。泼天大礼,拱手相送。” 黄冥桥笑道:“愿听老先生指教。” 算命先生道:“你腰间挂的那方黑玉,可知是何物?” 黄冥桥道:“哦,这块石头啊。打我记事起就在身上,我一直把它当护身符戴着呢。” “有眼无珠!此物名唤英雄胆,乃神器也!相传古时先贤创修行一道,座下三位弟子,各自悟出一道神通传于后世,史称天下三英。你腰间挂的便是这其中之一的英雄胆。” “英雄胆?有啥用啊?” “说起这英雄胆的用处嘛。小子,你知道什么叫气机吗?” 黄冥桥老实地摇头。 老人摇头晃脑,侃侃而谈:“气机者,修行根本也,乃人与天道的牵连。无形无质,如同一条玉带连接人与天道。通常修行者,只能看见自己的气机。而英雄胆则不同,传言道若被英雄胆认主,则可遍观天地万物的气机。” 黄冥桥不为所动,道:“哦,看见气机,然后呢?也没什么了不起嘛” “混账!朽木不可雕也!”算命先生道,“气机乃是修道根本。若气机断,纵有通天修为也会化为无有。持英雄胆,能见气机,可斩气机!” 算命先生的语气极为严肃,喝道,“竖子身怀重宝不自知,早晚为此所害!” 话音刚落,老者头上便被黄冥桥用黑玉当头一棒。痛呼声中,道:“你这竖子,怎的打人?!” 黄冥桥皮笑道:“谁让你咒我来着?而且你不是说这玩意是神器吗,怎么你头挨了神器一下只是肿了个包?” 算命先生捂头怒道:“竖子!你现在虽得其物,未得其法!自然见识不到英雄胆的惊天之威!” 黄冥桥大笑起身,道:“老先生,英雄胆这么厉害,该怎么用啊?” 算命先生道:“传言英雄胆虽有惊天之威,也有泼天大险。若要英雄胆供你驱遣,需将其吞入腹中。但若身躯不济事,无法容纳英雄胆,只怕顷刻便会灰飞烟灭。所以肉身凡胎者若贪图英雄胆,那必定落得个形神俱灭的下场。” 黄冥桥看着半尺来长的黑色石头,心说自己又不是街头耍把事卖艺的,这么长的玩意怎么吞的下去。 但他还是点了点头,笑道:“知道了。多谢老先生相告,甭管真假听着挺过瘾的。今晚我去吃筵席,要是能活着出来,我就带一只肥鸡给你!” 说完转身便走。那算命老者喝道:“明知筵无好筵,何必自投罗网。” 黄冥桥笑道:“不去不行啊,老子还得在这一带混呢。”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章 单刀赴会 黄冥桥站在谪仙楼“色厢”前有些发愣,他没想到今天居然是李三富的四十岁整寿筵,真可谓无巧不成书。 他是被李三富着人叫来的,没有用强,因为犯不上,李三富手下爪牙如云,要真想赶尽杀绝哪里需要如此客气地“请”他?此时黄冥桥十分费解,就算是要受罚,在寿筵上打打杀杀的也不合适啊。难道是要杀鸡儆猴,拿自己在这做个人样子? 刚想到这,黄冥桥骤然惊醒,可惜几个五大三粗的莽汉早已看住他,不由分说架起他就往谪仙楼“色厢”侧门里带。 谪仙楼“色厢”内,玲琅满目的堆放着各色礼盒。当然,有身份的宾客都不会选择将礼品束于礼盒,毕竟像一盏八开西域琉璃屏风这种东西,摆放出来岂不显得更有面子。 李三富今年四十岁,受命接管谪仙楼“色厢”已历三年。他曾是南海城的地痞出身,街头巷尾人头混得极熟。被谪仙楼主人看上并提拔后,则一跃成为了南海城市举足轻重的“地头蛇”。像黄冥桥这类斜田巷小泼皮,如今的李三富根本没有放在心上。毕竟今天来的宾客,已经让他有些受宠若惊了。 纵然谪仙楼近几年如日中天,影响力日盛一日,但一个南海城地头蛇的生辰筵是难登大雅之堂的,这一点李三富心中有数。却哪里敢想到,连南海将军府与广南西路刺史府都会派人前来祝寿。 纵然只是刺史府的钱粮师爷,与将军府的一位管事前来,仍旧意义非凡。实际上,今天的宾客如此贵重,也许都是托这二位的福。像各路行商会馆,平日里是极难与刺史衙门和将军府说上话的,那两座大门进不去,李三富这里的门槛却低得多。于是,各路行商也派人祝寿,以至今日盛况空前。 李三富红光满面,意气风发。一个地痞混到这地步,也真算得上不虚此生了。广南西路刺史乃是一路之长尊,是广南西路名义上的头一把交椅;而南海将军府拥兵自重,几乎等同于广南西路实际上的土皇帝。名义上与实际上的头把交椅都派人前来结交,李三富感觉脚步都有些虚浮,轻飘飘无法着力。 强自镇定下来,立刻命人把谪仙楼“色厢”两位最当红的姑娘请下来,谪仙楼“色厢”的红牌戏子大多都是贵介公子的禁脔,他虽为“色厢”名义上的管理者,却也丝毫不敢颐指气使。 李三富笑容满面的上前与今日最尊贵的二位客人攀谈。一是刺史府钱粮师爷宋飞符,二是南海将军府来客,面目陌生,体态微胖,李三富并不认识。 宋飞符约莫三十出头,一袭皂衣暗掐金丝仙鹤图,故作内敛其实难掩这身衣着的贵气风度。笑意盈盈,与李三富见礼过后,便道:“来,我与三爷介绍一下,这位是我昔日同窗姓唐,表字千礼,目下正在南海将军处任少府客卿。千礼,这位就是此间主人,大名鼎鼎的李三富李三爷便是。” 李三富连忙道:“宋大人折煞我了。哪里敢当得起二位大人这般称呼,您叫我阿三便是。” 唐千礼体态微胖,神色却不似宋飞符那般笑容可掬。显得清冷高峻,略一点头,便转开视线。若不是宋飞符一直拽着他的袖子,只怕也不愿来与李三富打这一个照面。 李三富心中暗自忖度,说是同窗,如今宋飞符在刺史衙门任钱粮师爷,大权在握;而这个唐千礼却只是将军府一个吃干饭的少府客卿。仅从这一瞬间的待人接物,李三富已觉心中有数,这二人高下立判。于是便也懒得去热脸贴冷屁股,满脸堆笑地将宋飞符请入席中。 宋飞符无奈苦笑,唐千礼生就的这个性子,他也无法勉强。见李三富要把主位让给自己,他哪里肯坐?退让再三,终于李三富才坐于主位,右下第一座便死活要宋飞符坐下。 场间其余宾客,要么是李三富的手下或谪仙楼的大小管事,要么便是各路行商代表,虽然看上去各自交谈甚欢,实际上每个人都在关注着宋飞符与李三富的交谈,见二人落座,也都各自笑谈着什么依次坐下。 李三富清了清嗓子,大声道:“承蒙诸位朋友错爱,来赴鄙人的寿筵,我深感各位深情厚谊。但今天,我想在第一杯酒之前,先敬一个人。那就是刺史衙门宋飞符宋大人,蒙宋大人不弃,屈尊降贵来我这小小寿筵,可谓是蓬荜生辉,我李三富感动至深却也惶恐。诸位多是各路行商,能在南海城中做得生意,少不得要赖宋大人照拂帮衬,我李三富提议,共敬宋大人一杯。” 宋飞符连连摆手起身,笑道:“今日是你寿筵,我岂能喧宾夺主?正所谓蟠桃捧日三千岁,古柏参天四十围。不惑寿辰乃是人生大事,诸位,让我们举杯共贺李三爷四十大寿,谪仙楼生意蒸蒸日上,日进斗金!” 李三富大笑,众人起身共饮。氛围逐渐热烈,李三富眼风一扫,旁边的小厮连忙招呼,琵琶声起,冠绝广南西路的谪仙楼歌舞恰如其分地演奏起来。 场间所有人都没有忽略,南海城中几乎所有上得了台面的势力都有派人前来,唯独两个地方的人没有。一是南海城守苏抑光衙门里的人,二就是南海学宫。 各路行商会馆代表纷纷起身给李三富祝酒,李三富来者不拒。终于酒至半酣,李三富才对宋飞符道:“宋大人,你可听说前些天有人与南海学宫那群天之骄子起过冲突?” 宋飞符身份特殊,南海城一草一木的动静他岂能不懂?可他却诈作不知:“哦?有此等事?莫非是苏抑光大人的部下?亦或是哪位不长眼的纨绔子弟?竟敢触南海学宫的霉头?” 李三富呵呵笑道:“都不是,只怕宋大人怎么猜不到。” 宋飞符摇头道:“我记得几年前,豪族赵氏在柳苍城有一个庶出公子,来南海城时,正是在谪仙楼与南海学子因为花魁娘子起了冲突大打出手,那位公子命手下的一名五境修为的家臣打伤了这名学子。过了不到十天,那位公子便在南海学宫门前跪了一天一夜。钟伯牛先生亲自扶他起来,此事方才干休。连赵氏这种一等一的巨阀在学宫面前都卑微如此,放眼南境还有谁敢招惹?” 李三富点头道:“今次与南海学宫冲突那人名叫黄冥桥,只是个市井泼皮。常年以当差看场子谋生。说来也怪,这南海城街头巷尾的小混混倒是也都卖他面子,不管是茶楼戏园子还是赌场,只要他去看场子,都没出过什么大乱子。让您见笑,此次招惹南海学宫的人,就是他。” 宋飞符故作惊讶:“一个混混?” 李三富点头笑道:“正是。今日我已将他请来,稍后,便让宋大人看一出好戏。” 他将黄冥桥原本答应看场子,却为救薛通山出尔反尔,之后与南海学子起冲突一事细细说了一遍。 宋飞符听在耳中,心下了然。他的心思何等精明,李三富这点如意算盘,他立刻就明白了。实际上,南海学宫地位极高,是因为学宫这样的体制内全是修行者的缘故。但体制外的如李三富这样的人,就对南海学宫只有畏,而没有多少敬。所以黄冥桥让南海学子吃瘪一事,李三富其实乐见其成,但李三富也从这件事看出黄冥桥还有些胆色,想将这个混混收为己用。 冲突一事已过七日,南海学宫毫无动静。李三富等到现在一直没有动手,其实也就是要看南海学宫对这件事的反应如何。这个谪仙楼“色厢”主人虽然起于微末,未尝没有一些独特的小聪明。 宋飞符所思不错,李三富已经想好,就要在今日给黄冥桥一个下马威,软硬兼施将其拿下。一来昭告南海城各方,敢直撄南海学宫锋芒的,不过是自己手下的一个泼皮,以此也彰显自己的魄力;二来,黄冥桥虽然只是个泼皮,却有这种不怕死的胆色,略造就一二,说不定还可大用。 宋c李二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还有一条其实不言自明,如果南海学宫真的来找麻烦,黄冥桥这个毫无背景的小混混,自然也就随之舍弃了。 宋飞符道:“只怕三爷是一出鸿门盛宴,这小混混哪里敢来?” 李三富大笑道:“大人,这混混连南海学宫都敢招惹,您反而觉得他不敢来我这区区寿筵?” 宋飞符点头微笑道:“单刀赴会?倒也足以让街头巷尾津津乐道几日了。” 李三富轻咳几声,道:“诸位,请听我一言。平日里大家看的歌舞甚多,想必也腻了。今日鄙人想请诸位看场好戏。有个泼皮犯了规矩,如今已被我拿下,诸位可跷足高坐,且看我如何发落他,为君佐酒。” 冷然道:“带上来。” 五花大绑的一个青年,被压上堂来。同时被抬上来的,还有一口沸腾的油锅。 李三富淡淡道:“松绑。” 大家好奇地带着笑意看李三富发作人,那泼皮解脱绳索,挣扎着摘下嘴里的抹布,啐了一口。 宋飞符却笑意全无,他所思所想,远不是这些商贾之辈能比。他看得分明,这泼皮在众目睽睽之下,立于鼎沸油锅之前,毫无惧意。眼中厉色翻涌,怒气一闪即逝,归于平静。青年绕开油锅,面对持刀仆役视如无物,拿起桌上的一壶酒,仰头一饮而尽。 这几日传得沸沸扬扬的,说南海学子在一个泼皮手底下吃瘪,宋飞符原本将信将疑,但此时亲眼所见,他再无怀疑。 骤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宋飞符暗暗自语,片刻之间观此人胆色器量,绝非寻常。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章 火中取栗 黄冥桥在这壶酒喝光之前,脑中已设想了无数个逃跑的法子。但周围仆役持刀而立,更别说暗中会不会有李三富豢养的修行者压阵,此时此刻,真称得上是插翅难飞。 李三富悠然转动着手里的铁胆,道:“黄冥桥,你若是想逃,劝你别废脑筋了。” 黄冥桥心中既知无路可逃,堆起笑容道:“三爷,我没想逃。真的,就是没想到我黄冥桥这么大面子,您就是处置我,也犯不着邀来这么多的亲朋好友一同观礼啊。” 歌舞早歇,青年身处不测之地还能谈笑自若的风采确实十分抢眼,那些谪仙楼的姑娘一个个眼睛睁得极大,生怕错过了场间的热闹。 李三富笑意尽消,黄冥桥丝毫不惧的架势让他很没面子。显然,这口沸腾的油锅没能镇住这个泼皮。那就只能来点狠的了。说道:“黄冥桥,死到临头还嘴硬。我倒要看看你到得阴曹地府能不能说动阎王爷放你还阳!来人!” “在!” “别呀三爷。”黄冥桥一边暗骂此人小气,一边陪笑道,“你钢刀虽快难杀我无罪之人。这冤杀好人死后可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为了我这一条小命让您永世不得超生,也真是太不值当了啊。” 明明是求饶,偏生听着仿佛是他可怜李三富一般。那些恩客怀里的姑娘哪里见过有人这般和李三富呛声,已有人掌不住笑出声来。怕李三富怪罪,又把头埋到恩客怀里。只有几个抚琴的姑娘无人可依,忍着笑意,身子都在微颤。 李三富怒极反笑,道:“还敢说你无罪?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就是地痞流氓也有规矩要遵。你出尔反尔之事可有?” “有是有,但罪不至死啊。”黄冥桥道,“我那天不是因为自家兄弟有难吗?凭良心说,换了三爷您,若是自家兄弟被人欺负,你也绝不会坐视不理啊。” “我懒的跟你扯皮。”李三富怒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逞一时口舌之快怕是没用的。” 黄冥桥笑意不减:“请三爷划道。” 李三富发觉不能跟黄冥桥纠缠,本打算让宾客看黄冥桥丢乖出丑,先吓得他肝胆破裂再给好处,最后收服这个泼皮,让宾客们看个热闹的同时也出了一回风头。结果几句话的功夫,场间宾客都快像是在看自己卖乖了。 当下名人添柴加火,手里拿着一块金饼子道:“我李三富的规矩你也不是不知道。我不但不要你的命,反倒欣赏你这点子胆色,想赏点银钱给你,就是不知道你敢不敢拿。” 说罢,将金饼扔进沸腾的油锅中。众宾客脸色更是兴奋,没想到竟能有这一出。那些陪客女子中有胆子小的,已经有些惧意,如同受惊的小猫缩在恩客怀里。恩客自然也趁势心满意足的趁势抱紧。 黄冥桥看着金饼沉入沸腾的油锅里,不动声色地笑道:“三爷,这是?” 李三富靠在太师椅上,道:“想要全身而退,须得火中取栗。有功必赏,有过必罚。这就是我的规矩。” 黄冥桥默然。 李三富心中暗自得意,微眯起眼。这一招他用过多次,百试不爽。这些街头巷尾的泼皮的胆气,是经不起考验的。其实他就是想吓住黄冥桥,毕竟以往的经验来看,在油锅之前,还没见过哪个人能硬气到这种地步。 他在心里默念,准备默念到十,就要开口给黄冥桥另一个选择,就是投靠自己,拜自己为干爹,彻底将他收服。 李三富缓缓睁眼,道:“我知你养一条巷子的弟弟妹妹也不容易,我倒也不想把你逼上绝路。这样吧” “啊!” 李三富的话被尖锐的女子惊叫声打断,他骤然睁开双目,一眼看去,已被黄冥桥的举动惊掉了手中铁胆。 青年竟毫不犹豫,已将左手探入油锅。 谪仙楼女子尖叫声中吓得缩在各自恩客怀中全身发抖,如遇蛇蝎。众人哪里见过这般狠厉的泼皮,竟然真敢火中取栗! 沸油接触手臂,“刺喇”的轻响此刻极其刺耳。黄冥桥青筋暴突,面目狰狞,虽然汗如雨下,却咬紧牙关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女子的尖叫声此起彼伏,黄冥桥已然将金饼捞在手里。咬牙忍着钻心的剧痛,满手的滚油攥着金饼,狞笑道: “谢三爷赏。” 满坐寂然,无敢哗者。 一股恶臭突然弥漫开来,不知是何人已被这一幕吓得屎尿齐流。 李三富目瞪口呆,紧握着太师椅的手控制不住的微颤。这一招他用的多了,却没想过真会有人宁肯伸手入油锅也不肯服软。 唯有宋飞符一人勉强把持定了,脑中飞速思量着。此刻的李三富已经被这青年火中取栗的狠厉镇住,估摸着收服黄冥桥的念头早就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但宋飞符何许人也,他此时方才动了招揽黄冥桥的念头。 场间满头大汗的青年却不再多话,喘着粗气,攥着金饼,掉头扬长而去。 竟无一人敢拦。 好好的一场生日筵席,已被搅合得面目全非。弥漫在堂中的恶臭逼迫众人尽快散去,李三富强自镇定,但黄冥桥伸手入油锅那一幕却挥之不去。他精神有些恍惚,连宋飞符告辞离去时,应对的都心不在焉。 宋飞符快步出得门去,心绪飞转。今夜之事,必定转眼就传得满城风雨。李三富这个谪仙楼“色厢”头目算是当到头了,一个靠着耍狠起家的地痞,斗狠完全落了下风。已经失去了立身之本,不足为虑。 但这个黄冥桥却会一夜成名,加上那次与南海学宫人尽皆知的冲突。他马上就会成为街头巷尾热议的一号人物。宋飞符心中拿定主意,即使用强,也一定要先把黄冥桥拢在袖中。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黄冥桥手上剧痛,逞一时血气之勇火中取栗。虽然全身而退,但左手已经失去了知觉。剧痛让他神志已乱,跌跌撞撞闯进一条小巷子里。 昏暗的小巷子里,有一盏烛火。而那烛火旁,正是傍晚时分看到的那面招魂幡。 算命先生见到黄冥桥,笑道:“小兄弟吉人天相,竟能逃出生天。” 黄冥桥满头大汗,挣扎着笑道:“走走得匆忙,忘记拿肥鸡了,老先生切莫怪罪才好。” 算命先生道:“哪里,有此心意,肥鸡何日不可食?” 黄冥桥道:“肥鸡虽然没有,但还想请先生算一卦。” 算命先生道:“请讲。” 黄冥桥已经疼得天旋地转,靠着墙壁缓缓滑落。“我这只手,还救得回来吗?” 算命先生平静道:“若不能火中取青莲,英雄胆有何可宝?” 黄冥桥道:“什么意思?” “不说这些了。眼下,小兄弟还是想想怎么把命救了吧。”算命先生道,“看小兄弟与我有缘,再给你指一条明路。出了这条巷子右拐,自有人前来搭救。” “老先生既与我如此有缘,何不救我?” 算命先生笑道:“实不相瞒,老朽有心无力,自保尚且不易,遑论救人。” 黄冥桥点点头靠着墙壁慢慢向前走去,道:“若我能活着回去,改日斜田巷大摆宴席,请你喝酒吃肉。” 算命老者看着渐渐远去的黄冥桥没入黑暗,森然道:“何人在旁窥伺,还不现身?” 宋飞符的身影从黑暗中慢慢走出,看着远去的黄冥桥,却不敢上前追捕。说道:“老先生要救他?” “宋大人要抓他?” 宋飞符道:“还请老先生莫要阻拦。” 算命老者笑道:“老朽哪有这个本事。宋大人身负五龙法,杀我如同杀鸡。老朽身无尺寸修为,岂敢造次。” 宋飞符奇道道:“你怎知我会五龙法?” 算命老者笑道:“我还知道,你的五龙法残缺不全,只得其一,可对?” 宋飞符面色微变,显然被老者说中心事。道:“你是谁?” “俗名不足挂齿,倒有一个诨号。”算命老者笑道,“不知宋大人是否听说过一句话。” 宋飞符道:“请赐教。” 老者如叙家常,一字一句慢慢念道:“世间十恶,遇赦不赦。” 宋飞符闻言身形猛然后掠,刹那间白光缭绕,虚空中宛如龙形附体,择人而噬。但那算命老者在白光肆虐中虽然风雨飘摇,却仍是一动不动。 这些其实都只是虚招,但能在五龙法的压力下纹丝不动,这份见识便已不凡。何况,宋飞符此刻警惕万分,他甚至觉得,这个老人是看出了自己全都只是试探而非真正出手。 宋飞符努力使自己声音平静,道:“不知前辈高人在此,晚辈多有得罪。十恶不赦原来不只是传言,可若传言不虚,十恶不赦也应只剩‘亭台楼阁’四人而已,晚辈斗胆请教老先生名讳。” 算命老者伸出食指与中指,指向自己的双眼道:“老朽这双眼可照世人好坏。蒙天下英雄错爱,窃据一个虚名。” 老者微笑道:“剥衣亭。”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章 亭台楼阁 黄冥桥刚出巷子,便因为剧痛昏迷了过去,倒在路边。 此时,有一中年男子出现在黄冥桥身旁。此人身形高大,比起薛通山来不遑多让。眉目间甚是硬朗,铁青着脸说了一句:“剥衣亭张檀清,为何不请自来?” 算命先生撑着招魂幡从巷口踱步而出,道:“方外之人四海为家,何处不可去?韦怅,你现在好好歹歹也是谪仙楼主,怎的如此小器?” “请慎言。”韦伥道,“谪仙楼主乃是老主公。” “别装了。”被称为张檀清的算命老者道,“卢金城的死讯你们能瞒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你以为徐言灵是吃干饭的?孽镜阁的密谍你还真当人家是摆设不成?” 韦伥不答。张檀清又道:“何况老夫这剥衣亭打眼一看就知道,现在谪仙大阵的阵眼在你身上。但凡卢阳明活着,以他那性子会让手下背负这么凶险的责任?” 说到这里,韦伥才道:“即便老主公仙逝,谪仙楼一应事务,都是遵照小姐意思办理的。” 张檀清道:“我懒得跟你扯这个,这破谪仙楼主爱是谁是谁。我这次来也不是为了这个。” “请说明来意。”韦伥道。 “不要这么剑拔弩张。”张檀清道,“老朽一个穴窍尽废的人还能打得过你是咋的?” 韦伥不为所动,一板一眼地说道:“既不为老主公遗物,请说明来意。” 算命先生突然无名火烧了上来,骂道:“他娘的卢金城是要咋,人都死了,调教出来的手下也要跟我划清界限?我是刨了他祖坟是咋着?徐言灵和夕关想要他那点破玩意,我又不想要。好歹也是同门,你他娘的什么态度!” 韦伥漠然道:“为小姐着想,决不可让剥衣亭c望乡台c孽镜阁近小姐的身。” 张檀清怒不可遏,发了一通脾气。韦伥不为所动,道:“若无事,请离开。” “你他娘的以为老子想热脸贴你冷屁股?”张檀清得意地笑道,“诶,这回爷有去处了,有人邀请我去他家做客。哎哟,这都多少年了终于有一个不怕咱也不想杀咱的人了。” 韦伥看着地上的青年道:“是他?” “正是。”张檀清大大咧咧的说道,“我知道你有钱,给个十万八万的银票给我,只要汇通天下的啊。” “你专门来一趟,就是为了要钱?” “对啊,去人家里做客,两手空空怎么行。”张檀清道,“对了,在这小子伤养好之前,劳您大驾先照看着他。这小子身上的秘密不比咱们几个小,还这般大出风头,想来近几日麻烦是少不了。正好,您谪仙楼家大业大,也不多这一张吃饭的嘴。老夫拿了钱就要先去他家给他安抚家人了,免得一个个飞蛾扑火白送了性命。” 韦伥默然片刻,取出随身一块腰佩。递给老者,道:“此物拿到钱庄,可随意拆兑金银。这个青年人,我会代为照看。” 张檀清接过玉佩,说了句“这还差不多”。忽然又抬起头来,说道:“韦伥,跟老夫打这个马虎眼没用。是不是我那侄女让你来救这小子的?” 韦伥不答,来了个默认。 张檀清又道:“哎哟,你就让我见见侄女吧。我是她爹同门,能害她吗?我好歹算她半个亲人不是?” 韦伥道:“做梦。” 张檀清叹了口气道:“看这样子我这侄女也是个有主意的孩子。想必是自己也不愿意见我。罢了,别怪我没提醒你,卢金城的死讯估摸着已经传开了。你们好自为之吧。” 不多时,张檀清离去。韦伥扛起黄冥桥,身形一闪,便不知去往何处。 谪仙楼分“食c色c性”三厢,呈品字形合围在一起。而这个类似四合院模样的排列,还有一栋北楼是没有名字的,那里便是传闻中谪仙楼主的住处。 一个身着天青色水榭长裙的女孩在软榻上等待着什么,身边有两个女子低眉顺眼的伺候着。若让旁人看见,必然震惊。因为这一左一右两个以丫鬟礼侍立在侧的女子,正是谪仙楼“色厢”最负盛名的两个人,“花魁”与“剑魁”。寻花问柳的贵介公子所在多有,却都知道花剑二魁卖艺不买身,等闲都见不了一面,更别说叫堂会了。 此刻,这最负盛名国色天香的两个女子,便如同丫鬟一般伺候着这个模样不过十五六岁的小女孩。 韦伥叩门,那小女孩便飞似的抢在花剑二魁之前开了门。见韦伥肩上的黄冥桥昏迷不醒,左手被滚油烫伤,已经起了水泡。当下道:“唐婧,婴丹,你们两个去请大夫,赶紧给这个家伙处理一下伤势。扶他下去休息,记住了,他在这一天,你俩就好好伺候他一天。” 花剑二魁答应一声,便有其他丫鬟仆役将黄冥桥架走。屋内便只剩下韦伥与这女孩。 “小姐,你为何要救他” “韦叔,说多少回了您叫我大名卢双,或者怎么都行,能不能别叫我小姐。”女孩回到案前,席地而坐在软榻之上。 韦伥恭敬地站着,道:“主仆之礼不可废,韦伥岂敢放肆。” “好好好,先不扯这些,您先坐下行吗。”卢双给他倒上一杯茶。 韦伥依言席地而坐,后背挺得笔直。 卢双道:“为什么救这个人?您没看着他跟李三富斗狠的模样,那油锅可是货真价实啊,我看着都疼。怎么有这么一根筋的家伙。” 韦伥道:“逞一时血气之勇,此子虽然确是狠厉异常,世间却所在多有。” 卢双笑道:“韦叔看不惯他吧,也是,市井之徒的那点子痞气毛病这人身上也都有。但他对我却有用处。那个李三富折了这一阵,被一个小泼皮砸了场子,只怕是再难继续负责色厢了。您一人管食c性二厢本来就忙的不行,我这是想着给您找个得力的帮手呢。这家伙我早打听清楚了,敢跟南海学宫那些人过不去呀,深得我心。我也早看南海学宫那帮眼睛长在脑门上的白痴不顺眼了。” 韦伥无奈道:“小姐,你也是南海学子,这么说怕是不好吧。” 卢双不理会这个话头,自顾自地说道:“像这类街头巷尾的泼皮,没个狠角色根本管不住,这不是你看谁不顺眼杀了那般简单。要没这些地痞,咱们这个地头蛇也不好当不是吗?您看不惯他们,我让一个看得惯的人来管,您呐,管着他就行了。” “听凭小姐作主。”韦伥道,“只是有一事不可不查,剥衣亭张檀清对此人另眼相看,必有原因。” “这个嘛,且等等看吧。我爹那三个同门,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剥衣亭的行为必定事出有因。不过我其实也觉得这个黄冥桥不是那般简单。” 韦伥道:“小姐,此人不论是与南海学子冲突,或者今日火中取栗。都只不过是匹夫之勇罢了,何至于让小姐如此另眼看待。” 卢双摇头道:“韦叔,有个事你还不知道吧?南海学宫早传开了。” 韦伥疑惑:“何事?” “这家伙收留了那个荆山学宫的弃徒。” 韦伥微惊,似乎有些难以置信地说道:“名教罪人?” 卢双点头,女孩年纪小,个子也小,却笑得莫测高深。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章 不死不休 宋飞符已经离去,他原本还抱有一丝幻想看是否能够浑水摸鱼。但当他看见传闻中谪仙楼主卢金城的第一得力干将韦伥出现后,便断绝了妄想。转头直奔南海将军府。 将军府对他来说如入无人之境,一路上的暗哨得知宋飞符大人前来,各自放行,畅通无阻地到达了南海将军府岳松涛的书房。 今夜,书房灯火通明,宋飞符在书房前报名道:“参军校尉宋飞符,拜见大帅。” “飞符来了,进吧。” 推门而入,书房中,年近半百的南海将军岳松涛正与一位客人对弈。而那位客人身后,有一侍者负剑而立。 没有多想,宋飞符便把今夜发生之事如实告知,最后说道:“属下并未见到谪仙楼主卢金城,也没有见到传闻中卢氏女儿。却见到了‘亭台楼阁’中的剥衣亭张檀清。” 岳松涛拈着一颗黑子,似乎在思索棋局,淡淡道:“仅是一个虚名,便把你吓得连出手都不敢了吗?” 宋飞符脸色煞白,直挺挺地跪下道:“今夜身负探查之责,没有命令不敢节外生枝。贸然出手,身死道消尚在其次,若是耽误了大帅谋划,飞符万死难赎!但标下确实一无所获,有辱使命,请大帅责罚。” 岳松涛语气转为温和,道:“十恶不赦声名在外,虽只剩‘亭台楼阁’四人,也是威名远扬。都是些成名已久的老人,没有贸然动手是好事。不必自责,照看好刺史衙门才是你职分所系。” 宋飞符一言不发,不敢起身。 岳松涛微笑道:“好了飞符,与你介绍一下。这位客人是南海学宫‘钟徐邱骆’四师之一的徐言灵先生。他身后的这位嘛,是荆山学宫的高足,叶寒渊。” 宋飞符不可置信地抬起头,荆山执天下学宫牛耳,叶寒渊是荆山学宫玉衡峰首座大弟子,怎么会对一个南海学宫的教师持仆从礼? 仿佛是看出了宋飞符的疑惑,岳松涛微笑道:“徐言灵先生还有一个身份。那就是‘亭台楼阁’中的孽镜阁。说起来,飞符恐怕还得好好感谢徐先生,五龙法便是徐先生所赠。” 宋飞符如遭雷击,他没想到自己一晚上之内,居然会连续见到“十恶不赦”中的两人。 岳松涛见宋飞符失了方寸,笑道:“下去休息吧。” 宋飞符神思恍惚,却仍强按心神,向岳c徐二人行礼退下。 棋局还在继续,岳松涛随意开口:“今夜之事扑朔迷离,还请言灵先生为我一观。” 徐言灵比岳松涛略小几岁,看上去却年轻得多。微笑开口,声音温和如润物春雨,道:“将军客气了。言灵不才,却也从今日之事便可看出,卢金城死讯必然不假。将军欲收谪仙楼,已无需顾忌。” “何以见得?” “当年一场变故,十恶不赦只剩下亭台楼阁四人活着。谪仙楼卢金城自此以后便与我等割袍断义,为何呢?因为他多了一个女儿。荆山学宫给的这个十恶不赦的名头,今生是甩不掉了。不过,下一代呢?难不成自家儿女也要在担惊受怕之中度过余生吗?所以,卢金城不想让自己的女儿在掺合进上一辈的恩怨,更不可能与我等有丝毫沾染。” 两人边说,落子不停。 “我来南海学宫任教已有三年。若是卢金城活着,他断不会让自己女儿进入南海学宫,因为我在那里。”徐言灵娓娓道来,“加上今日剥衣亭已到了谪仙楼外,卢金城仍无丝毫反应。若他还活着,剥衣亭岂敢靠近,又岂能全身而退。” 岳松涛听完,没有接这个话茬,反而道:“莫非先生没注意到,今晚有个人并不寻常吗?” “你是说那个火中取栗的年轻人?”徐言灵笑道,“胆气可嘉,却也不至于让将军另眼相看吧?” 岳松涛笑道:“仅是胆气而已?” “此人身无尺寸修为,谪仙楼色厢中的冲突,不过只是街头泼皮斗狠。若有异常,宋大人怎会不察?” 岳松涛喟叹道:“错综复杂,山雨欲来啊。” 棋局在闲聊中结束,徐言灵起身告辞。道:“请将军放心,南海学宫处绝不至于掣肘。一月之内,天子遇刺的消息必定朝野皆知,大乱在即。将军想拥兵自立,需得早做准备。” 岳松涛亲自送徐言灵到得侧门,道:“只怕这惊天秘密,现在还被京城诸公严防死守。先生远在千里之外,竟了如指掌。孽镜阁的耳目实是令人生畏。” 徐言灵微笑道:“你欲取广南西路立足,成王霸之业;言灵一心只有证道长生,破境入神。将军万勿生疑,我们应当精诚团结才是。” 岳松涛点头道:“先生所言极是。” 徐言灵与叶寒渊离开时,已是深夜。仿佛随意开口,徐言灵道:“寒渊,从明日起你须多多留意谪仙楼处,这几天你有空便可过去看看。但要记住,只带眼睛耳朵,莫要出手。” 叶寒渊道:“是。” “谪仙楼的冲突你可以一概不管,唯独要留心观察那个叫黄冥桥的青年。” 叶寒渊奇道:“先生刚才不是还说此子只是寻常人?” 徐言灵笑道:“若只是火中取栗,不至于让我另眼相看。可是你知道吗,就在今日。钟伯牛下了断语,楚家那孩子已不可救。” 叶寒渊微怔:“楚澈?那不是” “正是那日与黄冥桥争斗的南海学子。”徐言灵平静道,“气机尽断,形同废人。南海城楚家最好的苗子,已经毁了。”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南海城将军府中,岳松涛正一人独自沉思。有二人入门行礼:“标下宋飞符c庄玉阖叩见大帅。” 岳松涛示意二人起身,道:“楚家那边有消息了?” 宋飞符从容答道:“是。楚家几日前传出消息,其孙楚澈身体抱恙,日益严重。今日据说已经半疯了。” “疯了?” “南海学宫众师之首钟伯牛金口玉言,断定他气机尽断,今生今世已不可复原。” 岳松涛眉头紧蹙,思量半晌才道:“谪仙楼处,不可不察。” 宋飞符道:“属下愿往。” 岳松涛摇头道:“你得益于五龙身法,破入六境不久,还是需要好生温养修为。何况刺史衙门离不开你,让玉阖去吧。” 庄玉阖跟随岳松涛多年,以勇武见称,在广南西路军中向无敌手。有些不屑一顾道:“非是标下不肯,区区谪仙楼犯得着大帅如此谨慎小心?给末将五百精兵,定叫他鸡犬不留。” 岳松涛微笑道:“狮子搏兔亦全力以赴。玉阖不可大意。” 庄玉阖有些不情不愿,道:“那请大帅给个章程,别让我一不小心宰了那兔子。” 岳松涛笑道:“这次没有章程,你可以放手去办。” 庄玉阖来了兴致,奇道:“没有章程?” “对,你只管全力以赴,打个痛快。”岳松涛笑道,“不死不休。”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章 及时雨 黄冥桥醒来时,尚未弄清身在何处,一股甜腻的香气便往鼻子里钻。烫伤的左手剧痛仍在,却已被人抹上了一种褐色药膏。挣扎着正要起身,突然一个女子出现在床前。 “公子醒了。”女子长得极美,一双翦水秋瞳望着黄冥桥,顾盼之前风情万种,“妾身服侍公子洗漱。” 黄冥桥被这女子的相貌惊艳了片刻,没来得及说话。女子已经开始用热毛巾轻轻地擦拭他未受伤的右手。 女子给他细细地擦拭每一根手指,为了方便,她将黄冥桥的手拉得离身体很近。黄冥桥觉得自己只要伸直手指都能碰到她的胸口。 黄冥桥强自转开视线,道:“想来是姑娘救了我?请问这是哪里?” “这里是谪仙楼。公子并非妾身所救,是主人所救。” “你家主人是谁?” 女子未答,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另一个女子端着木盘走了进来,上面摆放着各类药瓶:“唐婧,给他换药,主人让他过去呢。” 黄冥桥只看了这刚进来的女子一眼,便怀疑自己是他娘的在梦里。怎么见到的姑娘一个比一个漂亮。新进来的女子倒是没有唐婧这般天生媚态,但高胸长腿十分夸张,且衣着极简。尤其是那雪白的双腿只有一袭纱衣覆盖,赤足走在屋内软毯上,身躯如风摆杨柳,摇曳生姿。 黄冥桥感觉自己快要被那双大白腿晃瞎了。 那女子蹲在床沿旁,胸前那抹扎眼的雪白一览无余。她拿起黄冥桥的左手便开始敷药。时不时轻轻吹气,黄冥桥感觉女子吐气如兰,吹在手上,痒在心里。 什么是疼,他已经感觉不到了。 就这样黄冥桥任由两个女子摆弄完毕,带到了一处房间。这房间别的特点没有,就是突出一个宽敞。仿佛整层楼都被打通成了一个房间,铺满软塌。阳台旁有一女子正在泡茶,想来这就是“主人”了。 卢双给黄冥桥斟上一杯茶。黄冥桥跪坐在软塌上,看着窗外皎洁的月光,才仿佛回过神来。 他立刻换成了盘腿而坐,理了理思绪,看着眼前这个个子小小的女孩,道:“姑娘尊姓大名?” “问人姓名前,不是应该先自报家门?”卢双微笑反问。 “贵人把我掳到这里,总不至于连我姓名都不知道吧。”黄冥桥无所谓地喝了一口茶水,点头赞道,“好喝。” 卢双审视了这青年片刻,果然,尽管身陷不测之地,这人还是既不惊也不惧,一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架势。她开口道:“我叫卢双,是谪仙楼主。先说清楚不是我把你掳来的,是我救了你。” 黄冥桥点头道:“我昏迷之前就是夜晚,难不成我睡了一整天?” 卢双道:“你伤势太重,我让大夫开了点安神的药。睡的可好?” “好着呢,不是蒙汗药就行。”黄冥桥道,“贵人定有吩咐,黄冥桥洗耳恭听。” “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卢双笑道,“我想请你代替李三富,看管谪仙楼色厢。” 黄冥桥险些一口茶水喷在卢双脸上,好歹忍住了。道:“我这是在做梦吧?” 卢双道:“有这么不可思议吗?” 黄冥桥夸张地笑道:“食肆c戏园c赌坊都冠绝广南西路的谪仙楼,主人居然是个小娘皮。而且这小娘皮还要我这个泼皮来管谪仙楼。换了你是我,你能接受得了?” “听起来是有些难以置信。”卢双停顿片刻,笑着看了黄冥桥一会儿。道,“这就打算答应了?” “答应啊,为什么不答应。”黄冥桥笑道,“贵人有所不知啊,我一大家子弟弟妹妹要养活呢。最近请了个先生,花销更大,眼看就要揭不开锅了。您这是雪中送炭呐。” “你倒是痛快人。”卢双好奇地问,“不过你就不怀疑一下我话中真伪?万一我消遣你呢?不怕我给你下套?” 黄冥桥毫不犹豫地答道:“好教贵人得知,我黄冥桥虽是穷苦出身,但过去给你们谪仙楼看场子也不止一回了。巧的是,上回花魁大赛我见过一次您家的花魁娘子唐婧。另一位肯定是剑魁婴丹吧?放眼整个广南西路,哪家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能把花剑二魁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您是谪仙楼主,假不了。” 女孩被逗乐了,脆笑道:“韦叔,您出来吧。我说什么来着,这家伙精着呢。” 门外的韦伥冷哼一声,转身便走。 卢双道:“我这位韦叔叔好像不太喜欢你。” 黄冥桥道:“刚才那位是?” “韦伥。我父亲的手下,也是我最信任的人。”卢双道,“你可得跟人家好好相处啊。” 黄冥桥道:“贵人都把话说道这份上了,黄冥桥岂敢不遵。只不过我有一事不明。” “何事?” “贵人行事作风天马行空,黄冥桥不敢妄自揣度。不过既要招揽我,不用考校吗?” 卢双眉毛一扬,道:“火中取栗一事要不了几天就会让你名声大噪。李三富能弹压得住那些地痞流氓,你比他狠得多,想来也不难。” 黄冥桥道:“但是?” “但是,考校嘛倒应该有一个。”卢双笑道,“我觉得你这人很有些意思,想跟你打个赌。要是你能赢,这考校一事咱们就不必提了。” 黄冥桥道:“请贵人划道。” “不准在我面前用你们那套地痞流氓的黑话。”卢双起身道,“随我来。” 卢双带着黄冥桥来到谪仙楼色厢三层,一c二楼人声鼎沸,韦伥不知何时又出现在了卢双身边,垂首静立,一言不发。 女孩说道:“我家的花剑二魁声名在外,经常会有贵介公子光临,甚至会起争执。偶尔难免出现纠缠不休,必须要得罪一方的情况。这时候,能否分清谁更尊贵,便至关重要。” 黄冥桥点头道:“请继续。” “我已经让唐婧摆了一个擂台。诗文唱和,有自认才华出众愿意下场者,以我的花魁琵琶曲为题,在曲声结束之前作出诗来。优中选优,胜者便可成为我家花魁娘子今晚入幕之宾。”卢双道,“请黄公子放眼望去,场间何人可以取胜,若你说中,便算你赢。” 黄冥桥暗道不好,他完全不懂诗文,何况以貌取人又怎能辨别才学高低?这小娘皮是在为难我。嘴里说着“贵人原来要考我眼力”,心中飞快的盘算着应该如何是好。 正在这时,黄冥桥看到了一个人。那人头戴斗笠,垂下黑纱看不清面容,但黄冥桥却从此人身形中辨出了他的身份。 尹幼良! 黄冥桥心中乐开了花。娘的,尹兄,不管你为什么在这时候还有心思来寻花问柳,但你可真是老子的及时雨啊! 黄冥桥朗声笑道:“好,一言为定!”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章 诗魁 尹幼良之所以会出现在谪仙楼色厢,就是来找黄冥桥的。 剥衣亭张檀清来到斜田巷告知了众人昨晚的来龙去脉,济长云并不十分相信。他挂念黄大哥,非要硬闯谪仙楼,薛通山好不容易才按住了。 依照张檀清的说法,是谪仙楼主把黄冥桥拿了。恰逢今日,花魁要设诗会的消息传得满城风雨。得胜者竟可与花魁娘子春宵一度。 尹幼良计上心头,决定亲自走一遭谪仙楼。不管黄冥桥是否有危险,但姑且相信张檀清说他在谪仙楼这一条。自己只需技压群雄,也许可以从花魁那里套出一些消息。 至不济,花魁身为谪仙楼色厢的头牌人物,知道的事情总比斜田巷一群人瞎猜要来得实在。 这也是无可奈何之法,总不能真放任济长云飞蛾扑火。 尹幼良当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黄冥桥认了出来。 黄冥桥心中暗道,尹幼良啊尹幼良,看你平时正正经经的,内里还是挺骚情的嘛,居然还有闲心来逛窑子。 场间一位三十岁上下的老鸨摇曳登场,朗声道:“诸位客观想必都已经急不可耐了吧?老鸨子这厢就不多废话了,诗会规矩想来都已经知晓。我家花魁娘子,自然是只有诗魁能配得上。各位爷若想一亲芳泽,就请各显神通吧。” 诗会开场,不多时,便有诗文陆陆续续用红纸封好,递往花魁所在的幕帘之后。 卢双见黄冥桥成竹在胸,倒是有些好奇。于是便言语相试:“黄公子久居斜田巷,对诗文一道不熟。不如我来为你介绍介绍这场间有望胜出者,如何?” “贵人这是要助我作弊?”黄冥桥见到尹幼良之后心下大定,从容道,“那黄某可要占这个便宜了,请贵人指教。” “一楼众人,大多只图看个热闹。能入眼者不多。或许有自认才学了得者,但银钱不够,上不得二楼,在一楼暗中等待跃跃欲试的。你看那东北角上两人一桌的,便是如此。那两个都是南海学子,不过据我所知才学平平,不足虑。” 卢双莞尔一笑,道,“今晚诗魁,必在二楼决出。” 黄冥桥心中暗笑,哎哟,老子还真就不信了,这广南西路什么学生c才子能有荆山学宫的“名教罪人”厉害。面上却不露声色,道:“请继续。” “先是那云字号雅间中人,最为出众。他们所递牙牌写的是假名,真身是南海学宫名列前茅的几位学子。因为在学宫里名列前茅,家中又多是广南西路各方大族,修为和才学都是一等一的。伯牛先生觉得来此地是才子佳人的风雅事不予阻止,但南海四师‘钟徐邱骆’之中,邱熊耳先生的脾气最是古板火爆,向来认为吟风弄月之事虚耗光阴,他又是掌管学宫赏罚的老师。所以今日,云字号房间里的那几位必定是偷着前来的。” “你好像对南海学宫十分了解?”黄冥桥问道。 卢双也不避讳,笑道:“因为我也是南海学子。你黄冥桥的大名,早已传遍南海学宫了。” 黄冥桥有些不解,未及询问细节,卢双已往下说:“腾字号雅间里的人名头很响,乃是阳川侯之子卓兴阳,年方二十。此人应该是途径南海城,正好撞上了这次的诗会。王侯之子,家学必定不凡,想来也要一展身手了。” “致字号雅间,是柳苍城的一位贵介公子。柳苍城是广南西路第二大城,今晚来客便是那柳苍城守之子,邓鸿。此人一贯纨绔,迷恋我家花魁娘子已经很久了。说不准他找谁给他捉刀写了些好诗文,兴许志在必得也未可知。” “雨字号里的人倒是神秘,化名张三。此人出手阔绰,却从未听说过,我所知亦有限。” 卢双说到这里,招手让人端上一个盖着红绫的盘子,正是那剑魁婴丹,高胸长腿的女子对黄冥桥,道:“曲声已停,目下做出诗来者共计二十八人。牙牌尽数在此,请公子斟酌。” 黄冥桥也不废话,掀开红绫,果然找到了写有“尹幼良”三个字的牙牌。这个名教罪人的心气极高,绝不肯为了避难而化名。 他把牌子拿在手里,道:“我已选好,请贵人揭晓答案。” 卢双见他如此自信,虽好奇却不便多问,反正稍后便知。点了点头,不一会儿便有人在台下宣布结果。 “我家娘子已得结果,请诸位品评这位公子的佳作。” 不知何处的琵琶被人当中一划,尖锐的声响令场间为之一静,于是众人便听到了花魁娘子唐婧温柔如水的声音,将那得胜者的诗念了一遍。 黄冥桥听在耳中,感叹这花魁娘子名不虚传,连声音都如此撩人心肺。不过这诗句好坏他是一窍不通,但见楼下已经一片寂静,不知是因为这诗文技惊四座,还是因为这女子的声音摄人心魄。 “恭喜尹幼良相公当选今晚诗魁!”,诗句不长,片刻念罢,老鸨子摇着团扇再次登场,“尹相公,恭喜了。我家花魁娘子有请,随我来吧。” 台下哄然喧嚣声起,叹息者有c骂娘者有c称羡者有,但却无人有意阻拦。毕竟花魁娘子本身与诗画琴棋一道就是顶尖高手,在广南西路远近闻名。她亲自选出的魁首,也无可争议,何况谪仙楼本来就不是一个能够随意闹事的地方。 但最重要的是,与会者不少人都知道“云腾致雨”四间之中必定有南海学宫的骄子,对于诗词的赏析,这四间房如果没有传出反对意见,那想必这魁首当之无愧。 “云腾致雨”四间房里传出了不同的动静,云字号的南海学子见已失手,一言不发的离开。 腾字号十分安静,阳川侯的人仿佛也接受了这个结果。至于第四间雨字号的张三,根本就没有参与写诗。 唯有致字号雅间动静最大,乒乓乱响,估摸着是在砸东西。 伴随着楼下众生相的反应,黄冥桥吊儿郎当的提着那块写有“尹幼良”的牙牌,得意洋洋地笑道:“侥幸,侥幸。” 卢双讶异,她这一手其实只是想为难一下黄冥桥。并不是真的考校。就算他猜不出来,也无伤大雅。毕竟这种情况下的诗会,怎么可能有把握猜到魁首。就连韦伥都微微侧目,似也想不通原因。 但卢双并不纠缠,笑道:“黄兄果然不凡,眼力竟如此了得。当此局面,恐怕谁也没有把握能猜中魁首。罢了,谪仙楼色厢便交给你了,凡大小事务凭你一言而决,韦叔也会帮你。” 说罢目视韦伥,后者微微点头示意。 卢双笑道:“好啦,可算是安排妥当了。连着好几天晚上溜出来,伯牛先生知道了必罚我抄写经义。韦叔,我得赶紧回去了。” 韦伥看了一眼黄冥桥,欲言又止,见卢双毫无避讳之意,才道:“小姐,最近正值多事之秋,只怕还是待在家里妥当。毕竟南海学宫乃是非之地。” 卢双摇头道:“耽误学业可不好。我这么长时间都没有突破一境,更不敢懈怠。我爹名列十恶不赦,如今虎父犬女,没得让人笑话。何况,南海学宫虽有孽镜阁在,但伯牛先生也在,他们绝不敢在学宫里造次。韦叔放心。” 少女不由韦伥分说,扬长而去。 黄冥桥暗暗叹道,这女孩行事风格,倒是洒脱随性,不拘一格。转念一想,突然对在花魁房里的尹幼良来了兴趣。不知道这小子在温柔乡里情况如何了。 正想着,韦伥却忽然对他说道:“黄冥桥,我们需要好好谈谈。”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谪仙楼花魁娘子唐婧妆容精致,身上却只着一袭纱衣。白色丝绸的里衣堪堪遮住要害部位,正斜坐在软榻上,双腿从纱衣中伸出,随意伸在外面。 天生媚态,令人血脉亨张。 纤纤十指轻轻地握着一把小巧玲珑的匕首在缓缓地削着水果,唐婧非常清楚自己身体的优势,所以她更不明白,为什么眼前这个诗魁能能够如此平静,甚至没有看她一眼。 唐婧本身是整个广南西路贵介公子争相追逐的目标,对男人并不会虚与委蛇,可今天这个尹幼良的才学却着实惊人。都说文无第一,可“云腾致雨”四字房间中的诗词与眼前这人的功力差距实在太大,一目了然毫无悬念。 唐婧自诩阅人无数,可仍不得不承认。诗词虽短,但于方寸之间显手段更为不易,今晚才首次得见什么叫做“才华横溢”。 朱唇轻启,腻声道:“公子,为何不愿看上妾身一眼。莫非妾身相貌俗陋,入不得公子法眼?” 尹幼良眼观鼻鼻观心,他一心都在想着接下来该如何行动。毕竟谪仙楼这等地方,如果胡来,无异于飞蛾扑火。可当此之时,又该如何呢? 胡思乱想着,他随口答道:“姑娘极美。” 风月场中察言观色是天生的本事,唐婧哪里看不出这个诗魁心不在焉。心中愠怒,多少人要成为自己入幕之宾抢破了头,若不是卢双特意吩咐,哪里会有今日诗会。这书生好不知高低。只是耽于他的才华,不甘心就这般罢休才忍着没下逐客令。 花魁娘子心中微有赌气时,正削着水果的手突然被眼前人一把拿住。刹那间欺身上来。唐婧心中诧异对方从心不在焉到如此急色转变之快,但又想着谅你也装不了许久。 女子顺势往尹幼良身上软软倒去,恰如玉山倾倒:“公子” 谁知唐婧话才出口还没反应过来,冰凉的匕首已经被尹幼良劈手夺去,抵在了美人的脖颈。 “姑娘,得罪了。”尹幼良只觉铺面都是馥郁芳香,却不为所动,道,“出此下策,实不得已。请姑娘带我去见此间主人。” 唐婧只是一刹那间的失神,但毕竟见多识广,风月场和什么人呢没见过?恢复平静,软声道:“卿本佳人,奈何做贼?若是我家主人仇敌,那也不必多说,一刀杀了妾身便是。” 尹幼良不由分说,手上加力,美人脖颈已经渗出血丝,在雪白的肌肤上触目惊心。“在下与谪仙楼主无冤无仇,实是贵主人拿了我的朋友。无可奈何只能唐突佳人,还请姑娘替我引见。” 唐婧见对方毫无怜香惜玉之心,也着实不敢托大。便带着尹幼良来到了谪仙楼的北楼。 当此之时,卢双早已离去。唐婧带着尹幼良是找韦伥而去,可恰逢韦伥与黄冥桥正在交谈。 所以,映入尹幼良眼帘的,便是一个高胸长腿的女子斜斜依在黄冥桥身侧,拿起一颗葡萄小心翼翼地喂到他的口中 尹幼良做过无数设想,甚至设想过黄冥桥身陷险境c酷刑加身。他已经做足了应对一切凶险状况的心理准备,但却万万没想到,黄冥桥居然倚红偎翠,悠然自得。 “幼良先生?你怎么来了。诶,你怎么还用刀架着人姑娘,这是干嘛呢?” “黄冥桥?!” 书生的声音夹杂着不可置信,但更多的则是汹涌难抑的愤怒。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章 望乡台 韦伥安坐在软榻上,隐含的笑容里颇有一丝幸灾乐祸,悠然自得的吃着一颗葡萄。谪仙楼的花剑二魁则面面相觑,不知所以。 因为,极其诡异的一幕,正在他们眼前上演。 “来来,幼良先生,我给你介绍一下诶,你干什么?你砍我干什么,你把刀放下!不是,咱有话好好说,幼良先生,尹兄,尹幼良!你他娘的干什么!” 今夜的诗魁正持刀追赶着谪仙楼色厢的新主人,主人不敌,绕柱而走。 “黄冥桥,都说你为了大家伙单刀赴会,我原还对你有几分佩服。没想到你居然在这里喝花酒,你知道大家多担心你吗?!” “不是,我跟你一句两句话说不清楚!我不是来喝花酒的,老子手还伤着呢!你先冷静点,听我解释解释行不行。” “行,你解释,你要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就替斜田巷清理门户。”追了半晌,书生已经累得喘气。索性坐到案前,见无水喝。一拍桌子道,“渴了,倒酒!” 黄冥桥猛使眼色,花剑二魁得过卢双命令,对黄冥桥言听计从。当下立刻上前一左一右伺候起尹幼良来。 黄冥桥喘着气,小心翼翼地坐到尹幼良对面,简要的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尹幼良起初还一直挂着冷笑,余怒未消。但渐渐听着,脸色转于平静,不知是想到了什么。 “你以为我想留在这?不是没办法吗!人食五谷杂粮不得有人赚钱养家?”黄冥桥没好气的说道,“你又是笔墨纸砚要买,又是祠堂要修。没钱能行啊?” 尹幼良这才消气,道:“也罢,算我错怪了你。” 这时,韦伥插口道:“二位认识?” 尹幼良对韦伥却不似对黄冥桥那般随意,淡淡道:“脸上名教罪人何等刺目,阁下莫非不见?” 韦伥道:“荆山学宫的名教罪人我早有耳闻,今日却方才得见。难怪能够技压四座,那些人输的倒不冤枉。” 尹幼良漠然道:“过奖。” 突然狂风大作,吹开窗户,呼啸作响。气浪仿佛有形有质,场间众人,除却韦伥,竟全部被掀上半空,重重坠落。 变故陡生,韦伥微笑道:“有客来访,恕某不能相陪。多说一句,今夜此地凶险,二位自便。” 韦伥身形微晃,窜出窗外。 黄冥桥立刻拽过尹幼良道:“幼良,你赶紧回去,这谪仙楼今晚要出大事!” 尹幼良道:“上回的事还没完?又想撇开所有人独自行动!” 黄冥桥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彭然巨响,一个人影迎面砸开门户,将二人撞得倒飞而出,黄冥桥撞入屏风中,疼得骨头都快散架了。 定睛一看,地上躺着一人,满身鲜血,正是韦伥。 黄冥桥惊道:“大叔你怎么”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唐婧和婴丹二人早已趁乱跑下楼,正要这边动静不小,但却被歌舞掩盖。食色性三厢中的宾客竟没有受到影响。 二女正慌不择路,突然,眼前出现了一个男子。 男子剑眉星目,英气勃发。背后却扛着一柄白布缠紧的物事,那白布下的东西足有一人来高,那形状,一眼可辨,是一柄等身大刀。 男子笑问:“你们跑什么?” 二女并不认识此人,莫名其妙地说:“干你甚事?” 男子挠了挠头,道:“你们不是谪仙楼的人吗?主家有仇敌找上门来,你们怎么能跑呢?” “我们又不会武功,为何不跑?”唐婧尖声道,“而且又不是我们的仇家,干我们何事?” “既是卖身于此,主家有难,你们自应拼死相抗。”男子笑道,“是不能跑的。” 二女本就吓得不轻,听了这一番谬论,怒道:“你有病!滚开!” 男子微微摇头,叹道:“婊子无情,戏子无义啊。” 说罢单手一挥,花魁娘子的头颅便炸成一蓬血雾,身子软软的倒下。 剑魁婴丹花容失色,全身抖如筛糠,道:“别别” 男子笑道:“你看,拼死相抗说不定还能活呢?” 说罢,月光下,剑魁的头颅亦被他一掌排碎。广南西路的两个最负盛名的风尘女子,香消玉殒。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北楼中,韦伥不敌来者。一个沉闷的声音响起:“谪仙楼就只有这点本事?” 黄冥桥转头望去,只见来者虎背熊腰c黑衣蒙面,挺一杆丈余马槊,立于门外。 想来就是这人在短短几句话间,就把韦伥重伤在此。 韦伥挣扎起身,道:“阁下身手高绝,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黑衣人道:“韦伥,莫要拖延时间。要是有后手便使出来,没有的话,老子就要杀人了。” 韦伥浑身血污,已经气息不匀,吐出一口淤血,道:“请阁下报上姓名,我手下不斩无名之辈。” 黑衣人失笑道:“韦伥,你是不是脑子被我打坏了?睁开你的眼睛看看,是谁斩谁!” 话音未落,黑衣人身体裹挟白光,纵入半空。马槊兜头劈下。 正在此时,突然四周金光飞舞,汇聚到韦伥身上。又立刻窜出无数细线,织成一张金光闪闪的密网,将黑衣人硬生生的砸向地面。 那黑衣人周身白光崩碎。 韦伥气血翻涌,道:“闯谪仙楼者,必死。” 黑衣人被金网束于地下,竟不畏惧,笑道:“原来‘亭台楼阁’中,谪仙楼是阵法,可让身处其间者修为尽散。真神奇。” 韦伥不语,上前探手去揭黑衣人面纱。 就在此时,黑衣人周身原本已经消散的白光彭然爆舞,半空中瞬间凝成一头似龙非龙的幻象,韦伥大吃一惊,却不及反应,被对方钳住了手腕。 金网挣裂,马槊挥舞,半空中鲜血激射,韦伥软软地倒飞而出,躺在血泊中再无力反抗。 “若是谪仙楼主本人的谪仙阵,我大概真的只能束手就擒。”黑衣人笑道,“可惜啊,你比卢金城差太多了。十恶不赦后继无人呐。” 黑衣人突然解下面罩,道:“好教你得知死在谁的手里,老子是南海将军坐下典军校尉庄玉阖。有什么遗言,请说吧。” 韦伥在血泊中毫无惧意:“要杀便杀。” 庄玉阖倒也不废话,举起马槊便要动手。 黄冥桥见状,脑子热血上涌。起身就要上前。尹幼良一把死死抱住,道:“你不要命了!这是八境修为的神通,你找死吗!” 黄冥桥一把挣脱道,喝道:“慢!” 庄玉阖只一眼便看出黄冥桥身无修为,冷笑道:“自不量力。” 马槊高高扬起。 黄冥桥亢声道:“南海将军府有保境安民之责,你既自称是其麾下,为何不问缘由屠杀治下百姓?” 庄玉阖被问得一愣,怒道:“哪里来的小杂种,找死!” 白光爆舞,龙形幻象裹挟马槊,兜头砸落。 黄冥桥哪里躲得开,只能勉强伸手一拦,闭上双眼。 但他却迟迟没有感觉到马槊的重量,有些疑惑地睁开眼,发现那黑衣人庄玉阖竟已退开几步,嘴角渗出血丝,警惕地看着自己。 黄冥桥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双手,是自己把这家伙打伤了? 谁知庄玉阖并不理他,高声喝道:“何人在此,不要藏头露尾。” 一个男子的声音悠悠响起:“若是你的五龙法圆满,我大概也只能束手就擒。可惜呀,你只得其一,差的太多了。” 黄冥桥看去,场间已经多了一个人。 声音的主人不知何时捡起了地上的一串葡萄,拿在手里慢丝条理的吃着。道:“逗你的,你就是五龙法学全了,也打不过老子。” 那人背负一把等身大刀,好整以暇地指了指地上的韦伥,道:“本来我也是来找他麻烦的,可我却不能让你杀他。” 也不等庄玉阖接话,那人继续侃侃而谈:“原因有二。第一,你要是杀了他,我想找的东西可就再也找不着了。第二嘛,这家伙勉强算个自家人,要杀,也是我杀,哪轮的着外人插手。你叫什么来着?算了不重要,兄弟,听明白了吧,一会儿千万别说我不教而诛哦。” 庄玉阖被人偷袭,怒不可遏,道:“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男子握住身后刀柄,抖开白布,那柄等身大刀显露真容。刀背嵌有一头斑斓猛虎,宛如虎头铡刀。 那人笑道:“十恶不赦,望乡台。”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章 十恶不赦 伴随着午后聒噪的蝉鸣,青年结束了这堂位于南海学宫的授课。步出门外,一位老者微笑侯在树荫之下。 青年身为山门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享有绝世才名。却丝毫不敢怠慢这位连师叔祖都要卖他面子的老人。快步趋近,躬身行礼道:“伯牛先生。” 老人名叫钟伯牛,是南海学宫众师之首,以孜孜不倦的求学意志闻名天下。温声道:“寒渊,申山首座弟子来这穷乡僻壤授课,不习惯吧?” 南海学宫众师之首的钟伯牛性情直率,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子可谓天下皆知。年轻时朝中为官,怒批龙鳞犯言直谏,惹得君王龙颜大怒。虽最终因为他多年积攒的名气免于死罪,却也是功名丧尽,失意被逐。 叶寒渊很清楚这一点,否则一个能骂师叔祖是竖子的老家伙,又怎么会屈居南海学宫? 他正容答道:“承蒙先生挂怀,家师说过,天下无处不修行,所以寒渊并无不惯。” 钟伯牛朗声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虚言粉饰,岂不知暗室亏心神目如电?” 叶寒渊面色不变,道:“彼时的确曾对师叔祖的教诲有所疑问,起初也不愿意来南海学宫教学授课。但此时已不同彼时。” 钟伯牛笑问:“此话怎讲?” “晚辈虽始终不能明悟师叔祖派晚辈来南海学宫授课一年的用意,但跟随伯牛先生多日,已经明白了师叔祖对弟子的良苦用心。” 钟伯牛呵呵直笑,却见数名身着青衣桃枝服饰的学子涌上前来。少年们规矩地行礼完毕,便向叶寒渊请教方才课上并未想通的话题。 叶寒渊谦谦君子,风流潇洒。年纪轻轻境界又高。是很多少年人心目中的偶像。 “请问先生,无欲速,无见小利。何解?” 叶寒渊从容答道:“古今成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坚韧不拔之志。是故事缓则圆,欲速则不达。” “学生愚钝,恳盼先生援引一例。” 叶寒渊微笑的看着领头的那个少年,笑道:“子夏,你是学宫成绩最好的学生。才华出众且不耻下问,本是好事。但独缺心性,急于事功。小小年纪,即便在三转之境门槛停留了两年,也无需着急。欲速则不达,你自己便是最好的例子。” 子夏躬身受教,却道:“先生课上曾想举例,终究没有说明。学生只是想知道先生欲言又止之事。” 叶寒渊眼神笑意更浓,他很欣赏这个学生。笑道:“你们心性不稳,那个例子不宜在课堂之上对所有人告知,恐有心性不坚者走入歧途。如今你既这般想听,我告诉你便是。” “多年前申山一位前辈,行万里路遍寻天下十位绝世英才聚于门下。希望让他们集中在自己的教导下,数年内堪破神脉。” 这话一出,几个学子都屏气凝神,对这故事来了兴趣。因为神脉高手虚无缥缈,只存在于传说之中。 “那十位弟子,分属天下不同的山门与世家。但相同点是,十人都已达九转千江之境,皆是惊才绝艳之辈。而那位申山长者德高望重,他力排众议,说服了所有门派将这十位弟子送与他调教。称为尖刀班。 然而天下门派之见由来已久,绝非一人之力可以抗衡。不久,问题渐显,十位天才并没有按原定计划迅速堪破神脉。要求尖刀班解散的声音越来越多,那位长者背负的压力与日俱增,千夫所指斥他为欺世盗名之辈。终于,在尖刀班成立一年之际,他为了自证清白,命令那十名天才强行破境。” “他们失败了,对吗?” “不,他们成功了。”叶寒渊审视着几个学生的脸色,娓娓言道:“那十人竟不负众望,一夜之间,全数堪破神脉。” 所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大家都知道,从来没人见过的神脉高手突然出现十个,那是怎样的轰动。但至今没人听说,便知故事并未结束。 “老者喜出望外,却立刻决定,要探索神脉之上的境界。”叶寒渊面色平静,道,“他将十人赶入一方禁制之中,要求他们互相残杀,谁能堪破神脉,谁才能够出来。” “养蛊?”子夏脱口问道。 “不错,正是养蛊之法。”叶寒渊道,“十位神脉高手中七人死于一起修行生活了一年之久的同袍之手。侥幸存活的三人,却因为无形天道惩罚,终究穴窍崩毁,真气散尽,沦为废人。那位申山老者万念俱灰,伏剑自尽。” “以那十人资质,假以时日,神脉之上未必不可得。”叶寒渊道,“仅因一念之差,便葬送了这十位天下翘楚。我援引此例,以证欲速则不达,诸位需牢记在心,修行路上坎坷难行,需持平常心方可走得长远。” 众人心情跌宕起伏,脸色不定。 子夏问道:“先生,如此说来。那位申山前辈,对这十位弟子并无舐犊之情,只有利用之意?可以说是那位前辈一意孤行,害死了他这十位弟子?可您才说了他德高望重,若是如此小人,先前怎能说服天下山门?” 叶寒渊道:“执念。那位前辈太想证明自己是正确的,证明神脉可及,亦有神脉之上。是以最终被执念所控,走火入魔。此魔与修行中的壁垒阻碍皆不相同,称为识障。至于舐犊之情,在执念面前,确实不值一提。” “所以诸位谨记,无论修行路上遇到何种障碍,都要时时警醒,免被执念所控。” 众人躬身领训,叶寒渊正要离去,却突然听到几人身后传来一个少女的声音: “胡言乱语。” 众人齐齐一愣,抬眼看去,只见一个小小的身影青衣桃枝立于众人身后,也是南海学子。 少女的声音柔软却坚定,道:“你信谣言可以,但把这谣言传给对你笃信不疑的学生,就是你的错了。” 此话一出,连一直微眯着眼在一旁装木头人的钟伯牛都微微睁眼。 叶寒渊并不气恼,他心性坚固绝非一个小女孩三言两语可动。只平静道:“卢双,我错在何处?” 名叫卢双的少女漠然道: “尖刀班成立一年之后,那位师长并没有逼迫十人强行破境。是因为十人知道了外界骂师长是欺世盗名之辈的言论,众人才决定立刻破境,以证师长清白。 那十人皆是举世奇才,心气极高,修行路上从未尝过失败,也没想过自己会失败。所以破境一事,是在他们把师长灌醉后,集体进行的。为的就是给老师一个惊喜。” “他们堪破神脉,却功亏一篑,引来天道反噬。因为是背着师长破境,待师长被尖锐的惨叫惊醒时,已经救护不急。七人当场形神俱灭,仅剩三人被师长以毕生功力救回,虽穴窍尽毁但终归活了下来。而那位师长,却油尽灯枯而死。” “你说那位师长沽名钓誉,害死了十位学生。事实是,那十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白痴,害死了对他们视如己出爱护有加的师长。” 叶寒渊平静问道:“你说我的是谣言,如何证明你自己所说不是谣言?” 少女理了理自己肩上的书箱,漠然远去。 众人视叶寒渊为偶像,自然大怒,愤然驳斥远去的卢双。叶寒渊自己却丝毫不为所动,子夏向叶寒渊赔罪道:“先生莫怪,双儿脾气虽怪,对先生却并无不敬之意。” 叶寒渊一笑置之,众人离去。他也对钟伯牛行礼欲走,却听钟伯牛淡淡道:“寒渊,你还年轻,要注意身体呀?” 叶寒渊面色如常,道:“有劳伯牛先生挂怀,一点小伤,没有大碍。” 钟伯牛呵呵笑道:“英雄胆的惊天之威,怎么能说是小伤呢,年轻人就是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说罢摇了摇头,负手远去。叶寒渊面沉如水,看着那老人的背影,一言不发。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章 何人腰悬通天物 南海将军府中。 书房中,横躺着一具尸体。尸身从左键到右胯有一道极深的刀痕,正是庄玉阖。 一侧,宋飞扶面色沉重,说道:“大帅,昨夜玉阖闯入谪仙楼中,数招之中重创韦伥。千钧一发之际,十恶不赦中的望乡台突然杀到,将玉阖” 到底是同袍,音容尚在,宋飞符情绪并不好。 岳松涛不为所动,淡淡道:“交手情况如何?” “一刀毙命。” 岳松涛沉默片刻,不易察觉地微叹。庄玉阖是他手下大将,极为得力。他这一死,自己无疑等同于去了一条臂膀。 但南海将军在沙场上历练过的心境终究还是稳固的,岳松涛只有片刻伤感,便道:“徐言灵那边的动静如何?他派了谁去?” 宋飞符听到这话,张嘴想要回答,却发不出声音。身体微颤,仿佛极为惧怕。 岳松涛没有听到回答,有些疑惑地回头,却看到自己手下以沉稳持重著称于南海将军府的宋飞符,缩在地上,抖如筛糠。 何事让他如此惊惧? 岳松涛眉头微蹙,追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宋飞符道:“叶寒渊” 岳松涛斥道:“纵有变故,何至于做这般脓包相?如此失态,成何体统!” 也许是大帅的话语给了宋飞符些许勇气,宋飞符好歹把持定了,但声音却依旧因为恐惧而颤抖: “叶寒渊气机被斩断了” 岳松涛微怔,道:“斩断?” “属下亲眼所见。”宋飞符道,“昨夜,那陋巷青年趁乱欲带走重伤的韦伥,被叶寒渊拦下。接着叶寒渊便被那陋巷青年斩断了” 岳松涛追问:“气机无形无质根本不可见,你怎能确定?” 宋飞符的身体又剧烈颤抖起来,道:“因为那陋巷青年的样子,仿佛是仿佛是” 岳松涛断喝道:“是什么?!” “仿佛是传说中的”宋飞符虚汗遍体,双手撑地才能保证自己不瘫软下去,“英雄胆。”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谪仙楼中,韦伥躺在床上,浑身伤势已被下人包扎完毕。至于内伤,则非常人可以救护,只能听天由命。 屋中另有一人,正大口撕咬着一只肥鸡,时不时端起身边的大碗将酒一饮而尽,侍女便又立刻添满。 随意扔在一旁的虎头铡刀,证明着这人的身份。 望乡台夕关随口道:“休息够了没,休息够就赶紧待老子去拿东西。我的耐性快用尽了。” 韦伥并不惧怕,道:“用尽了便请动手,韦伥只求速死。” 夕关猛翻白眼,道:“娘的,你是吃定老子不敢杀你是咋的?” 韦伥笑而不答。 夕关道:“赶紧把老头子给卢金城的东西交出来,否则我连卢家那女儿一块杀。” 韦伥笑道:“十恶不赦若有本事去闯南海学宫,就请自便。” 夕关哼了一声,道:“免了吧,钟伯牛的地盘,我才不去找死呢。但你别忘了,卢家那小姑娘不可能一辈子待在学宫里,我劝你赶紧说,坦白从宽我还可以饶你们一命。再这般固执,到时我不但越货,还要杀人。” 韦伥不理会,却转了话题,道:“昨夜那陋巷青年,你怎么看?” “对着八境修者还敢出来做仗马一鸣,挺好的一孩子,对我胃口。”夕关专心致志地对付手里的食物,随口应道。 韦伥道:“不是这个。后来他与叶寒渊一战,那副模样,你可记得?” 夕关点头道:“我知道,有点不同寻常。但很显然,他变成那副鬼样子的时候,神志已失,显然是被什么东西控制了。” 韦伥喃喃道:“难怪剥衣亭对他另眼相看,竟能以凡夫俗子之躯打退荆山首座大弟子。真真不可思议。” 夕关冷哼一声,道:“大惊小怪,这要是我,叶寒渊早凉了。” 望乡台的自吹自擂,韦伥并不打算配合。 他沉默片刻,突然问道:“你知道那孩子使的是何方神通吗?” 夕关道:“我上哪知道去?这你得去问剥衣亭,什么人什么根骨,在他眼里一目了然。” 韦伥不语,心中暗自感叹:老主公说望乡台勇冠十恶,却不爱读书。果然不假。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黄冥桥迷迷瞪瞪地醒来时,发现自己又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打眼一看就知道,躺着的是女子闺床。但房间却不像寻常女儿家的闺房。因为房间里两张床的风格泾渭分明,自己躺的这张床极为素净,不远处另一张床却琳琅满目全是各式各样自己根本不认识的小饰品,这房间压根就不像是一个人的。 一陌生女子推门而入,身着青衣桃枝服饰。坐到了那张床上。然后就这般直直地看着黄冥桥。 黄冥桥一向以男子汉大丈夫自居,自诩不拘于小节,但被一个女子这般盯着,还是浑身不自在,说道:“姑娘这是哪里?” “这是南海学宫的学舍。”女子并不羞怯,道,“别问我太多,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黄冥桥一时语塞,又问:“姑娘尊姓大名?” “苏令由。”女孩莞尔,道,“你呢,叫什么名字?” 黄冥桥报上姓名,又道:“姑娘既不知我为何在此,那为何我会在姑娘闺房?” “都说了是学舍,不是闺房。”苏令由道,“你是卢双带回来的,我怎么知道你为什么在这。” 黄冥桥一愣,昨晚的记忆只停留在自己和尹幼良打算趁望乡台和庄玉阖激战时溜之大吉。看在卢双身为自己雇主的份上,怎么也不好抛下韦伥,便带着他要一起走。 之后遇到了叶寒渊,自己被他一剑斩得浑身是血,再之后发生了什么,他竟然完全记不起来。 看样子卢双又救了自己一次,黄冥桥问道:“姑娘,卢双呢?可是还在上课?” “已经下课了。”苏令由道,“她说要去找叶先生请教学问,可能要晚点回来呢。” 黄冥桥下意识问道:“叶先生?” “叶寒渊先生呀。你连叶先生也不知道吗?”苏令由很奇怪,叶先生名气那么大,又是从荆山来的,居然有人不知道是谁? 黄冥桥感觉脑中一片混沌,浑身骨头像散了架一般。索性懒得费神,等卢双回来再说。 青年似乎还很虚弱,迷迷糊糊间又进入了梦乡。 梦中,黄冥桥睁开眼睛,看到了一座破庙。庙前有一个游侠长身而立,背对着他看不清面孔,腰间悬着一件他再熟悉不过的东西。 那条半尺黑玉。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章 青龙白虎照蓝图 日暮西沉,雾气弥漫。一座破败的庙宇突兀的矗立在荒野之上。 腰悬一条半尺黑玉,游侠踱步到破庙之前。雾色之重,遮盖了的身形和面孔。萦绕在他身上的淡淡白雾随着他不断向前,始终没有离开他身体半步。 庙门轻掩,门楣上有一联。游侠盯着被灰尘覆盖的字迹,露出戏谑的笑意。 庙中主位神像不知为何已被削去了一半,四周的泥像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蛛网纵横,破败不堪。最完整的物件,是神位前的一尊香炉。 香炉个头不小,约有半人来高。 这时,随着游侠身上的白雾如同戏法般烟消云散,天地间似乎有所异动。 夕阳映照下,红云翻涌,陡然如同银河倒卷,向破庙涌来,刹那间汇成人形。 一袭青衣,手提长剑。 天地异象蔚为壮观,游侠却不为所动。 青衣人漠然捏出剑诀,他的脸似乎有高深秘术笼罩,无法看清。仿佛是从喉咙里挤出四个字:“斩妖除魔。” 长剑挥起,云海翻涌,汇聚成一柄开天辟地的气剑,陡然劈向游侠。 游侠似乎本打算说点什么,但没想到对方并不给他机会。他抄起腰间悬挂的黑玉,仰头一口吞下。 一股黑气拔地而起,游侠右手一振,黑色光芒从他掌心冲出,吞吐不定,凝成光刀。 游侠咆哮声中,黑色光刀骤然伸出十余丈,与云海硬撼一记。击碎云海的同时,青衣人也烟消云散。 游侠面色有些病态的红润,刀芒幻化成黑玉,悬于腰间。 他咳嗽了两声,黑玉当胸一划,庙宇空气为之一变,如同平静的湖泊投入一颗石子,波光摇曳中已经换了面貌。 一位老人站在鼎旁,鹤发鸡皮,老态龙钟。面前有一席案,桌上摆放着一干泥人。 游侠一步跨近。 老者面无表情,说道:“幸苦了。” “您客气。”游侠展颜一笑:“自您将这方黑玉交付于我,已十年之久。先生曾说只要护持这方黑玉十年,便答应我任何要求。就请先生兑现先前诺言,宝物也完璧归赵。” 老者道:“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问过你最想要什么。你那时候想破境入神,如今已然达到了。” 游侠摇头道:“先生,所谓要求,应该以现在想要的为准,而非当日。” 老者抬眼,道:“老夫自然不会食言而肥,既然你说完毕归赵,为何还紧紧攥着它不放?” 游侠不作理会,握着那半尺黑玉,道:“先生,我的要求便是,请您将此玉送给我。” 老人摇头道:“当初有言在先,此玉只能伴你十年。你如果这么想要这东西,何必还来找我?携宝而逃,天大地大我去哪里找你。” 游侠不答,又道:“那好,我换个要求。” 老人不语。 游侠平静道:“这个要求,假如先生还是拒绝,那么即使拼着形神俱灭,我也要与先生同归于尽。” 老人无声一笑,道:“不必如此剑拔弩张。老夫手无缚鸡之力,哪受得起你这个神脉高手一刀之威?” 游侠并不理会老人似乎有些讥讽的语气,道:“我的要求是,请先生如实回答我的所有问题。” 老人点头道:“可以。” “我遇见先生时,只是个普通游侠,修为境界尚不入门。但此玉伴身后,再无门槛,修行一道势如破竹直至堪破神脉。究竟为何?” 老人道:“此物天生神力,可视天下修行门槛为无物。你能进步神速,是托了它的福。” 游侠点头道:“我曾拿给无数人看过此玉,其中不乏德高望重的前辈,亦有超然出尘的仙人。他们都不知此玉为何物。我想知道,此物的来历。” 老人微笑道:“说来有些话长。你听说过有个传说吗?修行一道的老祖宗曾经传下来几件宝物,这就是其中一件。” 游侠斥道:“荒唐。若是如此神物,天下人岂有不识之理。” 老人冷笑一声,道“上好物件未必有上好皮相,荆山之玉灵蛇之珠,并非人人能识。他们不认识只能说明他们孤陋寡闻,还能有什么?” 游侠微怔,竟不能答。 老人道:“如此通天神物,一共有三件。” 游侠下意识问道:“哪三件?” 老人微笑,如叙家常:“赤子心,玲珑窍,英雄胆。” 说罢,老人指了指他手里的黑玉,道: “你手里的,就是英雄胆。” 游侠虽然是首次听闻,但却仍稳住心神,道:“先生当初为何选择将此宝托付给我?须知我只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虽有心修行,却毫无天分。先生为何对我另眼相看?” 老人小心的吹了吹手中的泥人,道:“要弄清这个问题,首先,要知道你自己是谁。” 游侠微怔,道:“先生何意?” 老人与游侠之间隔着那座半人高的鼎,道:“我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了,你是谁,你自己知道吗?” 游侠正要说话,突然语塞,他眼中疑虑之色渐重,终究是没有开口。 老者微微点头,道:“虽然你仍没有摆脱英雄胆的蛊惑,不过依然是这些年来最出色的一个。你们一旦离开英雄胆,就会形神俱灭的。你是第一个在死之前意识到这一点的人。” 游侠紧握黑玉,死死地盯着老人,道:“你们?” 老人袖袍轻拂,身前的鼎中忽然亮起红光,热浪翻卷。老人指着手中泥人道:“看,这就是你。” 他将泥人抛入鼎中,轰然作响。 游侠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孤苦伶仃,父母双亡。因为战乱流落到这座庙前,然后遇到我。这些都是我给你的记忆。”老人笑道,“言出法随,这是大神通。如果非要说有什么因果,那你的父亲,只能是我。因为是我费心费力把你从一坨尘土,变成了人。” 老人将手伸入鼎中,再抽出时,手里攥着另一条手臂。 游侠微惊,再看时,老者从鼎中突兀地拽出一人。那人一手握着老人的手臂,另一只手攀着鼎耳,爬出鼎外。 游侠张口结舌,想说什么,却只在喉咙里发出了毫无意义的音节。 那个从鼎中爬出的“泥人”,跪在老者身前。可怖的是,那人的面上五官皆无,只是平整的一块皮肤。 “怪物”游侠终于从喉咙里挤出了一丝声响。 老人对游侠笑道:“你看,这就是十年前那天早晨,你睁开眼睛之前的样子。” 游侠握着黑玉的手在微微颤动。 “我赐予了你生命,也赐予了你神识。”老人道,“吾为造命之主,还不跪下谢恩?” 游侠重重地喘气,老人轻飘飘的声音停在耳中如同雷声鼓噪。膝盖发抖几欲跪倒。但此时黑玉忽然在他手中闪烁,化作一道黑光,游侠也顺势用它撑住了自己的身体。 满头大汗的游侠,艰难地开口道:“我还没问完呢。” 老人笑道:“不错,不错。你确实是最杰出的作品,问吧。” “若我没有猜错,你本身无法离开此方天地。”游侠道,“今夜之后,眼前这个怪物便代替我,继续带着黑玉在世间行走,是也不是。” “是。” “这次你打算给他一个怎样的身世?王孙贵胄,还是寒门学子?或者,还像我一样无父无母?” 老人道:“我试过很多,但就你目前的表现来看,仍然是无父无母的孤儿这个身世最为好用。没法子,不管是王孙贵胄c寒门学子或是别的什么,都得把故事编好,老夫并无此才华,过往出过许多纰漏。而且,身世越是复杂,神识就越容易出错。哎,为人父母,真是心力交瘁啊。” 游侠牙关紧咬,怒道:“畜生!” 老人微笑,宛如敦厚长者。却带着一股难掩的阴诡之气,道:“老夫为了让你们有个合理的身世,熬得油尽灯枯,尔等却不知感恩。可叹,可叹。” “好好看看,临死之前,能看到自己是怎么出生的。这等殊遇,天下凡人何其多也,谁又能亲眼见证自己的出生?”老人伸出手指,点在那个“新人”的头颅,悠然吟道: “九霄顺行魂魄聚,青龙白虎照蓝图。” 老人手指亮出一点白光,咔的一声轻响,那怪物脸上皮肤如同泥土嗤嗤碎裂,露出五官。与人模样分毫不差,唯有眼睛并未睁开。 “此物已有魂魄,独差神识。”老人笑道,“这倒需要另一句口诀了。你出生时,也曾听我念过,可还记得?” 游侠一怔,老人的话听在耳中,让他仿佛回到了十年前第一次相遇的时刻。 老人再次开口:“举头三尺” 突然,游侠将黑玉吞入腹中,暴喝声中黑光刀芒兜头斩向老人,轰然巨响烟尘四起,老人的口诀被打断,身形飘然散开,后又凝结。 老人丝毫未损,但那一刀之威却凭空斩出一道缺口,透过空气中的缺口,隐约竟是刚才那座破庙。 “竭泽而渔,自寻死路。你与英雄胆的缘分只有十年,何必垂死挣扎呢?” 游侠一刀过后,自己却七窍流血,他全然不管,拽着那个泥人猛然窜入那半空中的裂缝。 随着游侠离开,那裂缝也骤然合拢。 老人却丝毫没有生气,也没有意外。笑着摇了摇头道:“如此变数,应当也是天意。” 说着,他走到案前,将所有泥人一个个全都扔进鼎中。喃喃自语道:“去吧,清理门户。” 回到破庙之中的游侠,气息只剩一线。 游侠挟着那个泥人,冲出庙外。口鼻淌血的他咬牙吞下那方黑玉。刹那间,黑气缭绕,游侠化作一道黑光冲天而起。宛如白昼流星,坠入一座城池。 街道旁,游侠已经油尽灯枯。 他看着自己带出来的那具泥人紧闭的双眼,咬牙自语道:“好好活着。” 说罢他毫不犹豫地挖出自己的双眼,不顾淋漓鲜血,将双目捏碎。 一蓬血雾炸起,他解开腰间黑玉挂在泥人的脖子上。已经被鲜血染红的食指和中指抵在那个泥人的额头。 游侠纵声长笑,面目狰狞地喝道: “举头三尺结神明,流盼无穷元灵开!” 天空中惊雷炸响,游侠的身体如同碎屑般逐渐消散。 泥人漠然睁开双目,与下半身已经随风飘散的游侠对视。 游侠的双眼,只剩下两个黑洞。他温和地对着“泥人”道:“好好活着,你的名字是黄冥桥。”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章 野性难驯 黄冥桥惊醒,已汗透重衣。梦境的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他记不得那个游侠和老者的长相,只是对那方黑玉印象极深。 英雄胆。 那算命先生所说,莫非属实?自己竟无父无母,而是一个泥人所化? 转念一想,自己总不能因为做了个梦,就对自己的来历下如此断语。想到此处,砰砰急速的心跳才舒缓下来。 这时,苏令由端着一个小巧的木盒走了进来。打开盖子,食物香气扑鼻。少女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饭盒小了点,最多只能装这么些。不知道你吃不吃得饱。” 黄冥桥一愣,道:“这是给我的?” “是啊。”苏令由道,“你这么久没吃东西,不饿吗?” 黄冥桥笑着感谢,下得床来,尽管全身还是在疼,但忍一忍已经可以活动。 “卢双也是的,怎么把你扔在这自己却不回来。”苏令由把自己的筷子递给黄冥桥,随口道。 黄冥桥接过竹筷,笑道:“你不是说她去找叶寒渊讨教学问去了吗?” 少女说:“是啊。叶先生厉害着呢,我们同学都特别崇拜叶先生。不过双儿从来都不喜欢叶先生,也不知今天怎么想起去请教学问了。” 黄冥桥闻言一愣,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昨晚失去意识之前,是叶寒渊伤的自己。他心里没来由的涌上一阵疑虑。 不管如何,在昨晚望乡台和南海将军府的庄玉阖冲突之际,似乎还牵扯到老一辈人的秘辛。叶寒渊却如此巧合的出现,这人似乎并不是一个荆山学子或者南海教师这般简单。 几个念头闪过,黄冥桥已拿定了主意。问道:“苏姑娘,你们叶先生住处怎么走?” 苏令由虽奇怪他为何有此一问,但还是如实告知了答案。 黄冥桥放下碗筷,向少女道谢后夺门而出。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叶寒渊原本是荆山学宫弟子,来南海学宫授课属于客居于此。客座教师在南海学宫极少,所以叶寒渊的住处是南海学宫临时划拨出来的一座湖边小楼。 黄冥桥轻而易举地找到了那座小楼,忽然有些踌躇,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了。 如果卢双不在里面,叶寒渊摆明了对自己没有善意,自己这样再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但念头只是一闪,他便啐了自己一口。心想他娘的黄冥桥你也算是个男人,人家女孩子救了你两回,现在可能人姑娘可能有危险,你却在这里瞻前顾后。 当下抬步便向小楼走去。 但这时,他突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身影瘦瘦小小,穿着青衣桃枝服饰,腰悬一柄细小佩剑。正站在小楼之下一动不动,不知缘由。 正是卢双。 黄冥桥立刻靠过去,还未说话。却见少女一直低垂的头忽然扬起,脸色平静却有着一种难言的坚定。 她推门而入。 黄冥桥来不及出声,蹑手蹑脚地到得窗边,便听到里面传出卢双的声音。 “叶先生,卢双有一事不明。想请先生赐教。” 叶寒渊的声音温和,却连黄冥桥都听出了欲盖弥彰的虚弱:“请讲。” 黄冥桥顺着床沿看进去,只见叶寒渊坐在书桌后,卢双立于书桌前。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一点也不像学生向老师讨教学问的架势。 倒有点像是来找事的。 卢双左手轻抚腰间佩剑剑柄,语出惊人道:“先生,家父是您所杀,是也不是?” 短暂的沉默后,叶寒渊微笑道:“我被派来南海学宫任教不足一月,敢问令尊何时遭此不幸?” “一年前。” “既是一年前。”叶寒渊道,“何以疑到我身上来呢?” 卢双平静道:“家父一年前,死于五龙法下。昨夜您与黄冥桥一战,我看出您所使神通,与一年年前的凶手并无二致。” 叶寒渊不语,黄冥桥心中暗道,什么请教学问,这小娘皮果然就是来找事的。 只听卢双又道:“五龙法分为身c心c力c意c神。是荆山一位前辈创立,那位荆山前辈天赋异禀,可以五龙兼具。但自他以后,荆山所有修习五龙法的人,皆走火入魔而死,后被封为禁术。你得到他人协助,得以顺利修炼五龙法。但所修亦只得其一,是‘五龙意法’。是也不是?” “五龙法为荆山不传之秘,你竟能知道得如此清楚。真不愧为十恶不赦之后。” 卢双淡淡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卢双岂敢懈怠。” 叶寒渊已经是默认了卢双的指责,平静道:“卢双,你为何会选择今日前来报这杀父之仇。” 卢双手按剑柄,漠然不答。 叶寒渊道:“即使我昨夜身受英雄胆重创,可毕竟曾经修为远高于你,你至今为止,都无法突破一境,怎敢托大?” 卢双抽出长剑,道:“我修为极低不假。但英雄胆惊天之威下,无人可以幸免。你此时气机已断,形同废人。” 叶寒渊笑道:“英雄胆究竟如何,无人敢断言。你凭什么确定那传言就是真的?” 卢双漠然道:“我就是知道。” 话音刚落,佩剑锵然出鞘,直取叶寒渊。 叶寒渊仿佛得计般轻笑,并未出手。 卢双佩剑突然被无形气浪弹开,整个人向后倒飞而出。黄冥桥还没反应过来,衣领已经被人拎了起来,扔进屋中。 惨叫一声的黄冥桥回头看去,只见一个老者出现在叶寒渊身前。老人满头白发显示出年纪已然不小,但却束得一丝不苟,腰间挂有一柄暗红木尺,正怒目圆睁地看着他们。 黄冥桥和卢双对望一眼,两人各自得疑惑当下无法细说。只听那老者已开口说话,生如洪钟,中气十足: “卢双意图刺杀师长,欺师灭祖。按南海学规,当废其修为,逐出师门。” 这教训得口吻被这老人说出来,显得十分自然。黄冥桥突然想起,在谪仙楼时,卢双曾经提过一人,南海四师“钟徐邱骆”之中,有一人专门执掌学宫内得赏罚。 南海四师之一,邱熊耳。 卢双并未受伤,可见邱熊耳并未下重手。她站起身来,毫不畏惧地直视这位积威甚重的老师,道:“熊耳先生,叶寒渊杀我父亲,我为父报仇,有何错处?” 邱熊耳斥道:“你父亲卢金城位列亭台楼阁,乃荆山学宫定名的十恶不赦!天下修行者杀之乃名正言顺之举。你父亲都对此名头深以为耻,莫非你反以为荣?” “我父亲引以为耻,是恨我为他名声所累。”卢双亢声道,“世间十恶,遇赦不赦。我确实以我父亲为荣!” “孺子不可教!”邱熊耳听罢大怒,道:“我原以为你当初年幼,尚有一线之明,才允你在此求学。现今看来,十恶不赦之后仍是野性难驯。” 卢双双目蓦地泛红,凛然不惧,道: “是又如何!”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章 七窍玲珑 邱熊耳怒极反静。他深深吐了一口气,握住腰间木尺。道:“既如此,想来你也不肯束手就擒?” 卢双抬起佩剑,直指邱熊耳,道:“请先生赐教。” 邱熊耳不再多言,纵身上前,然而并未有象征着修行神通的光芒出现,可见此时邱熊耳也只是想用招式将卢双制伏,不想伤她。 刹那间,二人斗在一处。 即使邱熊耳放弃了修为上的优势,显得略有托大,可他确实有托大的理由。邱熊耳在四师之中,以精擅招式著称。即使不动神通,他也有自信在数招之内拿下卢双。 此刻他意欲迅速制伏卢双,瞬息之间,招式万变。 以木尺使剑法,连攻卢双肘膝处穴道关节。 “哒哒”几下,卢双几乎无一招躲得开,双手酸麻,已被拍中了穴道。 邱熊耳道:“你应当知我手下留情,还不束手。” 卢双不以为意,没有使用修行神通,使无法真正封住穴道的。她揉了揉自己的双肘,再次挺剑上前。 “还不束手!”邱熊耳喝道,正要再使同一招拍卢双穴道时,声音却突然如同被切掉一般骤停。 黄冥桥对武功招式一概不知,他只看到,卢双正在使用刚才邱熊耳用的那些招数,连顺序都丝毫不差。攻得邱熊耳连连招架。 与其说是卢双占优,倒不如说是邱熊耳因为惊讶而略有分神。他越打越惊,卢双虽然神通修为低的可怜,每一剑的力道都很轻。但招式却丝毫未差,甚至有些招数,于精妙之处还做了改动。 邱熊耳心下暗惊,一个不慎,竟被卢双用剑背拍中了手肘穴道。 “放肆!”邱熊耳怒喝声中,白光闪耀,已是动了神通。 卢双在修为上与邱熊耳差的太多,毫无悬念的被一尺拍飞。如同纸片一般轻飘飘的向后倒去。 黄冥桥连忙上前想接,然而邱熊耳动用神通的力道远超他想象。直接被飞来的卢双压倒,当了肉垫。 卢双气血翻涌,脸色煞白。只一招,便失去了继续反抗的能力。 邱熊耳凝视她半晌,突然道:“方才我使的是今年方才悟出的招式。从未用于教学,你怎么会用得如此熟练?” 卢双艰难地笑道:“一法通,万法通,先生何必吃惊。” 邱熊耳怒道:“胡说八道,你若有此境界,修为何以停滞于一境不前。也罢,谅你也不肯说,先将你拿下再论其他。” 叶寒渊悠悠道:“谪仙楼卢金城在她身上埋下伏笔,熊耳先生千万小心。” 邱熊耳回头道:“南海学宫虽然偏居一隅,却不是荆山门下走狗。你的事往后再说,老夫不劳你操心了。” 叶寒渊已经看出邱熊耳对卢双有救护之意,并不想动手伤她,便心生毒计。 他用阴狠的眼色扫向黄冥桥,道:“熊耳先生,卢双能够一眼学成您的招式,是因为玲珑窍在作怪。” 邱熊耳一怔,道:“你说什么?” “您可还记得,十恶不赦的师承。”叶寒渊似乎深恨黄c卢二人,道,“那份师承,传到卢金城手上。卢金城便将它封在了卢双身上。” 邱熊耳下意识的问道:“玲珑窍?荆山那位老前辈,曾是玲珑窍的主人吗?” 叶寒渊答道:“若不是玲珑窍所诱,先生以为,我叶寒渊身为荆山首徒,为何会来这南海学宫?剥衣亭c望乡台又为何齐聚南海城?” 邱熊耳眉头皱紧,似乎在分辨叶寒渊话中真伪。 “其实卢双没说错。叶寒渊继续道,“一法通,万法通。正是玲珑窍的神妙之处。” 邱熊耳疑惑道:“倘若她真的身负如此神物,为何境界停滞不前?” “因为卢金城欲盖弥彰!叶寒渊道,“在她身上,除了玲珑窍,还有一道谪仙大阵的缩影,是谪仙楼卢金城以毕生神通所创,用以压制她的修为。” “熊耳先生有所不知,”这个南海学子心目中,风度翩翩的叶先生,狞笑道, “此阵名唤,金城千里啊!” 邱熊耳骤然回过头来,震惊的看着卢双。微微泛红的眼眶中,已经流露出了无法遏制的贪婪。 黄冥桥对这种眼神太熟悉了,赌场中那些赌红了眼的赌徒,便常有这等眼神。 邱熊耳问卢双道:“此话当真?” 卢双不答,她从邱熊耳贪婪的眼神中感受到了畏惧。此时此刻,这人已经与她印象中那个脾气暴躁,却刚正不阿的熊耳先生判若两人。 见她无话,邱熊耳再无犹疑揉身而上,探指向前,要点卢双穴道。 黄冥桥情急之下,抄起黑玉扔出。心道他娘的英雄胆,你要是这么厉害,是不是该显显灵了! 黑玉再空中幻化成黑芒,破空刺向邱熊耳。 邱熊耳微惊,翻身闪开。 那黑玉嗡嗡抖动,似乎听到了黄冥桥的心声。化作一道黑芒,窜向黄冥桥。 黄冥桥还没反应过来,黑芒便灌入他的口中。 众人皆惊。 黑芒灌入黄冥桥体内,只见黑气缭绕。黄冥桥口鼻中喷出的气息竟也成了黑色,再与卢双对视时,少女发现青年的双目已经一片漆黑。 黄冥桥黑气遍体,突然仰天长啸。那声音却与他平常截然不同,有如猛兽咆哮。 邱熊耳有些疑惑的看着黄冥桥的变化,双臂一震,运起神通向他扑去。 代表着修行神通的白光闪耀楼中,木尺如剑,直取趴在地上的黄冥桥。 被黑气缠绕的青年突然抬起右手,一股黑光无声冲出,化作丈余长的刀芒,斩向邱熊耳。 黑气以摧枯拉朽之势,击溃白光。邱熊耳翻身落地,口吐鲜血。 惊惧交加的邱熊耳厉声喝问叶寒渊:“这是什么?!” 看到青年慢慢站起,黑气缭绕中如同凛凛天神。叶寒渊发疯般的大笑道:“英雄胆!英雄胆!” 黄冥桥突然转向卢双,歪着头看了片刻。突然抬起右手,黑气从掌心冲出,吞吐不定。 卢双紧咬着颤抖的下唇,却无法动弹。 黄冥桥右手伸到卢双耳旁,少女认命般闭上了双眼。 可是,那青年手中黑刀却于此时消散无踪。颤抖着,拔下了卢双的发簪。 卢双惊疑,不知何故。 只见青年拿着她的发簪,猛地全力扎进自己的大腿。 卢双惊呼声中,青年眼中黑色退散,尽管口鼻中喷出的黑雾依旧缭绕全身。但那双眼睛,已经恢复了些许常态。 卢双这才明白,他在用剧痛恢复神志。 “卢双”黄冥桥咬牙颤声道,“救我救我”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章 气机 卢双正不知所措之际,却见黄冥桥瞳孔中黑雾渐起,又有将其神志吞没的架势。 少女见状,一时间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只能抬起短剑,想扎黄冥桥一剑,用剧痛使他清醒。但却不知从何下手。 好在这时,黄冥桥拽住卢双剑刃,向左肩一引,卢双顺势将剑递出。刺入了黄冥桥的左肩。 青年因为剧痛而长啸,又是那猛兽般的声音。只见他口中仿佛有黑雾翻涌欲出,眼眶中已经恢复如常。 黄冥桥终于重新恢复了神志,只觉胸中烦闷欲呕,他捂住口鼻,遏制住那股要往外冒的黑气。 就在这一刻,他看到了前所未见的一幕。 在黄冥桥捂住口鼻屏气时,眼前叶寒渊和邱熊耳两人在他眼中已经发生了变化。 并不是指长相有变,只是多了点什么东西。 那二人头顶都突兀地多出了一道白光,这道白光如同细线般一直向上延伸,黄冥桥抬头看去,只见那股白光细线无边无沿,仿佛直达九霄云外。 让黄冥桥觉得奇怪之处在于,叶寒渊的那股“细线”极其稀薄,并且正在不断消失;而邱熊耳头上的“细线”则相当浓烈,仿佛在人头顶上形成了一股白雾。 这道头顶的“白光细线”直贯九霄,黄冥桥一时失神,觉得这一幕很像他街头看戏法的时候见过的一幕。 像是云层之上有操控这些“线”的手存在一般,乍看上去,宛若提线木偶。 这些天遭遇下来,他大概也知道那算命先生可能所说有几分是真的。倘若如此,那自己眼前的这两人头顶的白光,应当就是老者当日所说的“气机”。 黄冥桥突然觉得那些“白线”十分可憎,飘飘荡荡在空中看着让人心烦。 不如斩了干净。 心念一动,右手手掌中黑雾无声冲出,流转吞吐,凝成黑色刀芒。黄冥桥下意识地握住,触手冰凉,手感极细腻。 黑色刀芒看似无形,触之却有质。 屏气了许久,黄冥桥已经不耐。抬起右手,斩向那邱熊耳头顶的“白线”。 手中黑雾暴涨,吞吐成丈余刀芒。将白线斩断。 明明无声无息,但随着那白线断裂,黄冥桥仿佛在耳边听到了惊雷炸响,就像是什么猛兽吃痛时愤怒的咆哮。 黄冥桥大口喘气,恢复呼吸,在此之前,他回头看了一眼卢双。 只见卢双周身仿佛笼罩于一个金色巨钟内,她头顶冒出的气机被金钟隔开,并未上通云层。全部囚于那怪异的金钟内部,围绕在卢双身边。 并且这股气机,远比邱熊耳的要浓烈,并且颜色甚至都在变幻。 云蒸霞蔚。 黄冥桥回过神来重新呼吸,便已经看不到众人头顶的气机了。 黑雾从他口中窜出,弥漫全身,他刹那间又再次感觉到眼皮沉重如山,昏昏欲睡。 但他知道绝不能睡,如果此时睡着,一定又会失去神志。 卢双呆了片刻,她看到即使用剑刺伤黄冥桥依旧无法使其彻底脱离“黑雾”的控制,疑虑的问了一句:“黄冥桥?” 黄冥桥没有回答,仿佛不受其力,跪倒在地。随即拔出她刺在肩上的佩剑,一剑向脚筋砍去。 脚筋砍裂,可是却无血液流出,只有黑雾在伤口处翻涌。 卢双看时,这才发现,黄冥桥用自己发簪在大腿扎出来的伤口c肩上剑刃所刺伤口,以及刚才脚筋上的伤口,正在黑雾翻涌间,恢复如初。 她已经想不明白是为什么,只知道此刻黄冥桥定不愿意屈服于黑雾的压力在全力抗争。 青年嘶吼声中,黑气拔地而起,缠绕全身。 突然,青筋暴突的黄冥桥平静下来,黑雾从他口中窜出,于半空中凝成黑玉模样。 卢双一愣,只见青年慢慢站起,恢复如常。伸手摘下那空中黑玉,悬于腰间。 “你没事了?” 黄冥桥气息不定,微喘笑道:“没事了。” 二人回头,叶寒渊已无踪影,而邱熊耳则昏迷在地,不省人事。 卢双道:“多亏了你,否则祸在不测。” 黄冥桥摇头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卢双道:“先回谪仙楼吧。” 黄冥桥忙道:“恐怕不妥,那天晚上我见谪仙楼好像有仇家上门。韦伥不是对手,你现在回去,那不是自投罗网。” 卢双笑道:“那个人是望乡台,我爹的同门。他无非就是想要玲珑窍,不会杀我的。” 黄冥桥道:“玲珑窍不是在你身上吗?” 卢双道:“正因为在我身上,他才不会杀我。” 黄冥桥见她主意已定,便不多话。当下想到或许卢双那夜见过尹幼良,便问其下落。卢双告知他,尹幼良已经回了斜田巷。 自单枪匹马前往李三富寿筵到现在,惊魂初定。黄冥桥看着自己腰间的黑玉,想着那个奇怪的梦境。一时间思绪杂乱无章,当下决定先回去问问尹幼良再说。 黄c卢二人便一同离开了南海学宫,分开后自奔斜田巷与谪仙楼。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回到斜田巷口,黄冥桥有种恍如隔世之感。回到熟悉的地方总是会让人感到心安,这也是家的魔力所在。 他正要进去,突然有人拦住了他,面色不善地盘问道:“你是什么人?进去做什么?” 黄冥桥莫名其妙,道:“这是我家你说我回去做什么?我倒要问问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堵在我家门口?” 那几人听得此话,道:“这是你家?你可认得黄冥桥?” 黄冥桥经历了两天扑朔迷离的事情,被这般纠缠,没来由的有些烦躁,道:“我就是,干什么?” “拿下!” 突然四周围在斜田巷口的那些人全部围拢过来,不由分说一齐用棍棒把黄冥桥架在地上。黄冥桥还未反应过来,就听到一声熟悉的声音: “小友当心,这些是楚家的走狗!” 开口之人正是那算命先生,见黄冥桥受制,举着招魂幡就冲将上来。可惜双拳难敌四手,何况他年迈力弱,转眼间便被人当麻袋一样扔出去。 黄冥桥此时方知,这是楚家的人来找麻烦了。奇怪的是,人家都堵到家门口了薛通山咋不出来。还有家里其他人呢,往常自己出去不带济长云,总是没到家门口就听到他的声音了。 未及多想,总不能这样任由对方拿了自己。当下喊道:“老先生你自己小心,这些人我来对付。” 算命先生撑着招魂幡道:“若有退敌之法,还不速速使来,害得老夫这一把老骨头还跟着尔等小辈受罪。” 黄冥桥心念一动,呼哨一声。腰间黑玉仿佛有灵,骤然窜到黄冥桥眼前。 黄冥桥张口,黑玉化作窜入他的口中。黑气拔地而起,众人惨叫声中,全部如同风中败叶,倒飞而出。 青年立于巷口,全身黑雾缭绕,如同凛凛神魔。 这些楚家临时请来的走狗,哪见过此等可怖异象,此起彼伏的惨呼声中屁滚尿流的散去了。 方甫解围,黄冥桥突然口吐鲜血,眼中黑雾退散,双目通明。原来他咬破舌尖,以剧痛恢复神志。 算命先生高声喝彩:“小友终于镇伏英雄胆惊天之威,可喜可贺,可敬可叹!” 黑气化作黑玉,悬于腰间。黄冥桥回头问:“老先生,你怎么在这里?我家人呢?” 算命先生哭丧着脸道:“你家遭贼劫了!若非老夫有些虚名,只怕也难幸免。” 黄冥桥闻之色变,进得巷子果见其余人等都在。唯独少了尹幼良c济长云和薛靖安。 至于薛通山,又再次身受重伤,躺在床上。 黄冥桥见到一片狼藉的祠堂,只觉体内无名业火升腾,怒不可遏。声音却出奇的低,仿佛是喉咙里挤出了一句话:“是谁干的?” 算命先生感受到了对方极力压抑的怒火,小心翼翼的说道:“小友切莫急躁” 黄冥桥哪里听得进去,正要说些什么。忽然听到祠堂内传来“咚咚”几声闷响。他抢进屋中,只见尹幼良卧房里,济长云和薛靖安竟被五花大绑,嘴里还塞着麻布。 黄冥桥连忙解开二人,两个少年见到黄冥桥回来,都争着说话,叽叽喳喳听不清楚。青年喝道:“别吵了,一个个说!” 骤然安静下来,薛靖安道:“黄大哥,幼良先生留书一封,自行离开了。” “放屁!”济长云怒道,“幼良先生明明是被抓走的!” 黄冥桥听得糊里糊涂,道:“到底是他自己走的,还是被抓走的?” 剥衣亭张檀清在背后悠悠道:“名教罪人恐连累诸位,才自愿随贼人离去。” 黄冥桥听罢,回头问道:“先生可知贼人是谁?” “阳川侯。”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章 威武不能屈 “兄台见字如唔。幼良蒙兄不弃,收留于斜田巷,甚为感激。今欲佐阳川侯而取功名富贵,故留书而去。天下无不散的筵席,兄台保重。” 薛靖安念完了尹幼良留下的书信,小心翼翼的观察着黄冥桥的脸色,不敢多话。 黄冥桥却看不出喜怒,淡淡道:“尹幼良是自愿走的?” 剥衣亭张檀清在一旁道:“是。” “放屁!”黄冥桥一拍桌子,道,“那你告诉我,薛通山怎么伤成这样的?自愿走的?睁眼说瞎话!” 张檀清沉默片刻道:“老朽与名教罪人有约,若你问起,我只能回答他是自愿离开的。” 黄冥桥怒意上涌,头绪纷乱如麻,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回到斜田巷的他本来打算把最近的事情和尹幼良好好聊聊,一起分析分析。没想到,迎接他的竟是尹幼良这封离别信以及再次重伤昏迷的薛通山。 至于济长云和薛靖安两个人,黄冥桥看到他们的时候,他们正被五花大绑在尹幼良位于祠堂的房间。 事情并不难猜测,尹幼良不让张檀清告诉自己他的去向,无非是不想牵累自己。正因为这一点十分浅显,所以他现在更是烦躁。 张檀清见他皱眉不语,叹道:“其实自愿与否,并无差别。尹幼良身为名教罪人,见多识广。他这是认定你不该惹,或者惹不起这次来抢他的势力,必有缘由。” 黄冥桥突然看向张檀清,道:“哦?倒要请老先生教我。” 张檀清被这家伙的眼神吓得一缩,火中取栗一事在这两天内早就传的满城风雨。这泼皮可是说动手就动手的性子,当下忙道:“你别这么看着我,老夫也是受尹幼良所托不是?你知不知道他为什么会从一个荆山学宫高足,被刺字流放?” 说起来,这事黄冥桥还真没问过,尹幼良也未主动说起。黄冥桥只当这是人家的伤心事,不便多提,莫非另有隐情? “尹幼良在荆山时,曾提出过一个说法。天下不能一统的原因,都是因为修行山门存在,凌驾于常人之上的修行者聚集在山门,影响力甚至远超朝廷法令。为何呢,因为朝廷拿这些成群结队的修行者毫无办法。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让他获罪于修行山门,亵渎神圣。后来又当堂与荆山诸师长哓哓置辩。荆山执天下学宫牛耳,世间修行者半出其门。此举之后,他无异于开罪了天下士子。” 张檀清又道:“带走尹幼良的,并非阳川侯本人,而是他的儿子卓兴阳。阳川侯因为军功太盛,多年前被削爵赐死。但其旧部遍布天下,旧主蒙冤而死,倘若其后裔振臂一呼,必定云集响应。这个卓兴阳,正是有趁势而起的打算,此次带走尹幼良,就是为了他的王霸雄图。” 黄冥桥听得云山雾罩,忽然想起这个名字似乎在谪仙楼那晚听卢双说起过。正是云腾致雨四间房中的一人。他拿定主意,起身道:“这些都往后再说吧。” 张檀清道:“你要做什么?我告诉你,尹幼良不让你去,就是因为他知道,像卓兴阳这类人不是你逞一时匹夫之勇就能对付得了的。你英雄胆有惊天神威不假,可是,就算你暂时抢回了尹幼良又能如何?如今天下大乱在即,东境四路兵马长官皆是阳川侯旧部,卓兴阳是注定的人主。到那时候,一人血气之勇在千军万马之前有何意义?” 黄冥桥拍案而起,道:“那他娘的是以后!老子就是不能让他们抢走尹幼良。什么狗屁王侯将相,老子不信这个邪。” 说罢长身而起,对济长云和薛靖安道:“你们把家看好,我去去就回。” 少年们答应一声,黄冥桥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剥衣亭看着青年远去的身影,神色难明的自语道:“娘的,这小子怎么比十恶不赦还横。”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谪仙楼的食厢做得鱼脍非常著名,素有“四时厢”之称。四时厢是酒楼客栈的布置,前厅吃饭喝酒,后堂下榻住店。 雅间内,少年夹起一片鱼脍放入口中,又浅饮了一口酒,道:“先生,名教罪人既已到手,为何我们还要逗留在这里?” 少年面前,是一位高冠老者。那老者眼睛微眯,不动声色的笑道:“兴阳,我且问你。如果我们就这样带走尹幼良,利弊何在?” 少年正容答道:“其利乃是得到他手里以普通人对抗修行神通的方法,于我们大有裨益;其弊则是或许会与荆山交恶。” “更有甚者。”高冠老者道,“一旦我们将他带往东境,那么阳川侯后人带着名教罪人的消息就会顺风传出百里开外。那我们岂不是等于把自己的行踪目的昭告天下?兴阳,你要记住,在天下大定之前,不要轻易开罪修行山门。” 卓兴阳躬身领训,问道:“既如此,我们还把他带来做什么?” “兴阳,为人主者有包容天地之量,洞察宇宙之机。”高冠老者道,“你觉得,广南西路是乱好,还是稳好。” 卓兴阳略一思索,道:“乱好。” “为何呢?” “因为岳松涛是成名已久的悍将,拥兵数万。如果局面稳定,广南西路始终会落入岳松涛手中。我们早晚要取广南西路,让它稳定的发展,与我们将来不利。” “十恶不赦也好,七窍玲珑也罢。终究不可能真正撼动岳松涛的地位,想借此乱局搬倒岳松涛,那不可能。”老者道,“可不妨让它越乱越好,给岳松涛添一点麻烦,对我们不是坏事。” 高冠说完微笑起身,带着卓兴阳来到了相邻的雅间。尹幼良正在此处一言不发的正襟危坐。 周围则是数位阳川侯家将,高冠老者笑道:“幼良,菜不合胃口?” 尹幼良完全不接他的话,淡淡道:“朱文纪先生,您好歹也和伯牛先生同年。怎么行事作风如此不堪入目?” 朱文纪笑道:“君子之风,于天下何益?幼良本不同于常人,怎么也拘泥于俗流吗?” “君子之风是否于天下有益,我不知道。”尹幼良道,“但小人之风则必于天下有害无益。尹幼良离经叛道不假,却不会助纣为虐。” 朱文纪道:“既然不情愿,你大可快意一死。为何还愿意跟我们走呢?” 尹幼良淡淡道:“我若快意一死,斜田巷无人能够幸免。只要我不死,你们为了取得我手中法宝,才会有所收敛。” 朱文纪呵呵直笑道:“真不愧为名教罪人。不过此刻,老夫的想法已与之前不同。” 尹幼良眼观鼻,鼻观心。并不答话。 朱文纪侃侃言道:“我想请幼良说出以普通人对抗修行神通的法子,之后,便放你回去。你意下如何?” 尹幼良没想到朱文纪竟然如此无耻,倘若如此,又何必把自己带出来?他有些不擅长应对。突然想到,若是黄冥桥在此,会怎么跟这种人说话呢?无耻的人或许需要更无耻的人才能应对。 想到故人,尹幼良故作诧异道:“朱文纪,你不会觉得我会答应吧?” 话音刚落,一位家将得到朱文纪眼神授意,“砰”的一声将尹幼良按倒在桌上。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头被按在一碟鱼脍上而无可奈何。酒杯打翻,头发已经被酒水沾湿。 十分狼狈。 朱文纪仿佛不胜唏嘘道:“幼良既知我并非君子,也当知我不吝严刑逼供。你不事修行,恐怕未必扛得住。” 卓兴阳在一旁安静的站着,眼眸中已难掩跃跃欲试的兴奋之意。 尹幼良被按倒,贴在桌面,口鼻里是酒菜打翻后混杂的令人作呕的气味。 “请便。”书生狼狈不堪,却泰然自若,道,“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尹幼良虽然不肖,却不敢忘圣贤教诲。”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0章 人主 “说得好啊,这才是我斜田巷的人。” 朱文纪和卓兴阳听到这阴阳怪气的声音,转头望去。一个游侠打扮的青年推开门,悠闲地走了进来。 青年看着朱文纪,又看了看尹幼良。最后对朱文纪说:“老先生,请你放开我的朋友。” 高冠老者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不速之客,慢慢转过身去,没有接话。 卓兴阳知道,先生的意思,是让自己来处理。他只略作思量,便道:“原来是救兵到了。请问阁下尊姓大名。” 黄冥桥并不理会:“赶紧,把我朋友放了。” 卓兴阳见对方咄咄逼人,反而平静下来。微笑道:“阁下无尺寸修为,焉敢在此放肆?” 黄冥桥面对卓兴阳,淡淡道:“小兄弟想必是这些人的主子?” 卓兴阳微笑点头:“是又怎样?” 黄冥桥道,“你我相隔不足五步。我未必能有把握赢你这五位家将,但却一定可以杀你。” 卓兴阳似乎没有受到过如此直白的威胁,反问道:“阁下既然是来救人的,那你的朋友在我们手里,岂不知投鼠忌器?” 黄冥桥道:“你们可以要了尹幼良的命,但是,我也一定会要了你的命。要是你想换,请便。” 卓兴阳失笑道:“屋中我五位家将修为皆在八境之上。恐怕是寻常九境大高手亦不敢说必杀我,阁下凭什么如此狂妄?” 黄冥桥掂着黑玉,道:“就凭我手里的这玩意叫做英雄胆。” 英雄胆三字一出,朱文纪一直悠然闭着的双目豁然睁开。卓兴阳眼神亦是微变。 黄冥桥笑道:“你们当然可以不信我,可以觉得我在虚张声势。但万一呢?万一我手里的真是英雄胆,万一你这金尊玉贵的阳川侯后裔真遭了我的毒手。事业未竞身先死,你有何面目去见九泉之下的老父亲?你的这些家将,当何以自处,又有何面目去见九泉之下你们的老主公?” 游侠侃侃而谈,几位家将脸色已不好看。卓兴阳仿佛被这几句话踩中软肋,眼中厉色浮动,杀机毕现。 这时,朱文纪突然悠悠开口:“兴阳,身为人主,吞天之气应当自成于体。怎能如此浮躁?” 卓兴阳如梦方醒,闭目片刻,再睁开时,已经清明一片。他再次笑道:“幼良先生我可以还给你。” 黄冥桥也笑道:“但是?” “但是,我很欣赏你。”卓兴阳微笑道,“想请阁下跟我走。” “跟你走便如何?” “供我驱遣,佐我成功。”卓兴阳傲然道,“届时功名富贵,任你予取予求。” 黄冥桥道:“我若拒绝,想来阁下也不会轻易放过我了?” 卓兴阳平静道:“去掉轻易二字。” 黄冥桥失笑,对那个高冠老者诚恳说道:“这位老先生,您刚才说人主吞天之气。我虽从没听过,但如今看来,似乎也不过如此。” 卓兴阳脸色微变,冷笑道:“此言何意?” “你们大概是想,为什么传说中的英雄胆会在我这种小人物身上呢?又或者想,与其跟英雄胆为敌,倒不如收归己用。那样岂不是跟你们自己拥有英雄胆差不多?而且还不用承担任何后果。可谓一举两得,我没有说错吧?” 说着黄冥桥直视卓兴阳,道:“这种小聪明,也能是人主吞天之气?和我这市井无赖差不了多少嘛。” 世间道理大同小异,若是师门c尊长这般训斥,大多数人都能接受。但若是来自比自己阶级低下的训斥之声,即使并无恶意,却难容于人。 卓兴阳语塞,他终于被彻底激怒,眼中杀机毕现。但偏偏有些找不出发脾气的点。 朱文纪不易察觉的暗叹一声,终于开口帮助自己的少主。冷然道:“牙尖嘴利,坏我少主心境。年纪轻轻心肠如此歹毒,岂能容你。” 话音刚落,已有家将欺身上前,探手成爪直取黄冥桥。 青年早有准备,黑气拔地而起,化作一道黑光向前窜出。那个修为极高的家将抓了个空,微微一惊。还未来得及反应,黄冥桥已经把卓兴阳拿住。 黄冥桥一手掐着卓兴阳的脖子,一手拧住他的右手。道:“早知道你们不见棺材不落泪。赶紧给我放了尹幼良,否则我宰了这小子。” 除了朱文纪,其它几位家将都是悚然动容。他们完全没料到,在五位顶尖高手环伺之下,这个明明身无修为的游侠居然能制住卓兴阳。 黄冥桥之所以没有直接对擒住尹幼良的那个家将动手,实在是因为他不敢。那个家将按着尹幼良的脖子,这种情况下,别说是一个顶尖的修行高手。就算是普通人都有无数种方法拧断这书生的脖子。 投鼠忌器,黄冥桥才刚刚学会英雄胆的使用方法,没有任何把握能后发先至。 但歪打正着,这些家将对卓兴阳的重视程度,显然超出黄冥桥的预料。那家将立刻放开了尹幼良,喝道:“还不放了我家少主?” 朱文纪此时仍然好整以暇,淡淡道:“阁下就算今日能够逃出生天,但你那巷子里的孩子们呢?莫非个个都有你这种神奇手段护身?今日之事,从你动手冒犯我家少主那一刻,已经决定了汝等再无生路。” 卓兴阳倒也凛然不惧,狠狠道:“有本事你便杀了我!” 黄冥桥却突然放开了卓兴阳,黑玉凝结悬于腰间。笑道:“老先生又危言耸听。我要是杀了这小子,那才会引着你们的报复,直至不死不休。反之,我现在不杀他。但如果我斜田巷兄弟姐妹中,有任何一人受到了任何一点伤害,我必算在你们头上。天涯海角我也会杀你们偿命。” 说罢他走到尹幼良身边,书生示意自己没事。游侠这才转头又道:“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您说呢?” 朱文纪仍微笑着与这青年对视,竟一时无言以对。他眼角余光看到恼羞成怒的卓兴阳,与谈笑自若的青年游侠对比太过鲜明。心中喟叹一声,何为人主啊。 高冠老者的感叹只是一瞬,他已经拿定了主意,非除掉这个黄冥桥不可。当下微笑道:“动手。”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1章 吞天之气 “且慢!” 千钧一发之际,少女断喝声起。正是卢双。 朱文纪看着孤身走进来的卢双,笑道:“原来是此间主人,敢问有何指教?” 卢双道:“指教不敢当,您与伯牛先生同年,自然也是我的长辈。小女子只是想告诉您,谪仙楼中,向来禁止修行神通私斗。我这个做主人的如果保证不了这个规矩,生意怎么做得下去?您说呢?” 朱文纪道:“此子辱我主太甚,恐怕不能善罢甘休。” 卢双摇头笑道:“这我不管,规矩是家父定的,小女子不敢妄自更改,还请长者体谅。” 朱文纪呵呵一笑,道:“看来,如今的年轻人都已经羽翼丰满了。谪仙楼主这是要明着与阳川侯卓家做对吗?” 卢双道:“还请长者莫要误会,小女子绝无此意。只是想化干戈为玉帛罢了,客随主便嘛。” 朱文纪思索片刻道:“论辈分c论年龄你父亲都是我的晚辈。既然后生小辈已无长幼尊卑之礼,老夫又何必以晚辈待你?莫非你以为,我等是可欺之人?” 话音刚落,朱文纪眼风一扫。各位家将已经心领神会,只见一名家将便抢上前来,白光闪耀,刹那间已经催动神通,要拿卢双。 黄冥桥心道糟糕,这些高手动作太快,自己此时已然救护不及c 可没想到,那位家将探出的手已被一人拿住。男子约莫三十来岁,扛着一柄虎头铡刀。冷笑道:“老东西大言不惭。” 伸手一甩,那家将便被扔出楼外。 来者,正是望乡台夕关。 黄冥桥都没反应过来,怎么望乡台竟然会帮卢双。只听望乡台对朱文纪道:“他娘的你算个什么东西,还敢说卢金城是你的晚辈?老子好好歹歹也是这小家伙的叔伯,那我岂不是也成了你的晚辈?” 口出秽语,众家将哪里肯依,暴喝一声:“狂徒敢尔!” 四位八境高手挺身欲上,白光飞舞。望乡台抖开缠绕着刀身的白布,正要厮杀。 “住手。”朱文纪的声音虽轻,却喝止了手下家将。 他没有理会望乡台,而是各看了黄冥桥和卢双一眼。微笑道:“自古英雄出少年,果然不假。死者为大,令尊定下的老规矩,我们少不得要迁就一二。客随主便确是正理。英雄胆,谪仙楼。倘若二位不欲现在就大动干戈,我等即行离去。如何?” 卢双笑道:“冤家宜解不宜结。小叔,让他们走。” 望乡台翻了个白眼,让开道路。朱文纪与卓兴阳等人随即拂袖而去。 一时间剑拔弩张的氛围烟消云散,黄冥桥暗舒一口气。卢双上前笑道:“你怎么谁都敢惹?我要是不来,你是不是打算用英雄胆把这些人全宰了?” 黄冥桥无奈苦笑道:“那我有什么办法?” “算了。”卢双笑道,“不用谢。”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济长云和薛靖安战战兢兢的在祠堂院子里给薛通山熬着药。黄冥桥把尹幼良带了回来。现在两人正在祠堂里吵架,少年们极少见黄冥桥如此生气,面面相觑大气都不敢喘。 “啊呀,啧啧啧你看这封信写的多好啊。”黄冥桥拿着尹幼良留下的那封手术,阴阳怪气地说道,“今欲佐阳川侯取功名,图富贵。啊呀,看来我把你抢回来这是耽误你前程了呀。” 尹幼良安静的坐着,对黄冥桥故作夸张的语调听而不闻。 黄冥桥却不依不饶道:“或者是我这斜田巷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菩萨?也是,我拿啥跟人家王侯之子比嘛。再者说了,幼良先生这荆山学宫的高足也瞧不上咱这种市井泼皮不是?啧啧,你瞧我这事办的,该打该打。” 尹幼良忍无可忍,道:“你阴阳怪气的干什么?我他娘的是为了什么跟他们走的你心里没点数吗?!” 济长云咋舌,对薛靖安低声道:“完了,这吵得够凶的。幼良先生平时那么斯文的人都说脏话了,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我有数啊,我太有数了。但老子有数不代表你有理!自古以来好心办坏事他娘的还少吗?!”黄冥桥的声音从祠堂内传出,“前脚才跟我说不能单独行动,后脚就自己单独行动。你这算什么?算什么?!” 尹幼良张口想辩,最终还是没说话。 黄冥桥又道:“不想连累我们?扯淡。从你进斜田巷开始起,你就不可能把自己摘出去。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么简单的道理你读饱了诗书的人居然不懂?” 尹幼良忍不住道:“你要知道,卓兴阳这一批人得天独厚,生就的人主命。东境四路长尊,不是受过阳川侯恩惠,就是他父亲曾经旧部。这次东去,取东境四路自立之心可谓路人皆知。招惹谁,也不能招惹这样的人。” 黄冥桥知道尹幼良所说有理,一口把酒喝干,道:“这些我都知道,但那是以后的事。现在我只问你,是不是老子这儿庙小容不下你,你要是嫌弃就趁早另投他处,免得以后天天有人替你惋惜明珠暗投!还是那句话,我绝不耽误你幼良先生的前途。” “你!”尹幼良拍案而起,道,“我若有嫌弃之意,一开始我就不在你这待了!你怎么这么不识好歹?!” 黄冥桥道:“行行行,我知道你是不想连累这些孩子们。但你他娘的也忒怂了!我暂且不说我斜田巷所有人就没有卖友求生之辈,也不说你尹幼良这一去生死前程未卜。我只说一条,早就说过,从你当我斜田巷先生的那一刻起,谁敢为难你除非从我尸体上踏过去。你是信不过老子的信义还是咋的,你说!” “我信得过你的义气,但我信不过你的脑子!”尹幼良怒道,“假以时日那卓兴阳为人主,挟千军万马之势,你就浑身是铁能碾几颗钉?一人血气之勇有何意义?!” 黄冥桥毫不示弱地喝道:“就许他阳川侯有千军万马?咱就不能有吗?!”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2章 龙舌弩 陈灵从祠堂里出来,外面熬药的两个少年眼巴巴地看着她,济长云低声问道:“灵灵姐,里面怎么不吵了?” “刚才还吵得横鼻子竖眼睛的,喝了二两酒又好得称兄道弟。男人真奇怪。”陈灵道,“就跟你们两个一样。” 济长云和薛靖安面面相觑,不知道说什么好。 黄冥桥和尹幼良边吵边喝,酒酣耳热时已经没了那剑拔弩张的模样。 “那些修行者有什么了不起的,仗着一点神通为所欲为。”尹幼良似乎已经喝高,“你说,有什么了不起的!” “真真他娘的就是。”黄冥桥附和道,“一群眼高于顶的白痴。” 两人大笑对饮,一起骂了一会儿修行者。尹幼良舌头有些打结,说道:“真真没想到,你这个泼皮无赖,竟肯为了我得罪阳川侯可我的那些家人,却避我如避蛇蝎” 黄冥桥笑着跟他碰了一碗酒,道:“此处不留爷是是自有留爷处。你还能让天下人都喜欢你?愁个什么呢。” 尹幼良学着黄冥桥一口喝干酒,撮着牙花子道:“他娘的,跟着你我就学不了好!现如今是脏话也说,喝了点酒还还抖腿。真是他娘的斯文扫地!” 黄冥桥笑道:“诶,大碗喝酒,大口吃肉,这活得多痛快。跟你原来那样,小媳妇儿似的,难怪荆山学宫那边欺负你。” 尹幼良大笑道:“你这纯粹就是歪理!” 两个少年贴在门口听了半天,见二人似乎和解,终于放下心来离去了。 尹幼良突然说道:“黄冥桥,你知不知道,我写字很厉害。” 黄冥桥搓着花生,漫不经心地应道:“知道知道。” “但你不知道,我丹青更厉害!” “什么青?” “就是画画!”尹幼良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走到书桌前,提起笔挥毫而就,“荆山不容我,阳川侯想抓我,都是为了这个。” 黄冥桥也起身看去,只见一幅奇形兵器跃然纸上。像弓又不是弓,简单几笔画的栩栩如生,箭在弦上似乎要破纸而出。 充斥着一股怪异的美。 “这是啥?”黄冥桥下意识地问道。 “这就是我被刺字流放的原因。”尹幼良凝视着那幅图,仿佛沉醉,仿佛道,“桂桑为身,檀木为销,生铁铸膛,精钢为枢。辅以软钢c鹿筋为弦,麻索系札。百丈之外,力透重甲!” 黄冥桥白了他一眼,道:“你他娘的好好说话。” 尹幼良失笑,道:“这东西叫做弩。此弩一开,力达百石,犹如神龙吐息,势不可挡,我取名为——龙舌弩。” 黄冥桥有些愣神,道:“这就是你被刺字的原因?” 尹幼良微笑着回身又倒了一碗酒,道:“我曾经有个设想,普通人究竟能不能对付修行者。后来我决定以弓箭为衡量标准。但这个想法是以所有修行者为敌,所以,为师门不容。” 黄冥桥道:“你继续说。” “辽东有擅射者,可开三石弓。但这点力气的弓,哪里被那些修行者看在眼里。”尹幼良道,“我不甘心,不断测试,发现要想真正射杀身怀神通的人,弓弩之力必须在五十石以上!” “我的这个想法,师门里只有一个长辈愿意听我说,别人都嗤之为奇技淫巧,视如叛逆。你知道那位长辈是谁吗?” “谁?” “十恶不赦的恩师!”尹幼良笑道,“那位师长说,我的想法或许可行。但想付诸实践,必须要有足够强的弓弩才行。” “然后呢,你弄出了这种龙舌弩?” “只是图纸而已。”尹幼良道,“我拿着这张图,在荆山学宫与所有师长当堂争辩,最后,被逐出山门,刺字流放。” 说到这里,尹幼良有些失落,眼眶微微泛红。 黄冥桥及时打断了书生的惆怅,道;“奇了怪了。你这法子到底有用没用?龙舌弩真能射杀修行者?” “一定能!”尹幼良斩钉截铁地说道。 “要是能,人家应该把你一刀宰了才对啊。”黄冥桥道,“为啥只是把你逐出师们而已?” 尹幼良一愣,见黄冥桥没有跟自己同仇敌忾,才发现自己沉浸往事之中,动了意气。平静下来,笑道:“因为,精钢浇筑始终无法成功。龙舌弩的设想固然可以力达百石,可天下没有任何一个铁匠能打造出承受住这个力道的弩臂。我的所有心血,只是纸上谈兵。别说师门嗤之以鼻,我自己也知道这是天方夜谭而已。” 尹幼良说罢长叹,道:“百无一用是书生啊。” 黄冥桥没理他的自怨自艾,道:“那如果有这样的铁匠,这龙舌弩的最大威力是怎样?” 尹幼良道:“常人持龙舌弩,只需一人十步之内就可射杀九转无声之境的绝顶高手。” 黄冥桥笑道:“那要是没有这种精钢,比如说,用次一点的材料制作呢?” 尹幼良道:“那有什么用?材料不行,龙舌弩威力大减,十石都不到的力度,根本不足以抗衡修行神通。” 黄冥桥又笑问:“以目前能铸造的钢铁,十石龙舌弩能射杀几境的修行者?二十石呢,三十石呢?” 尹幼良被问得一愣,喃喃道:“我没算过。我只是一心想要找出比九转无声修行者更强的弓弩” “你想的只是一个人手持龙舌弩的效果。”黄冥桥笑意更浓,“倘若十石龙舌弩,百步之内,万箭齐发。该当如何?” 尹幼良被问住了,呆呆地站在原地。 黄冥桥手指图纸,道:“倘若我们有千军万马,手持龙舌弩,那时候,有谁敢说你是奇巧淫技,天方夜谭?” 尹幼良失神,道:“这可能吗?” “这他娘的有什么不可能?!” 黄冥桥抚摸着那张图纸,大笑道:“宝贝呀,这是宝贝呀!”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3章 斜田巷会议 龙舌弩让黄冥桥心花怒放,他并不知道这东西会具体带来怎样的好处与后果。但他隐约感受到了改变的契机,所以第二天,斜田巷的祠堂会议便召开了。 薛通山这次的伤要重的多,仍然躺在木板上被济长云和薛靖安抬过来。黄冥桥和尹幼良都在,这是应有之义。但出乎预料的是,不顾尹幼良的反对,黄冥桥让剥衣亭张檀清也参与了这次会议。 “通山,我问你。这种被人欺负的日子,过够了没有?” 开场白就是这个,薛通山有些懵,不知道该说什么。 “反正我是过够了。”黄冥桥道,“都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人犯了我,我们却没办法犯回去。这算什么?这是孬种!” 说罢,黄冥桥把龙舌弩的图纸展示并解说了一遍。 薛通山看不懂,觉得不懂装懂的话只会闹笑话,还是沉默是金的好。剥衣亭张檀清却动容道:“倘若真有此神物,敢叫天地变色啊。” 黄冥桥道:“今天我就是要告诉大家,从今往后咱们再也不要被人欺负。我有言在先,今后的一切,或许会非常危险,谁不愿意跟着我黄冥桥干的,只管立刻就走,我不拦着。” 黄冥桥对剥衣亭道,“张檀清先生,幼良已经告诉了我你的身份。我接下来的话,只要听了就是上了我的贼船。何去何从,请您好生思量。” 剥衣亭捻须微笑:“几个黄口孺子就想吓唬老夫?但说无妨,剥衣亭虽修为散尽,却不是鼠辈。” “好。”黄冥桥道,“龙舌弩的威力,不在于单打独斗。因为百石强弩只是画饼,但十石龙舌弩,却可以造得出来。所以,一定要有足够的数量来弥补。定个小目标,我们先弄出一百把再说。” 几个可以说是一无所有的年轻人,在陋巷里的会议,任谁听了都觉得是天方夜谭。但黄冥桥一本正经地说出来时,却无人发笑。 “当然,这只是总的思路。具体怎么办,还得一件件事来。”黄冥桥道,“首先要做的是两件事,第一,我们要有一个立足之地。这斜田巷是绝对不行,私造兵器,保不齐什么时候就被人家带兵抄了。” “第二,要建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学堂,甚至是学宫。那么些去不了南海学宫的人,难不成一个可以造就的人都没有?立足之地我去办,学宫一事则全权交给尹幼良。通山你别急着说话,等你伤好了就跟着我。” 尹幼良道:“建学宫一事首在名望,没有名望,就是搭了这个架子,也没有用。” “没错。”黄冥桥道,“光有戏台没戏子,这出戏唱不了。我意,其余孩子们都暂时在斜田巷,由幼良和张先生教导。但济长云和薛靖安,要把他们送进南海学宫去。将来学成,这出戏就好唱了。” 张檀清道:“要进南海学宫,必须有德高望重之士保荐。你们怎么做得到?” 黄冥桥摇头道:“若只是要保荐,去找卢双想办法或许可行。但我想的是,要让他们两个一鸣惊人。” 张檀清道:“你们打算怎么办?” “此事我已有主意。”尹幼良道,“只是他们年纪尚小,做这件事恐怕不好。” 黄冥桥沉思了一会儿,道:“算了,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两个也不小了,自己的事情也该让他们自己负责了。你说的那个办法能有用吗?” “南海学宫是推荐制。所以要想进入那里,就必须先获得一位教师,或是名宿的认可推荐。”尹幼良道,“我为你选择的推荐人,是钟伯牛。” 张檀清奇道:“钟伯牛是南海学宫‘钟徐邱骆’四师之首,人家凭什么帮你?” 尹幼良对张檀清的质疑丝毫不以为意,淡淡笑道:“你不必去管原因,姑且一试。” 张檀清道:“不行,你们打的什么算盘,必须说清楚。休想让老夫稀里糊涂的被你牵着鼻子走。” 尹幼良和黄冥桥对视一眼,展颜一笑,道:“钟伯牛名冠天下,秉性直率。向来以孜孜不倦的求学态度闻名于世,之所以位列南海学宫四师之首,便是因为他的这种求学态度。” 黄冥桥接口道:“我已经去问了卢双,卓兴阳那群人准备今日要走。我请她帮忙,务必要摸清楚卓兴阳打算在哪里与钟伯牛见面。” 张檀清奇道:“你这话奇,钟伯牛为何要去见卓兴阳?” 尹幼良淡淡道,“阳川侯固然身份尊贵,但要让南海学宫众师之首的钟伯牛亲自前来相送,还需要一些特殊的理由。” “比如?” “比如,在这天朗气清的日子里,与老友或对坐品茶,或青梅煮酒。这个少主卓兴阳并不要紧。要紧的是,卓兴阳的授业老师朱文纪是钟伯牛的老友。” 张檀清微怔,攒眉思索时,陈灵已经走进来,附耳跟黄冥桥说了些什么。 “这小娘皮果然靠谱。”黄冥桥笑道,“阳川侯行踪已经探得,他们要在城隍庙旁见面。” 张檀清诶了一声,道;“真是奇哉怪也。我这侄女连我这个叔伯都不肯见,为什么会这么热心帮你?” 黄冥桥笑道:“我现在给她打工呢,这点子小忙她这个做雇主的也不好意思回绝我不是?” 黄冥桥起身要走,张檀清一把拉住他道:“小友,我还有一事不明。” “请问。‘’ “十恶不赦之名想来你也已经知道了。”张檀清道,“世人唯恐避之不及,你为何还敢引我为入幕之宾?” ”我不知道啥叫入幕之宾。”黄冥桥笑道,“十恶不赦声名显赫,千夫所指,比我身边这名教罪人如何?”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4章 两小儿辩日 一个两鬓斑白的老者下得马车,阳川侯家将立刻上前相迎,口称“钟先生”,将其请进。钟姓老人也不敷衍,径直穿过城隍庙天井,往后堂而去。 钟伯牛年纪很大,身形十分瘦削,但却毫无老态。后背挺得笔直,满头白发束得十分整齐。双目神色湛然,令人不敢逼视。走到天井处,却见两个少年服饰相近,唯有捆扎头发的发带一为红色,一为蓝色。正指着太阳争论些什么。在这里竟也能碰到有年轻人坐而论道,钟伯牛好奇心大起。 两个少年各执一词,争论不休,几近面红耳赤。钟伯牛见状,便上前笑道:“学问辩论,争执乃是常事。少年人为何如此心性不定,挽袖子这是要打人不成?” 见有长者询问,二人都向他行学生礼。红色发带少年有些霸道,斩钉截铁地说:“本就是我对。” 蓝色发带的少年相对来说书生气略重,却仍不甘示弱:“那你倒是说说我错在哪里?” 钟伯牛笑问:“两个小子有何疑难之处,说与我听。” 红色发带的少年却面露不信之色,道:“长者博学,恐亦未能答疑解惑。何必徒增烦恼。” 钟伯牛奇道:“荒谬。尔等尚未明言,怎知我答不出来。速速说来听听,并非老夫大言不惭,放眼当今天下,还未见得有人敢说学识过于老夫者。” 红色发带少年道:“我们争执的题目遍观天下也未见得有人能解。” 钟伯牛越发好奇:“小子因何狂妄。莫非乃无解之题?” “此题家师能解,然天下人不能解。” 钟伯牛在学问上以孜孜不倦闻名于世,从来不肯后人。身为南海学宫众师之首,哪有人敢这样对他说话。怒道:“小子此意,莫非指令师学问过于老夫?” “正是。” “试问汝师何人?” “学问一道,高低自明,不在名气大小。先生为何舍本逐末,追问家师身份?” 钟伯牛微微一怔,点头道:“此话不错。老夫失言了。有此见识,当不是凡品。快将题目速速道来。” 只听那红发带少年指着天上的太阳振振有词:“日初出大如车盖,及日中则如盘盂,此不为远者小而近者大乎?” 蓝色发带少年冷哼一声,驳道:“日初出沧沧凉凉,及其日中如探汤,此不为近者热而远者凉乎?” 钟伯牛愣住了,他思量之下,一时间竟然出神而不自知。越想眉头越是紧皱,发现自己也难以分辨谁对谁错。 那红发带少年道:“小子早已提醒过先生不必徒增烦恼。唉,总是小子的错。家兄说此题越是思量越是泥潭深陷不可自拔,恐怕坏了先生心境。” 钟伯牛一愣,大笑道:“焉有此理!学问修行皆如逆水行舟,本就不易。若遇难处便心境失控走火入魔,谈何求学?也罢,老夫自认不如你的家师高明,我解不出来。你说你老师能解,可否告知答案?” 两个孩子都恭敬的向钟伯牛行礼,书生气略重的蓝色发带少年道:“先生能如此迅速自认不知,可见求学赤子之心尚在。老师常说活到老,学到老应该就是先生这样的。小子今日长见识了。” “你这老师倒有几分意思。”钟伯牛得意地抚须微笑,追问道,“且说此题何解?” 书生气略重的少年道:“并非小子不恭,答案不能说。” “为何?”钟伯牛奇道,“莫非此题答案乃是汝师独有,不肯示人?倒也是常理。不过有解而不可知,实在是心痒难耐。” 钟伯牛一副火急火燎的模样,就差没有抓耳挠腮了。忽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从腰间拿出一件东西,递给那书生模样的弱冠青年。 “你把此物拿去,学问无价本不应交换,但日后你老师若是问起你将此题告知何人,只需展出此物,告诉他钟伯牛绝不外传。他既有此学问,说不定是老夫故人,知我钟伯牛一言九鼎之名,不至于怪你。” 两个少年见钟伯牛递来一块青玉腰佩,不禁微微一怔。没想到自己要求还没提对方自己已经送上门了。但终究他们还是没有接,躬身道:“此物万不敢受。答案可以告知,但小子只知答案而不可解,故而亦只能复述家师原话,无法解释,请长者见谅。 钟伯牛笑而不语。 这一瞬间,两个少年面有愧色,知道精心筹划的局早就被人家看穿了。 一名游侠打扮的青年从旁绕出,腰悬半尺黑玉,站在两个少年身前。对钟伯牛恭恭敬敬地说道:“家师只说这是参照物不同所致,实际上,一日之内,太阳与我们都是一般远近的。此理在下也是一知半解,无法细细剖析,请长者见谅。” 钟伯牛思量半晌,有些不确定的说道:“日出与日中大小不同一事,即似于障眼法?” 游侠眼中一亮,道:“有理!” “只是冷热一题,仍是不得其解。”钟伯牛皱眉苦思。“也罢,此事容老夫回头再细细思量。小子如此用心良苦,所为何事,说罢。” 游侠躬身道:“小子有罪,欺瞒长者。圣人说君子可欺之以方,实是至理名言。先生至诚君子,小子鬼蜮伎俩,真是无地自容了。” 钟伯牛笑着点了点头,道:“浪子回头,小子心性不坏,终是不肯坑了老夫的碧玉牌。你当钟伯牛看不出你故意设局在此吗?不过学问还是真学问,有何求于老夫,说出来吧。” 游侠奇道:“先生既知是局,为何不躲?” 钟伯牛从容笑道:“求学不避是非怨嫌,不避刀山火海。明知是饵,昂然吞之。钟某又有何惧?” 游侠闻言,深深一躬,心悦诚服地叹道:“先生求学之诚,待人之诚,小子自愧不如。” 钟伯牛哈哈大笑道:“莫非是朱文纪这老混蛋让你刻意在此恶心老夫?” 游侠叹道:“小子并不认识朱文纪先生。实是舍弟想拜入南海学宫。求学无门,苦思无方只能出此下策。忘先生见谅。” 钟伯牛正色道:“即使你骗得老夫的碧玉牌,南海学宫误以为是老夫所荐,恐你小子也难逃欺世盗名之嫌。将来事发,必定千夫所指,不害怕吗?” “先生岂不知暗室亏心c神目如电。”游侠的话掷地有声,“只要舍弟能够求学有地,黄冥桥就是欺世盗名也问心无愧。” 钟伯牛纵声大笑:“好一个问心无愧!” 只见那两个少年都扑向游侠,哭得泣不成声,嘴里念叨着什么“我不要大哥你背上骂名,我们不去南海学宫了”。而游侠则温和的拍着两个孩子的后背,一边叮嘱他们不可任性。 钟伯牛看着这一幕,问道:“你亦在求学年纪,为何不替自己寻一个进身阶梯?” 游侠笑道:“人食五谷杂粮,须得有人劳作。小子得赚钱养家呀。” 钟伯牛道:“这有何难,你只管一心求学。至于饮食起居,老夫自会替你解决。” 钟伯牛的话语出至诚他当然听得出来。游侠恭恭敬敬地行礼道:“天下之大,学问并不只在学宫之中。多谢钟师厚意,只是小子不得不辞。” 钟伯牛点头道:“也罢,你有一个厉害的老师,能放你出来游历天下自是已经出师。今后如若得闲,可以时常来找老夫,与你交谈甚是畅快。若有难处,亦可直接到南海学宫找钟伯牛,知道吗?” 说罢钟伯牛奔后堂而去。 少年人争执的戏码,自是尹幼良和黄冥桥设局在此。不过两个少年后来哭倒是发自内心,现在还有点回不过神来。 黄冥桥有些疑惑,道:“这就成了?” 尹幼良笑道:“这道题目。是十恶不赦的师父曾经跟我说过的一道题,不知剥衣亭是否知道?” 剥衣亭张檀清始终就在暗处观察着一切,喟叹道:“学问一道竟还能这样用。幼良先生大才,学以致用,知行合一。我不能及。” 尹幼良立刻道:“过奖。” 黄冥桥道:“我对这题半点兴趣也没有。我是说你凭什么确定抛出一道不痛不痒的题目就可以打动钟伯牛?” “第一,这不是一道不痛不痒的题目。你这么觉得,是因为你不求甚解。”尹幼良道,“第二,对于钟伯牛这种大学问家来说,学识就好比水,修为就像是船。他弄懂的道理越多,学识越是精深,境界也会水涨船高。求学便是修行,这是他的大道根本。” 黄冥桥道:“说不通,说不通。” “打动人心,无非四种方法。”尹幼良伸出四个手指,“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诱之以利,规之以义。” 黄冥桥不置可否,张檀清却若有所思。 “我以学问道理晓之;手足情深动之;大道根本诱之;又以他潜意识中爱护晚辈的原则规之。”尹幼良继续道,“所以钟伯牛纵然名冠天下,于我而言,与提线木偶何异?” 尹幼良说完,却并无半点自豪之意。抬头望天,淡淡道:“君子可欺之以方罢了。” 黄冥桥还是没怎么听懂,嘴里说着“反正不管怎么样有用就行”。倒是剥衣亭张檀清自失的一笑:“如此才智心性,名教罪人果然不是善类。”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5章 孽镜阁 两小儿辩日的消息转瞬便从南海学宫传出,伯牛先生于道旁偶遇两个天赋异禀的孩子,收入南海学宫教学的故事,没过几日整个南海城士族学子都引为佳话。 两个少年离开斜田巷去往南海学宫,少不得有一番令人感伤的道别。但黄冥桥主意已定,两个少年再怎么舍不得,事情也是不会再更改了。 巷口,几人看着背负行囊离去的少年,各有感慨。薛通山双目通红,自家弟弟竟有机会进入南海学宫,他恨不得给尹幼良跪下。张檀清则感叹,谁能想到起于微末的陋巷少年也能有机会进入南海学宫,与那些豪族巨阀的公子哥们一同学习。他一来叹服于名教罪人的谋划,二来也感慨自己剥衣亭能看人根骨,却看不穿世事。 黄冥桥却神色难明,漠然道:“只是想进南海学宫,就得使这种骗人的鬼蜮伎俩,真是莫大讽刺。难道我想让自家孩子有更好的学习机会,这个要求很过分吗?我有你智谋超群替我筹划,但其它那些寒门学子又该如何寻求一个进身阶梯?” 尹幼良淡淡道:“世事如此,若想改变,绝非一朝一夕之功。” 黄冥桥点点头:“不错,是该改改了。光说不练假把式,要想真正改变这些事情,我们就必须要有改变它的实力。”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南海将军府中,宋飞符与唐千礼正与大帅交谈。 宋飞符道:“大帅,属下认为这斜田巷绝非善类。大变在即,应尽早根除隐患才是。” 岳松涛不急不慢地品茶,审视着眼前的一幅山水画。道:“何以见得?” “大帅您看。自从那个叫黄冥桥的陋巷青年与南海学子冲突开始,接着火中取栗名声已显,如今加上这两小儿辩日一事。连南海学宫这种针插不进水泼不进的地方,都有了他的影子。属下夜来每每思量,都暗自心惊。” 岳松涛道:“依你看,该当如何?” “杀之以绝后患。” 岳松涛不置可否,转头问唐千礼道:“千礼,你看呢?” 唐千礼体型微胖,却不苟言笑,冷冷道:“在下以为宋大人所言不妥。” 宋飞符是不敢当着大帅的面打断他们谈话的,见唐千礼有不同意见,也只能先听完。 唐千礼继续道:“此子那些名声,无非是一人血气之勇。宋大人的话,有些小题大做了。” 岳松涛不语,宋飞符辩驳道:“哪里是小题大做?谁人在二十岁不到的年纪有胆色敢把手伸入沸油锅中?这只是血气之勇那般简单?我看未必!更何况,那日叶寒渊伤势与楚家长孙的伤势,都证明此子身怀英雄胆。大帅要取广安西路自立,如此变故岂能不察?!” 唐千礼语气不高,却针锋相对:“正因为将军要拥兵自立,所以更不能在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上大费周折。试想,天子遇刺的消息尚在可知与不可知之间。此时此刻,分秒必争。恕我直言,对这个市井泼皮的处置方式进行商议,都是浪费时间。” 宋飞符道:“狮子搏兔亦用全力,遑论英雄胆,你怎敢如此轻视?” “狮子搏兔全力以赴不假。但对于将军来说,此子不过是瓷瓶上的一只苍蝇。无论怎么闹腾,都不可能让广南西路这只瓷瓶出现一丝裂缝。但是将军却拥兵数万,一呼一吸整个广南西路都要震动。拍苍蝇当然要拍,但远远不需要如此大惊小怪。英雄胆又如何?在千军万马之前,一人纵然修为通天又能翻起几朵浪来?待得局面大定,对此子或杀或用,还不是将军一念之间?” 宋飞符道:“按你如此说,放任此子坐大不管?” “苍蝇再大也还是苍蝇,反掌之间就可碾死。”唐千礼道,“在下认为,将军不应当在这个青年身上虚耗时间。因为您当下有两道难题需要解决。” 岳松涛止住想要争辩的宋飞符,对唐千礼说:“哪两道难题?” “第一便是谪仙楼。南海学宫以外,不应当再出现修行者这种变数存在于世。谪仙楼与那陋巷青年不同之处在于,它的主人位列十恶不赦,名声在外。如有心人加以利用,转眼间就可能召集成群结队的修行者。望将军明察。” 岳松涛微微点头道:“嗯。” “第二,则是南海城守苏抑光。”唐千礼道,“谪仙楼再怎么样,也只是江湖上的势力,当不起大军一剿,疥癣之疾而已。但苏抑光向来以国士自居,不服将军调遣。此人在南海城守的位子上颇得人望,如果放任下去,必成心腹大患。现如今他只掌一城民政,可若是坐大起来,声望滔天之时插手军政财政,要求广南西路军队改制。那时,将军该如何应对?!” 岳松涛眉头紧蹙,默然不语。 宋飞符插口道:“这才是言过其实!他手中捕快加起来不足两百人,当得起我大军一剿?” “出师无名啊。南海城守是朝廷命官,不是江湖草莽。”唐千礼道,“成大事者,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大乱在即谓之天时,虎踞广南西路第一大城谓之地利,怎可独差人和?” 岳松涛思索片刻,开口道:“他如何能插手我军政?” 唐千礼道:“若以军队干预地方行政,或军费开支过大影响民生为由,逐步削减军队建制。将军怎么应对?难道也发兵缴了南海城守衙门?要知道名正才能言顺,将军您并非是要洗劫南海城,而是要拿下南海城啊。” 岳松涛深以为然,道:“千礼可有对策?” “不能让他占据道德的制高点。”唐千礼道,“我们必须诱他出格,抓他把柄,拿掉他的乌纱帽。如此,南海城再无掣肘,所有粮草供给也都由大帅一言而决。试问以将军兵威之盛,在粮草充足时,柳苍城等碌碌之辈,敢与您争锋吗?” 岳松涛道:“苏抑光向来方正,清廉自守。有何把柄可抓?” 唐千礼从容不迫的把计划说了一遍,连宋飞符都听得连连点头,最终叹服不已。难怪大帅不给他要职却一直收在身边当作智囊,如此机械阴谋,实在令人毛骨悚然。 岳松涛听罢,抚掌微笑道:“千礼之计真令人叹为观止。有此才士,何愁大业不成。”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南海学宫的四师座下都有为数不等的几个随行的学生,因为对一些学生的格外欣赏而收在身边时时训诲。学宫中,上次大比夺魁者,是徐师座下弟子颜子夏。 至于钟伯牛先生则从来不收随行弟子。不会专门对任何人耳提面命,但凡有请教学问皆一视同仁,所以也可以说所有人都是他座下随行弟子。 颜子夏知道自己的座师是孽镜阁。 但他并不在意,因为钟伯牛先生也知道这件事。伯牛先生包容万象,只要是钻研,不管是哪种方向,南海学宫都不会拒之门外。这种器量,其实也是钟伯牛能够稳居四师之首的重要原因之一。 徐言灵的长相十分清秀,虽然年纪已经不小,但看上去总和三十来岁的人差不多。嘴角有一丝向上的弧度,无论何时,总让人感觉他在微笑。 “子夏。你在想什么?” 颜子夏一怔,回过神来,道:“学生在想,是谁把叶先生和邱先生伤成这样的。此人是敌是友,我等又该如何应对。” 徐言灵温言道:“不必想了。孽镜阁若连敌友都分不出来,岂不是和南海将军府那一群饭桶没有差别。” 颜子夏不敢回话。 “子夏,我要招待一位朋友。你去谪仙楼食厢订个雅间,再顺便向那位朋友传个口信。” 颜子夏微愣,他从来都想不通先生的用意。传信这种事,孽镜阁密谍无数,为何要自己这般树大招风的专门去一趟?只好道:“不知先生友人是谁?” 徐言灵微笑道:“你去斜田巷找到剥衣亭。告诉他,孽镜阁邀英雄胆一见,有大礼相送。”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6章 合抱之木,生于毫末 颜子夏依照徐言灵的吩咐来到了斜田巷。此时已近傍晚,他一路往里走,竟没看到一个人。 安静得出奇,他有些奇怪。斜田巷多年前的瘟疫他是知道的,但他也知道这里至少有十几人活了下来。并且,都是一些半大孩子,没有道理这么安静。 他运起神通,便听到了他很熟悉,却完全无法理解的一段声响。 读书声。 颜子夏心中疑虑更重,南海学宫以外,各个世家大族或许也设有启蒙学堂。但眼前的巷子,拿什么与那些世家大族相提并论呢? 他侧耳细听,声音不远,整整齐齐。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仄,呈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闰余成岁,律吕调阳。云腾致雨,露结为霜。金生丽水,玉出昆冈” 竟是千字文。颜子夏循声而去,他心中惊疑不定。千字文是蒙学读物不假,孩子们也只背诵了很短的一段。但这里并不是各地的学宫,也不是豪族的学堂,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稚嫩的声音,流畅的朗诵千字文呢? 寻常人家,能写自己的名字,都可以高人一等了。 他走到一间破败的祠堂前,一群孩子从门口涌了出来。每个人肩上都背着一个简易的方形竹篮,里面放着纸笔。 颜子夏按定心神,叫住一个小孩,道:“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一身麻衣,打有不少补丁。见有外人询问,却并不慌乱,笨拙却从容地施了一礼,道:“我叫李岁。” 这个礼节,是天下学宫学子见面时,同辈之间的礼节。颜子夏心中更惊,连忙还礼,已经换了称呼,道:“敢问小友,刚才背的书,全文你全都能背下吗?” 李岁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不能。” 颜子夏不知为何,得到这个回答反而松了一口气。但这口气还没松完,李岁便道:“只背得一半。” 颜子夏吃了一惊,问道:“那你们当中有人能背完吗?” “有啊。” 颜子夏感觉自己从未有过这么战战兢兢的时候,试探问道:“有几个人能背完全文?” 李岁道:“灵灵姐可以。哦,还有澜哥儿。也没多少,就四五个吧。” 颜子夏因为惊讶微张着嘴,他看到这些所有的孩子。年纪最大也不会超过十二岁。竟然有四五个人能够通篇背诵千字文,要知道,这里是市井,不是学宫啊。 他一时语塞,李岁却又道:“客人来的不是时候。靖安哥这会儿不在,他背得最多了。” 颜子夏道:“能背多少?” 李岁掰着手指头道:“千字文,百家姓,弟子规,笠翁对韵,劝学篇,仓颉篇,急就篇反正多了,靖安哥最厉害了,先生还有专门给他的一些书,是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颜子夏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你的那个靖安哥多大年纪?” “比我大两岁。”少年道,“客人若无他事,我就不多陪了。去晚一点肉都让抢光,我就没得吃了。” 说罢少年行礼便走,颜子夏恍惚地还礼,不知自己是否身在梦中。 颜子夏呆若木鸡地站着,这个李岁年纪只不过十岁上下,口中“靖安哥”最多也不过十二三岁,竟然能把天下学宫中所有蒙学典籍通篇背诵。放眼南海学宫,似乎也没人能在这个年龄做得到。 这时,有一个孩子主动上前打招呼:“这位相公,您是南海学宫的学生是吗?” 颜子夏回过神来,道:“正是。你怎么知道?” 少年一笑,没有多话,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便离开了。颜子夏看着少年转入一间茅屋当中,便听到少年对同伴说:“你看,我就说嘛,青色衣服上画着桃枝,肯定是南海学宫。你赶紧,愿赌服输啊,把你碗里的那块肉给我。” 另一个少年嘟囔着:“他腰上挂着的玉佩明明是柳苍城金石轩的嘛真是的一个南海学宫的人挂柳苍城的玉佩干嘛” 颜子夏看向自己的随身腰佩,这块玉佩确实是柳苍城金石轩的不假。他听着两个孩童拿他作赌注,并不生气,因为,这实在很像他当初刚进南海学宫时,同学之间的行径。 这是个什么地方?颜子夏额头不知不觉渗出汗珠。他所以为的市井,难道不应该是在又脏又乱的环境中,一些浑身脏兮兮的孩子吵闹不休的吗?这些孩子,每一个身上的衣服各处打有补丁,却无一例外都很干净。脸上也没有那些灰尘与脏泥,明显是勤于洗漱的结果。 他看着那间祠堂,心中思绪不定。诚然,这些孩子只能背诵一些蒙学读物,远远比不上各地学宫的天之骄子。可是,颜子夏饱读诗书,他当然知道一个很浅显的道理。 合抱之木,生于毫末。 随着这些孩子们不断成长,假以时日,又会是何等景象呢? 越想越惊,颜子夏汗湿重衣。 这时,身后传来的喧闹声让颜子夏回头。只见巷口,一位老人鬼用衣摆兜着一些什么东西,鬼鬼祟祟地走将进来。立时,便有几个孩子围了上去。 “张爷爷,张爷爷!”孩子们叫道,“是您说的,只要能背出您手里那本小书,就给买糖葫芦!在哪呢,糖葫芦在哪儿呢?” “小点声,都有都有!”老者大急,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别吵了,要让你们黄大哥知道我在饭点给你们买糖葫芦,我得吃不了兜着走!” 几个孩子立刻压低声响,然后就从老者怀里掏出来糖葫芦,各自拿在手上,欢天喜地的散去了。 如果说刚才那些孩子能够背诵千字文,只是让颜子夏吃惊于陋巷之中竟有孩童读书,那眼前的这一幕,几乎让他毛骨悚然的同时,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什么。 因为,他不认识这个老人,但他认识老人手里那块招魂幡。 一群孩子挂在剥衣亭的手臂上讨要糖葫芦,有两个还跳到了他的背上。老者嘴上抱怨不停,脸上洋溢的笑容却任谁都看得出来。 颜子夏目瞪口呆,这真的是传说中和徐师齐名的十恶不赦吗? 老人终于把孩子们都哄走,衣摆兜着的糖葫芦也被哄抢而空。这时他才挺身上前,对颜子夏笑道:“徐言灵的人吧?” 颜子夏微惊,道:“老先生如何得知?” “叶寒渊废了吧?” 颜子夏更惊,道:“老先生如何” “五龙意法原本在叶寒渊身上,但你现在却兼具五龙法之中的意法与神法。”老者拈须微笑,“除了我那位同门,谁还有本事帮你做到这一点?” 颜子夏被惊得愣在原地,同时他也确信此人确是十恶不赦无误。除了剥衣亭,又有谁还能一眼断人根骨呢?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7章 世事洞明皆学问 天尚未明,薛通山便守在茅屋之前,看着孩子们一个个睡眼惺忪的走出来。很久之前,黄冥桥便和他商量得出一致结论,让孩子们都聚集在一起住这几间茅屋。 他负责每天叫醒所有孩子,但实际上,除了一开始的两三天的不习惯之后,这些孩子们竟会自己按时起床。 五更叫起,这是黄冥桥定的死规矩。尹幼良给的功课很重,孩子们很多时候都要挑灯夜战。但就连济长云之前在这里时,也从未有人敢迟到。 薛通山看着孩子们洗漱完毕,跟他打过招呼之后,一个个咬着馒头向祠堂走去。脸上不自觉地洋溢着欣慰的笑容,想到此刻正在南海学宫求学的弟弟,脸上笑意更重。深吸了一口气,便准备开始练功。 训练的方法使张檀清给他的,但并不是武功。而是一些叫做“俯卧撑”“仰卧起坐”之类奇奇怪怪的训练名目。张檀清说这是他在师门时师长要求每个人都要进行的体力锻炼。薛通山不疑有他,完成了今天的锻炼数量之后。祠堂也传来朗朗读书声。 听到孩子们都如此用功,薛通山热血上涌,嘴里喃喃道:“再做一轮。” 这时,黄冥桥所住的小屋中却传来了争吵声。 “我不同意,绝对不行!”这是尹幼良的声音,“孽镜阁岂是善类?这种摆明了的鸿门宴你还去,上次火中取栗的教训你忘了吗?记吃不记打,你打算逞这种匹夫之勇多少次才满意?!” 薛通山有些好奇,原来幼良先生不在祠堂,那祠堂里的孩子们是自发读书的了? 只听到张檀清的声音也传出来:“我同意幼良的看法,不能去。十恶不赦之中,数徐言灵心思最重。当年师门惨遭不幸,只剩亭台楼阁四人活着。自那以后,徐言灵就立刻入世。我虽然看不懂他要做什么,但所谋者一定深远。更要紧的是,莫说你的英雄胆运用并不娴熟,随时都有被英雄胆侵蚀心智之险。就算你能够随心所欲驾驭英雄胆,也还是不能去。因为不管你英雄胆再厉害,我都相信徐言灵有办法制住你。” 黄冥桥道:“诶,这个孽镜阁怎么被你们说得这么厉害?他心机重不重,跟我有啥关系?我又不是跟他去谈判,就是去喝个酒交个朋友。” “荒谬。”尹幼良的声音余怒未消,显然他知道劝不住黄冥桥,却无论怎样也不赞同黄冥桥的做法,“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君子知命不履险地。退一万步讲,只要他可能有恶意,你就不该以身犯险!” 黄冥桥失笑道:“千金之子什么君子什么的。你觉得我是哪个?” “你”尹幼良被气得说不出话,怒道,“你这是抬杠!” 薛通山听着他们吵得热闹,正想靠过去再听一会儿。大门却豁然被尹幼良打开,薛通山跟他打了个照面,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 还没等薛通山开口,尹幼良便道:“薛通山,你进来!” “哦。”薛通山老老实实地走进去。 尹幼良道:“我管不了你是吧。你横竖都是要去,那就带着通山去,互相之间也有个照应。” 黄冥桥断言道:“不行,斜田巷不能没人看着。你们俩一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一个是招摇撞骗的算命先生。都不说别人,楚家那些走狗要是再找上门来,你们都应对不了。” 这句话倒是实情,尹幼良没法辩驳。只好坐在一旁生闷气。 黄冥桥皮笑道:“你们就放心吧,那话咋说来着,吉人自有天相。从今往后,不知有多少险境等着我们去淌,怎么能被吓倒呢?更何况,这次是在谪仙楼,我现在可是谪仙楼名义上的色厢主人。别的不说,卢双就不会看着我出事。不要争了,他孽镜阁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这一去便知。”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此时的卢双自然是已经知道了这次会面,韦伥伤势已好了大半。单手在空中一挥,波光摇曳中,凭空出现了那雅间中的情形。 谪仙楼有着四时厢美誉的“食厢”中,徐言灵已经在雅间中摆好阵势,与黄冥桥相对而坐。他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个正在眼前大快朵颐的青年,一言不发。 沉默的环境已经持续了很长时间,有两个孽镜阁的密谍就在身旁看着。见那青年在阁主气场之下丝毫不受影响,都暗自掂量,倘若与那青年异地相处,自己绝对无法在阁主的注视下,饮食如常。 望乡台在一旁看着,奇道:“娘的,这是什么神通?” 卢双微笑道:“家父设下谪仙大阵神妙异常,怎么办到的爹从没教过我。我只知道,在谪仙楼中,一草一木,都逃不过韦叔的眼睛。” 望乡台点了点头,看了一会儿,觉得无趣,便又到一旁擦拭起他的刀来。 卢双问韦伥:“韦叔,这孽镜阁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啊?” 韦伥面色铁青,摇头道:“老主公曾说,十恶不赦之中,徐言灵心机最深。胸有山川之险,心有城府之严。此人最是危险,恕老奴直言,小姐根本不应该放他进来。” 卢双笑着安慰了一会儿生闷气的韦伥,转而对望乡台说道:“小叔,你觉得黄冥桥今天会有危险吗?” “死是肯定不会,孽镜阁要想杀他,哪犯得着这么大费周章。”望乡台夕关道,“徐言灵花花肠子最多了,我从来就不爱跟他多待。卢金城养的这奴才说得没错,他虽然功力尽废,但却最危险。” 卢双扬眉道:“原来望乡台不是孽镜阁的对手?我一直以为十恶不赦是没有排名的呢。如今看来,我倒是身处险地了,悔不听韦叔劝告啊。” 夕关冷哼一声道:“放屁,他孽镜阁的密谍老子一刀十个。你别拿话激我,没有用。” 卢双乖巧笑道:“好的。不过小叔啊,你觉得徐言灵是怎样的人啊?” 夕关道:“我哪说的上来。这话你该问你爹。” 卢双道:“我爹从来不跟我说十恶不赦的往事。你说说嘛。” 夕关沉默了一会儿,道:“你爹有一块师门传给他的牌子,你见过吗?” 卢双点头,拿出那块手掌大小的木牌道:“有什么说法吗?” “我们都有这种木牌,上面刻着师父给我们的一句话。”夕关道,“你父亲那块牌子上刻着的是天下无双。你的名字,估计就是从这来的。” 卢双点头道:“那徐言灵那块牌子上刻着什么?” 夕关随口道:“世事洞明皆学问。”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8章 匹夫与豪杰 “还合胃口吗?”徐言灵一直等到黄冥桥把桌上各色鱼脍风卷残云收拾干净,才开口说话。 “当然,多谢徐先生了。要不说你们这些文化人就是礼数周全,还专门等到我吃饱喝足了才说话。我家那个也是这样,什么食不语,你们读书人讲究还是多。”黄冥桥极为享受地喝下一杯竹叶青,笑道,“那就请先生划道吧。” 徐言灵轻轻摇头,微笑道:“此刻,知道你我在此会面的人不在少数。但每一个,都认为我有歹意。不知小友是否也这样觉得?” 黄冥桥道:“这得看怎么说了。要是朋友请我吃吃喝喝,咋能是歹意呢?那是好意啊!我黄冥桥没有这么不识好歹。但要是孽镜阁请我,可就要好好思量了。毕竟,您名声在外嘛。” 徐言灵失笑道:“原来阁下对十恶不赦之名还有所忌惮?那为何与谪仙楼如此亲近,又敢把剥衣亭收在袖中?” 黄冥桥连忙道:“诶,这话别乱说。张老先生那是看得上咱才留下指点我的弟弟妹妹念书。至于那个小娘皮” 黄冥桥压低声音道:“这可是在她的地盘,我怕我但凡说点什么不该说的,让她知道那就完了” 卢双听到小娘皮这个词,冷笑一声,没有说话。 徐言灵便道:“闲话少叙。与知道此间会面的那些人所想不同,今日请阁下前来,不为树敌,而为交友。” 黄冥桥没说话。 徐言灵继续到:“阁下知道亭台楼阁各自的能力吗?” 黄冥桥道:“正要请教。” “剥衣亭想必你已经见识过了,所有人根骨好坏在他眼中一目了然;至于望乡台,则勇冠十恶,时至今日也是修为最高的那一个;谪仙楼之所以叫谪仙楼就是因为它的拿手好戏是利用阵法压制阵中人的修为;而我孽镜阁咋没有他们这些神奇能力。”徐言灵道,“之所以能与那几位齐名,则是因为孽镜阁不是一个人,而是许多人。他们每一个都分散在天下各处,搜集各类相关情报,汇总于我处。” “所以?” “所以,阁下所思所想,我了如指掌。”徐言灵笑道,“你到底想做什么,恐怕大家都没有想到。” 黄冥桥不为所动,道:“先生这话奇,我一个穷孩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吃饱了不饿。” 徐言灵道:“阁下收留名教罪人,想必也已经知道了龙舌弩一事。兵者凶器也,圣人不得已而用之。更何况,这件东西被天下修行者不容,常人唯恐避之不及。阁下却为何在这几日内遍寻南海城各处工匠?” 黄冥桥失笑,没有说话。 徐言灵又道:“阁下能养活斜田巷一大家孩子。是因为你把南海城外所有村落,山民的买卖都给拿下了。这件事你瞒得很深,李三富曾经可以说是你们这些街头混混的上司,却也没有发现。你每日初一十五,带着布匹c药材c食盐等远离城池的山民们奇缺物品,交换他们所得各类山珍。时至今日,恐怕连南海城守苏抑光大人,都没有你对周围山民的分布居住状况更了解。这几日,你更是打算利用这一条,去做一件更大的事情。” 黄冥桥笑道:“真不愧是孽镜阁,这件事连我家的孩子们也没几个知道。您居然了如指掌。那既然说到这了,先生可知我意欲借助山民们做些什么?” 听罢此言,卢双微怔,脱口道:“他还在干这种事吗?” 韦伥也有些诧异道:“老助攻曾说人不可貌相,果然不假。” 雅间中,徐言灵笑道:“如我所料不错,你将会在近日把山民们交易集散的地点设置在一个地方进行。这样一来,那里会自发形成集市。甚至,是一座小小的城池。届时以你黄冥桥在山民之中的威望,振臂一呼,不知多少乡勇可为己用。” 黄冥桥笑道:“先生言过了言过了。山民们生活不易,药材布匹食盐几乎无处获取,这类没有登记在册的流民,被将军府抓到会直接充军,被苏抑光大人拿到也会直接下狱。我只不过想要给大家一点方便罢了。” 徐言灵不置可否,继续道:“所以孽镜阁对阁下调查过后,得出了一个结论。小友所谋者,只怕甚大。” 黄冥桥笑道:“先生以为我所谋为何?” “阁下似乎想要拥兵自立,在这即将到来的乱世中一展身手。是也不是?” 黄冥桥不置可否,道:“徐先生既然对我的一切如数家珍,不知今日有何可以教我?” 徐言灵笑道:“阁下可知,你的这些一举一动,并未逃过将军府的耳目。只不过,岳松涛不知道就是了。” 黄冥桥不明白这句话的含义,道:“先生这话好没道理。既然将军府的耳目知道这些,为什么其主岳将军会不知道?” 徐言灵笑道:“今日这个暂且不论。我是想告诉阁下,阁下为众多山民买卖山货一事若东窗事发,你下场如何?” “死无葬身之地。”黄冥桥笑道。 “既如此,何不早做打算?”徐言灵笑道,“南海城墙高池深,水陆两便,是南境大地上一颗耀眼明珠,阁下莫非不想取之吗?” 黄冥桥大笑道:“徐先生,您这可是在跟一个市井泼皮说话啊。拿下南海城?我哪有那个本事。” 徐言灵道:“现在你固然没有。否则,我以何礼相赠?” “先生要送我南海城?” “在下手无缚鸡之力,只怕没那个本事。”徐言灵道,“我且问你,倘若南海城守衙门与将军府二者中,必须引一边为援而与另一方交恶。你如何选择?” 黄冥桥笑道,“徐先生认为我该怎么选?” “基于个人情感你会选择苏抑光,而实际上,你也只能选择苏抑光。”徐言灵道,“你的这些事,迟早会被岳松涛知道。将来,你与这个欲取广南西路立足的岳将军之间,根本没有调和的可能性。以你现在跟山民们来往之密切,即使你没有反意,他也绝不会容你。” 黄冥桥笑道:“我知道了,原来徐先生一直在帮我。” 徐言灵道:“何以见得?” “南海将军府必然已经注意到了我,可是先生却用十恶不赦的冲突将我英雄胆之名传入岳松涛耳中。看似让他注意到了我,实则乃是灯下黑。将军府现在对我最深的印象,便是我疑似怀有英雄胆。至于山民什么的,恐怕就会被忽略了。”黄冥桥笑道,“黄冥桥要多谢徐先生了。” 徐言灵点头笑道:“真乃豪杰也,谁说你只有匹夫之勇来着?” 卢双看了身边的韦伥一眼,韦伥老脸一红,哼了一声:“不过是空口白话,又无证据。” 卢双心中大笑,却安慰韦伥道:“那是,这泼皮一定是信口开河。”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9章 泼天大案 黄冥桥很不明白,对于眼前的这个徐言灵来说,为什么要对自己表达这么明显的善意。 他的事情孽镜阁已经调查的一清二楚,应该说,徐言灵手里握着自己的把柄,只需要捅到岳松涛那里,黄冥桥将自取其祸。这个十恶不赦当中城府最深者,到底想做什么呢? “徐先生既有我把柄,完全可以驱遣我如御走狗。”黄冥桥道,“可您却对我这个市井无赖示以善意,恕我直言,这对您有什么好处呢?” 徐言灵慢慢地喝了一口茶,微笑道:“我只不过在阁下这里预留地步罢了。” “何意?” “今日我对阁下释出这微不足道的善意,无非是想告诉小友,孽镜阁是友非敌。”徐言灵笑道,“他日你若得势,切莫对我赶尽杀绝才好。” 黄冥桥眉头微皱,似乎想不通这话的原因。奇道:“徐先生结交我,将军府那边倘若得知,只怕也落不着好吧?” 徐言灵淡然道:“将军府再想杀我,他也不会贸然动手,因为他不敢冒着得罪南海学宫的危险杀一个无足轻重的人。但你则不同,倘若哪天得罪了小友,只怕南海学宫的名望是挡不住英雄胆惊天之威吧?” 黄冥桥自失的一笑吗,道:“如果先生今天只是想交我这个朋友,黄冥桥深感荣幸,岂有为敌之理?先生以后但凡有什么用得着黄冥桥的地方,也尽可吩咐,无需客气。” 卢双听到这句话,有些疑惑,以她对黄冥桥为数不多的了解,是不会在弄明白对方真实意图前,就放下警惕的。她喃喃道:“这家伙搞什么鬼?怎么突然这么好说话了?” 韦伥在一旁道:“无非是投鼠忌器罢了。” 卢双微怔,道:“他跟徐言灵”话只说到一半,卢双便反应了过来,恍然道:“济长云和薛靖安?” 韦伥点头道:“现如今,他斜田巷的两个孩子在南海学宫学习。此时对他来说,是不想也不会得罪任何一个南海学宫教师的。” 卢双笑道:“这人还真怪。当日对着李三富宁肯火中取栗也不肯低头。今日为了他那两个小兄弟,明知道孽镜阁不是善类,却如此轻易的服软,我竟不知说什么好了。” 韦伥看了一眼自家小姐,道:“老主公说过,名声也好c面子也好c尊严也好,在家人的安危面前是无足轻重的。” 卢双沉思了片刻,点头道:“是的。” 雅间中,黄冥桥和徐言灵的交谈已经接近尾声。徐言灵道:“今日请小友来,除了结交你这个朋友。更有大礼相送。” “请徐先生赐教。” “方才说过,小友在南海城守衙门和将军府中,只能选择城守衙门。”徐言灵道,“只不过苏抑光大人对你的态度却并不好,如今倒有一个能让苏抑光大人对你刮目相看的契机。” 黄冥桥平静道:“苏大人清廉自守,刚正不阿,我是很佩服的。所以就算苏大人不喜欢我,我也绝不愿意算计他。这一点,请先生明察。” 徐言灵不禁多看了黄冥桥一眼,笑道:“小友误解。此事并非害苏大人,而是救苏大人。” 黄冥桥微怔道:“苏大人有危险?” 徐言灵道:“城南有一座临江观,名为佛门清净善地,实则藏污纳垢。广南西路各县官吏的家眷,每月都会到观里祈福两次。而这种祈福其实是会议,各县官吏的家眷代替自家老爷在此密议,广南西路所有县城的军政c民政c财政事宜,都会在此地得到一个解决方案。连几个大族也会派人前去参与。简而言之,上下其手,私相授受。这也是为什么苏大人只能勉强掌管南海一城民政,而对下属州县官毫无约束能力的重要原因。” 黄冥桥微怔,道:“这件事已被苏大人查到了?” “苏大人两个月前就已经查明了此事。”徐言灵道,“只不过,广南西路无好官,苏大人筹谋许久,就是在等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 “一个剿了这个临江观的机会。”徐言灵道,“恰逢近日,岳松涛的一名牙将给了这样的理由。” 徐言灵侃侃而谈:“南海将军府号称精兵五万。实际上,岳松涛麾下有三名牙将。分驻南海城旁三座县城,各统三千兵马。再加上岳松涛在南海城内的所有兵力,共计一万两千余人。这就是广南西路最大的一股军力。这三名牙将的家眷也会参与临江会议,只不过近日除了一件大案子。” 黄冥桥正容细听。 “已经有十几个青年男子于临江观烧香祈福时,离奇失踪。其中不乏夫妇同去者,那些妻子的尸首都已经出现在了乱葬岗上。唯独那些男子,仍旧不知所踪。就连孽镜阁的密谍,也无法查实。”徐言灵道,“但失踪的人都是下属州县平民小户,本来已被各级官吏掩盖过去。直到近日,一位老母亲的儿子也在临江观失踪,她寻求县官报案无果,则决定亲自奔赴南海城找苏抑光大人求助,并派自家小儿子先行一步来到南海城通报苏大人。苏抑光得知此事时,老妇人正在路上。他便排除衙役捕快,随同这小儿子,一同去护送他的老母亲,以免出事。” 黄冥桥道:“然后还是出事了?” “不错,而且是泼天大案。”徐言灵道,“岳松涛的一名牙将竟然派兵截杀了此行所有人。那位老母亲与所有随行捕快,全部灭口。只有那小儿子阴差阳错地逃出生天,现在已被苏大人保护了起来。” 黄冥桥沉吟道:“以苏大人的性子,出此大案。只怕他不可能放任它就此过去。” “正是如此。”徐言灵道,“苏大人这几日便会出兵缴了临江观。要是人赃并获,再牵扯出青年失踪案,衙役被杀案,还有广南西路各级官吏c世家大族的利益纠缠。如此泼天大案被掀到明面上,不是立功,而是自取其祸。苏大人不得手便罢,倘若得手,必死无疑。” 黄冥桥倒吸一口凉气,起身道:“多谢徐先生告知。” 徐言灵笑道:“我知道你先前是因为两个弟弟在南海学宫,才对我以礼相待。可这一礼却发自内心,为何为了一个总将你斥为刁民的官吏对我行礼致谢?” 黄冥桥道:“苏大人清廉刚正,虽斥我为刁民,实则却对我这类百姓爱护有加。若是死于这些贪官污吏,宵小之辈手里。广南西路岂非永远暗无天日?多谢徐先生告知,不管孽镜阁所图为何,至少当下,你我是友非敌。” 徐言灵淡淡道:“为今之计,若要救苏大人,只能劝他收手,徐徐图之。否则以一人之力对抗广安西路的官吏c豪族以及将军府,无异于以卵击石。” “此言差矣。”黄冥桥断然道,“莫说苏大人绝不会听我的,就算听我的,我眼里也揉不得沙子。即使是以卵击石,我也非救他不可。”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0章 生变 孽镜阁离开后,黄冥桥转头就去找了卢双。 卢双自然也听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见黄冥桥闯将进来倒也不意外,示意让他先坐下。 黄冥桥要来纸笔,奋笔疾书。头也不抬地说道:“有一事想请贵人帮忙。” “何事?”卢双道,“若与此案相关,恐怕谪仙楼也是有心无力。这个案子,牵扯得实在太广了。” 黄冥桥摇头道:“我知这事凶险,自然不会要求贵人相助。只是想借贵人之力,为我造一件东西。” “什么东西?” “龙舌弩。”黄冥桥道,“我原本是想等到立足之地有眉目之后,再造龙舌弩。如今看来,事出突然容不得我按部就班了。不知贵人是否准我所请?” 卢双点头道:“可以。但仓促之间,必然造不了多少。你到底想干什么?要知道,这件事请牵扯之广,遍及广南西路文武官吏。你与苏抑光非亲非故,为什么要淌这趟浑水?” 黄冥桥并不作答,道:“苏抑光大人处,所有捕快加起来不过一百余人。莫说岳松涛,就是他手下那三个牙将,兵力也远胜于苏。我料定这件事苏大人绝不会有半点妥协,倘若翻脸,南海城守衙门当不起大军一剿。若只有我一个人,恐怕对大局毫无助益。” “所以你想拉起一支临时的队伍去帮苏大人?恕我直言,就算龙舌弩造了出来,谁又肯跟着你去做这仗马之鸣?” 黄冥桥仍旧不答,道:“现在没有时间细细解释了。苏抑光大人肯定知道,案子拖得越久,便会有越大压力。他一定会快刀斩乱麻!所以如今虽未事发,但变故已在顷刻之间。” 黄冥桥长身而起:“多谢贵人相助。告辞。” “你要去哪里?” “南海城守衙门。” 一时无言,卢双开口想劝黄冥桥,可终究没有说出口。她从青年的神态中得知,此人打定的主意,是不会更改的。 突然楼下传来喧闹声,韦伥进得门来,对卢双道:“小姐,楼下有一女子,吵闹着要见你。” “谁?” “她说她叫苏令由,是您在南海学宫的舍友。” 卢双微怔,道:“快请。” 黄冥桥也想起了这个小姑娘,不知她前来做什么。但他也不愿意耽搁,抬腿要走。卢双叫停他:“且慢。你最好听完她找我做什么再走。” “为何?”黄冥桥不解。 卢双平静道:“因为她是苏抑光的女儿。” 黄冥桥愣了一下,没想到居然这么巧。其实黄c卢二人心头都闪过不祥的预感,徐言灵前脚才告诉他们这个天大的消息,后脚苏抑光的女儿就找上门来,恐怕事情有变。 黄冥桥依言坐下,苏令由便被韦伥带了进来。她此时双眼通红,蓄满泪水,强忍着不敢放声。见到卢双,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道:“双儿姐,求你求你救救我父亲” 心中不详的预感果然应验,卢双与黄冥桥对视一眼。忙牵着苏令由的手坐在自己身边,道:“出什么事了?” 苏令由道:“今天是休沐,我回家看望父亲。正好看到一群人找上门来要父亲放什么人,父亲不允,他们便大打出手。父亲手下的捕快都打不过他们,现在连父亲也被他们软禁在府中。父亲为官清正,得罪了不少人,但从没见过有人敢把府衙也封了的。双儿姐,怎么办” 少女边哭边说,说到最后慌得已经不知所措。卢双不断地温言安慰她,心下也在飞速思量着。 这时,韦伥在外面接到下人禀报,进屋对卢双道:“小姐,刚才下人们听前厅客人议论,苏抑光已经于昨夜带着南海城守衙门的所有衙役,抄了临江观。徐言灵刚才提过那些官员豪族的家眷据说都在与观中和尚行苟且之事,被苏抑光抓了个正着。现在,那些家眷已经被扣押在南海城守衙门。其中就有岳松涛手下牙将陆铮的小妾。现在带人封禁城守衙门的,必是陆铮无疑。” 卢双沉声问苏令由:“你看到有多少人?” 苏令由道:“我听到有些豪族也派人去了,不过动手的只有二十余人。他们全部身负修行神通,父亲的那些差役根本就不是对手。” 黄冥桥听到此刻,已经了然于胸,道:“苏姑娘不要慌,容我去看看再说。” 青年起身,卢双知道黄冥桥这一去必定会把天都给捅个篓子出来。连忙叫停他道:“慢着。我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陆铮其人固然嚣张跋扈,但却不敢干预南海城中任何一草一木。要知道,这里可是有岳松涛在的!这一次他居然不管不顾直闯南海城守衙门,一定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是我们不知道的!” “管不了那么许多了。”黄冥桥道,“如今苏大人安危毫无保障,我若袖手旁观。待到苏大人被那群鼠辈所害,只怕后悔莫及。” 卢双急道:“你不要着急!以徐言灵的耳目灵通,怎么会不知道昨夜临江观被抄一事?但他刚才提也没提。你这样冒冒失失地前去,万一中了人家的圈套怎么办?” 黄冥桥忽然想到钟伯牛与两小儿辩日那时说的一句话,道:“明知是饵,昂然吞之!” 卢双张口预言,黄冥桥斩钉截铁地说道:“不必劝了。我还想请贵人帮我个忙,这件事,只怕除了你,谁也做不到。” 卢双有些疑惑,道:“何事?” “明天天亮之前我若回不来,请你立刻将此信带给南海学宫中的济长云。”黄冥桥将手中书信递给卢双。 卢双点头应下,道:“薛靖安呢?” “靖安就不必了。若不是无可奈何,我根本不愿意让那两个孩子牵扯进来。”黄冥桥道。“斜田巷所有人中,除了我,那群山民就只见过长云。” 苏令由忽然一把抹去眼泪,道:“我跟你一起去!” 黄冥桥道:“你去干什么,好生在卢双这儿待着。你放心,苏大人那里有我。” 苏令由咬牙道:“不行!你一个外人都肯为了我爹涉险,我身为人子,怎能袖手高坐?我非去不可!” 少女起身拽住黄冥桥的手臂,这时候苏令由才看出原来这人是当时学舍中那个青年。不禁微愣,道:“是你?” “是我。”黄冥桥笑道,“没想到苏大人的千金有这般骨气,真是虎父无犬女。好,那咱们就走这一遭。”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1章 国士待之,国士报之 黄冥桥一走,卢双立刻着人通知了斜田巷。按照这家伙的脾气,这等吉凶未卜的事情,他是断然不肯累及家人的。但此时卢双想不通的事情很多,只能盼望借助“名教罪人”之智了。 尹幼良听罢此事,只觉太阳穴砰砰直跳。他压抑着怒火,端起茶杯的手都在微颤。好容易把这杯茶喝下去,情绪似乎才平复了一点。卢双也不急着说话,耐心地等尹幼良接受此事。 尹幼良沉声道:“临江观一事,必有南海将军府的影子。” 卢双问:“何以见得?” “最直接的证据,便是这陆铮带兵封了南海城守衙门。”尹幼良道,“南海城中,若无岳松涛示意,陆铮绝对不敢调兵入城。而且,我可以断言,甚至连截杀捕快与报案人一事,都是这个局的一部分。” 卢双还是不完全明白,道:“请先生细言之。” “南海将军府此次行动,直指苏抑光。”尹幼良道,“让苏抑光抓了这些作奸犯科之徒,牵扯到衙役被杀案与广南西路大小官员上下其手一事,你认为他会如何处置?” 卢双凛然,她似乎听明白了一些。 尹幼良面沉入水,从喉咙里挤出四个字:“斩首示众。” 卢双难以置信地说道:“所有临江观的和尚,加上官员和豪族家眷,总计被他抓了一百多人。他要全斩了吗?!他敢全斩了吗?!” “他一定敢!”尹幼良说得斩钉截铁,“只要他铡刀一落,那这酷吏的名声必然甩不掉。苏抑光得罪了那么多人,为什么稳居南海城守一职?最重要的就是他秉大义c守公心,毫无把柄。倘若这个酷吏名头加身,对苏抑光来说,那就等于是开了一道缺口。顺着这道缺口,将军府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拿下他这个酷吏的乌纱帽,进而,苏抑光只有死路一条。” 卢双惊醒,尹幼良的话真有洞穿七札之效。原来她刚才感受到的不对劲,就落在这里。她惊异交加:“如此机械阴谋,环环相扣。真令人毛骨悚然。那黄冥桥这一去,岂不是飞蛾扑火?” 尹幼良沉默良久,突然咬牙笑道:“不管是谁如此阴险。我都绝不可能让他得逞。黄冥桥如此信任你,想来贵人也可当作自己人了吧?” 卢双并无迟疑,道:“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只管开口。” 尹幼良拿起纸笔,挥毫疾书。画了一张又一张。不多时,十多张龙舌弩的图样便被他画了出来,只不过这次,比那天晚上他展示给黄冥桥的图要精细得多,并且还有从各个不同角度的图样。 卢双看得目眩神迷,道:“这就是龙舌弩?” “正是。有此详图,应当可以造出。仓促间数量一定有限,所以要保证质量。必须用南海城中最好的工匠与最好的精铁。”尹幼良道,“请贵人持我腰牌,去天下汇通提取钱款。” “龙舌弩耗资甚巨,只怕先生存款不够。还是我来吧。” 尹幼良有些无奈地苦笑道:“一定够。” 卢双疑惑地看着那块腰牌,道:“钱我不要你的,这种大事我既然参与了你们就没有把我排除在外的道理。只不过我不明白,阁下荆山一介书生,怎么也在汇通天下存有能支撑龙舌弩铸造的欠款?” “我原本此生也不愿意动这些钱款,只因遇到了这样一个无可奈何的朋友。我早已决定将来要助他成事,只不过现在提前了一点而已。贵人莫要相疑,但去无妨。江南尹家的商号,还认这块牌子。” 一旁的韦伥勃然色变,道:“你是江南那个尹家的人?怎么天下关于你的传言中,从未提过?” 尹幼良淡淡道:“因为我从未去过江南尹家,自幼就在京城长大。此事说来话长,还请贵人速办。” 卢双接过腰牌,道:“银钱尚在其次,我说过你们不能撇开我了现在。只是,有这块腰牌,只怕工匠和精铁一事倒会方便得多。韦叔,你速速去办。” 韦伥领命而去。卢双诧异地打量着这个脸上刻有“名教罪人”的书生,同时又想到这样一个人竟甘愿为黄冥桥如此费神,联系到阳川侯那事时黄冥桥为他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这样身份的两个人竟能走到一起,真是匪夷所思。 片刻,尹幼良平静道:“请贵人马上想办法把这封信交到济长云手上,让他立刻回斜田巷。” 卢双回过神来,道:“这只怕不好,黄冥桥走之前说过必须要到天亮之后才行。” “除了他自己,只有济长云能与那些山民交流。他的意思,无非是天亮之后若他不回,事情必然已不可救。那时召回济长云,是为了让斜田巷众人有个活命的去处。”尹幼良不容置疑地说道,“可若他死,一切还有何意义?!” 卢双一怔,思量之下发现确是此理。 尹幼良的语气不容置疑,道:“他知道那些弟弟妹妹们年纪虽小,却定然不肯弃他而去,独善其身。所以才有此一令。斜田巷所有人都受他养育之恩,如今他这一去生死难料,也该是这些孩子为他做点什么的时候了。” 卢双质疑道:“先生此话恐怕不妥。黄冥桥养育那些孩子,绝非为了挟恩图报。” “他不愿意居功,不愿意挟恩图报。”尹幼良道,“我替他挟这个恩。” 卢双脸上色变,诧异道:“如此名声,你也愿意替他承担?退一万步讲,他把这些弟弟妹妹看得终于性命,你把他们牵扯进来,就算此次能够化险为夷,在黄冥桥这里你也绝难善了。你就不怕吗?” 尹幼良冷然道:“名教罪人四字加身,千夫所指之时,只有他以朋友待我。阳川侯何许人也,他为救我宁愿自取其祸。“ 停顿片刻,平静道: ”国士待之,国士报之,何惧之有?”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2章 惊天之威 黄冥桥与苏令由到得南海城守衙门,却犯了难。城守衙门外根本看不出里面正在经历一场怎样的变故,只是多了一些披甲人在外守门。 说实话,不是万不得已,黄冥桥一点也不想用英雄胆。因为每次用它,都要跟那阵排山倒海的困意对抗。一个不甚就有神志被夺之险,这种在睡梦中却能感受到身体不受自己控制的痛苦,简直像极了民间传说的“鬼压床”。 苏令由很熟悉城守衙门,见不好硬闯。便带着黄冥桥从侧门溜进去。让黄冥桥很奇怪的是,岳松涛的三大牙将之一陆铮,此次带的兵很少。应当只是用了小股修行者组成的特殊队伍拿下的南海城守衙门。 到得前后院交界处,黄冥桥拽住苏令由道:“苏姑娘,后院你去搜,前堂我去看。要是找到你爹,能走就走,千万不要恋战。保住命再说,懂吗?” 苏令由点头道:“黄大哥,你去公堂上干嘛?” 黄冥桥却没多说,连忙叫苏令由自己去了。少女离开,黄冥桥屏气凝神往前堂摸去。 他心中自有计较,恐怕苏抑光此刻在公堂上的可能性,要大于在后院。具体理由他也说不上来,只是觉得,以苏抑光那个秉性,恐怕是宁折不弯。就是死,大概也会穿着他的官服,死于他战斗了一生的公堂之上。 而照这个架势,陆铮肯定只是冲着苏抑光本人来的。想来,如果现在陆铮这些人还没有把人犯带走,那只有一个可能。 双方正在相持不下。 “什么人?!” 喝斥声从旁响起,黄冥桥吃了一惊。回头望去,只见一个软甲束衣,腰刀快靴打扮的军士正在巡逻。黄冥桥心道不好,一把拽下英雄胆握在手里。 那军士由远至近,陆铮此次带出来的加上外面看门的普通士兵一共也不足五十人。所以互相之间都认识,不存在陌生面孔的可能性。这军士慢慢走近,已经发觉他并不认识这个游侠打扮的青年。已经握住了腰间快刀。 黄冥桥警惕万分,他一百个不想再吞服英雄胆。忽然心念一动,自从他做了那个怪梦开始,英雄胆便与他有所呼应。那么如果吞下去,是不是也可以勉强用一用? 他先发制人,抢在军士拔刀之前挥动黑玉。果然,黑雾在手中暴涨,冲出丈余长的黑色气刀。军士大吃一惊,翻身闪开。 “好贼子!”军士勃然变色,腰刀一出,白光飞舞。正是修行神通。 黄冥桥见有效,一刀斩向军士。 两人硬撼一记,连邱熊耳这样的修为都抵不过英雄胆一击,遑论这个军士。 黑雾毫无阻滞地破开军士的护体白光,军士瞪大了眼睛还没明白过来,已经被掀翻在地。再起来时,摸了摸自己全身上下一个伤口也没有。想调集修为再次发力,却感觉到修为如同泄气的皮球一般源源不断地流失。 军士大惊失色,汗珠滚滚而下,自己温养修行了多年的修为好不容易到达了五境。怎么正在以极快的速度流失:“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你是什么人?怎么怎么能一招打散我的修为” 黄冥桥哪里管他,收起英雄胆便溜之大吉。那个军士此时惊慌失措,哪里还敢追击黄冥桥。 军士用尽全力聚集神通与手掌,只见手掌微泛白光。他喘着气,仿佛劫后余生地笑了一下,还没有庆幸完,那手中白光便如同烟雾一般飘散殆尽。 军士笑容僵在脸上,万念俱灰。他已经察觉到,自己修为散尽,如同废人。由于恐惧激发的嘶吼声响起:“妖魔!妖魔!”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此时的公堂之上,黄冥桥所料不错,苏抑光身着官服,正襟危坐于主位之上。陆铮带着一群腰刀快靴的军士,则在下首与他对峙。 陆铮不是不想一刀宰了这个苏抑光。但是他得到大帅严令,命他不顾一切激怒苏抑光。他照做了,派兵截杀了苏抑光的捕快。但他根本不知道大帅到底想做什么,更没想到的是,自家的小妾居然在临江观被这个苏抑光抄了个正着。 平心而论,他不在乎一个小妾。这个小妾,原本就是他专门派往临江观会议的代表,那些与和尚的苟且之事他心中有数。所以陆铮在意的,是怕这个二杆子城守把这件事揭到明面上来,到时候天下皆知,自己这张脸那才是没地方放。 “苏大人。”陆铮与苏抑光对峙的时间并不长,大约连半个时辰都不到。“你想清楚了吗?” 苏抑光一脸平静,并不理他。 “目下您的捕快全部被我拿下,只要我想,顷刻间你就会人头落地。”陆铮色厉内荏地威胁道,“只要您愿意放了我的小妾,其余人我也不去管那么多。听凭你发落,如何?我们好歹也是同僚,何必做得这么绝呢?” “城狐社鼠。也敢妄称本官同僚。”苏抑光面对着二十个修行者的压力,毫无惧色,冷言嘲弄道,“三尺王法,本就专为尔等所设。陆铮,莫说放了你那个小妾。告诉你,我必杀之以正视听!” “你狂妄!”陆铮的耐心用尽,青筋暴突,喝道,“老子是给你面子才让你考虑到现在!敬酒不吃吃罚酒,来人!给老子剥了他的官服!” 众人哄然欲上。苏抑光惊堂木一响,怒目圆睁,威势竟丝毫不弱这个血战沙场的将领,喝道:“本官乃朝廷亲封南海城守,我看谁敢!” 这些修行者面面相觑,竟一时顿住了。他们作为陆铮手下的心腹,早就已经感受到自家主将也是举棋不定。 陆铮恶狠狠地盯着苏抑光,这个强项令宁死不辱的秉性他有所耳闻,但却是首次得见。他不愿意杀苏抑光,因为他这次摸不准大帅的脉。万一这一刀下去,将来追究起来,这个罪过谁知道会有多大。 毕竟苏抑光没有说错,此乃朝廷命官啊。 正在这时,突然有手下附耳来报。陆铮停了片刻,皱着的眉头突然舒展开来。对苏抑光笑道:“苏大人,你自命清高,大公无私。只怕见了接下来这个人,你未必能如此从容。带上来!” 正是苏令由被人背负了双手,压上堂来。 陆铮见拿到了对方的女儿,心中暗道幸运。南海学宫给他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闯,但这人偏偏自己却送上门来了。真是瞌睡有人送枕头,这恐怕也是苏抑光唯一的软肋了。 只见苏令由看到自己的父亲,惊呼道:“爹,你没事吧!” “苏抑光,你的女儿在我手里,该怎么做,想必苏大人心中有数吧?” 苏抑光面色惨白,他已经知道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并没有回答自己的女儿,而是闭上了眼睛。 陆铮笑道:“苏大人,我本也不欲与令千金为难。只要你放了我陆铮的人,我掉头就走绝不干预你执法。可若你执迷不悟,休要怪我陆铮辣手摧花!” 苏抑光豁然开目,对苏令由道:“是爹连累了你” 苏令由亢声道:“爹爹为官一世,从来都是宁折不弯。女儿不肖,也不敢向强权折腰!” 苏抑光眼中泪光闪烁,哽咽着笑道:“好好!” 陆铮打断道:“苏抑光啊,我真没想到你能这么六亲不认。可惜了啊,我知道你们不怕死,但殊不知这世上有比死更可怕的事呢?” 说罢刺喇一声,撕开了苏令由的衣服。少女尖叫声中缩在地上,泪珠盈盈,把头埋了下去。 苏抑光目呲欲裂:“衣冠禽兽!” “就为了你那点清名,连自己女儿的命都可以不顾,到底谁是衣冠禽兽啊?”陆铮道,“我坏事没少干,人也没少杀。但家人从来在我这里都是最重要的,说实话,我觉得你才是衣冠禽兽。” 说罢陆铮一脚踩住苏令由的脖子,将少女整个踩在地面。喝道:“苏抑光!老子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放人,我放人!否则我就把你女儿扔到兵营,自生自灭!” 少女的脸被挤压地紧贴地面,泪水已经糊满整张脸。想开口,却说不出话来。苏抑光长了张口,却没有说话。颤抖着拿起那一方惊堂木,却迟迟不敢落下。 就在这时,只听得堂外一声诡异地嘶吼,宛如厉鬼咆哮。一阵黑雾闪过,化作黑色刀芒横扫中厅。 众人未及反应,刀芒便已收敛而回。 陆铮疑惑地回头看去,只见门槛处站立一人。口鼻间黑雾吞吐,缭绕全身,双目一片漆黑。立在那里,犹如凛凛神魔。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3章 孔曰成仁,孟曰取义 陆铮毕竟是历经沙场的将军,只是片刻失神便知道来者不善。在这种情况下,他本来就憋了一肚子火。喝道:“拿下!” 黄冥桥黑雾缭绕的姿态固然怪异,但对于各种神通他们并不外行。所以也不以为意,当下便有一人纵深而上。 陆铮转过头正要继续和苏抑光对峙,却发现苏抑光正瞪大了双眼,惊恐地看着自己的身后。 不知为何,一股寒意从自己身后冒起。陆铮这时候才发现,好像太安静了一点。 他回头看去,周身白光闪耀,已经调集神通护体。却见那个黑雾缭绕的家伙仍站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可其它二十多名手下,全部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陆铮大吃一惊,道:“来者何人?!” 黄冥桥闻言纵声长啸,极其刺耳。突然咧嘴无声一笑,猛然窜到陆铮面前。陆铮本就惊异交加,这游侠突如其来地近身让他本能的拔刀便砍。 刀刃应声嵌入左肩,却无血液流出,黄冥桥吃痛怒吼。黑气翻涌,伤口恍若无事。 陆铮呆了一呆,接着就发现,对方漆黑一片的双眼,因为他这一刀砍下,慢慢恢复了瞳孔模样。 青年捏住陆铮的刀刃,笑道:“多谢。” 说罢屏气凝神,黑雾自右手喷涌而出,化成刀芒。而此时,黄冥桥的眼中,再次看到了对方头顶的“白线”。正是那直贯九霄的气机。 黄冥桥怒喝一声,抬手劈去。陆铮松开刀柄急速后退,却被暴涨不断的黑雾刀芒追上,那股气机应手而断。陆铮惨叫一声,昏厥在地。 恢复呼吸,黄冥桥吐出英雄胆,凝结成黑玉挂在腰间。 他忽然感觉有些站立不稳,英雄胆入体时觉得自己体力充沛至极,只想大喊大叫。可一旦离体,便会有一段时间的虚弱。他甩了甩头,扶起苏令由。 苏抑光满脸疑惑地看着黄冥桥,一言不发。 少女见击退强敌的是他,仿佛一下放松下来,刚想说什么,却软软的倒了下去。 黄冥桥勉强将苏令由抄在怀里,他与那股困意对抗许久,此时有些疲惫。还好苏令由只是受惊过度,实际上却没有什么伤势。 苏抑光淡淡道:“黄冥桥?” 黄冥桥笑道:“苏大人不必多问,我今天只是怕人害你,特地前来帮忙的。” 苏抑光点点头道:“那群人犯中可有你要救的人?” “没有。”黄冥桥道,“大人不必相疑。但有一件事想请大人依我。” “何事?” “离开南海城,暂避锋芒。” 苏抑光眼中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神色,道:“为什么?” “您府里的所有贼人都被我制伏,但此事断不可能如此善了。如果对方撕破脸皮,您必死无疑。”黄冥桥道,“先保下命来,徐图后举。” 苏抑光不语。 “您不怕死我知道。”黄冥桥耐心劝解,“可若再累及令千金,您良心何安呢?” “若我就此离去,这一干人犯如何处置?这些人在临江观上下勾连,私相授受。近日不少良家子去临江观上香失踪,就是被他们圈在后院昼夜宣淫!为所欲为,目无法纪。我若一走了之,以何面目去见那些被他们害死的冤魂,以何面目去见我那些死难的衙门兄弟,以何面目去见我治下百姓?!”苏抑光深深吸了一口气,喟叹一声道,“苏抑光承你大恩,无以为报。最后还想恳请你帮我个忙。” 黄冥桥见状,知道自己根本没有说动对方。只好无奈道:“大人请讲。” “请你帮我照顾好令由。”苏抑光声音平稳,仿佛还有一丝心意已定的决绝,“我这个父亲不合格,如果你能答应,苏抑光九泉之下亦念你大恩。” 黄冥桥沉默良久,道:“好。” 苏抑光脸上浮现起了满足的笑意,离开座位。一丝不苟的向黄冥桥下拜行礼。 黄冥桥脸上毫无表情,看着苏抑光道:“苏大人,您可知道,我现在可以把你打昏带走?” “但你没这么做。”苏抑光苍白的脸上浮现起病态的红晕,咳嗽了几声,才道,“多谢你尊重我的选择。” 黄冥桥道:“您的选择是什么,我确实不明白。但我也愿意尊重您的选择。” 苏抑光微笑道:“黄冥桥,我早就猜测过,你不像别人看上去那般只是个市井无赖。如今看来,似乎我还是低估了你。” 黄冥桥默然良久,抬头道:“大人,我也低估了您。” 苏抑光站起身来,背对黄冥桥道:“其实,我知道这是个圈套。” 黄冥桥看着这位南海城的父母官。试探问道:“明知是饵,昂然吞之?” 听到这句话,苏抑光眼睛一亮。十分欣喜地点头道:“只要我顶上这个酷吏的名声,便会给宵小之辈有机可乘,苏某有死而已。可如此大案,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不杀不足以慰民心。即使千夫所指我为酷吏,本官亦要将他们斩首示众,以正视听。” 黄冥桥沉默了一会儿道:“您这么做是为了百姓。可是您知不知道,那些斥责你是酷吏的声音里,也会有你拼尽全力保护过的人。值得吗?” “值得。”苏抑光双目饱含热泪,看着“明镜高悬”四字匾额,笑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此乃毕生信念,有何不值?” 黄冥桥又是一阵沉默,他看着苏抑光瘦削的背影,问道:“大人。黄冥桥有个问题,想最后请教请教您。” “问吧。” “一己之力对抗世道,以卵击石,飞蛾扑火,却落得酷吏骂名,为什么?” 苏抑光微笑着转过身,用他最温柔的眼光看了苏令由一眼。随即慢慢坐在自己的主位上。这时,黄冥桥才发现,那些衙役虽然死伤惨重,但因为黄冥桥解决了所有陆铮带来的修行者,他们不再受制,便都挣扎着来到了公堂。 堂外,囚车已被推出。黄冥桥这才想起,按律处斩人犯,都要到城中菜市口。 苏抑光温言回答了黄冥桥的问题: “孔曰成仁,孟曰取义。” 忽然抚尺一下。苏抑光整个人的气势骤然恢复成了那个无所畏惧的强行令。 “升堂!”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4章 酷吏 苏抑光端坐堂上,喝令升堂。转而对黄冥桥道:“要办案了,请你带着令由离开吧。” 黄冥桥怀抱着昏迷的苏令由,他此时生怕苏令由醒过来。那才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很多时候,当人下定了决心之后,无论我们是否出于好意,都不应该更多的去阻拦。黄冥桥深知这个道理,他看得出来,苏抑光已经再无半点犹疑,不肯一丝苟且,非要穷治这个案子。 他心中喟叹一声,退于后堂。临走时,竟然发现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外走进。 广南西路刺史衙门钱粮师爷宋飞符。 黄冥桥躲在布帘后面,心道莫非这人是来找麻烦的? 只听苏抑光微笑道:“飞符来的正好,临江观一案我已审结。飞符可带回去上奏刺史大人或是岳将军。看有无错处。” 宋飞符接过判纸,越看越是心惊肉跳。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二杆子城守,居然要把包括各级官吏c豪族门阀的家眷在内的八十一名人犯全部斩首示众! 但他奉命前来查探情况,自然不能失态。只是口中称赞:“苏大人雷厉风行,竟一举破获如此大案。令人敬佩” 苏抑光如叙家常般淡然道:“岳将军手下牙将陆铮带修行者私闯城守衙门,意欲劫去人犯。我意,按律一并处置,并案审结。” 宋飞符听到这话,眉毛豁然一跳。他再也坐不住了,起身急道:“苏大人恐怕孟浪了!陆铮就有不是处,也应当交由岳帅处置。节制南海城军政的,可不是您!” “不要急。”苏抑光抬手虚按一下,道,“苏某岂敢越俎代庖?陆铮若是犯了军法,自然应交付南海将军府处理。只不过飞符有所不知,他的小妾也在这一干人犯当中,他闯我的衙门是为了这件案子!既如此藐视王法,就不能怪本官无情。否则,若擅闯南海城守衙门的人都不受到惩处,我将来如何立足于广南西路?你说呢?” 苏抑光言语平稳,宋飞符却听得情绪起伏不定。他心中大骂:你要是处置了陆铮,才真正无法立足!加上这一干豪族门阀c各路官员的家眷,你苏抑光只要铡刀一落,就是铜头铁骨,也是十死无生! 想到这里,宋飞符才平静了一些。淡淡道:“只是恐怕还得周全刺史衙门和将军府的体面。如此大案,牵扯甚多。在下想大人还是应该等等南海将军府的消息才好。” “岳将军有节制广南西路军政之权,却并没有旨意说他可以干预民政。”苏抑光微笑着一口回绝了宋飞符。 宋飞符见苏抑光摆明了要一意孤行,这就是中了唐千礼的计策。可没来由的心中冒出一阵寒意,正要说些什么。 苏抑光哪里容他开口,一拍惊堂木,道,“带人犯!” 不知怎的,宋飞符被这一声惊堂木给弄得心神一跳。 那些衙役答应一声,便有人压着十个和尚以及二十多个各色衣衫的女子上堂,想必就是那些家眷。 苏抑光冷冷道:“就请宋大人念诵他们的罪状。” 宋飞符微惊,可却无从拒绝。除非现在翻脸,否则以他身份根本不可能忤逆这个南海城守。原来苏抑光专门着人把自己叫来,是另有用意。 当下只好硬着头皮念了一遍这个罪状。苏抑光对为首的那个中年和尚道:“你是首凶,还有何可辨?” 没有人敢接话。这些和尚其实知道的内情很多,所以当他们看到陆铮被苏抑光的讶异如弄小儿一般架在囚车上时,已知反抗无用。 宋飞符仔细看时,这些人犯被苏抑光抓到还不到一天时间。竟然已经遍体鳞伤,甚至还有人出现了残疾。显然是不知道严刑审讯多少次了。他越看越是心惊,这些家眷里面没有一个是平头百姓,这苏抑光竟敢用刑,看来是已经不打算留任何退路了。 “杀人可恕情理难容。何况尔等还是佛门子弟。”苏抑光冷然道,“既无可辨处,来人将一干人犯押往菜市口,斩首示众!” “慢!”为首的和尚突然盯着宋飞符道,“宋大人,您当初是怎么答应我们的?让苏大人拿下并无性命之忧,不是你说的么?” 变起仓促,连准备离开的黄冥桥都有些始料不及。苏抑光鹰钩般的目光刺向宋飞符。宋飞符一个身负五龙身法的修行者,居然被这个凡夫俗子看得浑身打哆嗦。 “好好贼人竟敢如此如此血口喷人”宋飞符在苏抑光目光注视下,一句话磕磕绊绊才说完。 苏抑光冷笑道:“飞符,倘若并无亏心事,何必如此慌乱?” 宋飞符片刻后也平静了下来,因为他发现,就算苏抑光打算强行拿下他,这南海城守衙门也根本做不到。自己六境修为,身负五龙法。就凭这些个杂鱼也想拿人? 只是他脑中忽然闪过一丝不祥预感,那门外陆铮等人,是怎么被苏抑光拿下的呢? 宋飞符不及多想,平静下来,道:“苏大人切莫听信贼人一面之辞。宋某清白。” 苏抑光笑着从袖子里抖出一封书信,笑道:“只怕未必清白。这封信上盖着的,难道不是你刺史衙门的印信?来人,把宋大人绑了!” 宋飞符陡然惊觉,道:“不可能?!与临江观交通从来都不会用刺史印信” 话没说完,宋飞符见苏抑光狞笑着把手里那张纸扔掉,已知自己失言。 苏抑光喝道:“来人!拿下!” “谁敢?!”白光飞舞,凝结成一头似龙非龙的蛇形幻象。宋飞符心知不翻脸不行,骤然间调集起所有修为。 就在这时,突然后堂弥漫出来一蓬黑雾。宛如阴间恶鬼,悄无声息地靠近了宋飞符。正是黄冥桥出手相助。 黄冥桥本已打算离开,可见奇变陡生。决定再帮苏抑光解决掉宋飞符再离开。他吞下英雄胆,屏气凝神,挥刀斩断那宋飞符头上的气机。 黑雾悄无声息地退去,就像是没有发生过一般。宋飞符一直背对着黑雾,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苏抑光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但他知道是黄冥桥在出手相助。当下断喝道:“拿下!” 众人一拥而上,宋飞符调集功法纵身而起,但起跳不过半尺,便被一群人叠罗汉一般压在地上。 苏抑光朗声道:“来人!将所有人犯押往菜市口,斩首示众!将陆铮c宋飞符二人架上柴山,我亲自举火送他们归西!” 所有衙役被苏抑光的话刺激得热血上涌,迅速将所有人犯押往菜市口。随行的刽子手早已准备就绪,连那座柴山都已经架设完毕,淋满了清油。 黄冥桥在人群外面看着,心想原来苏抑光不但隐瞒了自己的真实兵力,还早有准备。 临江观被抄一事,早已传开。百姓们听说苏大人要出红差,当然争先恐后地要来看这个热闹。只是片刻,菜市口便围得水泄不通。 苏抑光手持火把,站在柴山之前,环顾四周。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当此之时,没有人不摄于苏抑光的严威。而苏抑光却只说了一句: “王法无情,行刑!” 刽子手熟练地往凡人膝窝一踹,挥刀猛劈。人犯太多,刽子手不够,砍了一轮又一轮。此时正值午时,阳气极盛,那些颅腔中的鲜血激射而出,就像一个个血色喷泉。 苏抑光站在柴山前,陆铮和宋飞符挣扎着却毫无办法,突然失去的修行神通让他们无所适从。 宋飞符被苏抑光举着火把的模样吓得魂不附体,嘶吼道:“苏抑光!你竟敢非刑杀人!你不怕遭报应吗?!” “因果报应,我苏抑光一身当之。” 说罢,苏抑光将火把抛出。刹那间淋满了清油的柴山便随着一身轰响被火舌吞没,宋飞符与陆铮二人转瞬之间就成了火人。 烈火缭绕,血流成河。所有人都禁不住毛骨悚然,都已是看呆了。 黄冥桥在远处看着似乎有些入神,心中喟叹如此一来,苏抑光恐怕断无生理。他抱着苏令由,缓缓掉头往斜田巷走去。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5章 金城千里 苏抑光当街处斩所有人犯,用火刑处死宋飞符和陆铮的事情,转瞬间便闹得满城风雨。岳松涛处,自然也已经知道。 这个久经沙场的将军,面色虽然不变,但微微颤抖的手已经显示出他并不平静。 唐千礼正安坐在他身前。 岳松涛声音虽低,杀气却重:“苏抑光欺人太甚。传我令,立刻调兵去南海城守衙门将他锁拿下狱!” 唐千礼看了一眼极力压抑愤怒的岳松涛,淡淡道:“将军息怒。苏抑光此举,已经把自己逼到了绝路。我们这时立刻出兵,难免挟私报复之嫌。请将军留意。” 岳松涛狠狠地盯了一眼唐千礼,道:“那该当如何?!” 唐千礼承受着大帅的怒火,却不为所动。岳松涛知道自己是在乱发脾气,因为这一切唐千礼都预料到了。只不过,岳松涛确实没想到,这个南海城守居然敢冒着得罪广南西路所有官员豪族的风险,毫不犹豫地处死了所有人犯。 陆铮和宋飞符都是手下得力干将,就此一命归西,他岂能坐视不理? 唐千礼淡淡道:“其实苏抑光的做法,并没有出乎我们的预料。这件事中出现的那个意外,才是将军应该马上处置的关键。” 岳松涛盛怒之下,已经不太能够像往常那样思考,喝问道:“什么意外?” “您不觉得奇怪吗?”唐千礼平静道,“为什么陆铮带着二十余名修行者,会折在苏抑光那一百多个衙役手里?宋飞符身负五龙身法,试问苏抑光手下有能与之抗衡的人吗?” 岳松涛恍然惊觉,道:“你是说,有高人相助?是谁?” 唐千礼平静道:“被处刑时,传言他们临死前还在大骂苏抑光。陆铮和宋飞符神志未失,由此可见,什么样的变故才能让他们在清醒时刻失去抵抗力?” 岳松涛思索片刻,立即想到了一人,狞声道:“英雄胆?” “正是。” 岳松涛当即喝道:“来人!” 唐千礼止住他,道:“大帅意欲何为?” “当然是先拿下那个陋巷青年!” 唐千礼摇头道:“不可。且不说英雄胆惊天之威恐怕难以擒拿,就算是擒拿来了。一个看管不甚,谁又是英雄胆的对手呢?” 岳松涛道:“那便直接杀了!” 唐千礼道:“那青年虽然身负神物,但不事修行。寻常招式一窍不通,真要拿他,其实多得是办法。可若要斩尽杀绝,难免不激起英雄胆潜力,那时该如何应对?将军三思。某有一计,可令黄冥桥束手就擒。” 岳松涛道:“说。” “拿下他斜田巷所有人,但不伤这些孩子性命。”唐千礼道,“只要扣下这些孩子,此人必然投鼠忌器!甚至,还可为我们所用。” 岳松涛深吸了一口气,道:“好,去办!” 唐千礼道:“还有,既然大帅已经决定要有所行动。不妨毕其功于一役,谪仙楼处与英雄胆交集颇多,若是互为援手倒是难办。可只要我们控制了黄冥桥,谪仙楼孤立无援,正是拿下它的最好时候!” 岳松涛点头道:“有理。玉阖是我校尉当中修为最高者,身负五龙力法仍不是望乡台的对手。如今看来,我非得亲自前往不可。” 说罢对唐千礼道:“双管齐下,务必一击得手。传信给曹锐,潘钰,陆铮突遭毒手,让他们去陆铮所部看好,千万别出乱子。去办吧。” 唐千礼躬身领命。却道:“谪仙楼素有压制阵中修为的神奇传说,在下以为将军不该亲临险境。如担心望乡台厉害,在下也有一计破之。” 岳松涛奇道:“望乡台与英雄胆不同。这是成名已久的高手,更遑论十恶不赦当年传言曾经堪破神脉。如今虽然境界跌落,却不是那不会武功的陋巷青年可比。一力降十会,阴谋诡计,只怕未必管用。” 唐千礼微笑道:“一力降十会不假。但只需我们能有一力,超过望乡台之力便可。” “此话怎讲,速速道来。” “无它。”唐千礼道,“五龙齐聚而已。” 岳松涛诧异道:“徐言灵早就说过,五龙法除了那位荆山前辈无人能够兼具。只能分属不同的几人。现如今,飞符c玉阖已死,叶寒渊遭英雄胆重创生死不知。如何做到五龙齐聚?” 唐千礼淡淡道:“将军有所不知。徐言灵手下的一位学生,南海学宫的颜子夏,已经身兼五龙法之中的神c意二法。徐言灵一定有能让五龙兼具的法门!” 岳松涛惊道:“此话当真?可就算如此,如何让徐言灵为我所用?” 唐千礼淡淡道:“我愿为说客。去往南海学宫,为将军聚齐五龙,斩杀望乡台。” 岳松涛脸上变色,此刻他对唐千礼的疑心和怒火方才消散,正色道:“如此,便辛苦你了。” “既如此,请将军着人传信给曹c潘二位将军。谪仙楼处必有变故,也需着人先打前站。未避免英雄胆c谪仙楼c苏抑光联手与我们做对,必须各个击破,请将军定夺。” 岳松涛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道:“好,就这么办!”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黄冥桥抱着苏令由回到斜田巷时,竟发现一个人也没有。他大急,大声叫喊着所有孩子的名字。就在这时,他看到祠堂门口站着一个人。 正是唐千礼。 却听唐千礼淡淡道:“你的孩子们都被南海将军府抓去了,是我给岳松涛的建议。为的就是让你投鼠忌器,不敢妄动。” 黄冥桥认出此人正是火中取栗那日,坐在李三富下首c宋飞符对面的人。急火攻心之下就要唤出英雄胆。 黑雾长刀兜头斩落,唐千礼不躲不避。但那刀芒却在他头顶一寸时停住了。 黄冥桥浑身黑气缭绕,因为怒火而导致他胸膛起伏不定。可他还是在最后时刻收了长刀。 黄冥桥深吸一口气,将英雄胆吐出。道:“此时我若杀你,斜田巷无人可以幸免。我知道。所以,我不杀你。请你说明来意。” 唐千礼面无表情,与黄冥桥对视,道:“我叫唐千礼,是岳松涛坐下第一幕僚。我想跟你做个交易。” 黄冥桥死死地盯着他。 唐千礼淡淡道:“我可以设法保你斜田巷所有孩子活命,直到你斩杀岳松涛为止。” 这似乎听起来是无稽之谈,黄冥桥却突然冷笑,道:“然后?你的条件呢?” “我的条件,就是请你为卢双解开他父亲设在她身上的阵法。”唐千礼道,“那座名叫金城千里的阵法。除却英雄胆外,无人可解。” 黄冥桥微微一愣,他似乎联想到了卢双父亲的名字,以及眼前这个人的名字。 金城,千礼。 “你是什么人?” 唐千礼淡淡道:“我只是她父亲的一个朋友。”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6章 机械阴谋 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了,黄冥桥坐在床沿,看着依旧昏迷的苏令由。突然有些羡慕她,大概她一觉醒来,就可以直接面对这些变故最终的结果。而不用像自己一样,一团乱麻理不清楚头绪。 他揉了揉自己的脸,走到桌前。拿起那封写有“黄冥桥亲启”字样的信封。毫无疑问,是尹幼良留下的信。简要的说明了斜田巷发生的事情:尹幼良与薛通山前往岳松涛三位牙将驻扎的县城,济长云与薛靖安则一同去了那些山民处。 黄冥桥大概知道尹幼良想做什么,但是他不知道要怎样才能达到目的。尹c薛二人跑去人家大军驻扎的地方有什么用?济长云和薛靖安呢,那些山民说的好听是民风淳朴,实际上就是彪悍。两个孩子去了,吉凶难料,更遑论搬来救兵了。 尹幼良的信很短,没有说明具体的原因。只是在末尾,给黄冥桥留下了一句特殊的话: “无论斜田巷有何变故,请兄务必三思而后行。待我归时,则大事可定,众人无忧。否则,祸不旋踵。兄勿逞匹夫之勇,切记切记。” 黄冥桥烦躁地把纸揉成一团塞进怀里。 他不管尹幼良到底想干什么,但此时此刻,他一定要把孩子们全救出来。唐千礼的话固然不可全信,但却不假,如果孩子们全都在南海将军岳松涛手里。自己就是这样去了,也没有用。因为不管英雄胆到底潜力有多少,自己都没有任何把握保证所有孩子的安全。 毕竟,在那将军府中,对方要加害那些孩子,实在是太容易了。 青年沉默中的思考与纠结,唐千礼在旁尽收眼底。终于开口道:“想明白了吗?” 黄冥桥终于使得自己冷静下来,道:“为什么会想着要跟我做这个交易?” 唐千礼平静道:“原因有二。第一,只有英雄胆能斩开金城千里的禁制;第二,我要杀掉岳松涛,并希望你能取而代之。” 黄冥桥漠然道:“请逐条解释。” “所谓通天神物,一共有三。赤子心,玲珑窍,英雄胆。”唐千礼道,“首先你要明白,这三件神物,为何会被称为神物。” “继续。” “三件通天神物,各有其独一无二的能力。相传是修行一道的老祖宗座下三位弟子所创。英雄胆的真实能力,是破坏力。” 唐千礼淡淡道,“它可以破坏所有人的气机,同时,也可以破坏所有的修行壁垒,对于英雄胆的主人来说,是没有境界高低之分的。只要他愿意,随时可以从一个凡人将境界拔高到神脉之上,毫无阻碍。一切与修行神通有关的东西,在英雄胆面前都不堪一击。但你应当也发觉了,在你神志清醒时,英雄胆无法发挥全力。只有你放任神志被它吞没,它的惊天之威才得以真正展现。” 黄冥桥点头承认,道:“我清醒时,能见到气机斩气机,却不能伤人。” 唐千礼继续道:“卢双身上的玲珑窍,原本在十恶不赦的恩师手里。而尖刀班当年出事,他们的老师便把它托付给了卢金城。之后,卢金城将其物传给了自己的女儿,并与我一同将谪仙大阵改良,用于卢双身上,压制玲珑窍的真是能力。” 黄冥桥插口道:“你说英雄胆的能力是破坏力,那另外两个的真实能力是什么?” 唐千礼答道:“玲珑窍拥有的,是万法皆通的学习能力。它能使其主人面对任何修行神通,都能一眼学成。” “赤子心的能力,则是鬼画符。”唐千礼道,“这三件特殊的神物,已经不是第一次更换主人了。但这一次之所以有所不同,是因为,它们首次同时出现在一个地方。就在南海城中。” “鬼画符?”黄冥桥不解。 “符阵一道虚无缥缈。要想得到那些媲美修行神通的阵法,所需要的材料c阵图c甚至是天象等等缺一不可,极其琐碎反复,也极其费时费力。精妙一些的阵法,会加诸于物品上,成为所谓的法宝。谪仙楼,就是一座大阵。”唐千礼道,“赤子心则不同,它可以使其主人以普通笔墨画成符咒,媲美修行神通。可谓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唐千礼侃侃而谈道:“英雄胆认你为主,玲珑窍在卢双身上。而赤子心的主人,则是南海学宫钟伯牛。” 黄冥桥点头道:“继续说。” “金城千里,是一道谪仙大阵的缩影。它从设置在卢双身上开始,就是用来防着十恶不赦杀人夺宝的,一开始就没有设置解除方法。因为亭台楼阁中剩下几人,都知晓玲珑窍的下落,一定会引得虎狼环伺。”唐千礼道,“但这道金城千里,也会封锁所有的修行神通,卢双正是因为这个,境界才一直停滞不前。同时,如果像现在这样,被望乡台找上了门。因为它没有解除的办法,望乡台则不能对卢双轻举妄动,投鼠忌器,也不敢杀她。这就是我与他父亲当时设下此阵时的打算。” 黄冥桥了然,道:“因此,只能借助英雄胆,直接破坏金城千里?” 唐千礼道:“是的。” “既然你们一开始就没打算把金城千里解开,为什么现在又改变主意了呢?” 唐千礼沉默片刻,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卢双身怀玲珑窍,即使有万法皆通的能力,也恐怕会被那些贪慕宝物的人搅得此生不得安宁。这是我们封印玲珑窍的初衷,为的是给卢双一个安静的人生。但现在,如果没有玲珑窍的能力,仅凭我自己,已经没有能力保护她了。只能解开神物封印,姑且一试吧。” “我想问问你为什么会想着要我来代替岳松涛。你凭什么觉得我有这个能力?” “首先说原因,是因为你对卢双没有恶意。不管怎样,这一条,最重要。”唐千礼道,“至于能力。你有名教罪人替你谋划,手中英雄胆有惊天神威。文韬武略齐备” 黄冥桥冷笑一声截断他的话头,道:“并且我起于微末,无论如何一个市井无赖都比成名已久拥兵数万的岳松涛更好控制,对吗?” 唐千礼并不否认,直言道:“不管是我还是徐言灵,都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愿意助你讨伐岳松涛。” 黄冥桥听罢,平静道:“我不清楚你和卢双的父亲是怎样的关系,但我有一种被你算计了的感觉,没错吧?” “对苏抑光设局是我的主意,为的就是让岳松涛在对谪仙楼动手时,更多掣肘与顾忌。”唐千礼淡淡道,“将斜田巷众人抓去,也是我向岳松涛的提议,为的,就是给你一个杀岳松涛的理由。无论是你还是苏抑光,都是用来分散岳松涛对谪仙楼的注意力,是我的缓兵之计而已。没错,我算计了你。” 黄冥桥的脸色很平静,看不出喜怒,淡淡道:“你算计我其实无所谓,我也很愿意帮卢双。但你算计一个为国为民不计自身厉害的父母官,算计我斜田巷那么多的孩子。我无法接受。” 唐千礼沉默的与青年对视。 青年并未发怒,只是平静地看着唐千礼道:“我会帮助卢双解开玲珑窍,我也一定会干掉岳松涛。因为,我不会让任何想伤害我那些孩子的人活着继续威胁我的家人的安全。但完成了这些之后。” 黄冥桥冷冷地看着唐千礼:“我必杀你。”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7章 怒发冲冠 唐千礼离开后,黄冥桥便直奔南海将军府。不管怎样,他必须要亲眼确认孩子们的安危。 将军府向来门禁森严,所以黄冥桥只能翻墙入室。南海将军府内的军士本就不多,精英已经都被岳松涛派了出去。唐千礼有一句话没说错,将军府必然今天要有大动作,他不由得有些担心卢双。 念头刚起,就发现自己要担心的人有点多。苏抑光c尹幼良c薛通山c薛靖安c济长云,还有斜田巷那一大堆孩子。 这种无力感,让他心头无名火越烧越旺。 黄冥桥攀上墙头,吞下英雄胆,屏气凝神。 果然,他看见许多暗处如树冠,屋顶等地方,都有象征着气机的白气直贯九霄。那应该就是南海将军府的暗哨。 但数量并不多,黄冥桥小心翼翼地避开所有气机。瞅准机会绑了一个仆役,把仆役的嘴塞上,换了衣服便低头走出。那些暗哨见到服饰,误以为是府中下人,并未理会。 都说一如侯门深似海,这里的格局对黄冥桥这个初来乍到的人宛如迷宫,虽然避开了暗哨,却仍是左拐右拐迷了路。 这时,忽然身后传来声响,黄冥桥躲闪不及,只好硬着头皮走路。 “你是谁啊?二门里没见过你啊?” 声音清脆,是个女子。黄冥桥转头便看到两个少女端着酒菜正问他话。 黄冥桥计上心头,道:“我奉将军命令,去看看今天抓回来的那群孩子。一时间迷了路。要不说咱将军府太大了,我都来了好几个月都没记清这路。” 红衣少女娇声斥道:“真笨!得亏没碰上管事,不然你这乱闯后院非得吃板子不可。” 黄冥桥点头哈腰道:“多谢姑娘提醒。要不您好人做到底,给我指个路吧?” 红衣丫鬟哼了一声,道:“凭啥给你指路啊。” 黄冥桥本来就一直压抑着心理的烦躁,此刻真恨不得唤出英雄胆把这个小丫头给按在地上逼她说话。但他也只能是想想,闹出动静来,那些暗哨必定会发现自己。只好陪笑道:“算我求求您了还不成吗。下回给你送点上好的水粉香料,肉蔻做的那种。” 红衣丫鬟哟了一声,道:“你还买得起肉蔻呢?就会说瞎话,罢了,我反正也要去牢里送饭给那些个丘八大爷。你跟我走吧。” 黄冥桥赶紧诶了一声跟上,奇道:“府里还有地牢呢?” “怎么没有。将军府里能少了这种地方?”红衣丫鬟笑道,“你这差事当的也忒差了,你是干什么的?连路都不认咋蒙混进来的?” 黄冥桥正被问得直冒冷汗,忽然想起一人,便道:“我是唐千礼大人新收的,专门给他老人家端茶倒水伺候笔墨的。” “哟?你识字儿啊?” 黄冥桥干笑道:“略知道几个字。” 这泼辣的红衣丫鬟大大咧咧的和黄冥桥交谈起来,黄冥桥几乎是左支右拦才没有露馅。心里暗自捏把汗,真他娘的,怎么最近遇到的小娘皮一个比一个不省心。 黄冥桥瞅准空子问道:“大姐,您往牢里送这么好的饭菜呢?” “你当是给那些猴孩子吃的呢?”红衣丫鬟不屑地哼了一声,“一群泥腿子他也配!这些呀,都是厨房吩咐要给那些审了一天的兵爷们享用的。我听她们说啊,那边正严刑拷打呢。” 黄冥桥心头一惊,热血上涌,道:“他们连孩子都打?!” 红衣丫鬟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急什么?” “哦,不是,我不是急。我就是,好奇。” 红衣丫鬟白了他一眼道:“听说不是对那些孩子用刑,那些半大孩子就是犯了事,也不懂事啊。好像是这群孩子里面有一个大人,年纪还不小呢。我们听到他被打得时候喊了几声,就是不知道啥意思。” 黄冥桥心中咯噔一声,心知不好。斜田巷的大人一共只有那几个,尹幼良留下的信中,唯独没有提到一个人的去向。 想到这里黄冥桥心下焦急,但这丫鬟走得不紧不慢,好一会儿才终于到了牢房门口。 红衣丫鬟跟那些士兵打过招呼,士兵们的手也没闲着,顺带调戏了这红衣丫鬟一番,红衣丫鬟躲闪着与他们打闹,娇斥连声。 从头到尾,青衣丫鬟都十分安静,话都每说一句。 黄冥桥余光突然发现,那面招魂幡赫然倒在这些军士的身旁,他连忙抬眼看去,刹那间惊怒交集。 只见所有孩子都被困在牢房中,身上也零星的有一些伤痕。但看上去都无性命之忧。只有一人被架在屋中,浑身都是鞭子抽出的血痕,那人年纪很大,花白的胡子都被汗水和血水浸湿,贴在下巴上。 正是剥衣亭张檀清。 一个军士拿着一条鸡腿大嚼着,另一只手抄起旁边碳盆里烧红的铁钳子。对着张檀清,喝问道:“老东西,看你年纪败在这。我们才一直没动大刑,识相的,赶紧把那个姓黄的去了哪供出来。我们也省得费时费力,你也少受些罪。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这何必呢。” 铁钳因为高温,还在嗤嗤冒着白烟。张檀清勉强抬头,狞笑道:“若若是爷修为还在一根手手指头就碾死你们这些废物” “找死!”军士勃然变色,烧红的烙铁往老人身上按去。 另一个军士拦住她:“诶诶,算了省点力气吧。就这么一个时辰不到是辣椒水,夹手指都试过了,鞭子都抽断了一根。你再折腾他有啥用?” “那你说咋办。” “看我的。”军士打开牢门,从中拖出惟一一个看上去年纪略长的女孩,突然回头对红衣丫环道,“小红,别说,人家长得是比你俊点儿。” “呸!就她?浑身没有二两肉,瘦的一把干柴似的。你长不长眼睛?” “这你就不懂了。这小妞没用胭脂水粉啊,看女孩不能看脸。一是看头发,二是看牙齿。你看这牙。”军士粗暴的捏开女孩的嘴,啧啧笑道,“糯米细牙咬金断玉。这要打扮上了,准是一漂亮姑娘。” 红衣丫鬟翻了个白眼,怒道:“就你话多。看头发牙齿是吧,把她头发烧了,牙齿拔了!” “得嘞!”军士笑应一声,对张檀清道,“老东西,用刑你是不怕。可这小姑娘就不一定了,哎,你说这水灵灵的模样,脸上多个疤该多难看啊。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儿?怕不怕?” 那女孩正是陈灵,她死死的咬着牙关,恶狠狠地瞪着这个军士。突然一口唾沫吐到他脸上。 “妈的个小婊子,还敢炸毛!老子不打死你!”军士被唾沫糊了一脸,一把将陈灵贯倒在地。抄起一旁得鞭子,狠狠地向她身上打去。 陈灵吃痛,满地打滚。 众军士正在笑意盈盈的欣赏阶下囚的惨叫,突然发现这女孩得惨叫声有些不同寻常。 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叫声再次响起,宛如夜枭啼鸣,厉鬼嚎哭。就在身后。 军士们有些疑惑,缓缓转头。却没有看到任何异象,众人正怀疑是不是幻听时。红衣丫环却发现,青衣丫鬟的眼神中饱含惊恐,捂着嘴,指着那个跟着他们一起来到这里的小厮,连连向后退到墙角。 红衣丫鬟有些奇怪,那个小厮一直低着头。看不清面目。她走上前去:“你干什么呢小子,是不是欺负小青啊!” 尖叫声骤然响起,所有军士一齐回头,只见一股黑气从那小厮身旁拔地而起,缠绕全身。 红衣少女已被那个小厮掐着脖子提了起来,双脚在空中乱瞪,声音骤停,仿佛被掐断了一般。 那小厮口鼻中呼吸的尽是黑雾,双眼瞳孔已然不见,只剩下漆黑一片。面目狰狞,显是暴怒至极。 突然间那小厮仰天长啸,头发因为黑气蒸腾,冲天而起。此情此景,如同厉鬼咆哮。所有军士都惊得目瞪口呆。 但陈灵认出了那人模样,哭着喊了一声:“黄大哥!” 黄冥桥暴怒之际突然听到这一声呼喊,停顿了片刻,放下了那红衣丫鬟。开口说话,声音却夹杂了宛如夜枭般得声响,全然不似平时: “别怕,我来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8章 大开杀戒 黄冥桥勉强维持住了平衡,一个神志在失与不失之间的平衡。 众军士见来者不善,一拥而上。 黄冥桥没有学过任何招式。一个照面,就被军士们撂倒在地。那些军士见此人竟如此轻易地被放翻,心中因为这青年异象的惊惧略有减轻。 黄冥桥心知肚明,自己保有神志时,英雄胆在他手里只能做斩断气机这一件事。他被按在地上,看到伤痕累累的张檀清,和斜田巷孩子们惊慌失措却担忧的眼神。 当下一咬牙道:“他娘的,老子不管了!” 他放开绷紧的神经,任由那股困意攀上眼皮。 就在他稍稍放松警惕的一刻,只觉一股冰凉的气息在体内游动。刹那间黄冥桥发现,自己的右半边身子已经不受自己控制了。 说时迟那时快,军士手中的铜锤即将砸中黄冥桥脑袋时,黄冥桥的右臂展开,探手成爪,直穿那军士胸腹。 血溅当场,那手举铜锤的军士还没反应过来,瞪着眼睛像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死在这个明显不会任何武功招式的小厮手上。 轰然一声,黑气纵横,所有军士都被弹开。黄冥桥随着警惕的放松,已经全身都不受自己控制了。 那红衣丫环在地上瑟瑟发抖,她看见那个小厮脸上挂着一股诡异的笑容,纵横之间,便随手拍碎了一个军士的头颅。那碎肉血液混着脑浆,洒在她的身上。 腥臭扑鼻而来,夹杂着从心底攀升的恐惧,红衣丫鬟感觉下身一热,发掘自己尿了裤子。 那些军士完全不是对手。只是几个呼吸之间,所有军士的尸体倒在地上抽搐不止。不是被贯穿胸腹,就是身首异处。 场间,青年双目漆黑,口鼻中黑气吞吐而出,站在漫天血雾之中,犹如修罗恶鬼。 斜田巷的孩子们被唬得噤若寒蝉。却见黄冥桥忽然痛苦地抱住了头,跪在地上仰天嘶吼。抄起地上那块烧红的烙铁,全力向自己腹中捅去。 陈灵不知道黄大哥为什么突然自残,惊叫一声。而此时,黄冥桥的左手却又拦住了右手。 黄冥桥面目狰狞,牙关紧咬,青筋暴突,双手却在做左右互搏。右手想将铁钳按入腹中,而左手则死死拦住。 只有张檀清看出黄冥桥神志已失,对陈灵道:“灵灵,快快捅你黄大哥一刀?” 陈灵一脸惊恐地看着张檀清,完全无法理解这句话。 “快啊!”张檀清急道,“不然他发起狂来,我们都得死!” 陈灵惊觉,抄起地上的刀,颤颤巍巍地向黄冥桥递过去。可还没碰到他,就被黄冥桥一脚踢开。 力道之大,直接带着陈灵离地而起,撞到一旁的墙上。 而他的左右互搏也见了分晓。只见右手终于不敌,被左手将烙铁拿开。 就在这时,那个红衣丫环突然尖叫一声,将手中发簪狠狠地扎在黄冥桥的脖子上。 黄冥桥吃痛,怒吼一声。放开铁钳,一手捏住了红衣丫鬟的脖子,将她提离地面。 青年神志全失,冲着红衣丫环张口咆哮,声响震耳欲聋。吓得红衣丫环涕泪横流,却因为脖子受制,只能发出无意义的呻吟。 黄冥桥左手发力,毫不犹豫的捏碎了她的脖子。 红衣丫环身首分离,黄冥桥左手提着鲜血淋漓的人头,望向斜田巷的所有孩子。 这些被他养大的孩子们,惊恐地缩成一团,抖如筛糠。可黄冥桥却只是看着他们,一直没有动手。 一旁的青衣丫鬟见这个怪物终于消停了片刻,拔腿就跑。 黄冥桥怪叫一声,右手探向青衣丫鬟。黑气从掌中无声冲出,吞吐成黑雾刀芒不断伸展,只一个呼吸,便追上了青衣丫鬟,将她贯胸而过。 青衣丫鬟不可置信的看着胸口的大洞,只见伤口并无鲜血激射,只是黑色地血肉在蠕动,软软地倒在地上。 黄冥桥丢开手中人头,转身离开了这些斜田巷的孩子们。他走出屋外,纵声长啸。 怪叫声引来了将军府中的暗哨以及留守士卒。将军府有敌入侵的消息已扩散开来,众多士卒将他团团围在牢门之前。 青年咧开嘴,怪叫一声,右手刀芒挥出,暴涨数丈余长,横扫而去。 几乎没有人反应得过来,狂风呼啸,黑色刀芒以摧枯拉朽之势,将所有人尽数斩落。 刀芒过后,这些将军府的暗哨和士卒,竟无一人留有全尸,几乎都像是被拿掉了下半身一般,伤口流出黑色血液,在地上不断抽搐。 只是一刀,便杀光了眼前所有人。 张檀清早被陈灵搀扶出牢门外,看着眼前这血肉模糊的院落。惊得瞠目结舌,喃喃道:“惊天之威,一至于斯” 青年回头看了他们一眼,瞳孔中仍然漆黑一片,却并未动手。黄冥桥嘶吼声中,化作一道黑光,窜入旁边院落。 将军府别处的院落立刻也传来了惊恐的尖叫声。张檀清听到了不少女子的惊叫,连将军府的丫鬟下人以及家眷,想来也都没能幸免。 鸡犬不留,张檀清有十恶不赦之名,在这赫赫凶威之前,竟也心生惧意。 凶狠暴戾,令人胆寒。 所有的孩子已经被吓得不敢说话,战战兢兢的跟在后面。张檀清低声自语道:“如此境地,该如何是好” 这时,黄冥桥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了墙头,一动不动地看着远方。黑气缠绕全身,吞吐流转。 张檀清撑着遍体鳞伤的身体,拿起那面招魂幡。眼中决绝之色一闪而过,目视黄冥桥,道:“容老夫看一眼你的过去未来。” 说着,张檀清猛然摇动招魂幡,那幡上的铃铛随风作响。剥衣亭探出食指中指,隔空点向黄冥桥,口中朗声喝道: “上有帝赦,照化吾身!” “开!” 铃铛射出一到金光,刺向黄冥桥。但那黑气却自行护体,将金光弹回。 张檀清的身体猛烈地摇晃了一下,双目已经流下了鲜血。 青年转身,突兀的说道: “回家。” 声音嘶哑,完全不像是他平时嗓音。 这些孩子早就已经害怕得六神无主,只知道呆呆的点头。 张檀清摇摇欲坠,陈灵连忙扶住他。张檀清似乎极其疲惫,对这些孩子道:“你们先回家” 陈灵问:“张爷爷,您不回去吗?” 张檀清摇头,不胜疲惫地说道:“我去一趟南海学宫。” 片刻后,他喟叹一声:“只能去找徐言灵试试看了” 青年不再停留,怪叫声中冲天而起,直奔谪仙楼而去。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9章 尖刀班 卢双一直想不通一件事。为什么黄冥桥身边的人每一个都有点不同寻常。 一个斜田巷的混混,身上带着英雄胆,收留了名教罪人,敢与南海学宫正面冲突,火中取栗面不改色。这些本来就让卢双刮目相看,直到今天她见到了济长云和薛靖安之后。对黄冥桥更加的好奇。 这两个人是他斜田巷中出类拔萃的孩子,毫无疑问,应当也是相对来说比较亲近的孩子。虽然卢双觉得,黄冥桥就不像是会分亲疏远近的人。 济长云看过黄冥桥的信件之后,就回去了斜田巷。不多时,又转来了谪仙楼,找卢双要一匹快马。卢双欣然应予,却担心这孩子没有骑过马,这些良驹哪个不是极难驾驭? 济长云得到她的同意后,毫不犹豫翻身上马。他骑术确实很生疏,动作非常的笨拙,但却其果断,没有一丝迟疑。高头大马挣扎不止,济长云死死地拽住马鬃,身子贴在马背上,咬着牙关死活就是不放手。 如此折腾了小半个时辰,马儿才安静下来。 卢双看得心惊,换了常人,不颠下马也得把五脏六腑都给颠出来了。 那小小的孩子最后如同得胜的将军般强行驯服了马匹,转头就吐了一地。 少年十分懊恼,竟然在这个他心目中黄大哥未来媳妇的女人面前丢了如此大的面子,他心中悲凉的感叹:这可是未来嫂子啊,这个丑丢得大了。 卢双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只是吃惊于小小少年的毅力和果决,倒真有几分他黄大哥火中取栗时的狠厉模样。 济长云正要离去,薛靖安却突然出现。原来济长云知道今夜事不同寻常,总之险大于吉。所以没有通知薛靖安。却没料到薛靖安一直跟在身后。 “你跟来干什么?” “我不是斜田巷的人呗?!” 济长云十分嫌弃地说道:“就你那身板,连匹马都骑不了。我可是身负使命,哪有空照顾你。” 薛靖安怒道:“别有了点修为就目中无人!就你那个朽木脑子,打架你行,办事,非砸了不可!你是不是又觉得办砸了就砸了,反正黄大哥也不会真的怪你?” 卢双在一旁听着,已经发现,薛靖安脑子清明得多,他说不定已经看出了今天事情的端倪,她会心一笑,并不多话。 济长云今天一反常态的没有跟薛靖安呛声,反而道:“这倒也是。有你这个狗头军师好办事。” 说罢,济长云倒也不罗嗦,直接问道:“不怕死啊?” 书生气略重的薛靖安涨红了脸,对济长云抛下他独自行动十分不满:“不怕!” “好。”济长云向他伸出手,“上马。” 书生气略重的少年腿脚远没有济长云灵活,手刚搭上去就被济长云发力拽小鸡一样拽到了马上。惊魂未定,济长云已经策马狂奔而出。 济长云爽朗的呼哨和薛靖安的惊恐的呼叫声中,两个少年绝尘而去。 卢双回屋,望乡台夕关倚栏而立,手提一葫芦酒,看着天空,时不时浅饮一口。天井处,韦伥正在摆放一些祭奠用的桌台。一盘盘瓜果菜蔬端上,韦伥将香炉与香案都面南背北摆放停当。招手让卢双过来。 香案上,有一块灵牌。上面刻着“尖刀班”。 少女将怀中木牌挂在“尖刀班”边上,那面刻有“天下无双”的木牌,迎风微晃。 卢双接过韦伥手里的线香,在脚下的火盆中点燃纸钱。顺手引燃线香,恭恭敬敬地向香案鞠了三个躬。接着她将线香插好,又作了三个揖。 这一切做完后,卢双对着那块木牌平静道:“师祖在上,众位师伯在上。家父不幸遇难,不能行礼。卢双代父行之,望师祖c师伯莫怪。” 说罢,规规矩矩的行了三跪九叩大礼。这个礼节特别折腾人,卢双抬起头来时,已经有些眩晕。 不过还好,这个每年自己父亲都要进行的祭奠仪式总算顺利完成。韦伥面色平静,眼眶却已泛红。开口说话时,这个高大汉子已有哽咽:“小姐健康平安,老主公九泉之下也会欣慰了。” 卢双起身,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拍了拍低头哭得像个孩子一样的韦伥。 望乡台夕关看着天井处两人的一举一动,脸色有些怅然。他跳下楼去,伸手把自己的那块牌子也放在了香案上。 夕关把手里那把等身大刀放下,站在香案前一言不发。 “今天是老头子的生日。”望乡台有些出神,“我们为了在他生日时给他一个惊喜,强行破境,功亏一篑。最终还把这个日子弄成了祭日。” 说罢停了片刻,道:“老头子,和七位师兄的祭日。” 望乡台下拜,行三跪九叩大礼。 卢双安静的看着这个羁傲不逊的“小叔”。心中五味杂陈。 一直以来,她心中都有一个疑惑。明明是十恶不赦,但她从自己父亲为数不多的几次往事谈论中,总是有件事算不清楚。 除了“尖刀班”的老师之外,总是出现第十一个人。 尖刀班之中,一夜之间七人形神俱灭。剩下是三人,可为什么,现在会有“亭台楼阁”四个人活着呢? 卢双早就问过望乡台,可是夕关也没有回答她。 夕关跪坐在地上。道:“其实尖刀班,一直都是十一个人。” 卢双道:“为什么?” “因为第十一个人,是师父找来专门伺候我们起居饮食的书童。”望乡台道,“我们十人都是所谓的天才,只有他根骨普通,修为只怕是连一境也没过。成天就只知道跟在我们屁股后面转,今天请教这个一点心法疑难,明天请教那个一点剑术疑惑。那时候他最喜欢问我问题了,因为他说师门比试我赢得最多,肯定最厉害。我老是嫌他烦,捉弄他欺负他,还故意告诉他错的神通用法。” 说到这里,他有些自失的一笑,随即立刻隐去了:“可到最后,师父把玲珑窍给了他。” 望乡台没有回答卢双,而是自顾自地说道:“那个书童脾气特别好,不管是因为错误的修行方法弄得真气岔乱遍体鳞伤,还是被我骗到阴沟里弄得浑身泥巴,都从不生气。每天都会给我们端茶倒水洗衣服,把这些都做完之后,就天天看书,然后再把不懂的拿来问我们。” “只有瞒着师父破境一件事,他不同意我们做。”夕关语气很低,似乎提起往事让他有些疲惫,道,“破境那天,他扬言要高速师父。我把他五花大绑,用神通封了他的穴窍,让他不能开口说话。他哭着对我说” 望乡台的语气有些哽咽,费力地平复起伏的情绪:“他说夕关啊你们不要乱来” 夕关的声音颤抖,已经说不下去了。 “那个书童是谁?” 望乡台抬起头来,目光涣散,道:“你的父亲,卢金城。” 说罢,他伸手将自己的木牌拿在手里,轻轻摩挲。卢双早就看见,那块牌子上也刻着一行小字: 大鹏飞兮振八裔。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0章 猫进宅 卢双听到父辈往事,怔怔出神。 望乡台夕关突然把香案上的酒菜全都端到地上,席地而坐,竟把刚才用于祭奠的酒菜大吃大嚼起来。笑道:“嗯,味道确实不错。” 韦伥怒形于色:“你放肆!” 卢双连忙摆手示意韦伥不要冲动。 “我放肆怎么了?你又打不过我。”夕关无所谓地笑道,“卢双。” “嗯?” “陪我喝一杯吧?” 卢双没有犹豫,直接过去坐下,夕关笑着给她倒了一杯酒。与卢双对饮之后,十分惬意地舔了舔嘴唇:“卢双,你为什么不怕我?” 卢双反问道:“那您为什么不杀我?” 夕关道:“不是早说过了吗,我想要玲珑窍。但是呢,卢金城又在你身上设下了一座谪仙大阵的缩影,玲珑窍等于是被封印了。我没本事破阵,只好先留你一命,等以后有人解开了你身上地阵法,我再杀人越货。” 卢双也笑道:“小叔啊,你怎么总是这么嘴硬啊。” 夕关道:“别一副你好像什么都知道的样子,我最恨你这副跟你爹一模一样地嘴脸。” 卢双不以为意,用酒壶给望乡台倒了一杯酒:“听完刚才的故事,我更确定你不会杀我了。” 夕关没有答话。 “你根本就不是来杀我的。”卢双道,“你的这个所谓的理由,根本就不成立。我身上的阵法不解,你固然随手可杀我,但玲珑窍却会跟我一同形神俱灭。可我的阵法解开,小叔你哪里又是玲珑窍的对手呢?” 夕关佯怒道:“闭嘴。” “我不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人,您得知了家父死讯,本就专为保护卢双而来。”卢双端起一杯酒,道,“家父九泉之下,知道您全力护我,定会让我代他敬您一杯,聊表谢意。” 夕关微怔,随手跟她碰了一杯。沉默饮尽,忽然笑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早就知道了,您也就是嘴上厉害。如果您真想得到玲珑窍,为什么没有逼问我?您不杀我,大可以拿韦叔的性命来威胁我;或者拿我的命要挟韦叔。可您什么都没做,反而您来了之后,孽镜阁和将军府都不敢再来造次。”卢双道。 夕关闻言失笑,进而大笑,他的笑容太有感染力,让本来怒极的韦伥都有些莫名其妙。 卢双等他笑完,才又开口道:“您没有对不起我的父亲,不要自责了。” 夕关不接话,道:“我没有骗你,我确实想要玲珑窍。因为我经过那场变故,气机受损,再也无法堪破神脉。修行一道,所谓神脉高手一直都只是传说,可我们当年十个人都达到过。虽然只待了一会儿。” “我的境界,已经恢复到了九转无声,再跨出一步,就是神脉。可我已经无法靠正常修行破境,所以我一定要得到玲珑窍。”夕关语气不像平常那样故作跳脱,平静却坚定,“我死之前,一定要回到神脉。” 卢双看着这个被徐言灵评价为“勇冠十恶”的望乡台,下意识地问道:“为什么?” 夕关道:“否则我哪有脸去见师父,哪有脸去见把命让给我们的几位师兄哪有脸去见你的父亲呢” 卢双道:“当年变故,并非您一人之责。” 夕关摇头道:“谁的责任不重要,我是要证明老师是对的。我,一定要证明老师是对的。尖刀班也绝非浪得虚名。老师,更不是欺世盗名之辈。” 卢双默然不语,她突然想到,那天南海学宫叶寒渊与颜子夏等人说起十恶不赦的往事时,用的那个词。 执念。 “其实我的父亲,并不像您这样” “我知道。你爹想过平常人的日子,他也劝过我,不要这么执着。因为老师也一定不希望我们背着愧疚和仇恨过一辈子。我知道你爹说得对。”夕关笑道,“所以,不要跟我讲道理,道理我都懂。” 卢双讶然失笑,心想也是,执念也好,心魔也好,这些道理人家怎么会不懂呢? “但是,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夕关道,“就像那时候,我问你父亲,为什么愿意像个下人一样待在这个地方。他说,总要有人给我们端茶倒水,洗衣做饭。那些我们曾经不愿意做的事情,你的父亲帮我做了。现在也该轮到我做点什么他不愿意做的事了。” “所以啊,卢双,把玲珑窍给我。你,去过你父亲为你准备的平安日子去。” 卢双直接反驳道:“你休想这样骗走玲珑窍。” 夕关翻了个白眼,道:“你以为那东西是好东西啊?烫手!徐言灵是绝对不会放过玲珑窍的,他现在不动手,不代表以后不动手。” 卢双不语,夕关与她对视一眼,突然失笑道:“真跟你爹一个德行,认死理。” 卢双道:“您担心没脸下去见我爹。我要是心安理得的让您替我当挡箭牌,只怕要被我爹托梦骂我没出息了。” 夕关无可奈何,只能喝酒吃菜。 卢双问:“小叔,您的外号为什么叫望乡台啊?” “因为这把刀的名字就叫望乡台,师父给了我们每人一件礼物。给我的是这把刀,给剥衣亭的是一个铃铛,给徐言灵的好像是只猫我记得。不过都没有给你父亲的那么厉害,玲珑窍啊。啧啧啧,师父真偏心。” 卢双点头笑道:“哦。小叔,我其实有个建议。” “说。” “您呐,就好生在我这里待着,每天好酒好菜伺候着,不要去想什么神脉,安安稳稳地活到老,吃到老。怎么样?” “再顺便给你当免费贴身护卫?想得美。”夕关笑道,“告诉你吧,不可能。我有个很不好的预感。” “什么预感?” 望乡台还未开口,谪仙楼“食色性”三厢同时骚乱,并且夹杂着宾客尖叫呼喊声。接着,一个人影被扔出窗外,卢双定睛看去,竟然是一具干尸。 可这具干尸的衣服却是谪仙楼色厢的女戏子。 韦伥循声欲去,被夕关叫住,道:“回来。” 韦伥疑惑的回头看他。 夕关冷冷道:“五龙齐聚,你不是对手,退下。” 韦伥微惊,道:“五龙法?” 这时,那扇破烂的窗户出现一个人影。披头散发,左手扣着一具干尸头颅,另一只手掐着一个挣扎不断的女子。 卢双眼看着那个女子饱满的胸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刹那间成了一具干尸。 披头散发那人抬起头来,卢双一眼便认了出来,忍不住惊道:“子夏?” 夕关漠然提起虎头铡刀,站在卢双身前,道:“他已经不是你认识那个人了。你仔细看看他后脑勺。” 披头散发者从窗户掉落,趴在地上。卢双看时,禁不住毛骨悚然。 此人的后脑头发已然掉光,裸露的皮肤处却出现了另一张脸。 那不是人的脸,却像一只猫。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1章 心魔 南海学宫中,张檀清看着眼前横躺着的四具尸体,一言不发。而他身边,则是更为安静的徐言灵。 “五龙法,身c心c力c意c神竟能齐聚一人。还是首次得见。”张檀清道。“老师给你的那只猫,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徐言灵淡然道:“只是老师养的一只宠物而已。” 张檀清道:“那这些人,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徐言灵侃侃言道:“宋飞符,骆班鹰,叶寒渊,庄玉阖,颜子夏分列五龙。不过此时,除了颜子夏,其他人都已经被夺舍成了干尸。如此,方能暂时完成五龙齐聚。” 张檀清摇了摇头,道:“你太过分了。” 徐言灵微笑道:“十恶不赦岂能徒有虚名?” 张檀清吸了一口气,看着眼前四具面目全非的干尸,又深深叹了口气,道:“你到底想做什么?如果是要玲珑窍,似乎不用如此大费周折吧?你费尽心机弄出五龙法,到底为了什么?” 徐言灵并不作答,反问道:“老九,你刚才来的时候,是怎么进的南海学宫?” “没人拦我我就进来了你南海学宫那些人呢?” 徐言灵不语,将张檀清引至南海学宫最大的一间学舍。只见那门紧闭,但张檀清却看见门缝里渗出了浓稠的血液。徐言灵微笑着打开门,映入眼帘的景象让张檀清呆了一呆。 门后,竟然是横七竖八的南海学子。浓稠的血腥味让张檀清几乎感到了一阵眩晕。 “你怎么做到的?” 这时,只听到一声巨响,一只巨大的怪物落在了徐言灵身侧。那怪物形如猫,牙如虎,浑身散发着晶莹的蓝光。在徐言灵身旁,恶狠狠地盯着张檀清。 张檀清被这个凶兽盯得呼吸一窒,却见徐言灵微笑着摸了摸凶兽的头颅。凶兽则似乎十分享受,慢慢的变成了一只白色的小猫。 “它是一种老师用秘法养育的上古凶兽,名为梼杌。”徐言灵笑道,“否则,你以为靠我一个修为散尽的人,如何自保?” 张檀清本已伤重,似乎已经无力与他置辩。 “你好像,并不吃惊?”徐言灵问。 张檀清道:“不到半个时辰,这种场面我已经见了两次。上一次,比你这个,还要更加可怕。” 徐言灵眉毛微挑,道:“英雄胆神威,自然不可比。看你这元气大伤的样子,用了惊神铃?” 张檀清点了点头,不想再多说,他早就看出,这间屋子外面,其实有一座境界极高的阵法。屋内的南海学子虽然纷纷重伤,但胸膛起伏显示他们还活着。 在剥衣亭的眼里,这间学舍就像是被一张巨大的笼子罩住,外物不侵。 门口,盘膝而坐着一位老者。张檀清能看得出来,这人正是四师之首钟伯牛。 能够在仓促间结成一个五龙法都攻不进去的阵法,必是赤子心无疑。徐言灵不会无缘无故带自己来这里,他决定静观其变。 “伯牛先生,您撑不了多长时间的。”徐言灵微笑道,“若您只图自保,我自问不是赤子心的对手,何苦如此呢?” 钟伯牛声音平静:“言灵,我知道你心魔难除,可这些孩子,是无辜的。” 徐言灵微笑道:“天下修行者,没有无辜。” 钟伯牛道:“当年那些斥责你们尖刀班的声音里,绝对没有这些孩子。二十年前,他们大多都没有出生,你难道连这个道理都不明白吗?” “我明白呀,先生。可是我为什么要讲道理呢?”徐言灵笑着像个孩子,道,“我恐怕无法为老师讨回公道,那么,自然要一雪前耻,才能下去见得了我的师门。无可奈何,请伯牛先生谅解。” 钟伯牛没有任何情绪,只是道:“他们毕竟是你的学生。试问,你的老师,会这样对待自己的学生吗?” 徐言灵笑道:“我本就是不肖弟子,自然不如老师。” 钟伯牛轻轻摇头道:“你杀不了老夫,更不可能杀得了天下修行者。你如此偏执,只是自寻死路,难道你不明白吗?” 徐言灵也摇了摇头道:“伯牛先生,不明白的使你。老师当年为了自己的理想可以不计利害,不计生死,徐言灵虽是尖刀班不肖弟子,却也不敢堕了师门威风。我没有老师那样的志向,但我的一点小小的目标,却也不会因为困难而放弃。” 说罢,他轻轻握住身上的那块木牌,笑道:“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亦犹未悔。”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我不想管你的事。”张檀清与徐言灵在那间学舍旁的凉亭对坐,“我只想知道,刚才只有四具干尸,五龙法在那个什么颜子夏身上,他人呢?” “我送给岳松涛了。否则他怎肯助我剿灭南海学宫?”徐言灵淡淡道。 “你在干什么?!”张檀清又惊又怒,“岳松涛本来就把谪仙楼视为他收服南海城的眼中钉肉中刺,你把五龙法给他,他一定会拿这块石头去砸谪仙楼。你不知道?!” “我知道。”徐言灵淡淡道,“不是还有老十在吗。” “那有什么用?夕关的气机受损过,已经不可能登临神脉。五龙齐聚他不是对手,按他性子肯定死战不退,那时他只有死路一条!”张檀清急道,“徐言灵,我知道你性子冷,但我他娘的真没想到你把同门师弟的性命也视如玩物!” 徐言灵不为所动,道:“怎么,我死得,他就死不得?” “你!”张檀清气急,“你杀他干什么啊?!为了一件身外之物,斗得头破血流,你下去怎么有脸见师父!” “我没有要杀他。”徐言灵漠然的看着窗外,道,“不过是让这个任性的小师弟吃点苦头罢了。五龙法虽然圆满,但却无用。你可知道为什么?” “什么?” “五龙齐聚之所以从未有人成功,不是因为那些修行者天赋不够。而是因为创立五龙法那位前辈天赋异禀。” “这有什么区别,文字机巧而已。” “不是的。人的身体就是皮囊,修为就像里面的水。”徐言灵道,“五龙齐聚,水多了,皮囊会破的。” 张檀清微愣,停了片刻才道:“你一直都知道这件事?” “所以我才说,”徐言灵微笑道,“五龙法之所以无人练成,不是其他人天赋不够,而是创立者天赋异禀。”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2章 煮酒论泼皮 谪仙楼里,颜子夏诡异的状态让卢双几乎不认识这个南海学宫最出类拔萃的学生。 颜子夏似乎并没有发狂,他脸上也甚是平静,只不过脑后那张诡异的猫脸依旧可怖。 望乡台夕关紧握大刀,随时准备着对方发难。 但只见人影一闪,颜子夏便来到了卢双身边,速度之快令人瞠目结舌。夕关和韦伥都是全神贯注,却还是没有办法做出任何反应。 “双儿,跟我走吧。徐师和岳将军都答应,只要你交出玲珑窍,跟我走,他们不会为难你。” 卢双自然明白夕关和韦伥对颜子夏的突然行动毫无反应意味着什么,但她并没有惊慌失措。而是道:“子夏,为什么跟你走就没事?” “因为因为你是我将来的妻子,徐师只想要玲珑窍,不会为难你的。至于岳将军我帮了他们这么大的忙,他答应我的。” “你帮了岳松涛什么忙?” “我”颜子夏一时语塞,然后努力想了想,说道,“我帮着他剿了南海学宫!” 卢双大惊,却扔按定情绪,道:“原来如此。那我要是不跟你走,你会怎么样?” 颜子夏有些为难道:“我不会把你怎么样啊我一直都很喜欢你你知道的” 说着,轻轻伸手想要摸卢双的脸,却又不敢,就像是怕打碎一件精美的瓷器。 但是,就在颜子夏的手指触碰到卢双的那一刹那,忽然间探手成爪掐住了卢双的喉咙,整个人变得面目狰狞:“玲珑窍!” 韦伥一直在旁观察,见状暴喝道:“住手!”期身上前。 “闪开!” 夕关的话还未落地,只见颜子夏另一只手已经贯穿了韦伥的胸腹。卢双被他掐着,无法开口,见到韦伥受创,急怒却毫无办法。 “好妖孽!”夕关抄起大刀,直奔颜子夏掐着卢双的手。 颜子夏眼眸中闪过一丝惊讶,放开卢双,抬手挡刀,却被夕关刀上携带的气浪撞飞,摔入一侧屋中。 卢双咳嗽不止,却顾不得自己,爬过去按住韦伥胸腹伤口,她面色僵硬,泪水却走珠一般滚落:“韦叔,韦叔,挺住,您” 韦伥开口说话,血沫从口中喷出:“老奴没事小姐快走快走,去找去找英雄胆” 主仆二人话未说完,只见颜子夏砸入的废墟突然爆开,白光翻卷,凝结成五头奇形幻象。有的形似蛇而非蛇,有的形似虎而非虎,在空中做挣扎咆哮状,因为气浪翻卷的风声,听起来就像是它们的怒吼声一般。 夕关面沉如水,死死盯着那白光幻象看了片刻,道:“九转无声之境。我能应付,卢双,走。” 望乡台单刀一振,刀锋白光闪烁,他轻轻屈膝,随即炮弹般弹出。与颜子夏斗在一处。 正当此时,谪仙楼的食厢内,林立的南海将军府士卒已经占领了这里,一楼只有一张桌子还有酒菜。对坐的人,正是岳松涛与唐千礼。 “千礼,我带你不薄,何故叛我?” “谈不上背叛将军。”唐千礼微笑道,“只不过,我先认识的卢金城罢了。” 岳松涛见唐千礼依旧冷静如常,说道:“我以派快马传令,着大军进城。如今城中兵马已经控制了城守衙门,南海学宫也已拿下,大势已定。谪仙楼无可幸免,覆巢之下无完卵。千礼,你机械阴谋鬼神所忌,却难再有回天之力了。” “不错,将军赢了。”唐千礼道,“在下手无缚鸡之力,你为刀俎,我为鱼肉。为何还不动手?” “有几件事不明白,想问个清楚。”岳松涛道,“你为我所谋,句句在理,算计苏抑光的所有行为分毫不差,只是运筹帷幄便让这个深得民望的朝廷命官得罪了所有广南西路的豪族与官吏。如此计谋,确确实实于我有利。英雄胆的处置办法,你说得也不无道理,千军万马之前,一人之力无足轻重。所以,当时在府中,你为我所策,第一难题是谪仙楼,第二难题是苏抑光,都是金玉良言。你既然不愿意我为难谪仙楼,为何还费心为我筹谋呢?” “谎言讲究假九真一,本就虚实相应。”唐千礼道,“将军为统兵上将,实际上广南西路根本无人能与你争锋。千礼只是百无一用的书生,也只能勉尽人事罢了。” “敢问这些谋划中,何为虚,何为实?” “扳倒苏抑光是实,放过英雄胆则为虚。为你扳倒苏抑光,才能让你信任我,而暂缓处置英雄胆。”唐千礼微笑道,“将军有所不知,我从没打算赢你。所以,输了也不可惜。” “不赢,如何救你故人之女?” “我不赢,不代表你能赢。”唐千礼笑道,“否则,我让你放过英雄胆的意义何在?” “那个市井泼皮?”岳松涛不为所动,“你自己费尽心机要保护故人之女,不惜生死。却把希望寄托在一个市井泼皮身上,何其可笑。” “将军有所不知啊,你错料了两件事。我输了不假,可故人之女却有一线生机。” 岳松涛失笑,他认为唐千礼只是在为最后一点体面而诡辩:“哦,那两件事?倒要请教。” 唐千礼抬眼直视岳松涛,对方胜券在握的神情溢于言表。他轻笑着,拿起一支筷子,摆在桌上,啪的一声轻响,开口道:“第一,您错料了天下三英的真实能力。” 唐千礼道:“少数的修行者,在千军万马前其实无足轻重,那是因为他们修为不够。赤子心c玲珑窍c英雄胆若无神威如狱,有何可宝?” 岳松涛笑道:“赤子心被徐言灵困在南海学宫不能脱身,玲珑窍封于金城千里之中,唯一的变数英雄胆,也因为我拿了他的软肋,不敢妄动。试问,你所谓的天下三英纵有通天神力,又有何用?” “这正是你错料的第二点。”唐千礼将第二根筷子拍在桌上,道,“你低估的不是英雄胆,你低谷的,是那个叫黄冥桥的陋巷青年。” 岳松涛不屑一顾道:“何必诡辩,若无英雄胆,此子不过一市井无赖,弹指可杀。” 唐千礼平静道:“将军,你难道忘了,他的斜田巷还有一个名教罪人呢?你抓了他斜田巷所有人,可有见到他?” 岳松涛冷笑道:“荆山刺字于面,所有修行者人人喊打。孤魂野鬼,过街老鼠,有何作为?” “是吗?那为何您的传令兵派出去至少也一个时辰了,却未见一兵一卒前来?” 岳松涛眉毛豁然一跳,没有说话。 “那个叫黄冥桥的青年人,居于陋巷,却能把一众无父无母的孩子养大。名教罪人千夫所指,他却请来给自己的孩子当先生。” 唐千礼有些无奈的摇头道:“将军,我真的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小看这个黄冥桥。以上二事,扪心自问,若异地相处,有几人能做到?更遑论,他可是英雄胆的主人。” 岳松涛看着唐千礼桌上的两支筷子,脸色渐渐阴沉,狠戾之色浮上双眼,一言不发。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