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相和之姻缘乱》 正文 第一章 改朝换代 天空碧蓝如洗,一丝云彩也不见得,一只无比巨大的乌鸦飞过天际,它已经飞过了很远的距离,它圆圆的黑眼睛里倒映着滚滚狼烟和遍地尸骨,倒映着简陋的草屋和骨瘦如柴的百姓,倒映着耀武扬威的酷吏和干涸的土地。它飞翔着,飞过瀚澜城坚固的城门,飞向碧瓦红墙的宫殿。 突然,乌鸦“呱呱”叫了起来,登时,枯树上停留的黑色树叶,全都张开翅膀飞了起来,乌鸦的叫声响彻寰宇。它们像一朵黑色的乌云,笼去了宫殿的方向,随即又四散开来,纷纷觅食去了。 巨大的乌鸦飞过重重宫门,看到一队仪态万千的少女正在公公的带领下走向皇帝的寝殿。她们的年纪不过十三四岁,本该朝气蓬勃如含苞骨朵,可是此刻却个个面如死灰。离皇帝的寝宫越来越近,殿内淫乐的声音便愈发清晰——南朝君主赵文正此时正衣衫不整地搂着一个略显稚嫩的女孩饮酒,殿内氤氲着温暖的香气,歌女衣衫轻薄,曼舞飞扬,一派糜烂。五关城破c粮草告急c东部水患的奏文胡乱地堆在案上,甚至还有求援的血书,只是都已落了一层薄灰。 公公走进来,恭敬道:“陛下,新选的舞姬到了。” 赵文正丢开手里的酒杯,抬眼扫了一遍如秋叶般瑟瑟的稚嫩女孩们,冷笑道:“如今尔等是愈发省事了。”赵文正贵为皇帝,却有着令人十分不齿的癖好——只喜欢七至十二岁左右的女孩儿。 公公颤抖着跪地道:“皇上开恩,如今战乱,又大旱了三年,能找到这些姑娘已实属”他话音未落,一个玉石酒杯已经狠狠掷在了他的脑袋上,赵文正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狞笑道:“好个狗东西,你也学朝上那些老王八来教训朕?来呀,拖出去,剥了他的皮。” 公公甚至来不及捂住流血的脑袋,便哀嚎着被侍卫带了下去。不一会儿,一张血淋淋的人皮送了上来,只吓得女孩子们个个噤若寒蝉,尖叫声都只能憋在嗓子眼儿里。 赵文正见了,哈哈一笑,随即从新选的舞姬中找了两个年纪最小的,当即开始交欢。 南朝也不知是不是宗族之间近亲结婚的缘故,生出来的皇帝一代比一代残暴乖戾,至赵文正这一代,已经到了堪称变态的程度。他甫一当上皇帝,便命人将自己已逝的亲姑姑的尸首从坟墓中刨了出来,说爱慕姑姑已久,与那尸体同床共枕了一月有余!只将他的姑父气得吊死在了宫门口的树下面。后来他又转了性,喜欢见人与兽类交。合,宫中的许多宫女都因此遭了秧,死在凶兽口下的不计其数。 便是如此,他犹觉不够,又将自己的亲叔叔封为“猪王”,不许他住在府邸,只能在猪圈里与他的猪妃子生活,每月还要亲自前去查看“猪王”有无辛勤“耕耘”。因为母猪始终没能为“猪王”生下个一儿半女来,他觉得索然无味,便杀了叔叔和那群母猪,把他们的肉混在一起做成了肉馅,掺在了猪肉里赏给了文武群臣。 如此种种,不胜枚举,就连宫里的人都说,夜晚能听到因赵文正枉死的冤魂连绵不绝的悲切哭声。 这丝丝缕缕的哭声,遥遥袅袅的歌声,皇帝狂放的笑声,好似一曲亡国的乐章回荡在瀚澜城的上空。 风起云涌,滚滚乌云刹那间遮天蔽日,天地黑如深夜,矗立百年的南朝政权腐烂如朽木,苦苦支撑至今,终于迎来了它的最后一根稻草。 一一 苍山茂林,一个牧童牵着牛,突然抬头望望天。此时尚是晴空万里,他却自言自语道:“这可是要下暴雨了,咱们得快些回去。” 牛疑惑地看看天空,晃晃脑袋,“哞”了一声,似乎不太赞同。 可是待到晌午时分,果然铅云滚滚,大雨滂沱,好似天河骤然决堤,一时间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而驻扎在山下的反叛军可算糟了秧,大雨来得又快又急,他们根本来不及迁营,此时一个个帐篷泡在水洼里宛如煮汤圆一般,就算是主帅也不得不先命军师和副将去安抚军心抓紧拔营,自己则亲自卷着裤腿准备挪窝。他浑身湿透,正在水里捞他的牛皮卷轴和地图,一旁的勤务兵尽职地举着一把破伞,像个大号苍蝇一样围着他绕来绕去遮挡漏进帐篷里的水。主帅转身和他撞了个满怀,终于不耐烦了,破口大骂道:“你他妈是不是傻!快帮老子捞图啊!那个那个,漂出去了!” 愣头愣脑的勤务兵赶紧甩开伞,踩着大水花就向外扑,溅了主帅一头一脸,只气得他鼻子眼睛快要扭到一起去,咬牙切齿道:“你的脑壳也进水了不成!没心肺的龟儿子!”好在很快又有一个副将并两个士兵水淋淋地跑进来帮忙。他们活像被戳了孔的水袋子,浑身上下的盔甲都奔走着活泼的溪流。副将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道:“将军,军师已去安排撤离了,咱们得快点,否则遇上山洪就不好了!” 主帅苦不堪言,没好气道:“废话!用你提醒!赶快把有用的东西都收了,一点痕迹也不许留下。”说到这,他又反问道:“右将军还是没信儿么?” 副将一手抱着卷轴,另一只手抹了一把脸道:“没信儿,就怕有信儿也送不进来。” 主帅不再言语,他命右将军去截南朝的粮草,到现在鸟屁也没见到一个。想想对方毕竟不似他们这般是乌合之众,心中难免忧心右将军是否遭遇了什么不测。 正在此时—— “大获全胜!将军!大获全胜啊!”一个军情史冲了进来,像是刚从水里捞了出来一般,顾不得擦去脸上的水,他哆哆嗦嗦从蜡油信筒里掏出战报递给主帅李崇恩。 李崇恩一把抢过战报来,一目十行看了,不由抚掌大笑道:“好!好!好!”他一连说了三个好,可见果然是捷报。 待到傍晚时分新营安扎好,大家才得知,右将军尚春来劫军草时探到的漏子乃是南朝军的陷阱,幸好有一人及时识破,他们非但免于全军覆没的危机,还顺利地将粮草运了回来。那人不但聪明过人,还十分勇猛,被尚春来一举提为了右副将军。李崇恩将军简直乐得合不拢嘴。敌军粮草的损失不但打杀了对方的士气,更是给了自己的大军一颗定心丸,人人闻讯都斗志昂扬,之前落汤鸡的样子不复存在。 三日后尚春来回来,主帅当即提拔他为威武将军,更许诺封赏。尚春来却笑道:“将军,我要举荐一人,他立了奇功!” “哦?”李崇恩知道他要举荐那个猛将,来了兴趣,“他姓甚名谁,此刻在何处?” 尚春来道,“他此刻就在帐外,将军若是不介意,我便唤他进来。” 李崇恩点点头,尚春来便唤道:“原大虎!你进来!” 帐帘一撩,只见一个极其高大的青年走了进来,他的铠甲擦得银亮亮的,可是脸却黝黑,不过浓眉菱唇,高鼻宽额,看着倒是又英俊又威武,尤其一双圆溜溜的大眼儿,炯炯有神,果然是个虎头虎眼的样子。 李崇恩感兴趣地打量着他,故意问道:“这就是原大虎?却不知有何奇功?” 右将军便急忙将他斩杀敌军六十多将领的功绩说了,李崇恩心中一震,笑道:“果然英雄出少年!你原先是做什么的?” 原大虎笑起来,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两颗尖厉的虎牙尤其衬得他像一只威风凛凛的小老虎。见到李崇恩,他丝毫不怯,大声道:“回将军!我原来跟人家卖马走镖做武师,啥都干!家里父亲是屠户,杀猪的!” 李崇恩看他一脸自豪,倒是有些啼笑皆非,没有说话。 尚春来唯恐李崇恩看轻了他,连忙道:“将军,上次智夺襄城潜城,也是他出的好计谋!” 果然,李崇恩脸色一变,轻轻“哦?”了一声。 说起这潜城与襄城不过一水之隔,双城护关,是南朝要塞。彼时尚春来还是个副将,而原大虎是他手下的小卒子,更无足轻重。襄城依山,原本军队当夜意欲宿于山下,那原大虎却找到尚春来,说襄城守城必定在山中有所埋伏,若在此地扎营,则对方伏兵白天可突袭,晚上可劫营,实在危险,不若放火烧山逼他们出来。尚春来依言上报,果然伏兵尚未动作,先被烧死了一半,大火一下烧入城中,他们几乎没费什么功夫,就拿下了襄城。攻破襄城后,潜城便阻在了眼前!潜城虽不大,却异常坚固,极难攻破,令人头疼,胶着了几日,正值春至雪溶,湘江水流湍急,原大虎便提议在江水浅处打桩筑堰,借由水力冲破潜城,果然又一举拿下。此水火二计当真是绝妙,军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李崇恩只当是尚春来的计谋,想不到背后竟有个军师! 他又仔细端详了一番原大虎,只觉得他虽然看上去粗莽,眼神中却透着一股子机灵劲儿,此刻站在他面前,昂首挺胸,自信满满的样子。李崇恩笑道:“好个原大虎,我看你真的像个老虎。不过你这名字太俗,我给你重新起一个可好?” 原大虎道:“那自然好!我家里人识字不多,看到我壮实,就叫我大虎。” 李崇恩微笑着点头,略一思索道:“你协助大周平定天下有功,就叫你原定疆好了。” 原大虎闻言抓抓脑袋,心想,主帅起的名字,别说定姜,就是定大蒜定白菜也得答应着,于是当即一抱拳,跪谢过李崇恩。 同尚春来走出主帅营帐来,正是将士开晚灶的时候。此时四下饭香袅袅,一派祥和,西方正被落日熏染出一片如火如荼的火烧云,壮丽非凡,原定疆见了这景色咧嘴一笑,仿佛看到属于他的绚烂天地正在徐徐走来! 三日后,反叛军兵临城下,南朝末主赵文正写下降书,不知所踪。 ------题外话------ 本文前三章铺垫了两位男主的相识过程,虽然慢热,但是两位男主之间的故事也还蛮有趣的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深闺幽怨 话说南朝灭亡,赵文正自己两脚抹油跑了,却留下了满朝文武,一城百姓生死不顾。幸而顺民王宅心仁厚,不但对于百姓自然多加安抚,对百官也没有赶尽杀绝。他厚葬了殉国的几位前朝元老,从前朝官员中任命了一批德才兼备的官员,其余的则或贬为平民,或抄家发配,所得金银财宝皆收归国库,用以赈东部水灾。 而楚广平,也是投靠新政权的官员之一。 他原本以为新旧更替,自己这颗前朝余孽的脑袋会被当成灯笼挂在新君入主的康庄大道上,却不想不但保住了脑袋,职位也不降反升,做了瀚澜城楼店务总公事,负责城东大大小小的国有房屋和邸店。这职务虽然累,不过往来皆是京城及各地官员使臣,利用得好,趁着年纪还可以,再升两级也有可能的。 楚家虽然曾经是前朝的一个小小的世袭贵族,到了楚广平这一代却已不再有皇族的姻亲关系,落寞多时了。他此番借着新国的青云又起,家中很快便好过了起来。 境况一好,楚夫人难免就惦记起自家孩子的未来了,大儿子玉衡现如今做了翰林修书,自然是不用愁,二儿子玉书虽不成器,但有着父亲的关系,不愁找不到一官半职。可是女儿金玉,因为战乱和之前的家世,婚事已经搁置至今,若是过了明年,那可真成了名副其实的老姑娘了。 楚广平又何尝不惦记着这事,妻子一提,便满口答应着为女儿留意,末了随口一道:“金玉的事落定了,雁北和仪儿便也不得不准备起来,真真要累死我这老骨头啊!” 他说着话便走了出去,故而没有看到沈夫人一脸阴鸷的样子—— ——雁北和仪儿,他心里,到底还是放不下那个贱人! 正恨恨想着,大丫鬟秋韵走进来禀报道:“夫人,二小姐送了过年的绣样来。” 脸上顷刻换上一副慈母的笑容,楚夫人笑道:“还不快叫她进来,天冷了,别叫她在外面等。” 秋韵转身出去,不一时,楚仪便抱着一卷绣样走了进来,她恭恭谨谨道:“母亲,女儿来送冬日的绣样。” 楚夫人怜惜道:“你这孩子,叫下人送来也就罢了,何苦自己跑一趟,今日又凉。” 楚仪乖巧道:“母亲好心,只是我怕她们粗手粗脚弄坏了,又怕说不清楚,索性自己跑一趟。”说着便上前细细和楚夫人说起绣样的事儿来。 秋韵站在一旁,只见午后斜晖下的二小姐翘鼻水瞳,肤若脂雪,真是个绝色的美人儿。秋韵想,大约当年老爷的外室月姑娘也是这个模样吧,不然为何楚夫人如此憎恨她呢? 她是楚夫人的贴身奴婢,平日言语不多,但是眼睛看得却多。楚夫人纵然是日日表现出一副慈母的样子来,但她冷眼看着,却知道楚夫人恨楚雁北和楚仪入骨。三少爷宿在太院修学,夫人的手伸不了那么远,只难为了二小姐,懵懂不知,将来还不知道要被许个什么样的人家。 一阵冷风吹过,秋韵突然心中一紧,她一个做仆人的都能察觉到的事,二小姐身在其中,难道真能不知?! 这样一想,她不禁周身发凉,忍不住又打量了一番楚仪。楚仪的皮肤很好,像是珍珠一样从里面透着光,大家原来都打趣说,二小姐是个玉雕的人,轻轻一碰就碎了。可是秋韵却记得在楚仪十三岁左右的时候,一个新来的留头小丫鬟,不小心碰倒了油灯,浇了在旁边午睡的她满头满脸的灯油,顷刻便鼓起了一堆晶莹剔透的水泡。 老爷夫人大怒,把那个直喊冤枉的小丫鬟打出去卖了。幸而二小姐年纪小,恢复得快,之后竟一点疤也没留下。 怎么想到这事儿上了,秋韵连忙收敛了思绪,宅子里的事儿,她只要尽了自己的本分就好,何必操心旁的。 这边楚仪和楚夫人说完了绣样,便起身要告辞了,谁知话还没说出口,楚金玉已经走了进来。见到楚仪,她满脸的笑都冻在了脸上,冷声道:“这是什么意思,我一来,妹妹便要走?” 楚仪笑道:“姐姐多心了,刚和母亲说完绣样正要走,却不想姐姐来了。” 楚金玉不客气地走进来:“那是我来得不是时候了。” 楚夫人忙道:“金玉,不要逗你妹妹了,你来了也好,晚上咱们娘三个一起热热闹闹吃顿晚饭。” 楚金玉窝进楚夫人怀里撒娇道:“我要吃肘花和油焖虾。” 楚夫人笑道:“好好好,嘴真长,知道我命人新买回来了虾。” 楚仪在一旁恭敬乖巧地笑着,不说一句话。 等她吃完晚饭回到自己居住的小院时,已经月上柳梢头了。 她直到步入院子,才缓缓舒了一口气。 艰难,真的好艰难。 每一粒米都像刀割着她的喉咙,每一道菜都像碳灼烧她的脾胃。 什么时候才是头,什么时候才能熬出头! 哥哥,我好累,可惜又不敢叫你知道。她顺着小院的道路缓缓走着,像只孤魂野鬼一样,可怜又无助。唯有,唯有咬牙撑着,撑到自己婚配,撑到离开楚家。 可是母亲会把自己许配给一个什么样的人呢,她闭上眼睛,从来也不敢去深想这个问题。 大周的军队一路所向披靡,又兼顺民王不废兵卒攻下瀚澜城,心中大悦,加之中秋在望,便着人在城外准备庆功宴,与同生共死的兄弟们好好喝一顿团圆酒。 知道赵文正出逃的消息,他并不以为意。在他看来,那个荒淫无度贪生怕死的昏君如果不逃才更加奇怪,所以一早便已布下了人四处搜寻。 庆功宴上,顺民王和主帅们坐在帐内,其余大校将领分两列坐于帐外。原定疆坐在尚春来的下首,宴席一开始,便已和周围将领推杯换盏起来。他天生一股豪气,又爽快,很快便和大家打成一片,一会儿工夫就称兄道弟起来。 李崇恩见他如此,无奈笑笑,也不呵斥他。顺民王却注意到帐外一处格外热闹,笑道:“兀那大个子是谁?端得是好酒量。” 李崇恩急忙回道:“回圣上,那是臣的右副将原定疆。” “原定疆?”顺民王点点头,“好名字,果然少年英雄。”他见了原定疆的样子,心中豪情亦起。笑骂道:“奶奶的,我原说不要这个帐子,那群朽夫子非要弄一个。这算他娘的哪门子与民同乐!来人!给我把酒席搬出去,闷气的慌!” 顺民王指令一下,登时响起了将士们震山的叫好声。而原定疆,也终于见到了顺民王身边那个传说中的军师,已定的未来当朝宰相——慕云汉。 早在他步步高升的时候,慕云汉的名字就屡屡被人提及,皆是夸赞他通晓天地,深谋远虑,是顺民王的左右手,不是凡人。每每大家恭贺他时,总是说:“少将军年轻有为,堪与慕军师一比。” 说的不是并肩,不是齐名,而是堪与一比。 原定疆是个头号心高气傲的人,最不易服人,众人说得久了,他心里便生出了许多烦躁。只道慕云汉不过抢占了个先机跟着顺民王命好罢了。大军汇合之时,他也四下打探过慕云汉,人人都只知他聪慧非凡,却未曾见过真容。现如今,庆功宴碰到了,原定疆不免就要打量一番。 灯火通明,照得夜晚如白昼一般。只见那慕云汉坐在顺民王右侧,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一张面孔在一群黑脸军官中简直白得月亮似的扎眼,样子比原定疆见过的邻村小娘们还要俊俏,若不是下巴上微青的痕迹,他几乎要以为他是顺民王哪个女扮男装的妃子。 更和其他人欢天喜地的样子不同的是,慕云汉一脸漠然,除了眨眼,几乎没有多余的表情,活像别人欠了他几百吊钱,傲气又不讨喜的样子。 原定疆老大不客气地打量了他一番,心里先有了三分不爽三分轻视,心道,小鸡子一样的人,动动嘴皮子便哄得一群人捧着他,其实不过是个绣花枕头,一打就破了。 而慕云汉的目光也扫过他,淡淡的没有一点情绪,仿佛是看过一只爬虫。 酒过三巡,李崇恩将军便忍不住向顺民王夸赞起原定疆来。同慕云汉一样,原定疆也是军中人人皆知的人物,他劫粮一战斩杀敌军将领六十二人却毫发未伤的事迹简直像传奇一样,兼之他并非徒有蛮力,还懂得妙计攻城,更为难得。顺民王自然也是知道他的,此番一见,果然是个英武青年,一双眉眼更是精光毕露,心下先赞了一声,端起酒来,笑道:“崇恩常说你是个老虎变的,如今一看,果然不假!” 不光原定疆受宠若惊,李崇恩也急忙站起身来谢恩。原定疆是个干脆人,当即端起海碗来,一仰脖,滴酒不剩,于是顺民王笑着点点头,觉得他豪爽又懂事。原定疆喝完酒,便不自觉地瞄了瞄慕云汉,只见对方用一白瓷小杯自斟自饮,根本看也不看他一眼。 他心里忍不住暗骂,装模作样的小白脸子,小破杯子连只鸡也灌不醉,可见是个不诚心的,于是心中的不爽便有了五分。这时大家往来敬酒,李崇恩一时同顺民王敬酒走开没看着他,他便借着几分酒意,去敬慕云汉。 “慕军师!久闻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与别个,原某我敬你一杯!”他端着海碗,不怀好意地瞄着他。这时其他将领见他敢不知死活去招惹慕云汉,都偷眼瞧着。李崇恩自然也瞧见了,吓得当即就要去敲他,顺民王却摁住他抬起的手,笑道:“李将军,随他们年轻人怎么着,咱们喝咱们的。” 慕云汉当然不知原定疆存的什么心肠,或许知道了也不以为意,他抬眼看了一下眼前人,端着他的小酒杯站起来。他一起身,原定疆才发觉他竟然快同自己一般高!原定疆自己身长八尺有余,那这个小白脸子怎么说也得有八尺。他虽然穿着一身长袍看不清身材如何,但那宽阔的肩膀却无疑蕴藏着力量。一时间原定疆心里忍不住犯了嘀咕,这个小白脸子难道还是个练家子? 他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慕云汉这么细皮嫩肉的,毛细孔都不见一个,怎么也不像是个会拳脚的。于是挑衅起来:“慕军师,这就不太好了吧,你看我端着海碗,你却用这么个小杯子,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啊!” 慕云汉冷冷道:“那我命人给你换新杯子。”他的声音低醇得温柔,只是语气平淡,和他的脸一样,毫无感情。 他这高高在上的样子无疑又给原定疆添了三分不爽,他怪笑着,阴阳怪气道:“不必了,想来慕军师身娇体弱,少喝点便少喝点吧。”李崇恩听了这话,冷汗都下来了,顺民王却没忍住咧嘴一笑,十分感兴趣地盯着他们两个人。 慕云汉唇边闪过一丝嘲讽的笑,细微得除了原定疆,别人都看不到。他看着眼前狗熊一样的男人,冷冷道:“那么随原将军便吧,是我多虑,毕竟原将军不用靠脑子吃饭,多喝几杯也无妨。” 原定疆反应了一下,怒道:“你骂我没脑子?” 此时其他人都安静下来,神色各异地看着好戏。而李崇恩只恨被顺民王摁住,否则他早就冲过去给原定疆这个愣头青一顿臭揍了。 慕云汉道:“岂敢,不过实话实说罢了。” 原定疆道:“你以为我只是徒有蛮力的匹夫?!” 慕云汉冷笑:“我知道你的水火攻城计。不过,就拿你水计攻城来说,你只想到打桩筑堰,却不想那马头正对襄城,若风向改变,湘水反倒,受害的可是我军。” 原定疆怪叫道:“你现在自然废话这许多,可我还不是赢了?” 慕云汉道:“不错,那你知道为何你们筑堰那天,东北风正烈?” 李崇恩终于忍不住道:“定疆,不得无礼!虽说你提出了筑堰一计,但慕军师通晓天意,算准了那日一夜东北风,所以我们才能取胜!” 原定疆一张黑脸涨得黑里透红,冲着慕云汉咬牙道:“那又如何?你这家伙手无缚鸡之力,不过坐在帐子里动动嘴皮子罢了,在战场上杀敌的可是我!” 此话一出,一些知晓慕云汉本事的人脸上都露出看好戏的表情来,顺民王眯着眼,想看慕云汉如何反应。 慕云汉眉头微皱,语气也有了波澜,他道:“我动动嘴皮子,救的可是百万士兵的命!更何况,你又怎知我不胜武力?” 原定疆得逞地笑道:“呦?怎的?过两招?慕军师,别怪我丑话说在前头,我原来在五头岗打死过老虎,这要是一个不小心打花了你这白脸,你可别怪我。” 慕云汉眼睛眯起道:“多谢提醒。”言下之意竟是不在乎和他一战。 原定疆见他答应的随意,毫无惧意,笑道:“好!为了防止别人说我胜之不武,你说吧,怎么打!” 众人一听,两人真要打,当即窃窃私语起来。李崇恩和尚春来急得满头是汗,可偷眼看着顺民王正看得津津有味,自己也不敢多言。 慕云汉道:“今日陛下意在庆功,大家都在此处,我们若是马上相斗,奔走太远,反而不美。你既自诩力大勇猛,不如索性做些拳脚较量,各人选些趁手兵器,点到为止,如何?” 虽然原定疆是个马背将军,可是力大无穷,又打小跟着街上武馆的油皮厮混在一起,身手很是利落!听慕云汉这样说,原定疆心中不由窃喜,这个家伙像只菜鸡,自己都怕一个手重给他拍死了,他倒好,自己撞上来门来。这样想着,原定疆当即便答应了下来,意欲掂掂慕云汉的斤两! 一旁观斗的一个二等校尉是慕云汉的同乡,见此忍不住掩面向身边人窃声道:“这原大虎可是着了他的道了,慕云汉可是我们五州武术世家宗师的儿子,最擅长近身格斗和各种兵器,马背上施展有限,可是平地上,十个二十个都别想近他的身,我看原大虎要倒霉了。” 旁边人摇头:“可是那原大虎有拔山的力气,堪比昔日项王,慕军师未必能讨到便宜啊。他用的铜锤重六十四斤,那是常人能舞得动得么!他舞着像小孩子的拨浪鼓!” 那边众人议论纷纷,这边慕云汉已经又接着道:“既然是比试,就得有个输赢的说法。” 原定疆大笑:“你输了,以后见面得叫我一声大哥!” 顺民王闻言一笑,觉得这原定疆豪爽得憨傻,着实有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文武相弃 慕云汉依旧是白开水一样直白干脆的语气:“好,若是我赢了,你要答应为我做三件事。” 原定疆抓抓脑袋,点头道:“一百件都行,别是啥不忠不义之事都行!” 慕云汉道:“还请陛下和各位做个见证!原将军,请!” 二人既然商量定,便转身出了宴席来到门外校场。顺民王带着众人也纷纷围出来观看。一时点起几处篝火,架起两架兵器,敲起牛皮大鼓,不设边界,只为让这二人打斗尽兴。顺民王见李崇恩在座位上坐立难安,活赛衣服里爬了蟑螂,笑道:“李将军,不过叫大家热闹一番,朕自有分寸。”转而又对慕云汉和原定疆道:“大好日子,你二人比武助兴,点到即可。” 二人躬身应了,各自热身准备。 过了不到一刻钟的时候,二人都上了场,原定疆怕自己一失手打死了他,喊道:“小白脸子,我不能占你便宜,你去挑个兵器!” 慕云汉道:“不必了。”说着右手一撩袍摆,左手前探,做了个“来”的手势。 原定疆被激怒了,他一个箭步上前,铁锤一样的大拳便打了过去,心道,弱鸡也敢挑衅我,非给你点颜色看看不可! 他的拳明明又快又重,可那慕云汉步履轻盈,右手背后,左手翻花似的灵活格挡,他的十几拳竟拳拳都打空了!原定疆后退一步,立刻转而攻击他的下盘。似是已经看透了他的意图,他的腿才刚刚抬起,慕云汉已一脚踏上他的膝盖,硬生生将他这一脚踩了下去!原定疆立刻换了重心,改用另一只脚去踢,而他还未起,慕云汉又一脚将他的脚踩下。格过原定疆扑面而来的一掌,他顺势将他一带,原定疆立刻重心不稳,像个大熊趴在了地上,而慕云汉身体灵活一翻,反而坐到他背上,架起二郎腿,嘲讽地叹了口气。 原定疆快要气疯了,一下掀起,慕云汉却早已一个筋斗翻身在四五步外,稳如泰山,左手探出,勾勾指头,挑衅味十足。原定疆大吼一声,一步上前,一脚抬起下劈,直奔慕云汉天灵盖而去。而慕云汉反而上前一步,也一腿踢起,硬生生踢在了他的脚踝处。原定疆被架在当场,脚收不回,也下不去。正在此时,慕云汉突然收脚一带,原定疆当即劈了个大叉,只听得裤子撕裂的声音并着筋骨的嘎嘣脆响,在场所有人都脸色惨白,不约而同地胯下一紧。 “唔慕云汉我日你祖宗”原定疆牙缝里挤出一句脏话,痛得满头是汗,翻起了白眼。虽然筋骨疼痛难忍,两个卵蛋也似乎被强迫分了家,但好歹小时候练过些功夫,有点根基,所以他忍着疼,顺势一个扫堂腿袭向身侧一死鱼脸相的小白脸子,自己也就着这个力站起身来。 疼痛唤醒了原定疆的一丝理智,他很快便意识到,自己太轻敌了。他捏捏拳头,眼神严肃起来,像一只锁定了猎物的野兽,突然发出了连环暴击。 这边顺民王见慕云汉突然被原定疆逼得步步后退,已经紧张得自己也攥了拳。长亭将军是顺民王身边的护卫将军,平日与慕云汉也颇为熟悉,见顺民王神色紧绷,他笑着解说道:“军师虽然胜在技巧,但架不住原定疆是个大力士,又皮糙肉厚得抗打,两个人恐怕要缠斗一阵子了。” 顺民王点点头:“平日也没见谁能让他出手,这个原定疆,还真有两下子。” 这时,慕云汉已经被原定疆逼迫到了火灯架下,他急忙转身左右蹬踹木架,凌身而起,躲过原定疆的裆间一踢,反手摁住他的脑袋,自己像个灵猫一样,顺着原定疆的脊背一溜滚下来,落地了还不忘在原定疆屁股上狠狠踹一脚。而原定疆也十分聪明,情知攻不到他,借着屁股上的力,反而像只大猫一样从架子中纵身穿了过去,一个落地筋斗站了起来。两人的动作皆是一气呵成,慕云汉行云流水,原定疆威猛如虎,四下里登时响起一片震山的叫好声。 慕云汉的老乡又忍不住向身边人卖弄道:“这俩人要上兵器了!” 果然,两人几乎是同时冲向了兵器架,转身时,原定疆手中是一小孩手腕粗的齐眉铁棍,慕云汉手中是杆尖利的红缨银枪。 顺民王向长亭将军笑道:“他俩倒是会选,一寸长一寸强。” 长亭将军点头道:“没错,况且原将军力大,用棍子再合适不过,慕军师灵活,银枪自然也是上选。” 他们正说着,两人已经较量了起来,慕云汉一身白布袍,面如冠玉,步法轻盈,配着灵蛇似的银枪,是个不折不扣的俊俏小将模样;而原定疆穿着寻常将领的黑色衣裤,肌肉丰隆,须发皆立,一根齐眉棍舞得虎虎生风,不愧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黑脸阎王。 俩人斗得难分难舍,酣畅淋漓,又换了双手刀斗鹤嘴锄,单手剑斗长虹勾,打到最后,慕云汉终归是个帐中军师,体力不支起来,眼见原定疆抡起两个板斧,“呀呀呀”怪叫着冲了过来,他反而心生一计,突然扯落了旌旗,将原定疆兜头盖脸罩住,随后几个跳跃收紧,用旌旗绳把原定疆似个粽子般捆了个结实。 原定疆一张黑脸涨成了猪肝色,像条活鱼般在地上打挺,嗷嗷叫道:“慕云汉!你有种放了我!咱们再斗三百回合!” 慕云汉发髻微乱,几缕散发荡在脸旁,白玉一样的面孔已然变得微粉,他呼吸急促但不慌乱,一脚踩在原定疆屁股上让他动弹不得,目光平静道:“你还不认输?” 原定疆一愣,只见此时慕云汉衣衫完整干净,像个金童,自己却吃了他不少拳脚,若不是一身金刚似的肌肉挡着,恐怕早就败阵下来。后来斗兵器,他也屡次被慕云汉挑破衣衫,分明是对方手下留情了不想他伤筋动骨。想到这,他又是气愤又是不甘又是屈辱又是失落,梗着脖子瞪了他半响,脑袋终归还是低了下来,乖乖道:“我输了” 慕云汉收回脚来,唇边隐隐有笑意,说道:“败在我手里,你也不算丢人,很少有人能和我打这么久。”说罢,转身走向顺民王站定行礼。 顺民王抚掌哈哈大笑道:“好!真是龙争虎斗,痛快!痛快!”他看到原定疆活赛个病猫一样蔫头耷脑地被人从旌旗中解救出来,安慰道:“切磋而已,原将军也不必放在心上。慕军师是江南武林世家嫡传弟子,你二人不打不相识,便做个和解吧!” 原定疆走上前来,瓮声瓮气道:“多谢陛下,可咱们愿赌服输,慕军师,不,慕大哥!以后有什么帮得上忙的,你说一句,我原定疆绝无二话!” 慕云汉冷笑一下,自顾自回了席,并不理会他的一腔热情。 原定疆却成了认主的大猫,对慕云汉充满了崇拜之情。进入瀚澜城论品级赏赐府邸时,他也主动上书,还求了李崇恩和尚春来说情,巴巴地要和慕云汉的宰相府做邻。 依照原定疆的品级,和慕云汉府邸相邻是没可能的,但若要隔街尚可做到。 然而慕云汉却非常反对,要求把原定疆的府邸迁到城南边去,离自己越远越好。不能怪他如此“绝情”,实在是这个原定疆脸皮太厚!天天缠着自己,粗鲁得让人讨厌。 顺民王自然没有如他的意,着礼部在宰相府隔街寻了个雅致的宅院赐给了原定疆。 慕云汉年纪轻,故而顺民王待他除了惜才外,还有着许多对待晚辈的慈爱心态,在他看来,慕云汉性子太沉闷,有个原定疆叫他日日不得安宁,多少能叫他活泼些。更何况,他喜欢原定疆单纯的性格,既聪明又憨傻,既心细又粗犷,若再有慕云汉日日提点,日后定然是一国栋梁。 皇上既然不肯让步,慕云汉自然也不好多言,大不了关门不见,那个原定疆还能翻墙不成? 然而他真的低估了原定疆的脸皮之厚。 话说原定疆入城后官封六品,做了京中六营中最末等的虎营的副营长。原本李崇恩一力保荐他做京城禁军副统领,但顺民王却道:“原定疆少年有为,但心高气傲,行事颇失稳重,若不将他磨炼稍许,日后难当大任。虎营是骑兵营,皆是战中挑选的精锐骑兵,辱没不了他。”李崇恩便也罢了。虎营能有多忙,早晨操练完一上午,中午吃顿饭,刷刷马,下午也就散了。是以慕云汉每日下了午朝回府,总能看到原定疆像只训练有素的大狗,站得笔直地迎接他。 就算无视他,他也能和自己家的管家仆役侍卫玩到一起去。 所有在他面前唯唯诺诺的人,一到了原定疆身边,便神采飞扬,眉开眼笑。 这也就罢了,那原定疆还最喜欢一见他就鬼叫:“慕大哥!你回来了啊!” 倒好像他是这宰相府的主人! 终于,忍耐了一个月,慕云汉决定在自己忍不住要揍他之前把这个事情解决掉。 “你天天来我府上,到底要干什么!” 原定疆见他终于肯搭理自己了,精神一振,腆脸笑道:“慕大哥,你教我功夫吧!” 慕云汉蹙眉道:“不要叫我大哥,你长我两岁,我做不了你大哥。” “啥?你比我小!那那你为啥不早说!占我便宜这么久!”原定疆懊恼地叫起来,感觉自己非常吃亏。 慕云汉觉得自己的拳头不听使唤地握了起来。 “我就说了,小白脸子都不老实算了算了,”原定疆熊掌一挥,道:“不是大哥,就是兄弟,反正都一样。” 慕云汉道:“你记不记得,你答应过我三件事。” 原定疆笑道:“我当然记得,别说三件,三百件也行。” “好,第一件事,我要你以后都不许来我府上。”慕云汉万万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对方的承诺,能让他这样轻而易举就用掉一个诺言的人,原定疆应该算是头一个。 谁知道原定疆却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那不行!” ?! 本以为他是个好汉,谁知道是这样一个出尔反尔的人! 原定疆当然有自己的一派歪理:“我说了,不能是不忠不义的要求,咱俩是兄弟,你不叫我看你,那我不就成不义之人啦?使不得使不得。” 慕云汉慢慢吐了一口气,是他痴呆了么?他怎么不记得他们什么时候成了兄弟! 原定疆继续道:“再说了,你是气我老烦你,生气了才这么说,不是真的事儿,生气说的话,能做数么?” 慕云汉额上青筋直跳,过了半响,脸上却反而露出了笑容来,他声音十分柔和道:“你要和我做兄弟?” “是!” “你要和我学功夫?” “是!” “好!那我教你,你学着!” 很快,莫说外院洒扫的仆役,便是隔了几条街的聋奶奶都听到原定疆悲惨的鬼哭狼嚎。 仆役们议论纷纷:“什么情况?相爷终于忍不住揍人了?” “八成是,相爷那么爱清净的一个人,天天被原大哥打扰。” “一定是因为昨天原大哥把他最喜欢的绿牡丹给踩死了,你没看相爷气得脸比牡丹还绿!” “那能气得过那次相爷的凤尾琴被他拿去当木板劈了?” “说不好,要是加上上上次汝窑瓷杯的事儿,新仇旧恨,菩萨也要发怒。” 过了没多久,原定疆的鬼叫总算停止了,仆役们大着胆子围去了门口,只见院子里原定疆像条死狗般蜷缩在地上,好生痛苦的样子。 慕云汉拍拍肩头上并不存在的灰,对围来的仆役道:“你们送原将军回去吧。” 几个胆大的仆役走进来,想把原定疆掺起来,可是一碰他,他就哼哼唧唧道:“别别动我我骨折了” 仆役只好又换了一个担架来。 慕云汉接过下人奉上的香茶,只觉得神清气爽,内心一派祥和。他唇角带着温柔的笑意看着躺在担架上抽搐的原定疆道:“你放心,你没有骨折,我给你活络一下筋骨,对你有好处。这套分筋错骨手,你学会了再来找我吧。”语气中的幸灾乐祸和得意已经是压都压不住了。 原定疆咬着牙哼唧了句什么。 仆人忙问:“原大哥,你说什么?” “我说”原定疆扭曲着一张黑脸大骂,“慕云汉!我日你祖宗!” 当朝宰相对于他的辱骂丝毫不以为意,反而气定神闲道:“好啊,只要你还能日得动。” 下人们都震惊了! 这样粗俗的话从他们尊敬的仪表堂堂的满腹经纶的相爷嘴里说出来,简直是让人如遭雷劈!这一刻他们突然好后悔,都是他们一时疏忽放了原定疆进来,相爷近墨者黑,被这头乡村野猪给教坏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鸡同鸭讲 慕云汉自从把原定疆一顿好揍之后,着实得了几天清静。谁知这日才下朝回府,他就又看到了那张黑脸。 慕云汉忍着怒呵斥下人道:“我的相府如今是成了菜市场了么?谁都可以随意进进出出了?!” 原定疆连忙咧着大嘴笑道:“你看你,又不高兴了,脾气怎么这么坏,他们倒是想拦,可是也得拦得住啊!” 慕云汉一看,果然有几个侍卫脸上都挂了彩,他更加不悦,蹙眉道:“原定疆!你放肆!” “放四?”原定疆困惑地用熊掌搔搔胡子,“你怎么知道我昨天赌钱了?放四赢不了,你得放四五六点炮。” 周围传来一片低笑,慕云汉却觉得鸡同鸭讲,气得脑袋发疼。好在原定疆虽然粗鄙,倒是也有些眼色,急忙道:“你别生气,气坏了皇上得宰了我。我就是来和你说,分筋错骨手我学会了。” “什么?”慕云汉几乎立刻道,“不可能!” “哈哈,你看你,小看人。我给你演练一遍啊!”说着原定疆一把捉住一个没来得及逃掉的侍卫,强迫他配合自己重现了一遍响彻九霄的鬼哭狼嚎。 慕云汉眯眼看着,发现他的招式虽然粗糙,但是一招一式竟然全部都对,再加上他力大无穷,下手没轻没重,那个侍卫真的是发自肺腑哭得嗓子都快哑了。 “够了!”慕云汉急忙喝停他。 原定疆喜气洋洋地道:“咋样,是不是一模一样!” 慕云汉冷笑道:“你要把他勒死了。” “啊!”原定疆急忙松手,抱歉地给那个可怜的侍卫揉揉,“兄弟,对不住对不住,没事儿吧?” 侍卫哑着嗓子,也顾不得主子还在一旁看着,痛苦道:“谁他妈的是你兄弟,我日你祖宗!” 原定疆情知理亏,腆着脸笑道:“日!随便日!” 慕云汉得了几日清静后,重受诸子百家熏陶,便听不下去这么粗俗的对话,喝断他道:“你们,带他去上药,你!跟我过来!” 原定疆跟着他进了书房,急忙道:“你听我说,我今天是有正事要问你,不是来故意气你的。” 慕云汉戏谑道:“哦?你还能有正事?” “你这人说话真不中听。”原定疆下了评价。 “有屁快放!” 原定疆连忙道:“我就想知道,我义父为什么说要从北关回来了,百泽国太平么?” 慕云汉料到他会问起李崇恩将军的事儿,因而道:“看来不是正事,而是公事,所以我不能回答你。你要是有什么想不懂的,李将军年后就会回到京中,你直接问他罢。” 原定疆肚子里没有什么花花肠子,听他这样说,直言道:“如果是百泽国有异动,恐怕义父信上就和我说了。如此看来,应该是天下太平,陛下要收兵权了。” 慕云汉闻言一笑,不置可否。 原定疆有些伤心:“义父为陛下平定天下有功,陛下不该疑他。何况如今虽然太平了,但是北有百泽,西有波食,万一边关告急,国家连个得力的将领也没有!” 慕云汉本来想说,你将是大周最得力的将领,然而话到嘴边终归没说,转而道:“没别的事,就赶紧滚吧。” “还有别的事!”原定疆急忙说,“下个月开国祭天之后不是有皇家的宴席么,我也想去。” “你?”慕云汉冷笑,“宫里的你是肯定参加不了,皇家园林有低等的宴席,我倒是可以为你争取一下。” “那也行!”原定疆老实不客气道:“那我要两个,我和尚春来一起。” “你多情了,尚将军级别远在你之上,本来就在邀请的名单里。”慕云汉本来急于打发他走,此刻却反而好奇了起来:“你去那里干什么,宴会能有什么意思?” “你不懂,”原定疆愁眉苦脸地说,“我必须得去。” 慕云汉闻言便也不多问,毕竟只要不是打仗,想打听到原定疆这个思维简单的动物的行动是件非常容易的事。 “这下没别的事了吧!”他坐到案前,打算处理今天的公务了。 “还还有”原定疆咧着大嘴笑。 “”这个家伙真的是不懂什么叫得寸进尺! “分筋错骨手我学会了,你得再教个别的!” 慕云汉深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他缓缓抬起头,露出了慈父一般的微笑道:“好。” 于是侍卫们纷纷安慰那个被原定疆蹂躏过的可怜虫:“你听,原大哥叫得比你凄厉多了,就说相爷会为你报仇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巧计赴宴 楚广平这天回家的时候,是满脸喜气的。 楚夫人正在看布料,嗔怪道:“做什么一脸傻笑,叫人看了多不稳重。” 楚广平道:“夫人这下可要夸奖我。” “夸奖什么,”楚夫人笑起来,“你说来听听,我看看值不值得夸奖。” 楚广平兴奋地任仆人为他脱去官帽和官服,一边净手一边道:“下个月祭天大典后,皇后娘娘办了国宴款待群臣。” 楚夫人无趣道:“我当是什么,皇后娘娘办的酒宴,能轮到你去?” “你听我说啊,宫里自然是进不去的,但是在皇家公园还有一场,翰林的一个太学老师和我是同窗,他自己家里有事,就和礼部做了保,把名额让给了我,还允许带家眷。园林的宾客虽然比不得宫里的都是达官显贵,但是若金玉能攀上一家,也是咱家偌大的福份了!” 楚夫人眼前一亮,当即喜得不知如何是好:“我倒没有那样大的野心,非要金玉嫁个皇亲国戚,过去了反而受气。富足人家,比咱家略好些我也就心满意足了。”她立刻快步走出房,又是叫秋韵去买新布,又是叫宋妈妈去定碧月楼的胭脂,好一阵鸡飞狗跳。 终于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了,楚夫人这才心满意足地回房。谁知楚广平见她进来了,呵呵笑道:“我突然想起来,不如叫仪儿也一起去,最好一次嫁一双,我不知多省事。” 闻言楚夫人的心里登时布满了寒霜,面上却是笑着道:“何必着急呢,叫我身边一个可心的人儿也没有,一下子成了孤家寡人了。” 楚广平道:“女大留不住,我知道你舍不得她,可她迟早也是要嫁人的!” 楚夫人叹道:“她比金玉小得多,多留两年,又有什么呢。” 楚广平想了想,道:“也罢,横竖仪儿样子美,以后再寻机会也无妨。” 楚夫人紧紧地揪住手中的帕子。 样子美?是啊,看到她,自己就想到了那个贱人。那眉眼,那神态,没有一刻不在折磨着她,让她恨不能将楚仪挫骨扬灰。如果宴会真的叫她去了,那她的金玉该怎么办?那个惯会抢风头的狐媚子,一定会毁了金玉的婚姻的! “阿嚏!”此时小院的楚仪,打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喷嚏,嘟囔道:“有人在骂我。” “二小姐,披上些吧,天都凉了,还穿的这么单薄。”丫鬟暖阳拿了件披风为她搭在肩膀,嗔怪道。 “没事。”楚仪揉揉鼻子,“心里焦躁,倒不觉得冷。” “二小姐”暖阳知道她在焦躁什么,所以不知道该不该将刚刚听来的事说与她听。 “嗯?”楚仪看着书,并没有留意她的欲言又止。 暖阳看她被蒙在鼓里懵懂不知的样子,有些委屈地为她不平道:“刚刚我去厨房定菜色,听太太房里的妈妈说,皇后娘娘要开国宴,翰林的一个大官把这个名额让给了老爷,可以带家眷一起去。” “哦?”楚仪应了,没有抬头,心思却已不在书上了,“这是好事。” 暖阳道:“可夫人夫人说不让您去” 心中刚刚燃起的那一小簇火苗,一下子便被冷水泼灭了。到底是她太天真,怎么还会对那个女人抱有希望呢?楚仪勉强笑笑:“我还小,留在母亲身边多照顾几年也是好的。” “小姐,不是没有办法的。要不,你和三少爷说说?老爷不是说祭天和国宴都需要太院的学子表演击缶么?不如让他带您混进去。”暖阳是亲眼看着她一年年熬过来,从小到大的情份让她不得不为楚仪的未来争取一番。 “不可!”楚仪急忙道,“哥哥知道了,一定会多想。我不想分他的心。暖阳,我知道你是为了好,但是母亲她” 正说着,李妈妈在小院门口叩门道:“二小姐在么?” 楚仪给暖阳使了个脸色,急忙迎出来:“李妈妈,我在呢!” 李妈妈笑道:“二小姐,刚尚府夫人来帖,说上次送去的绣品好看,想再要个花团锦簇的样。夫人让二小姐再画一幅,下月十五送过去。” 楚仪不用想也知道,那日一定是国宴的日子。尚夫人肯定是要跟着儿子去国宴的,怎么可能在家里等自己的花团锦簇呢。 送走了李妈妈,暖阳眼眶已经红了,道:“二小姐这,这怎么办” 楚仪呆呆立在院子里,脑海中只闪过一句话: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暖阳兀自念道:“只差一个机会,小姐花容月貌,就算是当朝宰相见了,也会倾心,只差一个机会啊!若是小姐做了宰相夫人,谁还能看不起咱们呢?” 宰相? 楚仪对那个名满天下的玉面宰相是有印象的,顺民王去太庙供奉先祖画像时,整个瀚澜城的女孩,都对他身边的那个白袍宰相失了魂。他坐在马上,俊俏得像是观音前的金童,面如冠玉,眉目如画。楚金玉当时也在,她一看到慕云汉就激动地咬住了手帕,像是快要哭了似的。 可是,楚仪不但记得他的模样,更记得他眼中的冷意,像隆冬的冰冻入了心底,让人发寒。 所以虽然当时楚金玉和其他丫鬟都在低声地夸赞他,毫不掩饰自己的倾慕,楚仪却垂下了头。她很清楚地意识到,即便退一万步说自己真的有所选择,也不会选那样一个冰冷的人。 毕竟,自己的心里已经一片天寒地冻了。他们两个,是同样的人。 只是,她虽然并不痴心妄想着去高攀宰相,却心知自己需要这样一个机会,不但为了她逃离楚家,也为了哥哥的前途。 自从国宴的事定下了以后,楚家便忙忙碌碌地准备起来。楚夫人为了帮女儿寻得如意郎君,不但日日用昂贵的百花精油为她沐浴,更约请了碧月楼的梳妆高手黛姑娘当日来为楚金玉打扮,据说那黛姑娘极会描画女子,纵是三分颜色,也能画出七分来,更遑论她还有一个绝活,便是仿他人妆扮,若是五官本就相似,画个双胞胎也不成问题,所以碧月楼的生意总是很好,更有那些容貌稍逊的女子为了相亲时叫男方喜欢,重金请了她来照着美人图画的。 楚仪白日里听得越多,心中便越压抑得喘不过气来,只得在小院画着那根本没人需要的花团锦簇。 到了十五日那天,李妈妈又来到了小院,催促道:“二小姐,该出发了。” 楚仪咬着牙,感觉心里跳得厉害。然而她没有多言,默默取了画卷,跟着李妈妈出了小院,谁知,到了门口,却正好碰到楚广平穿着簇新的长袍要去夫人房里,见她似是要出门的样子,遂问道:“仪儿,你要去哪?” 楚仪心中长长舒了一口气,不慌不忙道:“回父亲,母亲说尚夫人送了帖子来,说喜欢我的绣样,叫我今天送一个花团锦簇去尚府。” 楚广平笑起来,道:“别去了,跟我过来。” 李妈妈急着要说什么,楚仪却已经紧紧跟着楚广平走了。 她算准了时辰,故意磨蹭,就为了等到父亲。 “你母亲啊,不知道尚夫人今日也要去国宴的,”楚广平柔声道,“你去了他府上一定扑个空。”二人转而进了楚夫人的房间,只见丫鬟来来往往忙成一团,簇拥着楚金玉美如桃花一般。楚夫人正喜滋滋地打量着大女儿,抬眼见了楚广平,本来是个笑脸,突然见他身后还跟着楚仪,那笑容便登时像冻在了脸上。 “哈哈哈,夫人,幸而我碰见了仪儿,不然一定她白跑一趟。你大约不知道吧,尚夫人今日要跟尚将军一同去国宴。” 楚夫人僵着脸道:“这我委实不知” 楚广平不以为意道:“不打紧,既然尚夫人要,索性带着仪儿也去吧,把绣样给尚夫人带去,顺便也凑凑热闹。” “这,这当然好当然好”顾不得楚金玉在袖子下拼命扯自己衣角,楚夫人只能应了。 楚广平向丫鬟道:“你们,给二小姐也换身亮色的衣服。” 楚夫人连忙道:“现下怕是来不及了,衣服都是照着金玉的样子做的,她穿恐怕不合腰身。”她走到楚仪身边,笑道:“我看仪儿这样也很美,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楚广平微笑道:“这倒是,不过就是看着太素了些”恐怕国宴上的宫女都比她富丽。 黛姑娘此时为楚金玉梳妆完正在净手。方才楚仪进来,她便一直打量着她,此刻听了他们的对话,笑道:“楚老爷,我看衣服倒还雅致,若是不急,不如让我为二小姐化个妆面罢。” 楚广平忙道:“时间尚早,如此就麻烦黛姑娘了。” 馨细的脂粉铺面颈,甜香的胭脂染唇颊,黛姑娘并不为楚仪着浓妆,就为了保留她的一份天生丽质。如云的发髻半挽,更衬得她气质温柔如水。 楚仪打扮完毕,正是个初荷遇晴不染纤尘的模样。 如此,只衬得在一旁衣着隆重的楚金玉,看上去俗气又浮夸——楚夫人一定要黛姑娘为女儿化艳丽的杨妃妆,只差将求婿的所图写在女儿脸上! 楚广平抚掌笑道:“甚好!甚妙!我的一双女儿,果然都是倾城之姿。” 楚夫人难堪地笑着附和一声,随即道:“时候不早了,咱们也出发吧老爷。” 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向着皇家园林去了。 大周的皇家公园位于瀚澜皇宫西北侧,占地近百亩,原是南朝后主赵文正的“杰作”,当年为了在皇宫旁修建这样一个公园,他驱逐了千家农人商贾,呈日月状建了一大一小两个公园。以月抱日,象征皇家威严。现如今王皇后将东侧最大的蟾桂园划归为公共公园,只保留了晖园为皇家使用。 正值秋季,天气凉爽舒适,晖园内正是层林晕染,碧波蓝天,各色菊花争艳的好去处。加之珍奇异兽,亭台画廊,美不胜收。楚家人跟着领路的宫女一路向里走去,虽然竭力要表现出仪态,却仍免不了偷眼查看。 楚家位分低,只能坐在馆外的侧席下,饶是如此,行馆内富丽明亮,还是能够清清楚楚看到皇后的懿容。皇后王氏颂德三十出头,因为跟随丈夫常年征战,保养得并不算太好,容貌更说不上多么动人,可是她气度平和可亲,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 大家一同向皇后行了礼,王颂德便离席回宫去了,由礼部的官员主持宴会。 众人纷纷落座,一边吃酒食,一边看了两折子短戏,一曰《攀花娇》,一曰《闹天宫》。之后宫里的大太监又送来了皇后的懿旨,叫他们各自赏花作诗,或者射壶行令,无需拘谨。 此时晖园内一边云鬓绿腰,一边青年俊杰,竟像是个采亲会的样子。而一众女子中,唯有楚家姐妹最为出众。楚金玉长眉丹目,美艳动人,是亭亭玉立的桃花树;而楚怡神采风流,气质高洁,是遗世独立的莲花仙。 楚仪虽有心寻一个知己儿郎,却并不想抢了楚金玉的风头叫楚夫人给她脸色,故而远远坐着。只是,她静静坐在那里,就已经叫一票人失了魂儿。原定疆,也不能免俗地是其中的一个。 他本来被满院子的脂粉香气熏得脑仁直疼,又没有尚春来陪着,正是如坐针毡,可是一眼瞅见了楚仪,他这颗钢铁做的大心脏里便不期然乱哄哄了一遭,登时酒也不甜了,天也不亮了,菊花更不好看了,只有楚仪楚楚动人,令天地失色,像个冰雪堆成的,他都不敢走过去,怕给她呵化了! 然而心里虽怕且惧,他的大脚却不受控制,一步一步活赛夹着蛋的小母鸡,又娇羞又期待地向她走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虎嚼牡丹 坐到楚仪身边的原定疆一张黑脸涨得紫红,他知道很多人都诧异地看着他,他也感受到了楚仪狐疑的视线。可是那又怎么样,他不能让别人把她抢走了! 他四下张望,却唯独不敢看楚仪。而楚仪何等聪慧,即刻便明白他的意图,一张俏脸早涨得通红,也不敢看他。一时俩人就这样坐着,原定疆这个大虫不挪窝,别人也不敢上前。 谁敢得罪他呢,这个家伙虽然官阶低,可是却是当朝宰相的好友c李大将军的义子,如此便也罢了,偏他又力大无穷,传说打死过老虎,在战场上吃过人,是个不折不扣的煞星。 原定疆自然不知道自己被流言传成了魔王一样,此时“情窦初开”的他铁锤一样的大拳头握了又松,松了又握,一口钢牙咬了又松,松了又咬,可是话憋在嗓子眼儿里,就是出不来。他心里骂道:怎的紧张成这个熊样,没见过世面的娘们儿似的! 楚仪受不了这样尴尬的气氛,急急忙忙起身就要走。 原定疆立刻弹起来,唤道:“你别走!” 楚仪细声细气地说道:“敢问阁下有何事。” 原定疆连忙摆手:“我不叫阁下,我叫原定疆,嘿嘿李大将军给我起的,我本来叫原大虎,我家里是杀猪的,所以我长得这么壮。”他说完就想捶死自己,实在是太蠢了!为什么要说自己家是杀猪的呢! 楚仪垂眸,眼珠子一转,问道:“你的名字怎么写。” 原定疆激动地赶快抢过一旁赋诗人的纸笔,结巴道:“我我写给你看。”他攥着笔,仿佛攥着一把大铁钎或者狼牙棒什么的,在纸上歪歪扭扭写下硕大的“原定”两个字,待写到“疆”字时他整个人也随之僵住了,怎么写都少几个比划,所以变成了“原定”后面跟着好几个黑蛋。 楚仪一时没忍住,“扑哧”笑了出来,原定疆本就黑红的脸便顷刻涨成了猪肝色。 她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连忙拿过笔来,写了一个娟秀俊逸的“疆”字,道:“是这个吧?” 原定疆拼命点头,就差把脑袋点下来:“你写的字真好看,你一定认识很多字!” 楚仪以扇掩面,掷下笔走了。原定疆知道自己没戏了,窘迫地站在当场。 楚仪赏花逗雀,自得其乐,别的一些官员家的姑娘难免就看过不过去了,尤其一些新晋贵族的家眷,本就没读过几本书,眼光也并不像她们家中功成名就的顶梁柱一样长远,见到楚仪拒绝了原定疆,少不得便要嚼一嚼舌头。 “傲气给谁看,家里破败成那个样子,还以为自己还是贵族小姐呢!” “就是,要是安国侯家的小姐来了,还能有她的戏唱?” “不过是皇后娘娘开恩,她就忘了自己几斤几两了。” “原将军真是大大抬举她了,她还装模作样地矫情着,真看不惯” 她们的声音不大不小,但是偏偏飘进楚仪耳朵里,刺痛了她的心事。楚仪暗想,自己与哥哥虽不是楚夫人亲生,但名义上却是嫡出。本来以自己的家室和位分,就算楚夫人憎恨她,嫁不了什么豪门大户,嫁个书香门第还是绰绰有余的,谁知道如今在旁人眼里,竟还配不上一个目不识字的白丁老粗,沦落至此,真的她从来都没有想到过的啊! 她这样想着,眼圈已经红了,只觉得自己孤独又可怜,人生似乎一眼便望得到头了;又觉得心中有着隐隐的恨意和不甘,需要狠狠吸气才能将它压制下去。 她正自怨自艾着,冷不防原定疆又巴巴贴了上来,他这个人生性豪爽,窘迫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便又死灰复燃,想要重新赢得楚仪的好感。楚仪别过身子,装作没看到他。 “姑娘你你叫啥”他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也会紧张,并且一紧张,就开始结巴。 楚仪心里暗想,但凡他有点文化,都该问“敢问姑娘芳名”吧。然而不回答他终归是不礼貌的,所以她淡淡道:“我叫楚仪,仪态的仪。” 原定疆根本不知道仪态的仪是哪个仪,只觉得她举手投足都像画儿里的人,说话又像只黄莺鸟,好听得紧,早就一脸痴笑,看上去不仅憨,而且蠢。他心想,这个楚仪姑娘和慕云汉那个小鸡公一样,都是张白脸,性子也像,说话也都是这样白开水儿似的。可是他看慕云汉不顺眼,看楚仪却是越看越顺眼,岂止是顺眼,他觉得自己心里乱糟糟的,真想把心掏出来也送给她! 楚仪见他只是呆笑,并不说话,心里暗暗骂了一句“熊蛮子”,便又要走开。原定疆回过神来,又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楚姑娘,你爹娘可还好?” 楚仪心中烦躁,低声道:“好。”她此刻反而想要回到楚夫人身边,可是四下一扫,楚夫人正带着楚金玉和众多衣着光鲜的妇人攀谈,根本不曾留意她半分。 “那就好!”原定疆挠挠脑袋,说起自己道,“我娘死得早,我爹不管我,要不我娘送我去读书,我就也会写好多字了。” 楚仪觉得他说话又土又呆,实在是不想和他废话一句,只是抿着嘴不吭气。原定疆胆怯地瞅着她,像个斗败的公鸡。说也奇怪,她这么小一点点,吹口气就倒了,他怎的这么怕她呢! 这时,他们走到旁边射壶的地方,楚仪盯着那个奖品出了神,那是一柄双面刺绣的方扇,精致小巧,把手是凉凉的水晶,一看便是瀚澜城名家所做,价值不菲倒在其次,那错落雅致的图案真真是令人叫绝。原定疆虽然粗,但是却不笨,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立刻活了过来,殷勤道:“你喜欢?我赢给你。” 楚仪还来不及说拒绝的话,原定疆已经兴冲冲地挤了过去,他投射是一把好手,不一会儿便赢了个满堂彩。可当他兴冲冲地拿了奖品转身找她时,却发现她已经不见了。 相较于楚仪的东躲西藏,楚金玉的境况则好得多,楚夫人带着她去见了各个府的主母。楚金玉从小被母亲教的礼仪周全,琴棋诗画皆通,故而短短相处下来,这些年长妇人倒是颇为喜欢她。 在回府的马车上,楚金玉兴奋极了,叽叽喳喳地说:“母亲你说,宋夫人说要认我做干女儿,是真的还是玩笑话?” 楚夫人笑着拍拍她的手:“自然是真的,我的金玉就是个可人花,谁见了都喜欢!” 楚广平道:“宋夫人的父亲是翰林主笔,待玉衡也是极用心的。” 楚夫人想起青年才俊的大儿子,欣慰道:“那也是玉衡自己太优秀,宋大人自然愿意栽培。”她冷眼看到楚仪若有所思的样子,慈爱道:“仪儿可玩得开心?” 正说着,马车突然猛地顿住了,车夫嚷嚷道:“这位军爷,你这是做什么?” 车内几人正不明所以,就听见外面一个男人大声叫喊道:“楚姑娘,我给你送扇子来了!” 不是原定疆还能是谁? 楚仪一呆,竟然忘记说话,于是原定疆又熊咆起来:“楚姑娘,你忘了拿扇子!” 楚仪一张俏脸红到脖子根,简直恨不得杀了他或者自杀。她不敢看父母和姐姐的脸色,咬咬银牙,打开车门走了下来,果然看到原定疆骑着个高头大红马,正咧着大嘴喜滋滋地看着她—— ——她几乎能看到他的后槽牙! 原定疆见她出来了,急忙从马上泥鳅一样出溜下来,他小心翼翼从怀里拿出那柄小扇子来递给她,笑道:“我赢了,送给你。” 楚金玉和楚夫人偷偷掀起车帘角打量他,叽叽咕咕不知在说什么。 楚仪从未如此羞窘过,她被迫捏过那个扇子来,感觉上面沾满了熊的汗臭味儿。她哼唧道:“多谢原将军美意。” 原定疆连忙嘿嘿笑着道:“不要谢不要谢你你回家,路上小心”他不好意思看她了,抓抓脑袋,扭捏又造作地转身上马跑了。 楚仪转身上车,看到车里人莫测的表情。 她这才意识到,即便是楚金玉日复一日的刁难和羞辱也并没能真正地令她变得厚脸皮,因为她的脸顷刻之间便火辣辣地烧了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虎假狐威 楚仪将扇子丢在地上,说:“这破玩意儿,我不要!” 楚金玉见那扇子上绣的是月色瀚澜,连城楼灯火都绣得清清楚楚,一看便是宫廷之物,便急忙捡起来道:“你不要我要。自己不高兴了,拿东西出气算什么?再说咱们也没想笑话你。” 楚广平温言道:“方才那人是谁?” 楚仪难堪地说:“他说他叫原定疆。” “哦”楚广平点点头,我听说过他,“虎营的副营长。”他倒是没想到原定疆本人如此人高马大,眼睛又亮又有神,不像流言说的那么蠢笨。 楚仪生怕父亲有什么别的心思,急忙道:“他斗大的字不识一筐,是个睁眼瞎。” 楚广平道:“那也怪不得他,要是他有机会读书,未必就比动笔杆子的人差到哪里去。而且他年纪轻轻官居要职,可见并不是徒有蛮力的人。” 楚夫人在一旁听着,虽不答话,唇边却噎着冷冷的笑意。那个原定疆,她也是听说起过的,是个活张飞转世,生食人肉,杀人如麻,就算大周立了国,他也只做了虎营小小的一个副营长。有宰相和李将军撑腰又如何,只不识字这一点,他就休想爬不到上面去。最好那人是个死缠烂打之徒,大周的礼教虽然没有百泽那样严苛,但是对女孩子的清誉也是非常看重的。被纠缠的女子,毕竟会给人留下行事不端的印象。 不管楚仪是不是嫁给原定疆,她都不会有好日子过。 她能想得到,楚仪玲珑心肝自然也想得到。她心中好生痛苦,难道自己真的是命中注定可怜一生,否则老天为何要这样捉弄她,叫她事事不顺呢。 罪魁祸首的原定疆并不知自己的追求给楚仪带来了如此大的困扰,他一路回府脑子里都是楚仪的模样神态,直到到了府门口,他才发觉,自己竟然把去国宴的目的给忘了个一干二净! 站在自己家门口,他的的脑仁又隐隐作痛起来。 那令他难以启齿的理由,此时正在里面等着他。 事情还是始于两个月前。 那时他刚刚住进自己的新家,家里就三个年纪不大的小仆人,冷冷清清,空空落落。原定疆自己没有婚配,便寻思着托人去了趟芜南老家,把一直住在舅父家的妹妹给接了过来,帮着照看一下宅子。 现如今,他深深地悔恨自己的愚蠢 站了半响,他终归还是气不顺地走进了家,谁知走了没几步,冷不防那只妹妹不知从哪弄来的蠢狗从斜剌里冲出来,冲着他一通狂吠,给他吓得一趔趄。 “滚!滚开!”原定疆作势要踢它,“我是你的主人!蠢东西!” 这时一个梳着长辫子的年轻女子风风火火走了过来,吼道:“干啥?狗招惹你了?要撒气去打树,那是个死物!”这个女子一张麦子色的瓜子脸,生得极俗气极艳丽的模样,溜肩膀儿,水蛇腰儿,一边骂着一边抱起奶狗进屋去了。原定疆跟着走进去,抱怨道:“说了多少次,狗是看门的,你天天往屋子里抱。” “你管我?”女子哼了一声。 “我是你哥!我不管你谁管你!对了,那个小丰呢?让他给我端杯茶。”原定疆大喇喇地坐下,脱下靴子开始晾脚。女子立刻捏着鼻子抱着狗扭到了门口:“我找婆子给送去别人家了,你有手有脚,不会自己倒么?” “什么?又送了?”原定疆跳起来,“你是不是疯了,这么大个宅子,进进出出两三层,总得有个人打扫吧!” “有我啊,你是衣服脏了还是饭没吃饱?平白无故花那钱干嘛?当官没几天,架子倒是不小。”她像看儿子一样慈爱地看着土狗,对着原定疆却没什么好气:“还有,我把后院那个花园的花都拔了,五颜六色的没啥用。我养了十只鸡,种了韭菜,过几天咱们吃韭菜馅饺子。” “原大花!”原定疆熊咆起来,“这里是我家!你改之前是不是先问问我的意见!”原定疆虽然是个粗人,却不知从哪里继承来了一些风雅的意趣,很喜欢侍弄些花花草草,那几株名贵的菊花,可是他好不容易使诈从慕云汉那里弄来的啊。 “呦!你还开始耍威风了!”原大花冷笑,“那我今天不做饭了!你喝西北风去吧!” 原定疆气得直哆嗦,心疼他的花就这样没了。可是妹妹死猪不怕开水烫,他也无可奈何,只好色厉内荏威胁道:“你再这样,我可要教训你了。” 原大花“忽”地一下站起来:“怎么!你还想打我?”她梗着脖子凑过去,迭声道:“你打呀你打呀!不打你是我孙子!” 原定疆连连后退,窘道:“反了,反了!” “乖孙子!”原大花轻蔑地笑了一声,一甩辫子,“啪”地打在原定疆脸上,自己抱着奶狗走了。 兄长威风没耍成的原定疆,不禁开始深刻地怀念起楚仪温柔的模样了。 真想再见到她啊,他从来没见过哪个女人说话能像楚仪一样细声细气的,又那么有礼貌,像唱歌似的。相比之下,原大花简直是个恶棍! 他爹没啥文化,生了个男孩叫大虎,女儿自然就叫大花。原大花虽然看上去瘦的像棵柳树,一身蛮力却不容小觑,而且比他还能吃,从前就是家里的一把好手,杀猪像杀鸡,心狠手辣,一刀毙命。那时村里的男孩经常被她揍得哭爹喊娘的找他来告状,可是他能怎么办,要是弟弟,他早就摁着打一顿了,可惜是个女孩,又瘦骨伶仃的,他都怕一个不小心给她弄伤了。 于是原大花就这样渐渐长成了一只横行霸道的螃蟹花,自己这只纸老虎,还得绕着点走。 要是能找个好人家把她嫁了就好了,虽然有些不地道,不过祸害别人总好过祸害自己。 原定疆有些气堵,干脆出了家门,买了点酒去找慕云汉顺便蹭个晚饭。坐着马车到了相府,果不其然,那群家丁又如临大敌一样把门口堵住了。 为首的一个苦着脸道:“原大哥,原大祖宗,怎么又是你!” “你们这群小鸡仔给我起开,我找你们相爷喝酒。”原定疆已经和相府的家丁混得很熟,揍起来更熟。 “相爷今日繁忙,没有空接待客人。”一个穿着黑袍的男人从门内走出来,家丁闻言已为他让出条路来。他约莫五六十的年纪,花白的几缕髭须,看着文质彬彬的。原定疆这才想起来,慕云汉为了拦住他,请来了自己的一个远房叔父做管家,姓白,说是五洲的高手,人人都叫他勇叔。虽说家丁们说他是高手,但是在原定疆眼里看来,不过就是一把老骨头,他也不好厚着脸皮下手去揍,只好耐着性子说:“不就是给皇帝干活么,还不兴叫人休息一会儿呐?” 普天之下,也就原定疆敢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来。 勇叔打量他一番,道:“恕我直言,少将军,你印堂发黑,似是要倒大霉了!并且眼赤见水光,可见是女祸。” “狗——狗屁!”原定疆气得鼻子都歪了,“老子那是操练晒黑的!” 勇叔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你让不让开,别以为你是老头我就不敢揍你。”原定疆说着就要放下酒撸袖子。 “在下一老朽,不敢和将军较量,将军请吧。”勇叔狡黠地一笑,让开了路。 咦?这么顺利。原定疆心中大喜,当即迈着虎步直奔慕云汉的书房去了。 慕云汉此时正被钉在案前,回复副相送来的公文,见到原定疆殷勤的一张黑脸和手里的酒坛,他不禁有些诧异,在他看来,两人从来也没有熟到可以把酒言欢的程度。 “小白脸子!你在忙啊!”他不管不顾地走进来,笑嘻嘻地打招呼。自从知道他比自己小,便只肯这样叫他。 “谁放你进来的?”慕云汉眉头一簇,他明明叫勇叔去拦住他的,以勇叔的身手,就算打不过他,也能让他吃点苦头! “什么叫放我进来的,说的我好像条狗。”原定疆不满地过去拉他,“别看了,休息会儿。” 慕云汉烦躁地摆摆手:“你滚远点,我有事。” “你是不是傻,那事有做得完的么?你要把自己累死了!” 慕云汉怔住了,他长到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听人说他傻。而被一个大傻子说傻,他都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生气。索性无视了原定疆,继续俯首批公文。谁知一个时辰后,他抬起头来,只见原定疆在一旁哈欠连天,竟然还没走。 “你弄完了?”原定疆一下子回过神来,两眼发亮。 “嗯弄完了。”他忍不住道,“我发现你真的就是太闲了。” 原定疆没有听出他的弦外之音,自豪道:“闲点好闲点好,走走,我肚子都叫了,顺便在你这把晚饭吃了。” 慕云汉听他这样说,也觉得肚子有些饿了,便没再多言。慕云汉的宰相府正如他的人一样,青砖灰瓦,繁松修竹,门户方方正正,连角落里都干干净净,简直是个寺院模样。这里所有的仆役都是蓝衫黑帽,个个不苟言笑,苦大仇深。原定疆心里突然平衡了些,他家里好歹有十多只鸡鸭,还是很热闹的。 原定疆喝了几口酒,便厚着脸皮说出了来意:“那啥我吧,是个粗人,你说这斗大字不识一笸箩,说出去有损圣上的形象,你学问多,要不教教我?不用教太多别的,教我认认字,写写诗就行。可以不?” “当然”慕云汉抿了口酒,吐出下半句,“不可以。” 原定疆上扬的脸扬到一半一下子垮了下来,嚎道:“为啥!让你教功夫你老趁机揍我,让你教写诗你又不教,太冷血了。” 慕云汉道:“你想学武,自然要按照我的方式来。至于学文,我可以找大学士给你授课,并非非我不可的事情,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原定疆张口结舌,结结巴巴道:“不啊,大学士也没有你学问多大学士,我和他又不熟,写写的不好多丢人。反正在你这里我已经丢过人了,就无所谓。” 慕云汉对于他的狗熊逻辑一向无语。他冷笑道:“原来你也是怕丢人的。只是,既然你不怕在我面前丢人,为什么不说实话?” 原定疆心虚了,结巴道:“啥,啥实话!” 慕云汉捉狭道:“我听说今天,某人追求淑女,却连自己名字都写不出来,给后面画了好几个黑蛋。呵我倒不知道这瀚澜城里还有个叫原定蛋的,他和你什么关系?” 原定疆怪叫起来:“你你你!你好恶毒啊!你怎么知道的!你监视俺!”一着急,土话也出来了。 慕云汉摆摆手:“岂敢岂敢,还不是原大将军墨宝太过惊世骇俗,连皇后娘娘都收藏起来以便闲暇时一乐,这才传为佳话。” 原定疆一张糙皮老脸臊得通红,满脸的胡子跟着面部肌肉的颤抖也一抖一抖的,好像灌木丛里在跑老鼠。他闷闷地坐下,瓮声瓮气道:“你这人好没意思,不帮忙就算了,还寻我开心,不是兄弟!” 慕云汉淡淡道:“从来也没是过。” “你这人可真讨厌啊!” “彼此彼此。” “早知道不买这么好的酒!还不如去喂狼。” “那最好你也不要吃我家的饭。” “不吃就不吃!”原定疆恼了,放下筷子,屁股却是没动。 慕云汉见状嘲讽道:“慢走不送。” “我不走,我的酒还没喝完呢!”原定疆嘟囔着。 慕云汉叹口气,知道他脸皮厚比城墙,怎么可能三言两语给打发了,于是妥协道:“那不若这样,你找学士教你写诗,写好了,我给你看看,如何?” 原定疆闻言大喜,知道这对于慕云汉来说已是难得的让步了:“如此甚好!那我就多谢了!当然我知道你忙,我不来打扰你,免得你看到我烦。我找人把诗给你送过来,你有空呢就看看,没空呢就等有空的时候再看看!” 慕云汉险些捏碎了手里的杯子,太阳穴的一根大筋阵阵抽动,他讥讽道:“如此,我多谢你体恤了。” 原定疆哈哈大笑,以为他在夸自己,开心道:“哪里哪里。” 原定疆走了后,慕云汉反而也不急着处理剩余的公文了,只是一个人坐在花园里喝酒。勇叔在他身边伺候着,两人都不发一言。 良久,慕云汉道:“以后,别让他来了。” 勇叔躬身道:“我不是他的对手。” 慕云汉嘴角苦笑似的扯了一下:“我知道你是一番好意,只是我不需要。” 勇叔动了动嘴唇,终究什么也没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悲喜交加 要说原定疆是个粗人,任谁都不会否认,他憨里憨气的总是一脸愚蠢的笑,说的话直白得似乎根本没有大脑这个器官。可是另一方面,这粗人不但脑子活,观察人也仔细。他不过在花宴见了楚仪一次面,便断定了楚仪是个爱诗词的人,因为但凡有人在作诗,她都会驻足听一下,有时摇摇头,有时点点头,原定疆就守在一旁干瞪眼,他只听得出押韵,却听不出好坏。 而如今不一样了,虽然没有请到大学士,却好歹凭着慕云汉的面子请了相府的一个门客,每天操练之余他都勤勤恳恳地练写字,练写诗,不让门客和文书代笔。就这样,他总算在半个月内憋了一篇“佳作”出来,自己觉得已然登峰造极。他翻来覆去抄了十多张,挑了两张最好看的,一张送去楚家,一张送去了宰相府。 于是楚仪对着那张硕大的纸上硕大的字就发了怔。 原定疆的诗作赫然写着: 天上月亮变弯钩,嫦娥挤出广寒宫,被挤出来不要紧,掉进大虎怀里头。 楚仪呆住了,而楚金玉看了已经笑得前仰后合,就快要抽过去。她抹着眼泪道:“我看不是掉进大虎怀里头,是掉进大虎嘴里头了哈哈哈哈。”她自从国宴后,一直无人问津,本就一肚子火,现如今遇上这么个大笑料,怎能不趁机踩两脚以泄心头恨! 屋里的几个丫鬟用帕子捂着嘴,听了楚金玉的话更是笑得浑身颤抖,哎呦哎呦地叫肚子疼。楚怡气得直掉眼泪,转身便回小院了。 她攥着信纸,眼圈红红道:“这个原定疆,太过分了,他怎敢这样轻薄我!” 暖阳看她如此,连忙问了始末,劝慰道:“小姐,别生气,原将军不是读书人,没那么多曲折心肠,他一定不是有恶意的。”她虽这样安慰,效果却并不太好,楚仪一气之下把诗给撕了。 当然,原定疆并不知道自己的诗作没入了楚仪的法眼,不几日,新诗写好,又着人送来了。这首诗他自觉浑然天成,虽然门客强烈要求为他修改一二,他却断然拒绝了。新诗是夸赞楚仪貌美的: 楚仪姑娘真漂亮,比俺老娘还漂亮,不知俺娘长啥样,反正没楚仪漂亮。 诗先到了楚夫人手里,她们看了又笑成一团,活赛端了猫头鹰的窝,叽叽咕咕不绝。楚仪脸色发白,羞窘难堪得恨不得死去,又给撕了。 楚金玉从来不放过任何一个羞辱楚仪的机会,这等好戏,她简直乐此不疲,甚至干脆亲自在门口等着。第三首诗是原定疆亲自送来的,他倒还认得楚仪的姐姐,见状简直受宠若惊,急忙递上新作。楚金玉不怀好意道:“原将军,你这诗词写得真好,以后可要多些一点啊。”原定疆眼睛一亮,呲着虎牙“嘿嘿”笑道:“没问题!” 这回他的诗还有了题目——《邀楚仪去公园》 杨柳青青春风吹,燕子成双狗成对。剩我一只公老虎,你说命苦不命苦。 这时慕云汉下朝也刚好碰到送诗来的人,他并没有看原定疆之前的两首诗,故而此番遇到了,就很认真地读了两遍。读完了,他好半天都低头不语,随即问送信人道:“这首诗,你们将军也送去给楚家了?” 来人惶惶回道:“回相爷,是的。” “楚家没揍他?” 送信人额上冒汗:“好像没有”估计想揍也打不过吧。 慕云汉点点头道:“唔,这楚家倒挺有涵养。” 原定疆有爱情的催养,转眼又写了第四首——《伏虎英雄》 手臂没有千钧力,走路像只小瘟鸡,谁知就是这个人,老虎见她都窜稀。 楚夫人和楚金玉笑得瘫软在一处,楚金玉道:“小妹,他他说你走路像瘟鸡诶哈哈哈” 楚仪面如土色,如坐针毡,恨不得将原定疆活活剐了。楚夫人却一脸讥讽地说道:“押韵了,也有转折,我看他有进步呢。” 越写越趁手的原定疆,简直灵感大发,还亲自拿去给慕云汉也鉴赏一下。慕云汉皱着眉望着手中的信纸,只见上面写着:樱桃小口荔枝眼,面如没毛山药蛋,一把紫菜头上挂,真是一个俏囡囡! 慕云汉被他的“才华”惊得竟然说不出话来,半天才忍不住道:“吃饭的时候写的吧。” 原定疆惊喜道:“你咋知道!肯定又监视我我跟你说,我正文思枯竭,嗨!饭菜就上来了。我那帮兄弟,都说我这首写的最好,咋样,给你鉴赏鉴赏!” 慕云汉没忍住嘴角一勾,挑眉道:“嗯,我真没想到楚怡姑娘原来长这样,你的品味很独特。” 原定疆日日钻研写诗,原大花就难免看不过去了。这天他从校场回来,手脸也顾不得洗,便钻进房间苦思冥想。原大花中间送茶进去,简直要被熏得睁不开眼,当即破口大骂起来:“原大虎,你莫不是个咸菜成了精吧,臭死了!快去洗洗!” 原定疆哼了一声,并不搭理她。 原大花只好放下茶托,捏着鼻子飞也似的逃走了。 原定疆自是乐在其中,楚仪却苦不堪言,更兼之瀚澜城不知何时流言四起,人人皆知她这株名花已然有主,只可惜对方是城中头号粗鲁无状的原大虫,斗大字不识一笸箩。渐渐的,那些原定疆写的诗也“广为流传”起来,二人赫然成了瀚澜城茶余饭后的笑料,一时间风头无两。 暖阳时常进出,耳朵里多少也落了些不好听的闲言碎语,她忍不住为楚仪抱屈:“真不知道是哪个天杀的,这样的话也敢瞎编小姐战战兢兢过了这么些年,如今可好,全被那个原定疆给毁了!” 楚仪没有回答。她一向少言,只在心里叹道:看来母亲真的是恨她啊,原定疆纵然送了诗来,可是每次都是一人来送,从不大张旗鼓的。若是没有母亲的散播或怂恿,那些风言风语怎么会跟长了脚似的疯跑,自己如今沦为笑柄,还如何嫁人呢。 暖阳有一句话说的没错,自己如履薄冰了这么多年,终于还是掉进了冰窟窿里。 她不由自主地拢了拢衣服,可却怎么也暖不进心里。 她必须和原定疆说清楚,她自己无所谓,不能让哥哥在太院也受到牵连! 这一日原定疆来送诗,等在那里的不是别人,正是他朝思暮想的楚仪。 楚仪一身春色薄裙,系着鹅黄丝绦,清爽得似河畔嫩柳一样,站在门前的合欢树下,美得像副仕女图。只可惜,她此时却面容愁苦,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原定疆心想,她愁苦也好看,就是那眉头一簇,他的心也跟着要起皱了,恨不得自己变个戏耍的猴子让她发笑。 他想到自己的诗,便兴冲冲奔了过去。 楚仪见到他来了,心中是有些惧怕的,毕竟他那样高大,模样又粗鲁,发起脾气来该多吓人。可是有些话,她却不得不说。 原定疆走近她,肚子里已经紧张得开始转筋,他大手搔搔胡子,结巴道:“你,你很喜欢我的诗对不对?但是你这样我倒挺不好意思的” 他从哪得来的自信啊! 楚仪咬咬牙,努力不让自己退却,镇定道:“原将军,请你不要再送诗来了。” 原定疆一愣,笑道:“好啊,那你喜欢别的什么?我给你送来。” “什么都不要送,我不要。” “那那咋能行?” “我不喜欢你,”楚仪不敢看他,硬着头皮道:“也不想嫁给你,求求你,放过我吧!”她坚信原定疆只不过一时冲动,然而她最好尽早说明白,这样早早断了他的念想,对两个人都好。 原定疆没说话,双眼茫然,脑袋似乎浆糊了。 楚仪见他不回应,急道:“我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夫唱妇随,原将军少年英雄,我家落没小门小户高攀不起,还请将军,不要这样为难我了。” 原定疆呆呆地看着她,她的表情那么羞急,那么难堪,他突然意识到,并非她今日心情不好,而是自己的追求,是自己,令她难堪了。 她嫌弃自己是个粗人,没读过书,和她聊不到一起去,更因为自己,或许会误了她真正的好姻缘。 原定疆想到这有些发愣,看到她头发上落了一片合欢枯叶,便想抬手帮她拿下来。 而楚仪唬了一跳,以为他要打她,吓得当即往后一缩闭上了眼。 原定疆的手僵在了那里,藏在胡子后面的表情尴尬。楚仪一愣,急忙红着脸道歉道:“对不起,我以为你要” 原定疆苦笑了一下,缩回手来,努力让自己粗噶的声音温和一点:“楚仪姑娘,你别怕,我是个粗人没错,但是我只杀敌,我这这辈子都不会伤害你一根手指头。你的意思我明白,你放心,我我再不敢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叫你为难了,你你开心些。” 说完,原本手里小心翼翼捧的诗作已被他攥成了一团,他重重叹了口气,转身走了。 然而第二天,原定疆的诗又送来了,送诗的人还要求必须送给楚仪本人。 楚仪气道:“这个熊蛮子,明明答应的好好的,为什么又反悔!” 暖阳闻言急忙拿来看了,看完,却没做声。楚仪见她神色怪异,问道:“怎了?你的表情好奇怪。” 见她不答话,楚仪索性拿过来自己看,只见上面写着: 《对不起》 楚仪姑娘是鲜花,原大虎是癞蛤蟆,不知天高和地厚,哪凉快去哪蹦哒。 她看了,一时没忍住,“扑哧”笑了出来,说道:“还是这样狗屁不通。” 暖阳看着她久违的笑容,心里一震。 然而自此诗之后,原定疆果然销声匿迹,再未打扰她分毫。 故而数日后暖阳想起来这事,总还会忍不住为他说话:“小姐,你不要怪奴婢多嘴,这样看来,原将军人倒也不错,你到底不该这样快就拒绝了他。” 楚仪却毫不在意道:“暖阳,我做不到,只是想象一下和那头大虫过一天,我就恨不能要一条绳吊死。” 楚广平本以为去了国宴后,便能等着女儿们的好消息,可是大女儿无人问津,二女儿被个熊瞎子转世托生的粗人阻断了一切追求者,闹得满城风雨。这样过了两月临近年关,他的心也跟着天气渐渐凉了起来,只得又开始要楚夫人去找媒婆。 正当楚家人都郁郁寡欢之时,御史大人却亲自上门来拜访了。 楚广平一惊,以为自己最近做了错事被人参了,谁想那御史大人,却是来保媒的—— 保的是刑部仆射霍秀伟的儿子霍均,年纪双十有余,是家中独子。楚广平呆呆地接过画卷来看,只见那霍均俊美高大,相貌温和,旁的不说,只这外貌配自家女儿便已十分养眼,是个绝佳的女婿模样。 御史大人笑道:“老夫并不急着要个结果,你倒也不妨和令媛商议几番,老夫还会再来。” 楚广平急忙道:“卑职女儿长幼两人,却不知霍公子要求娶哪位?” 御史大人拍拍脑门笑道:“你看看我,真真老糊涂了,这个都忘记说。”他仔仔细细又看了一遍手中的信笺,道,“霍家想要迎娶的人是楚金玉姑娘,霍家夫人和公子在国宴上见过,一眼便相中了,朝思暮想的。霍大人说是找人看过了生辰八字,也合拍得很。” 楚广平大大的吃惊起来,惊喜之余随即心中竟然隐隐有些忧心:“御史大人,我家是前朝小户,金玉也不是最好的,恐高攀了仆射大人家。”他很疑惑,金玉在一众贵族小姐中算不得出类拔萃,在家中,容貌也比不过楚仪,再加上她说话刻薄,行事又好奢华,那霍家何等尊贵,何等高高在上,怎会相中了她?楚广平虽抱着飞黄腾达的梦,但是却并不想自己的女儿嫁过去受苦。 御史大人眯缝着精明的一双小眼道:“楚老弟,我不瞒你说,霍家唯有霍均一子,爱若珍宝。那霍公子见过令妹的画像,一见倾心,整日不思茶饭,形容枯槁,非卿不娶。故而霍家只好托老夫来说媒,为的是要你知道霍家对这门亲事着实重视,霍夫人说了,若是令媛嫁过去,必定视若己出,一句半句的重话也不会有。” 楚广平脸上慢慢蒸腾出了红色,喜道:“那要多谢御史大人这个大媒人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金玉定亲 送走了御史,楚广平便急忙叫回来了三个儿子,在晚饭时喜滋滋地将这事说与了大家。一时间竟把楚夫人喜得不知该如何是好。楚金玉则登时便羞红了脸,半天也没说话。 楚广平试探道:“金玉,我也会去多方打听,你若是不愿意,就和我说。” 楚金玉蚊子似的哼哼道:“什么都不知道,我怎么说愿不愿意。” 楚玉书是楚家唯一没有入太学读书的,整日和狐朋狗友游手好闲,听她这样说,遂没遮没拦地笑道:“呦?怎的说话突然这么秀气了,是我听错了吧,霍夫人!” “二哥!母亲你看他!”楚金玉大窘,当即叫起来,脸上欲发地红了,扑上去要打楚玉书。楚玉衡急忙站起来梗在二人中间,连声道:“好了好了,罚他三杯酒,叫他乱说!”他们兄妹打闹着感情极好,楚雁北和楚仪却安静地坐在一旁看着。 只听得楚玉衡狐疑问道:“父亲,这虽然是天大的好事,只是那霍家怎么不找个门当户对的当朝权贵,却和我们这小门户的女儿攀亲?” 楚广平道:“我就知道你心思细,一定会问我。你放心,我会四下去打探的。” 他们聊得热火朝天,楚仪却偷偷瞄着自己的哥哥,只见他似乎衣衫单薄了些,低声道:“哥哥,天气冷了,我给你做了新棉被和棉袄,走时叫暖阳带给你。” 楚雁北冷漠道:“不必了,我很好。你过好自己的日子罢。” 楚仪咬咬嘴唇,可怜道:“那吃完饭,我和你说说话?最近发生了许多事。” “我学业太重,饭后便要立即回太院。”依旧是那样不冷不热的样子。 “好哥哥自然是要以学业为重。”楚仪勉强笑笑,不再多言,她不自觉地扯了扯衣服,感觉很冷。 这时楚玉衡突然道:“等金玉的事解决了,咱们家就还剩小妹一位千金了。” 楚仪听他突然把话题转到自己身上,有些惶惶然。她心里知道以大哥的为人,绝不是故意要难堪她,只是其他人呢,他们一定会羞辱自己的 果然,楚玉书道:“小妹可不着急,我听说那位狗熊将军追她追得紧呢!” 楚仪脸立刻白了几分。 楚广平立刻呵斥儿子道:“住口,那都是多久前的事了,仪儿早就和他说得一清二楚,你还浑说!” 楚玉书嗤笑:“我这还叫浑说,外面说得更难听的也还有呢!不然怎么瀚澜城都没人愿意来提亲。幸而大妹端庄守礼,霍家又能慧眼识人,不然大妹都被她连累去了!” 楚广平气得胡子乱颤,楚玉衡见状急忙道:“二弟!你太放肆了,你既已知道这是谣言,便不该学回来,叫小妹难看,你看你,哪有做哥哥的样子!” “我不过是浑说,她是混做,真是忘记了自己什么身份,你可别忘了楚雁北的婚事还悬而未决呢!我看这下子,愿意嫁他的好人家也没有喽!” “你还不住口,叫我打你么!”楚广平拍案而起。 楚金玉急忙打圆场道:“爹,大哥,你不要为难二哥,他也是关心我。” 楚夫人也道:“是啊老爷,大喜的日子,你这是做什么” 楚仪的耳朵嗡嗡直响,木雕泥偶般坐着,听不清他们又说了什么。她忍不住看向一旁沉默的楚雁北,只见他也正冷冷打量着自己,心中一凉,低下了头去。 晚饭结束后,楚广平向楚雁北道:“雁北,你妹妹知道你要来,高兴的什么似的,特意给你做了棉被和棉袄,你去他那里拿了再走。” 楚雁北点点头:“好。”没有多言,和楚怡向着小院去了。 离开了热闹的主屋,楚仪似乎松了一口气,她心上一松,人也就活泼些,笑道:“哥哥回来了真好,我天天盼着你,可算见了一面。” 楚雁北走得很快,没有理她。 楚仪有些跟不上他的步伐,忍不住伸手去牵他:“哥哥走慢些” 话音未落,楚雁北已经转身重重给了她一记耳光。 楚仪的脸被打得偏向了一边,头上的珠花都掉了几只,她捂着脸,瑟缩不已。 “我没有你这么不知廉耻的妹妹!”楚雁北低声道,“你记住。我只有金玉一个妹妹!你给我放规矩点,如果帮不上忙,就不要再拖我的后腿!” 眼泪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她瑟瑟道:“对不起” 楚雁北鄙夷地看着她,冷漠道:“白长了这么一张脸,竟然没有一点用处!”随即再没跟她说过一句话,到了小院拿了东西就离开了。 暖阳见楚仪又挨了打,心疼不已,急忙拿了冰毛巾来给她敷脸。她知道楚怡对楚雁北的感情,作为下人又不好骂楚雁北,只得跟着哭道:“小姐啊,你这又是何苦。” 楚怡呆呆道:“我尽力了,我真的尽力了” 暖阳见她这样,越发难过,抱着她大哭起来:“这何时才是个头啊!” 楚仪也默默垂泪,哽咽道:“暖阳,你说,为何金玉命那样好,我若说不妒忌她,那真是假话。” “小姐”暖阳欲言又止,转而说道,“旁人眼里的好,不见得就好呢!” 楚仪心乱如麻,听她似乎话里有话,然而千头万绪的,到底也没深问。主仆二人抱在一起,倒哭了有大半夜。 御史大人既然提了亲,楚家于情于理都需要尽快回复对方。楚广平一下子有了更重要的事做,每日都四下拐弯抹角地打听,还叫了手下一个机灵的亲事官借着收租,和市井之人探探口风。可是打听来打听去,都说那霍家公子屡有战功,是个再英武不过的少年,霍家又是正显赫之时,不知谁家姑娘有这个福气可以嫁过去。越是打听,楚广平心中便越是喜,觉得着实是个天赐的良缘。后霍家又亲自请楚广平夫妇过府吃晚宴,席间霍均虽然话不多,看着有些羞赧,但到底口齿清晰,神态温柔,礼数周全,霍家夫妇也是可亲之人,竟挑不出一丝毛病来。 那日饭后没几日,霍家便着人送了十个利索的仆役丫鬟并绫罗绸缎二十匹赠予楚家。楚金玉最是喜欢自己买漂亮的布料做衣服,欢喜得不行。楚广平虽然也高兴,好在也没被冲昏了头脑,只向楚家表示了谢意,没有提到婚事。 又过了几日,天气渐冷,楚家又送来了一条白貂披风,并为楚家定了近处昂贵的无烟煤以便入冬后每日供应。楚广平烤着暖暖的暖炉,身上一舒泰,心里的战场便一片倒戈。 而楚金玉,欣慰终身有所依靠,每日面上都是掩盖不去的娇羞笑意。终于,御史大人二度造访,楚广平没再推三阻四,婚事就这样定了下来。霍家三媒六聘,聘礼丰厚至极,可见是极其重视这门婚事的。 婚事既定,楚家内宅也忙碌起来,开始赶制楚金玉嫁人后带去的被褥,鞋袜。婚服珠冠霍家早已命人送来,华美异常,灼灼生辉。楚金玉便日日都要去擦拭轻抚。秋韵见状笑道:“大小姐这天天扳着指头算日子,恨不得明天就嫁人呢!” 楚金玉登时红了脸,骂道:“你这死丫头,成日说我,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秋韵丢下被角躲到楚夫人身后,笑道:“夫人救我,大小姐羞了,要拿我呢!” 楚金玉扭捏起来,羞道:“母亲你不管她,你看她要上房揭瓦了。” 楚夫人人逢喜事精神爽,乐得见女儿开心,遂拉偏架道:“好了好了,要做主母的人了,还是这样只顾疯闹。” 楚金玉嘴巴张得像个鸡蛋,气不过道:“母亲偏心!”说完气鼓鼓地坐到一边,拨弄着手里的绢花,却不是真生气,唇边还噎着笑意。 秋韵探头道:“说到偏心啊,老天爷才真是偏心呢。从小老爷夫人就宠着大小姐,现在呢,又嫁了这样一个好人家,那样好的家世和品貌,真不知大小姐前世是补了天,还是填了海,有这样的福气!” 一席话说得楚夫人和楚金玉喜笑颜开,给了她许多赏钱。楚仪坐在一旁也笑着,只是笑,像是面具挂在脸上,不说一句话。 能够做个看客,就已经很好了。她想起来那天的巴掌,脸上似乎又火辣辣地疼起来。 做完针线回房,房间里早已被新来的两个婢女收拾的妥妥帖帖,楚仪没来由地从梳妆匣中拿出原定疆写的诗来,若有所思地坐在床畔,心想,已经过去这么久了,那原定疆果然是个守承诺的人,没有再来骚扰自己。她从梳妆奁里拿出那张纸来,看了,又忍不住一笑,骂了句“粗俗”,便又塞了回去。转而又想,不过这也是不是说明,对方并没有多喜欢自己呢? 她躺在床上,安慰自己,也罢,大姐嫁了那样好的人家,以后楚家一定会渐渐好起来。或许自己的终身,也会因此有了着落。 她只想找个有文采,疼惜人的好夫君,只要两个人好好过日子,终归不会差到哪里去的。至于原定疆,她没来由地想到他受伤的样子,不由叹气,拒绝人的滋味儿并不好受,好像自己成了天大的恶人,可是如果不说清楚,不是更叫他白白花费精力在自己身上么。何况,她并不想连累哥哥和大姐被人说道。 她为了赶制楚金玉楚家用的鞋袜被褥,已经熬了好几天的夜,此刻终究是撑不住,沉沉睡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福兮祸倚 到了吉日这天,楚金玉早早便起来梳洗打扮,任凭丫鬟将她一张俏脸染得粉如桃花,红红的唇瓣更是娇嫩,她自羡美貌,却偏对镜问道:“母亲,这样不会太浓重了么?” 楚夫人笑道:“新娘子都是这样的,不艳丽点,怎么叫你的夫婿喜欢?” 一旁伺候的秋韵,也笑说道:“二小姐美如天仙,奴婢看了也要心动了。” 楚金玉开心,垂眸暗笑不语。这时媒婆同几个丫鬟一路笑着进来,人人都穿着喜庆的新衣,催促道:“新郎官儿都到街口了,新娘子还没好么?” 楚夫人连忙应道:“马上就好了!”说着又不放心打量一番女儿,左右端详,看看耳环,又摸摸富贵锁和长生链,唯恐漏下什么。 一个丫鬟见楚金玉双手攥握有些紧张,便说道:“大小姐别担心,咱们偷偷跑出去看了,新姑爷真是生得高大俊俏,和画册里分毫也不差呢。” 楚夫人暗喜,笑嘻嘻道:“你越说,她倒越怕了。”说着将珠冠两侧珠帘落下,又盖上了龙凤呈祥的喜帕。一众丫鬟婢子扶着楚金玉上了花轿。 鞭炮“噼里啪啦”地炸响,楚仪捂着耳朵,默默站在一旁想:大姐的好日子,真是来了。 成亲三日后,乃是新娘子回门的日子,这天楚广平早早便被楚夫人叫起了床,准备了轿子去接楚金玉。顺便趁着她回门,封些银子给她傍身,毕竟她新妇入府,陪嫁不多,身边有些银子上下打点,别人才不会看轻了她。 可谁知,他还没迈出大门,下人便跑来道:“老爷夫人,霍公子送二小姐回来了。” 楚广平一愣,急忙道:“快请快请!”自己则正正衣冠,也出门迎接。楚夫人也跟在他身后,心想,来得这般早,可见霍公子对金玉情深,对楚家也极为看重。 新妇一进门,见到楚广平夫妇,带着哭腔喊了一声“父亲c母亲!”,便奔了过来,楚广平和夫人急忙一左一右扶住她,楚夫人含泪笑道:“已经是新媳妇了,还这样毛毛躁躁的。”一边说,一边忍不住偷着眼打量她身后的新姑爷。 再见霍均,他的容貌和此前见到的也并无什么变化,身长七尺过半,容貌秀伟端正,宽肩窄腰极其壮实,一看便知是个身体强健的男子汉。 楚广平见女儿回来心情大好,打趣道:“再哭,叫姑爷笑话你了。” 楚金玉闻言,这才止住了哭泣,然而神色悲戚,眉间笼着一团愁云。 楚广平轻轻推她:“去吧,和母亲妹妹说说话,我和你哥哥们陪霍公子。” 楚金玉点点头,转身便要走,谁知霍均也跟了过去。楚广平大惊,急忙道:“姑爷留步。”可是那霍均却好似没听到,依旧亦步亦趋跟着。楚广平不明白他是何意,只得又叫了一声。 楚金玉急忙回过头来,难堪地低声道:“夫君,父亲叫你去。” 霍均神色木然,呆头呆脑道:“娘说了,要我跟着你。” 楚金玉面色凄楚,却依旧好言好语劝道:“我去和母亲说话,一会儿就好,你放心,我一定回来找你。” 如此劝诱了一番,霍均方才应了,但也不理楚广平,自己走去里屋了。楚金玉不敢看父亲的表情,拉着楚夫人垂头向主屋走去。 回到了熟悉的地方,楚金玉依旧默默不语,楚夫人不明所以,也不敢吭气,只是看着她背影。楚仪在一旁突然觉得,自己应该离开。一直以来的敏感,让她感觉到了一丝不安全的气氛。 楚金玉突然颤声道:“母亲你都看到了” 楚夫人抿抿嘴,终于还是忍不住上前道:“姑爷他他怎么看上去像个小孩子。” 楚金玉半响无言,突然肩膀颤抖,已经是痛哭了起来。楚夫人急忙上前,迭声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说出来,咱们也好帮你想办法。” 楚金玉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颗颗滚落,悲伤道:“霍家骗了父亲,骗了我!” 霍家独子霍均,年少英武,俊朗无匹,这些都不假,可惜,那已是从前的事了。他因在战场上不慎跌落马下,磕坏了脑袋,三日后醒来,已经智力全无,与孩童无异了。霍家虽有意隐瞒,到底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朝中官员大多都知道,不敢许配自家女儿,故而霍均的婚事也就拖了下来,所以霍夫人才选中了楚家——楚家因着楚仪的事儿名声不大好,大女儿正是愁嫁的时候,霍夫人爱子心切,便吃准了他们攀高枝儿的心,硬是求了御史大人来说媒。而楚家又如何能知道这些,楚广平夫妇虽见过霍均,但彼时是在霍家,他们只见到霍均雄姿英发,说话也彬彬有礼,哪想得到是霍夫人叫他硬背下来的呢。 楚金玉新婚之夜便发现了端倪,那霍均进门来揭了盖头,便呵呵傻笑,对她道:“金玉姑娘,你好美。” 端详确认再三后,他竟然自顾自地脱衣脱袜,倒头睡着了。 之后的两天,她才发现,霍均的智力只如七岁孩童一般,唯一忘不了的只有那些棍棒拳脚,也大多是出于习惯的本能。知道真相的楚金玉如遭雷劈,本欲和离,谁知霍夫人却跪地求她不要离开自己的儿子。后来楚金玉偷听到下人嘴碎才知道,是因为楚仪的事儿,霍夫人才有此一计,真真是委屈得要发狂。 楚夫人气得浑身发抖道:“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正说着,楚家的三个儿子也都走了进来,楚玉衡见妹妹哭得泪人一般,也哽咽道:“大妹,你为兄我对不起你!”他们兄弟三人刚好一同回来,在前厅才和霍均说了没有两句话,便发现对方言行举止全然是小孩子的做派,甚至狂躁易怒,叫嚷着要楚金玉出来。他这才猛然意识到,自己被骗了。 楚玉书也绝望道:“怎么会这样,霍家怎么能这样对我们,他把我们家当作什么了!” 楚金玉哽咽难语,楚夫人便将事情原委说予了他们。 楚玉书愤愤地原地转了两圈,突然,他猛地指着一旁的楚仪道:“你!是你!” 他一个箭步冲上去,狠狠打了楚仪一巴掌,楚玉衡要去拦,已经是来不及了。 楚仪只感觉到口中一片腥甜,竟是牙齿划破了口腔的嫩肉,盈了满口的血。她两眼全是金星,左耳朵嗡嗡轰鸣着,周遭的一切顷刻都变得朦朦胧胧的。 楚夫人激动之下,也丧失了那张名为慈母的画皮,此时她满腔的愤怒突然有了一个突破口,她一叠声道:“打死她!打死这个扫把精!都是你啊,不守妇道,你害惨了金玉啊你这个娼妇!”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散出去的流言,第一个反而先报应在了自己的女儿身上。 楚玉书闻言,更加激动,张牙舞爪地扑上去要掐死楚仪。楚玉衡几乎要制不住癫狂的他,赶忙叫一旁冷眼旁观的楚雁北:“三弟,你还站着干什么,快拉住你二哥!” 楚雁北站直了身体,却是走到楚仪身边,一脚踹在她的腰上:“你还有脸站着,还不快给母亲赔罪!” 楚仪冷不防被他踹得跌在地上,痛得坐不起来。 “三弟!你疯了!”楚玉衡惊呆了,而楚玉书却趁着他一分神,一下子挣开他,扑上前一把揪住了楚仪的发髻,拳头随即没头没脸地就向她的头砸下去,“娼妇!你这个恶毒的娼妇!我打死你!我打死你!” 而楚金玉,在一旁嚎啕得更大声了,仿佛被打的人是她。 “住手!”楚广平震惊地站在门口望着屋里的混乱,“楚玉书!你疯了!” 楚玉书犹不肯停手,狂乱地骂道:“不要脸的娼妇!你该去死!” 楚玉衡上前一把扯开他,照着他脸上来了一拳:“你给我清醒点!你要打死你的妹妹么!” 楚广平见楚仪被打得在地上蜷成一团,气得直哆嗦,上前也给了他重重一巴掌:“孽子,给你妹妹跪下!” “够了!”楚金玉突然发出一声尖叫,随即呜咽道:“够了,够了你们别再闹了” 楚夫人登时泪流满面,哭号起来:“我苦命的儿啊” 楚广平方才在前厅也见到了霍均痴傻发狂的样子,登时心头一酸,叫来丫鬟道:“你们先送二小姐回房间,为她叫个大夫。” 丫鬟们连忙过来扶楚仪,可是她软绵绵的,一点也使不上力,只好又叫了两个粗壮的婆子,拿了竹椅,把她抬回小院去了。 她躺在竹椅上的时候,面色惨白,额角肿起好大一个包来,脸上的五指印也隆得老高,加上唇角尽是污血,看上去奄奄一息的样子煞是骇人。秋韵陪护着她,几乎不忍心去看,只是一直唤着她的名字,生怕她就这样死过去了。 楚仪神思恍惚,魂儿像荡在半空中。她是已经死了么?为什么周遭都这样扭曲又黑暗? 可是如果她已经死了,为什么身上头上的伤还在火辣辣地痛,为什么她还能感受到窒息一样的绝望。 她的耳边仿佛还能听到楚夫人恶毒的咒骂声和拳头落在自己身上的声音,还能听到楚金玉的哭嚎的父亲懦弱的劝阻。 还有她的亲哥哥在她最痛苦的时候,她的亲哥哥,却做了帮凶。 或者说,他从来都是帮凶。 她曾经那样一厢情愿地相信,哥哥对她的冷漠,是因为害怕母亲的责罚,是为了隐忍,以便日后可以金榜题名,带她离开这个龙潭虎穴。所以,她被楚夫人罚跪在冰天雪地里时,被油灯泼在脸上险些毁容时,被恶作剧的楚玉书骑马踢伤时她都默默地为楚雁北的漠不关心找着借口,一遍遍说服自己,他是无奈的,他是心痛的,他,是爱着自己的。 心里厚厚的冰壳似乎终于不堪重负,裂开了一个缝。 随即裂缝蔓延,破裂,她听到了那冰壳破碎的巨大声音。随着冰壳的剥落,她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心,鲜血淋漓,千疮百孔,无所遁形。那才是真实的她,伤痕累累的她,无依无靠的她,饱受欺凌的她。 一次次,她用自己的心机和聪慧逃脱陷阱试图改变,一次次,她困兽一般重重跌回了原点遍体鳞伤。 而楚雁北,她的至亲哥哥,她唯一的希望,唯一的牵挂,却终于在最关键的时刻选择抛弃了她。 不,他早已抛弃了她啊她明明早就知道的,否则她怎会那样冷,那样畏惧。 她自欺欺人,不过是为了给自己一个活下去的理由。 她突然从未如此清醒地意识到自己的孤立无援,在生与死的边界,她反而没有了恐惧,只是格外的孤独。这样孤独的她,活在世上又有什么意义呢?毕竟打从最一开始,连母亲都没有选择她呢 她感到自己在坠入黑暗,心里却无牵挂地默念:老天爷,我最后一次把选择权给了你,我于生死皆已无求了 “二小姐!你撑着点,你别睡,已经去请大夫了,你别睡!” 是谁在带着哭腔唤她那么熟悉又陌生 “小姐!我可怜的小姐啊!我求你醒醒,你不能死啊小姐,我求求你老天爷,你开开眼吧,放过我家小姐吧,救救我家小姐吧” 啊,她认得这个声音,是暖阳啊。她多想劝她不要这样徒劳无功:老天爷不会帮我们的 仿佛一道霹雳划过混沌的黑暗,仿佛是坚硬钢针刺进了心脏,楚仪的脑海骤然清明,她凭着这股力气猛地睁开了双眼—— ——老天爷,从来不会帮我。 所以,我要自己帮自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金叶碧果 楚仪被抬走了,房间里一片安静,只能听到楚夫人和楚金玉的呜咽声。 这时,前厅的小丫鬟跑来,急声道:“老爷,您快去看看吧,姑爷在砸东西,一定要大小姐过去呢。” 楚广平站起身,似是下定决心对楚金玉道:“金玉,你放心。我们楚家,不是卖女求荣的破落户。只要你不走,他们不敢把你怎么样。霍家理亏在先,你要说和离,为父就算同他们撕破脸皮,也不会叫你受半分委屈!” 楚玉衡松了口气,也劝楚金玉道:“父亲说的对,金玉,这事儿没什么可犹豫的,趁着你回来,就住下吧。我们去与楚家说和离的事。” “诶诶?你们都疯了吧!”楚玉书站出来,“霍家是我们能得罪得起的么?”他转而向楚金玉道:“妹妹,我倒觉得,这是利用霍家的好机会,有了霍家的愧疚在,还怕以后他们不帮衬咱们家一二?” 楚玉衡喝道:“二弟!你说的什么浑话!霍家的帮衬,难道能比妹妹的幸福更重要!” 这时楚雁北突然插话道:“二哥说的是没错,只不过,虽然霍家家财万贯,霍公子也还算好控制,但毕竟妹妹的幸福更重要。还要看妹妹想要什么,再做决定。”他说话一向不多,但是这一次不但说了许多,还说的很慢,像是生怕楚金玉听不懂。 而楚金玉听他这样说,心中一怔。 楚广平点点头:“金玉啊,你不用急着决定,先在家里住下来。我们从长计议。我先派人把霍公子打发了。”他此刻也不肯叫霍均姑爷了,一边说着,便要转身去吩咐丫鬟。 “等一下!”楚金玉突然起身叫住了父亲,她声音骤然转低,“我我要跟他一起回去。” “什么?”楚玉衡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妹妹!你疯了!” 楚金玉握着楚夫人的手,惨然道:“霍家不仁,我们却不能不义。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和霍家和离了,恐怕以后也再找不到合适的人家了,难道还能叫爹娘养一辈子么。倒不如像二哥说的那样,霍家愧疚,能帮到父兄” “金玉!”楚广平又是感动又是不甘,“楚家男人立业,不需要你用自己的婚姻做筹码!” “父亲,母亲,霍均虽然痴傻,但是对我很好,我的吃穿用度,都是按照霍家老夫人的来的,他们并不曾委屈了我。霍夫人既然求我不要离开,我又怎么忍心叫她一个做母亲的寒心如今,只有我回去,才能皆大欢喜,我是个妇道人家,能为楚家出一份力,我心甘情愿”她说着,眼泪又滚落了下来,楚夫人心疼不已,连连为她拭泪。 “金玉你我还以为你还是个小孩子,想不到,你竟然已长大了。”楚玉衡心疼又欣慰,“但是,事关你的终身,只要你离开霍家,咱们总有办法” “不”楚金玉摇头,“不,哥哥,你放心,我不会委屈了自己,也请你,相信我这一回。” 其他人皆默默无语,只有楚玉衡,分析利弊,说破了嘴皮子,楚金玉也未动摇半分。 楚雁北的唇角,勾起一抹所有似无的笑意。 送走了楚金玉,三位兄弟也纷纷告别了父母离开。楚广平转过身来望着楚夫人,脸上已满是怒容。 楚夫人心虚道:“老爷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楚广平轻声道:“金玉嫁人了,很快我也会为仪儿寻找一个好人家。”他顿了顿,声音突然凌厉起来:“只是你连这么几天的功夫也不愿意等了么!” 楚夫人心里一惊,后退了两步:“老爷,你在说什么,我我不懂” 楚广平深深吸了一口气,冷冷道:“嘴上不懂没关系,心里懂便好了。” 楚夫人见他如此,羞愤道:“这么多年过去了,老爷还忘不掉那个贱人么!” “你住口!”出楚广平大吼一声,只吓得楚夫人几乎喘不过气来。这么多年,她为了那个早已死去的女人时常闹得天翻地覆,她怂恿楚金玉和楚玉书欺负楚仪,她恨不得楚仪死掉,可是,每次楚广平都只是好言劝慰她,从未像今日这般声疾色厉,叫她肝胆俱裂。 楚广平自知失态,却不得不这样叫楚夫人醒悟一些。他自己也说不出这般暴躁的理由,只是今日从楚仪被抬走的那一刻开始,他便感受到了一种如大厦将倾般深深的恐惧。 像是他将要面对覆巢的痛苦。 末了,他颓然道:“夫人,穷寇莫追,山穷水尽的人,会做出怎样可怕的事来,你是想象不到的。” 许是被楚广平吓到,楚夫人收敛了许多,探望楚仪十分殷勤,请来的大夫也是最好的。而楚仪自从醒后虽然话语不多,却是依旧温顺恭谨,她仔细观察了半月有余,确定她没有二心,这才放心下来。 楚夫人走后,楚仪便几乎不说话了。 暖阳很着急,她变着法的想要逗她开心,可她都是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 楚仪不说话,暖阳便只好一边洒扫一边自言自语:“那日当真把我吓坏了,大夫说,多亏了秋韵姐一直叫着您,不然若要睡过去,可就真难醒了,我这几日给秋韵姐绣了两个荷包,虽然不值钱,但也是一番心意前儿听夫人房外院的小丫头说,老爷那天因为小姐的事儿,给了夫人好大的没脸,老爷心里,还是一直惦念着小姐的” 楚仪表情空洞,也不知听进去了多少。 突然,她打断暖阳道:“我的金叶碧果坠呢?” 暖阳手下一停,结结巴巴道:“在床下压着呢,小姐怎得突然问起它来。” 楚仪定定道:“找出来给我。” “好”暖阳不敢多说,急忙拿了鸡毛掸子去床下够,心里却好奇:小姐怎么会突然想要这个东西呢? 那是小姐生母的遗物啊。 过去小姐从来也不敢带,一来怕惹夫人不高兴,二来怕夫人知道那是个好物件,连她最后的念想也剥夺了。所以暖阳一直都将它塞在床底深处,生怕被人发现。 “咔哒!”一个黑色的雕花檀木盒子被扫了出来,她急忙擦掉上面的灰,递给楚仪。 楚仪打开盒子,只见深红色的绒布上,一颗流光溢彩的碧绿翡翠珠子静静躺着,它周身半包裹着精致的镂空的金叶,像一颗仙界的果实般美的不似人间之物。楚仪拎着链子拿起来,就着温暖的阳光,可以看到这颗饱满硕大的碧果内澄澈如水,没有一丝杂质,即便在那污秽之地已放置多年,它的光彩也丝毫没有没有被掩盖,反而美得愈发静谧。 楚仪将它带在了脖子上。 说来也奇怪,她醒来后的这几天频繁地想到的竟然是自己的生母。 ------题外话------ 求收藏啊求收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家宴迷局 暖阳以为她对夫人房内的人存有芥蒂,有些着急:“可毕竟秋韵姐姐” “你要害死她么?”楚仪望着她,目光平静得像一汪死水,“被夫人知道了,她怎么说得清。” 暖阳了然,后怕之余,忍不住嗫嚅道:“那那我该如何谢她” 楚仪将碧果放进衣内,无甚波澜道:“告诉她,我承她这个情,日后会百倍报答给她就好了。” 暖阳不明所以,虽觉得她变得奇怪了许多,却是听从她的安排,自去找秋韵私下里说了。楚仪下床,对镜梳理鬓发,她的伤大部分都在后枕部,所幸头发浓密,遮住了。只有在梳理时才会拉扯得有痛感,而右边额头处的淤青依旧没有散,只能靠刘海儿遮挡了。 她没有任何犹豫地,将刘海儿剪得更加厚些,妥帖地遮住。细细碎碎的断发在阳光下簌簌落下,反射出碎金一样的光泽来。 剪完了头发,暖阳也回来了,见楚仪对镜添妆,便没话找话道:“小姐,三少爷今冬的被子还有两床没做完,我看下午日光好,就一并做了送去吧。那被罩我倒是这几天已经做完晒过了,湘儿和霜儿已经打好了包袱。” 楚仪一怔,随即冷冷道:“多好的新棉花,丢了可惜。” 暖阳听她没头没尾这样说,知道是因为楚雁北的缘故,便没有吭气。过了一会儿,楚仪笑道:“下午做吧,刚好你一床,我一床。把新被罩也套上,你那被子的里子都不能再补了。” 暖阳一惊,急忙道:“奴婢不敢用这样好的被褥!” 楚仪笑了笑,没说话。到了下午做完被子,楚仪自是抱着被子回房了,暖阳则也抱着新被子巴巴地跟着。 “怎么?”楚仪挑眉,“还要叫我给你铺到床上去不成?” 暖阳怯怯道:“奴婢不敢,只是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么?这被子和被罩小姐费了大力气不说,还花了小姐两个月的例银,奴婢哪敢擅用了。” 楚仪背对着她听了这话,眼眶已是微红,语气却不耐烦道:“好了,连我的话也不听了,不用就隔墙丢去外面,保不齐哪个乞丐捡个便宜!”说着自己上床似是要睡了。 暖阳无言,只得把被子抱回屋里,转回来为她将夜茶温在暖炉上,在被窝里塞了个汤婆子,放下帘子,这才回去。 这一日冬临,瀚澜城的气温骤然大寒,而主仆两人,盖着温暖的带着阳光味道的新被褥,着实睡了个好觉。 一一 楚金玉回门之后,霍家果如楚玉书所言,对楚家颇多愧疚,而楚金玉的归来,又叫他们心中满是感恩之情。正巧赶上月中是楚金玉的生辰,霍家有意要弥补她,便当做一件大事来办。霍秀伟知道楚广平年纪已大,政途却还一片黯淡,便索性也宴请了许多朝中与自己交好的大人,想要为他铺路。 而原定疆与霍均虽不在同一营房,但既然曾经是军中好友,自然也在邀请的名单中。 彼时原府仆人将请帖送来的时候,原定疆正在宰相府骚扰慕云汉,见到请帖,倒是安静了好一会儿。慕云汉也收到了请帖,他在外人眼中本是个冷面冷情的,朝中除了原定疆皮比较厚算是与他关系好之外,与其他官员并无亲厚之分,所以庆祝生辰这种小事,霍秀伟并不指望他真的能来,不过是做做样子,周全礼数而已。 看见原定疆蔫头耷脑的样子,慕云汉便想起来他对楚家姑娘的满腔热情来,问道:“这个是楚仪姑娘的姊妹吧。” 原定疆“嗯”了一声,抓着胡子道:“是她大姐。她大姐人还不错,喜欢我的诗。” “哦?”慕云汉对于楚金玉的“品位”不知可否地挑了挑眉,然而原定疆吃瘪的样子让他觉得很有趣,难得追问道:“你怎么最近不写诗了?” “写啊,怎么不写!万一万一哪天她就看到了,就喜欢了,这谁说得准呢!”原定疆瞪着眼,说着自己都不相信的鬼话。 看来和楚家没戏了啊。慕云汉心下了然,问道:“那这个聚会,你去么?” 原定疆眼珠子转了转,腆着脸道:“你陪我去呗。” “大白天的就发梦啊!”慕云汉凉凉地说道。这个原大虎,真是头脑简单。他身为宰相,是朝廷势力的平衡点,朝中关系错综复杂。贸然参加霍家的家宴,势必会引起其他势力的不满,说是家宴,又岂是区区一个家宴那么简单。 原定疆略一思索,便笑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放心,你是陪我去的,别人不会以为你在拉拢他们,皇上知道了,也不会怎样。你这个人啊,就是想太多,活太累!没关系的,我原大虎,人人都知道,是没那么多弯弯肠子的,只要谈得来,都是朋友!你呢,又是出了名的没心肝,万人厌,谁要是因为咱俩去了就多想,那谁的脑子可就有问题。” 慕云汉闻言,愣了一下,没料到他竟然一语说破自己的心病,不由对他刮目相看了几分,话虽然不太中听,理儿却不错。一时竟也觉得心上轻松了一些,转而写了回帖,命人送去了霍府。 等到原定疆走了,慕云汉才突然觉出一些不对劲来——当原定疆提出让自己跟着去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不想去,而是去了该怎么处理后面的事。 他竟然并不讨厌跟着原大虫去参加那个可笑的家宴。 为什么,就因为原定疆那副可怜相么?可是他并不是一个会因为别人扮可怜就心软的人。 次日下午议事的时候,顺民王见他所有所思,便问道:“做什么皱着个眉,一见到朕就这样苦相!” 慕云汉急忙回禀了霍家家宴的事儿,同时又说了自己的疑虑。 顺民王显然不以为意。相反的,他倒觉得慕云汉老成得简直可怜,原定疆能哄得他应酬,果然有两把刷子。笑道:“这有什么,也值得你这样去想,自己兄弟邀请,一起去,应该的。”对于慕云汉参加霍家家宴的事儿,丝毫不以为意。 兄弟?慕云汉心里默默道,我怎么会和那只大虫做兄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暗藏杀机 虽然心里说着不想和大虫做兄弟,却还是和大虫去了霍家做客。 霍秀伟受宠若惊的样子像只被踩了尾巴的肥猫,没料到慕云汉竟然真的如帖所言大驾光临,带着全家相迎,接连惶恐行礼。慕云汉倒是淡淡的,摆摆手道:“霍大人不必这样多礼,霍均原是为大周江山负伤,是大周的功臣。幸而楚家姑娘深明大义,此等有情有义的奇女子,我自当亲自来贺。”说着命人将贺礼送上。 原定疆还是第一次听他虚伪应酬,嗤笑了一声,慕云汉立刻回瞪了他一眼。 他这一笑,霍秀伟便转而看到了他,一时呆愣,竟然没认出来。 原来今日原定疆终于迫于原大花的淫威,把那半脸的毛胡子都刮了,现如今下巴上青青一片,露出一张年轻又英俊的面孔来,看上去还有些稚气未脱似的,一笑脸上便是两个大大深深的酒窝,谁能想得到这就是让敌人闻风丧胆的黑脸阎王呢! 纵然是慕云汉初时见时他也不免露出了十分的惊讶,认真道:“我以为你说和我年纪相仿,是诓我的。”他以为原定疆的真实年龄至少有四十岁了! 原定疆没好气地骂道:“你放屁!” 相府的仆人面面相觑,普天之下敢跟慕相这么说话的,除了原定疆,也没第二个人了吧。 在家宴上,原定疆果然又见到了楚仪。有多久没见她了?仿佛是月余,可他觉得怎么也得有四五年那么久了吧,可是楚仪还是那么美,走起路来像风吹着柳梢的姿态,楚楚动人。她一出现,原定疆就觉得眼花了一下,随即耳朵热热地烧了起来,心里轰隆轰隆地过了一支大军,动作也扭捏做作了许多。 慕云汉扫了他一眼,非常严肃地说道:“你这个样子真恶心人。” 原定疆鼓着眼睛反驳道:“你没心没肝的,你当然不懂!”他一口喝下一大杯酒,看楚仪神色淡淡的,自己也觉得好生没趣。 今日虽是为楚金玉祝生辰,楚家人却未尽数到场,除了楚广平夫妇,便只有楚玉衡和楚仪。楚玉书因为霍家骗婚的行径大为不满,借口和人打架挂了彩来不了,而楚雁北虽有心参与,奈何太院月试不能给假,也只好作罢。 楚仪同楚玉衡一起坐在邻桌,远远打量着楚金玉,只见她今日穿着一袭大红绣金蝶的外裳,双手左右各是一副金丝嵌宝的镯子,满面春风,容光焕发,哪有丝毫那日的颓势。楚仪不由心想,看来她在霍家的日子果然不错。 而原定疆,她则压根就没认出他来! 其实这也不能怪楚仪无情,实在是她与他仅有的几次会面,对方都蓄着胡子,再加上她根本不敢看他,所以脑子里只有个模糊的张飞形象替代了去。 这时她看到霍均左手坐着一个与他年纪相仿的年轻人,忍不住向楚玉衡问道:“大哥可知那人是谁?” 楚玉衡顺她视线望去,道:“那是霍予,原来是管家的儿子,霍均出事后,便被霍大人夫妇收做了义子。”他在楚金玉的婚礼上与霍予有过一面之缘,因为对方身份特殊,故而印象深刻。 楚仪点点头,没有多言。而楚玉衡倒是眼尖,疑惑问她道:“那个人是不是原将军啊!” 楚仪立刻如遭雷劈一般,问道:“哪个?”天啊,那只熊也来了么?早知道她应该称病不来的。 “就是那个黑脸黑袍赤金冠的,正在喝酒。”楚玉衡的语气中带着一点刻意的和善,心中犹为那日没能拦下楚玉书的事隐隐愧疚。 楚仪偷着看了看,疑惑道:“不不是吧,你认错人了。他有胡子的。” “胡子可以刮掉啊,我觉得就是,你看那眉毛,那眼睛,一定就是!想不到原将军刮了胡子,一点也不比霍均差。”说着,不免看到原定疆身边一个银蟒袍,白玉冠的男人,只见他俊美得不似凡人,一脸冷漠孤傲,气度华贵,忍不住道,“原将军身边的便是慕相了,真没想到我能有幸同慕相同屋,他真是人中龙凤啊。” 他话音刚落,霍秀伟便起身举杯率先向上座的慕云汉表达了谢意,于是众人也纷纷起身敬酒。楚广平尤其激动得手直发抖,倒泼了有一大半出去。 楚仪这也算是第二次见到慕云汉了,再看到,依旧觉得他不负姿容秀美之评,而他眼中的疏离和冷漠,却也是丝毫未变。 而看到原定疆殷切的眼神,楚仪心中郁结的情绪便又漫了上来,她既害怕他,又对他有所愧疚,虽然如今他没了胡子,模样儿没有之前那样骇人了,可她还是不由自主地就低下头,装作没有认出他来的样子。只是心中纳罕,他和慕云汉的品级不说天差地别,却也十分悬殊,怎地他二人却坐在一处了。 这个饭吃得简直心事重重。 众人推杯换盏间,慕云汉一直面无表情地坐着,心里却忍不住轻叹道:“真无聊。”原来应酬也不过如此,虽然看到原定疆跟只大猫一样乖巧很难得,但他丢失的时间可是更珍贵千倍万倍啊!然而作为宾客,慕云汉少不得也要向今日的主角——楚金玉敬酒以示贺意的。 慕云汉虽如原定疆所言,是个无心之人,但偏生得一副女子梦中所求的俊俏风流郎的样子,外加权高位炙,谈吐优雅,叫楚金玉猛然见到他,忍不住面上一红。对比之下,一旁正在玩弄酒杯的霍均真的叫她无比尴尬。按照规矩,客人单敬祝生之人,要连饮三杯,所以楚金玉急忙命婢女去拿酒来。 慕云汉拿起霍均身侧的分酒器道:“不必麻烦了,我用霍均的也是一样。”说着连饮三杯,滴酒不剩。慕云汉道:“楚姑娘不拘于世俗眼光,慕某深以为敬,还望你与霍均相敬如宾,琴瑟和鸣。” 他的声音低醇得像陈年美酒一样汩汩流淌,大约因为想到了霍均的遭遇,神色也难得的十分温和。他的脸由酒气熏蒸,色如粉玉,双目却炯炯如璀璨明星,只叫楚金玉的脸上飞上了一片薄薄的红霞,心里小鹿乱撞,竟不能成言,只能讷讷答道:“多些相爷。” 慕云汉都去敬酒了,原定疆自然也活络了起来,他敬过主宾后,便不由自主地溜去了楚仪身边,娇羞道:“楚仪姑娘,没没想到又见到你。” 楚仪一惊,心里发苦,讪讪地站起来:“原将军” 原定疆正欲说什么,冷不妨身后有人后退撞在了他的手肘,于是满满一大杯酒水,全都泼在了楚仪的胸前。 “啊!”楚仪低呼一声,急忙用帕子去擦,登时周遭一片慌乱,一群丫鬟围上来又是递手帕又是为她遮挡春色。原定疆则慌了神,急忙辩解道:“对对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有人撞我。” 楚玉衡已是生了气道:“原将军,你也忒小心眼了些。”他以为原定疆是为了报复楚怡故意如此。 于是原定疆傻眼在了当场,他当然明白楚玉衡是什么意思,只不过他并没有丝毫的报复的意味,而是真的想诚心诚意和楚仪敬酒的。 楚仪则顾不得说什么,急忙在丫鬟的带领下匆匆离席,前往厢房更换衣衫。 她换了丫鬟送来的上衣,又对镜添了些胭脂,理了理鬓角和发簪,这才款款走了出来。可是出了门来,外面却一个人也没有,丫鬟和仆人都不见了一个。楚怡唤了两声,并无一人答应,只得自己走回去。她是第一次来霍府作客,可霍家不比楚家小门小户,她走了不多久,便转了向,一时走过空落落的药房闺院,转过高矮错落的游廊,再绕过几个拱门,便不知道走去了哪个。 此时她面前是一座高高的假山,挂满了薜荔蘅芜,显然没了去路,她正打算往回走,却突然听到假山后面好像有人说话。 那人似乎在交代什么事,她听不真切,以为是仆人,便又向前走了两步想要问路,浑然不觉身后一个巨大的黑影正在靠近。 假山后面那人说道:“务必要让他死得干干净净。” 她脚下一滞,心里一惊,突然意识到自己听到了不该听到的事情,急急忙忙就转身欲走,却冷不防和那巨大的黑影撞了个满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危机四伏 “楚仪姑娘,小心!”那黑影却不是别人,正是原定疆,他被楚仪误解,想要找过来道个歉赔个礼,却不想正看见她的身影一闪,向着游廊的反方向走去,便跟了过来。现如今他被楚仪这一撞,温香软玉满怀,不由得一张黑脸黑里透红像块猪肝,差点就要休克过去。 楚仪见到他反倒莫名安心起来,松了口气道:“原将军,你怎么在这里?” “我我是想来和你赔不是的,我真的不是故意要泼你酒,我我喜欢你还来不及,怎么会做这种事呢,你一定要相信我!”原定疆拙嘴笨舌,情急之下,一大串表白的话语脱口而出,想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果然楚仪红了脸,低声道:“我们先回去吧。”这个原定疆,简直不懂矜持为何物,这样大喇喇地就说出那么让人脸红的话来,也不知假山后面的人还在不在。她转而想到那句话,心中宽慰自己道,或许是下人在商量杀老鼠杀蟑螂也未可知呢。 原定疆脸皮再厚,说了那样造次的话,也臊了起来,乖乖护送她回去。 花园极其安静,只能听到虫鸣蛙叫,两人一路回去,路程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楚仪一时觉得静得尴尬,忍不住打破僵局道:“原将军家里,可还有什么人么?” 原定疆搔搔脑袋笑道:“爹娘都不在了,就还有个妹妹,成天凶得像个母老虎,不知道谁敢娶她。” “妹妹,她叫什么名字?”楚仪好奇起来。 “叫原大花。” “哦”她忍俊不禁,言不由衷道,“如花美眷,好名字。她今日怎么没来?” “我不能叫她来,她一喝酒便要跟人划拳,比我还不讲究许多。”提到妹妹,原定疆总是觉得太阳穴隐隐作痛。可是看到楚仪的笑脸,他又随之轻飘飘起来,觉得她笑起来有一种说不出的温柔缱绻之意。 楚仪点头道:“我有个亲哥哥,叫楚雁北,在灵鹤太院读书。” 一时间,两个人倒也聊得开心。原定疆没了胡子,一双明亮的眼睛便成了脸上的主角,配着脸颊两侧的酒窝,看着着实英俊又亲切。楚仪见他模样不那么吓人了,自然也放松了许多。转而又聊到霍均受伤的事情上,对于这个事情,原定疆是颇有些耳闻的。 据他所知,霍均当时是跟随在西南将军身边的一员力将,和南朝湘北军的几场战役都有不俗的表现。但是大军在回瀚澜城的路上遭遇了伏击,霍均从马上摔了下来磕到了头部,昏迷了几天,醒来后渐渐就痴傻了。 楚仪纳闷道:“渐渐就痴傻了?那就是说,一开始还好好的?” 原定疆道:“据说一开始只是有些糊涂,记不得发生过的事情,后来就越来越严重。我与他相识的时候他就已经是如今这模样了,不过别看他人糊涂,武艺招数可不糊涂,我跟他对战也得提着精神呢!” 楚仪听他语气里带着自大,笑道:“你武艺很厉害?” 原定疆立刻来了自信,拍着胸脯道:“不是我和你吹!瀚澜城六营里,没人是我的对手!不过你放心,我可不是暴力狂,”他声音突然小了起来,“我对自己老婆,肯定是很好的” 楚仪看他扭捏得愚蠢,忍不住低头捂着嘴笑了起来。 两人说着,周遭渐渐人声噪杂,已是到了前堂了。 楚仪急忙对他行了个礼,回去座位了。原定疆心里美孜孜的,感觉方才做梦一般,整个人此时都漂浮在云端上,能和楚仪这样说话,真是幸福极了。 他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看到慕云汉一张白脸变了红脸,显然是醉了,不过他醉了也坐得端端正正的,好像一截汉白玉石碑,正是经常习武之人坐如钟的样子。 “你喝了多少?”原定疆怪道。 慕云汉眼神涣散:“不知道。”他确实不知道,反正敬来敬去的,他虽然喝的是小杯,却也已经晕头转向了。 原定疆见他样子不对,急忙低声招呼他的贴身侍卫道:“阿笙,你家主子喝多了,想个办法叫他回去。” 那个叫阿笙的仆从立刻走了上来,他模样机灵,容貌清秀,蓝衣黑帽和慕府平常仆人并无区别。见慕云汉喝多了,他急忙躬身道:“相爷,时候不早了,咱们早点回去吧!还有公文需要您今日批完呢!” 他说话的声音故意不大不小的,刚好叫霍秀伟听到,于是霍秀伟急忙道:“既是如此,咱们不敢多留相爷,这就派人送您回去吧。” 慕云汉的脸粉的像涂了胭脂,摇摇晃晃地起身拽着原定疆便要走。 原定疆本还想宴后送楚仪回去,见他如此,急道:“别别,别拉我,我还想多呆会呢!” 慕云汉皱眉道:“是不是兄弟?” 原定疆愣住了,赶忙道:“是兄弟是兄弟!我送你回去成了吧!”他力大无穷,一把架起慕云汉的一边臂膀,将他送了出去。 等他送了慕云汉回府再折回来,这边宴席早就已经散了。 原定疆不依不饶地拉住门口的家丁道:“楚家人走了多久了?” 那家丁见是他,不敢得罪,急忙告知道:“有半柱香的时候了。” 原定疆急忙跨上马,向着楚家的方向奔了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金玉变心 这边马车里,楚广平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了,楚仪和楚夫人坐在一侧,任凭他扭着一个奇怪的姿势靠在楚玉衡身上。 这时,车突然停了下来,楚玉衡撩开帘子唤车夫道:“福叔,怎么了?” 福叔怪道:“前面横着辆马车,也不走,堵在路中间。” 楚玉衡被楚广平靠着,无法动弹,楚仪便下车查看。下了车,这才看到路中央果然横着一辆马车,远远的,黑黢黢一片,看不真切。楚仪心中不由有些发毛,问道:“不能绕开么?”问了,才觉得自己说了蠢话。 福叔也说道:“前面的马车梗着,除非掉头走另一条街。” 楚夫人在车上看到,蹙眉道:“那咱们就绕一下吧。” 话音刚落,车后便响起了“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楚仪转过身,就见原定疆骑着他的枣红马,像一只见到主人的大号猎犬,转眼便到了眼前。原定疆跳下马,笑道:“这么晚了,霍府也不派个人跟着,多不安全,我送你们回去!” 楚仪见到了他,竟然莫名松了口气,大约是因为原定疆太强悍了,强悍到她觉得不会有什么人比他更可怕。她心情一松,脸上便有了笑意:“多谢原将军。” 原定疆一时竟看呆了,忘记了回话。 楚仪浑然不觉,不安道:“这边确实有些怪事,前面一辆马车横在路中间,不叫我们过去。” “马车?哪里有马车?” “不就在那”楚仪一回身,发现那马车竟然不翼而飞了!她急忙道:“福叔?那马车呢?” 福叔回过神来,也怪道:“光顾着看你们说话,我也不知道那马车什么时候走的。” 原定疆道:“保不齐是你们眼花了,你快上车吧,我护送你们回去。” 楚仪表情依旧惊魂未定的样子,在原定疆的催促下上了马车。 楚玉衡见她神色不好,问道:“怎么了?我听到原将军来了。” 楚仪点点头:“他说来送咱们回去。” 楚夫人闻言道:“原将军真是个心细的人。”温吞的语气里带着隐隐的讽刺。 楚仪望着她,一脸微笑道:“是啊。”此时她心中并不在乎楚夫人的看法,敏感的天性令她没来由的惴惴难安,仿佛有什么危险的事情,正在暗处等候着自己,等候着随时发出致命的一击。 楚仪回到家后,便径自回了自己的小院。 暖阳正在里面哈欠连天的等着,湘儿和霜儿已被她打发着睡觉去了。见到楚仪回来,她急忙坐起来,欢喜道:“小姐可算回来了,这药都凉了,我去热一热。” “不必了,”楚仪疲惫地摆手,“准备点热水我洗漱吧。” 暖阳知道她伤已好了大半,倒也不劝,把暖炉上温的水打了半盆给她梳洗。 热水一暖上脚,楚仪心中也松快了些,想起晚宴的事,忍不住对着暖阳道:“你猜,我碰到谁了?” 暖阳见她眼中带着自己不曾见过的神采,眼珠子一转,笑道:“原将军?” 楚仪一愣,指着她道:“你竟是个半仙不成?” 暖阳一边为她铺床一边笑道:“奴婢跟了小姐这么久,外人里就听您说他说得多。所以您这么一问,我自然就只能想到原将军。” 楚仪没好气咕哝道:“我就想说,那个原大虎,就老实了一个月,今天就又缠着我,真没意思。”她边说着,脑海不由想到原定疆的那双眼睛,亮晶晶的,神采飞扬,像是某种野性的动物,那么肆无忌惮。然而看着她的时候,却是见了天敌一样,无比躲闪,愚蠢得让人叹气。 暖阳难得见她这个样子,忍不住故意道:“是嘛?可是我听您的语气,倒是觉得他挺有意思的。” “才没有!”楚仪失笑,“什么有意思,你知道他总是说些奇怪的话,还总表错情。他今天竟然和我说,说他喜欢我,真是太失礼了!”说到这,她的脸又红了。 暖阳为她擦脚道:“那原将军之前那么委婉地写诗给你,你不是反而觉得他可笑。” 楚仪不服气道:“那时因为他真的可笑啊。”她趿着鞋拉暖阳做到床边道,“其实我有点怕他,你看他壮得像头熊,力气肯定特别大。据说他在战场上杀了好多人呢,我要是嫁给他,万一他发火了,我不就惨了?我没准会被打死的。” 暖阳听她这样说,不由想到前事,心中一酸,柔声道:“可是看上去和善的人,也未必就是真和善呢。” 楚仪一怔,突然收敛了那兴奋的神态,沉默了许久。 她对暖阳淡淡道:“快去歇着吧,你也累了。” 暖阳见她又是这样冷冷的样子,只得退了出来。心中却想着,要是能叫小姐多见几次原将军该多好,她即便生气,大骂,也好过像个人偶一般冷冰冰的没有感情。 她抬头看着院中的月亮,只见月色迷人,但融融的光晕在冬夜只让人觉得更加寒冷。 而此时身在霍府的楚金玉,也正对着月亮怔怔地出神,她脑海中不断浮现的,居然是慕云汉的模样——他不胜酒力,白玉的面庞微醺出粉色;他眸色清冷,恰如此时寒夜的月光。在她的身后,霍均呆头呆脑地换了衣服,怯怯地叫她:“金玉,该睡了。” 楚金玉没有听到,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眼前的慕云汉即便是喝醉了,也是那样风度翩翩,挺拔又高傲,让一众大小官员围着他宛如众星拱月。他在同自己敬酒时,声音多么动听啊,神色多么温柔啊她看向一旁镜中的自己,粉面桃花,肤若凝脂,暗想:他是否也觉得自己动人呢?他对待自己那样不同,是不是说明,其实他是钟情于自己的? “金玉。”霍均又在唤她。 她心中猛然一痛,被拉回了残忍的现实,心中没来由地有些恨霍均,恨他家欺骗了她,恨自己的身不由己,更恨他那副无辜的表情,让自己觉得连恨他的资格都没有! 他什么都不懂,他是个傻子啊! 可是她不是傻子,她多么希望能够与自己的丈夫谈笑歌飞,希望自己的丈夫是人中龙凤! 她好恨! 好恨 楚金玉勉强扯出一丝笑容来:“你先睡吧!我要看会儿书。” 霍均不依不饶:“不行啊,我怕冷,你来给我暖被窝好不好?” 楚金玉立刻拉下脸来:“你若是不听话,我便恼了。” “”霍均不敢多说什么,垂头丧气地爬进了被窝,不一会儿,便呼吸绵长,沉沉睡去了。楚金玉坐到床边,有些怨毒地看着他,轻声道:“霍均啊霍均,你要折磨我到什么时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红杏出墙 这时,窗外突然传来两声怪异的猫叫,楚金玉听到了,急忙从衣橱中拿出一条黑色的斗篷,兜头盖脸地穿上,吹熄蜡烛走了出来。 院中安静得只能听到风掠过树梢的声音,她踩着树影,像踩着地狱骷髅伸出来的勾魂手,缓缓走到了假山的暗处——一个同样穿着斗篷的下人候在那里,轻声道:“夫人同我来吧。” 她没有说话,跟着那人穿过花园,向东侧的厢房走去。身体在期待和紧张中,已经兴。奋了起来。 仆人引她到了屋门口,便行了一礼退下来,她自是推开屋门,轻手轻脚走了进去。 没走两步路,便已被人从身后保住,热热的气息扑在她耳边道:“嫂嫂叫我好想!” 楚金玉身上酥软,早像个抽了筋的蛇一般。那人打横将她抱起放在榻上,黑暗中,她的双眼亮晶晶地装满了情。欲,呼吸急促道:“我又何尝不想叔叔。” 她这幽会的情郎不是别人,正是霍家的义子霍予。 两人干柴烈火似的,才说了两句,便缠吻到一处。霍予也非怜香惜玉之人,当即将她翻身摁在床上,扯下衣衫,快活了一番。 事毕,霍予翻身躺在床上,徒留楚金玉在一旁喘息,他却不知在想什么。 楚金玉媚态横生,犹未尽兴的样子,伏到他胸。前,挑逗道:“可是我榨干了?在想什么?” 霍予看也未曾看她,嘲讽一笑道:“想你那个妹妹,叫楚仪,是么?” 楚金玉闻言嚯地起身,死死瞪着他,冷笑道:“怎么,这么快就厌倦我了?!看上了那个小贱货?” 霍予这才看向她,淡淡道:“你激动什么,那种清汤寡水的,不是我的菜。不过”他坐起身来,眼中带了一丝玩味,“我倒是好奇,她若是死了,你这个做姐姐的,是副什么表情。” “什么?你你为什么想要她死?”楚金玉瞪大了眼睛。 “她恐怕知道了一些事。”霍予看楚金玉如临大敌的样子,笑容有些邪气,“虽然没头没尾的,不过我到底也放心不下,本来叫了几个兄弟要给她掳走,倒不巧被那个原定疆坏了好事。” 楚金玉坐立难安道:“这,这该如何是好!万一”她又想到今天慕云汉喝了霍均的酒,道:“慕相今天喝了霍均的酒,他,他不会发觉吧!” 霍予不耐烦地道:“只是几杯,能有什么。倒是你,我看你对那个小白脸一脸春心萌动的样子,怎么,想着攀高枝了?” “我没有!”她急急辩解。 “我告诉你!”霍予打断她的辩白,讥讽道,“莫说你身份卑微,更莫说你已嫁人,就只你是我的女人这一点,你就该趁早绝了你那攀龙附凤的心!你以为那慕云汉像霍均一样是傻子?还是像我一样是个身份卑贱的义子?慕云汉多得是往他身上贴的女人,你这种女人,没有霍家给你撑腰,他看都不会多看你一眼!你趁早认清楚自己的模样吧!” 楚金玉低着头,被他如此直白地说破了自己的处境,她恨得直发抖。可是她无法反驳,她何尝不知道她与慕云汉是云泥之别,可是她的人生已经如此,难道连一点幻想也不可以有么! 霍予见她拳头紧攥,语气突然又温柔了起来:“你放心,等我掌管了霍家,你还是霍夫人,身份尊贵,谁敢低看你呢”他吻了上去,直到她不再那么僵硬地抗拒。 “我只是受够了和那个傻子共处一室的日子”楚金玉冷冷道。 “你不喜欢那个傻子,府里却有的是想要往上贴的人。”霍予笑着把玩着她的一缕头发。 “你说霍夫人身边的那个连翘?”楚金玉不以为意,“霍均只是看在她是母亲身边人的份儿上才给她的好脸色。” 霍予挑挑眉,没有说什么,只是见得楚金玉的雪肤,兴致又起,拉住她厮磨起来,“你要记得给他吃药,”霍予喃喃道,“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 如果说霍家家宴之前原定疆还尚在爱情的边缘苦苦挣扎,大半个身子都已经爬了出来,那么自从在霍家家宴上见到了楚仪后,他就仿佛被人一脚踢进了爱河,扎扎实实地沉底儿了。在爱情的折磨下,他甚至做出了对月叹息这样的行为,让原大花着实恶心了一把。 更甚至于,尚春来来看望他的时候,他正一脸羞涩地把他和楚仪那点小片段在脑海中不断回味,连对方走到了眼前都没发现。 尚春来惊恐地问道:“你为什么一脸淫笑?” “滚犊子!”原定疆没好气地说道,“你他娘的才淫笑呢。” 尚春来笑着拍拍他的肩道:“怎么了?还没给那冰山捂化呢?” 原定疆不自在道:“那是那么容易的么?人家楚仪姑娘是天上的月亮,我这癞蛤蟆蹦再高也够不着啊!” 尚春来嗤道:“这话说的,癞蛤蟆要是蹦得不够高,月亮里怎么会有癞蛤蟆呢!你想,慕相那么难亲近的人,你不也跟他关系不错么?关键是要用对方法。月宫里的癞蛤蟆,不见得是自己蹦上去的,保不齐是嫦娥带上去的呢对不对?” 原定疆楞楞道:“那你给我带上去。” “我说你啊,真是个榆木脑袋!”尚春来跳起来道,“平时那机灵劲儿呢?这追女人就和打仗一样,懂么?是要用兵法的!楚仪现在就是一座易守难攻的城,你怎么办!” 原定疆立刻来了精神:“我断她粮草,乱她军心!” “断断断,断个你娘个腿!”尚春来恨铁不成钢,“你要给东西啊!送好布,送女人,和主帅称兄道弟,关键时刻给他一咔嚓,群龙无首,一举攻破!” 原定疆像看白痴一样看着他:“放屁,你不被对方咔嚓了就不错了。” “我在给你举例子!什么叫例子知道么!”尚春来眉飞色舞,唾沫横飞,“有道是好女怕人缠,你要跟紧点,皮厚点,嘴甜点,懂得伏低做小才行。没事送送花,送送衣服,女人都爱这个。”进来送茶的原大花听见了,冷笑了一声。 而原定疆却若有所悟,一跃而起道:“等等,你说慢点,我我找个纸记一下!” 尚春来得意地倚着门,摸着他精心修剪的小胡子,教训起原定疆来:“原大虫,你别看我打仗不如你,可是哄女人,我说瀚澜城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原大花抱着狗坐到门口晒太阳,听他这样说,忍不住讥笑道:“狗屁吧,还第一,你敢让慕相去挂个牌子接客,那他啥都不用做,光等着城里的大姑娘小媳妇排队倒贴钱就行了!” 尚春来站直了身子,气道:“那能一样么!我是靠实力!他呢!他那是作弊!”他看见原定疆似是有些动摇地瞅着自己,急忙道,“你可别傻乎乎地听你妹妹的,咱们能和慕相比么,你就说你黑得跟泥鳅似的,楚仪姑娘能看上你?再不殷勤着些,她就要被人拐跑了!” 原定疆猛然一惊,认真道:“我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随即低头匆匆在纸上录下尚春来的“至理名言”。 原大花没忍住翻了个白眼,骂道:“两个智障!” ------题外话------ 更新时间为每天晚上8点左右,求收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灵鹤太院 头痛欲裂。 慕云汉一夜噩梦,早晨起来便开始遭受酒后的酷刑,然而今日他还需去觐见皇上,所以虽然头疼,却不得不挣扎着下床。 阿笙溜进来,见他正洗漱,笑道:“相爷醒了?咱们煮了些蔬菜稀粥,您喝点会舒服些。” 慕云汉点点头,只觉得一阵恍惚,头重脚轻的,肚子里翻江倒海,说不出的难受。 阿笙知道他难受了,急忙招招手,立刻便有两个婢女捧了粥和几碟精致的小菜走了进来。慕云汉一边吃着东西,一边在脑子里过着一会儿见皇上时要回禀的事情,眉头紧紧锁着。 每一日,他便是如此度过。吃饭的时候,睡觉的时候,公假的时候,他总是这样若有所思,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近者勿言”的气息。阿笙他们守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 饭后他便换上了白锦碧涛的朝服,戴上黑翅冠,脸上再不见丝毫疲倦之色,入宫去了。 在御书房,很意外的,御史和刑部尚书也已早早到了。慕云汉正欲行礼,顺民王已摆手道:“别多礼了,过来看看这个。”说着递了一个折子给他。 慕云汉接了过来,却是安国侯陶允上书青淮儿童和少女频频失踪之事。顺民王又拣出一本来道:“还有这个。”——青淮平安县知府和三江五洲观察使抱怨近来民间的一个新兴邪教在当地屡屡闹事,联合上书刑部请求惩戒。 慕云汉看毕,沉吟道:“陛下可是觉着这两事有所关联?” “不错,”顺民王道,“安国侯前四月发来的文书,里面只字未提人口拐卖一事,直到最近,才多有提及。而偏偏就这么巧,平安县和三江五洲开始闹邪教扰民一事。” 慕云汉猛然想到此前密探探得赵文正人在南方,立刻道:“陛下是否怀疑是赵文正在五州东山又起,勾结邪教,又利用人口买卖从中牟利,招兵买马。” 顺民王赞许地点点头道:“朕正是有此忧虑。人口失踪,有人报案,这是明面上的事,私下里多少勾当,谁又知晓?且安国侯下令严办,尚无收获,可见其背后未必只是团伙那么简单。淮南淮北,南朝的旧部不少,朕当时网开一面,是希望他们效忠大周,若是被赵文正勾结了去,早晚必成一心腹大患。何况,东边水寇势力也不容小觑” 一番议政后,顺民王见他脸色不大好,闲话道:“昨儿霍家的家宴如何?脸色这么差。” 慕云汉急忙回道:“臣一向不胜酒力,昨日热闹,就贪饮了两杯。” “不打紧,一会儿在朕这里喝点醒酒汤。”顺民王吩咐了宫人去准备,转而又道,“上次你说了开办军学院的事儿,朕一直留心着。想了几日,觉得倒也先不要兴师动众,在瀚澜城的东西二院设两个分院试行一阵子。”话说至此,想到慕云汉被原定疆骚扰得不得安宁,笑道,“你总算也可以落得几日清闲。” 慕云汉脸上略有笑意,垂首道:“让陛下见笑了。” 眼前浮现出原定疆的“墨宝”,顺民王冷哼一声:“学学也好,学好了,皇后就不会日日拿着那‘原定蛋’的字嘲笑朕朝中皆是大老粗了!” 此话一出,围侍的大臣宫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御书房内的气氛也活泼了许多。 从宫中出来,慕云汉愈发觉得头痛。明明喝了醒酒汤,他却依旧觉得心浮气躁,难受得很。 今日议事提到了三江五洲人口拐卖之事。 三江五洲,那里是慕容家之所在。 算算,自己十六岁离家,已经有十多年了。 他正闭目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冷不防马车一颠簸,让他当即一惊。 阿笙已经忙不迭地跑过来,告罪道:“相爷息怒,是轿夫踩了石子崴了脚。” “混账!”慕云汉握拳重重地怒喝了一句,当即所有人都冻在原地不敢动弹。慕相虽然平日也不苟言笑,但对下人如此疾言厉色还尚属第一次。 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慕云汉深吸了一口气,摆摆手道:“走吧,叫他们小心些。” 于是一行人这才向宰相府走去。 阿笙跟随在轿子旁,心中觉得慕相今日有些奇怪,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原定疆这日操练完,又打算和往常一样回家写诗,却冷不防被营长叫住。 虎营的营长宋玉宝和尚春来沾点亲带点故,又受李老将军嘱咐要照看着原定疆些,故而平日待他十分上心。知道原定疆作为头号学员被选去军务院“改造”,他比谁都欢喜,第一时间来告诉他这个喜讯。 原定疆却是老大不乐意的:“学啥?打仗我还用学?别的不说,六营谁是我的对手!再说,多识几个字就能打赢仗了?那让那群老头子去打好了。” 宋玉宝知道他脑子时常不够用,耐心劝道:“老头子是打不了仗,但是李将军说他是要去代课的,运气好,慕相也会偶尔去点播一二,你想想,以你的勇猛,再加上智谋,那不是锦上添花,如虎添翼么?” “如虎添翼?”原定疆咧嘴大笑起来:“那我不就成原飞虎了?!” “正是正是,李将军不是一直夸你打仗有灵性么?他老人家可说了你必须要去的。再说,”宋玉宝想到原定疆此前闹得满城风雨的事,祭出了楚仪的名头,“哪家小姐不爱舞文弄墨的人,那楚家小姐保不齐就此对你刮目相看了。” 原定疆心里一动,他倒是听说楚仪有个哥哥在东边的灵鹤太院做寄宿生,于是急忙问道:“军学院在哪里?” “圣上只在南边的灵鹤太院和西边的白鹿书院设了两个军学院” “灵鹤太院!”不等他说完,原定疆已经急急打断他,两眼喜得炯炯放光,“就这么定了!” “哦?哦”宋玉宝有些莫名其妙,又怕他反悔,立刻道,“那我这就把你的军籍报上去!”能给这个瘟神送走,他手下的兄弟们一定会感激他的! 宋玉宝走了,原定疆已经喜滋滋地吹起了小曲儿,尚春来说得对,这追求淑女就和打仗一样,得动脑子。他和楚仪的哥哥一个学院,还怕遇不到她?他已经想象到自己学业有成,楚仪看着他的诗作深情款款道:“原大哥,你真厉害,我好喜欢你。” 想想都要笑开花了! 很快,原定疆的学籍落了下来,果真如他所愿,去了灵鹤太院。年后便要去做新生了。 既是年关将近,家家户户的门脸上都开始有了年味儿,瀚澜城的街道又比往日还要热闹几分。楚夫人此时想到楚雁北一人在太学,少不得要做做样子给楚广平看:“玉衡马上领了假便回来了,玉书在外玩闹,年根肯定也会来。他们两个我常能看到,就是雁北,一个人在太学,不若我们去看看他,也顺便将他接回来可好?仪儿也是想哥哥了吧?” 楚仪正在吃饭,闻言笑笑:“几位哥哥我都甚是想念。” 楚广平赞许道:“还是夫人想的周全,咱们是该去看看雁北,顺道儿和太院的老师打个招呼,叫他多关照关照。仪儿想必是又做了新棉衣给他,刚好一起送去。” 楚仪温柔道:“有母亲照拂,哥哥想必过得很好,我便没再做什么。回头去太院见了哥哥,他若缺什么,我再做就是了。” 楚广平点点头,也不想有它,当即命人备了马车,第二日便同楚夫人和楚仪一同去了太院。 灵鹤太院坐落在瀚澜城东的鹤鸣山半山腰,本是文豪贺灵蕴的旧居,后才改了做太院。楚家到了山脚下时,已有几辆马车也候在那里了,想来也是接自家公子的。楚家人拾阶而上,通报了门童去告知楚雁北,很快,楚雁北便匆匆迎了出来,行礼道:“雁北来迟,叫父亲母亲久等了。” 楚广平笑道:“不妨,咱们看看风景,倒也惬意。” 一行人向里走去,楚雁北便引着他们去见夫子。楚广平道:“我和你母亲去见夫子,你与楚仪多日未见,想必有许多话说,你带她四处看看吧!” 楚雁北点点头,知道他们要打点一二,顺从地领着楚仪退出来了。 两人顺着石阶走上了山边的花园,一路无言。 楚仪默默地打量着这里的风景,虽然冬季树木光秃秃的没什么颜色,但是碧空如洗,阳光暖人,还是非常舒适的。这山边的花园乃是重新修葺过的,光洁的大理石路面,凉亭石凳一应俱全,若是春和景明之时众学子在这里应景赋诗,当是另一幅热闹又风雅的光景。 “你今日倒是安静。”楚雁北冷冷开了口。 楚仪猛然回神,见他正眯着眼睛狐疑地打量着自己,便柔柔说道:“人,总是要吃一堑长一智的。”她看到楚雁北的棉衣袖口都起了毛边,笑道:“看来母亲待哥哥十分周到。” ------题外话------ 驴打滚式求收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 英雄救美 楚雁北敏锐地发觉楚仪似乎有些怪,他突然笑起来,真如一个亲切的兄长一般道:“你还在记恨我?我和你道歉。” 楚仪道:“我并不曾记恨哥哥。” 楚雁北随即道:“你以为我无情,可你却不想,你是我的亲妹妹,我自然是一直惦记着你的。”他顿一顿道:“你知道礼国公夫人的外甥与我同班,他一直很中意你,前儿还和我说,要讨你去做妾室,你可愿意?” 楚仪神色一凝,笑道:“哥哥何必逗我。” “我没有逗你,我觉得这门亲事很好,你若没有意见,我便去和二老说了。”虽然相信即便楚仪不同意,也闹不出什么大风大浪来,但是提前知会一声毕竟有备无患。 “婚姻大事自有父母做主,哥哥还是不要插手了。”楚仪一脸微笑看不出什么情绪,“哥哥还是应当自己发奋读书才是,再不济也应当靠着霍家少夫人这颗大树乘凉。妹妹我虽无德无能,帮不上哥哥什么忙,但我也知道,靠着送亲妹妹去给人做妾室往上爬,大家该嘲笑哥哥不知廉耻了。” 她的声音虽然温柔,但是说出来的话却是刀锋一般字字割肉,楚雁北一愣,随即大怒道:“你怎敢这么和我说话!” 楚仪急忙悔恨道:“是我失言了,哥哥不要生气。” 楚雁北阴沉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一只五彩斑斓的野鸡,妄想做凤凰?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命。你以为我拿你做梯子,但你可知,楚玉书想给你送去张员外家做妾!若不是看你是我的亲妹,我怎会费尽心机去攀护国公的亲!” 楚仪听他说得难听,也不生气,不慌不忙地笑道:“如此,仪儿先谢过哥哥的好意了。仪儿自知是野鸡一只,只不过要奉劝哥哥,你我既然同为野鸡,就不要妄想飞得太高,否则便是攀了高枝,哪日高枝折了,也是要掉下来的。” “你!”楚雁北听到这里已是勃然大怒,没料到楚仪竟敢这样和他说话,“你以为在这里我不敢打你?!” 楚怡的脸色冷了几分,盯着他,唇边带着挑衅的冷笑轻声说道:“你打啊” 楚雁北怒气更盛,当即便高高举起了手。 “你干什么!”好似平地里一声炸雷,唬得楚雁北和楚怡皆是一愣。楚雁北回头一看,却是原定疆怒气冲冲地瞪着一双铜铃眼,三步并做两步跑了下来。 他一阵黑风似的刮到了二人面前,推开楚雁北,恶声恶气地对着他又吼了一遍:“你想干什么!” 原定疆个子极高,此时像个铁塔一般镇在楚仪身前,横眉怒目,须发皆立,一身的煞气叫楚雁北被生生钉在了当场,一动也不敢动,更遑论还嘴。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一个大老爷们儿打女人!”原定疆在心里补充了一句:还是我最爱的楚仪姑娘! 他本就是个粗人,思及此处,不免生了英雄救美的情愫,当即一拳下去,给楚雁北打得跌出去有三四米远! “啊!”楚仪惊叫一声,没料到原定疆这般怪力。她心里虽然气楚雁北,可是那毕竟是她的亲哥哥,心中仍多有不忍。 “楚仪姑娘!”谁知原定疆转过身来,登时就换了一副羞涩又欢喜的样子,“幸好我来得及时,你没事吧?你放心,一会儿我给他送去府衙,关他几天,出来再揍他一顿,就保证他老实了!嘿嘿嘿!” 楚仪闭眼叹气道:“那是我的哥哥呀!” “什么?哥哥?”原定疆没想到自己一拳下去打的是大舅哥,吭哧吭哧地憋半天才道:“那那你哥哥怎么会打你,我都不舍得碰我妹子一根手指头的。” 他这样一问,楚仪反而沉默了。 “怎么了?你说啊!”他一时急切,又向前了一步,眼神锐利如他,一眼便看到楚仪额前碎发掩盖下未散的淤青。上次晚宴灯火之下他还以为是阴影,谁知道她竟然是受伤了,他立刻急道,“你的额头怎么伤了” 楚仪心里一惊,别过身,没来由的觉得十分自惭形秽。若是原定疆知道她在家中不过是一个任人打骂的不受宠的女儿,他恐怕便不会这样殷勤了吧。她想到原定疆交好的人皆非权即贵,心里便一直觉得他应当也与楚雁北一样,有一颗趋炎附势的心。 “你怎么不说话,真是急死我了!”原定疆转过身去,一把揪起昏头昏脑的楚雁北,怒喝道:“你说,你是不是经常打她!” 他的声音这么大,已经有下了学的过往学子听见了,便探头探脑地向这边望过来。 “罢了,”楚仪急忙上前来解围,“原将军,这是我的家事,你你就不要管了” “家事?”原定疆又把楚雁北丢回地上,心疼道,“谁家哥哥会这样对自己的妹妹,你过得这样不好!我帮你教训他!”话说完,又想到自己那日为楚仪拿去头上树叶时她瑟缩的表情,他本来以为她是怕自己,谁知竟还有这样的缘由在! 楚仪只听了他说“谁家哥哥会这样对自己的妹妹”,便喉咙一紧,眼泪登时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这哭一开了头她的眼泪便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纷纷滚落下来,任是她拼命忍也忍不住。只吓得原定疆抓耳挠腮手足无措,又怕别人看到了对她不好,急忙道:“你你你别哭,来来,要哭去亭子里哭”他说着像撵羊一样把楚仪向着亭子哄,还不忘拉上倒霉的楚雁北。 凉亭虽然四面透风,但是总好过站在庭院里看着那么扎眼。楚雁北此时已清醒过来,脸色阴沉地看着哭泣不止的楚仪和怒视着自己的原定疆。 楚仪看到他怨毒的样子,哽咽着,委委屈屈地开始告状:“哥哥哥哥说,要送我给一个老头子做妾” “什么?”原定疆简直气得要爆炸,做妾?还是个老头子?他当即走到楚雁北身边,一把糊在他头上:“你是不是失心疯啊你!做什么妾?你怎么不去做妾呢!我送你去做相公好不好!要不是看你有可能做我大舅哥,你信不信我给你劈成两半去喂狗!”楚雁北似是要反驳,原定疆又一巴掌糊上去:“是不是爱打人!下次跟我打!知道么!认识俺原定疆么!” 楚仪用手帕掩着脸,笑得眼睛都弯成了两个月牙。 楚雁北咬牙切齿道:“原将军,她在利用你,你难道看不出来!?” 楚仪闻言,神色一僵,有些紧张。 “利用我?”原定疆抓抓新长出来胡子的青下巴,转头疑惑地看向楚仪,“利用我什么?” “我从来没说过要把她嫁给一个老头子做妾,她是看到你来了,故意激怒我,做给你看的!”楚雁北总算得了个说话的空档,急忙撇清自己。要是真被楚仪找了原定疆这么个瘟神做靠山,他以后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楚仪揪着帕子默默不语,她第一次做这种事,被楚雁北当场说破不免心里愧疚,一时竟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原定疆,更不知该如何辩驳。 “我妹妹这个人,惯会装可怜的,她在骗你啊!”楚雁北见楚仪不吭气,赶紧加了把火。 “闭嘴!”原定疆的熊掌又糊了上来,“我发现你废话怎么那么多呢!”他又向楚仪娇羞道,“楚仪姑娘,那那你你觉得我我好用么?” 楚雁北的嘴巴张得差不多可以放进去一个鸡蛋。 楚仪又是惊讶又是好笑,顿了一下,掩嘴笑着小声道:“好用。” 原定疆得到了她的“认可”,乐得胡子都要飞起来:“那那你觉得,解气不?” 楚仪看着楚雁北的表情,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解气!” “那就得了!”原定疆喜滋滋地说,“你开心就好。”转而向着楚雁北,他又一脸凶神恶煞似的道:“至于你,你给我老实点,挑拨离间这种事,老子是行家!老子认识人,老子的拳头却不认识人,再叫我发现你小子动她一根毫毛,我给你牛黄狗宝都掏出来!” 楚仪听他虽说得粗俗,却又着实有趣得紧,已经是笑得肚子都痛了。 原定疆见她笑得开心,心里却比她更开心,补充道:“楚仪姑娘,我也要来灵鹤太院上学了,今儿就是来踩踩路的。以后他对你不好,你就告诉我,我在学院里可以随时教训他!” “上学?”楚仪很意外,她瞥了一眼脸色铁青的楚雁北,大笑道,“那很好,那太好了。” 楚仪姑娘夸赞他了!简直做梦一样,宋玉宝说得对!他要变成原飞虎了!他要上月亮了! 他一边自我陶醉着,一边又着迷于楚仪这样活泼的样子,只觉得她一笑,又温暖又喜人,比自己见过的她冷冰冰的样子c怯生生的样子还要美!还要动人!她这样好,值得一个好人家啊!就算不嫁给自己,也不能嫁个比自己差的! 拿定了主意的原定疆,反而内心平静了许多。 毕竟他觉得这个世界上,比自己好的没有几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 靠山吃山 回家的路上,楚仪的脸上一直带着浅浅的笑意,和以往那面具一样的笑容不同,她这时的笑是真的开心。 而楚广平夫妇则怪异地看着肿了半边脸,一副踩到了屎的表情的楚雁北,虽然他坚持说是自己不小心磕到了柱子,但是楚广平怎么看都觉得他像是被人打了一拳。 而楚夫人,看着楚仪高兴,不免就有些不待见,故意道:“仪儿在笑什么?你哥哥磕到了脸,你反倒很开心的样子。” 楚仪自然明白她想说什么,笑道:“我是心里担心,脸上不显罢了。就像哥哥那日踹我一脚,他心里也心疼一样。” 她这话太过尖锐,让楚广平夫妇闻言均是一愣。楚夫人当即心中警钟大作,打量着她的神色笑道:“听听听听,这孩子可是记恨上了,你从前可不是这样小心眼的人啊!” 楚仪曼声细语地说道:“母亲何出此言啊?我如何记恨了?难道哥哥踹我的时候,心里不心疼么?”不等楚雁北回答,她已自问自答道,“既然哥哥心疼,我又有什么好记恨的,我自然是和哥哥一心的。” 楚夫人闻言,尴尬地笑笑,心中却不免疑心起楚雁北来,难道这个孩子果真是和楚仪演戏给自己看,为了麻痹自己? 楚雁北听楚仪三言两语便挑拨了自己和楚夫人的关系,眉头一皱便想要解释,可是楚仪却一脸关切道:“哥哥快好好坐着吧,不要不小心,再‘磕到了柱子’,那时我才真该心疼了。”话里是他们两个人才听得懂的威胁 楚广平见状,只当他们兄妹感情依旧,遂笑道:“雁北,你看妹妹对你多好,她心里从来都是关心你的。” 楚雁北阴沉着脸笑道:“那是自然,妹妹不但关心我,更是冰雪聪明,我甘拜下风。” 回到家中,楚仪向父母行了礼,自顾自回了自己的小院。一进去,就见湘儿和霜儿正在贴窗花,见她进来,湘儿先跑过来笑道:“小姐回来了,快进屋暖暖。” 楚仪点点头,见霜儿站得高,嘱咐道:“上面的贴不到就不要贴了,仔细别摔着。” 进了屋,暖阳正就着阳光铺着布料裁衣服,见了她,没忍住抱怨道:“小姐回来了?您看看,今年的料子又是这样素的,大过年的,总叫人穿的像个”她到底忍住了没往下说,只是叹了一口气。 楚仪凑过去,见是浅金暗花的料子,笑道:“素点好。” 暖阳咕哝道:“小姐穿金红色最是漂亮了。” “漂亮也是给人看的,家里拢共也就这些人,穿给谁看。”她说着,坐到一旁,自己倒了热茶喝。 暖阳见她神色轻松,语气也轻快,不由纳罕:“小姐心情很好。” “嗯。”楚仪喝着茶,双眼氤氲在茶的雾气中,看着湿润又温柔。 “可是遇见了什么有趣的人?”暖阳好奇。 “嗯,半仙,你再猜猜?”楚仪笑嘻嘻地买官司。 暖阳却有点没头绪,小姐这么开心,很明显不会是因为楚雁北,但是除了楚雁北,她还能在书院碰到谁呢。琢磨了一下,试探问道:“原将军?” 楚仪瞪眼,暖阳可真是个半仙了! “不是,你笨死了。”楚仪摆摆手,“不和你说了,我去看书了。” 闲闲过了几日,这天楚仪睡得不好,早早便起了。暖阳一边给她梳洗,一边问道:“小姐,夫人前几日在问过年的绣样。” 楚仪淡淡道:“我去和母亲说吧。”她叹了口气,用讥讽的语气道,“我脑袋受了伤,看东西会头晕。” 正说着,李妈妈在霜儿的带领下走了进来,请安道:“小姐,尚府送来了帖子,尚夫人请您过府一叙。” “哦?”楚仪沉吟道,“母亲怎么说?” 李妈妈笑道:“夫人自然是要您好好准备一番的。” 楚广平与尚家是一次租铺子结识的。尚将军年少习武,没什么官气,尚夫人人又和蔼,故而楚广平夫妇费了许多心力去维持与尚家的关系。 尚夫人尚刘氏早年是大户人家的绣娘,据说一副绣品可卖千金,只可惜积年累月绣下来,眼睛已经是坏了,故而她如今虽然母凭子贵做了五品容光夫人,却没别的爱好,就爱绣作。瀚澜城里能入了她的法眼的,屈指可数,楚仪的绣作自然也是其中之一。 现如今,她既然送来了帖子指名要楚仪去府上座客,楚夫人自然也没有拦着的道理。 楚仪既然要去拜会尚夫人,脸上便多添了些胭脂,让容颜看起来不那么苍白。暖阳需要随身伺候着,也跟着坐上了马车。她第一次去这样的大户人家,少不得有些激动:“小姐,我听闻尚将军为人和善,最是好说话,你说,尚夫人是不是有意” 楚仪怪道:“你听谁说的?” 暖阳一愣,想了想:“都这样说。” 楚仪忍不住笑着点她额头:“你这丫头,天天总是打听这些,罢了,看来是留你不住了。” 暖阳笑道:“我是为了小姐好,我不打听,万一夫人给您塞个纨绔泼皮,那不就惨了。” 她说到这里,楚仪又想到楚雁北想要将自己塞给别人做妾的事,脸色便有些清冷:“她就是真把我塞给一个纨绔泼皮,我难道还有拒绝的余地么?” 暖阳看她神色黯然,忍不住心疼道:“小姐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楚仪一怔,随即一阵发笑:“你怎么保护我?你自己一阵风就吹倒了。好了,我闭目歇一会儿,你没出来过,自己看看外面玩吧。” 楚仪果真闭着眼睛小憩了,暖阳望着她沉静的容颜,却不由想到了往事。 她初进楚家服侍楚仪时只有十四岁,年纪虽小,但已经转了好几个宅门,自有一双看透炎凉的眼。楚仪却是个特例——不爱说话,事又少,虽然不亲近c看不透,好在也不难伺候。她怕的反而是楚家的二公子楚玉书,那是家里的一个霸王。他好色c霸道c无耻,什么词放在他身上都不为过。他的眼睛,总是在自己身上打转。 想到这里,暖阳心中不禁一酸,当时小姐就是因为护着她,才被二少爷记恨上,才有了后来被二少爷的马踢伤的事故。她那时心里真的很震撼,很愧疚,很感动。小姐常常说自己自身难保,可是自身难保的她,却肯这样保护自己的一个下人。 事后她伏在床畔痛哭,伤重的小姐却淡淡说:“这事和你无关,他本就看我不顺眼的。” 她的青丝衬在如雪的脸侧,那模样与此时闭目休息的她重叠在了一起,看着柔弱又坚强。 暖阳在那一刻深切地感受到,被人保护的感觉,真好。 从那之后,她也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着楚仪。她乖巧伶俐,和楚家的下人打成一片,为楚仪换来了热腾腾的饭菜,没有黑烟的新碳,还算崭新的布料可是,她知道,这还不够,这远远不够,真正会左右楚仪人生的,是她的婚姻。 她虽只是个婢子,但是她看过了那么多大户人家,知道一个一起度过后半生的人有多么重要。她巧妙又细致地搜集着城内未婚公子的消息,甚至于在楚广平四处打听霍家情况的时候,她便已知道了霍家的那个长子其实是个智力受损的人。 小姐啊小姐,我会尽我所能,保护你,即便要付出我自己的性命。 她这样想着,远远的尚府两个字已经引入眼中。她急忙推推楚仪:“小姐,快到了。” “哦,”楚仪有些迷蒙地睁开眼,拍拍脸清醒了一下,“这么快。” 她们在下人的带领下进了尚府,层层向里而去,尚夫人已经等在那里了。 “见过尚夫人。”虽然知道这些大周的新贵对于礼数并不十分在意,但谨慎如她,依旧礼数周全。 “别多礼了,”尚夫人笑眯眯地打量着她,“快看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 大花相嫂 楚仪坐下来,这才看到还有一个年轻女子也在,只见她容颜是十足十的艳丽,肤色并不像寻常人家的姑娘那般雪白,反而是麦子色的,看上去健康又有朝气。圆圆的鹅蛋脸上一双更加圆溜溜的明眸看着像某种机灵的兽类,熠熠生辉,此时正不错眼珠地瞅着自己,恨不能给她看出两个空心窟窿来。 这直白的眼神好生熟悉,楚仪有些不好意思,垂下了头。 尚夫人见状向那姑娘笑道:“你这丫头,哪有你这样死死盯着人家瞧的。” 楚仪急忙道:“不知这位姑娘怎么称呼?” 那女子却反问道:“你怎么这么白!”她看看自己的黑爪子,又道,“哼怪不得” 看着楚仪一头雾水的样子,尚夫人忙解围道:“你虽不认识她,却应该认得她哥哥。她是原大虎的妹妹。” “原大花?”楚仪瞪圆了眼睛,没想到会碰到她。原定疆为什么和尚家也有关系。 “嗯,是我。”原大花笑起来,露出一对尖利的虎牙,“是不是我哥和你提起过我,看来你们聊得挺多,没他说得那么僵嘛!” 楚仪心里怪怪的,直觉这不仅仅是看绣样这么简单的事儿了。 果然,闲话了一会儿,尚夫人便借口要准备茶点走开了,只留下她二人大眼瞪小眼,一时无话。 “喂!”终于,原大花忍不住打破了沉默,“你要不要嫁我哥?” “啊?什么?”没料到她如此直白,楚仪一下子惊得脸红了。 “少装糊涂了,他喜欢你你看不出来?”原大花撇撇嘴:“罢了,你们这些人啊,就是弯弯绕绕的。我家呢,我爹娘死得早,我少不得要操心一下我哥的婚事。你别看我哥那个德行,其实嫁给他没什么不好,他就是个纸老虎,随你怎么揉搓他。你又没有公公婆婆,没人管着你。至于我呢,将来迟早要走,你一家独大,不比在楚家受气强?” 楚仪呆呆地听她说了这么一大串,末了忍不住问:“是他让你来的?” 原大花哈哈大笑起来:“那只怂猫,敢派我来?!”她坐到楚仪身边,看着她的花容雪肤,笑眯眯道,“我是看他天天憋着写诗,没啥用,所以帮帮忙。我知道我哥官职低,人又蠢,不过,他打仗可不蠢。你放心,他不会一辈子是个废物点心的。” 楚仪不敢看她灼灼的目光,只得垂头推辞道:“容我想想。” “想什么呀,原大虎那家伙,那是我看着长大的,他什么德行我还不知道。再说,你放心,他娶了你,若是敢动你一根手指头,我保证揍得他找不到北!”原大花急急地为她作保,只恨不得写下保证书,让她安心。 “我我知道原将军不是那样的人,只是,毕竟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这有啥,我哥去提亲,你爹娘敢说一个不字?”原大花拍桌子道,“你等着,我一会儿就去找媒婆!” “不原小姐,你别着急,这个不是今天就能定下来的事啊。”这兄妹俩的急性子真是如出一辙啊 “你不愿意?”原大花不等她回答,就跳了起来,“我就说这个原定疆,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老娘都这么夸他了,你也不愿意要,可见他有多没出息!” 你什么时候夸他了?楚仪简直哭笑不得,连忙安抚她道:“原小姐” “叫我大花吧!”她爽气地拍拍胸脯。 “额好,大花”楚仪苦笑,“原将军是个好人,你叫我再想想好么?” “怎么还要想,你是不是怕他跟霍均似的不行!”原大花认真地和她说,“我已经问过尚春来了,他和我哥洗过澡,没问题的。”她郑重地握住楚仪的手,“你会很幸福的。”那个“很”字发得非常重。 “啊?”楚仪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原大花看着她小白兔一样的眼神,突然觉得自己像醉红楼的老鸨,登时语塞了起来。 “原小大花,我向你保证,我会考虑的。至少,我并不讨厌原将军,和他在一起我很开心,这种开心是我从来没有过的。你再给我点时间,让我去看清楚自己的内心好不好?”楚仪柔柔的声音像轻风拂过,急躁的原大花闻言倒平静了不少。 “好吧,其实我知道,这种事急不得。”原大花叹气,“就是我马上要走了,我怕他一个人孤孤单单的。” “你要去哪?”楚仪有些好奇。 “就出去转转,”原大花含糊其词,摆摆手,“你放心,咱们不能逼良为媳,你就是真不愿,也是原大虎太不争气,怪不得你。”她叹气道,“我一看你啊,就知道他为啥喜欢你了,你就和他弄来的那些花花草草一样,好看,娇滴滴的,能再实用点就更好了。” 楚仪听她这么说,也不觉得冒犯,反而觉得她直爽得好笑。这时消失了半天的尚夫人也走了进来,登时话题一转,转去别的上了。 送走楚仪没多久,尚春来也回来了,一看到原大花正在陪母亲吃饭,他立刻鼻子眼睛皱成一团道:“原大姑奶奶,你怎么又来了。你们原家人可真是的,一个两个的,吃别人家饭不花钱是怎么的?” “来儿,怎么和客人说话呢!”尚夫人拉着脸道,“你平日里见不到人,大花肯陪我个老婆子开心,你还不高兴?” “哪敢哪敢”尚春来痛苦地陪着他们吃完饭,便被要求送原大花回府。 原大花早就迫不及待,尚夫人一消失在视野里,她便急切地问道,“喂,小春子,上次和你说的那事儿,怎么样了?” “什么小春子,不要这么叫我!”好像是个太监名。 “你快说啊!”她晃着他的胳膊,怪力得像个男人。 “原大虎同意了么?你让他和我说。”尚春来竭力挣脱她,感觉胳膊要脱臼了。 原大花嗤笑:“他能管得着我?” “他是管不着你,可是我不想英年早逝!” “我罩着你啊!”原大花脸色一变,捏着拳头道,“还是说,你怕我哥揍你,不怕我揍你?” 尚春来气得指着她道:“你以为我怕你啊!我那是让着你啊啊啊啊!”他的指头被原大花一把撅住,疼得差点要跪下,“松手松手!” “你帮不帮!” “帮帮!你这个母老虎,夜叉怪,男人婆!啊啊啊啊!疼疼疼!” “敬酒不吃吃罚酒!说的就是你!”原大花松开他的手,威胁道,“这件事,你不许和我哥说!敢走漏半点风声,我就”她眯起眼,拳头握得咯吱咯吱响。 尚春来想骂脏话,奈何气势已经弱了,灰溜溜道:“事成之后,你不许说是我帮你的。” “放心,不会出卖你!胆小鬼!”原大花像撵苍蝇一样摆摆手,径自往前走了。 尚春来心里却打鼓,这原大花当真是个离经叛道的女人,不知道原定疆知道了,会怎样一番血雨腥风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 花开食人 楚仪回到楚家后,两日里想的都是原大花的提议,心总是怦怦跳着,脸也后知后觉地红了起来。她时长沉浸在心事里,故而去楚夫人房时没有看到楚玉书正迎面走来。 “喂!没长眼睛么?”楚玉书故意撞上她,率先发了难。 “啊”楚仪抬眼看到他,心中闪过一丝不耐烦和厌恶,低眉顺眼道,“二哥回来了。” 楚玉书漆黑的眼珠里闪烁着淫。邪的光亮,像是在看一个可口但吃不到的猎物。他突然放软了语气道:“你看你,总是这样怕我。上次,我不该下手那么重,这花一样的脸蛋儿,留个疤真可惜了。” 他说着,手便要抚上去,楚仪不露痕迹地后退了小半步,垂头道:“不敢记恨二哥。” 楚玉书满不在乎地放下手,笑道:“金玉嫁人了,很快就是你了。可惜,你也知道自己的身份,一个外室女,是做不了夫人的。我已为你寻了一户好人家,嫁妆不会少,够楚雁北找个小家碧玉的。你看,我始终也是想着你们的。” 楚仪笑道:“如此,谢过二哥了。” 楚玉书眼睛一亮:“你同意了?” 楚仪道:“二哥说笑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哪有决定的权利呢?只不过,就算二哥将我送去那个员外家,换来的钱,连你赌债的窟窿都填不满,又怎么给三哥做彩礼呢!” 楚玉书当即变色,狠道:“你少胡说!” 楚仪瞄了一眼他的腰间,叹息道:“还当了你最喜欢的羊脂玉佩,想来也是杯水车薪吧!” 楚玉书的心头火顿起,骂道:“你这个娼妇!你胡说什么!”说着,拳头已经高高举起。 “啊——!”楚仪突然尖利地大叫起来,倒把楚玉书唬了一跳。她则趁着这个空档,向着主屋跑去。 “爹娘!救我!”楚仪满脸泪痕地跑了进去,“二哥哥要杀了我呢!” 楚广平和夫人正在闲聊波食使者来访的事,闻言大惊,还未说话,楚玉书已经怒气冲冲地跟了进来。楚广平见他一脸戾气,双拳紧握,当即一拍桌子,怒喝道:“楚玉书!你还敢如此!” 楚玉书一愣,总算收敛了些,可是还来不及辩解,楚仪便哭诉道:“父亲,二哥在外欠了几十万两的赌债,要把我送去给人做妾还债呢!” 楚广平闻言,竟是气怔了。楚仪凄凄凉凉地跪下道:“仪儿无能,求父亲送仪儿去远清观吧,便是出家做个姑子,我也不愿给那快死的老员外做妾,更不愿被亲人拿去还赌债啊。” 楚广平气得直发抖,四下环顾一番,也不顾楚夫人的迭声阻拦,当即拎了一根撑窗的石杵,对着楚玉书狠狠抽打了下去。楚玉书纵然纨绔,对楚广平却颇多畏惧,当即嗷嗷大叫,求饶不迭。 “来人!来人!把这个逆子给我绑起来!”楚广平怒吼出声,却无人敢动。回过神来的楚夫人已是哭得跪了下来,哀求道:“老爷,老爷啊!你不能听信仪儿的一面之词啊,玉书纵然顽劣,但是他怎么可能会去赌博呢?老爷你不要偏听偏信啊” 楚玉书也梗着脖子大叫起来:“爹!你不要信楚仪胡说八道!她根本是在冤枉我!” 楚仪哽咽道:“母亲心疼二哥怕爹责罚我知道,只是不该苦了自己,您为了给二哥还债,多日都不曾买些补品了。您这又是何苦” “你你”楚夫人像是看到一头养育多年的温顺怪兽露出了獠牙,心中一片恐惧。 “母亲,”楚仪哀哀道,“您这样宠着二哥,反而是害了他啊!” 楚广平听到这里更是愤怒,吼道:“账簿呢!家里的账簿拿来给我看!” 这下不敢有人违抗,李妈妈已经急忙拿了账簿过来。楚广平做楼店务掌事,自然对账簿之事了如指掌,不过翻看了一阵,便血涌上头,眼前一片红雾。 “你给我解释解释,这是怎么回事!”他一把将账簿掷于楚夫人脸上,怒不可遏。楚夫人惊呆在地,她嫁与楚广平近三十载,楚广平从未如此粗暴地对待过她,可是想争辩,她心里心虚,却抬不起声来。 楚广平还要发作,秋韵走了进来:“老爷,巡察理事来了,说波食的使臣对新安排的住所很不满意,正在闹。可是楼店务又空不出新的房间。现如今他跑去招惹了延关的使者,两边快要打起来了。” “什么?”真是屋漏偏逢雨,楚广平是知道那个波食的刺头儿的。那人名叫哈吉斯,看上去像个金毛猴子,人也跟个猴子一样未开化的样子,三天两头要作妖,真不知道波食安的什么心,派了这么一个人来。 他只得瞪眼道:“把二少爷绑去祠堂跪着,谁敢阳奉阴违,就从这家里滚出去!” 说罢,他亲自揪着楚玉书的领子扯去了前院,命小厮牢牢捆了,也不管楚玉书满口讨饶c楚夫人哭天抢地,自顾自地走了。 新国设立,波食与延关作为相邻大国,便最先来访。波食的使臣是波哈王子,余等亲信c随从c门客百余人,再加上延关的使臣也是阵仗颇大,瀚澜城登时变得热闹了起来,走在街上,时常能看到金发碧眼的波食人新奇地对着大周的一切发表高论。 然而,也并不是所有波食人都这样,此时闹事的这个哈吉斯,便是有名的刺头之一,才来几天,礼部和楼店务便几乎已人人知晓他的名字了。一时嫌床硬,一时嫌水热,一时嫌贴着园林没人气,一时又骂临街太吵闹,只闹得诸人日日都要翻十几个白眼,恨不能他出门就被马车碾死。可是,虽然一肚子气,却架不住他的主子波哈王子脾气极好极有礼,每每道歉时那双真挚的蓝色眸子就像一湾湖水,荡漾着真诚和愧疚,让人没法当面发难。 可是—— “大人,不是我说,那王子天天道歉顶什么用,转过身去该不管还是不管!今天哈吉斯非说延关的使臣有狐臭,他倒是属狗的!隔着三个房间他都能闻见!”楚广平才出府,楼店务的亲事官已经迎了上来,迭声抱怨。 巡察理事也踱着步缓缓走上来,笑道:“楚大人,这哈吉斯的恶名,咱们也都听说过,可是到底别叫他闹这么大,回头谁脸上也不好看,对大人你更是大大的不好啊!” 楚广平看那巡察理事一脸怪像,再加上儿子的事,憋了一肚子火,忍耐地问亲事官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 大发雌威 亲事官苦着脸道:“他说人家有狐臭,小的原说给他换一间,谁知道那个金毛猴子气性大,跑去那个使臣房间骂人家,就打起来了。从屋里一直打到屋外,这年根正是热闹的时候,给好些商铺的铺子都打得稀烂,又拦不住,所以巡察理事才要我一起来找您。” 楚广平急匆匆和二人上了马车,问道:“那个哈吉斯还会延关语?” 亲事官一脸哭笑不得的表情说:“他当然不会,他带着波哈王子的翻译官一起去骂的呢!” 简直是荒唐! 楚广平额角的筋突突直跳,再看那个巡察理事,一脸“所有的事情都是你的责任”的表情,简直恨不得先胖揍他一顿解解气。 马车快到了南宾客馆,吵吵嚷嚷的声音已经清晰了起来。楚广平却没有先直接过去,反而命车夫在偏僻处听了,自走去看。 此时宾客馆门外已是围了个人墙,而中间一个圆,却只站着两个人。 楚广平挤进去,定睛一看,竟然是哈吉斯和一个女子。 延关使臣是个女人? 不对,他又看向地上那半死不活腰间围着虎皮的庞大身躯,那个应该才是延关使臣吧! “喂!女人!回家抱你的孩子去!我的事你少管!”哈吉斯对于大周的语言倒是在行,丝毫没有口音,甚至还带了点瀚澜城当地的味儿。 “哈!你个死猴子,你以为这是你深山老家啊!来了这里,你就得听这里的规矩!” 楚广平闻言不由打量了一番那个女子,只见她上面穿着半新不旧的背心红袄,月白滚鼠毛的夹衣,红色的硬挺棉裤加上一双黑色的吞云小羊皮靴,看着俏丽又精神,麦色的皮肤更让她看上去平添了几分英气。一眼看去便与瀚澜城一般女子不同。 哈吉斯此时穿着宝蓝色的波食服,披着金红色的小披风,配着他的金发碧眼倒很是好看。他大约是第一次被人当面骂是猴子,气得本来就大的眼睛更是瞪大了三分,指着那女子骂道:“我和你说,我不打女人,但是你要是惹急了我啊啊啊啊啊啊!” 那女子已一把撅住他的手指,笑道:“惹急了你你怎样!” “你你你先松手,”哈吉斯的身体向后弯得像个虾米,“我们好好说话!” “谁要和你好好说话!”女子伸脚灵活地一绊,哈吉斯便重重地一屁股坐在了尘埃里。围观的人登时轰然叫好起来。 哈吉斯正要起身,黑色的小羊皮靴已经重重踩在了他的胸口上,踩得他几乎要呕血。女子的声音清脆得像是珍珠落玉盘:“砸坏了别人商铺,你要赔钱,扰乱四邻,你要赔钱,延关使臣受伤,你要赔钱,折腾楼店务的掌事们,你要赔钱” 正说着,一个高大的男人从宾客馆里走出来,他一头金棕色的头发,英俊如雕像一般,然而,那往日盛满了真诚的蓝眸子,如今却阴沉得像是暴风雨前的静湖,他冷冷道:“姑娘留情,是我管教不利。” 红衣的女子抬眼很不客气地将他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直到盯得他别开目光。她轻快地说:“还有,帮波哈王子管教下属,也要给钱!”她一摊手,“一共是一千七百两!您给银票,还是现银?” “你干脆去抢好了!”哈吉斯在她的脚下嗷嗷叫起来。 “我干脆踩死你好了!”她脚上用力,哈吉斯当即发出“唔”的一声,似是硬生生憋下一口老血。真是奇怪,这个女人简直是个怪力神,怎么他被钉在地上,一点也动弹不得!就好似身上压了座大山一般。 波哈王子迷眼道:“要是我不给呢?” “哈?想不到堂堂波食使臣,这般不讲道理,这般小气吧啦,这般没脸没皮,真是叫我开了眼界了!”她不喘气地骂完,像盯着什么愚蠢的猎物一般看着波哈王子:“你要是不给,哼哼,信不信我连你一起揍!” “原大花住手!不得无礼!”远远的,是尚春来带了护城军来,眼看那个疯女人又要打人,打的还是波食王子,他吓得魂都快要飞了。 “二位息怒,二位息怒!”楚广平这时才急忙出声走了出来,一脸和事老的表情道,“都消消气,消消气” 尚春来急急下马,想拉开原大花,可到底是忘了她是个女壮士,这一拉她竟然纹丝儿没动。尚春来脸色极其难看,只得向波哈王子行礼道:“王子,我大周圣上有命,我等特来封锁街道,保护王子周全。” 波哈王子冷笑一声,保护?恐怕是监视吧。 见对方态度漠然,尚春来急忙推原大花:“喂!你闹够了吧!等会儿你哥操练完要从这里过,被他看到,有你好看的。” “我怕那只蠢猫?哈!”原大花突然嗓门抬高了八度,嚷嚷起来:“大家瞧一瞧看一看啊!堂堂波食使臣,打坏商铺,打伤延关使臣,不赔钱就想跑啊!大家快来看看大国风范啊!从此天下闻名!” “你!”尚春来唬得急忙要去捂她的嘴,却被她像个泥鳅似的躲开了。原大花声音清亮,周遭人越围越多。楚广平急忙凑到波哈王子身边,为难道:“王子,您看这” 波哈王子阴沉着脸掏出两张银票,扔到了地上。原大花登时没了声,一双肖似原定疆的圆眼睛不解地盯着他。 “捡吧!”波哈王子阴沉地笑着。 尚春来猛地皱眉,不自觉握住了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三章 大赌伤身 众人突然安静下来,眼巴巴瞅着原大花,担心她一个发飙就把宾客馆给拆了。 谁知原大花却突然咧嘴一笑,道:“多谢王子!”随即捡起银票,塞了一张在延关使臣的怀里,另一张给了尚春来:“喏,回头记得给大家分了,叫我知道你私吞了,或者分得不公,你就完了!”说完她拍拍手,走到一旁拎起自己的菜篮子,清点了一下,骂道:“哪个没卵的偷了老娘的蛋!自己没卵就偷别人的么!”粗俗得周围人简直没脸听 她一边骂骂咧咧的,一边走了。大家自动为她让出一条道来,像是在送凯旋的女将军。 尚春来头疼地按按太阳穴,正担心波哈王子责难,那波哈王子已经转身进了宾客馆。 哈吉斯灰头土脸地跟着,在他身后,人群响起一片“嘘”声。尚春来见楚广平一直陪着笑,心知他是楚仪的父亲,好歹上前道:“楚公事,教您为难了。” 楚广平笑得亲切又诚惶诚恐:“哪的话,都是卑职办事不利,才出了这么大篓子。” 尚春来道:“这您放心,此事公道自在人心,如上面责罚,我自会帮您求情。不过如今好了,圣上下令将这里看管起来,以后纵然有人要作乱,也会掂量掂量。” 楚广平听了,当即千恩万谢过。想到刚才那个女子,又忍不住问道:“刚才那位姑娘您认识?我听您叫她,原大花?” 尚春来一愣,脑中飞快掠过其中关系,支吾道:“啊嗯” “额她是和原将军” 尚春来觉得在此事上倒也没有理由撒谎,可是直说,似乎对原定疆的形象又不好。 罢了,那个原定疆,本来在楚家也没有形象。他照实道:“她是原将军的妹妹。” “哦”楚广平嘴巴微张,半响才喃喃道,“虎兄无犬妹,虎兄无犬妹” 最好以后,离原家越远越好! 回到宾客馆内,波哈王子的脸色难看得很,哈吉斯乖乖站在一旁,拨弄着指头上的戒指,他金发散乱,胸前还有一个硕大的鞋印,看着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多亏了他捣乱,延关的使臣已经被尚春来送去了北宾客馆。巡查理事的原话是,如果隔着一个瀚澜城还能叫哈吉斯闻见延关使臣的狐臭味,他愿意亲自送哈吉斯住到南郊的农户家里去。 “延关的土鸟总是窥视咱们,我不这么闹,他们怎么会被撵走,这也是为了咱们的安全着想。”哈吉斯弱弱地为自己辩解。 “嗯,多谢你,现如今我们被护城军牢牢看守起来,果然‘安全’了不少。”波哈王子语气温和,眼睛里却是满满的责备。 哈吉斯语塞,垂着脑袋不吭气。 “大周不比南朝,新皇帝是个多疑又铁腕的人,你如果动作太大,叫他误会我们还有别的企图,那就不好了。”同样的话说了一百遍,可惜哈吉斯是个油盐不进的主。 果然,哈吉斯嗫嚅道:“舅父心病多年,我希望是我找到那个人,他能开心些。”他顿了顿,又有些生气:“可恨延关那些土鸟,一个个像猎狗一样,总是跟着我不放,还以为我要刺探些什么,我就怕万一被他们知道了!” “好了,”波哈王子打断他,“我都晓得,坦恩亲王是延关人眼中的战神,他们希望找到他的弱点来制约他。只是事情到此为止,哈吉斯,你千万不要再有更多的动作,我不希望我们弄巧成拙。” 哈吉斯转转眼珠,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 “还有,你不是自称天地城第一勇士么,连一个女子也打不过!”波哈王子语气陡变,毫不掩饰的鄙夷让哈吉斯一张白脸涨得通红,结结巴巴道:“她她有鬼!” “我看你是牛皮吹破了!”波哈王子语气重了一些,“你,也别妄想着去找那个女子的麻烦,再横添事端,你就给我滚回日月城去!” 哈吉斯撇撇嘴,没再吭气。 忙活了一天,临近傍晚的时候,楚广平才回到家里。他一进门,就看到楚夫人在落泪,想到那不肖逆子,他心中又是一阵烦闷,低喝道:“哭什么哭,我还没死呢!” 楚夫人被他呵斥,难免新怨旧恨一齐发,骂道:“老爷好大的脾气,在外面受了气,回来拿我们娘俩撒气。” 她不说便罢,一说更加火上浇油,楚广平也不顾下人在场,怒斥道:“家里的钱,都被你拿去给那逆子补窟窿!你还在账簿上做手脚,真当我老糊涂了不成!还有那霍家的彩金,那是金玉受了多大的委屈才换来的,你也忍心,就这样让他拿亲妹妹的命去赌!” 楚夫人见被他说破,索性也不再隐瞒,哭嚎道:“那我该如何,叫我看着他被人打断腿么?我难道不是在在想办法么,要怪也是楚仪那个贱种,玉书的钱本来已经快要还清了” 楚广平连声叹道:“罢罢罢,这个家,也就如此了,不若叫我打死那个贱种,大家都清净罢!” 这一夜,楚家鸡飞狗跳。 吵闹中,楚仪少不得也被楚夫人一顿捶打,她冷冷受了,垂下的目光却阴毒。 她的眼前是摇曳的灯火,鼻青脸肿的楚玉书,哭天抢地的楚夫人,大动肝火的楚广平,耳中嗡嗡作响,仿佛一切都像是幼时看的皮影戏。一时,她甚至分不清虚幻和现实,好像在做一个冗长的噩梦。 心中仿佛是有黑色的毒液缓缓漫上来,她感到自己的心在溃烂。这种溃烂的钝痛让她有些恶心,只恨不能有一场大火,将这一切都烧个干净。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离开这里 她心想,你们既然不肯放过我,那么索性同归于尽吧。 可是心里有一个角落,却还是毒液没有浸染的。她莫名想到了原定疆写的诗,拙劣,愚蠢,和他这个人一般。但是那诗多好笑啊,笑意却突然控制不住,蔓延了开来,她又想到,自己在这样的情境下居然还能笑出来,真的是疯了。她用手帕捂着嘴,在痛哭中笑着,在大笑中流泪。 她真的是太弱小了,弱小到,她的那些伎俩,心机,如此不堪一击,甚至不能自保。 这件事后,楚玉书被关了禁闭,她也被下令禁足在自己的小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四章 大虎操练 这件事后,楚玉书被关了禁闭,她也被下令禁足在自己的小院。 然而到了除夕这天,李妈妈却来了,她脸色不善道:“尚老夫人请你过府一叙,你先去夫人房里,她有话要叮嘱你。” 楚仪心中惊诧,赶紧在苍白的脸上补了些胭脂,随着李妈妈去了楚夫人房间。 见到她病西施似的模样,楚夫人不由在心里暗暗骂起了月珑真,故而脸上也没什么好脸色,冷笑道:“你倒是会勾人,让尚老夫人惦记许久。” 楚仪默默不语。 她既不说话,楚夫人也觉得没了意思,摆手道:“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你自己心里有数,你只要还在楚家一天,便要守我的规矩!否则,你也知道” 楚仪诺诺应了,跟着李妈妈走了出来。大门外,早有一辆马车候在那里了,那马车华丽雅致,确实是尚府的。 尚老夫人找她做什么? 她这样疑惑着,在掀帘子的那一瞬间有了答案——原大花一脸喜气洋洋地捧着一个小手炉,看样子已经等了许久了。 她心中一松,脸上有了笑意,急忙上了车放下棉帘。 “怎么样,没想到吧!”原大花笑嘻嘻地低声说着,把手炉塞进她手里。 “不你用吧”楚仪急忙要推脱。原大花握住她的手,她的手热乎乎的,手心有一层薄茧:“我用不着,我从小火力就壮。” 楚仪垂下头,有些不适应她这样热情的碰触,转而问道:“尚老夫人找我为什么是你来接?” “你真傻!我只是借了尚府的车接你出去玩儿的。” “玩儿?去哪里?” “我不和你说。”原大花神秘一笑,任凭楚仪怎么问,也是守口如瓶。过了一个时辰,车终于停了下来,楚仪下车一看,只见是个极宽阔的场地,周遭稀疏围着些林木,中间却是青色虎纹的大帐连绵,原大花跳下车,笑道:“怎么样,壮观吧!这里是飞虎营的校场。”原大花挤挤眼睛,“走!我带你去见我哥哥。” “什么?!校场!这这于理不合”楚仪急忙拉住她。 “有什么于理不合的,我常去,再说了,于理合了又能怎样。” “他们都是男人啊!” “当然啦,不过也有女人,你看了就知道。我和你说,我哥哥,别的都是驴蛋,唯独武功,那真是好的没话说。”原大花怪力非常,寻常男子尚不是她的对手,更何况弱不禁风的楚仪,一时竟只有被带着走的份。 原大花熟门熟路,不一会儿已经到了校场旁一个偏僻的小帐里,她指着校场中央那个山一样高大的男人道:“快看,我哥很厉害的。今天操练完他就可以放春假了,一会儿叫他带我们去吃好吃的。”原大花心想,寻常男人吟诗作对原定疆不擅长,可若要说武艺,她敢说瀚澜城没人能抵挡他的肌肉和力度带来的震撼。 楚仪怔怔地盯着原定疆,只见他独自一人轮着阴沉木做的双板斧,对阵五六个飞虎营的壮汉,毫不吃力。楚仪迟疑道:“原将军他不是马背将军么?” “你也知道?”原大花惊讶道,“你也打听过他了对不对?” “不,是因为原将军在澜京城真的是”臭名远播。 “美名远扬,我知道了。”原大花解释道,“要说我哥,真的是厉害,我敢说除了慕相能在平地和他一较高低之外,再没人是他的对手。波食的坦恩亲王是厉害,可惜啊,也是个老头子了,和我哥肯定是比不了的。” “慕相?他也会功夫?”这真是奇了,她以为慕相那样文质彬彬,应该是个吟诗作对的风雅人。 二人正说着,原定疆已经被一人牢牢抱住了腰,旁边另有两人钳住了他的胳膊,叫他动弹不得,另外两人则拉开了架势,要上去胖揍他一顿。 “小心!”楚仪的手帕都被她揪得皱皱巴巴,见此情景,情不自禁地低呼了一声。 谁知原定疆却熊咆一声,只震得整个山林万鸟齐飞,在场之人无不耳聋胆裂。他一声吼完,肌肉登时隆起如小山包一般,一个旋身,只转得那两个制住他胳膊的人都飞了起来。 “不打了——!”其中一个被甩出去的壮汉,拖着尾音飞进了楚仪和原大花所在的帐篷,要不是原大花反应快,楚仪一定被砸个正着。 “起来!继续!”原定疆双拳捶得胸膛炸雷似的隆隆直响。 “老大!你赶紧去书院吧!咱们没人愿意跟你打了!” “我前天伤才刚养好!” “我英俊的鼻子呜呜呜” “一群菜鸡!”原定疆咆哮起来,“上了战场,只有给人剐的份儿!” “老大!”那个甩飞出去的人撩开帐子帘,笑道:“你猜谁来了。” “谁来了也没用!李思危你小子最是滑头,今天天皇老子也救不了你!”原定疆说着,像只敏捷的大熊,已经冲他奔了过去。 奔到一半,他便来了个急停,追在后面赶着拦架的兄弟全都没停住,叠肉似的全撞在了一块儿。 “怎么回事!哎呦!” “我的肋骨” 周遭的嘈杂仿佛都在离他远去,原定疆望着帐篷里那娇小可人的人儿,早就失了魂魄。 楚仪羞涩极了,心中暗暗后悔没有穿那件大红的裙袄。 “楚仪姑娘,你你怎么来了”他顷刻又变成了那个她认识的,说话柔和,还会脸红的原定疆。 “呕”原定疆的兄弟们只听了这一句,就已经脸泛绿光,呕成了一片。 “是大花带我来的。”她笑意盈盈,却不敢看他。 “嘿嘿叫你见笑了,这都是操练,操练!我平时,平时对他们都很温柔。”原定疆的大掌慈祥地抚摸着李思危的脑袋,睁着眼说瞎话。 “老大你可真有脸说啊!”李思危揉着屁股,一脸的难以置信。 “少废话!都给我滚!”原定疆挥起了铁拳,一群男人登时做鸟兽散。 “哥!今天是除夕,早点带我们回去吃好吃的嘛!”原大花挽着楚仪,如同挽着一柄尚方宝剑。 “好好” “要买新衣服的。” “好好” “那你赶紧去把臭盔甲换了。” “好好” 原定疆手忙脚乱踉踉跄跄,一边扒着盔甲一边不忘扭头叮嘱:“你和楚仪姑娘等我,千万别走,千万别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五章 再入狼窝 因着是除夕,家家户户都在准备年夜饭,打扫门庭,街上冷清了许多。饶是如此,澜京城最好的酒楼却依旧开张,里面人也多得堪称火爆。 “小二,老地方!”原定疆熟门熟路地打招呼。 “原大爷来了!早给您预备着呢,您楼上看座!” 原定疆对楚仪和原大花道:“来,你们先走。”小二适时地拿出来一个新菜单道:“原大爷,这是咱们家的新菜色,您要不要尝尝?这个人参仔鸡,可是平日里在饲料里混了碎参给它吃的,大补啊” 原大花步子大,已经三步两步跑上二楼了。 这时,一个人迎面向楚仪走来,她垂首避让,那人却也在避让,然后,她便被重重撞了一下。楚仪惊恐地向后倒去,她看到那人,面无表情的一张难被记住的脸,可眼神中却满是阴毒。 他想杀了她!楚仪的脑海中莫名有了这样的念头,而她这样跌下楼梯,不死也要残废了。 “小心!” 她没有倒在地上,反而撞进了原定疆的怀里。 原定疆的黑脸都吓白了几分,一面紧紧搂着她,一面大骂方才撞她的人:“你个王八羔子不长眼睛么?” 那个人头也未回,飞快地消失在人群中了。 “我没事,”楚仪惊魂未定,怕他与人生事端,急忙安慰道:“他也不是有心的。” “你吓死我了!这楼梯这么高”原定疆紧张地看着她,“你没受伤吧?” “没有”楚仪被他箍在怀里,脸红了个透,挣扎了一下。 “啊对不起,”原定疆急忙松开手,脸上露出占到意外便宜的贼笑来,“我我太紧张了,来,来,上楼吧。”他如同护雏的母鸡一样护着楚仪上了楼。 适才原大花也看到了那凶险的情况却来不及救,此时少不得又将那人一顿臭骂,骂完了,她眼珠子转了转道:“哥,不若把慕大哥也叫来吧,他一个人在家也是寂寞。” 原定疆登时把眼一瞪:“你少张罗,他那么忙!”如果可以,最好让楚仪这辈子都不要见到慕云汉才好,那小白脸子长得太俊,连街头卖面的阿婆都想嫁他,万一楚仪看上了他,他不是白忙活了! 楚仪一直噎着淡淡的笑容,看着他们斗嘴,倒仿佛是一种享受。 菜肴一道道上上来,原定疆纵然饿得能吃掉一座山,也还是先揪下肉最多的鸡腿放在楚仪盘子里,呲着白牙笑道:“多吃点,你看你,瘦的风一吹就到了。” 这兄妹二人吃得好像饿死鬼投胎,楚仪也不由觉得食欲大增,她吃饭从来只求果腹,不求滋味,如今倒能尝出那鸡腿当真肥美多汁,似乎是高汤所煨,十分好吃。 原定疆吃得快,早早便饱了,想着说些当下有趣的事来给楚仪听:“你们知道么,最近瀚澜城郊出了一个大案子!” “哦?”反倒是原大花瞪大了眼,“什么案子。” “城郊有一户农庄主,家里就一个闺女,结果突然有一日,那女儿失踪了。农庄主发动了全村人四下寻找,结果两天后在溪水边发现了她的尸首。” “”楚仪第一次听闻这种事,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原大花倒是摆手:“切,我当是什么,这虽然严重,但也称不上一个大案子吧。” “这当然不是最可怕的。”原定疆脸色也凝重了几分,“可怕的是,作婆验了以后,发现这姑娘死了已经近半月了。” “什么?你是说”原大花迟疑地发问,“她虽已死了半个多月了,但是在她失踪前三天,她的家人还见过她?” “正是啊,”原定疆皱眉,“那个什么瀚澜第一捕快,最近为这事儿都快跑断腿了。” “你说柳景元?”原大花笑道,“他是个绝顶聪明的人,这事儿交给他处理肯定没问题。” “你倒是谁都认识”原定疆狐疑地打量着她。 “哈我经常跑来跑去的,听说的啊,”她打着哈哈,急忙把话题转到楚仪身上,“你看你,说也不说个好玩儿的,给我嫂嫂吓到了!” 原定疆这才发现楚仪脸色有些白,急忙给了自己一个嘴巴:“楚仪姑娘你别害怕,我会保护你的!不叫人伤你一根毫毛。” 楚仪楞楞地点了点头,难得没有讨厌他的露骨。 原大花趁机煽风点火:“我哥,虽然人傻面糙,但是绝对是个好好的男人,你嫁到我家来吧,保证你一家独大,没人敢欺负你!” 楚仪这才回过神来,又想起方才原大花似乎叫她“嫂嫂”,不由脸上微红:“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不敢逾矩。” “啧!那都是前朝的事啦!你看现在哪还是那样。”原大花说,“旁的不说,你先说你愿不愿意!” 原定疆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眼巴巴地瞅着,像是在等着红烧肉掉进嘴里的野狗。 “我我还需要考虑焦虑” “啊又要考虑”原大花满脸失望。 原定疆遗憾又伤心地咂咂嘴。 “没事的,没事,”他咧着憨蠢的笑说道,“我会等的,多久都等。” 楚仪心中一暖,看着他有了些许笑意。 饭毕,原大花便送楚仪回去了。车上她一反常态,安静得很。 “大花,你因为我不答应你哥哥,所以你生气了?”楚仪怯怯问道。 “啊?”原大花回神,“哪跟哪呀!我在想自己的事呢。” “离开的事?” “嘘——!”原大花急忙道,“不是离开,就是,不常在而已,千万千万要帮我保守秘密啊!” “好,你放心!”楚仪笑道,“我一定守口如瓶。”她还是第一次被人央求保守秘密,有一种成为同谋的刺激感。 马车停了下来,车夫在外面道:“楚小姐,楚家到了。” 楚仪心里一沉还来不及和原大花道别,就听到外面一片嘈杂,她掀开车帘望过去,只见一群壮汉和家里的人拉拉扯扯地正在向外走。 为首一个刀疤脸恶狠狠道:“欠债还钱!老子这次教训算轻的,凑不齐另外的十万两,老子卸他一个膀子!” 楚仪这才看到楚玉书被拖拽了出来,衣服下摆还缀了个楚夫人,正哭天喊地地号着,宛如一串蚂蚱,再一看,楚玉衡c楚雁北也都在帮着,只是不见楚广平的踪影。 放下车帘,楚仪有些难堪。 原大花也看到了,叹气道:“啧,真热闹,我家可比你家安生多了。” 楚仪默默垂头不语。 待到讨债的人都走了,楚仪才略有些艰难道:“我回去了。” 原大花怜悯地望着她:“你自己保重。” 待到她走进主屋,果不其然,一家人都在,楚广平似是气得昏厥了,在一旁躺着,脑袋上敷着冰包。 她一进来,屋里安静了一瞬。 楚夫人似是想说什么,忍了忍没有发作。 楚玉衡故作轻松道:“小妹,你回来了。” 楚玉书则跪去了楚夫人面前,哭道:“母亲,您忍心看我被人卸一个膀子么!叫楚仪嫁给那个员外吧!您救我一命!” “闭嘴!”闭着眼睛的楚广平冷冷开了口,楚玉书当即不敢再多言。 “老爷,夫人,大小姐来了。”秋韵走了进来,身后紧跟着的是许久未见的楚金玉。 楚金玉依旧是满头珠翠,眉目描画精致,她走进来,脸上倒并不见慌乱:“母亲莫急,我已听秋韵说了,我这里有一些私房钱,再典当一些饰物,想来能将这个窟窿补上。” 楚雁北阴阳怪气道:“妹妹当真阔绰,十万两,典当些首饰便有了。” 楚金玉漠然道:“少不得还要同霍家要一些,这毕竟不是一个小数目。” 楚玉书膝行过来冲着楚金玉连连磕头:“妹妹,为今只有你能救我!求你救我!” “哥哥,”楚金玉扶起他来,“我自然要帮着你,只是,小妹的婚事不该折在这事上。母亲,我想家里近日不太平,不若叫小妹同我去霍家住一阵子,一来家里讨债人杂,恐对她清誉不好,二来她在霍家可以随我平日多走动多结识一些大户人家的夫人,对她日后姻缘也有好处。” “金玉,想不到你嫁了人后,越发懂事了”楚广平闻言有些感动。 “父亲,”她伏在楚广平床畔,哀伤道,“金玉会为家里分忧,还请父亲多多保重自己身体” 楚仪站在一旁,眉心微蹙。楚金玉会叫自己去霍家,真是的好意么?难道她真的如父亲所说,转了性儿? 虽然心中重重疑虑,她却并没有自己做主的权利,只得随着楚夫人吩咐,带了些家常用物去霍家。暖阳央求同去,楚金玉却笑道:“这丫头忒是忠心了,我那里多少丫鬟,都使唤不过来,你便在家里清闲几日吧。” 楚仪心知暖阳是关心自己的,然而她又何尝不担心自己走了可能会给楚玉书轻薄暖阳的机会,故而也说道:“终归暖阳我用着惯了,就叫她同我一起去吧!还可少给姐姐添麻烦。”她说完这话,便捕捉到了楚金玉眼中一闪而过的不耐和烦躁,然而楚金玉却依旧笑盈盈地说:“小妹这样说,是怕我照顾不周了?” 多年看人脸色度日令楚仪对人的观察更较普通人敏锐,她本来就忐忑的心,此时更加蒙上了一层尘,一时间她竟然有些懊悔,今日便是为了脱身,也应当答应原定疆的。 她宁肯嫁给原定疆,也不愿去霍家。 坐上霍家的马车,楚仪愈发不安。霍家虽家大业大,却是只让她觉得阴森可怖,她思绪纷乱,一会儿想到霍家那痴傻的儿子,一时又想到花园里那诡异的对话,一时又转到黑夜的马车上 末了,她想到了原定疆,想到他在花园里,笑起来时脸上有着深深的酒窝,像个大孩子,难怪他要用那样一脸胡子把自己的模样掩盖起来。 不知为何,想到他,总会心里安定些,似是因为他允诺过,“我会护着你。” 楚金玉一路也并无甚话说,甚至看上去有些魂不守舍的,她那精心描画的眉眼中藏着深深的倦意和疲惫,楚仪心中纳罕,不过月余的时间,她竟新妇似旧人,这般意志消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六章 新女捕快 相比于楚仪此时的阴郁,原定疆却是乐哉悠哉,尤其楚仪对他浅浅的一笑,简直堪比十全大补汤,令他亢奋得很想做点什么,最好与人分享一下这种快乐。 他这样想着,已经脚下带风地跑去地窖颠了两坛好酒,打算请慕云汉去尚春来家蹭个饭。 毕竟原大花做饭太难吃,他也是迫不得已 正哼着小曲儿往外走,刚撞上原大花送完楚仪回来,见自家哥哥春风得意的蠢样,原大花禁不住冷笑:“得意什么劲儿呢,人家也没同意。” “你你你你懂个屁!”被妹妹泼了一头冷水,原定疆有些不高兴,“她原来,一看见我就愁眉苦脸的,最近一看见我就乐,说明她心里有我。” “啧啧啧!”原大花翻了个白眼以示被他成功恶心到,“还心里有你,那是人家姑娘被你恶心习惯了。”说到这,突然想到自己的事,她立刻扭转了口风,“不过我也觉得这事儿有戏。” “是么?”原定疆喜上眉梢,亦步亦趋地跟着她向屋里去,“你快快快跟我说说,怎么个有戏法。” 原大花便将今日所见同原定疆说了,“所以说,她现在正是郁闷的时候,那十万赌债把你卖了也还不起,但是你趁机献献殷勤,保不齐就有戏。” “对!你说得对!我我要找纸记下来”原定疆急忙放下酒坛,冲进自己屋子里开始飞快地写。 原大花眼珠转了转,跟着他进去,倚着门道:“我帮了你的忙,你是不是该谢谢我。” “谢!你说怎么谢!” “我要去做捕快了,年后。” “好好好!你去吧!” “真的?!你同意了?!” “”原定疆突然停笔,毛毛虫般的黑眉毛凑到了一处,“你刚刚说什么?” “没什么。”原大花一甩辫子,扭身就走。 “你等下!你给我站住!”原定疆追出来,“什么捕快!” “捕快!女捕快!”原大花不耐烦地挥手,像是在撵一只大号的苍蝇,“我想像柳景元那样,惩奸除恶!” “你你你你少出去,大家就不知道有多太平!” “哈!你还有脸说我?等我做了女捕快,第一件事就是把你关起来!” “狗——狗屁!”原定疆脸涨得通红,“我不同意!” “不同意也没用,我的籍号已经挂上了。” “你你你你真是个不孝女!”原定疆怒道,“你这样,我怎么有脸见我们死去的爹娘!” “喂!原大虎,你搞清楚,我是去做捕快,不是去做窑姐!怎么就没脸见爹娘啦?”她叉腰大声道,“瀚澜城,能打得过我的,一个手就数过来了!老娘是练过气功的!” “狗——狗屁气功!”原定疆气得鼻子都歪了,“一个江湖走卒骗你,你还真信了,那是咱家祖传力气大!” “力气大也可以,我前几天去过捕快房了,他们看不起我,还不是被我揍得一个个老老实实的?!” “你你什么时候” “你去灵鹤太院那天,”原大花眼见哥哥就快要被气死过去,忍不住纳闷,“我真没想到你这么大反应,反正你年后不也要去书院上课?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你要是怕饿肚子,等你回来那几天,我下午按时辰回来,不巡夜班也就是了。” “不行!捕快多危险!你你也就这张脸还能骗骗人,万一破了相,以后都不好找婆家了!”原定疆急得直哆嗦,“你说,我嫁不出去你,以后爹娘会怪我。” “你放心,老娘容易嫁得很,不牢你费心!”原大花没好气地推开他,“呐,我帮你搞定你的婚事,我的婚事呢还可以等两年,对不对!” “总之总之!我不同意!” “你不同意也没用!和你说是给你面子!” “你你你你可气死我了” “气死活该!” 直到夜深,院中传来的争吵声依旧没有停下的意思。 原定疆这个年过得无比痛苦,连最爱的卤牛肉也失去了以往的滋味。 一来原大花这个叛逆的妹妹铁了心要做捕快自食其力,让他深受打击;二来他虽然有了追求楚仪的方法,奈何她已一入霍家深似海,可不似在楚家那般好骗出来了。 然而毕竟老话说得好,天无绝人之路。原定疆想起来李思危似乎有个哥哥在捕房做牢头,便叫他去帮自己问了问。他心中到底是怀疑的,原大花就算再厉害,手也不可能伸这么长,轻易就做了个女捕快,定是有人暗中帮了她。 果然,李思危让哥哥去套了套话,便得知,在原大花挂籍前,尚春来曾邀请过柳景元过府一叙。 原定疆只是脚趾头想想也知道,平白无故的,也没听说这俩人曾经十分熟络,叙他奶奶个爪!八成就是尚春来这驴蛋帮了她! 他这样想着,拜年礼物立刻从两坛酒变成了两块砖,一路杀气地奔去尚家了。 幸而原大花察觉到了不对,赶紧从后门跑去通风报信,待到原定疆到了尚家,尚春来早就脚底抹油溜了。 尚夫人眼睛不好,见原定疆手里握着东西,慈祥笑道:“前几日刚送了年货,今日就又带东西来。” 原定疆讪笑:“送给小春子的。” “他去慕相家拜年了。”尚夫人不疑有他,老实说了,“你去那里寻他吧。” 这也是原大花的机灵之处,原定疆发起疯来,老天恐怕都能被他捅个窟窿,可是万物相生相克,要说这瀚澜城当下能制服他的,恐怕也就只有慕云汉了。所以纵然尚春来与慕云汉之间是一万个不熟,一万个攀不上,他也只能硬着头皮,混在一群官员中,软磨硬泡跟进去。 慕云汉并不厌恶酬酢,但是也谈不上喜欢,故而与大家皆是淡淡的,聊些朝中之事。堂中正一派祥和c其乐融融之时,门口却传来一声熊咆:“尚春来!你给老子滚出来!” 瀚澜城的人,就算没见过这蠢熊发威,也都耳闻一二,此时早有聪明的站起来:“既然慕相还有贵客,咱们便不打扰了。” 于是大家纷纷文雅地起身道别,随即兔子一般脚踢屁股跑掉了。 留下尚春来简直不敢看慕云汉的冷脸! “叫他进来。”慕云汉吩咐下人。 “慕相”尚春来腿一软,从椅子上滑落在地,“求慕相救我一命” “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不等他说完,原定疆已经一阵风似的刮进了堂,他攥着青砖,须发皆立,只想给尚春来的脑袋来个左右夹击,拍成肉饼才解气。 “放肆。”慕云汉蹙眉,“还不把东西放下!” 原定疆立着不动,既不敢打下去,又不愿放下来。 “还要我说第二遍么?”冷冷的声音像一桶冰水,威胁之意大盛。 “尚春来你个孬种!”原定疆恨恨地把砖头丢了出去,“学会找救兵了!” 慕云汉无声地叹了口气,对尚春来道:“尚将军,你起来吧。” “慕相恕罪,下官别无他法,只得出此下策”尚春来此时才后怕起来,原定疆固然可怕,但是他此时的所作所为,更是冒犯,只怪自己一时被恐惧冲昏了头脑,才会信了原大花的鬼话!这两兄妹真的是他的丧门星,他的扫把精,要把他往死里坑啊! “无妨,我理解。”他示意尚春来站到一边去,向原定疆道:“好容易清净两天,你又来这里,还拿着凶器,是我太宽纵下人了。” “你你别怪他们,他们打不过我,勇叔也不敢拦着我,都是我的错!”原定疆急忙为大家开脱。 慕云汉冷笑道:“得了,说吧,什么事儿,这么大动肝火。” “你问他!他个死驴蛋!把我妹妹拐去做捕快了!我妹,那是没事儿也能生事儿的人,一般人都不敢要,他还给她弄去做捕快,万一有个磕碰,更嫁不出去了。” 尚春来仗着慕云汉撑腰,斗胆回道:“你少来,你妹要是不想,我能绑着她去?不就是不敢打她,拿我出气么!” “你!”原定疆被他一语中的,结巴起来。 “哼”慕云汉冷冷哼笑了一声,“行了,捕房不是没有女捕快,你犯不着这么大动肝火。尚春来说得对,对方如果不想,绑也绑不去的。至于嫁人尚春来还未婚配吧?” “相爷”尚春来膝盖一软,又从椅子上滑跪下来,“相爷莫要开我玩笑,我我上有六十老母等着我孝敬,求相爷给条生路。” 见老友如此反应,原定疆简直气得要跳起来:“尚春来你个贼秃,我妹妹嫁你是下嫁你懂么!” “是是,下嫁,下嫁,”尚春来磕头如捣葱,“可是我高攀不起啊高攀不起,我拿大花当亲妹妹,血浓于水那么亲!” 慕云汉看着二人唱戏似的你来我往,饶有兴味。这个年,才刚开始就这么有意思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七章 大花出招 楚仪住进霍家,见过二老后,便被安排在了最偏远的一个厢房,美其名曰,清静。但是这次来了后,她却没有看到霍均的踪影,问到楚金玉,她只是不耐烦地说,霍均需要按时治病,他被送去治脑疾了。 厢房干净整洁,可是就是没什么人,两个丫鬟平日低眉顺眼,伺候得周到,但也绝不肯同她多说一句话。楚仪不过住了两日,便闷得快要发疯,她感到自己并不是来做客,倒像是来坐牢。 而这边楚金玉也异常紧张,她屏退了下人,等着那个人来找自己。 过了一时半刻,霍予来了。 “怎么才来,没有人见到你吧!”她神色张皇。 “紧张什么?整个府里都是我的人,”霍予神色如常地坐下,“倒是你,火急火燎找我做什么?” “楚仪我给你骗过来了,你快把我哥哥的赌账给免了。” 霍予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他欠的是朱老四的钱,我怎么给他免?” “你不是说朱老四是你的拜把子兄弟么!你不是说你有办法?”楚金玉急坏了,不料他出尔反尔。 “好了,”霍予厌恶地摆摆手,“全免是不可能的,顶多免一半,这也怪不得我,你哥哥太贪了,不过就两天功夫,账上就翻了个番儿,这不是叫我为难么!” “好,免一半就免一半,剩下的我来想办法。你先去打个招呼。”楚金玉想想自己的首饰也能顶些用,连忙应允下来。 “就这点小事也值得我跑一趟。”霍予没好气地冷哼了一声。 楚金玉嗫嚅道:“我其实还想问,你要把楚仪怎么样。” 霍予闻言脸色微变,随即笑道:“是我听错了么?你还关心她?” “我我就是问问”楚金玉惴惴道,“我感觉她并没有发觉什么异常,也没有和别人说过什么。” “她那没有发现异常,那是因为霍均还活着,你以为,等他死了,她不会联想到之前的事儿?你别忘了,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倒霉,你以为你就能好过?” 楚金玉脸色惨白:“所以,你要怎么做,难道让她就这样死在家里么!” 霍予反而没有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城郊有户人家丢了个女儿,找了几天才找到,人却已经死了。可是尸首发现时,那女孩已死了个把月了。你说奇不奇怪。” 楚金玉遍体生寒:“我说这个做什么,这和楚仪有什么关系。” “因为,她也会这样死去啊。”霍予阴森地笑着。 楚金玉脸更白了,她惊慌道:“不不,你别,还有别的办法,我可以把她嫁到远处去,让爹娘和她断了联系” 霍予玩味地看着她:“你心软了?” 楚金玉哽咽了,她虽然喜欢折磨楚仪,可是她那女子间口角折磨是一回事,杀人是另一回事,她苦苦哀求霍允道:“霍均是个傻子,挡着你的路,死便死了,楚仪不一样,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啪!”她话音未落,一个响亮的耳光已经落在了她脸上,霍予耐心耗尽,狠狠地抽了她一巴掌,他恶狠狠道:“楚金玉,你够了,别以为我有那么好的耐性和你说话,这件事,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挡着我的路的人,别说是区区一个楚仪,就是你,我也照杀不误,你要再敢犹犹豫豫像个墙头草!别怪我连你一起办!” “好,就算霍均,楚仪都死了,你就有十足的把握叫我公婆接受你么?他们顶多叫你主事,但是不可能把你搬到明面上来!叫你继承香火的!” 霍予笑道:“你不也知道霍家的把柄?那足以让他们承认我,你与其操心我,还不如赶紧做好自己的事!别给我添乱!”说到最后,他语气骤狠,似是又想打她。 楚金玉捂着脸瑟缩在一旁,不敢吱声。 霍予恨恨说了句“晦气!”,怒冲冲起身离开了。 很快,楚仪感觉更加奇怪了,她好不容易看脸熟的两个丫鬟,没两天很快又被换成了两个更脸生更讷言的。多年来过着有如寄人篱下般生活的她,察言观色自不必说,还养出了对于危险的预感和直觉,而这种感觉,如今又萦绕在了她的心头。 原定疆和原大花为了当捕快的事儿打得家里是名副其实的鸡飞狗跳——原大花养的鸡扑棱棱四处飞躲避战场,狗则在一旁上蹿下跳恨不能咬掉原定疆的大腿肉做加餐。最终还是原大花作为妹妹率先做出了妥协,答应帮他搞定楚仪且在他结婚一年内找到如意郎君。 “说话算话!”原定疆脸上挂了彩,恶狠狠道。 “说话算话!”原大花乌黑着一个眼圈,一边用鸡蛋滚着,一边骂道:“妈的,老娘现在就给你把她约出来,进了霍家又不是升了天,她就是进宫做了娘娘,我也叫你做皇帝把她娶到手!”说着风风火火就冲去了尚春来家。 尚春来这个年过得同样堪比清明,着实愁云惨淡,故而他一听到原大花中气十足的呼喊,第一反应就是要爬墙跑路。可是没等他过墙,就已经被原大花揪着腰带扛了下来。 “你干嘛?啊?往哪跑?”原大花扛着他,手里的棍子照着他屁股就是一下。 “原大姐,原大祖宗,你放我下来,我好没面子啊!”尚春来哭丧着脸,被原大花扔在地上。 “呐,”原大花的棍子一下下拍打着手心,“你不是正月的生日么?” “我是立春的生日,姑奶奶您不用现在给我就给我贺寿。” “有道是,生日过早不过晚。正月过了得了。”原大花笑眯眯地说:“就后天吧!” “后后天?!”尚春来差点要被口水呛到,“我不着急。” “我着急呀,”她蹲在尚春来面前,转而做了可怜状,“春春来来,我和我哥立下了军令状,要帮他追到楚仪姑娘,他才同意我去做捕快的,你好歹做个寿,把霍家约出来,好不好?” “寿什么寿,二十大寿?三十大寿?”尚春来苦道,“姑奶奶你别想起一出是一出。” “尚春来!我可是答应了我哥了!而且我还答应他,如果他娶不到老婆,我一年内就要嫁人,我这思来想去啊,瀚澜城里就你最可爱,最适合我你说要不就”她一边说着,一边温柔看着尚春来,看得他汗毛都倒竖起来了。 “我办!我办!”尚春来一个轱辘爬起来,“现在就办,马上办!你放心,大花,我是比你亲哥哥还要亲的哥哥,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放一万个心!” 原大花翻了个白眼,假笑道:“好啊,那我等你的好消息哦~!” 尚春来雷厉风行,立刻着手开始写请帖,摆酒席,还特意叮嘱管家:“人必须来,你就是跪着也得跪来,我的终身幸福在此一举,你千万叫下面人别给我捅娄子!” 想了想,他又加上了慕云汉,美其名曰要感谢慕相的帮助。 而慕云汉听说原家兄妹也要去,觉得又是一场大戏,果然欣然前往,喜得尚家的管家抓耳挠腮,以为自己脸比天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八章 祝寿春来 慕相都出马了,霍家自然不敢放弃这个高枝儿,与慕相连吃两顿饭是何等的荣耀,够霍秀伟炫耀一年的了。 于是楚仪总算被允许放出了那个小窝,而霍秀伟夫妇还以为她如楚金玉说的那般身体不适,对她嘘寒问暖的,搞得楚仪一头雾水,不明白霍家这是唱得哪一出。 尚府张灯结彩,无比喜庆,乍一看还以为尚春来荣升一品大员了。这边尚春来却唯恐楚仪不来,派了五个小厮在路上看着,如果可以,如果原定疆能同意,他真愿意亲自去把楚仪背过来。 当楚仪出现在尚府门口的时候,他真的是长长松了口气,敷衍了霍秀伟一家后,便两眼含泪地看着楚仪,像是看到了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喃喃道:“你来了,太好了。” 楚金玉却十分震惊:尚将军爱上了楚仪?什么时候!然而不等她想明白,外面小厮一声“宰相大人到——!”拉回了她的思绪,她是知道慕云汉也会来的,不然她何以将自己打扮得如此美艳,可是此时真的要见到他,她却又紧张得动弹不得,那种从心底油然升起的毛刷般微痒难耐的感觉压都压不下去,仿佛回到了慕云汉策马过街时她初次见他的心情。 慕云汉今日穿着宝蓝色的常服,乌发都簪在蓝莹莹生着寒光的翡翠发冠里,因为天寒,还披着厚厚的白斗篷,看上去芝兰玉树一般的丰神俊朗。他白皙的脸庞周围簇着斗篷上的狐毛,更衬得他白脸上的嘴唇红润如梅瓣落雪地,只是他虽容貌如此俊美,却并无丝毫脂粉气,多年习武让他眉眼间有着不同于普通文人的锐利和压迫感,高大的身形也暗示着他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慕云汉与霍秀伟相互见礼,也对楚金玉报以礼貌一笑,便走了进去。 楚金玉感觉自己仿佛处在云端,脸上不由露出羞赧的笑容来。 同样和她一样害羞的还有原定疆,他窘迫地坐在那里,也不敢迎上来,心里乱糟糟的,今日他准备了许多说辞,需要好好整理一下思绪,想着怎样才能不唐突了楚仪。 慕云汉进来便看到原定疆又像小媳妇一样夹着腿,觉得着实好笑得很。而原定疆看到楚仪混在慕云汉身后那一堆人里,更加紧张,忍不住打了个嗝。 谁知道,这嗝一旦开始就停不下来了,他隔不了一会儿就“额嗯”一声,声音大得简直像一只刚下完蛋四处炫耀的母鸡。 慕云汉憋笑憋得辛苦,脸都有点憋红了,周围人可没他这么好的涵养,原定疆“额嗯”一声,大家就低头窃笑一阵,窘得原定疆恨不得钻到桌子下面去。他自己倒不怕丢人,就是怕楚仪脸皮薄,嫌他丢人,那今天的计划可就全都泡汤了。 原大花更是急得团团转,赶紧跟丫鬟要了一盅冷水,让原定疆灌下去。直到原定疆这打嗝停了,宴会才算正式开始。尚春来急忙起身来开始说起长篇的废话,极力佐证今日的宴会是多么合情合理,是多么的不突兀,慕云汉扫视了一下席间,转而轻声问身边的阿笙:“去问问霍均怎么没来。” 阿笙得令便退下去了,没一会儿便回来,附在他耳边道:“相爷,霍家的下人说,霍少爷的病情又严重了许多,时常头痛发狂,刚好城郊有个名医,给送去名医的山庄调养了。” “头痛发疯”慕云汉冷笑,摆摆手示意他退下去了。 一顿饭快吃到尾声了,尚春来看原定疆还是抱窝状,真是急得抓耳挠腮。这时原大花溜过来,悄悄道:“大庭广众的,你让我哥怎么说,快邀请大家参观你的园子,给他们个机会。” “不是我不想叫他们参观”尚春来脸都憋红了,“我不好那个花花草草,园子里啥也没有。” “不是有梅花还有水池么?” “梅花就开了两朵,水池都冻冰了。” “我不管!那就参观书房,参观尚夫人早年的刺绣,快快快!” 尚春来苦不堪言,硬着头皮要大家去参观花园,慕云汉觉得无趣想走,被原大花看了出来,急忙高喊一声:“相爷移驾花园——!” 硬是害得慕云汉被众人拱月c猪拱白菜般拱去了花园。尚春来对着那株只开了两朵的梅花树咬着牙昧着良心把它吹捧成了稀世奇葩,说它每年皆是只开两朵,这就是它的特色,搞得阿笙都忍不住插嘴说:“尚将军,您是不是给它多添点肥料比较好。” 而这边原大花总算捉住了楚仪,也顾不上说什么,把她从队尾拉去了一旁的避风亭。 这听风亭包裹严实,确实适合说些私密话。原大花把她推进去,急道:“你们聊,我估计尚春来撑不了多久,咱们都见机行事吧!” 楚仪这才看到,原定疆正憨头憨脑站在里面,不由脸一红,福了福身:“原将军。” “太失礼了,可是我也没别的办法,”原定疆尽量让自己隆隆的声音听起来温柔些,“楚姑娘,我知道你家日子不好过,你的兄弟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你要是跟了我,我准保不叫任何人伤害你一根手指头。” “”楚仪惊讶地看着他。原定疆说话如之前一般直白且愚蠢,可今日她不知为何,心里却觉得热乎乎的。 “大花不敢欺负你,她过两年就嫁人了,我我也好脾气的,你叫我往东,我绝不往西,你说啥就是啥,家里你最大!” “” 原定疆紧张得不敢看她,只是自己说得口干舌燥,说到词穷时,甚至开始关心起她日后生育的事儿来了:“我晓得人家说生孩子疼,对于女人来说是鬼门关,你要是害怕,不生也可以,抱一个也可以,我都听你的” “我愿意” “天冷了我可以给你暖被窝,天热我给你打扇子,你想吃什么我都给你买”他突然顿住,睁大眼睛,“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楚仪深吸了一口气,绽放出原定疆这辈子见过的最美的笑颜,“我愿意。原将军,你要是真的有心,就去提亲吧。”她说完,脸已经羞红了,转身开门跑了。 原定疆一脸如梦似幻的表情,大嘴渐渐裂开,成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众人此时正围在水池边对着冰面大眼儿瞪小眼儿,楚金玉为了爱美穿得单薄,着实忍受不了尚春来的长篇大论,忍不住走向尚春来道:“尚将军,这里太冷了,不如大家去避风亭躲躲罢。” 原大花一听心道要遭,猛然大喊:“那是什么!一条好大的鱼!” 楚金玉本就冻得手脚僵硬,此时被她一咋呼,脚下踩到卵石打滑,尖叫一声,险险向冰面倒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九章 彩礼愁云 “啊——!”她尖叫一声,胳膊却被一只有力又炽热的大手稳稳地抓住——却是慕云汉作为习武之人眼疾手快,把她救了下来。 “小心。”确定她站稳了,慕云汉立即松开了手。霍家的丫鬟急忙凑上来扶住她。 “多谢相爷,”楚金玉惊魂未定,心“扑扑”跳着,不知是因为惊吓,还是因为与慕云汉有了肢体接触。原大花在一旁冷眼儿瞧着,觉得这楚金玉神色很是奇怪,不像是受惊,倒像是怀春,看着慕云汉的眼神深情得快能滴出水来,可惜了霍秀伟夫妇在她身后没看到,否则一定会觉得自己儿子从头到尾都绿油油的。然而她还来不及多想,就看到楚仪走过来,她心里松了口气,自己也是冻得要升天,急忙唤道:“冷死了冷死了!回家了!” 她一说出来这个,在场人皆是长吁一口气,纷纷向尚春来告辞,霍秀伟一把老骨头冻得硬邦邦,心里打定主意以后就是皇上亲自来尚家请他吃饭他也不要来了! 慕云汉走到门口,正看到原定疆也一脸喜气洋洋的蠢样走出来,难得和声道:“成了?” “什么成了?”原定疆当即变脸。 “哼”慕云汉笑出一个讥讽的气声来。 “你你你,你又监视俺!”原定疆跳脚。 “这天寒地冻的,如果没有我在那里,你以为你能有时间说完那么多废话?”他边说边把藏在怀里的汤婆子还给阿笙。 原定疆眼珠子一转,嬉皮笑脸起来:“多谢相爷大恩大德,无以为报,给你刷两天马桶。” “好啊,一言为定,我府上大小马桶,全靠你了。”慕云汉说完,也不给他狡辩的余地,率先上车走了。 原定疆心里欢喜,做什么都开心,他赶紧开始一边去慕府报道刷马桶一边准备去楚家提亲的事宜。媒人好说,尚春来就可以,聘礼恐怕比较难,他得找些非常手段。 楚金玉也收到了娘家传来的信儿,登时从意淫慕云汉的美梦中惊醒了过来,她虽然盼着楚仪最好因为这事儿赶紧离开霍家,自己好撇清关系,可是又怕真的这样做了让霍予生气,思来想去,也只好把他又叫来,想商量个结果。 霍予听了,阴沉着脸半晌,笑道:“我当是什么,就算你父母真的答应了,结婚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结的。等到他们操持好一切,楚仪的尸体都烂透了,让他们找去吧。” 楚金玉心里阵阵发寒,终究不敢忤逆他的决定,听他筹划起来。 自打原定疆订婚后,慕云汉府上着实清净了许久,他难得感觉有点不适应。然而更奇怪的是,李崇恩将军自百泽关回到瀚澜城后,拜访的人快要踩烂他府邸的门坎,可作为他的得意弟子原定疆,却也一次未曾到访,只是送来了帖子,希望婚礼上李崇恩将军可以作为自己的高堂受他一拜。 事情的原委,还要从楚广平来接楚仪回家时说起。 楚仪本以为,答应了原定疆的求婚,应当很快便能离开霍家这个阴沉的是非之地。可谁知,楚广平来接她的时候,又赶上了楚玉书的追债人跟踪了过来。追债的流氓不敢再霍家门前乱闹,但是那守在门口的架势可是摆的极足,如果还不上钱,就用楚仪抵债,没有二话。 霍秀伟气极,对楚广平阴沉着脸道:“亲家,我念在金玉嫁来受了不少苦,今日可以替令郎还一半的钱。只是你也应当管教一下令郎,莫要再做出这等有辱门风之事!” 楚广平面如死灰,垂着脑袋喏喏应着。 楚金玉急忙过来搀扶住他,低声道:“父亲,为今之计,不如叫小妹出嫁当日再回去好了。” 楚广平尚还处在惊吓和羞愧交加之时,故而神色茫然,听了楚金玉的建议,也就惶然点头,觉得十分可行。他犹如惊弓之鸟一般回了楚家,将追债之事和楚夫人说了,六神无主地等着她能有什么好建议。 楚夫人心中巴不得楚仪能被人掳走好还了儿子的债,偏偏又只得憋着。听楚广平说了楚金玉的建议,也只得点头:“也只能如此了,那个原定疆是个老粗,只盼着人娶到手,别说出嫁之日再回来,就算是从霍家嫁,他也没意见的。” 楚广平眼神涣散:“那赌债”他此刻脑中想的反而是,不若真的卸了楚玉书一条腿,还了债,将他养在家中也好。他被自己这样冷酷的想法惊到,赶紧摇了摇头清醒了一下。 “只有这样了”楚夫人眼神阴冷起来,“跟那原大虫多要一万两的彩礼。” “一万两!”楚广平叫起来,“你这不是为难人么!” “不然呢,几百两银子娶个老婆,天底下有这么便宜的事?”楚夫人捶着胸口,“一万两,还不顶个零头,叫他出了,有何不可?” “他出一万两彩礼,那你打算陪嫁多少!” “楚仪嫁给他,就是下嫁了!”楚夫人咬牙,“难道不是么?” “你强词夺理,要说你去说,我可没这个脸!” “好,我去说!”楚夫人此刻已经顾不得什么了,当即叫上李妈妈,亲自去了一趟原家。可巧原大花这个瘟神去捕房报道,没有在家,只有原定疆一人。楚夫人原原本本说明了来意,本以为原定疆会勃然大怒,却没想到,他只是沉吟了一下,便一口答应下来:“楚仪姑娘嫁我,确实是委屈了,我自当尽力准备好彩礼,没有二话。” 楚夫人惊讶了,她一路上已经想了许多对策,最好的结果也是原定疆耐不过自己的百般劝说,勉强答应,却不想他如此爽快。她突然意识到,原定疆对楚仪的感情,是是一种超出自己想象的深厚,她后悔了,她觉得自己即便是要五万银两,他也会想方设法满足的。 不过没关系,很快她的脸上流露出一丝释然的冷笑,楚仪大婚还有一月有余,她不愁这个原大虫不放血。 而此时的楚仪默默坐在霍家冷清的小院里暗自纳闷,为什么父亲还不来接自己回去。她更想不到的是,原定疆咬着牙在地下武场一拳一脚打来的钱,没有一分是用在了她身上,全都送去堵了楚玉书的窟窿。 原大花虽知晓楚家不是什么善茬,却没料到他们如此贪得无厌,简直拿自己哥哥当了摇钱树。她本试图拦着原定疆不让他去地下武场角斗,奈何这蠢熊在此事上突然一根筋起来,说什么也要挣够彩礼钱,生怕楚家反悔。 “哥!”原大花看着他鼻青脸肿的模样,心痛得要死:“你清醒点好不好,这个事不能这样做,否则你还没大婚,就被人打死了!” “你不要管我。”他自顾自向外走。 “我不管你怎么能行呢!”原大花破天荒地红了眼眶,“你死了我怎么办!” 原定疆楞住了,许久,他摸摸原大花的脑袋,笑道:“你放心,你哥,只会死在战场上。” 原大花闻言更觉不祥,然而再阻拦他,跺脚撒泼均不好使,只能委屈地跟着一起去,狠狠道:“好!我跟你去,省得你死了都没人给你收尸!” 到了一个小巷弄,原定疆照例用一块黑布蒙上了脸,原大花也有样学样,把脸包起来,跟着他一起进了武场。武场此时已经聚了许多人,呼号声震耳欲聋。有人看到原定疆来了,叫道:“他来了他来了!我赌他赢!” “我也堵他,你千万别叫我亏钱啊!” “我押十注!” “我押二十注!” 不同于那些人的群情激昂,原大花却是盯着一旁烂虾一样被打趴的壮汉发愣,面巾下一张麦子脸儿惨白——她不希望有一天原定疆也变成这幅模样! 武斗开始,原定疆还是占着上风的,和他缠斗的人虽然也有些武功底子,但是完全不是他这个战场大将的对手。 可是谁知道,打完了一场,又上来个新的,原大花急道:“怎么回事,这一场已经结束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章 大花训上 旁边有人笑道:“哪来的小娘们,你懂个屁,他不打完十个人,我们的钱怎么回本!” 他要打十个人?!原大花这才看到还有一溜光膀大汉在那里等着,登时又急又气,她着实看不下去,转身走了。可是从武场出来了,又气得直捶墙,气原定疆是个蠢货,更气楚家吸血没人性,这是嫁女儿还是卖女儿呢!她眼眶又红了,咬咬牙,怒气冲冲直奔楚家而去。 到了楚家附近,她残存的理智又回来了,揍楚广平一顿又能如何?还不是坏了哥哥的姻缘,楚家虽不怎么地,到底楚仪是好人,如果平白给两人拆散了,楚仪的日子更不好过。正纠结着,冷不防身后有人唤她:“是原姑娘么?” 她回头,是个穿黄衫子的圆脸姑娘抱着两匹布,长得倒是清秀端庄,然而她着实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见过她。 “是原姑娘吧!”黄衫姑娘又问了一遍,声音里有了几分笃定。 “你是” “真的是原姑娘,太好了,”那黄衫姑娘快要流下泪来,“我是我家二小姐的丫鬟,暖阳,咱们在尚府见过的。原姑娘,我知道楚夫人向原将军要彩礼的事儿了,请你一定要告诉原将军,那绝对不是我家小姐的意思。” 原大花脑子里模模糊糊有个印象,狐疑道:“我虽相信楚仪的为人,但是她是不是直接和我哥说一下比较好。你不知道,他因为楚夫人狮子大开口,一直在地下武场和人角斗赚钱,我看他撑不到结婚就要死了。” “啊”暖阳一急,眼泪就要流下来了,“那怎么办,我我也快有一个月没见过我家小姐了,她住在霍家,我也进不去。” “还住在霍家?”原大花眼睛转了转,“难不成楚玉书的烂账还没还完?!” “是呀,利滚利,利生利,债主说,还不上钱,要么就叫我家小姐抵债,要么,就要卸他一条腿呢!” 她这样一说,原大花便想起了此前楚家被追债上门的一幕,当即跳脚起来:“好啊!好啊!好个楚家!我说怎的结婚要这样多钱,原来都是用了我哥的血去填那个大窟窿了!王八蛋!龟孙子!无耻小人!一万两!他们干脆去抢好了!”她咬牙切齿,为自己和哥哥被人耍得团团转而气得牙痒痒的。暖阳在一旁怯怯看着她大骂,不敢吱一声。原大花鬼心眼儿极多,骂了一阵子,便心生一计,笑着对暖阳说:“好暖阳,我有件事,要你帮帮忙。” 二人躲去了一旁的合欢树下,好一阵子叽叽咕咕。 虽然操心着哥哥的事儿,到底原大花也没忘记恪守自己的本分,她如今可是柳景元的小弟子,小捕快,小狗腿,恨不能鞍前马后地跟着柳景元,可是到捕房两三天了,她连柳景元的发丝儿也没见一根。捕头传话给她道:“柳捕督近来要事缠身,无暇顾及你,你就跟着小宝他们巡街去吧!” 那个小宝叫朱宝贵,是和原大花同一捕房的,看上去有些痴傻,原大花很是看他不上,但是柳景元既然这样说了,她便也只好答应下来。她心想,柳景元之所以也看她不上,一定是因为她同朱宝贵一样没有做出什么成绩来,而且还是尚春来走后门硬塞进来的,而且还是个女的。她只要有所建树,一定会让柳景元刮目相看的! 被灵感启发的原大花热血沸腾,充满了干劲儿,头等大事便是带着一群人端了原定疆常去的地下武场,断了老哥的生财之路,其余殴打流氓,惩戒强人之事一天能有十几起。只是她仅仅如此便也罢了,偏偏每次做好事的同时,都不免殃及池鱼,不是踢翻别人菜摊,就是打伤围观的吃瓜大爷,搞得捕房的投诉多得像是天上下雪花,一时间都给捕头整得发蒙了。 “原大花!” 这日原大花才巡街回来打算去帮哥哥买婚礼用的东西,捕头便适时跳出来气急败坏地叫住她。 “怎么啦!赵捕头,”原大花眼睛一亮,“是不是柳捕督找我!” “呸!他不找你,我找你!你看看你啊!我让你去巡街,你搞什么破坏呢!这赔偿的钱捕房和衙门不能给你出,你要自己出!” “赵捕头,你搞错了吧,我去抓人,难免会误伤旁人,但是我都很注意,没有让他们有什么大的损失,何况我自己还受伤了,都没叫捕房给我医药费呢!”她说着,露出胳膊上的抓伤和淤青来。 可惜赵捕头却无动于衷,把单子甩到她面前:“总之,你自己一屁股屎,自己擦,不要影响我的政绩!” “政绩?”原大花冷笑,“你个糊涂蛋能有什么政绩!”她挑出一张自己认得的投诉状来,“你看着上面,白菜一筐,竹架一副,这才几文钱,就要我赔一两银子,简直是疯了嘛!” 赵捕头瞪眼:“我不管,你惹出来的烂摊子,你自己处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一章 婚礼在即 “赵捕头!”原大花一拍桌子,给赵捕头吓得一哆嗦,她露着獠牙发起狠来,“你给我听着,别以为老娘是个雌的就好惹!瀚澜城十二区四十八片就数你这片最乱最没王法!你还有脸在这里说要我赔偿?老娘肯为你出力,那是看不下去这个烂摊子!你要是再敢这样和稀泥,别怪我连你一起揍!” “你你反了反了” “哈哈哈!就是反你!给你讲理你不听,跟我这耍什么威风!你也不去打听打听,我原大花是什么人,我哥哥原大虎又是什么人,给你三分颜色我看你要变彩虹啊?!我告诉你,这些投诉状,你给老娘我挨个去核实,该赔的捕房必须赔!一天天不干活窝在这里抱窝么?没看你孵出个什么鬼来!” “你你你”赵捕头嘴巴笨,被她骂得狗血淋头,当即便顾不得男女有别,要扑上去揍她。可是原大花毕竟是个怪力的练家子,翻身抓住他的手给了个过肩摔,随即别起他的腿来,把他扭得花卷一般动弹不得。赵捕头自己打不开手脚,在地上“哎呦哎呦”地哼唧着。 “你去转告柳捕督,柳统领,”她阴笑着,“我知道他是要历练我, 才把我派到这么个乱七八糟的地方,我一定不负他的期待,做出成绩来,叫他有理由提拔我。而这期间,如果有任何人敢挡我的路,”她呲出白森森的獠牙来,拳头攥得“咯咯”响,“我一定叫他生不如死!” 实际上,原大花不仅叫赵捕头生不如死,连着这一片的地痞流氓都生不如死。而那些本来叫嚷着要衙门赔钱的百姓,有的碰瓷不成功被赵捕头反而罚了不少钱,有的受惠于原大花严厉管教当地混混,免了自己的保护费,也就作罢了。 与此同时,她还亲自去了趟楚家,会知楚广平夫妇,彩礼婚礼当天给,一手交钱,一手交人,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楚广平自知理亏,也不顾楚夫人反对,便答应下来了。 下月便是婚礼,按照大周的风俗,礼前允许新娘上街选置东西,新郎便也可以远远站着看一眼,二人再定心意。此礼俗虽然可以免去,但是楚仪却难得表现出强烈的意愿,如果再不出去走走,她真的要憋闷死了。 她既然开了口,霍家也没有不同意的道理,楚金玉生怕她借着逛街的由头跑了,不但自己亲自陪着,还带了五六个丫鬟。 楚仪误会了她的意思,解释道:“大姐,你放心,我是真心实意要嫁原将军,没有二心的。” 楚金玉心烦意乱,摆手道:“我晓得,你逛你的,我是保护你,怕那些讨债的找你麻烦。” 楚仪点点头,她虽不喜楚金玉,到底她只是口舌挑拨,没有实质性伤害过她,如今她乐意如此保护自己,心里也还是有些感动的。她见楚金玉眼下乌青,就连细密的脂粉也遮盖不住,忍不住关心道:“大姐,我虽知你不喜欢我,但是如今我要嫁人了,以后恐怕连个让你发火的人也没有了,我知道你有你的苦处,还希望你好好照顾自己,一切都会越来越好的。” 楚金玉怔住了,有些慌乱道:“你说这些做什么?我需要你这般多情么?” 楚仪见她不肯接受自己的好意,也不再多说,为一会儿见到原定疆开始准备。 她今日特意好好装扮了一番,虽然心知披着厚厚的斗篷,原定疆恐怕看不到自己里面穿得如何夺目,她还是选了自己最爱的那件红色缎衣,红衣白颈,更衬得她颈间的金叶碧果青翠欲滴。楚金玉一向知道楚仪美过自己,然而今日她却美得格外夺目耀眼,一时间,她心里的恨意又慢慢涨起,心道:你且得意今天吧,过了明天,你再想见他,便去黄泉路上等吧。 楚仪如约到了临街的布庄,便看到远远的,原大花陪着原定疆,已经等在那里了。虽然原定疆带着斗笠看不清面容,但是她能感觉到他在冲她咧着大嘴笑呢! 楚仪也情不自禁露出欣喜又羞涩的笑容,虽然原定疆在很多人眼里并非良配,但是她经历了这许多,只有这个男人能够给她温暖与保护,欢笑和安宁,她又还有什么可不满足的呢。 原定疆站在街这边望着自己最珍视的人,神色柔和得像是羽毛,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左胸前拍了拍,想叫楚仪知道他不曾有一丝变心。原大花本来想嘲讽他肉麻得恶心人,可是她却突然说不出口,因为她突然发现这样神色温柔的哥哥认真得令人感动。她突然想,如果自己也可以被人这样望着,该有多么幸福。 “走吧,我们该去拜见义父了。”反而是原定疆率先开口要离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二章 两情相悦 “做什么,不再多看一会儿?”原大花看到楚仪还在原地。 “有一辈子的时间看呢!”原定疆呲着白牙笑起来,一不小心牵动了脸上的伤口,痛得他“ 嘶嘶”直吸气,“而且万一她太喜欢我了,控制不住冲过来看到我这个样子怎么办!” “怎么办,直接和她说她父母是蚂蟥,不吸干你不罢休!”原大花没好气翻了个白眼,“何况,她哪里有很喜欢你,充其量也就是,有点喜欢你,小拇指这么一点点。” “你懂个屁,她害羞,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似的。” “我怎么啦?!” “谁都花痴!” 两人斗着嘴去向了李崇恩将军的府邸,这边楚仪怅然叹了口气,楚金玉莫名有些不是滋味,忍不住讽刺她道:“你的品位也是够独特的,喜欢一头熊。”话说完自己又后悔,原定疆是熊,那么霍均又是什么,傻子么? 楚仪却没有反唇相讥,只是笑道:“我现在知道,他并不是那样愚蠢的一个人,是我之前识人不清。” 楚金玉看到楚仪的表情,那是她从未见过的,一种带着希冀和温暖的笑容,不知为何,她觉得这个笑容极其刺目,不,应该说是刺心。她莫名想到,如果她嫁与了慕云汉,此时应当是她脸 上有这样骄矜又幸福的笑容的。 她的眼神冷了下来,也罢,横竖她快要死了。她心里有一点疯狂的念头,反正与她无关,她 又何必在意,她已过得如此狼狈,楚仪也别想过得好! 二人无语分开逛着,楚仪专心看着布料,没留意撞到一个人身上。 “喂!你没长眼啊!”对方显然心情不好,骂骂咧咧地冲她。 楚仪反而楞住了,眼前这人碧眼如波,一头金发耀眼得叫人睁不开眼,是个波食人。 “看什么看,现在看也晚了。”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被波哈王子关了半月的哈吉斯,他此番好容易出来,刚进布庄选好布,就发现自己的钱袋子被人顺走了,正尴尬得无法应付身边店小厮殷勤的双眼,偏巧又被楚仪撞到。 “额对不起”她急忙道歉,主动让开道路让他过去。 “真是晦气死了,”哈吉斯用波食语低声咒骂着,向前走了两步,突然一脸如遭雷劈的表情站住了。“哎哎哎,这位小姐,”他急忙回身拦住楚仪,“对不起,刚才是我态度不好。”他同楚仪说着话,眼睛却是看向她颈间的坠子,那碧绿的果子,和他的眼睛一样,散发着温柔静谧的光泽。 “没关系的,”楚仪笑笑,继续去看布。 没有错!没有错!是碧果!碧果为什么会在她身上!哈吉斯茫然地抓了抓自己的金发,也不顾此时无钱结账的窘境,呆呆地跟在她后面。 “你”楚仪怪道,“你跟着我做什么?”她看哈吉斯一脸如梦似幻的表情,心下怪道:此人不是脑袋有什么毛病吧? “这个,这个,你从哪里得来的。”他紧张起来,眼巴巴瞅着她。 不等楚仪回答,楚金玉已经走了上来,皱眉道:“你是谁,你要做什么!”一群仆人登时呼啦啦把他团团围住。 “我我”哈吉斯吃过大周女人的苦头,不敢轻举妄动,“我就是喜欢她” 楚仪登时脸红了,急忙低下头。 “呸!”楚金玉也没见过如此直白的人,不由唾道:“金毛猴子,走开!我妹妹是要嫁人的人了。” “要嫁人,说明还没嫁,你叫什么名字,我要去提亲。”哈吉斯死死盯住楚仪,生怕她跑了自己却连名字都没有得到。 “你你们波食人当真是毫无廉耻之心。”楚金玉生怕这个波食猴子节外生枝,急忙道,“你们,给我拦住他,小妹,我们走!” “别走!别走!求求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哈吉斯着急了,可是他被仆人架着,只能眼睁睁看着楚仪上了马车,“别走啊!我只要知道你的名字就好!” 马车上楚金玉怨恨道:“该死的波食猴子,真不要脸。”心中隐隐担忧他的出现会扰乱霍予的计划。而楚仪轻轻抚着脖子上的坠子,却若有所思。 什么喜欢,只是托词,那个人,认识她的母亲,他知道这个坠子的来历! 珠子是她从小就拿在手里玩的,当做琉璃球,后来还是母亲给她镶嵌了做成坠子,这些年她一直都好好收着,楚雁北或许知道她有这么个东西,可是他并不觉得这个小珠子有什么太大的价 值,故而她得以保存至今。她也不懂它的价值,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她渐渐意识到,这个东西 十分名贵,要么是母亲偷来的,要么是她一直带在身上的。一直以来跟随她的敏锐令她心中一动,当即伸头探出车窗,对他喊道:“我叫楚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三章 再生二心 哈吉斯楞住了,没料到她真的肯告诉自己,而架着哈吉斯的仆人更是惊讶,一个已经定亲的姑娘,竟然随意将自己的名字告诉一个不知底细的外邦人。 楚金玉骇得魂飞魄散,急忙将她拉回来,骂道:“你疯啦!你已经定亲,你明知道他对你有非分之想,还告诉他你的名字。” “大姐,我没有疯。”楚仪柔声道,“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的本能告诉她,有什么不好的事在等着她,即便是大婚也不能让她开心起来。 “莫名其妙!真是莫名其妙!”烦躁感令楚金玉备受折磨,她闭上眼,不想再同楚仪讲话。明天,就是明天,她就解脱了,可是为什么,她这样煎熬 哈吉斯一路跑回了驿馆,一进去就急急道:“王子呢?我找他有急事!” 仆从从未见过哈吉斯如此失魂落魄的模样,答道:“王子陪着大周的宰相去看水利了。”他们来大周已经许久了,王子简直恨不能给瀚澜城每一寸土地都参观个遍,就是不肯回国。 哈吉斯只得问了地方,扯了匹马,快马加鞭奔向了城南。 波哈王子随着慕云汉从坝上下来,走出围村,就看到哈吉斯像条狗一样在那里吐着舌头,喘着粗气。 “王子”他脸色凝重,用波食语说道,“找到了。” 波哈王子脸色一变,当即用眼色制止他多说,笑道:“找到就好,下次再弄丢了,我还要禁你的足。”说完他微笑转向慕云汉,用大周的语言道,“多谢慕相款待,我这就回去了。” 慕云汉点头,于他客套了一番,送他上了马车。 待马车走远了,慕云汉低声问向身边的阿笙:“那个波食的使者方才说什么。” 阿笙连忙附在他耳边道:“回相爷,他说,找到了。王子说,找到就好,要是再弄丢了,要禁他足。” 慕云汉心道怪也,那使臣的脸色,分明是找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可是波哈王子的神色倒是很镇定,若真的无大碍,使臣何必紧张?若是重要的东西,波哈王子又何以故作坦然?找到的又是什么东西?波食人迟迟不肯离开瀚澜,是不是和这个东西有关? 思及此处,他对阿笙道:“去给尚将军带个话,放松对波食驿馆的看守,暗地里看看他们在做什么勾当。” 李崇恩将军已许久未曾见到原定疆了,回到瀚澜城后,又气愤他迟迟不来探望自己,故而此番听到他来了,十分没有好脸色。可是原定疆一跪到他面前,他连篇累牍骂人的话全都憋在了肚子里,半天才说了句:“谁把你打成这样的?!” 原定疆“嘿嘿”笑着,不肯说话。原大花白了他一眼,告状道:“李将军啊!你走了,瀚澜城再没人能管的了我哥了,他为了给自己挣彩礼,去地下武场和人角斗,要不是我给那里端了,他恐怕已经被打死了!” 李崇恩虽见他被打得可怜,心里却依旧记恨之前的事,冷冷道:“自己平日花钱大手大脚,到用的时候就抓瞎。” “不是的,”原大花转而又为哥哥说话,开始告楚家的状,“都是楚家狮子大开口,一张嘴要一万两彩礼!就是把我哥卖了,一时半刻的也凑不齐啊!” “什么?!”李崇恩惊到,“一万两?他家是什么皇亲国戚!” “一万两不多,我差不多要凑齐了,”原定疆怕义父的暴脾气发难,急忙为楚仪辩白,“楚姑娘肯嫁我,是我的福分,义父知道我的德行,委屈了人家,一万两不多!” “你!”李崇恩将军气他给自己要说的话都堵了回来,重重拍了一下桌子,“我说你这个蠢蛋,有时聪明得要命,有时又蠢得没救,真是没救!” 原大花急忙道:“是啊,李将军,这一万两可是我哥用命挣来的!楚家要再出什么幺蛾子,那我哥可就要被他们害死了。我和楚家约定,婚礼当天见到新娘子了才给彩礼,否则,谁知道他们又有什么花招呢,您到时候可要帮哥哥做个见证呀!” 李崇恩的脾气比原定疆还要火爆三分,此番叫他忍气吞声,少不得给原定疆脑袋上敲了三个爆栗,骂了一通娘,这才算完。原定疆皮厚,挠挠脑袋,又是嘿嘿傻笑。 李崇恩气得胡须也是一颤一颤,迭声道:“罢了罢了,到底是你自己的事,老夫懒得跟着瞎掺和。大花,你去同丫鬟们玩儿吧,我有事要同你哥说。” 原大花一向乐于在李崇恩面前扮乖巧,此番得了话便跑了。 “哎”李崇恩余怒未尽,看原定疆还跪在地上,觉得十分碍眼,骂道:“老子还没死呢,跪什么跪,起来吧!” “义父好精神,看来百泽果然有义父镇守,屁也不敢放一个!”原定疆忙不迭地拍马屁,看李崇恩神色缓和点了,急忙转移话题道:“义父是不是想和我说去军校学习的事情,我已经答应了。” “嗯,大虎,你是个好孩子,就是欠缺磨炼,此番能去军学院对你也是件好事。”李崇恩蹙起眉头,愈发显得脸上沟壑纵横,一看在边关便吃尽风霜,“我老了,不中用了,教你一阵子,领了封地,去享享清福也好。” 原定疆见他落寞,急忙道:“义父宝刀不老,何需叹气。” “宝刀不老?”李崇恩笑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你说话倒没有从前那般粗俗了,看你之前写的信,也通畅多了。” “我也有认真学的。”还会写诗。 “好事,”李崇恩笑笑,怀中摸出一枚五色小旗来:“好好学,这是奖励。” 原定疆不喜反惊:“义父!”那是北军的军旗。 李崇恩摆摆手,“圣上对你,应当比对我们这些老家伙更放心。现如今,波食有坦恩,延关有坎木儿,百泽有万炯,也是该我大周出个神将的时候了。”他望着原定疆,露出慈祥的笑来,“大虎,我知你心气比统领我这北军还要高,你小子要是敢叫我失望” 原定疆抱拳躬身道:“若叫义父失望!我提头来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四章 父母情薄 楚广平今日正是多事之秋,大女儿嫁了个智商低下的傻子,二儿子欠了一屁股赌债天天东躲西藏,如今小女儿要嫁人,嫁的还是瀚澜城有名的熊蛮子吃人魔,简直焦头烂额。偏偏此时有亲事官来禀报说:“楚公事,波哈王子要见您,还有您的夫人。” 真真屋漏偏逢雨,他根本不想和波食那群人有任何交道!楚广平怪道:“见我也就罢了,见我夫人做什么!” 亲事官犹豫了一下,附在他耳边嘀咕了一通。 “什么!荒唐!荒唐!”楚广平闻言脸上像是打翻了五色盘,当即咬牙切齿,转身匆匆去了波食的宾客馆。 见到楚广平一脸怒气来到自己房间,波哈王子反而十分温和,他示意手下都退了出去,对楚广平伸手道:“看座。” “我就不坐了,”楚广平难得硬气,语速极快道:“王子,我敬你身份尊贵,对你礼待有加!可是也希望你尊重我们大周的礼数!我小女已定了人家!王子为哈吉斯另寻他人吧!” 波哈王子湛蓝的双眼玩味地看着他:“息怒,楚公事,我这个请求,本也没有任何恶意的。在我们波食,女子只要尚未婚配,便可以自由选择夫婿。我今日并非强人所难,而是楚小姐也对哈吉斯有情,他们在街上偶遇,彼此倾心,她还留名给了哈吉斯,否则,我又怎会找上您呢?哈吉斯虽然顽劣,但是对人专一,下定决心了便至死不渝的,您也知道,他是坦恩亲王的亲侄子,他的父亲也是波食的大将,是皇亲贵戚,辱没不了楚仪姑娘的。” “王子!我楚家小门小户,高攀不起!” “楚公事啊,”波哈王子冷冷笑道:“令公子所欠债务,正是在滚雪球的时候,您真的毫不在乎?除了哈吉斯有王室的背景,还有谁能给你还得起?你那个做副营长的未来姑爷?也罢,你也不用急着答复我,我知道您不会带着尊夫人一同来,另派了人去了贵府同她也说了,您不妨再回去同她商量商量。”短短一天时间,波哈王子竟已将楚家的烂摊子摸了个透,连楚夫人的德行也了解了个七七八八。 楚广平不料他如此阴险,连说了两声“你”,却又说不出别的话,只得愤愤然一甩袖,急忙往家里赶去。 这边楚夫人已经收了波哈王子的厚礼,着急命秋韵送去典当行尽快当了,好换些钱来给自己的儿子填补窟窿,偏巧秋韵正要出屋,便赶上楚广平回来。楚广平黑着脸看着她怀里的抱着的华丽盒子,喝道:“放下!出去!” 秋韵正要放下,楚夫人急道:“放下做什么!不许放下!” 秋韵抱着一堆东西,眼巴巴梗在了屋子中间。 “夫人啊!”楚广平跺脚道,“你切莫如此糊涂!” “我糊涂?”楚夫人含泪冷笑,“楚广平,你以为我不晓得你打得什么算盘?你这是要把玉书往火坑里推啊!那原定疆就是卖了他那一身肉,也换不来万两银子,你真要等他不成!” “你净想着玉书,你想过仪儿么!她要嫁去波食那么远,该多无依无靠!还有原定疆,你乱要彩礼,他只好为了那一万两彩礼去武场跟人角斗,你若再临时变卦,莫说保媒的尚家要开罪,就是原定疆这个瘟神,没了仪儿,谁能镇得住他么!那所谓的波食第一勇士,连他妹妹都打不过!你不忍玉书跳进火坑,那我们全家就都要跟着跳么!” “我不管!”楚夫人尖叫起来,“我能如何?!说到底!你只是因为她是月珑真那个贱人的孩子!说到底!你就是忘不掉她!玉书是我的骨血,我不能眼看着他被人断腿!” 楚广平绝望得感觉喘不上气来,他老泪纵横:“我替他断一条腿,夫人,我断一条腿,你安生些吧,算我求你。波食可以帮我们还账不假,可是那和卖女儿有什么区别,楚仪喜欢原定疆,就随她去吧!你不是一直不愿她好好嫁个人么!你如愿了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五章 兵贵神速 “对,”事到如今,楚夫人反而爽快承认了,“我是希望她嫁个猪狗,但是我更希望她嫁出去能帮到家里。不是么?她和我无关,我却白白养了她这么多年,不该有所回报么?楚广平,是你负了我,还要强迫我面对你的两个孽种,我还要做出慈母的模样来关心他们!都是你啊!你想断腿,还要看人家要不要呢,要是你的腿断了能保住玉书,我倒是很乐意呢!他们就是要我的腿,我也乐意啊!” 楚广平咬牙:“我是一家之主,楚仪已经订了亲,此事再无转圜余地!” “呵呵,你怎知你那乖女儿就喜欢原大虫呢?来人可是说,她对那个波食猴子一见钟情,当街便告知了闺名,人家才找上门来的!” “不可能!仪儿不会做这样的事!”楚广平断然否定。 “既然如此,叫她来选吧!”楚夫人恨道,“叫他们去霍家问,看她选谁!” 楚广平无奈,只得应允,二人到了霍家,却被告知楚仪昨日出去感染了风寒,正在休养。楚夫人道:“我只是问她一句话,又何必这么麻烦?” 楚金玉急忙道:“母亲,她吃了药睡得昏昏沉沉,你问她她也答不了,不若等两日,等她好了,再问她。” 楚夫人不甘心,掀开床帐,只见楚仪向里而卧,沉沉睡着,唤道:“仪儿,母亲来看望你。”叫了几声,她果然无知无觉,楚夫人只得泄气地放下了帘子,低声骂道,“该死的娼妇,什么时候病不好,偏偏这时候要病。” 楚金玉急忙扶她出来:“母亲快出来吧,万一过病给您就不好了。到底是为什么,这样着急要来?” 楚夫人气道:“有个波食的使臣看中了楚仪,想要娶她,还欲帮你哥哥还债。这样好的事,你父亲却顽固得很,死活怕开罪了尚家和原家。我今儿来就是要问问她,看她到底是什么意思,明明定了亲,又在大街上乱留情,现如今人家要死要活非她不娶!” “什么?!”楚金玉脸上白了又白,心神不宁。 “怎么了金玉,你脸色很不好。”楚夫人见她额间尽是虚汗,急忙关心道。 “没什么” “霍公子呢,他的病有好转么?” “还还没”提到霍均,楚金玉的脸更白了几分,“他还在山庄。” “我知道你心里记恨他,可他毕竟是你的夫君,你也该抽空去看看他,”楚夫人软言宽慰她,“你们要过一辈子的,放不下,只是苦了自己。既然决定回来了,就看开些罢。他对你,毕竟有意。” 楚金玉神色张惶,勉强笑道:“母亲回去罢,我都明白的,等小妹醒了,我便叫人去通知您和父亲。” 楚夫人闻言,只得点点头,先行回去了。 她同楚广平在家火烧蚂蚁似的等了两天,没能等到楚金玉的消息,反而把楚夫人口中骂来骂去的头号瘟神原定疆给等来了,一同来的还有乙号瘟神原大花。 楚广平心道不妙,扯着楚夫人硬着头皮去接。然而他一看到原定疆堪比狗屎臭的黑脸便知道事情要糟,再一看旁边一脸“玩儿到你姑奶奶头上了”的表情的女壮士原大花,他的膝盖比见到要赌债的流氓时还要软,恨不能直接跪地锯了腿,一了百了。 谁料原大花只是抱着胳膊在一旁瞅着,原定疆脸虽臭,态度却极好,他粗噶着嗓子道:“见过岳丈,小婿这几天在街上听了一些不好的传闻,所以过来和岳丈说道说道,我和楚仪的婚事,没有什么变故吧?” 楚广平和楚夫人像对儿鹌鹑似的挤在一起,谁也不敢吱声。 “嗯?”原定疆瞪圆了虎眼,好似个怒目金刚。 “没没有”楚广平吓得急忙回答,后腰被楚夫人狠狠拧了一把。 “那就好!”原定疆点头,“我打算明日便娶楚仪姑娘过门。” “明日!?”楚夫人惊叫,“不是应该” “夜长梦多啊夫人,”原大花露着白森森的牙笑道,“何况我哥算过了,明日结婚对他仕途有助!彩礼我们可是一分不少地准备好了,明日就一手交钱,一手交人!就这么定了!”她正说着,看到暖阳躲在一旁偷看,悄悄冲她挤了挤眼睛。 “或者今日我也可以勉强办到。”原定疆补充道。 “不不可”楚夫人急忙找到一个合适的借口,“楚仪生病了,病得很严重,需要卧床休息!” “没事,”原大花笑道,“我弄个大轿子给她抬回去,准保和床一样平稳,到了给她请最好的大夫,所有啰嗦的礼都简化,不拜天地叫我哥自己拜也行。” “这这样不可,仪儿真的病得很重,”楚广平急忙道,“需要静养。” “楚公事,”原大花笑道,“你是我哥的岳丈,可不是我的岳丈,你想玩花活,也不想想这世界上哪有不透风的墙?我们帖子已发,就等明日吉时来接新娘子过门了!” 原定疆早从市井的快嘴人中知道了波食四处打听楚仪的事儿,心里有气,见了楚广平推三阻四的,更加是怒火中烧,怀疑他们将楚仪做了他嫁。故而也不阻拦原大花言语如此放肆,待原大花语毕拂袖走了,便也跟着走了。 兄妹二人前脚走,后脚波食的人又带着厚礼紧跟着来追问楚仪结婚之事,这次波哈王子亲自随行,可见十分重视。 ------题外话------ 哈吉斯:只要有“好事”,王子总是忘不了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六章 两军对阵 楚广平苦着脸道:“王子,你还是不要为难我了,仪儿已经订婚了,大家都知道,我若是临时变卦,叫别人怎么说我楚家呢?一个金玉已经叫我难堪了,再加上仪儿,人家该说我卖女儿了!” 此话一出,楚夫人倒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一般,叫嚷起来:“你说的什么话,金玉怎么就叫你难堪了?金玉的事儿难道不是你做的主,你受的聘!如今出了事,你倒觉得她叫你难堪。”她哭嚎起来,“我苦命的女儿,平白被人骗,被爹坑,如今还叫人嫌弃,你怎么就是这样命苦啊。” 波哈王子挑挑眉毛,饶有兴趣地看戏。 “你,你莫要在人前如此”楚广平尴尬地要去拉她,却反被楚夫人一把掀开。 “金玉的事儿,我叫你做了主,你却害了她,如今楚仪的事儿,你还要害了玉书么?” “你说得什么话,玉书是咎由自取” “玉书是你的亲儿子!”楚夫人吼了一声,两人登时都不说话了。 波哈王子看他二人表情微妙,微微蹙眉。 “总之,”楚夫人喘着粗气,对着波哈王子道,“我做主了!我同意了!” “夫人!”楚广平急忙拦住她,“万万不可,你得罪不起原定疆啊!” “楚公事,你放心”波哈王子适时接话,“原定疆再嚣张,也不敢与波食为敌,你若肯许配楚仪与我,我不但为你偿还公子的赌债,摆平原定疆,还会另给二老一份厚礼,够你们衣食无忧百年。”他看到楚夫人双眼发亮,蓝色的眼眸闪过一丝憎恶,但是他依旧温声笑颜:“只不过,楚仪嫁去波食,天高路远,唯恐二老惦念。” “不会的,没关系的。”楚夫人恨不能楚仪趁早死远,迫不及待道,“女大不中留,我晓得的。只不过,明日那原定疆便要来娶人了,我们可不是他的对手。” “夫人多虑了,只要二老手下我的聘礼,明日之事,我自去解决。”他这样说着,手下已经有人匆匆走开去安排了。 楚广平无措地看着他的蓝眼睛,只觉得原定疆固然是个熊蛮不好惹,然而这个波哈王子仿佛也不是什么善茬。他有点糊涂了,隐隐觉得波食如此积极,不只是表面看来这般简单。可是他又能怎样呢,他也不过是个无名小卒,这样软弱的念头一冒出来,便令他泄气。他管不了,斗不过,只能任他们折腾去,横竖楚仪不管嫁给谁,都不会过得太糟糕就是了。 第二日,天尚且蒙蒙亮,原家临时拉来的礼乐便吹吹打打去了霍家门口——因为楚仪病重,实在是无法从楚家出嫁了。 原定疆一脸紧张和严肃,不似迎娶的新郎官,倒似要赶赴战场背水一战的死士。一旁的原大花一身小红袄,也骑个高头大马,虽然打扮得花红簪翠,脂粉唇丹,但因为近来诸多事情令她焦头烂额,故而也是拉着个脸儿。 尚春来作为媒人,少不得也要陪着,见他兄妹二人如丧考妣,急忙低声道:“你们俩,能不能高兴点,都拉着个脸,跟两头驴一样。” 原大花翻了个白眼,指着自己眼下的黑眼圈道:“你昨儿倒是跑得早,我可是快要累疯了。” “你不也早早就去睡了?”尚春来怪道。 原大花支吾起来,摆摆手,继续昏昏欲睡。 到了霍家,礼节往来自不必说,过了一会儿,新娘子便盖着红盖头被侍女掺了出来。楚夫人坐立难安,唯恐那波食人反悔,坑了楚玉书。 暖阳一见到楚仪,便冲了过去,含泪道:“小姐,你还好么,我是暖阳呀”她握住楚仪的手,只觉得她手冰凉,果然是生病了似的。一旁的楚雁北见她二人蘑菇,不由冷笑,他本就气愤楚仪不争气嫁了这么个和他有一拳之仇的破落户,外加一大早被叫过来背新娘上轿,他此时也全然没有什么好脸色。 “好了好了,”原大花急忙上前笑嘻嘻道,“走了走了,家里有更好的大夫,慕相特意请来了宫里的太医。”她哄着一群人陪着楚仪上了轿子,暖阳作为陪嫁的丫鬟,也跟着坐了进去。 “来来来!起轿起轿!”她一边催命一样哄着大家赶紧走,一边得意地瞅了楚夫人一眼,只见她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般心神不宁,就快要跳起来。 鞭炮齐响,轿子摇摇摆摆抬出霍家大门上了街,此时天色尚早,但早市已有了一些人,大家还没见过太阳都没出来就娶媳妇的,纷纷围观起来。谁知原定疆的迎亲队伍连长街都还没出,前面街口吹吹打打又来了一队人,比原家更隆重十倍,轿子也是璎珞繁复,华丽非凡,哈吉斯惨白着个脸,身前绑着一个大红花,不像是迎亲的新郎官,倒像是案板上五花大绑待宰的猪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七章 一女二嫁 “喂!前面的,给我让开!”原大花拍马上前,中气十足地叫喊开来,“挡我们道了!” “你是你”哈吉斯没料到娶个亲也能遇到了旧敌,张口结舌,脸更白了几分。 “咦?你认得我,”原大花装模作样打量他一番,“哦,我记得你,那个波食小子,怎么,你今天也要娶亲啊!” “你,你你怎么在这!” “今天是我哥哥大喜的日子!”原大花得意洋洋,“快让开,我们赶时间!” 哈吉斯看到她身后一个阴沉着脸穿着新郎官衣服的黑脸男人,愈发腿软:“你是原定疆的妹妹?”该死的,这么恐怖的消息为什么探子没有探来!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你这个人废话好多啊!”原大花不耐烦起来,“快点让开啊!堵着街口我们怎么走!” 此时原定疆终于拍马也上前来,他忍着要把眼前这帮人千刀万剐的怒气,冷冷道:“再不让开,别怪我不客气了!”阎王发威,那浑身的戾气便是哈吉斯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到。 他硬着头皮道:“不是我不肯让,只是我要娶的新娘,被你接走了。” 话一出口,周遭一片哗然,登时原定疆的一众帮忙兄弟全都围了上来,李思危尤其也是个爆竹脾气,骂道:“放你娘的臭狗屁!我们原副营下聘在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三书六礼齐全,你光天化日要强抢民妇么?” 哈吉斯梗着嗓子嚎道:“我们也给了重金下聘,还了楚家的赌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三书六礼齐全,难道还有假!” “什么?!”众人哗然,这不成一女嫁二夫了? 原定疆今日刮得铁青的脸皮闻言又青了几分,对下面人恶狠狠道:“去把我的岳丈岳母请来,我要听他们怎么说!” 尚春来眼见双方剑拔弩张,急忙上前到哈吉斯面前,严肃道:“哈吉斯,大周的婚娶是一个人的人生大事,容不得胡闹,你们还是让开吧!不要因为此事产生什么事故。” “我们也并未胡闹啊!”波哈王子此时像个幽灵一样钻了出来,哈吉斯如获大赦般躲到了他后面,“你们不必费心去找楚公事夫妇了,他们已经中途改道去宾客馆了。他们收了我们的聘,一共二十万两白银,若是原将军真心要娶,不妨先把这二十万两聘礼归还与我。” 众人又一次哗然,二十万两,满场人一起凑也凑不了这么多钱啊! 原定疆咬牙:“若我既无钱,也不给人呢!” 波哈王子被他的戾气惊到,心中暗道不好,心知小瞧了此人,然而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笑道:“难道原将军要与我波食为敌么?哈吉斯虽然顽劣,但是他是坦恩亲王下一代的独苗,是亲王最为看中的侄子。” “我管他天王老子!今日谁敢挡我,我便杀谁!”原定疆双眼赤红,一双铁拳紧攥着马缰,仿佛攥着的是波哈王子的肠子。 “相爷到——!”双方正剑拔弩张之际,阿笙穿着一身红菱花的藕色小袄适时地跑来,其后一群仆从簇拥着慕云汉的步辇走上前来,今日他绛红色的长衫滚着金边,头上是牛血般深红的珊瑚珠冠,算是难得华丽的一身衣服,本是专为原定疆婚礼而准备的。 众人纷纷下马行礼,波哈王子也对他微微抬手以示行礼:“便是慕相来了,我也是有理的。这原定疆恃强霸占楚家姑娘,强迫楚公事夫妇接受他的聘礼,现如今又要强娶。可怜楚公事夫妇不敢得罪他,又心疼楚仪姑娘与哈吉斯有情,故而才铤而走险,成了如今一女二嫁的局面。慕相,楚仪姑娘与哈吉斯有情,当街留名,大家是都知道的,并非我杜撰,请明鉴。” 原定疆这边的一兄弟登时跳脚起来:“你你血口喷人!” “就是,原大哥当然要与楚姑娘商定后才能提亲的!” “你们波食人在搞什么鬼!” 慕云汉唇边闪过一丝讥讽的笑容,他抬手示意周遭人安静下来,道:“既然楚仪姑娘与哈吉斯有情,倒不妨请她出来,看她愿意嫁哪一个?” 原定疆蹙眉:“你也知道,她病得很重,大花说她能上花轿已是勉强了。”他心里火烧火燎,又是气波食人无耻,又着急抬楚仪回去请御医给她好好瞧瞧。 波哈王子暗暗得意,笑道:“此事便是按照你们大周的礼法,也应是我们在理。楚仪姑娘既然病重,她的父母做主更加天经地义,而如今,楚仪姑娘的父母兄长皆已在驿馆,便是做出了选择。慕相,我说得没错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八章 互不相让 他正说着话,原大花却像只小耗子一样溜出来,鬼鬼祟祟和阿笙说了些什么,阿笙神色大变,急忙冲到慕云汉身边耳语。 慕云汉沉吟了半晌,对原定疆道:“你既有心娶楚仪,便把波食的聘礼还了,这钱,本是用来还楚仪二哥的赌债,想来楚家也是急用。” 原定疆急红了眼,咬牙道:“好!我立个字据,做牛做马,一定还清!” 哈吉斯斗胆探出半个头来道:“今儿就得还,我们马上就要离开大周了,回头我们走了,这钱不就打水漂了?” 尚春来立即道:“大虎,我给你五万!再多我也拿不出来了”他成日最喜欢和朋友喝酒玩乐,能有这般积蓄还是尚夫人的体己钱。 众人立刻纷纷欲解囊相助,慕云汉只是眯眼看着。 波哈王子的手下立刻在他的示意下上前笑道:“原将军,这钱是还给赌坊高利贷的钱,我们若是讨要回来,这过了两日,按照高利贷的利来算,也应该是四十万两。这可更麻烦了” “你们不要欺人太甚!”李思危已经怒不可遏,当即就要冲上去揍他,场面登时混乱起来。 慕云汉快步走到原定疆面前,格住他挥来的一拳道:“原大虫,这钱,你还不上。” “还不上就还不上!”原定疆关心则乱,吼道:“我不能让他们带楚仪走!” “你听我说,”他盯住原定疆,“你相信我,我不会害你的。” “我我相信你”原定疆眼眶子突然一红,“可是我不敢冒险。” “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但是你相信我,”慕云汉听到身后已经打得不可开交,他狠狠握着原定疆的拳头,感觉就快要控制不住他,“相信我!楚仪会嫁给你,好么!相信我。你忍心让她这样病着还受苦么?” “那你说怎么办!” “让他们带新娘先走!” “不可能!”原定疆怒吼,他的声音都颤了:“慕云汉,我拿你当兄弟,你怎能这样对我!” “我也拿你当兄弟!”慕云汉躲过他的一拳,又钳制住他,目光如炬死死钉住他,“你相信我,我保证给你完璧归赵!现如今为她治病要紧!原大虫!我不会害你!” 原定疆被他震慑住,喘着粗气与他僵持着。 “还记得我的三个请求么?我第一个请求,你我既是兄弟,我要你信我这一次。” 原定疆呆住了,过了许久,他终于大吼一声,“都住手!” 他熊咆起来震耳欲聋,只惊得鸟雀都呼啦啦飞走了一片。大家愣住,不明白他是何意。原定疆颓然道:“让让新娘的轿子过去” 尚春来李思危等人闻言大惊,急道:“你疯了!”“万万不可!” “都他妈的闭嘴!”原定疆又瞅了慕云汉一眼,咬牙道:“让新娘的轿子过去,楚仪病了,不能在这里耽搁了!”说完这句,他眼眶愈红,显然心痛难忍。 波哈王子哈哈一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原将军,你是个俊杰!” 慕云汉冷冷道:“王子还是莫要逞口舌之快了。” 波哈王子挑挑眉,不再刺激原定疆,命手下人蜂拥而上,抬起新娘的轿子走了。一转眼,街口大开,波食人跑了个精光。原定疆呆立在原地,神色哀伤。 原大花看大家均是茫然又无措的样子,捂嘴一笑,一蹦一跳到原定疆身旁:“哥哥,你还在等什么呢?楚仪姑娘等着你呢!” “你滚开!”原定疆粗声粗气地骂她。 “啧啧,狗咬吕洞宾。”原大花凑过去小声道:“楚仪姑娘已经在家里了,快回去吧!” “什么?!”原定疆一个激灵瞪大眼,“什么意思!” 原大花冲着慕云汉努努嘴:“相爷坏着呢,你担心个什么。” 慕云汉冷笑一声,上了步辇道:“一会儿你家中见,我要去趟宾客馆,先走了。” ------题外话------ 求收藏啊求收藏,看在我这么勤劳的份儿上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九章 新娘消失 原定疆楞住了,吼道:“这到底什么怎么回事!” 原本原大花只是恨楚家多要彩礼,故而想要使个坏,给轿子做了个后门,轿子座位下放了一模一样的一身嫁衣,叫暖阳扮成新娘,把楚仪从面偷偷带走,这样拜堂的时候她只要故意绊倒新娘,叫她盖头落地,便能讹着楚家不敢收彩礼。谁知她偷偷进行的事儿,不知怎么被慕云汉知道了,他反而要她将假新娘交给波食人,并承诺一定会保证假新娘的安全,真的新娘还是按照一开始原大花所想,偷偷带走。 “所以,你们在那里斗鸡一样闹的时候,楚仪姑娘其实已经走了。”她笑嘻嘻总结。 “该死的,那你怎么不早说!”原定疆听完立刻翻身上马,着急要回去看楚仪。 “哥哥你最不会演了,真和你说了,你爽快放人走,波食人该怀疑了!” 原定疆又是笑又是骂道:“我就说小白脸子监视我,结果连我妹妹也监视,鸡贼!太鸡贼!可是他鸡贼得妙极,哈哈哈哈!” 一时间众人皆是眉开眼笑,簇拥着原定疆向家中而去。 慕云汉的步辇反而去了波食的宾客馆。 波哈王子见他阴魂不散,皮笑肉不笑道:“慕相好兴致,也要来参加哈吉斯的婚礼?” 慕云汉点头,“坦恩亲王的子侄结婚,还是在我大周,正是两国交好,我自当来贺,喏,礼物都准备好了。” 波哈王子心头骤然疑惑:“看来慕相似乎早就知道楚仪会嫁给哈吉斯?” “哪里,这礼物本是要送我兄弟原定疆的,现如今既然送不出去,留着也是浪费。还请王子笑纳。” “那就多谢慕相了。” 他二人虚伪地攀谈着进了宾客馆,正看到里面一窝楚家人坐得齐全,真真是个神态各异的模样——楚广平坐立难安,楚夫人眼观鼻鼻观心,只装什么都不知道,楚玉衡一脸羞愧,正激动地说此事会令楚家沦为笑柄,楚玉书却是洋洋得意,懒懒散散,至于楚雁北,他一脸冷漠和狐疑,眼神中却又透露着掩藏不住的野心。慕云汉觉得有趣,依照探人所说,楚雁北与楚仪应是一母同胞的兄妹,何以对楚仪之事却如此不上心? 而楚家人见慕云汉进来,少不得上前跪地行大礼。 慕云汉也不命他们起身,只是坐于上座道:“楚公事,此时尚早,不过我猜测,大约到了晌午,你楚家一女二嫁之事,便满城皆知了,这也算是我大周建国来瀚澜城的第一桩市井丑闻,难得。难得。” 楚家人闻言,脸上俱是青一阵白一阵,楚广平瑟瑟道:“相爷,我,我实在无能无力” “无能为力。”慕云汉慢慢重复了一遍,讥讽一笑,摆手道:“起来吧,别叫新娘子觉着,我为难她的娘家人。” 此时,哈吉斯仿佛是被红绸子五花大绑似的送了上来,一旁两个侍女搀着新娘也走了上来。 “且慢,”波哈王子走到新娘面前仔细端详起来,只见她红红嫁衣的领下一颗珠圆玉润的碧绿坠子,安心下来,道,“新娘盖头歪了,你们还不弄好。” 侍女闻言,急忙为新娘整理盖头。 偏偏就在此时,新娘子身体一软,瘫倒在地,那盖头却还握在侍女手中。一下子,众人都看到了新娘的庐山真面目。 “暖阳?!” “她不是楚仪!” 楚玉衡和哈吉斯几乎是同时叫了起来。 果然,倒在地上的,正是楚仪的贴身侍女暖阳。楚雁北终于明白了自己心中的狐疑的情绪来源于何处,他是看着楚仪和暖阳上轿子的,结果到了宾客馆,却只有新娘,暖阳却不知去向。 哈吉斯惊慌地看着波哈王子:“她她不是楚仪!”言语之间,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释然。 再说原定疆一阵风似的回了家,便看到一身红衣的新娘正侧窝在原大花的床上,盖头都还未揭,两个小丫鬟霜儿和湘儿在一旁伺候着,还有一位太医装扮的老者,正在写药方。 “楚仪!”原定疆意欲冲过去,却又折去了太医旁边:“她怎么样。” “原将军,夫人身体没有大碍,仿佛只是吃了一些对精神不好的药物,”太医温和道,“我给她开些提神醒脑的药,过不了一时半刻便能醒来。”言语中又有些狐疑,都说新娘子病重,他倒觉得像是被人迷晕了。 原定疆松了一口气,急忙就要冲过去揭她的盖头。原大花急忙拦住他:“慢着,还没拜堂呢!你没听太医说,过一会儿她就醒啦?” “不行,我要看了才安心。” 原大花本也是个不守礼的,闻言撇撇嘴道:“好吧,那用这个。”说着塞了一柄黄铜称给他,“称心如意,好歹要博个好兆头,偷偷看一眼得了。” 原定疆握着称,反而踌躇起来,对着原大花说:“大花,多谢你,还是你聪明,若不是” “好了好了!你怎么还鸡婆起来了!肉麻死了,快点,新娘子要闷死了!” 原定疆这才深吸一口气,对着楚仪道:“仪儿,对不起,害你受苦了,大花也是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以后我做牛做马,给你赔一万个不是。”言罢,这才颤抖着手用秤去撩她的盖头。 红红的盖头揭起,露出新娘子的睡颜来,温柔沉静。可是原定疆和原大花却同时瞪大了眼。 原大花率先怪叫起来:“这他娘的是谁?!” 原定疆掷下盖头,骂道:“该死的波食猴子!他们先你们一步掉包了!” 楚仪醒来时,只觉得周身发冷,有人在一下下戳着她的脊梁骨,叫她不得不睁开眼。 眼前一个破旧的屋子,她略动了一下,便感觉自己的衣衫湿透,纵然身上盖着席子,也是冷得刺骨。身后的人还是在不停地用指头戳她,令她有些微微恼火。 她转过身来,正要训斥对方,却不由瞪大了眼睛,说不出话来。 “你醒了。”对方抓抓脑袋,明明是个双十有余的青年男子,却举止神态状若稚童,居然是霍均! “霍公子!”她猛地坐起身,还不忘扯过席子来遮住自己,唯恐自己衣服湿透有什么不妥。 “妹妹。”霍均咧着嘴笑。 楚仪见他衣衫虽然依旧华丽,但是非常脏破,显然已经很久未曾换洗衣服了。这屋子也是破烂不堪,衰败许久的模样。怎么回事,霍均不是去山庄养病了么?这根本不像是什么山庄啊。而她,楚仪又转过思绪来,怎么又会出现这里?她明明记得那日去布庄回来后第二天,楚金玉说要送她悄悄回楚家,然后,她在马车上睡着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章 寻寻觅觅 “霍公子姐夫,我怎么会在这里?”她虽知霍均是个傻子,却也只得不抱希望地问他。 “你去水里抓鱼嘛?你还能再去一次么?” “你在水里发现我的?” “我我去钓鱼,天上掉下来个袋子,我以为是好吃的。你为什么把自己装袋子里?袋子里没有鱼,全是石头,你真笨。” “什么袋子?” 霍均站起身,在屋里团团找着,然后丢给她一个半干的麻袋,“这个。” 楚仪抓着袋子,脑子里一片空白,怎么也记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进过袋子。她猛然心里一冷,不是她要进袋子,是有人把她装进袋子的,有人要杀她。为什么,她不过是个弱女子,是谁恨她恨到要杀她呢? 她突然觉得好讽刺,她以为希望就在眼前的时候,老天爷又给她开了这么大一个玩笑,到底是为什么,老天要这样折磨她呢?她一边想着,一边忍不住眼泪滚滚落下,明明就差一点,明明就要开始新的生活了,现如今她不见了,原定疆会怎么想她呢,以为她逃婚?以为她心意改变了? “别哭,”霍均蹲过来,给她擦眼泪,“会有吃的的。” “姐夫,我们回去吧,”她心知霍均此刻不过是小孩子心境,故而也没有躲闪,只是想尽快带他离开这里,“霍大人他们怎么忍心把你丢在这个地方呢?” “不能回去,”霍均认真地看着她,轻声说道:“我家有鬼” 楚仪毛骨悚然,一个很久远的记忆突然涌进脑中,她想起来自己在霍家花园中听到的那个恶狠狠的声音:“务必要让他死得干干净净。” 她脸色苍白,急忙道:“那,我认识一个捉鬼的姑娘,我带你去找她好不好?”她想起来上次在街上见到原大花和原定疆,她已经穿了捕快衣服,想来是心愿得偿做了捕快,如果找她,肯定比找别的人要好。 “嗯,”霍均抓抓头,算是同意了。 “你这里还有别的衣服么?我衣服都湿透了” 霍均去了屋脚的草垛里刨出一身他的脏衣服来,虽然一身怪味儿,楚仪少不得忍耐着换上。她挽好袖子和裤腿走出来,霍均正蹲在门口发呆。 “我们走吧,”她温和道,“如果碰上猎户或者守林人,我们可以问问路。”虽然还有一堆疑问,但是霍均回答的往往驴唇不对马嘴,她问了半天,也没问出个头绪来。 两人正在林子里向河水的上游走着,霍均突然拉住她:“有人跟着我们。” 楚仪很意外,但是很快,两个蒙面的大汉便举着刀向他们砍了过来。楚仪“啊”地尖叫了一声,已经被霍均推去了一边。她眼睁睁看着霍均赤手空拳把两个大汉打趴在地,心想,原来原定疆说的是真的,霍均的武艺确实高强,一点也没有因为他智力受损而忘记。 她看到霍均夺下了对方的兵刃,松了口气,起身走上前道:“姐夫” 她话音未落,霍均已经一刀割开了对方的喉咙。 楚仪捂着嘴惊恐地后退两步,只见他凑近那人的喉管,咕咚咕咚喝起对方的血来。她腹内一阵翻江倒海,眼泪不争气地涌了上来。“呕”她转头忍不住干呕起来。 “妹妹。”霍均喝饱了,拎起另一个来,“你喝。” “不不姐夫,我不饿的。”楚仪泪流满面着后退,只见那蒙脸的大汉同样骇得脸色惨白,冲她惊恐地摇头。 “喝点吧,这个季节没有猎物,这种送上门的不是常有的。”霍均笑着劝她,他一脸血污,笑起来煞是阴森。 “不,我真的不饿”楚仪腿都吓软了,勉强笑道。 霍均见她真的不喝,只好割开那人的喉咙丢去了一边,惋惜道:“可惜了” 楚仪闭上眼不忍再看,心里已是畏怕到了极点。霍均去洗了洗脸,把两个死人拖去一边用石头盖好,又回来找她:“妹妹,我们走。” 楚仪扶着树站起来,忍不住问道:“姐夫,为什么你说他们不常有,你之前也喝过人血么?” “嗯,”霍均满不在乎道,“很少,但是他们会主动扑上来,可能是知道我饿了。” 楚仪惴惴道:“那我呢,你不会饿了要吃掉我吧。” “那怎么可以,”霍均像看白痴一样看着她,“你是金玉的妹妹,也是我的妹妹,我会照顾你。”他又转而惋惜她方才没有喝那人的血,“很难碰到的。” 楚仪又道:“那要是,我们迷路了,或是没有吃的,怎么办呢?” 霍均笑道:“那你喝了我的血,自己找路吧。不过不要吃肉,肉不好吃。” 楚仪默默不语,那两个人要杀的人看来并不是她,所以往好里想,想杀她的人可能还不知道她并没死。她不知道霍均在这里呆了多久,但是他说很难碰到杀手,说明能找到他的人也不多。他们目前还是安全的,不管霍均说的不会吃她是不是真话,她目前只能选择带着他。 楚仪安慰自己,既然杀手能找到这里,说明走出去也不见得太远,只要见到大花,把霍均送回霍家,她便也不管了。逆着水流向上游走,一定能遇到人家的。她这样安慰自己,忍着害怕和脚痛一直走着,心里只能暗暗期盼着原定疆也在找她。 他会找自己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一章 大花坐审 实际上,原定疆不但在找她,而且快要找疯了。 原定疆在外面找人找得快要把瀚澜城翻过来,这边尚春来已经请来了瀚澜城的第一捕督,人称“神算”的柳景元。说起这柳景元来,着实是个硬骨头,他在南朝时只是个区区捕头,年纪轻轻破了各类奇案无数,按理说也算是成绩斐然,只是他全然不肯阿谀奉承,被顶头的司官压着始终只叫他做捕头,他倒也不在乎。那时他只负责瀚澜城藏海区,却是周遭三区的百姓心中的神人,但凡有奇案冤案,衙门皆是请他来助。又因为他容貌白皙英俊,被人背地里叫做“藏海白龙”,或是“藏海佳婿”,直到他调任捕督,也依旧在藏海区流传着他的故事。 而如今,原大花可算见到了实体。 由于审讯中涉及女眷,她这个在场唯一的女捕快便不得不留下陪审。此时柳景元坐中堂提审,尚春来坐在下首监审,此外书记官c捕头c捕快一众人等分列,端得是气势迫人。原大花虽然装得似个鸡苗样乖,却还是忍不住偷偷打量了一番柳景元。 啧——!说什么“藏海白龙”,长得比慕云汉差远了。充其量也就白上能比三分,一身煞气,如果说慕云汉是宝剑入鞘,那柳景元就是上来就要砍人的刀,原大花看了一眼堂下跪着的楚金玉,登时有点同情她,摊上这么个煞星,要么就什么都招了,要么就屁也不敢放一个。 楚金玉明显属于后者。 柳景元连着问了她三个问题,她都是声如蚊讷,哼哼唧唧,听得原大花的急火蹭蹭上冒。忍不住一个跨步上前道:“柳捕督,她没经过这个阵仗,不如叫我来问比较好。我们之前认识,大家都是女子,有些话也好说。” 柳景元垂眼思索了一会儿,摆了摆手,左右登时撤下一半衙役,对她道:“给霍少夫人看座,你来问吧。”随即自己取过纸来,思索着写了一些关键的问题在上面。 原大花走到楚金玉面前,扶她在椅子上坐下,露出她招牌的笑容来:“还记我么?我是原定疆的妹妹。咱们在尚将军府见过。” 楚金玉怯怯地看着她,魂不守舍道:“我我什么也不知道” “没关系,你不用记得什么,你就告诉我,上轿之前楚仪的情况如何?” 楚金玉惊恐地看着两侧的黑衣捕快道:“我说了,他们就会把我抓起来对不对?” 二人风马牛不相及地对话了一通,原大花心里有点绝望——难怪她喜欢自己老哥的诗,思维方式果然和正常人不同,她转向柳景元道:“柳捕督,能否带她去暗房审讯?” 柳景元默许,叫人安排了暗房,临进去之前,他将自己方才写下的问题递给原大花,道:“不论你用什么方法,这些都要问清楚。” 原大花接过纸来,脸上生平第一次有点发红,她绝望地看了一眼柳景元身后面带鼓励的尚春来,干巴巴道:“我我不认字”她的字典内容仅限于菜市场各种菜肉和菜价数目。 她简直没脸看柳景元的表情,深深后悔自己当初怎么没和原定疆一起学学写诗,如今正是她表现的时刻,却成了货真价实的现眼!而且此事还事关自己嫂嫂的生死。 “我同你一起。”柳景元丝毫也没有任何异样,接着道:“进去后不要着急问她,让她先喝茶,可以开始的时候我会示意你,你按照自己的节奏来问,不用有所顾虑,有需要问的问题我会提醒你。”他望着原大花,认真道:“你要打起精神来,动你的脑子,你要知道,人失踪了,拖得时间越久,便越不利。”他不愿说得太悲观叫她有压力,但是原大花的表情已经严肃了起来。 楚金玉进入暗室后,经过最初的紧张,已经慢慢放松了下来。但是她只是翻来覆去说:“记不得了,记不清了。” 原大花没料到自己第一个审讯的人就这么不配合,而且还是楚仪的姐姐,她登时有些气急败坏:“怎么会记不清了呢?方才楚夫人和霍夫人都说,是你为楚仪梳妆打扮的。” “我也只是准备妆面,自有丫鬟为她打扮,我记不得了” “你记不得什么?为她打扮的丫鬟是谁?我们可以传审她。” “我我记不得了,霍家丫鬟那么多,又总是换”楚金玉很绝望,“我才嫁过来没多久” “那你是不是在出嫁当日早晨最后一次见到楚仪!这很重要!” “我记不得了,我也只是叫丫鬟给她打扮,我在查看妆面” 原大花气得差点要蹦起来,这个女人分明在撒谎,这简直是骗小孩。 柳景元蹙眉,示意原大花安静,随即凑到她耳边轻语道:“问她,在包庇谁。” 他的气息热热的,拂得原大花耳朵上的绒毛都随之一倒,叫她登时脸上涨红起来,该死的柳景元,是在吃她豆腐么?难道他全程都要用这种方式提醒她?这样境况下的她,越发悔恨自己不识字来。 她勉强打起精神,对楚金玉道:“霍少夫人,这就奇了,你的妹子出嫁当日,你不叫长者为她装扮也就罢了,却又说自己记不得那日是否是最后一次见她,更记不得为她装扮的丫鬟是谁,你是什么意思?是真不记得了,还是,你要包庇什么人?”原大花突然脑中一震,道,“楚仪早就不见了,对不对?你知道她是如何不见的,你不肯说,因为那个让她不见的人对于你而言很重要,甚至重要过你的妹妹!” 楚金玉大骇,瞪着眼道:“你你胡说,你在胡说什么!你为什么要污蔑我!我都说了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冤枉我!” 纵然原大花神经再粗,也知道她被自己说中了要害,她追问道:“那个人是谁?你为什么宁可包庇他,也不救你妹妹?你这是帮凶,是从犯,你知道么!” 楚金玉被震慑住了,她又流露出了惊慌的表情,喃喃道,“不,我不是,我不是帮凶。” 柳景元适时凑上来轻声道:“聊她的父母,聊她的地位。” 原大花会意,放软了语气道:“霍少夫人,我念咱们相识一场,少不得要劝你一句,寻常宅院里,谁家没个使绊子扯头发的事儿,你做这个事儿,楚夫人想必是不知道的,她就算再不喜欢楚仪,人命关天,心里也要掂量掂量。何况,霍家待你很好,你看你这一身绫罗绸缎,比霍夫人的还贵,现如今就在他家中出了这样的事,你又因此被扣在这里,你叫他们怎么想?叫他们如何面对世人的眼光?别人又会怎么说霍家的少夫人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二章 上穷碧落 楚金玉不再说话,只是垂着头,任凭原大花在怎么苦口婆心,黑脸白脸唱尽,也不肯多说一句话。从暗室出来,柳景元便叮嘱手下将她好生看管起来,尚春来见状,为难道:“柳捕督,这不太好吧,霍秀伟是朝廷官员,楚金玉是他的儿媳,这样毕竟有些难看。” 柳景元面无表情道:“尚将军,此人与楚仪失踪有莫大的关联。今日审她,可知她被审得突然,尚未与那人串好供词,故而只含糊不认。如若我放她回去,她与那人再有所接触,再审可就难了。” 尚春来惊道:“你是说可是她是楚仪的姐姐,她怎么会做这种事。” 原大花冷笑:“宅院里的事儿,多了,只不过她玩劈叉了。” 柳景元看了她一眼道:“事情尚未理清,不急着下定论。我要去审霍家的下人” “我跟你一起!”原大花一下挺直后背,狗腿一样拥着柳景元走了,临走还不忘叮嘱尚春来:“小春子,你有空,去瞅瞅我哥吧!我怕他要死了。” 原定疆此时正在搜寻城北,已经快要搜索到了城郊,这时阿笙快马而来,报道:“原将军,”他喘着粗气跳下马,“城西,有探子说,看到可能是霍家的马车去过那里。” 原定疆勒住马,随即道:“你确定?” 阿笙解释道:“此前霍家送霍均去治疗头疾,去的就是城西的山庄,相爷一直觉得送得蹊跷,所以叫人留意着,是以发现了霍家的马车近来又去过。” 原定疆闻言调转马头,对李思危道:“劳烦你带着大家再仔细找一下,我要去趟城西!” 李思危道:“大哥放心吧!咱们连只苍蝇也不会放过。” 一路向着城西而去,阿笙忍不住向原定疆解释道:“相爷实在操劳国事,但他说了,傍晚时会回来帮着一起找,相府的侍卫都被他派出来了。原将军,相爷也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 “我知道,”原定疆粗噶着嗓子,“我怎会怪他,肯定是楚家有问题!” 原定疆昨日发觉不对劲后,第一反应先是冲去了宾客馆,谁料还未进馆,迎头便遇上同样气势汹汹的波食人,若不是慕云汉后面赶来梗在中间,两边早就打得头破血流了。 波哈王子气得全然不见了温和的好脸色,怒道:“好个大周,和我们玩这偷梁换柱的把戏!我们诚心迎娶,你们却如此下作!” 原定疆也气急败坏,额上青筋直跳,骂道:“扯你娘的骚!你这将计就计倒是用得顺手,现如今还跟老子装上了,你把楚仪还给我!” “楚仪早就被你们接走了,你们还来和我们要人!”哈吉斯也嚎起来,“那轿子上的分明是她的丫鬟!” 波哈王子冷笑道:“好得很,我们本欲与大周修好,你们却做得如此难看!好得很!换走了人不说,还倒打一耙!” “你威胁我!我告诉你,老子不怕你,你们来十个坦恩,我都给他打回去!分明是你们早就换了人!”原定疆虎啸一通,被慕云汉拦住道:“原定疆!你够了!你听我说!”他压低声音,“事情出了问题,但不在这里,我方才问过那个丫鬟,她一上轿就换上了座位下的新娘服,让楚仪坐去了暗格,她也并未看到新娘的真容。问题不出在波食这边,我们需要去问霍家。” “喂,你们在那里叽叽咕咕说什么呢!”哈吉斯最是觉得这个白脸的宰相比原大花还不好对付,看上去漂亮得像个小娘们儿,实则憋了一肚子坏水儿,于是忍不住叫嚷起来。 波哈王子也道:“慕相,有什么事,不妨光明磊落说出来。” 慕云汉转头,眼中闪过一丝冷意,他步上前来,低声说了句什么,波哈王子登时脸色大变,慕云汉笑道:“怎么,要我光明磊落说出来么?” 波哈王子瞪着他,咬牙道:“那你须知,她若有危险,我们不会善罢甘休!” 原定疆一直在想,慕云汉到底同波哈王子说了什么。为什么他觉得,楚仪丢了,波哈王子比那个哈吉斯更要着急。 他脑子里很乱,为什么楚仪要在街上给哈吉斯留下名字呢?难道她真的反悔了?那个哈吉斯确实比自己生得好,脸孔白,眼珠子像琉璃似的颜色,毫无疑问楚仪同他站在一起更加般配。他心里酸得很,也罢了,没有什么比她的安全更重要,只要她能全须全尾地回来,她不嫁自己也没关系。 原定疆心里道:楚仪,我只要你好好的,你便是想嫁哈吉斯,我也不拦着你。老天,我别无所求,只要她安全,只要她回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三章 大花出招 夜色渐深,河流两旁的树影像是干枯的手指伸向望不见底的空中,影影绰绰,煞是吓人。楚仪冻得手脚僵硬,她已带着霍均走了半天,却连个人影也没看到。 不应当啊,他们已经到了上游,按说应当有拦河捕鱼的人家才对啊。楚仪疲惫不堪,又累又饿,对霍均道:“姐夫,我们休息一会儿吧。” “好。”霍均闻言便一屁股坐下,顺便捞了点冷冷的河水喝。 楚仪见状也觉口渴,有样学样。两口冰凉的河水下肚,她登时感觉连呼出的气都是冷的了。“哎”她幽幽叹了口气,心里有点绝望。 “哎”霍均也叹了口气,声音语调竟然和她一模一样,显然是在学她。 楚仪好笑道:“你叹什么气?” 霍均学道:“你叹什么气?” 她笑起来:“你学的真像。” 霍均咧着嘴笑了笑。楚仪知道他有意逗自己开心,柔声道:“姐夫,幸而还有你陪着我,不然我真的要害怕死了。”霍均虽然也有可怕之处,到底不会伤害她。 “你的头疼病,好些了么?”楚仪问道。 “不疼了,”霍均凑过来,“喝点冷水就不疼。” 楚仪见他像孩子似的模样,忍不住关心道:“我姐姐,她对你好么?” “好!”霍均开心起来,“金玉对我好,给我喝药,给我治病。” “那就好,”楚仪点头道,“她那个人,虽然我们不和,但我知道她没有什么坏心眼,我有时,很理解她的难处。” “我饿。”霍均没头没脑来了一句。 楚仪想到前事不免有些紧张:“那,那怎么办” “你是不是也饿了?”霍均道,“没事,饿了有我呢!”他露出孩童般纯真的笑来,“忍不住了,就和我说,我有许多血。” “我我不饿”她急忙摆手,生怕霍均把自己的脖子抹了叫她喝!她想都不敢想那个场景! “那那我睡了,睡了也不会饿,”霍均咕哝着躺下了,楚仪怕这样睡着会冻死,捡了好些干草树枝铺在他身上。事毕,她靠坐在霍均身旁,给自己身上也遮了许多干草。 “以天为盖地为庐。”她念了这一句,心想,原来宿于天地之间并没有人们说的那么洒脱和逍遥,反而,她蜷了蜷腿,好冷。她好怕自己会冻死在这里 这边柳景元审讯完了霍家和楚家人,疑点便又重新回到了楚金玉身上。原大花陪着楚金玉又喝了俩个时辰茶,喝得直跑茅厕,终于,等到了柳景元重新回来找她。 “柳捕督,”她眼睛放光,“怎么样了?” 柳景元对她道:“楚广平来接楚仪回去时,遇到了追债的,故而便打算等了风头过去再来接。后来他们再来探望的时候,楚仪正在生病。既然楚夫人说记不得是不是看清了,那么我们便要话分两头说。如果按照你和原定疆最后一次见她的情形来判断,那便是最后一次她出现在大家视野里,而且,是同楚金玉一起。” 原大花想到下午审讯的情形,蹙眉道:“伺候楚仪的丫鬟,皆是楚金玉安排的,她不许旁人插手,那些丫鬟又换得勤,也就是说,楚金玉是关键?” “正是,那个背后的人很狡猾,在这个过程中,他始终没有露出一点马脚来,把所有的疑点,都集中在一个人身上,同时他又有不让这个人开口的本事。所以,关键还是要撬开楚金玉的嘴,她不肯全盘托出没关系,只要能透露楚仪的行踪就好。” “可是,我真的是好赖话说尽了,她现在学精了,一句话也不说,总不能,总不能用刑吧!”原大花看看暗下去的天色,心急如焚。 “她可有特别在乎的,或者是,特别看重的人?”柳景元话音方落,外面便走进来一人,乃是阿笙。他跟着原定疆跑了一天,已是一脸疲惫,如今慕云汉又有锦囊要传给柳景元,他少不得还要亲自跑一趟送到。阿笙擦擦脸道:“柳捕督,这是我们相爷要我带给您的。” 柳景元拆开看了,立即唤了一队捕快道:“你们,随他去城西一个山庄,每个捕房都要留人,随时传信回来,不得有误!剩下的去想办法找出来霍均吃的药方或者剩下的药渣,带回来给大夫看,快!” “等下,”原大花眼睛突然瞪大,“阿笙,你是自己来的么?” “不是,还有相府的人一起。” “你别走,让他们带捕快们去,我”原大花露出思索时惯有的呆滞表情来,她抓了抓头发,“我或许有个好办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四章 虎口夺食 是夜,原大花审问楚金玉无果,终于拍了桌子,嚎叫道:“那你就被关在这里吧,关到死!直到你肯说为止。” “原来,原捕快就是这样审讯犯人的。”暗室门被推开,却是阿笙一脸冷笑走了进来。 原大花狐疑道:“你过来做什么?相爷派你来的?” 阿笙笑道:“我来,自然是奉了相爷之命。你们无缘无故关押了霍家的少夫人,现如今霍大人告去了相爷处,着实令相爷为难啊!” “什么无缘无故,”原大花激动道:“她是这个案子的中心点,我们正在审问她!” “是么?可是依我看,你们要是再审不出来,就想要屈打成招了。” “屈打成招?你看我哪里用刑了!你不要血口喷人!” 阿笙冷笑,反而走到楚金玉面前,温声道:“霍少夫人,相爷派我来接您。” 楚金玉神色一松,随即又紧张道:“可是,他们不会让我走的。” “不错!”原大花叉着腰站在门口,“今日任何人都别想带她出去!” “你不要胡闹了,”柳景元此时也走了进来,对阿笙抱拳道,“见谅!”随即对原大花道,“你赶紧让开!” “为什么!你疯了,一个慕云汉就给你吓成这样!”原大花一脸失望。 阿笙冷冷道:“原姑娘,你说得什么话,不要以为我们相爷和你哥哥关系好,就会如此放纵你!相爷在大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让你继续做这个捕快,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儿,你切莫拿着鸡毛当令箭啊!” “什么鸡毛!什么箭!我不懂,我只知道,她不能走!” 阿笙耸肩:“柳捕督,这就为难我了,你说该怎么办。” 柳景元急忙躬身道:“是我管教不严。原大花,你被革职了,从现在起,你不再是捕快了,让开!” “不行!”原大花咬咬唇,“就算我不是捕快,我还是当事人的妹妹,我不能看着你们官官相护!害了我嫂子性命”她正说着,冷不防柳景元背后在她脖子劈了一手刀,登时白眼儿一翻,昏了过去。 “见谅,这实非我本意,还望在相爷面前多美言几句”柳景元态度谦恭。 阿笙讥讽地笑了一声,转而对惊魂未定的楚金玉道:“霍少夫人,我们走吧,相爷还等着呢。”楚金玉似是不敢相信自己有如此好运,跟着阿笙怯怯走了出去,待经过柳景元之后,她的步伐便立即加快,恨不得马上逃离这里。 上了马车,她终于把心落在了肚子里,向阿笙问道:“我们是去相府么?还是回霍家?” 阿笙笑道:“自然是去相府。” “唔”楚金玉紧张起来,“相爷,要亲自审问我?” “哪里的话,”阿笙失笑,“相爷是有话要同姑娘讲不假,但绝非审问。姑娘放心。” “是什么话” “这要相爷亲自和姑娘说了,我不好传话的。”阿笙不好意思地笑笑。 楚金玉被他暧昧不清的话语和表情折磨得意乱情迷的,脸上不禁浮现出了一丝红晕来。马车进了相府又换了轿子,最终停了下来,阿笙扶她下轿,笑道:“前面就是相爷书房,姑娘随我来。” 楚金玉低声道:“我已嫁人了,不用唤我姑娘了。” 阿笙道:“在我家相爷心里,一定是希望我唤您姑娘的。” 楚金玉心里一动,脸上更加红了几分。待进门来,她便看到慕云汉坐在一展泼墨山水的屏风后面,正扶额歇着。楚金玉不自觉地便放轻了声音问阿笙:“相爷不舒服么?” 阿笙便也顺着她轻声道:“陪着原将军找楚仪姑娘去了,累到了。姑娘先坐,我去通报一声。”说着为楚金玉搬了把椅子,转身走进去禀报了。楚金玉有些紧张地捋了捋头发,又不放心地用袖子擦了擦脸,露出自己对镜练过许久的美丽笑容来。 “你来了。”正是慕云汉低醇的声音,只是听着,就叫人迷醉。 楚金玉局促道:“不知相爷叫我来,有何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五章 情根深种 “不必叫我相爷”他迟疑了一下,声音转而更柔了三分,“这里没有外人,叫我云汉吧。” 楚金玉脸红了,她的眼睛里像是盈满了星星般闪亮的光辉,照亮了她整个面庞。她羞怯道:“云汉” “上次在尚家,天气太冷了,你回去后,没有生病吧。” “没有,我身体一向很好。”感受到他的关心,楚金玉脸又烧了起来。 慕云汉闻言没有说话,她等了一会儿,便忍不住道:“相爷,你累了?” “不是”慕云汉叹道,“我只是,很享受这样与你相对的时间,哪怕什么也不说,只是静静看着你。还有,叫我云汉就好了。” “云汉”楚金玉心里又惊又喜。 “其实,霍家并没有来求我放人,是我自作主张接你回来。我怕你在那里受苦。叫你来,其实是想同你说,霍均失踪了,很早之前便失踪了,生死未卜,霍家一直瞒着你,没有和你说。虽然我情知这样趁人之危极其可耻,但是我又想,这或许老天给我的一个机会,我曾经错过了你,如今终于可以弥补。” 楚金玉垂头不语,霍均失踪,恐怕不会有人比她知道得更早,因为那便是她一手促成的啊!可她万万没想到的是,慕云汉真的对她有情,而且情深至此,她又想起来花园那一幕,他那样焦急地攥着自己的臂膀,眼睛里满是关心和惊吓。 对,她早该想到的,慕云汉分明对她是有情的! “你如若不讨厌我,便在这里住下如何?待找到楚仪后,我会向霍家说明一切,我希望”他的声音带了一丝温柔的笑意,“能这样长长久久地与你相对。” 楚金玉的心怦怦跳着,脸上已经火辣辣地烧了起来,她仿佛骤然从地狱到了仙境一般,喃喃道:“我也希望这样每日都能见到你。”可是,她心中一凉,她又想到了霍允那恶魔的嘴脸。慕云汉知道自己做了霍允的帮凶不要紧,大不了她说自己是被胁迫,可是若是知道她与霍允有私情,他一定会鄙夷自己的。何况自己此前百般为他遮盖 她正出着神,屏风内却传来“吧嗒”一声,仿佛什么东西落在了地上,阿笙急道:“相爷,您太累了,我扶您去休息吧,我会照顾好楚姑娘的。” “云汉,”楚金玉急忙站起身,凑近屏风,“你没事吧!让我看看你好么。” “我没事,”慕云汉柔声安慰她,“我本来这样见你便已是于理不合,若是当面见了,更加叫我无地自容了。” 楚金玉抚着屏风,抚摸着他的影子,哀伤道:“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你说什么傻话,和你有什么关系,我知道你是无辜的。”慕云汉叹道,“若是找到了楚仪,她同原定疆办喜事,我同你也应当一起办一场喜事。我与他情同手足,又娶了一对姐妹,想必也是一段佳话,只可惜,哎”他咳了两声,“也罢,我拼力帮他去寻也就是了。” 楚金玉心痛不已,咬咬牙道:“对不起,对不起,云汉,我不该瞒着你,都是霍允啊,他说他要让楚仪死的,他还逼迫我送走了霍均。我别无选择,霍家都是他一手遮天,他还用我的清誉做威胁,我实是被逼无奈啊!对了,之前城郊有个姑娘失踪了两天,尸体却已经烂了一个月了,那便是他做的!他还要用这种方法杀害楚仪,只是楚仪和波食人的事儿打乱了他的计划,所以才败露了。楚仪是我的妹妹,我从来不希望她有一点闪失,可是我没有办法,我好怕,我多希望早点遇到你,我就不必深陷这泥淖中了呜呜呜” “什么?竟有此事。金玉,你放心,我会保护好你,你放心不要怕我真没想到,你承受了这样大的压力和委屈。你放心,我一定尽快找到你的妹妹,让你们团聚。” 楚金玉面对他的关心终于撑不住,痛哭道:“楚仪被送去了灵鹤太院的北侧山崖,我想他们大约想在那里把她处置了,因为学子们的年假还未结束,太院没有人”她哭得投入,故而没看到门外一个淡墨似的影子飞快地掠过窗纱。 “好,我知道,你别哭了,我心都要碎了。阿笙,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送姑娘去房里歇息?” 阿笙急忙走出来,扶住楚金玉道:“姑娘快别哭了,叫相爷看了心疼,我带你去休息吧。” 楚金玉犹不放心,对慕云汉道:“云汉,你要相信我。” 慕云汉柔声道:“那是自然的,有我在,谁也别想害了你,我只信你。” 他的话带着十足的诚恳和柔情,楚金玉这才放下心来,太好了,她既可以得到慕云汉的心,又可以不必被牵连至楚仪的事情里,这才是最好的结局,这才是她应得的。 她才是那个会被所有姑娘艳羡的女人,她才是最幸福的那个。只要慕云汉都肯相信她,别人谁会怀疑呢?她要把所有事情都推给霍允,没错,霍允是个魔鬼,都是他害自己变成这样的,她此前怎么那样傻呢?幸而她想通了,以后她便是宰相夫人了,何等尊荣!何况夫婿还是全瀚澜女子的梦中情人!她将再无惧怕!她的父母,兄弟,都将因此受到荫蔽,如若她能与慕云汉生下后人,自己获封一品诰命也只是时间的问题呢。如果说慕云汉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她又何尝不是呢? 她心情大好,主动对阿笙道:“我应当怎样称呼你?” 阿笙是个人精,焉能听不出来其中的骄矜味道来,他心中暗自好笑,却还是恭顺道:“相爷唤我阿笙,姑娘也叫我阿笙吧。” 楚金玉点头:“阿笙,以后我一定会多加照拂你的。” 阿笙捂嘴笑道:“如此,那就多谢姑娘了。” 波哈王子在自己的厢房里困兽一般走来走去,此时侍卫长回来禀报道:“殿下,还是没找到!” “为什么找不到!是不是大周的人瞒着线索不肯给你们!” 侍卫长苦着脸道:“不会的,他们自己也焦头烂额,恨不能咱们这边也能给些线索”正说着,哈吉斯冲进来,见到侍卫长在,登时欲言又止。 侍卫长会意,先退下了。 “说吧,又有什么坏消息要带给我!”波哈王子冷笑。 哈吉斯凑上前,低声道:“舅父来了” “什么!”波哈王子惊道,“他为什么来了!还有别人知道么?” “只带了两个随从,应该没人知道,来往大周的波食商人也不少,应该,不至于叫人怀疑。” “好,很好!”波哈王子摊手,“老亲王亲自来了,大约日月城的人都已知道我们有多无能了。” 哈吉斯瘪着嘴站着,不敢吭气。 “他现在在哪?”波哈王子忍怒道。 “在一个什么福客栈,离这里不远,但是您不能去,周遭都是大周的眼线。” “你现在才知道怕了,早干什么去了!” 哈吉斯委屈道:“我也不知道那个慕云汉如此狗贼,我什么都没说,他也能猜到” “好了,你还是去找楚仪吧,我来想办法和老亲王说上话。”波哈王子摆摆手,像赶一只大号的苍蝇,哈吉斯随即如获大赦般溜了。 原定疆一行人得了消息,已经搜索到了灵鹤太院的断崖下,他一边找着,一边心里便忍不住回想起在学院见到楚仪的情形。那日他替她教训了楚雁北后,看她依旧啜泣不止,还陪她坐了一小会儿。 他看着满山萧索,趁机咏出自己新进写的诗来:满山秋欲晚,雁影去还无。 楚仪讶道:“是你写的么?” 他“嘿嘿”笑着:“还可以么?” “嗯,”楚仪笑意温柔,“想不到,你还有一直在练,比先前好了许多。” “我想,说不准哪天,就还能遇上你呢。你看,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 楚仪美丽的容颜又浮现在他眼前,让他有一丝恍惚。真可恨,自己怎么会说出那么不祥的诗句来,简直没脑子! “原将军!原将军!”此时有人跑来,急道:“尚将军那边发现了两具尸体!” 原定疆心头猛然一紧,急忙冲了过去,人还未到,脑中已是乱哄哄炸了雷,眼睛花了起来。尚春来见他来了,急忙道:“不是她!” 这三个字一出,原定疆登时脱力了一般,险些要站不住。 左右立刻上前来扶住他,尚春来看着他心力交瘁的模样,却不敢劝他休息,只得道:“死者死了不久,是两名男性,都是被割喉而死,看他们的装束和肌肉,恐怕做的是拿钱消灾的杀人行当,你看这虎口的厚茧。他们是死后被埋在这里的,要不是方才有人踩到了其中一个尸体的手,也不会被发现。你来看这边的石头,”他引着原定疆走到河边树下,“这把带血的刀就丢在这里,石头上原本应当有很大一滩血,被河水冲走了许多。” 原定疆提着灯笼仔细看着,突然,从树上的倒刺摘下一缕布料来,“你看这个,和那两个死人身上的衣服不同。” 尚春来暗暗佩服他眼尖,小心接过来道:“这个我不大懂。”他随即命令手下叫了个经验丰富的捕快来。 捕快揉了揉布料道:“太硬,不是女子衣物,”他小心扯出一条来就着灯火烧着闻了闻,“丝缎的,用来做冬衣价格不菲,再看这一点点花纹便如此复杂,一定是富贵人家的衣物。” 原定疆沉声道:“叫所有人,扩大搜寻范围,务必要细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六章 千钧一发 这一次,反而是原定疆这边先有了发现——一间不起眼草房内,发现了楚仪湿漉漉的冻得冰疙瘩一样的衣服。楚仪的衣服样式很少,这一身,便是他在灵鹤太院见到的那一身,所以他一眼便认出来了。 众人突然安静了下来,衣服在,人却没了,就算再往好里想,也不过是人侥幸活着,但清白不保了,每个人都假装着寻找线索,却都间或不安地瞟向原定疆。 原定疆闭上了眼,一双铁拳紧紧攥着,他不是想不到其中的危险,可是,只要楚仪活着就好,他不在乎,他只要她活着就好!他飞快调整好情绪,也开始找了起来,屋子并不大,很快便有人从墙角的草垛里又翻出了一堆男人衣服来,华丽又肮脏,正是类似方才的料子。 尚春来松了口气道:“看来事情没我们想得那么坏,想来是楚仪落水了,找到了这件屋子,从这里找了男装来换上。” 原定疆却蹙眉:“你觉得这衣服眼熟么?” 尚春来仔细看看,摇摇头道:“我没有印象,许是谁偷了藏在这里的。”他看原定疆面色阴沉凝重,安慰他道:“大虎,此刻没找到人未必是坏事,你别太紧张了。” 原定疆点头,“我只是想,楚仪未必是一个人。” 尚春来立即想到那两个死去的男人:“你是想说,有人同她在一起,并且是那个人杀了那两个杀手?”他神色轻松起来,“那至少说明,此刻有人保护她,她是安全的。” 原定疆道:“我并不敢这样乐观。在她的事儿上,我不敢再有一点疏忽!我们继续找吧。” 尚春来随着他走出来,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一向自诩情圣,最善于撩拨得大姑娘小媳妇吃吃直笑,为他留情,可是遇到原定疆后,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从来也未爱过一个人,他理解不了这样炙热的感情,不明白那种伤心伤肺的情绪。不知为何,面对原定疆,却总觉得这情圣的帽子该转手相让。 只能盼望楚仪万安了,他心里也不希望那样风流灵巧的姑娘遭遇什么不测。 楚仪睡得昏昏沉沉,饿得头直发蒙,又觉得后背被人一下下用手指戳着,登时清醒过来,也不知是饿醒了,还是被霍均推醒的。 “有人来了。”霍均干巴巴道。 “什么!我们要赶快躲起来!”楚仪直觉便是杀手又来了,她不想受伤,但也不想看霍均喝人血,索性拉着他躲起来做罢。 可是周遭皆是树林,只有几个矮丘,哪里去找躲避的地方呢? “这里,”霍均拉住她,指了指一个矮丘下有个凹槽,人若躲进去,再用枯草遮掩一番,外面便看不出来。可是那凹处藏两位女子已是勉强,更遑论霍均还是个堂堂七尺男儿。 “你先进去。”霍均推着她藏进去。楚仪怕他又要去去杀人,急道:“你怎么办。” 她正说着,就见霍均也凑了进来,真是奇怪,分明这样小的一个地方,霍均挤进来,倒也不觉得拥仄。她心中紧张,也顾不得许多,从那草缝中便看到远处影影绰绰的火光。她心道:之前来杀我们的人,不过两人,且悄无声息,现如今来了这许多人,还这样火把照得四下通明,仿佛不是同一拨人。饶是如此,她亦不敢掉以轻心,只静静等着他们过去。 待那嘈杂的声音远去了,她才拨开乱草爬了出来,霍均也紧跟着出来。 一出来,霍均便道:“我饿!” 楚仪早就饿得眼花腿软,说话都没了力气,她强打起精神道:“你你且忍忍,我们一定会找到人家的。” “我饿,”霍均又重复了一边,他盯着楚仪,舔了舔嘴唇。 楚仪一激灵,被他的眼神盯得毛骨悚然,急忙道:“我有办法了,你跟我来。”说着转身欲走,腿上却一软,摔了一跤。霍均急忙过来扶起她,“你没事吧!” 楚仪畏惧地缩回手,强笑道:“没事,你跟我来吧,我给你捉鱼吃。” 霍均点点头:“好。” 二人走到河边,楚仪便掏出怀里之前收好的布袋,想要捞几尾鱼,可是捞了几下,她毕竟不是渔夫,只能捞上来些冰水。霍均提醒她:“你要站到河中央去,那里才有鱼。” 此时冬日水面虽未结冰,河水也并不湍急,可楚仪知道,自己只要下了水,脚立刻便会被冻僵,若是再站不稳跌进河里,便也是个死。她能侥幸逃脱一次,却不可能逃脱第二次。 霍均走上前来,叫道:“我要吃鱼!你快去抓鱼啊!” 楚仪怯怯道:“姐夫你不是说,如果我饿了,你会给我喝你的血嘛。” “可是你不是会捉鱼么?”霍均困惑地看着她,“你捉上来,我们一起吃。” “我我不会捉鱼,水太冷了。”她含泪,生怕一个不对引来他发狂。 “你骗我?”霍均皱眉。 “不,我没骗你,水,太冷了。” “你之前整个人泡在水里都不怕冷的!你在里面睡觉!你骗人!”他生气起来,大吼大叫。 “嘘——嘘——”楚仪急忙道,“好,我,我去河心,你别把他们引回来了。” 霍均笑起来:“你快去呀!” 楚仪脱了鞋袜,咬着牙踩进了水里,那刺骨的疼痛像冰锥一下子刺进了她的脑子里一般,她颤抖的声音自牙缝中溢出:“好冷” 霍均在岸上笑着学她说话:“好冷” 楚仪一步一步艰难地走着,才走了两三步,便已是在忍受着凌迟之痛,她觉得自己会痛死在这里,她已经站不住了。 “快捞鱼啊!快走啊!”霍均叫道,“你在那里站着干什么!” 楚仪受不了这刺骨的疼痛,又缓缓走回岸边,霍均急道:“你回来做什么!” “太冷了。”她感受到滚烫的眼泪流过她冰冷的面颊,很快又变得冰凉,她的心底涌起一阵绝望,她觉得自己恐怕是要见不到原定疆了。 “我饿了。”霍均直直盯着她,表情变得冷戾。 楚仪的手背在身后,手中紧紧攥着的方才佯装跌倒藏起来的尖利树枝,她也绷紧了浑身的肌肉,望着霍均道:“我做不到。” “到河里去。”他向前迫近了一步,她便退后一步。 “我做不到!”她哭喊。 “到河里去!”霍均又向前迫近,楚仪的脚又重新踩进冰凉的河水里。石头湿滑,她一下子跌进河水里,冷水像冰凉的蛇迅速漫进她的衣服里。 “滚开!滚开!”楚仪终于受不了了,她胡乱地挥着手中的树枝,带起冰冷的水珠砸在霍均脸上,她声嘶力竭地大叫着,“你滚开!” 慌乱中,她仿佛看到霍均的身影向她扑过来,可是随即,又有另一个黑影冲出来,将他撞去了一边。 “楚仪!” 灯火队折了回来,乱糟糟的晃得人眼花。在这光怪陆离的火光中,她被人从水中抱起来,被牢牢抱在那人的怀里。 楚仪犹自紧紧攥着那截枯树枝,尖声大叫。 “楚仪!我在这里!楚仪!” 透过模糊的泪眼,她看到了原定疆的脸。 和以往她见到的所有的他都不一样,憔悴,焦急,心痛那么多的表情混杂,他看上去好像比自己还要狼狈。她定定地看着他,生怕他消失了。 终于,她明白了眼前的一切不是梦。 “对不起,”楚仪望着他的模样,终于忍不住痛哭了起来,“对不起。”从前的他不是这样的,他虽看上去很憨傻,但是一直有一种自信满满的神态,如今他如此仓皇卑微,皆是因为自己惹出了祸端。 原定疆紧紧抱着她,生怕她飞了一般,哽咽道:“为什么要说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我说过要保护你,是我对不起你。”他用他的熊皮大氅将她包裹起来,像是抱着一个小婴儿。 楚仪喃喃说了句什么,便觉头昏眼花,登时昏了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七章 黄粱一梦 楚金玉一觉醒来,只觉神清气爽。她做了个美梦,梦到自己做了宰相夫人,梦到爹娘和哥哥们为她自豪的模样,还有楚仪,楚仪在一旁低眉顺眼——如她一贯一样——只有羡慕自己的份儿。 现下她醒了过来,一想到这个梦即将变为现实,便愈发笑得甜蜜又安心。 她扬声唤外面的人:“阿笙。” 叫了两声却无人应答,她只得起床自己梳洗一番,打开门来正要出去,就看到门外站着两个黑衣衙役。 “霍少夫人,”其中一人面无表情道,“若是休息好了,便随我们去衙院吧。” “什么?为什么要带我去衙院,这里是相府,你们怎的随意进出!” 两个捕快面面相觑一番,复道:“您还是快动身吧,咱们不想对你用粗。” 楚金玉走出来,这才发觉,眼前不过是简陋的小院,哪里是什么相府?她有些慌了,喊起来:“阿笙!阿笙你在哪!” 其中一个捕快终于不耐烦起来:“霍少夫人!你再这样乱叫,咱们只好堵着你的嘴送你去了!” 楚金玉后脊发凉,突然发觉事情变得没她想的那样简单。 到了衙院,审讯的架势更胜捕督院,竟然是瀚澜城的澜中令亲自审讯。师爷,书记官分坐两侧。柳景元坐在堂中右侧,霍家因为身份尊贵,特许坐于左侧听审,霍均已经换上了一身干净衣服,呆头呆脑地蜷在霍夫人身侧。至于楚家人,则是被围在外围,楚金玉甚至看到自己两位不常露面的嫂嫂也来了。她心狂跳着,走上堂来便看到堂下跪着一人,等她到了,那人回首冷冷瞥了她一眼,便转过身去。 是霍允!楚金玉心里一炸,脸上茫然了一阵,想到慕云汉对自己的允诺,才勉强镇定下来,也跪在霍允身侧。 楚金玉受审时,楚仪也才将将转醒,她自噩梦中睁开眼,便听到暖阳急切的声音:“小姐!你醒了!” “暖阳”楚仪握住她的手,“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怎么可能,小姐你洪福齐天,不要说这样不吉利的话。”她安抚了楚仪一阵,端来一碗粥:“小姐,你好久没吃东西了,喝点粥吧。” 楚仪喝了两口,觉得腹内阵阵恶心,问道:“我怎么回来的?” “原将军给您抱回来的,”暖阳一提到原定疆,也不免心存感激,“原将军为了找您,两天两夜不眠不休,今日还要去操练,我看他真是个铁打的人。他说小姐若是好些了,下午便会来看您。也是万幸啊,大夫看过了,说小姐您只是体虚,好好将养也就好了,过了今日若是没有发热,便是大好。”她一旦打开了话匣子,便停不下来,将这两日的事原原本本和楚仪说了一遍,末了开心道:“小姐回来了就好,等小姐身子养好了,再热热闹闹办一场婚礼。” “我留情于那个波食人,又失踪了这么久,被发现时还和霍均在一起,我还能嫁人么”楚仪淡淡道。 暖阳当即变了脸色,急道:“小姐,原将军不是那样的人,他对小姐一往情深,咱们都能看出来!再说霍姑爷是个傻子啊,谁敢多说什么呢!波食那边,一定是小姐察觉不对劲了,所以才故意告诉他名字的对不对?原将军可不是那等小肚鸡肠之人,他聪明的很,能想明白。怪只怪我那日太紧张了,要是当时撩开盖头一定就发现有问题了,小姐也能少受点苦” 楚仪苦笑:“我结婚前一日便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想来那时便已经被人害了。”她犹豫了一下,到底也没说留名与哈吉斯是为了母亲的事。 暖阳拿出藏好的碧果来为她重新戴上,叹息道:“小姐知道是谁在害你么?” 楚仪蹙眉,摇摇头:“我想不出,我只能猜测,和要杀霍均的是同一拨人。” 暖阳眼珠子转转,欲言又止:“其实我早便听了一些传闻” 楚仪正吃着粥,笑起来:“你这个包打听,又听了些什么市井八卦,说来与我听听。” 暖阳可笑不出来,悄声道:“听说大小姐,和霍家的养子有染。” 只这一句,便叫楚仪瞪大了眼。 “霍姑爷被送去山庄养病为假,方便他们幽会为真,后来,霍姑爷就跑丢了,失踪了也有小半月了,大小姐也知道,但是她探望回来总是不说。” 楚仪心想,楚金玉真是个秘密多多的人。 暖阳继续道:“小姐这个事儿,也是大小姐做的。” “什么?”楚仪攥紧了被褥,“这可不能乱说!” “这是我听到原姑娘说的,”暖阳急忙道,“她说,大小姐都招了,因为她生辰时,被小姐发现了霍姑爷的药有问题,霍允不放心,就要杀小姐灭口。” “我我没有发现什么药有问题啊”楚仪咬牙,她恍惚记得那日是经过了药房,可是那药房空无一人,她并未多心。此时她满心愤怒道:“她再如何恨我,我们好歹是同宗姐妹,她怎能如此对我!” “她一直便是个蛇蝎心肠的,今日衙院便在审她呢!还有那个养子,据说还是个惯犯,之前杀了不少姑娘。” “你说今日便在审理?不行,我要去看看。” “小姐!”暖阳急忙扶住她,“好歹再吃些粥,你太虚弱了!” “不,我要去问清楚,”楚仪咬牙,“她已经有了一切,为什么还要如此对我!” 楚仪被暖阳搀着走出门来,便看到张妈正守在门口像堵墙似的,皮笑肉不笑道:“小姐,夫人吩咐过了,叫你不要离开这个院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八章 千头万绪 暖阳皱眉道:“张妈,小姐做什么,什么时候轮到你个外人说三道四!” 张妈怒道:“你个丫头片子,又什么时候轮到你如此和我说话!” 正说着,院外嘈杂起来,却是原大花领着两个捕快威风凛凛走了进来,她扬声道:“澜中令有命,着证人楚仪前往府衙作证!”随即她冲楚仪眨眨眼,笑道,“幸而你醒了,否则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向中令回话了,只能将你抬过去。” 她上前两步,见张妈依旧横在那里,笑道:“怎么,要妨碍我们办事?” 张妈到底是个宅院的仆人,没见过世面,心中忐忑,却不肯让步:“小姐身子不爽,不能随捕快去了。” 原大花冷笑一声,也不跟她废话,只一挥手,两个跟来的捕快便将她架开。原大花也不顾张妈疼得嗷嗷直叫,拉过楚仪来笑道:“你治家不严,叫下人爬到脑袋上去了。”说着还不忘挑衅看张妈一眼,只把张妈气怔了。 两人出来,原大花便不再做出那趾高气昂的样子,关切道:“你怎么样了,还好么?” 楚仪笑道:“我一向身体好,这样冻了两日,也没什么大碍。” “那便好,看不出你这身子骨倒也没瞅着那样弱,我备了马车,你去了那里,只远远地答了澜中令的话就好了。” “要杀我的人,是楚金玉么?” 原大花看她神色严肃又凄凉,叹气道:“不错。但她只是个傀儡,要杀你和霍均的是霍家的那个养子,我们把霍均此前吃剩的药渣给太医看了,里面有致人头疼发狂的药,诊脉还诊不出来。哦对了,还有一个叫全贵的下人,柳捕督诈了他一诈,他也招了,就是他把你塞在麻袋里从山崖上推下去的。当然柳捕督也算是一箭双雕,那个霍允床底下发现了不少女子衣物碎片,和之前失踪的女子的衣物吻合,可算找到了个线索。”顿了顿,原大花换了一副崇拜的口气,“说来还是慕相聪明,他在楚金玉庆生的家宴上喝了霍均的酒,感觉身体不适,很早就命人去查了。所以整件事,楚金玉称不上无辜,她应该算是帮凶。还有哎,你去了就知道了” 楚仪到了衙院,便知道原大花为何欲言又止了,因为楚金玉正在疯狂地呼号:“云汉呢!他说过会娶我,他说会娶我,我是宰相夫人,你们谁敢对我不利!”她疯狂之下,力气极大,竟把上前来拉她的衙役掀了个跟头。 在场的人,窃笑的,鄙夷的,冷漠的,愤恨的,各种目光,都聚拢在她身上。 楚金玉指着阑中令道:“你区区一个澜中令,审问我之前问过慕相么?你可知慕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是你这等喽啰招惹得起的么?” 楚夫人含泪颤声道:“金玉啊,你不要再胡言乱语了,你的公婆还坐在那里,你怎可如此啊!” “娘!”她扑过去,“慕相说他喜欢我,他要娶我,是真的,娘,我终于可以摆脱霍家了,我将来是宰相夫人,您也会越来越好的。” “你c你”楚夫人泪流满面,眼睛一翻,昏了过去。 “娘!”楚金玉隔着围栏,拼命唤她。楚广平痛心疾首道:“金玉!你快清醒一下吧,你这是打我们的脸啊!” 这时楚金玉看到了楚仪,她虽然面色憔悴,但是显然没受什么大伤,此时惨白着一张脸,还颇有几分西子捧心之态。而此时她的一双明眸正盯着自己,像是居高临下在看一只蝼蚁。 “你!”她大叫起来,“你不许这样看着我!你有什么资格这样看着我!” 楚仪冷冷道:“我看你可怜。” 楚金玉如遭雷劈般定住了,随即衙役便围了上来,将她重新拉回堂下。澜中令一双冷漠的眼睛打量着她:“喊够了?我念在霍家薄面,不治你咆哮公堂之罪,若再敢如此,定当大刑伺候!” 楚玉衡见状情知不好,急忙道:“澜中令,在下翰林修书楚玉衡,我有话要讲。” 澜中令阴沉着脸扫了他一下,示意左右放他进来,道:“说。” 楚玉衡道:“小妹咆哮公堂,固然该罚,可是很早之前,我便觉得她精神不太正常,她有可能也被霍允下了药,故而如此癫狂。” 澜中令蹙眉,只见楚金玉蜷缩在地上,蓬头乱发,依旧喃喃说着:“我是宰相夫人,我是宰相夫人,你们不能这样对我”他向柳景元道:“柳大人看来如何?” 柳景元起身道:“且看霍允如何说。” 澜中令点头,示意楚玉衡退下,对霍允道:“霍予,你可认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九章 恩断义绝 “哈哈哈哈——”霍予蓦然迸发出一阵大笑来,他指着楚金玉,连连摇头。 “你你笑什么”楚金玉阴狠地瞪着他。 “我笑你啊,原来你真的对慕云汉有如此非分之想啊!”他笑得几乎要直不起腰来,“撒泡尿照照自己的模样吧啊?如果不是因为你是霍家的儿媳妇,如果不是因为霍秀伟的身份,你以为他会多看你一眼?哈哈哈,你是失心疯了么?会有此等妄想!” 楚金玉嘶吼道:“你再说!我杀了你!” “大胆!”澜中令怒令左右,“给我摁住他两个!霍予,你可知罪!” 霍予依旧不答,只是转头看向霍秀伟:“义父当真不救我一命?救我,也救霍均一命。” 霍秀伟此时已全然不见了平日里弥勒佛般的笑容,只是恨道:“霍予,我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如此!” “我不过就是个替死鬼罢了!你还敢说带我不薄!?我为府上做了这么多啊!”他猛然挣开衙役,冲到霍秀伟面前,怒道,“大不了一起同归于尽!黄泉路上有个照应!” “放开我爹!”霍均上前来紧紧勒住他,又有衙役冲上来要拉扯他。 “滚开!”霍予力气也大,又挣开了他们,捉住仓皇欲跑的霍秀伟:“你就如此无情么?我这些年对霍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再说霍均死了,你们不也解脱了么!” “你放开我爹!”霍均复又扑了上去。柳景元眼看情形不对,急忙起身便要过去压制。 电光石火之间,霍均猛然凶态复发,一口咬住了霍予的脖子,喷薄的热血急涌而出。柳景元一手刀狠狠劈下,他竟然丝毫没有松口。 “我来!”原大花急忙冲上来,手指画圈似的在他身上几个大穴点过,霍均登时僵硬不得动弹。原大花撬开他的嘴,将霍予救了下来,双手紧紧摁压住他脖子上的伤处,大叫道:“叫大夫!叫太医!快!” 柳景元有些震惊地看着她这一连串动作,眼神中有了一丝钦佩。 霍予被原大花招呼着人抬了下去,霍均也被人带去了后厢房。堂上只剩楚金玉,惊魂未定,瞪着眼睛。突然,她痛哭起来,哀求道:“饶命啊大人,饶命。我皆是被霍允逼迫的,他非礼了我,并以此为要挟,并非我二人有私,我都是被逼迫的啊我的妹妹,就因为路过药房时看了一眼,他便起了疑心,强迫我迫害我的亲妹妹,我皆是无奈啊”哀求了一阵子,她突然又道:“我没有骗你们,慕相真的说了要娶我,他会保我的,我是清白的” 柳景元见她只是胡言乱语,蹙眉向澜中令道:“您看这” 澜中令遂道:“楚仪何在?” 楚仪上前来,恭敬行礼道:“小女子楚仪,见过阑中令。” “霍均智力有损,审讯不出什么,但人证可证实,在楚金玉嫁入霍家前,霍予便已对霍均下了药。她发现霍均失踪,却不告知霍家,也只能算作知情不报。现如今便是你的事,难以决断,她虽自认帮凶,却说自己是被人胁迫,本官却还需问你,你失踪前,是否感到楚金玉给你的饮食感到有异样?” 楚仪看了一眼楚金玉,答道:“不曾有异样。” “她是否直接伤害过你。” “不曾。” “你们平时感情如何?她是否有害你的动机?” “我们平时感情很好,”楚仪柔声道,“虽然有吵嘴,也只是姐妹之间的争吵,我不相信姐姐会做这种事。” “你认为是霍予胁迫了她?” “不错,”楚仪坚定道,“姐姐对我很好,我出去她还不忘带家丁随身保护我,若不是受人威胁,她不会害我的。” “楚仪,你可想好,这需你画押为证的。” “小女断不敢欺上。” 澜中令蹙眉望向柳景元,后者也颇为不解,难道这楚金玉平日的表面功夫做得很足?作为受害者的楚仪竟然肯如此为她说话。 澜中令命书记官递上证词,待楚仪画押后道:“收监相关人等,明日听判。” 从衙院出来,楚广平率先上前来道:“仪儿,今日多亏了你。” 楚玉书也冷哼道:“算你还有些良心。” 楚仪被暖阳搀扶着,平静地望着眼前自己的家人,她的父亲,是个糊涂蛋,性格软弱,在她的婚姻大事上如此模糊无立场;楚夫人是个披着羊皮的蛇,养出来的楚金玉也是毒蝎一只,竟然伙同霍允要杀了自己!楚玉书呢,纨绔子弟,拿着楚家微薄的家底滥赌,还想将自己卖与他人做妾,还有楚雁北,自己的亲哥哥啊只恨不能将她变成自己的垫脚石,一旦发现无用便即刻将她远远抛开。 大哥是帮着自己的,可惜了,在他的心里自然是楚家更重要些,他或许是她唯一不那么恨的人。 这样各怀鬼胎的一家人,她留下有什么意义? 楚仪冷冷道:“我今日心情好,自然帮她说话,明日或许心情不好了,就翻供了。” “你敢!”楚玉书怒道,“小心我宰了你!” 楚玉衡急忙扯住他,不叫他又冲上去动拳脚。 “你自身难保,就少做口舌之争了,”楚仪笑道,“你令我现下突然心情就很不好,我是不是该去找柳捕督细细说说呢?” “玉书!你滚开!”楚广平一把推开楚玉书,“别做多余的事!” 楚雁北迷眼看着妹妹,是的,有什么东西变了,楚仪虽然依旧温和,但是她身上已经生出了利刺,恨不能随时将周遭的人捅个遍体鳞伤。他笑道:“妹妹有什么条件,不妨直说。” 楚仪笑眯眯道:“还是亲哥哥了解我,我只有两个条件。这第一条便是,以后,不要再叫我妹妹。”她满眼冷意,“从此我和楚家再无瓜葛,再无父母,兄弟,姐妹之情。” 楚广平颤声道:“你你要和我们断绝关系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章 再迎佳人 “很难理解么?”楚仪道,“自然是要断的彻彻底底干干净净,我生老病死婚丧嫁娶不用你们操心,楚家飞黄腾达平步青云,也与我无关。你们也知道,我失踪了两日,清白难证,未必有人肯娶,你们大可趁早绝了拿我换钱的心;而我今日为楚金玉做了证,她应该不会被罚太重,只要霍均依旧喜欢她,她还是霍家的少夫人。” “仪儿,”楚广平仿佛骤然老了十岁,哀求道,“何必如此呢?你已经回来了,以后” “没有以后,你若不同意也可,我现在便翻供,那么,就代表你们牺牲了金玉,选择了我。” “你少做梦!”楚玉书怒道,“爹,她一个外室女,名声又如此狼藉!不要便不要了!” 楚仪笑道:“楚二少难得说了句聪明话。楚掌事,楚金玉的命,此刻全由你掌控了。” “仪儿,你非要如此逼迫我么,你知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金玉去死。”楚广平痛苦道,“我也不可能舍弃你。” “那么,我这就去找柳捕督了。”楚仪转身欲走。 “不许走!”楚玉书急忙对楚广平道:“爹,现如今救金玉要紧,您先答应她啊!她孤家寡人的,还能去哪!还不是要回家么?” 楚仪闻言,冷笑了一声,心里又觉得十分悲凉。 “好好”楚广平颤声道:“我答应你” 楚仪点头:“第二个条件,除了此前的陪嫁丫鬟,我还要秋韵。这些丫鬟的奴籍,也要一并给我。这个要求并不过分吧,霍家送了那么多丫鬟来,不缺秋韵一个吧。” “好,”楚玉书道,“这个我都可以做主。” 楚广平也点头:“你若喜欢,叫她照顾你也好。” “如此,咱们便去分了我的籍,再写一纸文书请人做个公正,我今日便搬离。” “仪儿!你何必如此,”楚广平话音未落,楚仪已经厉声道,“楚仪已经死了!死在马蹄下,死在拳脚下,死在阴谋里死在冷漠里!你是嫌我命大么?是因为我每次都可以逢凶化吉所以你就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么?我不知道你和我的母亲当年有什么纠葛,我也不知道楚王氏为何恨她入骨,但是冤有头债有主,她若没胆挖了月珑真的尸首出来鞭尸,就离我远一点!你们!都离我远一点!” 楚广平颓然道:“我知我对不起你,仪儿,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的母亲,如果这样能叫你开心,我自然也答应你,只是,你又能去哪里呢?” “我便是去远清观出家,也不愿在这里多呆一日!”楚仪蹙眉道,“怎么,楚掌事,你需尽快决定啊,否则我若反悔了,便来不及了。” “好,好,我答应你就是了!”楚广平无可奈何道,“只是你若是手头紧,务必来找我。” “多谢楚掌事好意,我想不会有那么一天的。”楚仪说罢,长长松了一口气,她看到不远处有几个波食人在观望的模样,心下烦躁,转身先走了,无论如何,她不想今日再有更多的事故。 她随楚广平前往县衙的户房分了在楚家的籍,妥善收好了文书,随后又去楚家拿了秋韵和几个丫鬟的奴籍。待她出门来,原定疆正歪在马车上等着她。 见到他的那一刻,她有一丝怔忪,竟感觉恍如隔世。 “楚仪,”原定疆急忙跳下车迎上来,“我来家里找你,他们说你去了衙院,我去了衙院,你又已经走了,我怕找丢了,只好回来守着,我买了好多吃的,你饿不饿。” 楚仪眼眶一红,默默将霜儿和湘儿的奴籍递给原定疆:“你不来找我,我也会去找你的。这是霜儿和湘儿的奴籍,你给她们,叫她们自己去销了吧。” “你觉得她们太小伺候不好?也是,没关系,你再看中了谁家,我请来帮工也是可以的。你现如今要去哪里,我送你去,你身体还没回复,大夫说过了今日没有发烧才好。” “原将军,”她咬牙道,“我已和楚家分了籍,从今往后再不是楚家人了。”暖阳和秋韵对视一眼,识趣地走去一旁了。 原定疆喜道:“分得好,我也怕他们为难你,我把屋子都收拾好了,你去看看还要添置些什么?” “原将军,你不明白我的意思,我失踪了两日,大家会怎么说我呢,我有什么颜面去嫁人呢?倒不如去远清观,做个姑子干净,了却一生” 原定疆这才明白她内心的纠结,忙道:“嘴长在别人身上,他们只是说段话而已,他们不能替我们活,不能替我们去感受。我爱你,楚仪,是真的,我不在乎。” “你爱我什么呢?” “我爱你美。”原定疆实话实说。 “嗤”楚仪笑道,“我变老变丑了呢?” “你变丑了,我就戳瞎自己的眼,只记得你漂亮的模样儿,你变老了,我比你岁数大,我比你还老,更不敢挑拣你什么。” “胡说,胡说。”楚仪跺脚,恨他胡搅蛮缠。 “除非你觉得,伴着个泥菩萨,比伴着我更开心。” “可是我没法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般和你在一起,我不信你心里没有疙瘩!” 原定疆抬手做誓道:“楚仪,我心里没有疙瘩,我向你发誓,有疙瘩的那个人是你,你越不过去。那这样好不好,你现如今和楚家分了籍,没有地方去,你和大花先住一起好么?不要着急去远清观,给自己一个机会。”他顿了顿,“也给我一个机会。” 他最后一句话中满是深深的无奈和温柔,楚仪本就心软,此时不由颇为触动,她难以想象这样一个粗枝大叶的人会说出如此细腻的话语来,又看到他为了找自己不眠不休,如今脸色憔悴至此,心中又隐隐有些心疼。 “好吧只是我要走的时候,你不许拦我。”她心中突然松快了一些,大不了就去做姑子,反正她已如此倒霉,生生死死过了几遭,她有什么可怕的呢? 原定疆呲着白牙笑起来,“好,我要是不能留下你,我才真是个笨蛋,我就改名叫原定蛋!” 楚仪掩着嘴,终于忍不住笑了。 原定疆见她终于又有了笑脸,开心道:“来来来,快上车来,里面有好吃的,都是你爱吃的,有烧鹅!还有水晶饺!”他像护着鸡雏的老母鸡一样扶她上车,招呼暖阳和秋韵道:“你们别傻站着了,一起上去吧!” 暖阳见楚仪竟然被他说动了,惊喜拍手道:“原将军,我就知道,天底下只有你有办法叫小姐开心!” 原定疆“嘿嘿”笑着,抓抓胡子,“少少拍马屁,上去吃好吃的去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一章 近水楼台 马车行驶远了,楚家旁边的树后转出两个人来。 其中金发碧眼的,不是哈吉斯又是谁?他见马车远去了,急道:“舅父,怎么办,咱们不追么?” 树影下的人摆手:“随她去吧,再闹下去,她真做了姑子,你们怎么收场!” 哈吉斯瘪瘪嘴:“那不是便宜那个大虫了。” “未必,我看他倒是个英雄模样,你不是连人家妹妹都打不过!” “等一下,”哈吉斯气急败坏道,“我想知道,这事儿是不是日月城的人都知道了?” “你说呢?”树影下的人转身走了,哈吉斯急忙跟上去辩解道:“我是好男不跟女斗啊!” “借口。” “是真的!我堂堂日月城第一勇士!” 回到原家,原大花还在衙院没有回来,原定疆便殷勤地带楚仪参观了自己的窝。 “这里是我的卧房,在外面,大花喜欢听着鸡鸣起床,她住在里面,你同她一起住里面。啊,那条傻狗不咬人,你不要怕。”他用脚将热情迎上来的土狗拨拉去了一边,“这个院子是我们平时操练用的,估计你也用不到。后面这个院子本来有花花草草的,都被大花拔了种菜了,现在这季节也没菜,就看着光秃秃的,你要想种些什么,就自己种吧。这朝南的屋子就是你的,湘儿和霜儿都收拾出来了,别的丫鬟可以住在旁边的耳房,和你的房子中间就隔着一道门,叫她们也方便。再不行,你房间够大,叫两个大的住暖橱也是一样的。呐,这是银库的钥匙,里面有一百两,其余的都在银号存着,都是给你的彩礼,你留着花。” 楚仪瞪大眼:“那怎么行!” “怎么不行,都是给你赚的。”原定疆挠挠头,“你要是不肯花,我就乱买一气,估计你也不喜欢,反而浪费钱。你们在后面愿意呆着就呆着,愿意出去玩儿就玩儿,你的事情安顿好了,我就去太院上学了,晚上才回来,准保不打扰你。” 暖阳心里嘀咕:您多多来打扰她才好呢,不打扰,怎么叫小姐喜欢呢? 原定疆交代一通,连细枝末节的小事都交代完了,终于说不下去道:“你你先歇息,我晚上叫了潘岳楼的酒菜,等大花回来,咱们一起吃吧。”说罢,恋恋不舍地走了。 这边霜儿和湘儿见到了楚仪,哭得像个泪人儿一般,楚仪安慰她们一阵,坐在床上道:“我和楚家分了籍,原本是想去做姑子的,只是走之前少不得要为你们打算一番。这是你们的奴籍,拿去销了吧,从此寻个好人家,好过日日伺候人。” 暖阳率先跪下道:“我不走,我走了没人伺候小姐了。” “愿意留下,我也欢迎,只是我如今做不了原家的主,只能给你们一口吃的,没有月银。”楚仪看向秋韵道:“你从前是楚王氏面前的,那个家你也知道,四分五裂,你留在那里,我只怕哪日你被楚玉书卖了。这是你的奴籍,谢你哪日救我一命。” 秋韵和暖阳不同,她身上自有一股肖似楚仪的沉静气质,她此时跪地道:“小姐,咱们从小一齐长大,你受的苦我都看在眼里。我秋韵对你的恩情真的是不足挂齿,你对我的恩情却是极大的。我从小做丫鬟做惯了,我愿意跟着小姐。” 湘儿和霜儿懵懵懂懂,见她跪了,便也跟着跪下表忠心。暖阳见状,忙道:“小姐,求你不要撵咱们走。” “你们啊”楚仪叹气,“也罢,这奴籍你们自己收着,等我哪日境况好了,便按照外面请人的规格给你们月银。” 事情都妥当了,楚仪才感到一阵深深的倦意袭来,嘱咐了暖阳他们收拾家里,她便昏昏沉沉睡过去了。 原大花回来的时候,原定疆正在中厅摆碗筷,他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步伐轻快得就差要跳起舞来。霜儿和湘儿正搬着梯子给门前的红灯笼都点上蜡烛,照得里内外一片喜气洋洋的氛围。 原大花却是一身黑气,她陪着柳景元审案子审得焦头烂额,眼圈黑得像是脸上挂了两颗皮蛋,几乎是身子强拖着腿,腿强拖着脚走进来。见一桌子美味佳肴,她打了个打哈欠道:“干嘛这是,庆贺我升职嘛?” “你升职了?” “唔,目前没有,但是我觉得,我表现这么突出,应该八九不离呼哈”她说着说着,又打了个哈欠。 原定疆丝毫不关心她升不升职,喜道:“楚仪来家里住了。” “啊?楚家能同意?”原大花一下清醒过来。 原定疆遂把她与楚家分籍的事儿说了,原大花点头:“分了也好,不然我看她迟早要死在楚家人手里。她人呢?叫她一起来吃吧?” 湘儿跳下来,叽喳道:“姑娘睡觉呢,我去叫她。” 霜儿见状,也急忙跟着。原大花看着两个小丫头跑了,对原定疆笑道:“行啊老哥,手脚够快的,波食人没再找你麻烦?”楚仪找到了,波食人却意外得安静。 “他们敢!我拧断他们的脖子!” “诶,那你便利了,近水的大楼先捞月。” “那叫近水楼台先得月”原定疆嘲笑地更正她,“你有空能不能多读点书。” “都是一个意思,我跟你说,你可别傻愣愣地干等着,要抓住机会知道么。” “不行,我要是老招惹她,她不高兴了该去做姑子了。” “屁!真笨!”原大花恨铁不成钢,“人都住进来了,说明什么,榆木脑袋!说明她对你有意思,你就该让她觉得更有意思,没事儿光个膀子晾晾你那肌肉,勾引一下,我看上次你操练她就很爱看!然后送点花儿粉儿的,妈的,这还要我教你么?万一楚仪想开了,跟你煮个熟饭呢对不对?反正你这辈子都认定了她,也不会负她。回头再补办个婚礼就好了。” “好了,你个黄花大闺女能不能要点脸!”原定疆老脸泛红,“你小声点,叫她听到了” 两人嘀咕一阵子,楚仪便来了,原大花见她睡得粉面桃花的,精神极好,笑道:“哎呀,嫂嫂醒了。” 楚仪登时脸上更红了三分,低声骂道:“就你爱浑说。” 原定疆急忙殷勤地迎上来,给她拉开凳子。楚仪何曾被人如此体贴地爱护过,脸上便又柔和了几分,也有了笑意。原大花见状打了个冷战,幸而自己也需去捕房出工,不必日日看这两人如此腻歪,否则鸡皮疙瘩都不知道要掉了几层去。 落座后,楚仪一边吃着,一边忍不住问原大花道:“楚金玉的事儿,最后会怎么判呢?” “怎么判,霍予被咬死了,索性一股脑推他脑袋上去,你又不肯指认她,霍秀伟一顿求情,澜中令也只能按律轻判她个知情不报。我也是想不懂你” 楚仪神色黯然:“我若不为她求情,又怎么以此为要挟与楚家分籍呢” 原大花遭受了原定疆一个瞪眼,急忙安慰她道:“说的也是,我倒没料到这一层。不过你也不用伤心,霍秀伟为她求情,不过是为了家丑不可外扬,可不是真的疼她。她和霍予有一腿,又当堂说慕相要娶她,霍家气得牙痒痒呢。估计就算保下来,也是找个别院安置了,倒还不如死了舒服,楚家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楚仪迟疑道:“我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臆想慕相要娶她。” “噗——!”原大花险些要把饭喷出来,她笑得前仰后合摆手道:“哈哈哈,一提这事儿,我就想乐,多亏了我,我哥才能那么快找到你呢。” 原定疆为楚仪舀了一碗山药排骨汤,闻言也笑道:“是,大花是功臣。” 原大花来了精神,也不等楚仪发问,迫不及待道:“小春子过寿那会儿我就发现她对慕相有意了,后来她死也不肯说你的下落,我就让阿笙帮我,叫柳景元装成慕相的样子套她的话。你真该亲眼瞧瞧,快没给我乐死。不过你别说,柳景元那白脸那身条,和慕相真挺像,竟给他们随便找了个院子就糊弄过去了,柳景元说,等找到了你,就和我哥一起娶姐妹花,真亏他这么能编,笑死我了,楚金玉还盼着找回你来她好做宰相夫人呢!” 原定疆一脸笑意,却数落她道:“这种阴损招数,也就你能想出来。” “嘿!事关我嫂子性命,我诈她一诈怎么啦!你少跟个老妈子似的,”她挤眉弄眼地拱拱楚仪,“嫂嫂说是不是!” “你”楚仪说不出话来,在她胳膊上狠狠掐了一下,“乱说话!” “诶诶,舒服死了,再掐两下”原大花无赖地倒在她怀里。 楚仪吃不住她这般没脸没皮,大笑了起来,只感觉每次和这兄妹二人一同吃饭,都是她最快乐的时候。 第二日,原定疆便乖乖听从了原大花的建议,好好刮了胡子,给自己捯饬得干干净净的,跑到自己院子里晨练,练了一阵子出了些汗,便咬咬牙把上衣脱了,露出一身金刚般的肌肉来,尤其胳膊仿佛隆了几个小山包,一看便知他力大无穷。 楚仪走出来见状,登时脸一红,扭开了脸。 “你醒啦!”原定疆就是等着她出来看,喜滋滋地冲过来,“睡得好么?” “好”楚仪偷眼看了一下他的身体,又飞快别开眼,“你不冷么” “不冷,我操练出汗了呢!热死了。”他说的倒是实话,因为他的身体正在冒着烟。 楚仪愈发脸红了,把自己的手帕丢给他,低声道:“你擦擦吧,还是穿上衣服,别着凉了。”说着便扭身回了自己屋里。原定疆握着她馨香的手帕,一脸痴相简直乐得要上天。 楚仪回房来,湘儿和霜儿正在收拾床铺,她怪道:“暖阳和秋韵呢?怎么就你们两个?” 湘儿道:“暖阳姐姐说今天要宣判,她去听判了,回来好说给姑娘听。秋韵姐姐在做早饭,嫌我们笨手笨脚的,就叫我们来收拾床了。” 楚仪笑道:“你们两个小丫头,能比灶台高多少?等大了些再学吧。” 霜儿此时望着她道:“姑娘脸怎么这么红?” 楚仪一愣,呼扇着手道:“太热了这里。” 两个小丫鬟对视一眼,大冬天的觉得热,也是怪。 湘儿又道:“姑娘的帕子呢?” 楚仪语塞,瞪眼道:“你们问题好多啊!出去玩儿狗去吧!” 两个小丫头嘻嘻哈哈地跑出去了,楚仪径自坐下来,才发觉自己又是笑着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二章 姐妹情断 楚仪原本以为,自己离开楚家,左不过便在观里吃斋了却余生,谁成想,却鬼迷心窍地被原定疆一顿表白拐回了家,她非但没有过得更惨,反而开始了人生最开心的一段时光。 这几日她也渐渐摸透了楚家兄妹的作息——一般早晨,原定疆都会操练一番,随后吃过早饭便抱着书册去太院学习了;原大花要起得晚一些,起来后会练练气功,然后早饭糊糊弄弄吃个半饱就跑了。不过她不管每天回来多累,第二日总是穿着捕快衣服生龙活虎地同楚仪道别。同楚家动辄冷肃如乱葬岗的气氛不同,原家虽然只有两个人,这兄妹俩却有本事让家里热闹得像一个马蜂窝! 但是白日里,偌大的一个宅院,时常便只剩下了楚仪和几个小丫鬟们,共着鸡叫狗吠,很是清静。 她经常有些不适应地在原家四下转转,从来也没体验过如此的自由。菜窖里的菜果还多,不用买新的,原定疆又在附近的屠户家里定了各类肉,每两日屠户的小儿子都不重样地送来。此前的彩礼中有一部分绫罗绸缎,都是尚夫人帮衬的上等料子,婚礼既然泡汤了,便都堆在了屋里叫她自己看着用。楚仪便同暖阳一起,为自己和原大花一人做了一身衣服,又选了几匹素净的送给秋韵和湘儿霜儿,为丫鬟们每人做了一套春衣。 暖阳见她在窗下做衣服,唇角也带着笑意,忍不住道:“小姐心情很好。” “嗯,是的,”楚仪笑道,“心情很好。” 暖阳看着窗外的小狗在拨弄着小鸡雏玩儿,叹息道:“真舒服——,比原来舒服多啦!” “没有了八卦,你是不是很无聊?”楚仪笑道。 暖阳抿抿嘴,欲言又止。 “怎么?还有藏私啊,快和我说说。” “是关于楚家的,怕小姐不愿意听。” 楚仪转转眼珠:“坏事我爱听,好事我不爱听。” 暖阳拍手:“那就对了,没好事,都是坏事!” 楚仪笑道:“看你幸灾乐祸的模样儿!” “大小姐的事儿您都知道了,监禁了几日,最近被霍家保出来了,可也没叫她住回霍家,给安置到街尾的别苑去了。二少那边,因为波食人把彩礼收回去了,讨债的又上门了,您猜怎么着,他要拿二少夫人抵债,二少夫人那样一个棉花团的脾气,硬是被气昏过去了,也不知道他到底怎么着了。我只知道,原来楚夫人房里的丫鬟老妈子都卖掉了,凑了一些银两。”她压低声音道,“幸而秋韵姐被您带走了,那个张妈一大把年纪了,还被卖去了那种地方,真是可怜。” 楚仪道:“还有别的么?” “别的,三少爷还是在太院上课,我打听不到什么,不过原将军不是和他在一处么,可以问问他。”暖阳说着,不怀好意地眨眨眼。 “你要死了,敢这样挤兑我!”楚仪笑骂道,“我才不去问那个傻蛋。” “口是心非,”暖阳起身站远了点,“早晨还不是偷看原将军操练!” “暖阳,你这个小蹄子,”楚仪丢下针线冲过去要拧她的嘴,“敢这样浑说了。” 偏巧秋韵进来,见状笑道:“这是怎么了。” 楚仪撇嘴道:“你来的正好,快替我摁住她,我非要教训一下她不可!” 暖阳绕过秋韵早就跑远了,笑道:“小姐害臊要教训人呢!”随即跑得不见了踪影。 楚仪又是气又是笑,对秋韵道:“我管教下人无方,叫你见笑。” 秋韵摇摇头:“我倒是很羡慕。” 楚仪拢了拢鬓发,不安道:“这几日辛苦你了,每日要那么早起。” 秋韵微笑道:“姑娘何必说这么生分的话,我知姑娘对我不比跟暖阳熟络,但我既是姑娘带出来的,自然只姑娘马首是瞻,日久见人心,如今这点小事,还不及楚家一半累呢。” 楚仪听她这样说,不好意思道:“我总怕苛待了你。” “姑娘有什么事,便尽管吩咐我,何需这样思前想后的,我自当尽心去做。”秋韵笑道:“人们不常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嘛?” 楚仪默默一阵,迟疑道:“其实,眼下便有一件事”她叹气,“我想去看看楚金玉,这事也不敢叫暖阳知道,否则她一定要骂我脑子糊涂了。” 秋韵道:“姑娘做事自有分寸,既然怕暖阳知道,不妨她下午午睡了我们再去,只说去买点胭脂水粉。” 楚仪笑道:“我正有此意,只是不知道那别苑现在何处。” 秋韵倒是很能理解她的感受,道:“我上午便出去打听一番,姑娘等着便是。” 待到下午,暖阳果然犯了困去睡了,湘儿和霜儿也是小孩子,自然也扛不住睡倒在暖橱里。楚仪用一件朴素的斗篷将自己兜头盖脸地遮住,随秋韵出了后门坐马车去了。 等到了楚金玉的住处,楚仪才忍不住叹道,暖阳到底还是说得好了,这哪里是什么别苑,不过就是个寻常院落罢了。小门小户,莫说霍家,便是原家楚家也比不上。 秋韵低声道:“大姑娘就是被禁在这里,旁人也不许进出的。不过您可以说是姐妹,给些银两,也就通融过了。” 楚仪窘迫道:“哪来的银两” 秋韵笑道:“带两瓶酒也是一样的。”说着变戏法一样拿出两瓶酒来,“几文钱而已,不过他们都爱喝这个。” 秋韵走上前去,和门口的侍卫说了一会儿,果然他们让开了门,示意她们可以进去。于是楚仪快走了两步,同秋韵一同步入院子中。 院子只有一间屋子,院中尽是枯败的落叶,可见许久无人打扫了。她推门进去,就看到楚金玉坐在炕头上抱着膝,不知在想什么。屋里倒是比外面干净许多,炭火也充足,还算暖和。 楚仪站在那里,看着她,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楚金玉布衣荆钗,再不是那个华丽富贵的霍家少夫人,可是她依旧年轻貌美,只是眼中的骄纵尽退,有的只是迷茫和悲苦。 秋韵为她蜕了斗篷,轻声道:“我去外面等姑娘。” 这时楚金玉方才抬眼打量她一眼,见她穿着浅蓝暗花的丝缎夹棉衣服,头上亮灿灿几根流苏银簪折着光,照得她脸上也亮亮的气色极好。这本是寻常女子的装扮,但楚金玉现下落魄得只得穿黑衣,遂讥讽笑道:“你过得不错。” 楚仪一向知她愿意对自己冷言冷语,径自坐下,道:“是,没死没病没伤,万幸。” “我很意外你会在衙院帮我。” “我当然不是因为和你素日情分好,不过是为了离开楚家。你大约不知道吧,我和楚家已经分籍了,他们最终还是决定保住你这个霍少夫人,倒也在我意料之中。” 楚金玉迷眼看着她,“你很得意?你知道么,我最讨厌你这副得意的模样。” 楚仪淡淡道:“我从未得意过,倒是你,你想要的都有了,为什么还是这样不知足。为什么还是要杀我,只是讨厌我么?” “我最初也犹豫过,我也想救你一命的,可是我看到你跟那个原大虫你侬我侬的模样,我心里不舒服,我看到你脸上的样子,我心里就百爪挠心。” 楚仪怜悯地看着她:“只是看到我开心,就恨不得杀了我么?还是因为,你也从楚家感受不到任何爱吧。” “你胡说!父母亲都爱我,哥哥们都宠着我,反而是你!你才是那个可怜虫吧,楚雁北是你的亲哥哥,你知他背地里怎么说你!他恨不得你赶紧去死!你克死生母,注定一辈子是个可怜虫!” 楚仪笑笑:“你说的,我身在其中,看到的感受到的比你更多呢,这些事,已经刺激不到我了。只是你,在这样父母慈爱c兄弟友爱的假象里,常常感到难过吧?你只是不敢说破而已。就好比你和霍均的婚事,你难道看不出来他们都在用你做筹码么?嘴上说着为你着想,心里不是巴不得你赶紧认命,给他们带来更多的财富和帮助。还是说,你怕说破了,这个爱的假象就维持不住了,你怕你不能改嫁一个更好的,被父母兄弟看轻,对么?” “你胡说什么!你别以为你有那个原大虫给你撑腰你就敢如此,你以为我说慕相倾慕只是胡说么?你等着吧,我终将是要高高在上的,他很快就要来救我了!那时,你见我还要跪地叫一声夫人呢!” “哈哈哈,”楚仪忍不住笑起来,“楚金玉,你是故意如此逗我笑么?慕相他,恐怕连你是圆是扁都记不住呢!那日你见的人,是柳捕督假扮的啊!” “什么!”楚金玉骤然变色,“你胡说!” 楚仪摇摇头,叹道:“本想着你我同为女子,你也有这许多苦处,我才特意来与你说清楚,想不到,你还是这样自欺欺人,不过,”她环顾一下四周,“即便知道了又如何,等你从这里出去,外面已经变了天地了。你愿意相信自己相信的,便继续信下去吧!”言罢,她也觉无趣,转身欲走。 “等下,等下,”楚金玉冲过来,哽咽道,“你在骗我对不对!慕相,云汉是对我有情的。” “云汉是他这样叫你称呼他的?” “不错,”楚金玉眼睛一亮,“他不要我叫他慕相,因为那样太生疏。” “哎”楚仪无奈地摇摇头,“你若真喜欢他,便至少该知道,慕相字渊石,他若要你改称呼,也该是以渊石告知你的。你说你喜欢他,却连这人尽皆知的事也不晓得,说到底,你到底是喜欢他的身份地位,还是喜欢他啊。”她抽出手来,不欲与她多言,向外走去。实际上,慕云汉的字极少有人知晓,她也是从原定疆那里听来的,只是她不如此说,只怕楚金玉到死都还惦记着慕云汉呢。 “楚仪!你别得意!”楚金玉声嘶力竭地嚎叫道,“没有了我,你会死的!你懂吗!你以为自己无所不能?你得意不了几天了!” 楚仪厌恶地皱皱眉,没有回头。 秋韵见她出来,急忙为她披上披风。 楚仪神色恹恹的,摆手道:“回去吧,不过是个糊涂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三章 原家兄妹 秋韵知她定然同楚金玉鸡同鸭讲一番,道:“姑娘这么多年,早该知道的。” 楚仪自嘲道:“是,知道,只是怜她被蒙在鼓里。到底是我自作多情,大难不死便该顾着自己”她走出那小小的院落来,此时正是天朗气清一片广阔,她回首望望那禁闭的大门,想到那囿于其中更囿于心牢的楚金玉,顿时又觉得自己不算那么倒霉。 脑海中浮现过原定疆笑起来带着两个酒窝的黑脸,她心中一轻,连回去的步伐也轻快了不少。 她和秋韵偷偷回到原家时,暖阳已经醒了,见到楚仪,她怪道:“小姐,你怎么换了这身衣服?” 楚仪怕她看出端倪来,简单道:“有些冷,就换了。” “莲子羹熬好了,小姐就要喝么?” “这大冬日的,喝什么莲子羹” 暖阳不解道:“我也是这么想,可是小姐方才不是非要吃么?” “方才?”楚仪笑起来,“我看你是睡魔怔了,我可从没说过啊。” 秋韵也笑道:“是,我作证。” “啊?”暖阳困惑了,“那那难道是我发梦嘛,可是我都做上了。” “那就拿来吃吧,吃完我们准备晚饭。”楚仪想想道,“把那个仔鸡炖上一只吧,我看大花爱吃。再拌个白菜丝爽口,别的你们看着来。” 楚仪心情大好,张罗了一桌子的美味佳肴,可是傍晚原大花回来的时候,却气得像个蛤蟆一样鼓着腮帮子,纵然好菜香气扑鼻,她也丝毫没有高兴的意思。楚仪笑道:“怎么啦?谁惹我们的女捕快不高兴了!” “还有谁!那个柳景元呗!”原大花骂道,“他奶奶的!老子这次给他出了这么大力,竟然不提拔我!不提拔我也就算了,还给我又丢回那一亩三分地儿了!气死我了,难道我就是这般不好用么?我就配和朱宝贵,赵捕头那些人混在一起么!” 她觉得自己在找到楚仪还有诈楚金玉的事情上都是非常能干的,谁知道,她兴冲冲地跑去捕院找柳景元,对方非但没有提升她的打算,反而将她撵了出来,一句“仍需磨练”就将她打发了。可是她虽然每日跟着柳景元破案,那边的事却一点也没落下,地痞们被她组成了一个纠察队,替代了巡逻兵,每日操练,不晓得有多齐整,她去还有什么意思。 “或许柳捕督,有他自己的打算。”柳景元严格意义上来说还算是楚仪的救命恩人,故而她也不愿随着大花骂他。 “他能有什么打算!他就是看我是个女的!” “这也怪不得他,你说他一个大男人,若出去探案,带着你确实不大方便。” 原大花捶着桌子,气道:“我比那群废物点心加在一起都要聪明!我比那群草包饭桶加一起功夫都要好!柳景元敢这样看不起我,我一定要他吃不了兜着走!” 这时原定疆下学回来,刚好听到她这样说,冷冷道:“狂妄自大。” “关你屁事!”原大花没好气地骂了回去。楚仪见他二人皆是火药味儿十足,忙示意暖阳她们先退下去吃晚饭,只留她在这里陪着。 “柳捕督下面的捕快,哪个不是严格训练过的,人家凭着一个衣服的挂丝就能推断出来是男装女装,是冬料是夏料,你可以么?不过是一点小聪明,就尾巴翘上天了,要我说,柳景元不提拔你也是对的。” “原大虎,你个王八蛋,胳膊肘往外拐啊!没有我的小聪明,你媳妇儿能好好站在这里么!” 楚仪想要反驳自己还没嫁给原定疆但是看他兄妹俩斗鸡一样,忍住了没作声。 原定疆原本是最不希望原大花去做这种危险事的,可是她真的去做了,又盼望着她能做出点成绩,故而此时见到她心高气傲的样子十分不快,斥道:“那是你认识这些人,你知道他们之间的厉害关系,你观察得仔细,咱们一码归一码。可是若是这人和你并无关系呢?你怎么查,靠猜?” “靠脑子活!靠随机应变!你这种脑仁只有米粒那么大的人怎么会懂!你等着,我迟早做桩大的叫你不敢看轻我!”原大花气急败坏,往自己碗里拨拉了些饭菜道,“臭王八死鱼烂虾,我气死了,我回房间了!” 原大花端着碗风一样跑了,楚仪迟疑道:“她心情不好,你别和她生气。” 她坐到原定疆身侧,才发觉他似乎心情也不大好:“怎么啦?今天上课不顺利?” 原定疆心想,岂止是不顺利!简直是出大丑,他写的问兵十三册里写了好几个错别字,不知怎的落到了旁边文苑的学子手里,被众人传阅好一顿嘲笑。他一个忍不住,把为首的楚雁北又胖揍了一顿,事后免不了吃了李崇恩将军劈头盖脸一顿臭骂外加蹲了一个时辰的马步。可是他不敢同楚仪说,他其实不怕别人激将他,只是楚雁北提到了楚仪的事儿,说原定疆狗捡破烂吃不嫌嘴臭,又说他文盲配残花天生一对,恶毒难听至极,他吃不住了,给他揍得乌青眼。 这么个臭鸟蛋,竟然是楚仪的亲哥哥! 可是他不愿说给楚仪听,这种事儿,她知道的越少越好。 他转而向楚仪道:“你识字多,得空能不能教教我。” 楚仪讶然,猜测他可能跟不上功课才如此烦恼,遂道:“好啊,只是你们不是学的都是兵书,我怕我解释得不好,误导了你。” “没事,我自会有判断的。” “好,那我们先吃饭吧,吃完饭,我帮你看看。” “等下,”原定疆从怀里掏出个胭脂盒子来,只看那上面的精美花纹,就知道价值不菲,“送你的,说是那个什么黛姑娘新做的胭脂,我看一群大姑娘小媳妇都在那里抢,我给给你买了一盒。” 楚仪接过来,想象他挤在一群脂粉军中的模样,笑道:“大约没人能抢过你。” “我也是排队的,不过她们都怕我,一看见我来了就都跑了。”原定疆龇牙笑,看她爱不释手地把玩着盒子,又去闻那个胭脂,觉得心情骤然大好了。他一时虎胆包天,拉住楚仪的手,腆脸问道:“在这里住着还好么?” 楚仪想把手抽回来,却被他紧攥着,只得身子离远了点,垂头道:“你这样,我要生气了。” 原定疆还是不肯松手,急道:“我我就是喜欢你我没别的意思要是你觉得住得开心,不如就,索性嫁给我。” 楚仪羞涩笑道:“为什么又这样问,我不是早就答应了么?” “啊?你——你不出家了?” “你若是真心实意待我,我为何要出家,你可比泥菩萨有趣多了。”楚仪笑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你心情就很好,我想每天每月每年心情都这样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四章 波澜又生 “我我我保证不叫你生气,保证叫你天天都这样开开心的!”原定疆捉起她的手来,在她的手背上“叭叭叭”亲了好几口,“我保证的!” “啊,你这个人——”楚仪死命挣回手来,嗔怪地用帕子擦着手背,“好了,快吃吧,晚上不是还要我给你讲书?” 原定疆乐得合不拢嘴,连忙给楚仪碗里添了两筷子菜,恨不能她快快长胖些。 待到晚上楚仪给他讲书时,原定疆便发觉,他根本不可能集中精力去听她在说什么。人们常说灯下看美人,比白日更胜十倍,这话不假,最重要的是,他终于可以明目张胆地直勾勾打量她了,他看到她有耳洞却只是戴着个小银珠子,心想,该给楚仪买副漂亮的耳环,珍珠最是衬她的好肤色,若是能亲一口她的耳垂,这辈子就不白活了 “喂喂!”楚仪在他脸前摆摆手,“你真的有在听嘛?”他这样色眯眯地瞅着自己,绝对没有安什么好心思! “有有!兵者,诡道也!” 楚仪狐疑地看着他,不忘叮嘱:“专心点哦。” 讲完了书,楚仪又忍不住要纠正他的书法:“你这里写的,要点得轻一点会好看。”她扯过一张纸来,“你再试试?” 原定疆又写了一个,依旧是个虾爬的样儿。 “不对不对,”楚仪犹豫了一下,握住他的手带着他写,“你放松些,手上不要用力,感觉一下我运笔的力道。” 原定疆被一团暖暖的香气笼罩,身子都酥了半边,根本毫无力道可言了。 “你又在傻笑什么?”楚仪羞骂道,“不好好学着,明儿又回来垂头丧气的!” “好好,我是在想,”他开心地笑道:“再有五天是个好日子,我们该补个仪式。” “这么急” “夜长梦多啊,”原定疆苦着脸道,“波食那边不知道小白脸子用了个什么法儿混过去了,可是别的人呢,我不放心,唯有娶了你,我才能安心,否则我日日在太院,也总担心你是不是会被人抢走了,便不能好好听课。” 楚仪好笑地看着他:“这个理由真叫人没法拒绝,我若不答应你,你功课不好便是我的错了?” “是的,你要负责的。” “油嘴滑舌的,”楚仪戳了戳他的脑袋,转身走了。 “那那我就安排了啊?我就当你同意了!”原定疆赶紧追到门口又确认一遍。 楚仪也不理他,径自回屋了。 “看来是同意了!”原定疆高兴得差点要原地翻几个空心跟头。 隔天,原定疆的请柬便送到了相府,慕云汉看罢,摇摇头:“真有他的,又结一次幸而上次的礼没送成,不然还要准备二次。” 勇叔笑道:“我就说他女祸,他还不信。” “他也算求仁得仁。”慕云汉叫来阿笙道:“我那件衣服还没丢吧,找出来,最近可能又要穿了。”阿笙领命下去了,慕云汉才向勇叔道:“波食说要回去了,他们倒是识趣。” “那楚仪姑娘” “我想他们不敢轻举妄动。”慕云汉迟疑道:“保险起见,还要麻烦您盯着他们些。” “最近他们一直安分,倒是那个波哈王子,最近和哈吉斯偷偷去会了一个波食商人,衙院判决那日,哈吉斯和那个波食商人还去了,我看他人高马大气宇轩昂的,不像寻常人。” 慕云汉道:“那就盯紧那个波食商人,不要节外生枝。” 楚仪再嫁,既然是从原定疆家里换个屋子,便没有上次那般隆重,李崇恩将军照例被请去做高堂受拜。而原大花这几日一直赌气,天天神龙见首不见尾,原定疆便也不去理会她。其余宾客较之第一次都减了半,没有那样大张旗鼓了。 到了第四日,原家已经里里外外尽是喜气洋洋的红色装扮。夜里,丫鬟们都睡去了,楚仪却又偷偷起来,点了蜡烛看那华丽的新娘服装,脸上尽是甜蜜的笑容。现如今,她也能体会到楚金玉嫁人时一遍遍擦拭凤冠的心情了,大约每一个女孩子嫁人的前一日,都是这般幸福又激动吧。她又想到原大花这几日几乎住在了捕房不肯回来,心里只盼着她赶紧消气,毕竟明儿可是她和原定疆的大喜日子呢! 她想到自己孤苦十余年,如今竟真的可以苦尽甘来,不由叹了口气,虽说高兴,想到前事未免也要心酸落泪。 母亲,若是你还在。她抚摸着脖子上的碧果,又想到了那个温暖的怀抱。 “哎”她叹了一口气,擦擦泪,正要吹息蜡烛,就听到院子里也传来一声幽幽的“哎” 楚仪一愣,是大花回来了么?她急忙披了件衣服,举着灯走出院子来。院子中央正有一个妙龄女郎背对着她站着,楚仪见她穿着自己的衣服,不禁有些诧异,试探道:“大花?” 那人转过身来,笑眯眯道:“大花?” 楚仪惊恐地瞪大了眼,瞳孔里映着的,是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一张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五章 姻缘再破 第二日,鞭炮炸响,宾客迎门,原定疆胸前绑着灼灼红花,笑得用牙花子迎接客人。 等大家都落座了,新娘子也被暖阳和秋韵一同扶上来,原定疆一看楚仪的身影,更是乐得合不拢嘴,忙不迭地接过暖阳递来的红绸一头,引着她上了正厅。 “娘子,这是义父。”他为楚仪介绍,“也是我的恩师。你知道我娘死的早,爹也病死了,义父教我许多,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李崇恩将军笑眯眯点点头,欣慰自己的得意门生终于成家,笑道:“楚姑娘,大虎这臭小子是个大老粗,他若是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或者欺负你,尽管同我说,我替你修理他!” 原定疆笑道:“看您说的,我哪里敢!” 楚仪冷冷道:“李将军,我现下便有一件事要和您说呢!”说着,竟然猛然把盖头揭了。 大家一时全都呆住了,不明白她是何意。原定疆急忙道:“你怎么啦,快把盖头盖上啊!” 楚仪猛然跪地道:“李将军,原定疆他强娶民女!您要为我做主啊!” “什么?”李崇恩将军站起身来,看向原定疆,“这,这是怎么回事!” 楚仪哀怨道:“这原定疆,他看中了我,便硬要娶我过来,我便是从楚家逃走,也没能摆脱他。李将军要为我做主啊,民女今生只愿嫁慕相一人,如若慕相嫌弃,我索性便出家做了姑子也罢了!” 慕云汉生平也未曾把眼睛瞪得这么大过,正欲说话解释,却冷不防这节骨眼儿上被自己口水呛到,剧烈地咳嗽起来。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原定疆怒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之前不说!” 楚仪哽咽道:“我一直都爱着慕相,如果不是怕你杀了我,我怎么会等到今日才说!” 慕云汉愈发咳得厉害,脸涨得通红,却又说不出来话,连连摆手,急得阿笙擂鼓一样为他拼命捶着后背。 “你你那日不是这么说的,你若真的心有别人,我怎么会勉强你”原定疆攥紧了拳,又看了暮云汉一眼,痛苦道,“你又何必非要今日才说,羞辱于我”他最爱的人,和他最好的兄弟?他简直不想再面对这两个人!他当然知道慕云汉是瀚澜城姑娘心目中的乘龙快婿,可是,他以为楚仪是不一样的。 “你别装了,整个瀚澜城谁不知道你的凶名,我也是为了自保,不得不如此”楚仪恨恨道:“我宁可做慕相家的婢女,也不愿嫁给你!” 这话太过难听,以至于她说完,大厅内外一片寂静,只能听到慕云汉的歇不下来的咳嗽声,在旁人看来俨然是做贼心虚的模样。 然而众人也无法说什么,谁叫人家生得俊呢!迷倒了楚金玉不说,连她的妹妹也为之神魂颠倒了。 “你不愿嫁,我们家也不愿意娶呢!”原大花高亮的声音自外面响起,众人急忙让开路来,只见原大花跟着柳景元,带着一队捕快走了进来。 她白了一眼失魂落魄的原定疆,对着楚仪道:“别装了,柳捕督都来了,还不懂是什么意思么?” 楚仪颤颤道:“你们,快抓了这个原大虫,他要强娶我啊!” “得了,”原大花猛然冲上前去,一把扯住他的胳膊,楚仪不曾防备,被她得了手,只听“格拉”一声骨骼脆响,那手臂顷刻变得既长且粗了。 “你做什么!”原定疆急忙拉住原大花,“你别伤了她!” “我的傻哥哥,你快看看吧,这根本不是楚仪!”她转向地上的人道,“怎么,霍公子,要我给你扶起来么?” “什么?”众人议论纷纷,“霍公子?哪个霍公子?” “楚仪”垂着脸没有吭气,末了,她突然阴沉着脸笑了,随着骨骼的声响,“她”整个人都在膨胀,直到变成一个高大的男人,那脸上的脸皮也被他本来的面目撑破,露出他的庐山真面目来。 “霍均少爷,”柳景元微笑,“咱们又见面了。” “是你?!”原定疆惊道,“楚仪呢!你把她弄去哪里了!” 霍均哈哈一笑:“她?她已经死了。她死之前,都还在叫着你的名字呢!” “混蛋!”原定疆飞身上去便给了他一拳,只打得霍均连连后退了几步。 霍均丝毫不以为意地抹去嘴角的血渍,笑道:“早该在山崖的时候我便该杀了她,只可恨我那时吃了霍允那个混蛋下的药,总是不清不楚,不过如今也好,我终于如愿了!” “楚仪在哪!”原定疆怒道,“你若不说,我杀了你!” “杀了我吧,”霍均凑上来,“杀了我,你连她的尸首都别想看到。” “她死了,我要你全家陪葬!”原定疆急怒攻心,一下夺过原大花的佩刀来,出刀便割了霍均的脚筋。 “不可!” “大虎住手!” 厅上登时乱成一团。 这时勇叔匆匆走了进来,也不顾这边乱象丛生,直奔到慕云汉身边低声说了什么。慕云汉总算止住了咳嗽,听他说完,便向原定疆那边道:“大虫,你住手,咳,我想,我应该找到楚仪了。” “什么?”原定疆登时呆住,“她在哪里!” 慕云汉用手绢捂着嘴巴,指着勇叔道:“咳咳,跟勇叔去吧。” 原定疆从来不怀疑慕云汉的能力,当即便跟着勇叔出去了。 原大花急忙指挥起人来,“你们,跟我走,剩下的人陪着柳捕督把犯人押回去!”那模样倒是比柳景元派头还要足些。 慕云汉总算得了空扭头对阿笙道:“可以停下来了,你要捶死我才甘心么?” 众人跟着勇叔来到了鸿运客栈,原大花狐疑道:“霍均会把楚仪藏在客栈?” 勇叔道:“她自然不在这里,是被人救到这里的。天字十六号,”他拦住急急要冲上去的原定疆道,“原将军,你平日如何跋扈我不管,只是对这人你千万要客气些,这是为你好。” 原定疆怪道:“若是那人救了楚仪,我自当对他客客气气的。” 勇叔挑眉,不置可否,放他上去了。 原定疆到了十六号房,也顾不得什么礼仪,急急敲门道:“楚仪,你在里面吗?” 房门打开,却是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波食人,他看上去五六十岁的模样,身形高大更甚于他。原定疆便是个泰山变的一般高,这人还要高他半头,端得是魁梧异常。 原定疆一愣,还未说话,那人便没好气道:“你就是原定疆?”这波食人竟也会说大周的话。 “呃正是在下。”是他的错觉么?这个人在审视他,那强大的压迫人的气势,就是慕云汉和义父也不曾带给过他。 “人丢了这么久你才发现?她不是住在你家么?若是没有老夫,她怕是要死了!”这波食人语气更加凌厉,“你这么马虎,有什么脸面说要娶她?!” 这人说一句,原定疆便觉得自己矮一头,待他说完,他觉得自己简直要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说也奇怪,他从来不怀疑自己是个老虎,可是面对这老者,他简直要老虎变大猫,只有被训得臊眉耷眼的份儿。 “她她怎么样了” “方才吃了药,已经睡下了。” “她没事吧?” “有事我还能好好在这里跟你说话!哼!”老者没好气道,“蠢话!” “”原定疆索性闭嘴了。 “进来吧,缩在那里又能怎样!”老者总算让开了门,原定疆急忙贴着门边溜进去。鸿运客栈的天字房都极大极宽敞,他进了两道门,才看到几个波食的侍女在有条不紊地或焚香或盥洗毛巾或折叠衣物,而床上躺着的美人,惨白的小脸,微蹙的柳叶眉,正是楚仪。 此时原大花也跟了进来,见状松了口气,转而向那位波食老者道:“多谢您的大恩大德!” “不足挂齿。”他复又没好气地看着原定疆道,“成日嘴上说得好听有什么用,关键时候靠不住。” 原定疆此时方明白勇叔的意思来,但也只得忍气吞声道:“晚辈不才,以后定当好好照顾她。” 老者别过脸去,懒得多瞅他一眼。 原定疆握着楚仪的手,轻声道:“我来带你回家了。” 老者似是又想说什么,但最终也忍住了没有说,只眼看着原定疆小心翼翼地抱起昏睡的楚仪,快步离开了。原大花跟在他们后面,临走时心中又觉得有些不对劲,她转过头,就见那老者已站在窗边背过了脸去,眼角似有水光。 真是怪哉! 原大花摇摇头,决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打算回头再去问勇叔。 勇叔看着原家兄妹护着楚仪一路离去,轻叹一声。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那日夜晚这位老者对着原家的喜庆灯火黯然伤神,他亦奉了慕云汉的命令在暗处监视,是以他二人都看到霍均掳走了楚仪,跟了过去。老者看到霍均没有伤到楚仪,便等到他走了以后才悄悄带走了她。谁知被勇叔露面识破了他的身份,他便是被波食人奉为保护神的坦恩亲王。 勇叔保证道:“亲王放心,亲王是真豪杰,我大周宰相也不是胁人做质的小人,楚仪姑娘的身份,除了你们波食人,便是我与慕相知晓,此事绝不会由我二人之口落于第三人耳中。” 坦恩亲王颓然道:“我既来了,便知会有被发现的一天。可是我还是要来,说到底,还是我自作孽不可活,叫她受了这许多苦,又如此不见天日,连她的婚事也无法参加。” “亲王,儿孙自有儿孙福,那个原定疆,看着憨傻,实则是个不可多得的将才,不会辱没了楚仪姑娘的。” 坦恩亲王摆摆手:“其实我心知最没有资格关心她的人便是我,也是老天怜我,让我救了她,算是为自己赎罪了。” 在那个温暖的冬夜里,原家的红灯笼同样照红了坦恩亲王的眼眶,他想到负气出走的女儿,那一走,便成了永别。他应当知道,女儿虽然看上去柔弱,但骨子里是同他一样有着军人的血性的。只可惜一切为时已晚,她离开的时候,是否想到过自己呢?是否还在怪着他呢? ------题外话------ 原大虎,我怎么这么命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六章 楚仪三嫁 楚仪被救回后,原定疆依旧不放心,还是请了大夫来,直到大夫再三保证楚仪身体无恙,只是受了惊吓,原定疆才安心下来。 傍晚时分,楚仪方悠悠转醒,她睁开眼看懂熟悉的帐子顶,一时竟有些分不清自己究竟是真的遭受了一场危险,还是只是做了一个噩梦。 “你醒了,”她的手一动,趴在床边的原定疆便凑了过来,“怎么样了?还难受么?现在没事了,你是安全的,我陪着你呢!” “”楚仪坐起身,眼神茫然道,“我做了个噩梦” 原定疆有些自责地抚慰她道:“嗯,噩梦,一切都好了。”之前她在霍家失踪,自己尚可说是不知情,如今她在自己家里被人掳走,他竟如此无知无觉,简直是罪该万死! 此时原大花捧着一碗药走进来,见她醒了,笑道:“嫂嫂醒啦?”她将药碗递给原定疆,端详她一阵,“有时候我真觉得很奇怪,你看上去这么瘦巴巴的风一吹就要倒了,可是身体倒是挺好,三番五次的折腾,竟然一点儿事儿也没有。” 楚仪笑道:“我从小身体就很好,很少得病。只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怎么记得,见到了一个和我一模一样的人?”破碎的记忆回来,她仿佛听到那个人阴沉地附在她耳旁说:“放心,我会让你死得干干净净。” 楚仪汗毛倒竖,觉得这话十分熟悉。 原大花就等着她在问这句话,简直恨不能赶紧将自己的丰功伟绩说给她听:“我和你说,这回柳景元真的没有理由不提拔我了!你知道掳走你的人是谁,就是那个霍均啊!你一定想不到,他学过缩骨功的!” 楚仪一惊,猛然想到自己同霍均在山崖的时候,那样一个小小的凹槽,他挤进来,竟然还能有宽松的余地。原定疆此时也道:“是啊,当初也是这个缩骨功让他立了大功,那时晋州难破,守城的是湘军一个有名的大将,就是他缩成孩提大小,从狗洞钻进了城,杀了守城的太守,西南将军才得以破城。” “可是那是因为他天生喜欢杀戮,”原大花撇撇嘴,“战乱反而遂了他的意,可以光明正大地杀人,不然何以他为什么立了那么多大功却还不及哥哥你职位高,不就是因为他那时就有虐待战俘的恶名嘛?现如今太平盛世,他快要憋死了,就跑出去杀女人。哎,这一点,霍秀伟夫妇也知道。” “我只是可惜了他一身武艺”原定疆有些遗憾好好一个将才走了邪道。 原大花继续道:“所以,我们最初以为霍予要用药害死他,其实反而是救了人,那药有微毒性,他喝了之后,脑子就头疼欲裂,思维混乱,没法再去杀人了,有时清醒过来,便又去杀人,是以柳捕督一直也没查出他作案的规律来。不过,霍秀伟夫妇本是想用这种方法叫霍均安分,却不想配药的霍予生了二心,巴不得把他毒死自己可以不再做螟蛉。这俩人真是,一个毒,一个坏,倒凑到一堆儿去了!” “可是你又是怎么知道是霍均做的呢?”楚仪想到自己同霍均在一起的时候发生的种种异象,深恨自己当时没有多想一步。 “很简单,打从一开始,我就觉得这事儿不是霍予做的,他是霍家的二管家,若有几日不在,众人一定会怀疑。但是死者的衣物出现在了霍家,那就至少说明霍家人与这个案子有关。我一开始也没想到霍均,毕竟他是个傻子嘛。”原大花复又得意起来,“但是最近黛姑娘家的胭脂不是卖的特别火么,我看哥哥给你买了一盒,就也想去买一盒,结果就看到霍均鬼鬼祟祟拐去了后门!一个大男人,又是个傻子,他来这里做什么,我就跟着他去看个究竟。” 楚仪听得入了迷,大大睁着眼睛,任凭原定疆喂她喝了两口苦药,同时心中又想,大花从来是不爱胭脂水粉的,因为看到大虎给她买了胭脂所以自己也想买?好生奇怪。 原大花没有察觉到楚仪的狐疑,越发手舞足蹈:“结果我就看到,他缩成了个小姑娘的身高,然后拿着你的画像,叫黛姑娘给他画个一样的。嘿,一开始不像,后来越化越像。我那时也还没多想,只以为他是个变态,被楚金玉背叛了,就喜欢你。直到那天我听到暖阳在那抱怨说,你明明要她蒸莲子羹,事后又说没有,她以为自己神经错乱了。我觉得很奇怪,就问了问她,然后我才开始怀疑,是不是霍均趁你不在的时候来过家里,如果连暖阳都看不出来区别,那其余人等,更看不出来了。” 楚仪听得一阵后怕,紧紧抓住原定疆的手道:“那他之后扮成我的样子,做了什么?你是不是同他拜堂了?” 这话一出,原定疆和原大花都尴尬起来,兄妹二人对视一眼,原定疆道:“没有,还没拜堂,大花就来了,给他抓住了。” 楚仪疑惑道:“那,那他图什么” 原大花怕原定疆说漏嘴,抢白道:“图什么,就是说些疯话叫人以为我哥要强娶你呗。这下我哥的婚礼又泡汤了。” 楚仪听她说得含糊,心知必定又叫原定疆丢脸了,歉然道:“对不起,我是不是又叫你为难了,我们大约是有缘无分,不然何以总也不能在一起呢?不然我还是应该去远清观” “不不,”原定疆急忙道,“你,你别冲动,没事,没结成,就再结,总能结成的,呐,你看,这装饰都还没去呢,要不,要不明儿咱们就结。” 楚仪低头笑道:“哪有这样的。”她又向原大花道:“大花,多谢你,你又救了我一命,我简直不知该怎么谢你。” “哪里哪里,”原大花干笑着,与原定疆心照不宣地都没有提起那个波食老者的事儿。尤其原大花完全不敢说自己其实没料到霍均会掳走楚仪,她只是笃定霍均在婚礼这天或许会来搅局,可以捉他个现行。如果不是勇叔和那个老者,按照霍均的性子估计原定疆杀了他也问不出楚仪的下落。 原定疆转头对原大花道,“大花,你要没事儿就出去吧,我和楚仪有话要说。” “我还没讲完呢!还有好多细节我还没说我怎么看出来新娘是假的” “一会儿讲,一会儿讲,准备饭去吧啊” “原大虎你这个过河拆桥的” 原定疆硬是把她给撵出去了。 关上门,他犹豫着又回到楚仪床边,道:“楚仪我有问题要问你” “哦,”楚仪看他神色不似以往,竟然十分严肃,不自觉坐直了身子,“你问啊。” “你你是自愿嫁给我的对吧?” 楚仪羞涩地低头:“当然呀!” “心里,不觉得勉强吧?” “怎么会勉强呢?” “你不喜欢哈吉斯吧?” 楚仪立即把头摇的像个拨浪鼓,虽然不打算告诉原定疆实情,但是很坚定地说:“我会告诉他名字,纯粹是为了自保。” “那”原定疆艰难道,“慕云汉呢?” “慕相?他怎么啦?” “你不觉得他长得挺好?我家门口卖面的阿婆都想嫁他。” 楚仪哭笑不得:“慕相是风姿卓然,但是与我有什么关系呢?” “你你都说了,风姿卓然,那肯定比我强是不是,”原定疆酸溜溜道,“他还会写诗,写得比我好,又是宰相,又会武艺你看楚金玉为了他都发疯了” “喂!”楚仪好笑地捧住他的脸,“你这是,自惭形秽了嘛?真稀罕,我以为你是自信到没有这种情绪的人呢。”看来楚金玉的事儿一定让他错觉天下女人都喜欢慕云汉了。 “难道我说的不对么?”原定疆瓮声瓮气道,今日一早的事,实在让他太受打击了,虽然那个人是假冒的,可是毕竟是顶着楚仪的脸说的,他现在都不知道以后该怎么面对慕云汉,尤其他当时还预备着给他那张白脸打成彩色的。 “你说的对,但也不对,”楚仪温柔道,“你诗写得越来越好啦,说明你很聪明,有恒心;你觉得慕相生得好,但是我偏偏就喜欢皮肤黑的呢;何况论武艺,你不也是非常厉害的么?最重要的是,我喜欢的人是你,只有和你在一起我才会快乐,你有的时候冒傻气,但是我觉得那非常可爱,你总是那样体贴我,关心我,让我觉得很幸福。慕相或许在大家心目中是完美的,但是他有的,并不是我需要的,所以,你到底在担心什么呢?” 原定疆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幸福道:“能不能再说一遍。” “不行!好话不说二遍!”楚仪点开他的脑袋。 “那,明天结婚吧!”他顺杆儿爬道。 楚仪笑道:“明天太赶了,后天吧?不过我觉得,咱们的这个婚,要成瀚澜城一大轶事了!” 于是,第二天,相府又收到了原定疆的结婚请帖。 慕云汉捏着那张红纸,抿着嘴,脸上终于流露出一种名为生无可恋的表情来。 阿笙忍着笑,问道:“相爷,那衣服我还没收,明儿还穿不?” “唉” 回答他的,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七章 新婚燕尔 婚礼乱糟糟的一番程序,少不得要重新走一遭。只是除了原定疆喜气洋洋,旁人都是一副神色不安的样子,生怕他的婚礼再出什么幺蛾子此番的贺喜就白费了。就连尚夫人这样一个最和善不过的人儿,脸上的表情也是说喜难喜,十分纠结,握着帕子,时刻准备着来一个新的搅局的人。 而李崇恩将军则觉得自己是倒了八辈子霉才会给原定疆这么个天下第一倒霉蛋做高堂,第一次结婚他巴巴等了好久,结果新娘子的面都没露据说被抬去别人家了,第二次结婚自己成了青天大老爷,婚堂成了衙院,新娘成了个杀人犯,这第三次他捋了捋髭须,若是再有什么意外,纵然原定疆是个皮厚的,他可是没脸来第四次了。 一群人中反而是慕云汉最为坦然,甚至堪称为是喜气洋洋,他甚至还又送了一份厚礼来。原定疆虽然是个没心的,但是好歹是三婚了,着实没好意思收下,他心中也自有一番打算的,毕竟慕云汉与自己年纪相仿,若是他将来结婚,自己上哪里去准备比这更多的礼?舍了他这一身膘也不够的。现如今他可是有家室的人,少不得要过得精明些。 一场婚礼有惊无险地混了过去,众人反而有些不适应,李思危甚至对着尚春来耳语道:“这就结束了?是不是有点别的啥事咱们还不知道。” 尚春来笑道:“得了,你小子盼他点好吧。” 酒酣人醉,众人便商量着该如何闹洞房,谁知二道门里原大花抱着弦月刀早早就候在那里了,她龇着一口白森森的獠牙笑道:“闹洞房啊,好啊,先过我这关。” 尚春来被大家推出来,硬着头皮道:“大花,你这就不对了,闹闹洞房是传统嘛!咱们又不会太过火” 原大花笑骂道:“放屁!少给老娘在这里装大头苍蝇!等你洞房的时候,我去给你助兴!” 李思危眼珠子转转,凑上来道:“花妹,打架咱们是打不过你,要不换个方法,咱们比喝酒。” “李思危,你别跟我来这套,你们这么多人,我便是有酒量,这肚子也装不下!” “不算他们,我跟你喝!”他笑嘻嘻地拍拍肚子,“我此前还喝了许久,算是让了你呢!” 原大花最是不堪别人激她,闻言立刻叫道:“霜儿湘儿,给我抱酒来!” 众人一时起起哄来,搬来了长条桌子,帮着两个小丫头把酒抬上了桌。 “喝!喝!喝!喝!” 一长溜海碗倒满了酒,原大花皱皱鼻子,活动活动筋骨,一脚踩上桌,“来啊!” 两人紧接着灌水一样,一碗碗下肚了去。 “好好好!”大家笑着喊起来。 喝到最后一碗,二人都有点勉强,但是原大花擦擦嘴,笑道:“小王八,还喝不喝?” 李思危眼镜都红了:“喝就喝!花老虎,怕你啊!” 两人斗着狠,又灌下去两坛酒之后,李思危的端着酒的手都软了,喝的酒倒有一半都浇给了衣服。原大花则是撑着刀勉强站着,端着碗说:“还喝不喝?” 李思危接连摆手:“我我得去趟茅房” “哈哈哈哈!你们听见没,我这小孙子要吐了!”原大花笑得花枝乱颤。 “放屁!”李思危急了,“我得去尿一泡。” “小王八,你不但酒量不好,这肾也不好,灌了没两泡马尿就要去放水,姑奶奶今儿饶你一命!”她颠三倒四地开始撵人,“滚!都他妈的给我滚,不然我这弦月刀可不饶人。” 尚春来急忙扶住她:“你没事吧!” “小春子!”她醉醺醺地拍他的脸,“老娘好着呢!打你十个,不成问题。”说着倒先打了个酒嗝,给尚春来熏得睁不开眼。他急忙招呼两个小丫头:“快给你们姑娘掺回去!”随后又和大家打圆场道,“行了,闹也闹过瘾了,撤吧!” 大家看了一场好戏早就心满意足,闻言呼朋引伴地走了。 而这边原定疆心知有妹妹做拦路(母老)虎,那群人定然不敢放肆,故而安心地要去享受洞房花烛夜。 他推门进了自己的屋子,只见楚仪纤细的身形包裹着软软红红的绫罗,端端正正地坐在一床的枣c花生c桂圆c莲子之间,暖阳同秋韵一边一个站着,看他进来,均是低着脑袋偷笑。 “你看你俩,跟门神似的,出去吃点好吃的吧,我让俩小丫头给你们留了一个酱肘子。”原定疆笑嘻嘻的,要撵她们走。 暖阳笑道:“将军的心思咱们是明白的,只是咱们站了这么久,将军一个酱肘子就给打发了?是不是忒小气了些?” 原定疆会意,赶紧摸摸身上,掏出一块五两的银子来,丢给暖阳:“你俩,自己去剪了分。” “这怎么行,”暖阳攥着银子,吃准原定疆今日心情好,继续发难,“或者有剪不匀的,重的那个又给谁?” “麻烦!你们啊!”原定疆只得又摸出一块小的来,“只有这些了,再多没有了!” 暖阳接过来,笑道:“多谢将军,来,用这称挑了盖头,一辈子称心如意!” 原定疆挥着大掌,“你们都出去,我自己会!” 他关好门,捉着称,到底心里还有之前的阴影在,磨磨蹭蹭坐了过去,只敢用称撩起来了一个角往里面窥。楚仪“噗嗤”一笑,一把将盖头掀开了道:“是我没错,你别怕。” 原定疆立刻狡辩道:“谁谁谁怕了?我怕什么?你真会胡说,你看你,哪有新娘子自己撩盖头的,重来重来。” 楚仪只是笑而不语,任他又撩了一次。她今日化着新娘的妆,较之平日里饮露仙子的模样多了许多妩媚和艳色,原定疆目不转睛地盯着,便忍不住动手动脚起来,搂上去要一亲芳泽。 “你别”楚仪抵住他的胸口,“还没梳洗。” 原定疆平日里对楚仪从来都是一万个尊重,就差给她供起来天天拜一拜,可是如今不一样了,这仙女娶回了家,总不能还叫他素着,所以如今他简直是个发了情的大狗,也不管楚仪说什么,蹬了靴子就要把她往床上推。他此刻满心满眼只有楚仪那红得樱桃似的嘴唇,抻着脖子死也要尝一尝。 “等一下”楚仪皱起眉头来,“什么味道” “味道?哪里有味道?” 原定疆凑过来又要亲她,楚仪却一下子推开他的脸,皱着鼻子说:“好像什么东西腐烂了。” “胡说,家里哪有什么东西腐烂了?” “方才没有,你来了就有了。”楚仪皱着眉,四下闻闻,很快便锁定了原定疆的靴子和熊掌,瞪着他恍然道:“是你的臭脚!” 原定疆的厚脸皮又一次失去了其应有的作用,当即涨成了个猪肝色,他心虚地说:“臭臭么?我都闻不到” “非常臭。”楚仪抿着嘴,郑重其事地说。 “唔”原定疆抓抓下巴,“那那我去洗洗” 他拿了盆子,出门叫道:“霜儿!湘儿!” 两个小丫头正在嗑瓜子,闻言嘻嘻哈哈跑过来道:“将军,什么事儿。” “诺!打点水,我要洗脚。” “好嘞!”小丫头应声去了,不一会儿便打了一大壶热水来,原定疆献宝一样端到床边,让楚仪先洗。 楚仪虽然有些不好意思,可是一想以后少不得这样日日相对,便脱了鞋袜,把那一双白玉一样的脚探进热水里。原定疆简直要看呆了眼儿去,热气直直轰进脑子里去。只觉得楚仪的小脚白软粉嫩,十个脚趾圆润漂亮,连那指甲,也光润如珍珠一般嵌在脚趾肉里,可爱又诱人。 楚仪见他眼神赤裸得像个色狼,飞快洗好了便要缩回去。原定疆急忙笑嘻嘻捉住她的脚腕道:“天冷,我来给你擦。”说着当真为她擦了脚,他一时看得眼热,还凑上去飞快亲了一口。 “脏死了!”楚仪羞红了脸,缩去了里面,“你快洗吧!” “再亲一口” 楚仪一脚踩在原定疆的黑脸上,发了雌威:“你快洗。” “真小气不过一会儿”原定疆“嘿嘿”坏笑着脱了袜子,把那熊掌一般带着黑毛的大脚丫子伸进盆里。 楚仪正在自责刚才太过失态,竟然蹬了原定疆一脚,紧接着就看到了她见过的最恐怖的一幕——原定疆把擦脚的布放进脚盆里涮了涮,拿出来擦了脸和脖子! “啊——!你你你你——!”楚仪失控地尖叫了起来。 “我又怎么啦?”原定疆纳闷地看着她,只觉得楚仪的表情不亚于看到了一只蟑螂。 “你怎么能用擦脚布擦脸呢?”还在里面涮! “那不都是一样的?” “那不一样!”楚仪结结巴巴道,“怎么一样?擦脚的只能只能擦脚!” “我这么多年都是这么过来的,再说了,大周哪条律法规定擦脚的只能擦脚?” “我规定的。”她瞪着眼。 楚仪确实长得美,声音也是柔柔的,旁人都觉得她该是个没脾气的温顺姑娘。可原定疆从认识她那天起,就没觉得她是个好相与的,尤其她敢跟楚家分家,这是一般姑娘能干得出来的事儿?只是纵然他自以为早就摸透了她的性子,还是没想到她还会耍凶,前几天还乖得猫一样说话都细声细气的,这一嫁进来真是立马转了性儿,都敢和他瞪眼了! 可是原定疆反而笑了起来,他就不喜欢楚仪那样跟个道姑似的成日冷着脸,她这样一会儿皱眉,一会儿生气的,简直太可爱,太生动,他喜欢这样真实的楚仪。 “你傻笑什么?你赶紧把脸重新洗了,不然,我可不叫你碰我。”她见他只顾着看着自己的傻乐,急忙重申了一遍。 “好好好,我的姑奶奶,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他笑着伏低做小,又叫小丫头拿了新盆子新毛巾,给自己用皂通头通脸洗了一遍,“这样可以了吧?” 可是楚仪还是皱着眉头。 “别皱眉头啦,你还觉得哪里不好,我再洗。”他殷勤地凑过来搂着她,新婚之夜,哄着新娘子开心才是正理。 “我”楚仪捂上肚子,“我肚子疼” 大约是前车之鉴太多,原定疆第一反应便是又有什么人使了坏,给她下了毒:“怎么样,要不要紧,我这就去叫太医来!” “别,”她急忙摁住他的胳膊,蚊子哼哼一般道,“我我可能是癸水来了” “啊?”这回轮到原定疆瞪眼了。 “你等下,我去看看。”她红着脸推开他进了屏风后面,霜儿和湘儿急忙跟着去伺候。很快,楚仪便出来了,脸色不大好:“确实是来了,比之前晚了五天可能是之前冻到了,所以推后了。” 原定疆觉得,自己一定是这世上前后五百年最倒霉的新郎官! 他茫然了一阵,任凭楚仪洗漱了一番,换上了红纱睡衣,那薄透的布料穿在她衬得她像一个包着绡膜的多汁荔枝——可是只能看,不能吃!原定疆想到这不由气得想要撞墙,可是又怕楚仪多想,她这样三灾八难的,婚礼都办了三次,拖得来了癸水也不是她愿意的。 可是他怎一个惨字了得啊! 楚仪这时怯怯地坐了过来,扯扯他的衣袖,问道:“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我的姑奶奶”原定疆苦笑,“叫小的伺候您睡了吧!” 新婚之夜,原定疆便在这样幸福的折磨中度过了。蜡烛灼灼地烧了一晚,他便一晚都抱着怀里这来之不易的小人儿,时不时醒过来偷看两眼,渐渐地又觉得自己是天下最幸运的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七章 新婚燕尔 婚礼乱糟糟的一番程序,少不得要重新走一遭。只是除了原定疆喜气洋洋,旁人都是一副神色不安的样子,生怕他的婚礼再出什么幺蛾子此番的贺喜就白费了。就连尚夫人这样一个最和善不过的人儿,脸上的表情也是说喜难喜,十分纠结,握着帕子,时刻准备着来一个新的搅局的人。 而李崇恩将军则觉得自己是倒了八辈子霉才会给原定疆这么个天下第一倒霉蛋做高堂,第一次结婚他巴巴等了好久,结果新娘子的面都没露据说被抬去别人家了,第二次结婚自己成了青天大老爷,婚堂成了衙院,新娘成了个杀人犯,这第三次他捋了捋髭须,若是再有什么意外,纵然原定疆是个皮厚的,他可是没脸来第四次了。 一群人中反而是慕云汉最为坦然,甚至堪称为是喜气洋洋,他甚至还又送了一份厚礼来。原定疆虽然是个没心的,但是好歹是三婚了,着实没好意思收下,他心中也自有一番打算的,毕竟慕云汉与自己年纪相仿,若是他将来结婚,自己上哪里去准备比这更多的礼?舍了他这一身膘也不够的。现如今他可是有家室的人,少不得要过得精明些。 一场婚礼有惊无险地混了过去,众人反而有些不适应,李思危甚至对着尚春来耳语道:“这就结束了?是不是有点别的啥事咱们还不知道。” 尚春来笑道:“得了,你小子盼他点好吧。” 酒酣人醉,众人便商量着该如何闹洞房,谁知二道门里原大花抱着弦月刀早早就候在那里了,她龇着一口白森森的獠牙笑道:“闹洞房啊,好啊,先过我这关。” 尚春来被大家推出来,硬着头皮道:“大花,你这就不对了,闹闹洞房是传统嘛!咱们又不会太过火” 原大花笑骂道:“放屁!少给老娘在这里装大头苍蝇!等你洞房的时候,我去给你助兴!” 李思危眼珠子转转,凑上来道:“花妹,打架咱们是打不过你,要不换个方法,咱们比喝酒。” “李思危,你别跟我来这套,你们这么多人,我便是有酒量,这肚子也装不下!” “不算他们,我跟你喝!”他笑嘻嘻地拍拍肚子,“我此前还喝了许久,算是让了你呢!” 原大花最是不堪别人激她,闻言立刻叫道:“霜儿湘儿,给我抱酒来!” 众人一时起起哄来,搬来了长条桌子,帮着两个小丫头把酒抬上了桌。 “喝!喝!喝!喝!” 一长溜海碗倒满了酒,原大花皱皱鼻子,活动活动筋骨,一脚踩上桌,“来啊!” 两人紧接着灌水一样,一碗碗下肚了去。 “好好好!”大家笑着喊起来。 喝到最后一碗,二人都有点勉强,但是原大花擦擦嘴,笑道:“小王八,还喝不喝?” 李思危眼镜都红了:“喝就喝!花老虎,怕你啊!” 两人斗着狠,又灌下去两坛酒之后,李思危的端着酒的手都软了,喝的酒倒有一半都浇给了衣服。原大花则是撑着刀勉强站着,端着碗说:“还喝不喝?” 李思危接连摆手:“我我得去趟茅房” “哈哈哈哈!你们听见没,我这小孙子要吐了!”原大花笑得花枝乱颤。 “放屁!”李思危急了,“我得去尿一泡。” “小王八,你不但酒量不好,这肾也不好,灌了没两泡马尿就要去放水,姑奶奶今儿饶你一命!”她颠三倒四地开始撵人,“滚!都他妈的给我滚,不然我这弦月刀可不饶人。” 尚春来急忙扶住她:“你没事吧!” “小春子!”她醉醺醺地拍他的脸,“老娘好着呢!打你十个,不成问题。”说着倒先打了个酒嗝,给尚春来熏得睁不开眼。他急忙招呼两个小丫头:“快给你们姑娘掺回去!”随后又和大家打圆场道,“行了,闹也闹过瘾了,撤吧!” 大家看了一场好戏早就心满意足,闻言呼朋引伴地走了。 而这边原定疆心知有妹妹做拦路(母老)虎,那群人定然不敢放肆,故而安心地要去享受洞房花烛夜。 他推门进了自己的屋子,只见楚仪纤细的身形包裹着软软红红的绫罗,端端正正地坐在一床的枣c花生c桂圆c莲子之间,暖阳同秋韵一边一个站着,看他进来,均是低着脑袋偷笑。 “你看你俩,跟门神似的,出去吃点好吃的吧,我让俩小丫头给你们留了一个酱肘子。”原定疆笑嘻嘻的,要撵她们走。 暖阳笑道:“将军的心思咱们是明白的,只是咱们站了这么久,将军一个酱肘子就给打发了?是不是忒小气了些?” 原定疆会意,赶紧摸摸身上,掏出一块五两的银子来,丢给暖阳:“你俩,自己去剪了分。” “这怎么行,”暖阳攥着银子,吃准原定疆今日心情好,继续发难,“或者有剪不匀的,重的那个又给谁?” “麻烦!你们啊!”原定疆只得又摸出一块小的来,“只有这些了,再多没有了!” 暖阳接过来,笑道:“多谢将军,来,用这称挑了盖头,一辈子称心如意!” 原定疆挥着大掌,“你们都出去,我自己会!” 他关好门,捉着称,到底心里还有之前的阴影在,磨磨蹭蹭坐了过去,只敢用称撩起来了一个角往里面窥。楚仪“噗嗤”一笑,一把将盖头掀开了道:“是我没错,你别怕。” 原定疆立刻狡辩道:“谁谁谁怕了?我怕什么?你真会胡说,你看你,哪有新娘子自己撩盖头的,重来重来。” 楚仪只是笑而不语,任他又撩了一次。她今日化着新娘的妆,较之平日里饮露仙子的模样多了许多妩媚和艳色,原定疆目不转睛地盯着,便忍不住动手动脚起来,搂上去要一亲芳泽。 “你别”楚仪抵住他的胸口,“还没梳洗。” 原定疆平日里对楚仪从来都是一万个尊重,就差给她供起来天天拜一拜,可是如今不一样了,这仙女娶回了家,总不能还叫他素着,所以如今他简直是个发了情的大狗,也不管楚仪说什么,蹬了靴子就要把她往床上推。他此刻满心满眼只有楚仪那红得樱桃似的嘴唇,抻着脖子死也要尝一尝。 “等一下”楚仪皱起眉头来,“什么味道” “味道?哪里有味道?” 原定疆凑过来又要亲她,楚仪却一下子推开他的脸,皱着鼻子说:“好像什么东西腐烂了。” “胡说,家里哪有什么东西腐烂了?” “方才没有,你来了就有了。”楚仪皱着眉,四下闻闻,很快便锁定了原定疆的靴子和熊掌,瞪着他恍然道:“是你的臭脚!” 原定疆的厚脸皮又一次失去了其应有的作用,当即涨成了个猪肝色,他心虚地说:“臭臭么?我都闻不到” “非常臭。”楚仪抿着嘴,郑重其事地说。 “唔”原定疆抓抓下巴,“那那我去洗洗” 他拿了盆子,出门叫道:“霜儿!湘儿!” 两个小丫头正在嗑瓜子,闻言嘻嘻哈哈跑过来道:“将军,什么事儿。” “诺!打点水,我要洗脚。” “好嘞!”小丫头应声去了,不一会儿便打了一大壶热水来,原定疆献宝一样端到床边,让楚仪先洗。 楚仪虽然有些不好意思,可是一想以后少不得这样日日相对,便脱了鞋袜,把那一双白玉一样的脚探进热水里。原定疆简直要看呆了眼儿去,热气直直轰进脑子里去。只觉得楚仪的小脚白软粉嫩,十个脚趾圆润漂亮,连那指甲,也光润如珍珠一般嵌在脚趾肉里,可爱又诱人。 楚仪见他眼神赤裸得像个色狼,飞快洗好了便要缩回去。原定疆急忙笑嘻嘻捉住她的脚腕道:“天冷,我来给你擦。”说着当真为她擦了脚,他一时看得眼热,还凑上去飞快亲了一口。 “脏死了!”楚仪羞红了脸,缩去了里面,“你快洗吧!” “再亲一口” 楚仪一脚踩在原定疆的黑脸上,发了雌威:“你快洗。” “真小气不过一会儿”原定疆“嘿嘿”坏笑着脱了袜子,把那熊掌一般带着黑毛的大脚丫子伸进盆里。 楚仪正在自责刚才太过失态,竟然蹬了原定疆一脚,紧接着就看到了她见过的最恐怖的一幕——原定疆把擦脚的布放进脚盆里涮了涮,拿出来擦了脸和脖子! “啊——!你你你你——!”楚仪失控地尖叫了起来。 “我又怎么啦?”原定疆纳闷地看着她,只觉得楚仪的表情不亚于看到了一只蟑螂。 “你怎么能用擦脚布擦脸呢?”还在里面涮! “那不都是一样的?” “那不一样!”楚仪结结巴巴道,“怎么一样?擦脚的只能只能擦脚!” “我这么多年都是这么过来的,再说了,大周哪条律法规定擦脚的只能擦脚?” “我规定的。”她瞪着眼。 楚仪确实长得美,声音也是柔柔的,旁人都觉得她该是个没脾气的温顺姑娘。可原定疆从认识她那天起,就没觉得她是个好相与的,尤其她敢跟楚家分家,这是一般姑娘能干得出来的事儿?只是纵然他自以为早就摸透了她的性子,还是没想到她还会耍凶,前几天还乖得猫一样说话都细声细气的,这一嫁进来真是立马转了性儿,都敢和他瞪眼了! 可是原定疆反而笑了起来,他就不喜欢楚仪那样跟个道姑似的成日冷着脸,她这样一会儿皱眉,一会儿生气的,简直太可爱,太生动,他喜欢这样真实的楚仪。 “你傻笑什么?你赶紧把脸重新洗了,不然,我可不叫你碰我。”她见他只顾着看着自己的傻乐,急忙重申了一遍。 “好好好,我的姑奶奶,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他笑着伏低做小,又叫小丫头拿了新盆子新毛巾,给自己用皂通头通脸洗了一遍,“这样可以了吧?” 可是楚仪还是皱着眉头。 “别皱眉头啦,你还觉得哪里不好,我再洗。”他殷勤地凑过来搂着她,新婚之夜,哄着新娘子开心才是正理。 “我”楚仪捂上肚子,“我肚子疼” 大约是前车之鉴太多,原定疆第一反应便是又有什么人使了坏,给她下了毒:“怎么样,要不要紧,我这就去叫太医来!” “别,”她急忙摁住他的胳膊,蚊子哼哼一般道,“我我可能是癸水来了” “啊?”这回轮到原定疆瞪眼了。 “你等下,我去看看。”她红着脸推开他进了屏风后面,霜儿和湘儿急忙跟着去伺候。很快,楚仪便出来了,脸色不大好:“确实是来了,比之前晚了五天可能是之前冻到了,所以推后了。” 原定疆觉得,自己一定是这世上前后五百年最倒霉的新郎官! 他茫然了一阵,任凭楚仪洗漱了一番,换上了红纱睡衣,那薄透的布料穿在她衬得她像一个包着绡膜的多汁荔枝——可是只能看,不能吃!原定疆想到这不由气得想要撞墙,可是又怕楚仪多想,她这样三灾八难的,婚礼都办了三次,拖得来了癸水也不是她愿意的。 可是他怎一个惨字了得啊! 楚仪这时怯怯地坐了过来,扯扯他的衣袖,问道:“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我的姑奶奶”原定疆苦笑,“叫小的伺候您睡了吧!” 新婚之夜,原定疆便在这样幸福的折磨中度过了。蜡烛灼灼地烧了一晚,他便一晚都抱着怀里这来之不易的小人儿,时不时醒过来偷看两眼,渐渐地又觉得自己是天下最幸运的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八章 同舟远行 要说瀚澜城近来的奇闻异事,头一桩便不得不提城中有名的美人儿楚仪嫁人的事儿。要不说美人是非多呢,她嫁的是瀚澜城的大刺儿头原定疆,竟然嫁了三次才成功。这其中的各种的故事被众人各种演绎,衍生出了许多版本来。一说原定疆和波食人拼了个头破血流才夺得美人,又有说楚仪被姐夫看上了美貌,做出了强抢民女的举动来,还有说,那原定疆颇有手腕儿,这楚仪本是爱慕当朝相爷的,硬是被他拐得变了心思。 但是千奇百怪的版本里,总少不了另一桩带着诡异的色彩的事儿,那便是霍家的嫡子和养子一个死刑入狱一个惨死的事儿。因为朝廷口风严,故而大家也只能把这事儿扣在楚仪头上,说是霍家二子皆爱慕楚仪,后来霍均做出了强抢民女的事儿来,霍允为了保护她,被霍均给咬死了。 结论便是,楚仪不愧是瀚澜城第一美人儿,一个人牵扯了这么多年轻公子为她痴狂,连外族人也无法免俗。 楚仪听着暖阳学来的故事,只能苦笑道:“也不枉他们这样瞎编还能圆回来,我倒一下子成了红颜祸水了。这算是恶名远播么?” 暖阳俏皮道:“这些故事啊都快被编成戏本子了,以后夫人出门,要戴着面纱了,叫人认出来,又是天下大乱!” 楚仪叹气道:“我现在才知道,那些书上的故事啊,不能尽信,十句里能有一句真话,便了不得了。” 暖阳安慰她道:“小姐是什么样的人,日久自见分晓,我只是恨那楚金玉,被关起来了依旧不老实,这次霍均的事情,便是她怂恿的,枉小姐一片善心,还在衙院为她说话!” 楚仪不由想到那日楚金玉对她恶毒的咒骂,此番才心下了然。是了,纵然霍均痴傻残忍,对楚金玉倒是一片真情,他必定去探望过她,也听了她的话来对付自己。她后脊一凉,不料自己一时冲动,又带来了杀身之祸。只是她是瞒着暖阳去的,只好在心里默默后怕着。 暖阳不明所以,继续道:“只不过,大小姐看不上霍姑爷,可是霍家里看得上霍姑爷的人有的是。霍夫人身边的那个婢女,便一直喜欢着他,帮着他害人不说,还帮他把收来的女子的衣物藏去了霍允床底下。哎,他一个神志不清的傻子c杀人犯,真不明白那婢女喜欢她什么。” “那你说,霍均又喜欢楚金玉什么呢?” “嗯臭味相投,蛇鼠一窝!”暖阳说得掷地有声。 楚仪捂嘴笑起来:“你啊你,就会浑说。” 少女失踪惨死的案子找到了罪魁祸首,霍家一下子失去了两个孩子,霍秀伟像是顷刻之间苍老了十岁,因为此事影响太过恶劣,他主动请罪治家无方,告老还乡去了。可是霍家走了,却并没有带着楚金玉——他们本是为叫她保守霍均的秘密才将她保了出来,如今秘密已破,便没有什么留着的必要了,更何况,她没有子嗣,又做出了有辱门风的事儿来。只是霍家到底还算仁至义尽,为她留够了银两,叫她监禁解除后不至于饿死。 那一隅院落,竟然成了她最后的归宿。 此案虽破,柳景元查案过程中却又牵扯出来妇女失踪一事,矛头明明白白地指向了三江五洲之地。顺民王震怒,不料南方诱拐之事波及已如此之广,加之近来有报不光女子失踪人数增加,连青壮年的劳力也有被买卖的情况,他不得不分出一部分精力来重点关注此事。 春寒料峭,河堤两岸柳梢乍绿,朝廷便又派出了一名御史并刑部的几名官员,又一次去往三江五洲。然而不同的是,另有一队人马,作为暗线,也悄悄出发了。 “啊呼——”原定疆骑在马上,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像一只露出獠牙的怪物似的,他眼泪汪汪地吧唧吧唧嘴,“困死老子了,这么早赶路,一会儿上船前,一定得先把早饭吃了。” 慕云汉玉冠青衫,如墨的长发逶迤在身后,纵然陋服劣马,却因他姿容过人,依旧是个名门公子模样。大约是被原定疆传染了,他也忍不住打了个呵欠,只可惜他的容貌太过冷淡,否则这玉面上一双泪盈盈的红眼,不定是怎样楚楚可怜的一番模样呢。 这时,他们身后的马车帘子被人非常粗鲁地掀开,原大花俏丽又生机勃勃的面孔探了出来,她大声抱怨道:“能不能给我换个马骑!我要被颠散架了!”声音洪亮得一点也不像只睡了两个时辰的样子。 原定疆无精打采地回她:“得了吧,小姑奶奶,你能不能敬业点,你现在的身份呢,是员外家的女儿,大家闺秀,你见过哪个大家闺秀骑马的。” “你是还活在前朝嘛?大家闺秀怎么不能骑马?”原大花拍着车板,啪啪作响,“现在哪个姑娘上街不骑马的,愚蠢!” 原定疆也懒得和她斗嘴,扬声道:“柳管家,管管你家大小姐——” 柳景元骑着马压后,闻言少不得说了她两句,原大花到底是怕他的,翻了个白眼,气咻咻地一甩帘子,缩回去了。车内,楚仪端端正正地坐着,脸上盖着一方淡粉色的手帕,正在小憩。 原大花很佩服她的耐性,因为她一会儿摸摸这,一会儿碰碰那,一会儿又掀开帘子看看外面,简直是困兽一般。 一阵风吹开了楚仪脸上的手帕,她微微睁眼,就看着原大花像渴望自由的猫一样眼巴巴地瞅着车外,忍不住笑道:“再忍忍,上了船就好了。” “我要爆炸了!”原大花认真说。 楚仪忍俊不禁,“我听闻厉害的捕快啊,最擅长变换身份潜伏起来,扮什么像什么,不叫人怀疑。昔日柳捕督,为了抓一个惯犯,扮成乞丐,饿得皮包骨头呢。” 原大花楞楞听着,已经坐直了起来:“是么?他他那么厉害?” “他厉不厉害,你同他共事能不知道?”楚仪含笑。 原大花肃然,正襟危坐起来。 可惜过了没半刻钟,她又活猴一样扭起来:“我受不了这个,要不等我出去了再装吧!” 楚仪终于忍不住捂着嘴大笑起来。 自从霍均被抓后,原大花也做了捕头,顶了赵捕头的职位。虽然未能如她所愿调去捕督院,但是既然升职了,她也知足了。何况这次去三江五洲,柳景元还钦点了她和自己走暗线,这难道不是对她的肯定和新的考验么?她一开始还觉得柳景元一身杀气十分讨厌,如今却觉得他分外可亲起来,简直比慕相还要招人喜欢。虽然得意着,她却不敢掉以轻心,三江五洲鱼龙混杂,自成一系,东边还有水寇近来十分嚣张,是需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的。否则皇帝何以派了十个暗卫护着,又叫原定疆随行,万一水寇嚣张,原定疆怕是要留下看战,不能同他们一道回瀚澜城了。而李崇恩将军这边,更是早早被派去了武菱洲,督查水军的训练。 至于楚仪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原大花不由佩服起哥哥的心大来——原定疆说要带她四处转转散散心。她虽然知道楚仪是个身体康健不同于常人的女子,但是三江五洲这种地方,能适合散心?她又看向楚仪身边那个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如机敏小兽般的小男孩,那是波哈王子临走时差人送给楚仪的,叫八龙,当时原定疆虽然是一百个不乐意,料定波食人贼心不死,口口声声说要把这个小崽子卖了,楚仪却很喜欢,遂收了下来。 这个巴龙,年纪还小,圆圆的脑袋圆圆的眼儿,模样很是可爱,只是一看他便是个功夫不低的,走路落地无声,常常鬼魅似的在家里转来转去。原家那帮小丫鬟倒是都喜欢他,叫他龙仔,天天变着法打扮他。这个八龙不爱说话,日日板着个死人脸,但是好在脾气不错,被丫鬟们涂脂抹粉的画得像个小丑,也从不抗拒,原大花见他乖顺,也就不那么日日堤防着他了。 既然是员外嫁女,少不得还要有一队仆从随侍。这十几名仆从也都是相府自己的侍卫,无一不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平日里都是半垂着眼,收敛眼中的精光和锐气,避免叫有心之人怀疑。 清晨的江边码头此时薄雾缭绕,已围了不少做小买卖的人,有换物的,有卸货的,还有各种小吃早点,支着棚子散乱地散布着。慕云汉仔细看了一会儿,选了家离港口较远的清净的地方,打算如原定疆所愿吃个早饭再出发。 慕云汉也好,柳景元也好,都是少言之人,楚仪因着多年教养约束,只肯私下显露出少女的活泼来,大家都安安静静地吃着。一桌人,就原家兄妹最为聒噪。 原定疆大口吃着包子,哼哼道:“肉少,肉少,还贵了这么多!这茶也是不好,不如玉龙山的雪水好。仪儿你要吃什么?一会儿我给你包点,船上肯定吃得不好。” 原大花则看什么都新奇:“嘿!你看那条黑狗,我想我家黑皮了!诶诶?你看那个渔家捕了好多鱼!”转脸又看到脚夫卸货,笑道,“这算什么,就累成那样,还不如我呢!” 两人似乎是在对话,然而说的话又完全风马牛不相及。 “老板再来三两熟牛肉!”原定疆明显不够吃。 “老板,给我也来三两!”原大花也不够吃。 慕云汉忍不住皱了下眉,他一定是失心疯了才会答应让原大花扮什么大家闺秀,一顿早饭吃三两牛肉的大家闺秀可真是太罕见了。柳景元则想,幸而他们不是真的送原大花去五洲嫁人,否则对方的双亲不知道该哭成什么样呢! 柳景元很快便吃完了,出于职业的缘故,他已经抱着剑,遮帽下的一双厉眼开始打量着周围了。 等到原定疆开始打包时,柳景元淡淡道:“没什么危险,我们可以出发了。” 原定疆笑道:“我说你也忒小心了些,这还没过江呢,过了江,你晚上要睡不着了。” 楚仪却柔声道:“小心一些是好事。” 原定疆一咧嘴,殷勤道:“你说得对!” “喂!你们别墨迹了!船来了!”身为“大家闺秀”的原大花,已经灵猫似的地窜上了甲板。那步子大得一般男人看了都要汗颜。 柳景元眯着眼,难得调侃道:“原大哥,真想知道你家孩子,都是吃什么长大的。” “天生的!”原定疆自豪地一笑,仿佛他在夸赞自己。 江水翻滚,巨大的船只缓缓驶离了港口。此时朝阳初生,薄雾渐去,江天一线看着十分令人心情舒畅。只可惜,原大花在船离港后的一炷香时间便晕船了,她躺在床上,翻着白眼,一副快要死掉的样子。楚仪倒是反应不大,她打了些水,将自己和原大花的舱室仔细擦了一遍。 “大花?你好点没有?”她坐在她身边,看她萎靡如一把蔫掉的韭菜。 “我比不了你,我晕船的,唔”她捂着嘴巴摆摆手,感觉一张嘴就要吐出来。 “好好,你别说话了,快好好睡一觉就好了。”她给原大花盖上被子,关好门出去了。 甲板上因为雾气犹是湿漉漉的,楚仪踏在上面,心情却是说不出的惬意。说来也怪,她一点也不困倦,一点也不害怕,正相反,她觉得非常兴奋——被风吹得鼓鼓的船帆,船头切开的浑浊的江水,在风里翻飞的江鸟,都是那么新奇又有趣! 此前的一切都是光明c美好,充满希望的,而她那些可怜的,阴暗的,卑微的过去,虽然才过去不就,可是此番回想起来,竟仿佛已经是前世的事了。她的内心,又重新充满了柔软和爱,充满了愉悦的情绪,她多么庆幸,在自己将要堕入黑暗的那一刻,有一双那样有力的大手,曾紧紧抓住了她,她今日才能如此惬意地享受一切。 想到原定疆,她的心里一片暖意,脸上也不由浮现出幸福明朗的笑意。 “这里的风景不错。”清冷的男声,像是冰冻的陈年美酒。她回过头,却是慕云汉也在欣赏日出的风景,他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既不显得亲昵,又不会听不到彼此说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九章 三江五洲 “慕”她一时不知该如何称呼他,想到自己的姐姐对他那样非分的感情,她脸上有些发烧,声音便愈发小了。虽然同行了这许多天,她却并不真正和他有过交谈。 “过了江,我便不再是慕云汉,而是慕渊了,你叫慕大哥便好。” “慕大哥”楚仪练习似的叫了一声。 “楚家不会被霍家的事牵连,你放心。”他反而主动聊起来她的家事,“只可惜,楚家失去了一颗大树。” 楚仪听到这些,心中并无甚波澜,“我已与楚家分籍了。而且,就算有了大树,以父亲左右讨好的性格,也做不成什么大事。人们常说治国齐家,他的家里尚且一团糟,更何况别的事。” “你果然是个聪明通透的姑娘,”慕云汉微微笑道,“不过也是,原定疆便是个世间少有的聪明人,怎么会娶一个愚钝的妻子呢。”慕云汉自顾自道:“可惜了,楚家人除了你,眼光都不很好。真正的参天大树他们看不到,只不过,”他似是在聊天气般,“若是你有波食名将坦恩亲王的血统在,倒或许能解释一二。” 楚仪脑中雷霆一闪,结巴道:“你你知道了” 慕云汉微笑点头:“哈吉斯的母亲是坦恩亲王的小妹,从血缘来说算是你的舅舅,根本不肯能娶你,波食近亲结婚是大忌,他们不过是想借此带你离开罢了。” “”楚仪瞪大了眼,她虽知道坦恩亲王是自己的外祖父,却并不知道哈吉斯竟然是自己的舅舅辈,他看上去那么生嫩。 慕云汉继续道:“波食如此大费周折,无非是害怕大周或延关知道了你的身份,以此相要挟。”说到这里他也不由失笑,“难为他们被护城军看着,想出这么个馊主意来。不过你大可放心,这事到我这里便为止,我可以给你一个保证,你的身份绝不会在两国交战时作为质子,更不会由我这里让任何人知道,包括原定疆。” 楚仪叹道:“我自然是相信慕相一言九鼎的。”那日在原定疆来之前,她便已经与坦恩亲王交流过了,她虽并未认下他来,却也从他口中知道了更多关于她母亲的事。月珑真并不是一个名字,而是一个贵族的称呼,只有波食的大将军的女性后人可以享受这个称呼,如若她肯与坦恩亲王回波食,她便是波食唯一的月珑真,然而她却拒绝了。 “其实我也是佩服你的,月珑真的身份在波食极其尊贵,位同副后,日后做女王也是有可能的。你却没有选择和他们回去。” “如若真的那样好,我的母亲又为什么要逃走呢?何况,大虎对我很好,我是真心实意要留在他身边的。” 慕云汉赞许地看着她:“你果然是个聪慧的人,原定疆有你这样真心对待他,也是幸运。” “慕相”她低声道,“以后也会有人这样待你的。”她想到楚金玉之事给慕云汉抹了黑,到底是楚家人,心里不由愧疚。 “”慕云汉不料她竟然说了这么一句话,哑然失笑,“承你吉言了。”他纵然笑,也总是疏离。 楚仪道:“大虎他人呢?” “哦,他晕船了,你可以去看看他。” 晕船?真不愧是亲兄妹。楚仪闻言急忙别过了慕云汉,匆匆回了船舱。 一只江鸟落了下来,正好在慕云汉面前的船舷上,歪着脑袋看着他。 他孤寂地与它对视。 过了江,原家兄妹已经活脱脱瘦了一圈,尤其原大花,本来就瘦,现如今更是腰肢盈盈像棵病柳树。原定疆自己脚软眼花,却依旧关心楚仪:“仪儿没事吧,我看你脸色不好。” 楚仪苦笑道:“你应该照照镜子,你的脸色才真的看着像个恶鬼呢。” 船舶停靠的是三江五洲最大的港口通云港,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早有一名主家并四五个伶俐的小厮举着一个“渊”字的牌子候在了那里。 慕云汉见了,已经迎了上去。 老主事见他器宇不凡,忙问道:“可是慕舵主?” 慕云汉手微抬,掌心是一块洁白温润的玉牌,上面一个“渊”字。那老主事看了一眼,便垂下头,说:“舵主请随我来。” 原定疆跟在后面,纳罕地轻声道:“什么舵主,你原来还是混黑道的?” “黑道谈不上,三江五洲是武术盛行之地,我原先有些本事,侥幸做了通云港的舵主而已。这里的家业是之前置的,本来荒废了。只不过我救过王家大当家的一条命,他肯感恩,替我养着一群仆役打理而已。” 原定疆是和他较量过的,知道他说的侥幸绝对不是侥幸。他笑道:“你出马,别说王家,河道总督c刺史太守也得跪着迎你。” “现如今已经进了三江五洲的地界儿了,有些话可不能再说了。” 原定疆会意,急忙嬉皮笑脸道:“是,慕舵主!” 走了一会儿,他又想到慕云汉也是三江五洲人士,道:“话说,你怎么不回你自己家?” 慕云汉一愣,不等他回话,原定疆又道:“嗯,你回去就露馅了不过,等事情结束了,我们可以去看看么?” 慕云汉没有回答,他的心里,在想到那个名为家的地方时,已满是阴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章 慕家之谜 出了通云港的港口区便是热闹的市集,这里的大路极宽阔,路上的人因为族群不同,穿的衣服也是各色各样的。北方皆是大族,故而很少见到这种百花园般的盛况,而更令人惊讶的是,王家带来的坐骑竟然不是马匹,不是驴骡,而是高大的鹿,尤其此时慕云汉将要骑的这匹雄鹿,鹿角犹如巨大的桃枝,张扬地伸展着,气势颇人。而原定疆和柳景元等人将要骑乘的母鹿,则是一身浅浅的素雅花纹,形状完美的头颅骄矜地微昂着,长长的睫毛轻轻一眨便是万种柔情。 楚仪和原大花简直看呆了眼。 柳景元主动为她们解释道:“这是三江五洲的负鹿,当地人大多选用此作为坐骑。这没什么稀罕的,三江五洲这里,骑马骑鹿都还算常见,你们要是见到骑猪骑大狗骑猫熊的,估计要更吃惊。” 楚仪一边啧啧称奇着,一边扶着“弱柳扶风”的原大花上了为女眷准备的车。柳景元见状摇摇头,把自己的荷包丢给原大花道:“里面话梅不多了,你省着点吃,这里可没有卖的。” 原大花如获至宝,紧紧攥着道:“多谢柳管家。” 车行驶起来,楚仪忍不住好奇对原大花道:“据说慕大哥是三江五洲的高手,他家里应该也是在当地非常有名的武术世家吧?” 原大花有气无力地说:“这个不止你这么问过,原先还有人特意去打听过,想攀攀门路,可惜三江五洲根本没有慕姓的世家。慕爷的老乡在小春子军里,也只是知道他的厉害,不知道他的具体背景。只知道他家可能在支蚌洲,就是这通云港附近。” “看来慕大哥真是个秘密颇多的人呢”楚仪喃喃。 “比起这些来,”原大花斜眼瞅着她,“我倒是奇怪了,你为啥不和我哥睡一个船舱?” 楚仪登时脸红了,没有吱声。 “什么意思?你这是什么表情啊,你们结婚也有好一阵子了呢!燕子都要回来了。” “我我和大虎还没有同房” “什么?!”原大花声音登时高了八度,急得楚仪忙不迭去捂她的嘴。 “姑奶奶,你小点声!” “为啥?!他,他不温柔?” 和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讨论这个问题,楚仪真的是臊也要臊死了,何况此时八龙这个小家伙正瞪着圆滚滚的大眼不解地瞅着她们。 “没有为什么,就是,就是太快了,我想再等等。” “等”原大花倒吸一口凉气,“什么鬼,那你们试过了么?” “”楚仪用力摇摇头,“大虎说会尊重我的选择。” “神经病,”原大花一脸费解,“你俩真是” “循序渐进啊,”楚仪认真解释,“如果一个男人,突然亲近你,你也会受不了,对不对?” 原大花张大了嘴巴:“要是我喜欢的,我准保叫他受不了才对!” “”楚仪越发臊了,她早该想到原大花这个女人跟她是完完全全不一样的人,“我不和你说了。” 原大花也没再惹她,因为她满脑子想的都是:原大虎这个二百五,不会上女人这种事,也要她来帮忙吧!真是个怂猫啊!女人都喜欢被喜欢的男人强势对待的!不然,难道要等楚仪这个温吞的性子去主动么?那等到死算了。 本以为自己故意常常宿于捕房可以为他们创造机会,让他们好好享受几天二人世界,谁知道,这俩人竟然压根就没同房,没同房还不早说!害她睡了那么几天草席子!真是亏死了。 一行人被老主事带着先去了路旁的客舍,那里已经准备了一些衣物。这里明显比北方要热许多,街上甚至有的姑娘为了俏丽已经穿了膝裤和精巧的草鞋。楚仪和原大花都换上了薄衫,这才感到落了些汗,除此之外,旁边还准备了青奴伞,水滴耳坠,花冠一类的小饰物,虽不值钱,却十分精巧。 楚仪是第一次出门,心中尚十分保守,只选了水滴耳环,又掂了一柄青奴伞做遮阳用。那耳环是琉璃烧成的水滴状,用细细的银线坠着,荡在脸旁甚是清爽好看,偶尔贴到颈上还能带来一丝舒爽,乃是当地姑娘都爱的饰物。青奴伞则是青竹做成,遮阳极好,入手也是带着竹子的丝丝凉意,很消暑。 而原大花非但穿了膝裤,还迫不及待地解放了脚丫子,换上了露着脚趾的草鞋,她得意的动了动脚趾头,又拿过一个鲜花编的花冠戴在脑袋上,配着她小麦色的皮肤,立刻变成了一个当地库粟族的姑娘。 她这身装束一出来便受到了原定疆的指责:“你你你,你能不能学学你嫂子,穿得是什么衣服啊!” “什么什么衣服,你眼瞎啊,看不到大街上大家都这么穿?” 楚仪急忙扯扯她,低声道:“大家闺秀。” 原大花当即绷住要炸裂的心,皮笑肉不笑道:“哥哥教训得是。” 原定疆从未见妹妹如此阴阳怪气过,着实呕得慌,脸上肌肉一抽搐,索性别过脸去了。幸而他的宝贝楚仪穿得严严实实的,虽然那个外纱太过轻薄,但总好过原大花把腿肚子晾出来给人看。 原大花转去了马车后面,恰好柳景元也换完衣服出来,见她这身打扮,不由一愣,似笑非笑看着她。 “看个屁!”原大花被他的眼神看得恼羞成怒,钻进马车去了。 马车里八龙也已经穿了精神的短袖短裤,一脸严肃坐在那里,她不由骂道:“老气横秋的!”把花冠扣在了他头上。 八龙推推花环,露出一双狗狗一样的圆眼儿来,吐出一个字:“饿!” 原大花笼着头发,没好气道:“我难道不饿?忍着吧!” 楚仪笑着摸摸八龙的小脑袋,“再等等,我这里还有一小包榛子,你吃了垫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一章 白案花魁 慕云汉反而是最后一个出来的,他穿着浅色的竹青文服,看着更加像个书生了。然而他的表情却没有看上去那般清爽,反而紧蹙着眉头,和老主事在低声说着什么。 众人等了一会儿,他才跨上负鹿道:“走吧,勇叔已经把沁园安顿好了。” 他与原定疆驱鹿在前,便说起方才的事来:“我刚与王家的主事聊过了,王家给了两个线索,一个是支蚌洲的济慈院,是这边一个尼姑庵用香客的钱建的,里面的孤儿时有丢失的情况;另一个便是白岸楼。顺着这条街往西去是香脂河,那里有一百七十多家青楼妓坊,白岸楼是当中数一数二的。那里近来丢了两个雏妓,遍寻不着,还有一个妓女侥幸逃脱,但是官府问她,她却什么都不肯说,我们今天便去碰碰运气。” 原定疆道:“两个地方都去?” “这自然是来不及,支蚌洲要远些,所以你选吧,去济慈院还是去白岸楼。”慕云汉唇边带了一丝捉弄的笑意。 “你这还用说,我当然是去济慈院!我要是敢去白岸楼,楚仪还不给我活剐了!”原定疆瞪大了眼,觉得他这个问题简直是智障。他都能想到,楚仪那眯着眼冷笑的样子。这月余来他但凡耍横不肯洗脚的时候她便是那么笑的,让他总错觉她下一秒就要扑上来挠花他的脸。 “很可惜,你不能去济慈院,你要跟我去白岸楼。” “凭——凭啥!”原定疆纵然压低了声音也忍不住咆哮的腔调,“你要想去就自己去啊,干嘛拉上我!” 慕云汉耐心解释道:“都说了济慈院是尼姑开的,要去,也是楚仪和原大花去,才能问出点什么来,你是男客,去了哪里有尼姑肯见你?” “那她们平日里不也得见那些香客?!而且你也说了,这一片都不安全,我怎么能放心楚仪和大花去!” “让他们阵仗搞大点,惹眼些,柳景元会保护她们,到了就说你与楚仪多年结婚未育,是以你花天酒地,流连青楼,所以原大花陪着嫂嫂去领养个小孩。” “放——放屁!”原定疆气得快要嗷嗷叫起来,“你个死白脸!你和柳景元去白岸楼,我陪楚仪去济慈院!” “原大虫!”慕云汉也皱眉了,“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咱们这一群人里,除了你,还有谁像嫖客啊!” “你说什么?你你你!”原定疆看他说得一本正经,竟然仿佛认真是这样觉着的,当即肺也要气炸了,“你说我长得像嫖客?!” “难道不是么?”慕云汉反而笑了,“这里的妓坊,迎的都是水手海客,我和柳景元一看便不是,只有你,黑不溜秋的,还能装一装。” “你大爷!” “是不是兄弟!” “你大爷!你是不是兄弟,你这是要拆散我的家庭!” “我给楚仪作保,纯是办案而已。” “你最是鸡贼,她才不会信!她会剐了我!” “原大虫!你注意你的措辞!” “死白脸死白脸死白脸!” 两人一面小声吵着,一面在鹿上相互踹了起来。 楚仪忧心地望着他们的背影,喃喃道:“怎么回事,大虎和慕大哥好像在吵架。” 原大花懒散地躺在柔软的车椅上,和八龙瓜分着柳景元刚偷空买来的三江五洲特有的龙果和咸奶酪,含混道:“吵呗,没打起来就行。” 虽然吵得不可开交,原定疆到底还是同意了慕云汉的提议,谁知在沁园安顿好后和楚仪说起来的时候,她非但不生气,反而还很兴奋:“白岸楼,是青楼么?我也想去!” “啊——?”原定疆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那怎么行,你一个千金小姐,去那里干嘛!” “我觉得很有趣啊,”楚仪笑道,“你们去探口风,我就是去瞧瞧,既然出来了,总要大气一些,什么都要体验一下对不对?” 这话听着很像是原大花的言论 原定疆有些后悔叫她同大花一个车了。 “不可以,我不能带你去,青楼诶,我们装嫖客,哪还能带一个,再说,那里毛手毛脚的男人太多,你去了,万一有人吃你豆腐,我一定会往死里打他的。” 楚仪张大了嘴巴,想想那个乱象,喃喃道:“那好吧,那还是你和慕相去吧,注意安全哦。” 原定疆应了一声向外走,走到一半又折回来,两条眉毛皱得像是毛毛虫掐架:“等下你不生气么?” 楚仪正在收拾衣物,闻言诧异道:“生什么气?” “我要去青楼诶!” “我知道啊。”楚仪笑道,“不是和慕大哥一起去么?” “是但是是青楼!”他又强调。 “有慕大哥在,就没关系吧”楚仪困惑地看着他。 “你不该揪着我的耳朵,警告我不许乱来么?” “你会乱来?” “当然不会!” “那就无所谓啊!”楚仪微笑。 原定疆被堵得没话说,心里却老大不乐意起来。他的熊脑一时有些想不懂楚仪是因为太喜欢他了以至于如此信任他,还是没那么喜欢他以至于他做什么都无所谓。 慕云汉正在院子里和柳景元交代济慈院的事儿,见原定疆一脸不善走出来,关切道:“说不通么?要不我去和她解释。” “用不着,我一说,她就答应了。”原定疆臭着脸。 “那你这是什么表情” “”原定疆没回答,反而对柳景元道,“兄弟,麻烦你帮我看好我娘子和我妹子,尤其我娘子,她没有功夫,要你多费心。” 柳景元颔首:“这是自然。” 原定疆遂与慕云汉一道去了白岸楼。 白岸楼的小龟公个个清俊,显然也受过良好的训练,眼神中透露着机灵。慕云汉和原定疆方一进去,便有一个初来的小龟公急着拉生意,凑上来殷勤道:“大官人英俊不凡,一看便是人中龙凤。咱们这姑娘环肥燕瘦,包您再不愿意去别家。” 慕云汉笑道:“我这位朋友见多识广,庸脂俗粉入不了他的眼,听说这里的花魁沈涟漪是五洲第一绝色,不如请出来叫我们见识见识。” “沈姑娘今日休牌,怕是”小龟公话还没说完,手中已多了一片金叶子。他瞪大了眼睛,结巴道,“可是客人” 又是一张金叶子。 小龟公吞吞口水:“那,那我去问问鸨母”他攥着金叶子跑了,过了一会儿气喘吁吁跑回来道,“见沈姑娘一面,一百金。沈姑娘是清倌,不出堂不陪夜,若是大官人肯再出一百金,可叫她为您唱个曲儿。” 原定疆一听这么贵,正要拒绝,慕云汉已经一张银票拍在小龟公手里:“好,两百金,只是请沈姑娘喝茶聊天,别无他求。” “大爷真是爽快人儿啊!两位快楼上雅座请。”小龟公心花怒放,殷勤地引他们上楼。 “你疯啦?”原定疆凑近他,“你钱太多可以给我,干嘛这么烧包!” “嘘——”慕云汉没好气道,“好好扮你的嫖客,千万别表现出一点小气的样子来。” “你这么有经验,肯定是老顾客,”原定疆捉狭道,“很有经验啊!” “放屁”慕云汉瞪他一眼,两人入了厢房。 厢房内墙壁皆饰以竹节,覆以轻纱,圆窗置铜镜,玉桌布青瓷,袅袅香妙舞,啾啾鸟清歌。原定疆打量了一番道:“一个妓院,如此雅致。” 正说着,小龟公自临门穿进来,捧着一张纸,上面是一句诗词,笑道:“二位烦请对上此句,我家花魁娘子才肯见客。” “什么?!都花了二百金了,还要对诗?!这是什么道理!”原定疆忍不住抱怨起来。 “大虫,你稍安勿躁。”慕云汉责备地看他一眼,拈起纸来看了,便提笔写了一句,递给小龟公。待龟公走了,他才对原定疆道:“这是青楼的常用伎俩,给了钱,也要才华能叫花魁娘子看上,她才会出来见客。” “你——肯定来过的对吧?”原定疆意味深长地表示了怀疑。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慕云汉鄙视了他一下。 二人枯坐了一阵子,吃了点瓜果,总算等来了传说中的花魁娘子沈涟漪。只见青帐慢慢拉开,在或远或近的靡靡歌声中,在或浓或淡的脂粉香气中,一个身姿曼妙的女子背身而立,还未见得脸面如何,那一头黑瀑般沉甸甸,乌油油,亮灿灿的青丝,就已是夺人眼球的上品。沈涟漪团扇遮面缓缓转身,正是鸦翅般的黑睫,脉脉含情的一双桃花眼,扇子缓缓落下,便露出了她尖翘的小鼻子,饱满如红樱的嘴唇,她嫣然一笑,叫人看了脑中只会闪过四个字—媚骨天成。纵然是冷漠如慕云汉,看到她这般艳若桃李,也不由恍然失神了一刹。反而是“嫖客”原定疆,瞟了一眼,便觉得还是酒更香甜些。 沈涟漪柔声道:“莫怪春风迟,吹得涟漪晚。让二位官人久等了,涟漪以茶代酒,陪个不是。”她声音婉转慵懒,清澈中带着一点沙哑,像是一根蓬松的羽毛,搔着人的耳朵,纤纤玉手捧着白玉酒杯,倒显得那手比羊脂的酒杯还要白上三分似的。原定疆黑着脸不肯动身,慕云汉只得起身与她碰杯,只是他一垂眼,便看到她隐隐的丰盈,柔软中散发着暖暖的香气,当真是叫人神魂颠倒,不敢直视。 慕云汉喝了酒,脸上便带了微醺之意,只是此时也不知是他喝酒喝红了脸,还是见了沈涟漪羞红了脸,总之他二人间这气氛着实带着粉红色的暧昧和缠绵,让原定疆越发觉得自己比那窗前的铜镜还要晃人眼。 沈涟漪是个玲珑心肝的,一眼便看出原定疆对自己无意,便着意挨近慕云汉,二人闲话了一阵,沈涟漪竟然蛇一样坐去了慕云汉腿上,双臂环着他的脖颈,嘴里衔着小酒杯,要喂他喝下去。 原定疆本就像是浑身爬满了毛毛虫一样难受,此时眼看着慕云汉昏头昏脑就着那酒杯把酒喝了,便觉得有些不对劲,不,应当是非常不对劲! 他猛然起身,夺下那个酒杯来,嗅嗅,喝道:“这是什么酒?!” 沈涟漪泥鳅一样溜滑地自慕云汉怀里起身躲去了一边,笑道:“我可什么也没做,这是合欢酒,配着那合欢香,是要叫二位放松身心的。” “狗屁!你这酒里有春药!”原定疆一把把酒杯贯在地上,拍拍慕云汉的脸,“小白脸子,你清醒点!你着了她的道了!” 沈涟漪蹙眉,反而不再那般妖娆作态,冷冷道:“什么着了道?这是寻常妓坊都会用的香料,又不是毒药,二位不会是第一次逛妓院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二章 事出有因 慕云汉却一把推开原定疆的手,走到沈涟漪面前,情真意切道:“叫你的鸨母来,我要为你赎身。” 原定疆瞪大了眼,语气都吓变了:“小白脸子,你是认真的么?!” 沈涟漪却冷冷推开他,自顾自坐在窗边,笑道:“莫非我看上去像是个蠢的?你二人竟敢在我面前乔装作态,为我赎身?好啊,那你现下便陪我一夜,再为我赎身。” 原定疆急忙阻拦道:“你别听她激将,这事儿你比较吃亏!” 沈涟漪突然哈哈笑起来:“哈哈哈,你们啊你们,”她笑得几乎直不起腰来,却突然又一脸冷意道:“自从我被清风教的人掳走未遂后,不知有多少不自量力的人来探我的口风,你们,怕也是其中一支吧?我也是一时心软,看你一张俊脸才出来见客,只是,你若无意于我,便趁早走罢!我无可奉告!” 她说到后面,已经拍案而起,粉嫩的指尖直指向大门,示意二人赶紧滚蛋。 原定疆清清嗓子,低声对慕云汉道:“那要不,你就委屈下陪她睡一宿” “滚!”沈涟漪发飙了。 “沈姑娘,”慕云汉虽犹有些恍惚,却不得不打起精神来道:“我不是官府的人”正说着,他便听到暗器破风的声音,当即喝道:“小心!”随即将二人压向桌下。几乎是贴着他们的头皮,“咻咻”飞过去了几枚暗器,原定疆抬头看去的时候,只见竹子上钉着三枚冰针,很快便化得无影无踪。 然而还不等他们起身,便有一蒙面人跳了进来,一言不发,便持剑刺向沈涟漪。 “呔!”原定疆及时把案上的铜镜掷向那人,蒙面人闪躲之时,剑锋便失了准头,慕云汉紧接着一脚重重踢在他手腕上。 “桄榔”一声,剑应声落地,那蒙面人大约察觉了这二人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嫖客,丢下一颗烟雾弹便转身逃了。 “咳咳,沈姑娘,你没事吧。”慕云汉急忙扶着沈涟漪远离窗边。 沈涟漪脸色发白,惊魂未定地坐下,说不出话来。 慕云汉与原定疆交换了一个眼神,温声道:“那是什么人,他为什么要杀你,之前也发生过此事么?” 沈涟漪闭上眼,摇摇头:“我不知道,我许久不见客了,一直都呆在自己的屋子里。” “沈姑娘,此地不宜久留,请原谅我二人方才有心欺瞒于你,但你继续在这里呆下去,恐怕要有生命危险。” “你到底是谁?”沈涟漪盯着他,索要一个回答。 “在下通云港舵主慕渊,姑娘若是长久在此地,应当听说过我的名号。这位是原大虎,是张御史从瀚澜带来的捕快,我也是为了助他,才除此下策,唐突了姑娘,还请见谅。” 原定疆听着他睁着眼儿说瞎话,脸上竟然看不出一点端倪来,觉得自己又对这个两面三刀的白脸有了新认识! 而沈涟漪闻言只是默默无语,也不知在想什么。 似是怕她怀疑,慕云汉将自己的玉牌递给她:“这是我的字牌,你拿着这个字牌可以随意差遣周遭武馆的武夫。而我所想要知道的,不过是一个线索,查明真相而已。白岸楼是妓坊大户,失踪了两个雏妓,又试图掳走花魁,自然沸反盈天闹得大家都知道,我只怕还有一些小馆,即便丢了人,不值钱也就罢了。” 沈涟漪冷笑:“朝廷会关心我们这些花柳女子的事?我又怎知你不是清风教的同党。” 原定疆怪道:“什么清风教,咱们听都没听过。” “沈姑娘,我无法自证。其实今日我本不急着要你给我一个答复,只是方才之事你也看到了,我只怕你继续留在这里会有危险。所以,我倒想肯请你,帮我这个忙,作为回报,我会保证你的安全。你若助我们破了此案,或许那个清风教也可以一并铲除,对你来说,何尝不是好事?” 慕云汉此言恳切,加之他容貌便有俘获人心的天然效果,故而沈涟漪看上去已不那么排斥,但她仍蹙眉道:“我要怎么帮你?帮到何时?难不成你需要的时候,我便什么都不管抛下白岸楼去助你?” 慕云汉道:“你我以一月为限,我按照你的身价付与你等价的酬劳。” 沈涟漪犹豫一会儿,叹道:“罢了,我这些年的积蓄,赎身也绰绰有余,不差这一个月。只是若真能救回失踪的姑娘,也算是善事一件。只有一样我要问你们,”她突然眯起眼睛,看着十分妩媚,“这位黑脸的,怕是已经有了妻室了。” 原定疆道:“这是自然!” 沈涟漪又看向慕云汉:“你呢?可曾婚娶?” “不曾。” “有无心上人?” “并无。” “那就好,”她突然笑起来,恰如春晓花开一般,“我只怕你带着我,叫你妻妾吃味,撒起泼来我可招架不住。” 原定疆急忙作保:“你放心,小白脸子他冰清玉洁的,姑娘小手也没拉过!你放心!” 沈涟漪看慕云汉瞪他,愈发笑得花枝乱颤,道:“那我便去收拾一下东西,同鸨母说一声。”说着,妖妖娆娆地起身,向一旁去了。 她一走,原定疆才松了口气,道:“成了。只是你方才那一下踢得真重,勇叔估计手要伤了。” 慕云汉苦笑:“这妓坊女人迎来送往的,眼睛不比鹰眼差多少,做得假了,叫她看出破绽来,又如何?我回去向勇叔请罪便是了。” “那你要把她安顿去哪里?和我们住一起吗?我怕她日日听我们说话,看出些门道来。” “那也只好将她安置远一些,她是重要的证人,我不得不给她看起来。她倒也是幸运,这么久了都没有出事。” 说了两三句,沈涟漪蒙着面纱复又回来,手里已经拎了一个沉甸甸的包袱皮:“我准备好了,我们走吧?只一样,鸨母说我还需过来唱几支曲儿,不可拂了贵人的面子。”她说着,自然而然地将包袱丢给了慕云汉提着。 原定疆一脸捉狭的笑,挤眉弄眼道:“护花使者,快给拎着吧?” 马车上,沈涟漪慢慢说起了之前发生的事。 十月十五日那天,白案楼来了几个穿着十分讲究的客人,点名了要沈涟漪同两个新来的未破瓜的女孩儿去外府。老鸨本来不同意,可是眼见得对方出手实在阔绰,便还是应了。沈涟漪虽说名义上是卖艺不卖身的,但是那也只不过是青楼的噱头而已,遇到真正的权势大户,又怎么可能将钱拒之门外? 沈涟漪叹气道:“所以,我便同那些人去了。只是点我的人似乎十分神秘,我和两个姑娘一路都被蒙着眼,入了室内才肯给我们摘下眼罩来。我当时还以为,是寻常大户人家的家主,所以如此避人耳目。可是谁知,那人竟然对我全然无性质,只是喜欢那个两个小的。我弹了一会儿琴,发觉也并没有人在听,就想着四下转转没想到转到后面去就是一间书房。我看了下,也没什么重要东西,但是当时就有两个人发现了我,并且脸色凶狠。” 沈涟漪毕竟是阅人无数的姐儿,那两个人的眼神中的杀气纵然她没见过类似的人,也知道来者不善,没来由地叫她心中警铃大作。“那个书房一定是有什么我不能看的东西,但他们当时可能还没得了命令,所以后来还叫人送我们回去。我路上实在是不安,就找了个接口先下了轿子跑了。但是,你们大约也知道了,他们还是追来了,我记得,大约有七八个人,只是我虽然受了重伤,但是还是被人救了,只是那两个同我一起去的姑娘我再未见过她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三章 护花使者 “救你的人是?”慕云汉听到此处不免有些怀疑,深更半夜,追杀沈涟漪的人不止一个且穷凶极恶,谁敢这么大胆子救她? 沈涟漪摇摇头:“救我的人是个姑娘,看她穿戴是个有钱人家的女儿。她救了我,不问我,也不许我问,我既然承蒙她的救命之恩,自然不能再暗地里去打探人家家的情况。所以养好了伤后,我就被送回白案楼了,其实在你们今日来之前,我也曾有两次差点丧命,所以我已经不接客人许久了。”说到这里她悲戚的眼波突转风流,睇着慕云汉笑道:“今日算是破例,我最喜欢你这样俊俏的” 在原定疆捉狭地眼神中,慕云汉不自然地咳嗽了一声。 待到他们三人回到沁园的时候天色已晚,但楚仪他们却还没回来,勇叔的手腕被踢伤了,故而也没有露面。院子里冷冷清清,倒也适宜安置这个麻烦人。 慕云汉预备她安置在内院里的一间偏房里,又转而向原定疆道:“你保护好沈姑娘,她现在是非常重要的诱饵。” 原定疆怪叫起来:“等等,关我屁事?你怎么不看着她?” 慕云汉认真道:“你有经验。” 原定疆又险些被气得背过气去,于是皮笑肉不笑拍拍他的肩膀:“你学的快!我只有一双眼睛,只能盯着楚仪一个人。” 沈涟漪笑道:“正是啊,这位原大哥如果保护我,他的娇妻看了不得生气么?何况你可是说了,要护我周全的。” 慕云汉沉吟半响,转而向沈涟漪道:“既然如此,我保护你也无妨,只是我不似原兄弟这般好脾气,你最好安分点。不要做多余的事,不要说多余的话。” 沈涟漪眨了个媚眼,语气简直要媚成勾魂索:“你放心,你会发现,你再也找不到比我更安分的人了。” 慕云汉被她妖妖娆娆的样子激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转身走了。沈涟漪遂也拧着水蛇似的小腰跟了上去。原定疆在后面忍不住一哆嗦,嘀咕道:“这个女人跟个妖精似的,就不能好好说话走路么?” 到了偏房,虽然是自家宅院,慕云汉依旧先进去四下查看窗户床等犄角旮旯,确定安全了才向外走招呼沈涟漪,谁知一回头,就看到她像条死蛇一样挂在门框上,表情暧昧,红唇微张,做出一副妖精摄魂的样子来。 他别开眼道:“客房安全,你休息吧,我就在隔壁,有事叫我。” 走过她身边,却被沈涟漪拦住,他表情微微有些不耐,看着她道:“怎么了?” 沈涟漪笑笑,骤然凑近他,呵气如兰道:“谢谢你,救了我。” 慕云汉淡淡道:“不用谢。”他又从怀里拿出一个小气哨来,说道:“把这个挂在脖子上,摁一下就会响,说不了话的时候摁它也可以。” 陶夭接过哨子,手指却挑逗似的轻轻拢上慕云汉的指尖,慕云汉猛地抽回手来,当即瞪了她一眼,想骂,却又思及自己大费周折才将她这尊大神请来,只得忍住,转身拂袖而去了。 慕云汉回到房间,由仆人伺候着简单清洗一番,才刚刚合衣躺下,便听到气哨“吱!吱!”响了起来。他一个骨碌翻身而起,飞快地跑向陶夭的房间,手推之下发现门锁了,便也顾不得什么,上脚踹开冲了进去。屋子里空无一人,他一眼看到左手边屏风后面水汽蒸腾,似有人影,当即拨倒屏风,随后竟是闪电般转过身来。 沈涟漪坐在浴盆里,虽然水中轻纱曼舞,却依旧遮不住她曼妙的身材。她手里正握着气哨,一脸捉狭的笑容,语气却十分无辜:“啊,对不起,我只是在研究它怎么用。麻烦你走的时候帮我把门带上。”她相信他的眼力那么好,多少也该看到了些。 慕云汉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总算是裂了道缝,咬了咬牙,大步流星地摔门走了。 谁知他回来才刚刚有点睡意,又响起来敲门声。慕云汉深吸了一口气忍耐下打人的冲动,因为那个妖女正在外面娇滴滴地喊他:“慕大哥,你睡了么?” 他本想置之不理,可是沈涟漪坚持不懈,好似在门外喊魂,烦得他终于还是起了身。门一打开,沈涟漪见了他的模样便没忍住一乐,很明显,这个面瘫的家伙一肚子火呢!她连忙可怜兮兮道:“我不是故意的要打扰你,但是我的门被你踹坏了,我怎么睡呀,多不安全。”她青丝披散,裹着被单,未施粉黛,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一只无家可归的小狗。慕云汉瞪着她,半天才道:“睡我房间吧。”说着转身回屋,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谢谢你,你不会生气吧!”她虽然这样问,语气却丝毫没有歉疚感。 慕云汉根本不想她多废话一句,直接去隔壁了,下人们急忙把他的东西收拾得一干二净,一溜烟地跟着他走了。 又过了一会儿,“砰砰砰”,沈涟漪复又折回来道,“慕大哥,我好渴,去哪里找水喝?” 慕云汉这才意识到自己找了个大麻烦来,他忍耐地打开门:“不是有下人么,你去和他们要!” 沈涟漪鬼鬼祟祟道:“我怕他们不是好人,会毒死我。” 慕云汉心想,你就不怕我掐死你么?却还是皱着眉亲自要了一壶水来,递给她:“可以睡觉了么?” 沈涟漪却反而老大不乐意起来:“你这人,真是过河拆桥,什么态度?你以为我是个姐儿,就活得粗糙了?我告诉你,我平日从来不拿任何重物,我的手每天都要用牛奶泡十遍!还要有丫头给我按摩全身” “好了,”慕云汉打断她,“我给你把水送去屋里,好么?” “这还差不多。”沈涟漪笑起来,“真乖。” 慕云汉几乎是把水壶砸在桌子上。 他放下水壶转身要回屋,沈涟漪又道:“且慢!” “沈姑娘,你还有什么事。” 咦?她仿佛听到了咬牙的声音。沈涟漪倒了一杯水递给他道:“你先喝一口,我怕被毒死。” 慕云汉一饮而尽,几乎是狰狞地笑着道:“我还需要在这里让你看看是否会毒发么?” 沈涟漪当真认真端详了他一番,笑道:“看来是没事,你去吧” “你确定没有别的事?” “有事我再找你。”她笑嘻嘻地装作听不懂。 可这次,慕云汉还没走进自己的房门,就听见沈涟漪一声尖叫,他一惊,几乎是脚不沾地地奔了回去,守在暗处的侍卫也围了上来。“沈姑娘!沈姑娘!”他着急地擂门。 “有老鼠啊!”沈涟漪打开门失魂落魄地奔出来,直直便冲进他怀里。原本如临大敌的侍卫们一脸尴尬,急忙做鸟兽散。 “你——你松开我。”慕云汉又不敢推她,只得语气严厉地喝令她。 “有老鼠啊,我害怕。”她不肯松开,反而仰起头,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当真是秋水为瞳,精玉为魂,便是见惯了美人的人,见了此等动人的尤物,也要软上三分。 可惜慕云汉正不耐烦地看着屋顶,故而语气也颇不怜香惜玉:“松开!” 沈涟漪撇撇嘴,十分不舍得放开他,心里却在想,腰真细,又有肌肉,抱着好舒服,真不知他脱了衣服是一副怎样的场景,真想找机会看看,最好能摸摸 慕云汉进屋又查看了一番,哪里有老鼠的迹象:“这里很干净,我看过了没问题,若再有老鼠,叫下人帮你换一间。” “好,谢谢你”她话还没说完,慕云汉已经快步回了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 沈涟漪咬着手帕,笑得又花痴又娇羞。该死的,他生气也这么帅,叫她真的忍不住想一而再再而三地吃他豆腐呢!想不到才开始接客就是这样好的,真是赚到了! 倒在床上的时候,她的思绪已经变成了以后我们的孩子该叫什么好呢? “啾啾”,窗外传来了麻雀的叫声,像是梦中的呓语般。 沈涟漪急忙把盖在脸上的手帕扯下来,学了两声老鼠叫。 窗户被轻轻打开,一个穿着夜行衣的人像是影子一般溜了进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四章 阴谋丛生 “燕娘,”她急忙迎上去,“你没被发现吧?” 来人拉下面巾,是一个年约四十的女人,脸上颇见得当年的美貌,但更多的是风霜留下的印记。她机警地听着四下的动静,道:“来人有暗卫保护,身份不同一般。而且,你上当了,那个来刺杀你的人,是同他一伙儿的。” 沈涟漪一惊,随即笑道:“原来如此,我说怎的那么巧,我才出来接客,就赶上有人要杀我但这次我可比你先知道,他虽然用计设计我,但并不是什么坏人,这人的真实身份——”她买官司似的故意停顿一下,随后附在她耳旁道:“是大周的宰相慕云汉。” 燕娘震惊地望着她:“什么?朝廷居然派了他来?” “我也不知道,大约是和前朝扯上了什么关系,新皇坐不住了。再加上前面几个御史杳无音讯,所以不得不派了他来暗中打探。”沈涟漪笑道,“其实我一见到他,就认出来了,所以顺水推舟,他虽用计骗了我,但我也将计就计骗了他,扯平了。” “那慕云汉生性狡猾,能轻易被你骗了?你这么轻易就同他回来,他难道不会怀疑?”燕娘有些怀疑。 “自然是要装一番的,此番糊弄过去了,就看我俩谁能装得比较久了。”沈涟漪冷笑,随即道,“先不说这个,我要你打探的事如何了?” 燕娘摇头,“清风教实在是铁桶一样,我找不到机会混进去。但是我倒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事儿,支蚌洲的慕容家,也和清风教有往来。他们的家主,或许还是清风教的上层。” “支蚌洲,慕容家”沈涟漪蹙眉,“他们不是当地的大族么?我倒也听说过慕容家的威名。你这样说,可有什么依据?” “我也只是怀疑而已,慕容家一年前,家业虽大,却也没有如今这般豪强,别的不说,支蚌洲的济慈院,每季有一半的小女孩都被慕容家收去做仆役。他家多是以武馆庄园为生,怎么一夕之间便暴富至此,需要这么多下人?” 沈涟漪沉吟:“你说得对,慕容家是武行,就算要收,也该是收男孩。我倒是盼着他大发善心,而不是有什么腌臜念头。我会把这个线索讲给慕云汉,看看他有什么办法。毕竟他在这里黑白两道都有些势力,兴许能打探到慕容家的虚实。”她转而又向燕娘道:“烦劳你再多盯着些,这里有慕云汉护着我,想来不至于就丧命了。” 燕娘道:“可是,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我与他约定了一月为限,我想应该来得及。”她叹了口气,“即便破不了这个案,我好歹也要做些什么。” “那你自己保重,只一样,”燕娘郑重道,“别叫那个小白脸占你的便宜!” 沈涟漪失笑:“好好,我听你的,但他不是那样的人。”谁占谁便宜,还很难说呢。 燕娘又不放心地叮嘱了几句,这才偷偷溜了出去。沈涟漪复又倒回床上,然而表情已经变得严肃而凝重。 第二天一大早,原定疆便来找慕云汉,毫无意外,是沈涟漪开的门。于是他整个人石化在门口,瞪着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心里在嚎叫,夭寿啦!那个假正经的小白脸子动作这么快!都睡到一处了!照这速度,回瀚澜的时候娃恐怕都抱上了! 沈涟漪已经梳洗打扮完毕,一身桃红色的衣衫衬得她面如桃花灼灼,脸上更是笑得暧昧:“原大哥找慕渊?他还在睡觉呢。” 原定疆一脸“我都懂”的表情,嘿嘿笑着:“哦哦,好的,你们——忙吧!” 他正要走,就已经被慕云汉从背后拎着脖领子拽去了旁边的屋里。 “诶诶,怎么回事,”他看见慕云汉黑着脸,笑道,“我还以为哈哈哈” “笑个屁!”慕云汉把手里的茶杯丢向他。 “好好,我知道你臊了,”原定疆躲过酒杯,也不问他为什么换了房间,过来拉道,“走吧,吃早饭去。昨儿楚仪他们好晚才回来,你刚好问问他们情况。”他把慕云汉拉出来,对着旁边沈涟漪的屋子叫道,“沈姑娘梳洗好了也一起去正厅吃饭吧。” “叫她做什么!”慕云汉没好气道。 咦?过了一宿,这俩人突然变得不对付了。原定疆急忙安抚他道:“叫她来一起听听,她在这里这么久了,没准能提供什么新线索呢。何况你叫她来,不就是为了这个?” 慕云汉寒着脸,没说话。原定疆便唯恐天下不乱地去叫了沈涟漪也来吃饭。 正厅里摆着两张桌子,一张摆着早饭,另一张则堆叠着当地的案宗——都被柳景元随行带来的,此时他正在翻看。 “柳管家可有收获?”慕云汉见到他,脸色缓和了一些。 柳景元摇头:“那里不允许男宾进入,我只能向原大花问情况,但是她说没有什么异常。” 原定疆为自家妹子说话道:“大花虽然看上去粗心大意的,但是她粗中有细,她若说看不出什么来,我是相信的。” 柳景元却毫不留情地拆台道:“但是原夫人却说,那里的女孩极少。” 三江五洲不知是不是水土的缘故,有些阴盛阳衰,故而当地人也喜爱男孩胜过女孩,多有丢弃女婴的事情发生,何以济慈院的女孩会少过男孩? 慕云汉道:“此地最是重男轻女,济慈院养的女孩多了,也不好找收养的人家。” 柳景元挑眉,算是勉强认可了这个说法。此时沈涟漪在一旁听着,见在场诸多仆人,人多眼杂,到底也未说什么。 这时,原大花和楚仪也走了出来,两人皆是面有倦色的样子,见到堂中还有个不速之客,楚仪不由礼貌道:“这位是” 沈涟漪脸上绽出柔和的笑来,挽住慕云汉道:“我是白岸楼的沈涟漪,慕大哥包了我一个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五章 收买人心 慕云汉挣出自己的臂膀来,耳尖微红地解释道:“白岸楼此前失踪过两个雏妓,又有人试图掳走她,我想,若是带着她,或许会有什么线索。”更或许会是个诱饵。 原大花看着沈涟漪雪团似的一个冰雪佳人,又看看自己黢黑的爪子,不甘心地叹了口气。 原定疆见楚仪脸色不太好,关切道:“昨儿休息得不好吧,那么晚才回来,来,坐这里吃点饭,我好容易找到一家卖咸卤的豆花。”说着给她拉开椅子。 楚仪含笑坐下,原定疆便坐在她身旁力证清白道:“我昨儿可是好早就回来了,可没有胡来,不信你问小白脸子和沈涟漪!” 原大花翻了个白眼儿,自己哥哥肉麻起来真是不恶心死人不罢休。 楚仪倒是很受用,笑道:“我知道,我当然是相信你的。” 沈涟漪是个嘴甜会说的,笑道:“我便说,这位原大哥,去了那里怎和个老僧入定一般,原来身边已经有了这么一位天仙似的美人儿,难怪我们这些庸脂俗粉,都入不了他的眼。” 纵然楚仪听惯了别人夸赞她的美貌,但好话总是不嫌多的,尤其这好话还出自这样一位神妃仙子一样的佳人口中,纵然她出身不好,楚仪却也没有成见,笑道:“大虎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这时八龙跑进来,干巴巴道:“外面有个阿嬷,说她是白岸楼的燕娘,今日香脂河有贵客请一个什么沈姑娘” “是我是我,”沈涟漪急忙咽下一口包子,“什么时候?” 八龙想了想:“就说是傍晚,没说是什么时候。” “好的,多谢你,给你吃橄榄蜜饯。”沈涟漪笑嘻嘻地摸摸他的脸,从怀里掏出个荷包给他。 八龙终归是小孩子心性,最是爱吃甜食,见楚仪没说什么,便飞快接过来收着。原大花见状,又是一个白眼,嘟囔道“收买人心。” 沈涟漪听到了,却装作没听到,依旧说说笑笑。 饭后,柳景元继续看着卷宗寻找线索,慕云汉和原定疆也加入其中,因为原定疆学艺上不太精,还需要楚仪在一旁为他解释一二。 原大花抱着胳膊倚在门口,有些气不顺,她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何这般烦躁,只是一时厌恶沈涟漪惺惺作态,一时又恨自己不能多认点字,否则此刻也不必这样被晾在一旁,看着八龙那个小鬼吧唧吧唧吃橄榄蜜饯。 “原姑娘,”沈涟漪也无所事事,遂凑了上来,“你吃干果么?” “我不爱吃那些!”原大花不耐烦地摆摆手。 沈涟漪也不气恼,闲聊似的说:“听说你们去支蚌洲的那个济慈院了?” 原大花冷哼了一声,没说话。 “我听到你们在说,不过啊,那个济慈院是挺邪门的,可能真的有点问题呢?” “哦?是么?”原大花态度依旧冷淡,可是很明显,她的眼珠子滴溜溜转,已经是偷偷在竖着耳朵听了。 “嗯,我在这里呆了许久了,有的事,当地人看你们脸生,是不会说的。”沈涟漪压低了声音,“那个济慈院不是不收女孩,实际上,那里每年主要收的就是女孩。你想,收了那么多女孩,你们去了,却反而是男孩多,不是很奇怪么?” “那你又知道什么?”原大花蹙眉。 “我听说啊,只是听说,近两年,支蚌洲的慕容家扩张得很是厉害,那济慈院送了不少小女孩去,慕容家是武行,平白无故的,要这么多女孩做什么?” 原大花神色端正起来,迟疑道:“去做丫鬟也说不定?” “这我就不清楚了,只是按说慕容家是武行,要收也该收男孩,既可做学徒伺候,又可培养武师,一举两得,何必大费周折只要女孩?但是最奇怪的就是,那些女孩去了,按说伺候主母小姐的,应该时常出来买些胭脂水粉,可是日常路面见的,还是哪几个熟面孔,你说,那些女孩,都去哪了。” 原大花被她的语气唬得后脊背生凉,她意识到,沈涟漪给了她一个非常关键的线索。她不由蹙眉道:“你又是如何知道这么多的?” 沈涟漪装模作样地叹气道:“我是做什么的,迎来送往,听得多了。那些济慈院的小孩都是孤儿,便是丢了,也无人过问,就是几日前被人说丢了两个,最终也是不了了之了,左右贱命一条,官府怎会真的认真去查。这不过是那些客人茶余饭后的谈笑,只是我也是贱命一条,难免心有所感,才留意的。” 原大花见她伤怀自己的身世,不由问道:“你为何会去白岸楼那种地方?” “你以为我有的可选么?我父母双亡,自己本就是个孤儿,被人卖去那里的。进了那种地方,你眼泪流干了,也没人管。” 原大花同情心登时高涨:“你放心,你不会一辈子在这里的,这个案子总会破的,等破了,你就是功臣,我一定带你离开。”她言语之间已经把身份说露馅了尚不察觉,只当沈涟漪是个苦命姑娘去同情。 沈涟漪也并不说破,温柔笑道:“如此,谢谢你的好意了。” 原大花得了这样一个重要的线索,哪里还呆得住,与沈涟漪心不在焉地闲聊了两句,便急急进屋去找柳景元。 事情还未有定论,她不想万一没有定论叫慕云汉和原定疆说自己不靠谱,故而只是和柳景元耳语了一番。 果然,她提供的线索叫柳景元眼前一亮,何止眼前一亮,她说完,柳景元激动得脸都红了。他甚至没有多问什么,便同她出去打探消息了。 而原定疆看在眼里,就甚为刺目了,他不得不扯出兄长的威严来道:“原大花,你和男人说话离人家远点行么?” 原大花和柳景元向外走着,不忘回头骂一句:“你滚蛋!” 沈涟漪在庭院看着他们笑坐着,冷不防八龙过来扯扯她的衣袖,她一看,原来是荷包被他吃空了。 她笑着揉揉八龙肉嘟嘟的小脸蛋:“我也没有了,晚上回来给你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六章 美人在怀 待到下午,沈涟漪便开始着意将自己装扮了一番,她本就肤白腮粉好颜色,故而只是将自己的樱唇涂成娇俏的花瓣红,点缀些首饰罢了。待她出来,慕云汉却是候在门外,她遂笑道:“慕大哥,有事找我?” 慕云汉见她不添脂粉便已是天生一派妖娆风姿,不自觉别开眼道:“你要去香脂河?” “正是,我许久未露面了,昨日才方接客,便被你带来沁园,算了算日子,燕娘说的该是花魁宴,各家花魁都要去的,我若再不出现,叫人误会我已经死了。” 慕云汉沉声道:“此时正是多事之秋,你还是谨慎为妙,需要多少银两,我照付就是了。” 沈涟漪捂嘴笑道:“我知道慕大哥是个财大气粗的,只是这花魁宴与银两无关,我不过是去挣个名头,来年白岸楼就指着这个名头活了。” 她这样说,倒也提醒了慕云汉她的身份,只是他终归担心她此时抛头露面惹了什么事端来。他接到密报,御史也是今日到了三江五洲,阵仗极大,难保那暗里的人不会狗急跳墙,遂语气严厉道:“我请你来,是为了叫你助我破案,你如此恣意妄为,万一有什么闪失,我们又失去一条线索!” 沈涟漪听他说得这般无情,心中不免生了冷意,淡淡道:“我终究就是做这个的,该应付的自当去应付,这是咱们一开始便说好了的,难道只是来得快了些,你便不乐意了?”她语气尖锐起来,“何况,小女子贱命一条,死便死了,我管他滔天祸害做甚?慕大爷也并非是为我安全着想,只是时候未到,怕伤及诱饵罢了。你既如此无情,我又何必为了一个口头之约为你做什么!” 慕云汉闻言一怔,脸上便有些发烧:“你若不愿意,我本也不会勉强你分毫。” “我既然同你来了,自然是愿意的。”沈涟漪漠然道,“我愿意助你,是为了救那些无辜的姑娘!只是你也需顾及着诱饵的情绪些,我是人,不是什么物件,你哄得我心情好了,我便心甘情愿为你把命舍了,你若是敢对我这般疾言厉色,你看天王老子能请得动我?”她越发心情不爽,似笑非笑道,“别以为我爱你这张俊脸便觉得能拿捏得住我,我是孙悟空,你未必是如来佛!” 慕云汉见她动了真怒,话说得极难听,又听她言语间还不忘调戏自己,少不得也是气上头来。他忍耐了一会儿,终是大局为重,强迫自己好声道:“如此,我陪你去。” “随你。”沈涟漪仰着下巴高傲地转头向外走,压根也不想多和他说一句。 两人走得均是满怀心事,故而没注意到楚仪躲在内院门外听了个十成十。待他们走了,她才从阴影中转出来,本是送点银耳汤给沈涟漪喝,却不想又听了壁角,她苦笑之余又不得不钦佩沈涟漪,纵然她是不知道慕云汉的真实身份,只是平日里慕相便冷若冰霜十分吓人的,沈涟漪敢这样同他叫嚣,捉他软肋,也不是个普通女子。 银耳汤没有送出去,便都落在了原定疆的五脏庙里。原定疆一边喝着,一边拿眼看着楚仪,颇有些食不知味。似她这般冷淡的性子,什么时候他才能一亲芳泽啊。 “还要糖么!”楚仪见他吃得安静,便起身去给他拿糖罐,冷不防原定疆正是一时性起,将她一下拉坐在自己腿上坐着。 “啊!”楚仪尖叫一声,活鱼似的挣扎道:“大虎,你松开我,你这样我要恼了。” “你恼吧,恼了我也不松开!”原定疆厚着脸皮道:“人家说三江五洲适合生女儿,我想先要个闺女,再要十个儿子。” “你——”楚仪推着他的胸膛,“你先放开我,好么?” “为什么,我们已经成亲了,这样有什么不可以,难不成,你心里还想着别人?” “你浑说!”楚仪登时急了,“你居然敢这样说!” “好好好,是我不对,我错了,可是你要我憋到什么时候,我哪里不好,你说给我,我改了还不行?”原定疆见她眼圈都红了,急忙告饶,但是又舍不得放开她。 楚仪含泪不语,看着又可怜又叫原定疆心里痒痒的。 “怎么还哭上了,我不是赔罪了么。”他小心地哄着,像抱着一个雪娃娃似的,生怕给她呵化了。只是这怜惜劲儿到底被一股异样给盖了过去,他还从未如此过凑近她雪白的小脸,连她睫毛也能数的清清楚楚。他的脸渐渐红了起来,本是小心翼翼地圈着她,如今却产生一种撕碎她的冲动来,臂膀也收紧了起来。 “大虎,你放开我,你勒疼我了。”楚仪被迫整个人都贴在他身上,脸也红了,当即也顾不得生气,只顾在他腿上挣扎起来。 “别别动”原定疆感觉身下一阵热气窜上来,急忙讨饶,“你要我死了你才甘心么?” 楚仪也感受到了他的异样,登时脸红到了脖子根,喃喃道:“你别逼迫我,我害怕” “我不会的,你放心,但是,你叫我亲亲你,好么?”他苦苦哀求,“你都嫁给我了,叫我亲一口,不过分吧?” 楚仪垂头不语,原定疆便当她同意了,当即吻在那让他朝思暮想的红唇上,因为忍了太久,这动作完全说不上温柔,反而还带了几分霸道。吻着吻着,他又迷乱了,手不受控制地熨帖着楚仪身体的曲线,真恨不得把她整个吃进肚子里! “好了,”楚仪惊慌失措地别开脑袋,只觉得自己快要喘不上气来,眼前都是转圈的花朵,“你不许得寸进尺。” 原定疆固然不是个君子,嘴上答应着,大手却依旧不老实地在她身上乱摸。楚仪又急又气:“你说话不算数,你说了,就亲一下!” “我可没说,”原定疆把满是胡子的脸凑去楚仪的颈窝,深深吸了两口她的香气,“我说,你得叫我亲。” “扎死了!你这个流氓!”楚仪伸手去推他的大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七章 唇边胭脂 原定疆急忙又捉住她白嫩的小手,狠狠亲了两口。楚仪哭笑不得,抽回手来,嗔怪道:“你若想亲我,必须把胡子刮了!” “好好,我刮,我立刻刮。” “不止是今天,是每天都要刮!”她强调。 “我每天刮,你每天都给我亲?”他可从不做亏本买卖。 楚仪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迭声道:“好好好,你只要每天刮,我就给你亲一小口。” 原定疆看她的耐心快要耗尽了,这才依依不舍地松开她。他与楚仪相处了几个月,知道她虽然脾气极好,但也绝不是个没脾气的人。据尚春来说,脾气太好的女人很可怕,因为她若真生气了,很不容易被哄好,而且容易做些出格的事儿来。原定疆想想也是觉得颇有道理,楚仪在楚家受尽了委屈,从来也不爆发,一旦爆发了,便彻底断了关系,连户籍都分了,如果楚家再过分一点,她恐怕便要同他们同归于尽了。 他能“存活”得如此顺利,全靠自己懂得见好就收。 话虽如此,美人离怀,他不免惋惜地吧唧吧唧嘴,把嘴上甜甜的胭脂全都舔进了肚子里。 楚仪见他蠢笨得可笑,又怕他扑上来“非礼”自己,遂道:“我去街上转转。” 原定疆急忙道:“我陪你!”他鞍前马后地像个大号猎狗,“现如今不太平,我得护着你,再多叫几个侍卫!” 楚仪知道他总是紧张自己,故而也没有反对,随他去了。 此时还天色才微微有些霞色,然而香脂河两岸全是灯火通明,各色灯笼高悬,鳞次栉比的妓家内里皆亮如白昼。各种三江小调,琵琶笙箫交织,动辄便能听到妓女莺啼般动听的笑声。这河水夜夜汇入两岸美娇娘的胭脂水粉,故而得此名为“香脂”。此时沈涟漪正是个没骨头的蛇一般卧坐在小小的画舫内,染得猩红的手指尖在桌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望着窗外的喧嚣若有所思。她的眼中映着灯火,熠熠生辉,纯粹如天上的星光。 作为“护花使者”的慕云汉,难得主动开口道:“其实你并不像一个妓女。” 沈涟漪怔了一下,转头笑道:“那你觉得妓女该是什么模样?” 他沉默以对。 沈涟漪轻佻一笑,老辣道:“不过是个雏儿,才见过几个妓女。” 慕云汉眯起眼睛“哈”地冷笑了一声,心里有些后悔搭理她。他鄙夷道:“我只是不想看你自甘堕落。” “多谢提醒。”她颇没诚意地说着,调戏道:“我知道,我坐的远了,你心里想我过来又不敢说,我这不是来了么。” “妓女都似你这般自作多情么?” “那要看嫖客是不是都似你这般口是心非了。” 慕云汉决定保持沉默。 沈涟漪见他眼观鼻,鼻观心,老僧入定一般,也不知在想什么,可是俊俏得撩人,仿佛在引诱她打破这疏离似的,便忍不住凑上去,在他耳朵上吹了口气。 “——!”慕云汉猛地回神转过头来,脸上便蹭到了她唇上的胭脂。他身体不由向后倒,瞪眼道:“你做什么!” 沈涟漪反而笑眯眯道:“想什么呢?” 简直是张狗脸,好一阵歹一阵的。慕云汉向一旁坐了坐,和她拉开距离:“与你无关,你只需做好自己的事情。” 沈涟漪见他没察觉到脸上的红印,也不提醒他,带着恶作剧得逞的微笑缩了回去。 慕云汉见她离得远了,反问道:“你既然有足够的钱,为什么不为自己赎身?” 沈涟漪笑眯眯道:“与你无关,你只需做好自己的事情。” 这个睚眦必报不识好歹的女人!慕云汉深恨自己多嘴,索性把头转开了。 扳回一局来的沈涟漪非常得意,甚至哼起了小曲儿。 过了一会儿,船便靠岸了,慕云汉率先上岸,随即伸手扶着沈涟漪也上来。他自觉此举并无什么不妥,可是却收了旁边船夫好几个古怪又暧昧的眼神。 他皱了皱眉,看着几个船夫的肌肉骨骼也不是什么有功夫的,便不予理会。 待他们上了河心楼,那几个船夫才凑在一起道:“瞅见没,说是什么清倌儿,在船里就跟那小白脸鬼混上了,脸上的胭脂印都舍不得擦。” “那也是人家小白脸儿长得俊,换你,倒贴一千两黄金人家也不陪你睡。” “说什么花魁卖艺不卖身,原来都是骗鬼的。” 这边船夫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暂且不表,这沈涟漪领着慕云汉上了河心楼,倒也吃了不少姐妹的怨毒眼神。这青楼花房,迎送的客人纵然有相貌出众的,往往也因为流连妓家带了一些脂粉气和猥琐虚空的神态。然而沈涟漪身边这人,纵然相貌甚至压倒一众女子,却丝毫没有一点孱弱感,反而那锐利的眼神中还带着灼灼正气,与这里的氛围可以说是格格不入。但是那沈涟漪蒙着面纱站在他身边,眼神清澈纯粹,竟也并不被衬得庸脂俗粉,二人倒似金童玉女一般般配。 姐妹们围了上来,嘘寒问暖,眼神却不住向慕云汉身上瞟,有些好妒的便阴阳怪气道:“姐姐好福气,哪里寻来这样好的面首。” 沈涟漪也虚情假意地笑道:“姐姐说笑了,这是我的恩客。” 那擅妒之人登时脸上的笑容便僵住,既是家财万贯,有是这般的品貌,真是便宜了这个沈涟漪!她复又看到慕云汉脸上的胭脂印子,越发心里不爽,转身走了。 慕云汉眉头紧皱,不明白为什么周围人看自己的眼神都如此怪异。仿佛不仅仅是因为他的容貌或者是他陪着沈涟漪的缘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九章 草木深深 原大花一进门来,便大声嚷嚷道:“太好了!老哥!你们还没睡!这把我真是的要升职了!” 原定疆看向她身后面带喜色的柳景元道:“用了美人计?” “放屁!”原大花破口大骂:“姑奶奶我是靠脑子,知道么?脑子这种的东西你有么?” 柳景元笑着制止了她,把今日二人打探的事情说了一遍。原来他们今日根据沈涟漪的线索,装作寻常路人的小两口,在济慈院周围打转,到了夜幕深沉时总算有了些收获。 原大花道:“我们看到有许多华丽的马车进去了济慈院里,和那里的下人打听,说是这些有钱的老爷富商去听佛法的,遇到有缘的孩子,就会收养一个。相爷你一定想不到,里面还有之前皇上派去的一个御史呢!你不说这个御史没了音讯么,我看他可是快活似神仙,那济慈院里面吹吹弹弹的,跟妓院似的,佛法有这么活色生香?” 原定疆觉得妹妹这个活色生香用得着实很妙,他大概都能想象到是怎样一派景象。 “后来很晚了,有一部分马车就走了,还有一部分留在了那。我去跟了跟那些马车,记了个大致方位和样式,让柳管家留在那里继续观察,果然他就有了别的发现。” 柳景元言简意赅道:“有一车女孩儿被送去了慕容家。” 原大花见慕云汉脸色十分不好,试探道:“相爷,你觉得这些消息还是不够么?” 慕云汉猛然回神,摆手道:“不,我觉得你们做得很好。” 原大花咧嘴笑道:“是啊,辛苦一晚上,身上被咬了好多蚊子包呢!” 原定疆补充道:“实际上今天他和沈涟漪去香脂河,也遇到了杀手,小白脸子觉得,那些人的拳脚也很像慕容家。” “哇,那我们还等什么!”原大花颇为兴奋,胜利简直近在眼前,“我们就去请这里的府衙去搜查,去抓人!” 柳景元道:“你只看到了一个御史,另外两个没看到的呢?是不是被他杀了?这些都还是未知数。还是不要操之过急,他们敢光天化日暗杀,敢这样明目张胆从济慈院拉人走,势必是在当地有些势力的。” 原大花嘴一瘪,蹙眉道:“那怎么办” 慕云汉突然发问道:“你确定马车把人拉去了慕容家?” 柳景元点头:“是,我一路跟着。” 慕云汉道:“看来此前的御史官员,不是不为,而是不敢为。慕容家若与失踪一案有关联,在明知新的御史到了三江五洲的情况下,还敢如此嚣张行事,没有点底气,是不敢如此的。”他拿起桌上的一个卷宗道:“你们看这个,与案子无关,不过是《五洲志》的商业记录,里面慕容家与东部的倭国有大量的瓷器和布匹交易。按说,离倭国更近的应当是檀c明两地,这两地也是瓷器和织造的大省,何以舍近求远,舍低价求高价?” 原定疆此次前来自然有抗击水寇的目的在,闻言当即想起在灵鹤太院时李崇恩将军讲的各国风貌来:“我想到了,倭国与三江五洲恰好相反,那里女性极少,有的女人接连生十几个孩子,只有一个女孩。” 柳景元闻言微微点头:“那么,我们有理由怀疑,慕容家借着交易之名,贩卖女性去了倭国?我会下令让当地的捕院加强对慕容家的船只的检查,就说为了缉拿朝廷要犯。” 慕云汉道:“也好,我们先按照这样的推测来加强戒备,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阻了他们的路,至少那些女孩一时半刻还能留在大周境内。只是,我担心这里上下均有慕容家的人,会暗中放水。” 柳景元道:“无妨,我会伪装成漕帮的人,在那里照看着。另外这里捕院的捕督,也是我的旧识了,他为人还是靠得住的,那几起失踪案之所以被揭露出来,也是因为他的功劳。” 原大花眼睛一亮:“那,那我也要去漕帮,我也要见那位捕督!” “不行!”原定疆当即瞪眼,“你留下来陪着楚仪。” 柳景元也不给原大花反驳的机会:“原兄弟说得对,你不该去,但是我给你一个更重要的任务,之后再与你细说。” 原大花不服气地嘟囔道:“光守着有什么用,要我说,去把慕容家端了,把人救出来才是正经” 几人一时沉默了一会儿,慕云汉率先道:“去慕容家,不是没有办法。” 三人登时同时望向他。 慕云汉不由苦笑:“我就是慕容家人。” 夜深了,沈涟漪听着原定疆一众人在慕云汉屋子里商讨了好一阵子才轻手轻脚地离开,心里不禁有些烦躁。 有一股冲动迫使她想去找慕云汉,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就是要看看他自己才能安心睡觉似的。她扒着窗缝,看到慕云汉屋里的灯还亮着。 沈涟漪看了一会儿,脸上突然又有些发烧,猛地转回身来,裙子都转起了一朵花。 “我这是做什么,是花痴么?你清醒点,清醒点!”沈涟漪拍拍脸颊。然而焦躁地转了一会儿,她又凑过去看,只是慕云汉房间的灯火已经熄了。 “啊——!”她无声地尖叫,“叫你磨叽,叫你不主动!哎” 这时,窗外传来了猫头鹰的叫声。 沈涟漪一愣,燕娘?她怎么又来了? 果然窗户轻开,燕娘溜了进来。 “燕娘”她些微有些责备,“你怎么来了,我们不是说好了没有大事不要这样频繁地见面嘛!” “什么叫没有大事!今天你要是死了才是大事么?我要被你吓死了,你要是有点闪失,我也只好去死了。” “慕云汉有暗卫保护,他不会叫我出危险的!” “你就那么信任那个人?你才见了他几面?你别忘了,你现在在他眼里只是一个青楼女子,他能对你有什么怜惜之情。” “我当然知道,”沈涟漪不甘心道,“不过他既然要用我做诱饵,就必须要保障我的安全,从这点来说我还是清醒的,我也不是那种花痴的女人” “我知道你聪明,”燕娘叹气,坐到她身边,“没有受伤吧?” 沈涟漪无精打采地摇摇头,心里有些说不出的郁郁。 燕娘叹气:“苦了你了,只是谁叫你这么逞强,按说这事其实与你无关。” 沈涟漪道:“燕娘,我知道你关心我,只是我们不能这样频繁地见面,你相信我,我能照顾好自己的。” 话虽如此,燕娘依旧不放心地检查再三,直到确定沈涟漪连个破皮也没有,这才偷偷走了。 第二日一早,来叫沈涟漪去吃早饭的反而是原大花。 沈涟漪笑道:“原姑娘,我其实早早就醒了,还辛苦你来叫我一趟。” “哪的话!”原大花因她帮了自己而格外热情,“咱们早点去吃,热乎。” “听说你昨儿被人暗杀啦?”原大花的语气仿佛在问你昨天晚上吃的啥。 沈涟漪忍俊不禁:“嗯。”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原大花笑嘻嘻道:“你看我嫂子就是。你可别当她是什么弱质千金,我跟你说,她的事儿在瀚澜城都能编成个戏本子!” “听慕渊说,你是来这边嫁人的?”她好心提示原大花,实在不忍心看她乔装得如此破绽百出。 原大花一心扑在案子上,早把自己“大家闺秀”的身份忘去了爪哇国了,此时冷不防沈涟漪这样说,她表情一时便呆滞了。沈涟漪见她着实直肠子得可爱又好笑,也不再追问,不过之后原大花着实乖觉了很多。此时楚仪已经在侧厅摆碗筷了,见她们来,心中着实纳罕,昨日大花见了沈涟漪还跟个斗鸡似的,今儿便如此亲热了,看来这沈姑娘,着实有两把刷子。 沈涟漪见八龙在一旁眼巴巴瞅着自己,笑眯眯地给他一个新荷包:“呐,橄榄,别一下子都吃光了,留着点。” 八龙喜滋滋地接过荷包躲去一边吃了。 而慕云汉一早醒来,柳景元也找上门来。柳景元警惕地环顾四周,随即同他耳语了一番。 末了,他低声道:“这个沈涟漪身份可疑,相爷若是带她去慕容家,请务必小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章 千算万算 慕云汉来吃早饭时,沈涟漪只是瞟到他的衣袍一角,耳朵便有些发烧了。 她心里有些喜滋滋的,又有点紧张。 只是那闪烁的目光,在慕云汉眼里看来,却正是一副做贼心虚的表现。他满腹疑虑,饭后,冷冷对沈涟漪道:“你跟我来一下。” 沈涟漪心花怒放,差不多是蹦着跟他走的。 “怎么啦?”她笑得眼睛都亮晶晶的,“想和我说悄悄话?” 大约是这个笑脸实在是阳光得太刺目,慕云汉又不禁别开眼,道:“有些事要问你。” 随即,他开始细细地盘问起沈涟漪之前被绑架的情形来。一开始,沈涟漪还嬉皮笑脸地回答着,但是渐渐的,她便有些笑不出来了。衣着,招式,情景,路线,人数他简直事无巨细,沈涟漪后背逐渐生出了刺刺的汗意,她能够看出来,慕云汉对她之前的答案非常怀疑。 她在第一天同慕云汉回来时,便已经说了自己被绑架的事情的始末,她自认为已经说得非常详细了。可如今,他又问了一遍,是觉得她的回答哪里有什么不妥之处么?不对,他不是怀疑她的答案,而是在怀疑她!可是为什么,他为什么突然对自己起了疑心。 沈涟漪有些不快,道:“慕大哥,你这倒像是在逼问我了,当时情况如此慌乱,我能活下来便不错了,你还要我记得那些人的招式和衣着细节,这不是强人所难么?” “唔,我倒是忘记你受伤了,之前也忘了问,伤在了哪里?” 沈涟漪瞪着眼,看他的神情显然并非是关心自己,而是铁了心要揭穿自己的谎言似的,冷笑道:“我此前没说,是因为没有必要。不错,我是受伤了,被捅了三刀,你满意了么?” “在哪里?” 沈涟漪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自己的肚子:“在肚子上,怎么,你难道还要看不成?” “我可以请原大花或者楚姑娘来看。” “你等等,”沈涟漪拦住他,语气突然柔媚起来,“慕大哥,别人看了你能放心?你需要自己亲自看才好。” “不需要,我可以信任她们。” “可是我不愿意,”沈涟漪笑道:“你若想看,就自己来看,若是别人来看,请恕我不能与你合作了,我要立刻回白岸楼。” “你——!”他瞪眼。 “诶?怎么了?你既然怀疑,我肯定要打消你的疑虑啊,你不但可以看,还可以摸,怎么,我做的让步还不够么?还不够配合吗?那你说,我还要怎么配合你?”她说着,便又像条蛇一样想往慕云汉身上挂。 慕云汉一个闪身躲开了,她险些跌在地上。 沈涟漪撇撇嘴站直身子,没好气道:“给你看你又不看,如今又这样盘问我,是欺负我好性么?” 慕云汉打开自己房间门冷冷道:“进去。” 沈涟漪愣住了:“干嘛?” “验伤。” “不是吧你你认真的啊!” 慕云汉盯着她,一点也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沈涟漪抓了抓衣领道:“我我很贵的,你看得起么?” “多少钱?” “五百金!” “五百金我付,进去吧,我只验伤,不会做多余的事情。” 沈涟漪咬咬嘴唇:“我凭什么相信你!万一你把持不住兽性大发,我就亏大了,我可是清倌儿!” “你到底肯不肯?” “”沈涟漪咬牙,“好,谁怕谁呢?” 她走进屋里,慕云汉也跟着走了进去,关上了门。沈涟漪坐到他床上,面无表情道:“你想怎么看啊?一刀左边两刀右边,其中右边的一个比较靠下我只能给你看半拉” 慕云汉看她穿的齐胸长裙,因为是夏日,女子的衬裤全都薄如蝉翼,很难说撩起来与脱掉上衣哪个泄露的春光更少一些,他脸上一红,别开眼:“你自己看着办。” 沈涟漪看他目光躲闪,眼珠子一转,捉弄之心又大起,笑道:“好吧,那我脱上衣好了,好歹有个兜儿遮着。便宜你了,小流氓。” 慕云汉不堪被她如此调戏,脸上更红,索性转过身去。 沈涟漪简直要笑出声来,她故意慢慢地脱,脱得只剩个轻纱粉兜,长裙柔软又萎靡地堆在腰际,着实是绡膜掩荔肉,香艳得叫人迷醉。她语中带笑道:“好了,你来看啊。” 慕云汉转过身来,只见她用披帛遮住胸前柔嫩的春色,因为害羞,一身皮肤都透出粉粉的珠光来,他登时呆愣住,喉结不自禁地滚动,只觉得眼花耳热,竟然说不出话来,脑子登时便有些乱了。 沈涟漪撩起肚兜一角,露出肚子上的伤疤来,轻声道:“你不必那样远远站着,既然要看,索性便看清楚,不要日后又来问我。” 慕云汉缓缓走到她面前,屈膝半跪在地,他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只去看那雪白细腰上的伤疤——的确是初愈的新伤没错,颜色还带着委屈的桃红,还有一个刀口在她软馥的小腹上,只微微自裙缘露出来一点可怜的印记来。 “刀伤都没有伤及要害,但是小腹这里”沈涟漪有些伤感道,“我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了。不过好在我只是个妓女,可能也没有有孩子的机会。” 鬼使神差的,慕云汉用他都没有想到的,极度温柔又疼惜的语气道:“还疼么?” 沈涟漪闻言心猛地一跳,一时竟只能望着他,忘记了回答。她觉得有些不对,觉得自己心里烧起一阵火来,烧去了周身,仿佛突然之间,天地万物都消失不在,只剩她和慕云汉两个人。 “小白脸子——砰!”门突然被打开,原定疆人还没进来,门便突然被人极大力地踹了回去。“唔唔唔”原定疆捂着鼻子踉跄着退几步,只觉得两眼金星直冒,“我英俊的鼻子” 慕云汉走出来,看了看那个二度遭殃的门,对原定疆冷冷道:“就是学不会敲门!” “你——”原定疆泪花滚滚,“我叫你了啊!再说,你有话好好说啊,我破了相,楚仪更不喜欢我了。诶?”原定疆挤眉弄眼地尽力挤开眼泪看着他,“你生病了?脸这么红?” “你才生病了。”慕云汉没好气地向外走。 “生病了就要看大夫啊”原定疆跟着他亦步亦趋地向外走。 “你有屁快放!” “真粗俗!读书人这么粗俗!”原定疆骂他,随后道:“刚义父派人送信来,叫我去五洲营操练水军,大约和倭国的对峙不大乐观。我可能不能陪你去慕容家了。” “不去也罢,我自己去也可以。” “我有个顶好的想法。” “有屁快” “好好好,我放我放,”原定疆看他今日极其怪异,也不计较,“我想着,之前慕容家不是要杀那个沈涟漪么?你叫她跟你一起去,诱饵上门,他们一准措手不及,一定会露出马脚来。” 计是个好计,可是慕云汉反而脸上又黑了一层,他冷冷道:“万一她有个闪失呢?” 原定疆眼珠子转了转,道:“你舍不得?” 慕云汉张嘴欲言,却没说什么。原定疆见他这样,脑子里突然灵光一现,贱贱问道:“刚是不是沈姑娘在你屋里?” “你!你少浑说!”慕云汉登时瞪眼,脸越发红了。 “我浑说我浑说,”原定疆心里窃喜,看来自己是猜对了。小白脸子这么生气,一定是自己撞破了他们什么好事,恼羞成怒,一想到这里,他脸上的笑越发明显,慕云汉想装作没看到都很难。 “你贱笑什么!” “没什么,”原定疆一把揽过他来,笑道:“你不觉得我这个计策还挺好的?我跟你去,一看俩大男人,又都是练家子,多叫人怀疑。你带着沈涟漪就没事,你就说你包了她一个月,让慕容家人以为你不过是个发了点小财带着花魁回家炫耀的傻小子,不是挺好?” “慕容云冲永远不会那么看我。” “那你说,还能有哪里比跟着你更安全呢?我要走了,柳景元要去漕帮,大花就一双眼睛,看着楚仪就不错了,再看一个沈涟漪你说,要是出事儿了,一个是她嫂子,一个是她才认识几天的妓女,她救谁?何况你还有暗卫帮着。” 慕云汉依旧犹豫:“我不能叫她冒这个险” 原定疆心里暗叫:真是天上下红雨了,这小白脸子不会看上那个姐儿了吧!他抓抓铁青的下巴,换了个说辞:“人家不常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最安全?大不了你们日日住一起,万一有什么问题,你也可以保护她,要不,你问问她?” 慕云汉犹豫再三,终于点头同意了。他应付了原定疆后回到后院,沈涟漪已经回房了。他突然有些尴尬,不知该怎么面对她,在她的门前犹豫着要不要敲门。 反而是沈涟漪打开门来,笑道:“干嘛站在外面半天,我都看到你了。” 慕云汉抿嘴干笑,把昨日与他们商讨的事并方才原定疆的提议简单说了。 沈涟漪惊道:“你是慕容家人?” 慕云汉迟疑一下,点头道:“我是已故的慕容家主慕容叶的私生子,现任慕容家主慕容云冲是我同父异母的哥哥。” 沈涟漪后退了两步道:“那你是什么意思?你要骗我去慕容家,要我的命?” “沈姑娘,我若真想那么做,已经有几百次机会了,何需此时向你坦白?我与慕容家早已恩断义绝,此番若非为了破案,我是绝不会踏入那里半步的。” 沈涟漪依旧一脸警惕道:“人们常说,血浓于水,我怎知你是不是在诳我。天呐,我真是太蠢了,你是慕容家人,我竟然”她没有说下去。 “我是慕容家人又如何?你仿佛知道些什么?”慕云汉反问。 “慕渊,你骗了我,我要回白岸楼了!”她没有回答,但是看他的眼神却冰冷异常。 “沈姑娘,”他急忙安抚她道,“你听我说,我和慕容家的关系,并非你想象的那般。昨日试图杀害你的人,便是慕容家的武师,因为他们的拳脚我最熟悉不过” 沈涟漪打断他,自顾自道:“你检查我的伤口,就是为了确认我的身份后,要杀我灭口,对不对?” 慕云汉急道:“我向你保证,我绝无此意,否则,我任凭你死在香脂河里,无声无息的,何必这样大费周章?” “因为你不确定我的身份,怕杀错了人。” 慕云汉苦笑:“这倒是很说得通,可如今我既然已经确认了你的身份,又何需来与你说这些?” “这要问你自己了,我怎知你卖的什么官司?许是叫我死在慕容庄园,好处理一些,要不就是我还有用处,毕竟当初那些人要绑我走,我都不知是为了什么。” 慕云汉道:“沈姑娘,我是慕容家的私生子,我是不容于那个家族的。我今日来也并无强迫你的意思,如果你对我有怀疑,我绝对不勉强你分毫。” 他诚恳地看着沈涟漪,直到后者不再像刺猬一般竖起一身的刺对着他。 最初的震惊过去,沈涟漪的理智这才慢慢回来,慕云汉并不知道她已经知晓他的真实身份,他此番突然说出自己的身世来,是当真要去慕容家深入敌后,还是又一次试探自己,亦或者是为慕容家铲平她这个祸患?难道他才是慕容家真正的幕后主谋?她一时有些拿捏不准。 她飞快地理了理思绪,又觉得他并非这样的人,正如他所说,如若他真的和慕容家狼狈为奸,他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又为何要救自己? 她沉声道:“那慕容家铜墙铁壁的,我们若是能进去一探究竟,当然好过在外面瞎猜。只是慕渊,你的身份太过可疑,我无法信任你。” 慕云汉道:“你为何如此抵触慕容家?难道你事先便知道,要杀你的人,是慕容家的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一章 往事如烟 沈涟漪冷冷道,“我说了,我被人刺杀那日兵荒马乱,我性命尚且难保,更遑论其他!但是原大花的线索是我给她的不错。我一早就曾听客人们说过,慕容家每年从济慈院买走大量的女孩。那里等级森严,自有庄园门户,大小事宜,全由慕容家主决定。我还听说,慕容家有个水牢,私设刑堂,虽然后来迫于压力关闭了,但是那水牢,却依旧还在。若真如大花他们所说,看到有济慈院的女孩被送去了慕容家,那么,要满足掩人耳目的目的,我倒觉得那个水牢是个不错的选择。但这也只是我的猜测而已,我只是直觉感到,那里对我不会太友善。” 慕云汉听她说着,心中疑虑一闪而过,一个妓女,何以对慕容家的事如此上心? 只是此时,他只得尽力说明自己立场道:“我会保护你,请你相信我,我此前可以保护你周全,之后也不会叫人伤你一根毫毛。” 他这样说,沈涟漪便不由想到他在河心楼救自己的那一幕,紧绷的心骤然柔软了下来,缓和道:“你既这样说了,我便姑且信你。”她心中还是有些信任他的,何况,如果他和慕容家果真关系和睦,又何需改了姓氏,并且大周立国这么久也不曾踏入三江五洲一次。这样想着,她又补充道:“若真如你所说的那样,他们也不会对你好到哪里去,你也小心。” 慕云汉点头,两人一时相顾无话起来。他们心里想的反而都是对方身份成谜,行事可疑,是否可以真正信任。 慕云汉突然又打破沉默道:“你负伤时,还记得那个街是哪里?对方身上有什么明显特征么?” 沈涟漪冷不防他又突然发问,皱眉道:“什么意思?” “回答我。” “在鼠尾巷,那个姑娘衣着华丽,但是身上没有什么玉牌,头上也并无头饰说明身份。”她的眼神冷下来,“你什么意思,自己尚且还是一团乱麻,便又开始审我了?你如果对我的身份有什么疑惑,不如索性大大方方说出来,如此盘问我,咱们倒不妨府衙见好了!若觉得不过瘾,还可以严刑逼供一番。” “沈姑娘,我并无此意,不过是多知道些细节,有助于破案。”他依旧没有要放松的意思。 “你既然疑我,为何还要用我?”她一想自己明知他是慕容家人尚肯同他去冒险,他却依旧死咬着自己不放,不由有些伤心,眼眶已是红了,“我舍了命帮你,难道还不够?要怎样才能证明?” “我只是需要更多的细节。” “细节?细节就是硬要我将伤疤给你看么?细节就是这样盘问我么?难道就因为我是个妓女,我就活该下贱,不配有尊严么?” “你误会了,”慕云汉有点急了,急着解释道,“你做的一切,我都非常感激” “我不稀罕你假惺惺!”她转身回屋,伏在床上呜呜哭了起来。 慕云汉急忙跟进来,他是没有应付女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本事的。若是原定疆会怎么做呢?他恐怕就直接跪下求饶了,可是他毕竟不似那个大虫一样油皮涎脸,只得轻轻拍拍她的肩膀道:“对不起。” 沈涟漪却仿佛更委屈了,突然转身扑进他怀里,哭得更加肝肠寸断。若是平时,他一定会毫不留情地将她像撕狗皮膏药一样扯下来,可如今,造成了如今局面的罪魁祸首仿佛是他,并且沈涟漪才刚同意和自己去慕容家,便有些不好下手了。 他架着手,形成一个尴尬又可笑的姿势,不知该如何做,也不知说什么好。只觉得鼻间尽是沈涟漪发香,像一支绒刷,轻轻地搔挠他的心肺;耳中尽是她“嘤嘤”的哭声,像是自己的脑弦在弹奏一曲不成调的歌。 沈涟漪哭了一会儿,哭够了,便松开他,委屈地扭去了一边。 慕云汉挠挠额头,迟疑道:“你” “你放心!”她抽抽噎噎道,“我虽然也疑你,但是慕容家,我还是会陪你去的。只不过你若是疑心我,遇大事前定会舍了我,若是如此,大家便趁早分道扬镳,能不死,我还是想多活几年的。” “沈姑娘,我知道你有侠义之心,你放心,我也不是那等过河拆桥之人,我定会保障你的安全,请你也相信我。盘问你,是无奈之举,毕竟这里鱼龙混杂,我若查清楚了,自然不会再拿住此事不放的。” “那你便查吧,你需信任我,我才会信任你。我若信任你,你却不信我,只会叫我白白丧命。”她绕口令似的说完,摆摆手,示意慕云汉离开。 慕云汉本还欲安慰她一番,见她似是不想看到自己的样子,也只得走了。 “等下!”沈涟漪却反而叫住他。 “还有什么事?”他的声音依旧是难得的温柔。 “给钱!” “?”慕云汉一时没反应过来。 “五百金!你个流氓!想白看啊!”她脸上犹带着泪痕,却已经顷刻换了副老鸨的嘴脸。 这女人变脸变得比翻书还快!慕云汉冷笑,咬牙一阵才到:“不会少给你一文的,你放心吧!”随即没好气地拂袖而去。 门在眼前被关上,沈涟漪的表情顷刻便冷了下来,她淡然地擦去脸上的泪水,唇角勾起一丝得意的笑来。 慕云汉忿忿回到房间,坐了一阵子,却生出一丝怔忪来。他看向自己的左胸前,那里有浅浅的一点泪痕。 他虽看上去礼数周全,但是心里对旁人是有一份疏离在的,莫说像这样被女子抱住,便是普通的触碰,也会叫他浑身不舒服,沈涟漪是头一个敢这样肆无忌惮贴着他的人,旁的女子,恐怕连他的衣角也别想扯到。 这个女人有种神奇的魔力,可以让所有人都喜欢她,无怪她是花魁。 在她扑上来的时候,他以为自己会躲开,会推开她,亦或者,像之前那样呵斥她。可是他没有,他心里是惋惜且怜爱的,因为脑海中想到她那样伤感地说,自己受伤太重,以后都不会有孩子了。 不,那其实是他事后想的,他当时,只是没有拒绝,拒绝不了,不想拒绝而已。 慕云汉闭上眼,眼前便又是那凝脂一样的皮肤上狰狞的刀口,因为缝过线,像是细小的蜈蚣趴着,如她那般爱美,手都要日日用牛奶浸泡,见到该会很难过吧。 然而那细软的腰肢,那玲珑的曲线,还有她含羞带怯的表情,又随着记忆变得愈发清晰又立体起来,让他身上涌起一阵阵难以名状的燥热和冲动来。 他猛地睁开眼站起身来,脸上头一次呈现出了惶恐不安的神情来。他喃喃自语道:“你在胡思乱想什么?现在有什么能比慕容家的事更重要!” 慕云汉依旧清楚地记得,自己被带回慕容家的那一天。 他的父亲跪在他的祖父面前求情道:“渊儿虽是儿子一时荒唐生下的,但是毕竟流着慕容家的血,他天资聪颖,骨骼十分适合习武,假以时日,三江五洲势必不会有人是他的对手。” 那时,他的名字叫慕容渊,因他是慕容烨的私生子,所以不能随平辈的孩子用云字,他那时年幼,一直坚信,只要自己足够优秀让慕容家主看到自己,便可以获得那个字,便可以获得整个慕容家族的认可。 他虽然名义上是个少爷,但是实际只是嫡长子慕容云冲的书童兼陪练。最初,慕云汉武艺平平,学识也是七零八落没有章法,慕容云冲对他不好不坏,也乐得带他一起玩儿。可是随着年龄增长,慕云汉超于常人的聪慧和专注力便开始崭露头角,他开始被三江五洲的大儒收作关门弟子,开始赢得一场又一场的家族比拼,年少气盛的他,甚至还偷偷用了化名,年纪轻轻便通过试炼做了通云港的舵主。到了第三代慕容家主的比武时,他会试已中会元,只要赢了比武,他便是家主的不二人选。 他意气风发之时,父亲也颇为自豪,将他偷偷叫到书房对他道:“渊儿,等你做了第三代慕容家主,我便为你在成人礼上正名,你看,”他将一张写着慕容云汉的名帖送给他,“这是为父写的,你且收好,到时你做了家主,昭告三江五洲,人人都会知晓你慕容云汉的大名了。” 那样志得意满的他,从未想过慕容云冲的感受,更没有想过之后的事。 沈涟漪说的水牢,他怎会不知,他在其中度过了暗无天日的三个月,浸泡在冰冷的水中直到腿脚都开始溃烂,直到双手手腕被铁镣铐禁锢得血肉模糊。如果不是后来大周起兵造反慕容家迁离,他趁机逃了出来,那么恐怕他如今也不过是白骨一捧,黄土一抔了。 瘦成一把骨头的他倒在官道上,被起义军当做了难民一同救了回去,他无家可归,只得入伍了起义军,跟随了那时还尚不成气候的顺民王。 靠着一身武艺,更靠着他清醒的头脑,他辅佐着顺民王一路向上,顺民王很快便注意到,这个清瘦的少年身体里蕴藏的无穷能量。 那时顺民王问他:“你叫什么名?” 他含泪艰难道:“我叫,慕云汉” 这从此便成了他的名,他梦寐以求的东西,老天却以这样的方式给了他,可讽刺的是,他却已舍弃弃了慕容这个姓氏。 慕容家的人,大概都以为他已经死了吧 而如今的他,又该以一个怎样的身份,怎样的面目回去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二章 重归故家 “什么?!你要自曝身份?”原定疆被慕云汉叫来,听到他这个提议,第一反应便是反对,“那怎么可以,你这不等于告诉大家,我是朝廷派来调查案子的,快来杀了我吧!” “重归故里,不见得是要奉皇命而为,亦可以是衣锦还乡,风光炫耀。”慕云汉道,“我会让他们相信,我依旧是当年那个急于证明自己的毛头小子,与慕容家是合作,而非背叛。” “你不说当年,差点死在那里嘛?他们一定是恨你入骨,再看到你得意,不是火上浇油?” “他们当年试图杀死的,是无权无势,没有依靠的私生子慕容渊,并非今日的当朝宰相。慕容云冲那人,刚愎自用,嫉贤妒能却又十分势利,当年我比他强,但是有限,他会想要杀死我,但如今我强他太多,他想的更多的,一定是怎样借助我的势力扩张慕容家。如若我表现出不计前嫌,仍想要获得慕容家认可的模样,他即便怀疑,贪婪也会让他选择相信。” 原定疆犹是疑虑,觉得他这样贸然暴露身份,实在是棋行险招,一个不慎,案子破不了也就罢了,慕云汉可能会有生命危险。暗卫纵然武艺再好,有道是双拳难敌四手,慕容家武师何止百人,他根本不可能应付得过。 慕云汉又道:“身份暴露,虽然可能看上去危险,但也是件好事,届时我大张旗鼓,住进慕容家,有什么闪失,他们一定跑不掉,他们非但不能得罪我,反而要供着我,何况这样表明身份,我可以吸引走大部分注意力,不至于叫他们继续盯着沈姑娘。” 原定疆一呆,总觉得最后这句像是重点。他更觉得,事情的走向彻底变得奇怪了起来,自己被调去了五洲营倒是平常,柳景元为了盯住慕容家的船只,乔装混去了漕帮也还可以接受,而他交给原大花的任务,竟要她乔装成自己,去了当地的捕督院,同时为了保护好楚仪,又叫她同原大花伪装成夫妻好吧,毕竟是和自家妹子装成夫妻,这也就罢了,现如今,慕云汉为了保护沈涟漪,竟然要自曝身份,入住慕容家!原定疆简直想不明白人这帮人想干什么! 说好的低调呢?说好的微服出行呢?这才刚来几天,慕云汉就恨不能昭告天下了。 可是他也心知,慕云汉决定的事情,一般是没有商量的余地的,他就算说破了嘴皮子也白搭。他只得道:“你便是去了,我也不放心,你带着八龙吧,那小子轻功好,身形又小,有什么事儿可以送个信儿什么的,我会在慕容家附近安插一支五洲营的分部,你有什么事,咱们还是信号弹为号,切莫自己擅自行动,对了,也带上勇叔,他功夫好,能一挡十” “我带着八龙就好了,勇叔还需要留在这里,原大花功夫虽好,到底是个姑娘,有勇叔在这里照看她和楚仪,我还能放心点。大虎,我知道你的疑虑,但是如今事情已经非常明朗了,并非是那蛇藏得太深,我们挖不到,而是蛇太大,我们降不住,既然如此,索性翻开了抓!” 原定疆苦笑:“只希望我们能顺利完成皇上的嘱托,只不过,”他压低了声音,“你要是暴露身份,沈涟漪不就也知道了?” “她知道了又如何?”慕云汉道,“她对我的身份早就有怀疑,只是她没有说。” “我的意思是,她本来就对你有意思,现在一看你是当朝相爷,那不是天上掉下个金龟婿来?更要抓着你不放了!圣上虽然许你择一人而终,但是她的身份毕竟” “好了,”慕云汉打断他,“你多虑了,我并不会对那个女人有什么其它想法,我找她来,便是为了要她助我而已。” 原定疆心道你也就骗骗自己罢了,但是他知道小白脸子好面子,到底没说出来,只得撇撇嘴道:“你要是清醒就是最好了。” 于是宰相衣锦还乡的消息,很快便像长了翅膀似的飞遍了三江五洲。 正如原定疆所说,大小官员急不可耐地来巴结这位相爷,幸而慕云汉已搬去了五洲最好的凤栖馆客栈,否则沁园的大门都要被挤破了。 慕云汉对于所有人的礼物照单全收,钱帛也毫不推辞,只一样,他不收美人。大家很快便打听出来,他初来乍到便已经包了香脂河白岸楼最美的花魁沈涟漪,二人同吃同住,浓情蜜意,再看其他美人儿皆如粪土。 接着,风声又起,说慕云汉的本家便是武菱洲的慕容家,他此次回来便是荣归故里,要重振慕容家的。 各种消息纷杂而至,原定疆倒是每天都不愁没新闻听。 楚仪听他说给自己,不由也担心道:“慕相搞得如此大声势,真的就能引蛇出洞?” “他可不是引蛇出洞,他要掀开地皮给蛇拎出来,”原定疆叹气,待看到楚仪穿着一身粉色的短褂,便觉得着实动人如桃花一般。他将她拉到自己腿上坐下,又埋在她的颈窝里去嗅她的香气。 “大虎,你别这样” “怎么了,我刮胡子了,而且,你那天不还和大花这样?” 一说起来这事,楚仪便不由哭笑不得,那天原大花穿着捕快衣服,凤目高鼻,再加上麦子色的脸蛋,活脱一个俊俏的儿郎模样。原大花一穿上男装便玩心大起,拉着楚仪道:“来,娘子,看为夫这番装扮如何?” 楚仪只是捂着嘴笑,并不回答。原大花也笑道:“娘子害羞了,来来来,坐为夫腿上!”说着硬拉楚仪坐过来,两人闹成一团。 偏巧这个时候原定疆回房来,看到这个情景,脸几乎气成了绿色!他怒吼一声,上去便要揍那个登徒子,可还好,拳头落下去前,原大花像个灵活的壁虎一样溜开了。 “原大虎!你脑子是不是发了大水!你看清楚再打好么?”原大花气得破口大骂。 原定疆梗在她与楚仪之间,咆哮道:“你还敢说,你装什么登徒子,我险些被你气死!” “你这个蠢猫!”原大花咬牙,反而对楚仪挑拨道:“喏!我哥是个大醋坛子,你以后少不得要被他关在家里,不许见人不许上街,你趁早离了他为妙!” “原大花!”原定疆挥着拳头,将她撵了出去。 原定疆说及此事,唯恐楚仪又觉得自己小气,急忙表白道:“我是怕你被人欺负,我不是大花说的那等乱吃飞醋的人。” 楚仪笑着抚摸着他的鬓角:“那样最好。” 他卖首在她怀里,瓮声瓮气道:“我要去五洲营了,义父又催了我一次,我只是担心你。” “有大花和勇叔在,你放心,你既要去打水寇,需要专心才是,我一定会好好的。” “你会想我么?” “我自然想着你。” 原定疆闻言有些气恼,楚仪总是这般淡淡的,让他觉得自己的存在感十分薄弱:“你说这话,并不留恋我。” 楚仪笑叹了一口气道:“要我寻死觅活的,你才开心么?我嫁了个将军,日后他少不得要上场杀敌,我若没有这点觉悟,还如何做将军夫人呢?我只怕我胡闹,叫你分心。” 虽然楚仪话说得在情在理,可原定疆终究觉得不是那么回事。他眼珠子转转,可怜巴巴道:“娘子怜我,你也知那水寇凶险,万一不幸去了,死前都没能和娘子亲近一番,真是可惜!” 楚仪登时涨红了脸,骂道:“你要死了,说这样不吉利的话!” “死也要做个快活鬼!”原定疆一把抱起她来,跌进床榻里。 这一次,不论楚仪如何挣扎,他终于如愿了。 二人旖旎一夜醒来,原定疆颇为神清气爽,得意道:“此番才会想着我。” 楚仪穿戴整齐,见他在床上赤裸着胸膛,脸蛋儿一红,也不敢再看,垂眼道:“快起来吧,莫叫义父等急了!” 原定疆又将她拉回来:“娘子喜欢么?” 他言语十分暧昧露骨,楚仪脸皮薄,登时瞪了眼:“原大虎,你再这样,我真恼了!” “好好好,我不说不说。”他急忙讨饶,跪在床上磕头,“以后都不说,你叫我怎样就怎样。” 可是他心里却窃喜,楚仪分明就是很喜欢他的!她昨夜搂着他的脖子媚眼如丝的模样简直要了他的魂儿去!可是他大概也猜得到,楚仪下了床,便是个玉观音了,说不得,调戏不得,哎,只好顺着她,不叫她恼羞成怒才好。 他多么爱她,他感觉自己更加爱她了!死也要做鬼守在她床头,不叫别的男人染指她! 他此番才可放心离开,楚仪是他的,谁也别想夺走! 沈涟漪倚在凤栖馆的套房窗边,手中拨弄着官员们送来的一个流光溢彩的发簪,正是仙人折花的模样。看得出她很喜欢这支花,但是也是喜欢它的模样,而非价值。她玩了一会儿,玩腻了,将花掷去了一边。 慕云汉蓦然回神,发觉自己看了她许久。 沈涟漪是有些紧张的,她喃喃道:“棋行险招” 慕云汉反而对她道:“你为什么不问我。” “问你什么?”她在日光中侧头看他,美得不似凡间女子。 慕云汉觉得她太过耀眼,避开目光道:“我的身份。” “哦,相爷”沈涟漪笑笑,“有什么可问的,问了你也还是相爷。”她心想,何况我一早便知道,此番终归不用再演戏下去。 这时有侍卫来报,说是总督同慕容家的掌事一齐求见。 沈涟漪笑着低声道:“又要演一番。”她拍拍身侧的床榻,“相爷需坐过来。” 慕云汉闻言坐了过去,沈涟漪便柔弱无骨地偎进他怀里。她轻笑:“真好,瀚澜城多少姑娘想这样偎着你,却不能如愿,便宜了我。相爷这般牺牲,我倒想给你五百金,好抚慰你。” “胡闹!”他低声斥她,只是听在沈涟漪耳中,却自有缱绻之意。 果不其然,慕容家按捺不住,邀请慕云汉住去慕容山庄。 慕云汉自然没有反对,他捏起沈涟漪的下巴,十分宠溺道:“带你去见我的家人。” 沈涟漪羞红了脸,娇嗲道:“相爷对奴家真好,晚上奴家一定好好表现。” 二人上演着恶心人的戏码,只有彼此看得到对方眼中半真半假的情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三章 慕容山庄 慕云汉从未想过,自己有生之年,还会再回到这里。 街道已清,慕容云冲早已携带少许家眷迎在了门口,他面容也是俊美的,略有髭须,此时望着慕云汉一行人,他笑得谦恭而和煦,跪地行了大礼。 慕云汉淡淡一摆手:“起来吧!不必客气。” 慕容云冲弯着身子走上来:“相爷归来故里,何不早说,咱们好准备着,如今这般简陋,真是大不敬,大不敬。” 慕云汉道:“我此次前来不便张扬,大哥以后只像以往一般称呼我渊识吧” 慕容云冲点点头,诺诺称是。 慕云汉似是有叹息之意:“大哥不必如此,你我兄弟,何需见外。”他转而看到慕容云冲身后面容清丽脱俗的佳人,颔首道:“大嫂。” 那女子做妇人装扮,通身素色锦缎,高雅又富贵,正是慕容云冲的正妻柳氏娜姿。她向慕云汉行了礼,转而看到他身边的沈涟漪,徐徐道:“这位姑娘是” “她”慕云汉语塞,本来约好的说辞,此刻却反而说不出口来。 反而是沈涟漪妖娆地掩面笑道:“夫人何必问,我是白岸楼的姐儿,叫我涟漪即可。相爷他毕竟正是血气方刚之时,出门在外,晚上没个人陪怎么行。” 慕云汉脸上登时一阵发烧,决定以后能自己开口决不让这女人多说一句话! 果然,闻言慕容家人均是脸色微变,还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柳娜姿那朦胧如水雾的眉眼亦是染上了一丝轻愁,微微含酸地扫过慕云汉发红的脸。而人群众另一个俏丽的丫头则没如此好脾气,冷冷地哼了一声。 沈涟漪见她穿着打扮不是下人,料想是哪个亲近慕云汉的亲属家姑娘,故而也不在意。她又不露痕迹地打量了一番慕容云冲,只觉得他神色如常,看到自己并无惊讶。也是,自己同慕云汉的事闹得沸沸扬扬,他们早该有所准备。 一番客套后,管家识趣地为慕云汉和沈涟漪安排了一个上等房间,众人皆散去,留他二人歇息。 沈涟漪打量着房间的陈设,虽然雍容华贵,到底不是她喜欢的,故而百无聊赖。慕云汉见她那样若无其事的样子,想到方才之事,忍不住讥讽道:“你倒是惬意。” “你倒是很受欢迎。”沈涟漪不客气地回敬他,“怎么,不高兴了?觉得我让你在梦中情人面前很没面子?” “你说什么!”慕云汉勃然变色。 沈涟漪丝毫不怕他:“你大哥的妻子柳氏,对你有情,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你别胡说坏人名节!”慕云汉站起身,怒气更盛。 “啧啧,是不是我胡说,你自己心里清楚!”沈涟漪正要说什么,突然听到外面传来细不可闻的脚步声,她能听到,慕云汉自然也听到了。 “快坐下!”沈涟漪难得正色,慕云汉一时没反应过来,竟乖乖照做了。 他屁股方挨到凳子,一阵香风便撞进怀里——沈涟漪坐在他的腿上,脸色骤然变得可怜又轻浮,她低声撒娇道:“人家不要晚上一个人睡嘛都说好了要陪人家” 慕云汉的手僵硬地搭在她身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沈涟漪一向是不放过任何一个吃他豆腐的机会,此时更是紧紧搂着他脖子,呵气如兰,锁骨那里血珠儿一般的朱砂痣让他眼前也腾起一阵红雾。 来人是个小丫鬟,在门外高声道:“爷,我们夫人让我给您送点热水来。” “进来吧!”沈涟漪声音如常。 小丫鬟不疑有他,推门走进来,打眼却看到一副香艳场景——一个绝色美人儿香肩半露,神色魅惑如妖,正柔弱无骨地坐在那位面容堪称“正直”的贵客腿上,两人亲昵非常。 小丫鬟稚嫩的脸腾一下红了个透,垂着脑袋不敢说话。她这样,沈涟漪反而不好意思起来,缓缓掩了衣衫站起来,笑道:“多谢你了,不过我要麻烦你去告诉你家管家一声,我家爷知道这里是习武之地,崇尚修身养性,他也不好做得太过,叫别人看慕容家笑话,不若给我们安排两间房吧。”她并不想免费同慕云汉睡一间屋子。 小丫鬟重重地点头,放下水便跑了。 沈涟漪见她可怜可爱得紧,不由面带笑意,转过身来见慕云汉正微皱着眉,探究地看着自己,故意道:“怎么,舍不得分房睡?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呢。” 慕云汉没有还嘴,方才沈涟漪对那小丫鬟的笑让他心神一晃,那种笑容,不应该出现在她这样一个风尘女子脸上的。 见他不回话,沈涟漪也就不往下说了。自顾自地去洗脸,然而慕云汉却起身走到了她身边。 沈涟漪看到他的靴子,不解地抬起湿漉漉的脸望着他:“你干嘛?” 她的眼神清亮得像是上好的黑水晶,白如羊脂的脸上浸了水,显得眉眼愈黑,朱唇愈红,果然是倾城的容颜。 慕云汉不自觉地别开眼道:“还是要谢谢你。” “谢我?”沈涟漪心不在焉地用毛巾擦拭着脸上的水,“谢什么。” “你明知自己可能会为此丧命,却还是愿意帮我。” 沈涟漪动作停了一下,笑道:“帮你,也是帮我自己。这件事情不解决,迟早有一天我也要遭殃不过,”她突然贴了上来,“你要是真这么过意不去陪我一个月,我给你银子。” “你做梦!”慕云汉当即臭脸。 沈涟漪不屑道:“以身相许都做不到,光动嘴皮子。也不过如此。” “我说过,习武之人清心寡欲,我不是那等留恋烟花之人。” “好啦好啦,我知道啦,你怎的不去拿个铁喇叭索性叫得三江五洲人人都知道你是个童子鸡儿呢?” “你!”慕云汉气得咬牙。虽知她粗俗,却不料她粗俗得连这种话也敢说出口,不是说沈涟漪是个知书达理温柔款款的花魁娘子么,可见传言并不属实。 没说两句,方才的小丫鬟又一阵风似的跑了回来:“沈姑娘!” “哦”沈涟漪被吓了一跳,“慢慢说。” “老爷说了,没有别的房间了,这间房子周围是花圃,清净得很,二位休息的好,不会被人打扰。”小丫头的声音像是竹筒炸豆子,脆生生的。不过在这两人听来,就完全没觉得可爱了。 见他二人毫无反应,小丫头又喜气洋洋地说:“沈姑娘,我叫元宝妹,老爷叫我专来伺候您起居,这位大爷的下人您也可以随意使唤。” “好吧”沈涟漪苦笑,“你去自己顽吧,我同大爷有话要讲。” “好的,我就在院子的门房,您有事叫一声我就听到了。” 元宝妹为领了这么一个好差事开心,蹦蹦跳跳地走了。沈涟漪心里阴晴不定,转过脸来对着慕云汉却笑得奸诈:“这下可怪不得我了,天意如此。” “我打地铺,你睡床上吧。”慕云汉蹙着眉,像是她脸上趴着一只蟑螂。他们在凤栖馆也皆是分房睡的。 “我说爷,睡在地上?生怕别人不知道我们是假扮的?”她撩开床帐,笑道,“你看这滴水床,富丽堂皇的睡四五个人也够了。我们就中间摞着被子,被子上放杯水,大家谁也不碍着谁。”见慕云汉阴沉着脸,她又补充道,“你放心,我知晓你冰清玉洁,保证不对你做什么。我这是皮肉生意,你想白要,我还不给呢!” 无耻!这女人当真不知羞耻为何物! 慕云汉不欲再与她多加在此事上纠缠,坐到一旁,忍耐道:“此时四下无人,你说说你的想法吧。” 他的耳力沈涟漪是见识过的,故而坐在他对面,正色道:“我知你与慕容云冲的关系,只是你们到底是血亲,你若但凡有一丝恻隐之心,咱们便趁早离了这,我不想羊入虎口。” “此事事关重大,我并不敢包庇,这你大可以放心。” “好,我也只是要个保证,若是不信你,我也不会随你来。”她沉思道,“那日救我的人,和我说,慕容家,便是清风教的窝点。这里在建造的初期便设有水牢,许多被拐的女子都关押在那里。” 她一说这话,慕云汉脸上便阴郁了几分,慕容家有水牢,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何况他还曾被关在那里半月有余,险些丢了性命。 沈涟漪继续道:“你既是住在这里过,自然知道水牢的去处。如果要查水牢,唯有今天夜里,我们来得突然,慕容云冲白天势必来不及转移那些女子。”顿了顿,她柔和道,“当然,这也只是救我之人的一面之词,如若我们多番查证后,能证明你兄长清白,也是好的。” 慕云汉想到那日刺客身手,面上更暗了几番。 纵然那刺客刻意改变了路数,可是慕容家的千佛掌,流云刀,乃是中级弟子的武艺,他怎会看不出 夜深至三更,慕云汉与沈涟漪自房中偷偷溜出来。他二人来时便穿着玄色与绛色衣衫,一只为了夜行方便。 走在府内,慕云汉心里滋味莫测,这里一草一木,一亭一楼,均是他的回忆,即便是不大好的回忆。他微微眯眼,排除杂念,摸到了斋堂。 斋堂是慕容家屯书的地方,右厢房则是一个小祠堂,那水牢就在祠堂的佛龛后面。慕云汉试探着去触动了佛像莲座上的一枚花瓣,果然,那密室大门便缓缓开启了。 他使了一个眼色给沈涟漪,两人侧身进去,大门又缓缓关上了。 密室内微有亮光,不过沈涟漪还是吹亮了一个火折子,只见四四方方一个密室,除了身后的大门和正对着大门的几排架子,什么也没有。 她看慕云汉不动,小声问道:“怎么,这里格局变了么?” 慕云汉皱眉不语,走到左面第三个架子,将那上面的几个木棍拨了几拨,随即便听到石门摩擦地面的声音。 沈涟漪轻声欢呼了一下,想要冲过去。慕云汉却一把拉住她,摇摇头,示意她走在他身后。纵然他不过是天性使然才这样护着她,沈涟漪的脸上却不自觉浮现出了一丝柔情蜜意的笑来,任凭他扯着自己的袖子带她进去。 而石门开启的一瞬,上面一根极细的丝线也随之被扯动,那丝线连绵,牵引的慕容云冲房角一个金铃铛“铃铃”响了起来。 几乎是铃铛一响,慕容云冲便睁开了眼。 密室内,慕云汉二人过了木头架子,便看到一个黑洞洞的入口,慕云汉不许沈涟漪进去,只让她守在门洞口,自己则小心翼翼走了进去。 走了两三步,火折子所照范围内便可以看到,路已到了尽头——是个死胡同。 “怎么了?”沈涟漪不放心地问了一句,“你怎么不说话。” “水牢已经被封了。”慕云汉走出来,“这里不是入口。”他说着突然神色一凛,“有人来了!” “慕容云冲发现我们了?!” 慕云汉的手抚上腰带的软剑,沉声道:“一会儿我护你出去,不管发生什么事,你先逃命。” “不!”沈涟漪急急摁住他的手,“别别急,此事尚可转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四章 美人在怀 慕云汉专心地听着外面的动静,冷冷道:“还能如何转圜。” 沈涟漪娇媚一笑,没有作声,过了一会儿,慕云汉便听到窸窣衣服落地的声音。他立刻警觉地转过头来,却看到她只穿着一个雪白的丝绸肚兜儿,正盯着他笑。他登时脸上大红,想要后退,却没有退路,只能别开眼睛低声厉喝道:“你做什么,快把衣服穿上!” 沈涟漪却不以为意,抬手拔了束发的簪子,一头沉甸甸的青丝便倾泻了下来,像一朵妖媚的黑色花朵绽开,吞噬了她大半雪白的肌肤。 “你不知羞耻!”慕云汉紧紧闭着眼,试图喝退她。他虽然如此,却也约莫知道了她的意图——没有比男女深夜苟合更好的掩饰办法了。 “我本来就是妓女,妓女知道什么是羞耻?”沈涟漪的声音突然严肃又悲凉起来,“相爷,若因此败露,那些姑娘就救不回来了!您就委屈委屈吧!” 慕云汉闻言,心中一股莫名的滋味漫上来,竟然没有抵抗,任凭她慢慢去解他的衣衫。 衣服一层层剥开,他感到胸前一凉,是皮肤裸露在空气中的感觉。 沈涟漪扶着他的头,伸出指头在他的嘴唇上抹了几下,慕云汉感到口上呼吸间一阵香甜气息,道:“你给我抹了什么?” 沈涟漪笑道:“我口上的胭脂,做戏要做足啊,你快抿一抿。” 黑暗中,什么都看不清楚,但是琴幽一双亮晶晶的眸子却清晰可辨,她指尖的触感也依旧残留在唇上。慕云汉鬼使神差的,伸出双手,僵硬而颤抖地将她揽入怀里。 细腻而温暖,柔软又馨香,她的胳膊虚虚笼着他的腰,每一次不小心地触碰都让皮肤上痒痒的触感直直痒进了心里。 他突然问道:“你想不想赎身?” 问完此这话他自己都觉得惊诧,连忙补充道:“若这次的案子破了,你功不可没,我可以上奏皇上,为你从妓坊除名,甚至会赏赐你。” 沈涟漪半响没有说话,是她的错觉么?她竟然觉着慕云汉冷硬的声音中带有那么一点点温柔的意味? 然而她毕竟 她将头靠在慕云汉的胸前,低低道:“多谢相爷美意。” 喧闹的人声越来越近,她话音才落,布帘便被突然掀开,外面的武师怒喝道:“大胆!什么人!敢擅闯禁室!” 慕云汉微微侧身用衣服挡住怀中的春色,冷冷道:“不长眼的狗东西!连我都不认识了!”人一到齐,沈涟漪便演得十足十了,她紧紧贴在慕云汉怀里,一副受到惊吓的瑟瑟模样,实际却放肆地大吃他豆腐。 众人大惊,急忙跪拜:“大爷!”虽然都不敢再看,不过怀中那美人的模样却已是瞧得清清楚楚了。跪下的人交换了几个不怀好意的眼神,看来这二少爷出去几年,也不是个吃素的了。 “相爷怎的在这里?”慕容云冲这时经人禀报,也到了。 慕云汉此时被琴幽紧紧抱着,脸上红得像是粉玉一般,声音却依旧波澜不惊:“我倒不知道,这家中禁室,我已经来不得了。” 慕容云冲“呵呵”笑道:“相爷哪里的话,相爷自然是来得的,只是最近贼人太多,我四处设防,倒不小心冲撞了相爷。” 琴幽适时挣露出半抹香肩来,含羞带怯道:“都是我不好,我和相爷说想换个新鲜地方,他才”说着声音便越说越小,带着满脸红霞又埋首在慕云汉怀中了。 她的声音既媚且甜,娇滴滴地婉转入耳,听得一众武师腿也要软了。慕容云冲尴尬地作揖道:“是家中鲁莽了。”他虽如此说,一双厉眼却早将二人形容看了个遍。只见慕云汉怀中女子已是羞得耳朵也红了,而慕云汉也面色窘红,唇上的胭脂摆明了告诉大家他们刚才做了什么好事。慕容云冲心中去了两分疑虑,陪笑道:“相爷恕罪,我以为相爷此生都不想再回这水牢,故特特将此不祥之地封了,不想相爷还有这故地重游的雅兴。” 慕云汉道:“家中各处,我都怀念,你觉得不祥,我倒想带涟漪见识见识。罢了,我们回去便是了。”顿了顿又道,“叫这些武师退下,姑娘要更衣。” “是是是,是我疏忽了!你们还不退下!”慕容云冲急忙垂着头带着一众人退去门外了。过了一会儿,慕云汉与沈涟漪两人已经穿戴整齐走了出来,满脸红晕犹是未褪,沈涟漪似是极其羞愧,缩在慕云汉身后。 这一劫,便这样有惊无险地蒙混过去了。 回房间的路说不上漫长,慕云汉却莫名尴尬起来,简直不敢看身旁的人一眼。沈涟漪扫了他几眼,知道他害羞了,捉弄之意又起,怨道:“奴家虽说出身勾栏,到底卖艺不卖身,也还是个清倌儿呢,相爷这一抱千金,我可亏大了。相爷回头记得把钱给妈妈送去。” 慕云汉脸上又红了起来,急急辩白道:“明明是你提的” 沈涟漪见他一脸严肃,忍不住笑道:“看你急的,我逗你呢。”抬眼看到他唇上胭脂犹在,自己倒也有几分不好意思,将手绢抛在他怀里,道,“嘴上胭脂也不擦,留着晚上念想我么?”脸上一红,转身向前走去。 慕云汉急忙用帕子擦了嘴,跟了上去,不免想起旧事重提:“你要不要赎身?” 沈涟漪面色一滞,随即笑道:“赎身了,去哪?” 慕云汉道:“去哪都可以,天下之大” “天下之大,却没有我的容身之处。”她打断了他,淡淡道,“若要嫁人,也嫁不到什么好人家。我已没了父母兄弟做主,自己出身又是这样,无论到哪,都不会过得太好的。”她转眼看向浓墨似的庭院,“相爷,我和你不一样。” 弯弯回廊,融融月色,沈涟漪双眼茫然,像个脆弱的玻璃人儿。慕云汉竟然这一瞬间有些失神,忘却了那些令他烦恼的事,只是想着眼前的她。他的手微微抬起,似是想要抱住她,却终归握拳落下。沈涟漪眸光一闪,叹了口气,说:“先回房吧。” 虽然事情蒙混过去了,但二人都心知肚明慕容家早已有所防备。回到房中,沈涟漪没精打采地蜕了外衣,翻过被子做成的界限,躺到了里面。 慕云汉一直背着身,直到听到她躺下了,才转过身来,脱衣躺在外侧。 “其实也并非全无收获,”慕云汉忍不住想要安慰她,“若非有鬼,我大哥何必封了那水牢。” “嗯,我也这样想。”沈涟漪的声音隔着被子听着有些闷闷的,“但是我们该怎么办,明日也并不是动手的好时机。” “先缓一下,我会让原定疆将这里好好看护起来。这件事还有我”他轻声道,“你好好休息一下吧。” 他声音一变得温柔,沈涟漪便想到了密室中两人宽衣相对的情形,脸上登时浮现了一丝类似于贼笑的窃喜。她躺在那把那点小片段翻来覆去地在脑海中咀嚼了一阵子,越发心花怒放,忍不住悄悄坐起身来。侧首看去,慕云汉已闭上了眼睛,面容放松得很,于是便轻手轻脚地爬了过去—— “你干什么!”几乎是她刚翻过去,就被慕云汉发现了,他紧皱的眉头简直可以夹死一只苍蝇:“你说过你什么也不做!” “我我没做什么啊!”沈涟漪趴在他身上好不尴尬,“我想起来我还没有如厕!看你睡了不想弄醒你啊!” “你真是防不胜防啊,我看这个被子根本拦不住你。”大约是黑乎乎的也看不到彼此神情,慕云汉竟一反常态地没有骂她,语气倒似有些调侃。 “什么呀!哈!你该不会以为我在对你投怀送抱吧拜托了,我说过的,奴家身娇肉贵,一夜春宵十金尚且不卖” “好了,又来了”慕云汉松开她的手腕,打断她的喋喋不休,“快去吧。” 沈涟漪大段的辩白被他梗在了嗓子眼,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下床去了。 过了一会儿,她又窸窸窣窣地回来,想了想,终究是老老实实爬进里侧,不敢造次。 黑暗的掩护中,慕云汉不自觉露出了一丝笑意。 “我小的时候,家里境况也挺好呢,”她突然有所感触一样,幽幽开了口,“我还记得我有一身水蓝色的衣裙,触感好极啦,像是摸在光滑的皮肤上。还有一支蝴蝶簪,我这些年也算见了些稀罕物,都没有那个蝴蝶簪好看,蝴蝶的翅膀是整块翠绿的玉石雕就的。” “那你怎么会”慕云汉还是忍住没有说出流落风尘这样刺耳的话来。 沈涟漪没有再说话,她仿佛已经睡着了。 慕云汉心想,不管这个事情解不解决,他终归是亏欠沈涟漪的,他已想好将自己的沁园赠予她,她既然有了安身之处,再予她一些银两,够她一辈子过得舒坦的。 他这样想着,合眼睡去,因为警觉,到底睡得浅,梦纷乱而至。 他梦到沁园张灯结彩的,原定疆的熊脸上满是喜气,说:“恭喜你啊,小白脸子,你娶了个美娇娘,如今我们都圆满了。” 他莫名其妙,但是又恍惚觉得圣上是赐了婚的,便随着他向里走去,进到里面,果然站着个红衣的新娘,他掀开盖头,是沈涟漪。 沈涟漪却是在哭:“我无法生子,还结什么婚呢?”说着便跑了。他想要去拉,却被原定疆扯住,原定疆哭得鼻子不是鼻子眼儿不是眼儿,说:“楚仪被波食人捉走了,她不要我了,小白脸子,我只好同你过一辈子” 他唬得连连后退,猛然惊醒,天尚且未亮,真真是个没头没脑的怪梦。 他翻身又闭上眼,不知怎的,想到沈涟漪一身红衣的模样,唇角不自觉勾起一丝笑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五章 争风吃醋 一夜过后,慕云汉错失了先发制人的良机,反倒令慕容云冲却比往日更加警醒,巡视的侍卫和武师明显多了起来。沈涟漪白日里不便再做多余的事情,不过在花园里喝喝茶,赏赏花,专心做个无所事事的娇客。可惜她才逍遥了一日,便又有不速之客找上了门来。 原来,她与慕云汉当夜的情景不知怎的不胫而走,一夜之间慕容山庄上上下下都知道了当朝相爷和这美娇娘的风流好事。转述者更是添油加醋,绘声绘色,渐渐就演变成了不太光鲜的荤段子,劲爆程度堪比活春宫,只是听两句,都叫人眼花耳热,臊得抬不起头来。饶是沈涟漪脸皮厚如城墙,也要无地自容的。 她已是如此,慕云汉的倾慕者听了,那更是要火冒三丈,妒火中烧了。所以无怪现在那个俏丽丫头正一脸轻蔑,阴阳怪气地刁难自己。 沈涟漪此番已知晓,这个丫头是慕云汉的表妹,且还不是远亲,叫做林可人。模样是可人的,但话说得也难听,什么“不要脸”c“贱蹄子”之类的粗话都敢骂。毕竟是武家女子,骂起人来也厉害不拘束。不过沈涟漪到底更老辣些,反而故意做出更加妖媚的样子来,轻声曼语道:“林姑娘,你纵然是骂我我也没办法,你解气了就好。只是,相爷他就喜欢我这样。我越不要脸,越浪,他就越爱我,你说说你,要是有我一半,不早爬上他的床了?” 林可人还是个黄花闺女,何曾听过这种妓家的荤话,早涨红了脸,骂道:“你你不知羞耻!” 沈涟漪语带春意:“这话我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是啊,我不知羞耻,不过你的好表哥在我床上的时候,那才是真正的不知羞耻呢。可惜你看不到。”说着已掩住嘴“呵呵呵”笑了起来。 她才说完,身后已传来了一声咳嗽,却是慕云汉玉面微红走了出来。他才结束与慕容云冲的谈话,本来想要找她商量对策,却不想听到这么劲爆的对话,要是不及时制止她,自己的风流韵事恐怕很快就能出书了,他虽然很想青史留名,却是想留在史书上,而非某个艳俗的春宫册里。 林可人眼眶子都红了,向他质问道:“表哥,你可都听到了,你告诉我,她在胡说,对不对!” 沈涟漪倚在美人榻上,指头绕着发梢,有趣地看着他,等着看他怎么回答。 慕云汉握拳在唇边又咳嗽了两声,语气如平常一般没有一丝感情:“表妹,不得无礼,沈姑娘是家中贵客。” 林可人咬咬牙,哭叫道:“原是我看错了你,想不到你竟喜欢这种这种货色!”她捂着脸,呜咽着跑了。沈涟漪嗤笑了一声,摇摇头。 慕云汉坐到她身边:“你倒悠闲。” 沈涟漪拨弄着手里的海棠,感觉到他的视线正灼灼盯着自己,笑道:“不然呢,反正一时半刻,我也琢磨不出什么办法来。”抬眼看向他,却正见到他猛地别开视线,心中暗暗好笑,又忍不住戏弄他,“怎么,相爷,难道果真如俗语说的,一日夫妻百日恩?这才一会儿工夫见不到我,就开始想了?” 慕云汉冷笑:“你少自作多情。” 沈涟漪的目光扫过他发红的耳尖,密长的睫毛,略带青色的下巴,道:“相爷,那边可有好几个婢子在偷着瞧呢,你若是这般冷淡,可就叫人怀疑了。”她附在他耳边,气息撩动着他的耳垂,“不要功亏一篑啊!” 慕云汉气息一乱,直觉就想往后缩,沈涟漪却拉住他,将海棠放在他手里,温柔道:“有花堪折直须折,相爷为我簪花吧!” 她的眼睛那么明亮,又清澈如湖面,如镜子,慕云汉的直觉告诉他,这个女人有问题,并且,她很危险。 可是他就是无法拒绝她的靠近,此时,竟还有一些怕她。 是的,他是有些怕她的,怕她发现自己落在她身上的眼神,怕她听到自己紊乱的呼吸,怕她靠近时散发的香气。慕云汉有些迷茫地为她簪花,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病了,他在做这样多余又匪夷所思的事情。 沈涟漪偏着头看着他:“好看么?” 慕云汉只盯着眼前一丛歪七扭八的乱草,自然也就不知道到底好不好看。 她自顾自地说:“应该挺好看的。”说着在他脸上啄了一口,“多谢相爷。” 本以为他又要说些刻薄的话,谁知道他却欲言又止,抿着嘴不吭声。 咦?已经习惯了她的调戏么?沈涟漪有些失望,看来下次要换个玩法了呢。 她把头靠在慕云汉肩膀上,幽幽道:“相爷真是个温柔的人啊。” 花团锦簇,春日尚好,他二人坐在花丛中,正是世间最般配不过的一对儿。 元宝妹和一群小丫鬟正躲在旁边偷看,见状,小丫鬟们均是失望地叹了口气,元宝妹得意洋洋道:“给钱给钱,你们输了!” 小丫鬟们不情愿地掏出钱来,瘪嘴嘟囔着:“林小姐也是,看着那么凶悍的一个人,这样不耐激。” “我说了,相爷就是只喜欢沈姑娘的。”元宝妹得意洋洋,“相爷可不是那等三心二意的人。” 小丫头们笑起来:“听听听听,她才见过几个人,就敢这样说了。” “不害臊,羞羞羞!” 元宝妹攥着铜板脸涨得通红,气道:“输不过就说人,没意思!”扭身便跑了。她左拐右拐,去了院子内的一隅僻静处,这是她发现的一个风水宝地,平日里只有她一个人来。她熟门熟路地拐进假山的山洞里,拿出自己的铜板欢天喜地地数了起来。 数了一遍又一遍,她十分满足。她是喜欢沈姑娘的,虽然是同她刚认识,但她的眼神十分温柔且善意,是的,她元宝妹可是不会看错人的。 正沾沾自喜着,突然听到有人在说话。 “家主,那慕云汉一定有问题,咱们还是先下手为强。” “放肆,你是嫌慕容家脑袋太多?何况,能攀上这棵大树,江湖上不知多少人羡慕得眼睛红!你想先下什么手!” “家主!不是奴才多事,最近港口排查十分严,瀚澜城的那个总捕督,就跟地底下突然钻出来一样,日日巡察,箱箱开检。最要命的是,他什么时候来的,咱们全然不知晓。若是慕云汉与他们里应外合那些货可还在山庄困着呢!” “刘敬,我知晓你在想什么,只是你不了解慕云汉,他从来山庄的那一天开始,最想要的就是慕容家的认可。这一点,即便他如今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不会改变。” “可是他在这里一天,那些货物” “没有什么可是!你是糊涂了不成?这货就是烂在地底下,只要他还在一天,就不能出!这些年赚的,还不够咱们花么?慕云汉他又不可能一辈子在这里!” “那教主那边我该怎么交代呢,他点名要沈涟漪” “嘘——!” 说话声音突然消失了,元宝妹一惊,急忙缩进洞里深处一些。洞口仿佛是有人影晃过,但是终因为她身形太小,没有引人察觉。 “我们走吧,这里终究不是说话的地方” 二人脚步渐渐远去,元宝妹攥着铜板的小胖手已经浸出了一手心的汗。她听不太懂老爷和刘敬在说什么,可是她能听出来沈姑娘会有危险。 她失魂落魄地回了园子,坐在回廊上发呆。 慕云汉同沈涟漪回来时,就看到她一脸愁苦,又欲言又止的模样。 “怎的了?你这小丫头,可是被人欺负了?”沈涟漪笑着摸摸她鼓鼓的小脸蛋。 元宝妹却反而向慕云汉道:“相爷功夫是不是很好?” “额?”慕云汉一愣,倒也不谦虚,点头道:“难遇对手。” 元宝妹郑重地对他道:“那你一定要保护好沈姑娘啊。” “唔”慕云汉同沈涟漪诧异地对视,随即道,“那是自然。” “哎”元宝妹小大人一般叹了一口气,径自走了,只留下两人莫名其妙,一头雾水。 “小丫头仿佛觉得我很危险,”沈涟漪坐在梳妆台前,将发上的花插在花瓶里,随即松开了头发,“我要早早歇着了,你晚上还需要去同慕容云冲两相试探么?” 慕云汉从镜中望着她苦笑:“少不得要应付一番。” 沈涟漪也对着他笑道:“相爷也是辛苦。”她顿了一下,突然觉得这样对镜说话太过于暧昧,脸上一红,拢着头发没再说下去。 “渊识,你歇了么?”门外传来女人温柔的声音。 沈涟漪快他一步起身,开门,脸上正是慵懒海棠恋春的模样,她一脸了然地将对方失望的神色收归眼底,道:“慕容夫人,是你。” 柳娜姿强笑道:“我来请二位去前堂用膳食。” “怎敢劳慕容夫人大驾,”沈涟漪笑道,“只是我乏得很,不去了,叫相爷同你们去吧。”想了想,又补充道:“夫人同相爷感情真好,相爷都不肯我叫他渊识,一叫就急。”说着吃吃笑着闪身进去了,只留下慕云汉迎上来,依旧是一脸尴尬的模样。 柳娜姿略有些难堪道:“相爷,请。” 沈涟漪在门内听了,发出一声刻薄的冷笑。 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不快,但是这个柳娜姿,她总觉得她同慕云汉之间有些什么。 可令她意外的是,慕云汉当真是一顿饭的功夫便回来了。她听到他进院子的声音,心不由跟着他的脚步的节奏跳了起来,想要迎出去,却终归只是半卧在床上没有动弹。 慕云汉回来,大概是怕她已经睡了,故而进门时格外轻。 沈涟漪不由又冷笑了一声。 “你还没睡?怎么不点灯?”他问。 沈涟漪在黑暗中翻了个白眼,看着他点了灯,然后坐了过来。他甫一过来,她便闻到浓重的酒气,忍不住道:“你喝酒了?还喝了很多?” “不自罚三海碗,怎么回来。” “你疯啦?你这么着急回来做什么?” “我想我也是人,困得睁不开眼了。” “那你快睡吧。”她烦躁地摆摆手。 他却盯着她看,目光在灯光闪烁下灼灼如星子。沈涟漪被他盯得浑身发毛,瞪眼道:“你看我做什么?” “平时不敢看,此时看看。” 这话太过挑逗,她平日里的手段登时溃散得七七八八,红了脸不知该怎么回答,这慕云汉,莫不是借酒装疯,又故意逗她好看她出糗?正当她重振旗鼓打算将他骂回去,却冷不防被他捉住了手。 慕云汉握着她的手,伏在垒得高高的“被子墙”上,胡言乱语道:“我会为你赎身的,你来相府住吧,不生孩子,也无妨。” 沈涟漪抽了两次手没抽出来,听了他的话更是毛骨悚然,他一定是酒疯了! “你对我不知廉耻便罢了,对别人万不可这样”他的脸枕在她的手上,“我会保护你,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在这里啊”他说着,酒后劲上来,天旋地转地滑落回了自己的领地,只是依旧牢牢攥着她的手不肯松开。 沈涟漪欲哭无泪,急急去掰他的手,只是他手劲那样大,她根本打不开。该死的,这要她怎么睡,趴在被子墙上睡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六章 同床共枕 最终,沈涟漪只得用王八一样的姿势,趴在被子墙上。 唔,她就是太心软了,太善良了,太体贴了,否则她就该将慕云汉的爪子剁下来,自顾自地睡去。而且看他醉得不省人事,大约被剁了爪子也不会醒的。可是慕云汉的醉话又叫她十分受用,这是酒后吐真言么?他是不放心她一个人的,他是不是也喜欢她呢? 这样想着的她,眼珠子骨碌骨碌转着,终于忍受不了诱惑,从被子上滑下来,躺在了他身旁。难得是慕云汉犯错,她怎能不好好利用呢。 好紧张啊,她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他的侧脸,要是被燕娘知道了自己同慕云汉睡在一处,保不齐要怎么惊慌失措呢,杀了慕云汉也未可知。 但是她觉得很开心,一瞬间,什么柳娜姿什么林可人,全都被她抛在了脑后,她枕在慕云汉的肩头,很快便睡过去了。 清晨,慕云汉睁眼的时候,尚以为自己在梦中。他是记得自己做了一个长长的美梦,而此时梦中人正偎在他身侧,呼吸绵长。 可是—— “啊——!”沈涟漪尖叫起来,“慕云汉!你发什么疯!”她被他很大力地推开了。 “你你”他又慌忙看自己的衣服,“我我” “什么你你我我的,”沈涟漪揉揉发麻的胳膊,“你别给我玩酒后失忆好么?”她没好气地瞪他,看到他一脸茫然,突然又坏心眼道:“怎么,不想认账啊。” 慕云汉阴沉着脸没说话。 沈涟漪有些气恼,又觉得十分没意思,摆手道:“行了,贞洁烈夫,要不是你抓着我的手不松,我也不想同你睡一边的,谁嫌弃谁呢?” “真的没有什么?”慕云汉很认真地问道。 沈涟漪登时邪火上蹿,冷冷道:“慕爷这是什么意思呢?我既然说了没有什么,便是没有什么!就算有了什么,你又想如何?杀我灭口?” “我并非这个意思,你何必如此夹枪带棒?” “我夹枪带棒,总好过你躲瘟疫一样躲我!”沈涟漪拢了拢衣服,“窜脸猴子一般,好一阵歹一阵的。真拿我当个玩物耍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哦?那我要是说,什么都发生了,你又要怎样?娶我?还是赏我个姨娘做?” 慕云汉沉默以对。 沈涟漪没等到回答,心里一酸,笑道:“得了,你看你衣服穿得好好的,担心什么呢?小女子我自知高攀不起,从来也不做这等肖想,不过帮一天算一天。幸而我不是个良家女子,否则这般同男人同床共枕,多早前也该闹着跳河了,何需等你装个冰清玉洁的模样羞辱我!”她又想到昨日慕云汉那般温柔的样子,更觉讽刺,只觉得眼眶发热,却忍着不肯在他面前哭出来。 慕云汉正欲说什么,却听到门外传来元宝妹元气十足的声音:“沈姑娘,你起床了么?我给你摘了花。” 沈涟漪转过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柔和些:“我起了,你进来吧。” 元宝妹兴冲冲推门进来,正看到慕云汉寒着一张脸,登时吓得缩缩脖子,不敢往前一步。 沈涟漪知道她是有些怕慕云汉的,急忙摆手道:“来,过来,把花给我吧。” 元宝妹溜着墙根将花送到沈涟漪手里,小小声道:“相爷生气啦?”她自觉得声音小,以为慕云汉听不到。 沈涟漪笑眯眯道:“管他呢。” 元宝妹又像只壁虎一般,顺着墙爬了出去。 沈涟漪拿着剪刀剪着花枝,那恶狠狠的样子倒像是在剪慕云汉的脖子或者肠子,显然余怒未消。慕云汉生平也未曾与人服软过,此时却不得不低声下气道:“我错了,你别往心里去。” “你错了,我并未往心里去。”沈涟漪“呼”地站起来,“慕云汉,我是很喜欢你没错,不过,我既然知道你的身份我高攀不起,咱们也就好歹过了这几日,请你把你的身份收起来,不用处处拿来压制我!你想叫我做姨娘,我还看不上呢!” 元宝妹忧心忡忡地回到门房,被大丫鬟打趣道:“怎的?献殷勤碰了一鼻子灰。” 她憋着嘴道:“相爷和沈姑娘吵架呢!” “哦?真的?为了什么?” “我也不知道,听见沈姑娘说姨娘什么的,说她没什么别的想法。” “哦!”两个大丫鬟交换了一个了然的眼神,“我们当是什么,这还不明白?那沈涟漪受宠了几日,心大了,想攀着相爷做夫人了,但是相爷没允,恼羞成怒了呗。” 元宝妹愁苦着脸道:“可是,可是相爷很喜欢沈姑娘的。” “得了,真是个傻丫头。相爷当她是个新鲜玩意儿罢了,也就你还拿她当个正经姑娘伺候” 大丫鬟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里屋一声花瓶落地的脆响,门随即被人大力推开,沈涟漪寒着一张脸冲出来,慕云汉紧跟其后。元宝妹跌跌撞撞迎出来,结结巴巴道:“相爷,姑娘,这是怎么啦?” “叫人,送沈姑娘回白案楼。”慕云汉脸色铁青,显然气得不轻。 “不牢相爷大驾了,我有手有脚有银子,犯不着欠你的情,你只记得把欠我的银两送过去便是!” 元宝妹战战兢兢道:“姑娘消消气,有话慢慢说。” “没什么可说的,我走了。” 眼看着沈涟漪一眨眼功夫走得人影都没有了,元宝妹不得不硬着头皮对慕云汉道:“相爷,我去看看沈姑娘” 慕云汉没有说话,冷着脸回屋去了。 元宝妹只得自己跟过去,只是她人小腿短,追出山庄时,沈涟漪已经上了马车远去了。她失落地站在山庄门口,同时也安慰自己,回去也好,这里毕竟危险,家主的话,犹好似在她耳边,让她担忧沈姑娘会遭遇什么不测。 “什么!你把沈涟漪掳走了!”慕容云冲大惊,手里的茶盏应声掉在了绒毯上,他一把抓住刘敬的衣领,“我不是和你说了,不要轻举妄动么!” “家主,并非我去虎口夺食,是她与慕云汉争执,自己跑了。都已经出了慕容山庄,她去哪里和咱们一点关系也没有,慕云汉想不到我们头上来!” “混账!”慕容云冲一拳打在他脸上,“我和你说过了,不要轻举妄动!那慕云汉是有侍卫在暗的,你现在,赶紧把沈涟漪好端端地给我送回白案楼去!” 刘敬看着他,眼中的失望一闪而过:“晚了,我已经将她送去教主那里了。” “你” “家主,你好糊涂啊!”刘敬急道,“慕云汉出现,教主本来就疑心慕容山庄的忠诚了,您又多日压着货不肯与水寇交易,属下也是被逼无奈啊!沈涟漪是教主看中的人,她还曾与我们交手,知道我们的把柄,万一,慕云汉真的朝廷派来查的,届时清风教拉我们下水,又当如何” 慕容云冲没好气地打断他:“如果慕云汉真的是朝廷派来查案的,那沈涟漪你就相信她是他随手包来的姐儿?你如此不是正好将把柄送上去?!我同你说过了,以不变应万变,货又不在山庄内,你自乱阵脚做什么!” “家主,您听我解释,如果家主想要从此投靠新政,这难道不也是个机会?您也说了,货不在山庄,咱们把朝廷的注意力引去清风教,如若慕云汉不再找她便罢了,咱们刚好可以向教主表达忠心,若是慕云汉又找起来,咱们亦可帮着他找,撇清和清风教的关系,一举两得啊!属下没那么愚笨,叫自己家的兄弟去做这个,属下是将沈涟漪的行踪传给了清风教的暗桩,与山庄绝无瓜葛。” 慕容云冲闻言只是皱眉。 刘敬遂加力劝慰道:“如今朝廷已经派了人手要治水寇,他们自顾不暇,如何顾我们?属下想过,山庄与清风教决裂,亦是迟早的事,只是目前我们还需哄着他们,毕竟账本” 慕容云冲抬手制止了他继续说下去:“罢了,只是从今日起,没有我的命令,你若再做多余的事,便休怪我不客气!” “是,是”刘敬诺诺应着,退了下去。 慕容云冲眉头紧锁,兀自坐在那里想着后路。这时,柳娜姿端着一碗茶汤走进来,柔声道:“家主,又在烦恼何事?要当心身子啊。” 慕容云冲神色稍缓,对她道:“你怎的亲自端了茶来,叫丫鬟做也就是了。” “妾身今日新学了烹茶的方法,特意做来与你尝尝的。”柳娜姿坐到他身旁道,“今日慕相那里倒是鸡飞狗跳的,据说他和那个白案楼的姐儿发了好大的脾气。” “唔,你也知晓了。”慕容云冲眼中闪过一丝狐疑。 “兴师动众的,谁不知道呢。更何况,可人一直对慕相有情,你是知道的,她这两日天天找我,想叫我同你说,将她许配给慕相如今也是她知晓慕相赶走了那个姐儿,催我再来同你说说。” “白日做梦!”慕容云冲道,“是我宠坏了她。” “可人也到了嫁人的年纪了,她那么骄傲,能看中慕相,也是难得。” “呵”慕容云冲冷笑,“当年的慕渊石便瞧她不上,如今做了大周的宰相,还会将她这种小家碧玉放在眼里?瀚澜城的宦门名媛千万,哪个不骄傲,哪个不显贵,他何以独身至今?”他顿了顿,眼睛一眯,“若非他带着那个沈涟漪,我会以为,他还对你有情呢。” 柳娜姿惶恐道:“家主怎可如此疑心妾身!妾身对家主一往情深,日月可鉴!” “罢了,我没说你有什么,”慕容云冲将她拉至身旁坐下,“你这国色天香的容貌,叫人念念不忘也是情理之中。” 柳娜姿羞涩一笑:“哪能敌沈姑娘那样千娇百媚。” “一个好看的玩物罢了,你何必自降身价。可人的事,你去同她说,不要妄想了,她的婚事,我自有主张。” “是”柳娜姿温顺地偎进他怀里,“全凭家主做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七章 此去经年 在慕云汉来山庄之前,慕容云冲一直是慕容家主的不二人选。 嫡长子,课业优异,功夫漂亮,丰神俊朗,老天仿佛格外偏爱他,将所有的宠爱都给了他。他的身上,自有一份年轻人的豪情与豁达,仿佛对一切都充满了自信,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那时的柳娜姿,便十分倾心于他。 按说慕容山庄作为庄园的管理,等级十分森严,是不允许有半点逾矩之处的。但是慕容云冲幼时曾被仇家绑架过,是柳娜姿的父亲柳武头挨了一刀才将他救了下来,故而慕容烨夫妇十分感恩,将柳娜姿认作干女儿,一切的吃穿用度皆按照嫡长女的规矩来。 柳娜姿自幼便生的貌美,天然的一股高贵气度,她受此恩惠,既不诚惶诚恐,亦不恃宠而骄,甚至即便她倾心于慕容云冲,也从不似别的女孩那般曲意逢迎。她这样特别,反而叫慕容云冲对她越发挂心起来,将其余一干庸脂俗粉视为无物。 在心仪的女孩面前,慕容云冲也与一般失心的少男无异,患得患失,总是问她道:“柳妹,你喜欢怎样的男子?” 柳娜姿笑着柔声道:“我喜欢最强大的男人。” “最强大的男人,那不就是皇帝?” 柳娜姿歪着脑袋想了想:“皇帝就强大么?我看未必,皇帝可能比一般的普通百姓还要弱小呢!” “我懂了,你要的是实力!那如果我做了慕容家主,你觉得我够强大么?” 柳娜姿笑着点点头:“那么冲哥便是我心里最强大的那一个。” 慕容云冲心花怒放,越发对做家主志在必得,他那聪慧而有手腕的母亲,早已为他铺垫好了一切的路。 故而,最初慕云汉来到山庄的时候,他并未往心里去。彼时慕云汉瘦高得像一个竹竿,弱不禁风,已错过了习武的最佳年纪,光是童子功就要了他的命。而他平日里沉默寡言,只是自顾自地看书练习,同时做他的书童,为他洗笔磨墨。母亲对他说过:“那个私生子不过是个下流胚子,你平时无需给他好脸色,只管使唤他去干活罢了,就算是弄死他也无妨,只当死个下人。” 他一开始也想刁难慕云汉的,只是慕云汉老实得像个土豆,任你如何欺负,均是不声不响的,他时长觉得自己的脾气像是一拳打进了棉花里,散得七零八落。而他又自诩是个英雄,总做这种欺凌弱小的事着实不是他为人的方式,也就作罢了。 他是天之骄子,他无法懂得慕云汉一无所有的隐忍,无法懂得他日夜苦练的艰辛,因为他一出生,一切便攥在了手里,一切都已经注定好了。 然而山庄的生活,在慕云汉眼中只能是另一番光景。纵然慕容云冲对他早已失去了折磨的乐趣,那些伴读的庶出兄弟,还有亲友家中的纨绔,他们得了夫人的暗示,也不给慕云汉什么好果子吃。 他初来乍到,功夫很弱,在武场明着练武,暗里自己倒成了武桩,时不时地吃几拳头,算是家常便饭,武师们说是老师,实则不过是伴太子读书,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不怕得罪他这个私生子。 慕云汉在这山庄里获得的仅有的一点温暖,除了慕容烨,便是柳娜姿。只是慕容烨不能时时照看着他,柳娜姿竟成了那个总是为他出头的人。 他被逼迫着给师兄弟们洗内裤,被柳娜姿发现了,直接告去了家主那里,叫那些人吃了好一顿板子。 他挨了拳头,武师眼高于顶,不肯给他伤药,是柳娜姿偷了护心丹给他,才叫他不至于卧床不起。 他的书被撕碎扔进马桶里,一群人围着他叫他去捡,是柳娜姿主动让出了自己的书给他,并帮他复习。 若说没有情在,那是假的。 他的努力除了自强之外,亦有一份是为了柳娜姿的,为了叫她不白白维护自己,为了不叫她失望。更何况他也曾听说,柳娜姿是未来的家主夫人,如若他做了家主,那么他一定会好好待她,回报她对自己的恩情。在他眼里看来,除了柳娜姿这样的姑娘,旁人是不配做山庄的夫人的。 过了一两年的光景,慕容云冲都快淡忘了这个私生子弟弟的存在时,一件事将他重新带回了大家的视野。 当时武菱洲青山院的大儒贺召义欲收关门弟子,慕容家的儿郎都被送去参加了面试。贺召义曾是太子洗马,后为太子少傅,因为不堪朝内败政,辞官回乡,他满腹诗书,门下弟子众多,皆是朝廷要员,自然为人极为高傲。慕容云冲被慕容夫人看着好好学了半年,自觉胜券在握。 谁知最终结果出来,却叫所有人都大吃一惊,贺召义竟然收了慕云汉。 慕容云冲想起自己老师曾经说过,世间有一种树,叫凌云杉。它扎根极深,故而出苗极慢,别的树都长成参天大树了,它才方崭露头角,但是一旦凌云杉存活下来,长到一定树龄,便会以最快的速度拔地而起,秀于众林,便是强风暴雨,也无法摧毁它。 他有时恍然觉得,慕云汉便是那株凌云杉。 他获得贺召义的青睐尚可理解,因为他生来便是那样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唇红齿白,一张玉面即便跟着众人习武日日暴晒也不曾晒黑过。可是随后,他在慕容家的本代弟子武斗排名中,从最初的七十八名,进到了第六名。慕云汉虽然不苟言笑,但是对人称得上宽厚,赏罚分明,一时间,竟也有不少弟子投靠了他的麾下,自愿陪他练武。 慕容云冲心慌意乱,这个从未被他重视的私生子,这个给他一碗饭便感激涕零的下流胚,突然之间,成了他的劲敌。虽然他只是第六名,可是他莫名便惶恐,觉得他是比其他人更强大的敌人。 “慕渊石,我要与你比武。”他向慕云汉下了挑战书,色厉内荏地带着一群人去找他。 “大哥,我武艺浅薄,怎敢与大哥较量。”他低眉顺眼,俨然还是当年的样子。 可是慕容云冲不敢再相信他这副伪装,他需要自己亲自确认才能放心:“山庄的规矩,下了战书,便要接受挑战,你若不来,便等着被逐出山庄吧!” 下了战书之后,惶惶然的反而是慕容云冲,他竟反而有些期望慕云汉仍是那个凌云杉的幼苗,需要仰人鼻息。 他二人决斗的消息不胫而走,慕容夫人对此嗤之以鼻,她绝不相信半路出家的慕云汉能够是慕容云冲的对手,而慕容烨则不置可否,只是带着高深莫测的笑,静观其变。 决斗当天,慕容云冲一袭赭色莽花锦袍,衬得灰色布衣上补丁摞补丁的慕云汉格外寒酸。家主,父母,武师,师兄弟,族人,全都围坐在武斗场周围,气氛竟还有些活泼,很明显,大家当这是一场轻松的玩笑,并没有人将慕云汉放在眼里。 慕容云冲站在场上望着这些浑浑噩噩的人,心中竟然有些绝望,他们凭什么会觉得,慕云汉是那样弱小的人呢? “第一轮,拳脚武斗。”武师中气十足地开了场,“双方点到为止,不得伤人性命!” 慕容云冲严阵以待,拉开了架势,而慕云汉只是望着他直立着,并不起势。 现场的气氛随着慕容云冲的全力进攻逐渐由轻松变得沉默,进而变得严肃了起来。慕云汉只是左右招架,看上去似乎节节败退的样子,但是在场皆是武术世家,固然知道慕容云冲向来是以快拳闻名,而慕云汉的招架快若闪电,竟然令慕容云冲讨不到丝毫便宜! 正当众人以为慕云汉会一直防守下去时,慕容云冲一记猛拳直奔慕云汉面门而去!他的手背险险略过慕云汉的鼻尖,还来不及收拳回来,肚子上便吃了慕云汉一脚,飞身了出去。他落地后接连后退好几步,站定时一只脚已经踩在了武斗场的边缘。 “啊!”众人发出了错愕的惊叫声,随即低声的议论犹如黄蜂过境,嗡嗡低鸣。 慕容云冲捂着肚子,只觉得腹内一阵翻江倒海的钝痛,可是比肉体更痛苦的是周遭人的眼神,他看到母亲像绷直的弓弦一样站在高台上,眼睛幽深得像是寒潭。 “哈!”他双全紧攥,再次主动出招。这一次,慕云汉不再仅是格挡,而是像摸清了他的套路一样,对于他的每一拳每一脚都了然于心,以攻为守。慕云汉拳速略慢,但是腿速极快,且出招毫不留情,势如破竹。正如慕容烨所说,慕云汉的筋骨是习武的好材料,可是他在一次练习伤了手,几天不得动笔,被贺召义好一顿不留情面的责骂,故而事后多加爱惜双手,尽量锻炼腿脚功夫。 而如今,快拳的慕容云冲便吃了这个大亏。脚劲毕竟力道更大,加之他常年疏于下盘的练习,待到下半场时,只有抵挡的份,亦吃了慕云汉几脚。 “家主,”反而是柳娜姿站起来,急道,“家主,让他们停手吧!” 慕容家主看着武斗场上的情况,一手支着脸,没有任何反应。 柳娜姿急得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冲到了看台边上,紧咬住嘴唇。 慕容云冲从未如此屈辱过,他几乎是不要命地冲上去,像是要与慕云汉同归于尽一般。 可是慕云汉完全不想与他同归于尽。 他挡过慕容云冲的铁拳,鹞子一般灵活地一个旋身,飞起一脚踢在他的腹部——慕容云冲像一个破沙袋一般飞出了武斗场,直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委顿在尘埃里。 “师兄!” “大哥!” 大家一拥而上,将他团团围住。 “慕渊石,你活腻歪了!想死么?!”有人破口大骂起来。 “刘敬!你住嘴!”慕容云冲支着身体站起来,直直望着慕云汉道,“我输了。” “大哥承让了。” 他依旧是那样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慕容云冲愤恨地想,他何必做这样的姿态! 此时武师上场道:“第一回合,慕渊石胜!” 在场登时鸦雀无声,众人神色各异,慕容家主的脸色阴沉不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八章 无人能及 武师看慕容云冲似乎伤得很重,迟疑向家主道:“家主,第二场是兵器” “继续。”慕容家主冷冷开了口。 慕容云冲在众人的搀扶下重新上了武斗场,他脸色难看道:“你赢了,兵器你先挑吧。” 慕云汉没有任何犹豫的,挑选了红缨长枪。慕容云冲知道他最擅长银蛇十二式,这个挑选一点也不出乎他的意料。银蛇十二式据说是前朝某代将神所创的枪法,机缘巧合被贺召义得到后传给了慕云汉。银蛇十二式虽然看名字简单,但每一式皆有八法,每一法有八路数,每一路数根据使枪者的习惯,亦可以变幻出多种招数来,越精通武术之人,其威力便越大,亦称为破阵枪法,当年的将神将这枪法使得登峰造极,当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慕容云冲心中早有定夺,选了关公刀,慕容山庄的兵器锻造极其成熟,这关公刀虽不及当年青龙偃月刀,但也是寒光凛凛,一看威力便不容小觑。反而是慕容烨见状缓缓开了口:“冲儿一向是练剑练刀的,如今选了关公刀,有趣。” 慕容夫人闻言恶狠狠地盯了他一眼,冷冷道:“你又何曾关心过冲儿!” 慕容云冲既然选了关公刀,使的也自然便是关公刀法。武师一喝令开始,两人便几乎是同时起势,兵刃相撞,火花四溅,只看得众人目瞪口呆,目不转睛。 慕容云冲此前受了伤,故而此番便有些力不从心,加之关公刀虽然威力无穷,到底太过沉重,不比银枪轻便好掌控。这打斗的场景,便又变成了他节节败退,绕着武斗场转圈的情形。 可是慕云汉毕竟才习得枪法一年有余,慕容云冲很快发现了他的破绽,瞅准空挡,一刀批下,只听“当啷”一声,那银枪的枪头登时应声断掉。慕容云冲心头狂喜——成了! 可是枪头断掉的瞬间,慕云汉一个侧身后仰,左手堪堪地握住了坠落的枪头,只一个旋身,他竟站到了慕容云冲的背后。 慕容云冲感觉到脖子一凉。 “住手!”武师惊慌失措地大喊,围观的众人发出了一阵惊呼。 慕云汉已经将枪头丢在了地上。 慕容云冲的冷汗蜿蜒如蚯蚓一样流了下来,他此时尚且还想不明白,慕云汉到底是心机使然故意卖了破绽给自己,还是他的反应已经快到了令人恐怖的程度。然而不管是哪一种,他皆是输得一败涂地,他与慕云汉的差距,已经大到了他再如何努力也无法企及的程度,就在方才的那一瞬间,慕云汉可以轻而易举地要了他的命,那银枪枪头贴在脖子上的感觉,让他感受到了生死一线的恐惧。 这棵凌云杉,到底是已经长成了。 “大哥,承让了。” 慕容云冲失魂落魄地望着他,为什么,他明明赢了,为何还要对自己如此恭顺? 突然,他看到了慕云汉的眼神,这是他第一次如此仔细地看到慕云汉的眼神,骄傲,疏离,冷漠,视一切如草芥。他怎么会把这样的情绪当做是一种恭顺呢?他怎么会有如此错觉呢?慕云汉他,从来便不是一个恭顺的人啊! 慕容云冲失败后,山庄内的一切似乎都在照常运转,只是慕容云冲知道,有什么东西在悄悄地转变,毕竟,慕云汉此时已成为了慕容山庄家主的不二人选,他的身边总是围着向他求教的师兄弟,而他也真的不吝赐教,手把手地带着他们,让他们对他更加忠心耿耿。 “冲哥,只是失败一次,没关系的,离慕容家主的决斗还有许久,你还可以再成功的。”这种时候,只有柳娜姿尚肯如此安慰他了。 “柳儿,如果,如果我不是慕容家主,你还会喜欢我么?”他艰难地问出这个问题来,等着她的回答。 “冲哥,我相信你,你一定可以做慕容家主的。”柳娜姿忧郁的杏仁眼悲悯地看着他。 他做不到,他知道他做不到了。 这日他喝得醉醺醺的回到房中,却看到慕容夫人坐在那里,一脸寒霜。 “娘,你来了。”他笑道,“今日山庄里好热闹,到处张灯结彩的。” 慕容夫人冷冷道:“是啊,慕渊石中了会元,家主要为他庆贺。” “会元啊”慕容云冲喃喃道,“他是贺召义的学生,不稀奇。” “碰!”慕容夫人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喝道:“你还要这样到什么时候!只是一次的失败,就叫你这般意志消沉!” “一次的失败,呵呵,”慕容云冲苦笑,“众人皆醉我独醒。你们都以为我慕容云冲是那等一次挫败便一蹶不振的人,可是娘,我不是的,同慕渊石交手的人是我,我清醒得很,我不是他的对手,我再苦练十年,二十年,都不是他的对手!我只是比你们任何人,都更清醒c更早地看清楚了这一点!” 慕容夫人哑然,她不甘心地问道:“他真的已如此强大?” “”回答她的是一片沉默。 “早知如此,当初便该除掉他!养虎为患!养虎为患!”慕容夫人神色一暗,“然而此事并非没有转圜的余地。” “什么意思?”慕容云冲皱眉。 慕容夫人走至窗边:“慕容家主此番为他庆祝,你觉得家主如何看待他?” “还能怎么看,自然是下一任家主的最佳人选。” “你错了,家主永远不可能让一个私生子来做,冲儿,你必须记住这点。”慕容夫人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慕容云冲尚未想明白慕容夫人的打算,慕容家主便突然暴毙了。 山庄上下震惊,因为家主暴毙是因毒药使然,故而慕容烨下令山庄上下搜查,追查凶手。 慕容云冲带着家丁武师,众目睽睽之下,从慕云汉的住处,搜出了一包砒霜。接下来的事便顺利多了,慕容烨虽然痛心,却不得不下令将慕云汉关去了水牢。 这件事并非没有蹊跷,但是对于慕容云冲来说,一夕之间,他失去的一切,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身边,还有什么,能比这个更重要的呢?母亲必然是在中间动过手脚的,但是这种重新掌控一切的感觉,已经冲走了他的一切顾虑,他甚至指使自己的亲信做了为证,只为了叫慕云汉永世不得翻身! 他固然做不了英雄了,慕容云冲越来越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可是,他尚可以成为一个枭雄! 慕云汉这个私生子妄想翻天,真是白日做梦!他品尝着胜利的喜悦,甚至不惧恶臭,亲自下到水牢里去探望他。 “唔,老实说,我想不懂你为什么要害家主,是已经等不及了么?”慕容云冲用一方手帕捂住口鼻,厌恶地对他说道。 慕云汉衣衫褴褛,口中的血混合着唾液一丝丝落下,像一条垂死的狗一般挂在恶臭的水牢。慕容云冲见状心中竟然有一丝快慰,仿佛他曾经受过的那些委屈,那些屈辱,都得到了释放,他又重新将他踩在了脚下!是贺召义的学生又如何?赢了决斗又如何?母亲说得对,他永远别想做家主。 刘敬见慕云汉没有吱声,泼了一桶盐水过去,这才叫他痛得清醒过来。 “我来是想对你说,你我兄弟一场,纵然你闯了弥天大祸,我却不是无情无义之人,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便只好一辈子关在这个水牢里了。如今天下大乱,估计朝廷也记不起还有你这么一号人物。哦,对了,我要和柳儿成亲了。” 慕云汉的眼皮动了动,睁眼望着他。 慕容云冲很满意自己终于刺激到了他,继续道:“她从来都是要嫁给慕容家主的,在没有比她更合适的主母人选了。等到了那天,我会叫人给你送些喜糕来。你这一失势,那些追随你的人也倒了霉,母亲是断不肯留那些人的,好些都被打死了,我求情也没用。还有那个三江舵口一直很推崇你的哦,白其勇,见你失势,也消失了。其实我,很理解这种墙倒众人推的感受。”他顿了一下,悠悠道:“拜你所赐。” 慕云汉复又闭上了眼,脑袋像一个坏掉的稻草人一般颓然垂下。 “那么,就这样吧,我得走了,只是要委屈你在这水牢里过后半生。”慕容云冲看到他腰际浸水的部位已经产生了溃烂,想来比百蚁噬肤还要疼痛百倍吧。 就让他独自溃烂在这里吧,就让他在这幽暗的水牢终结他的一生。 回忆的大门连同那水牢的大门一齐关上,留给慕云汉的是无尽的黑暗和痛苦,而留给慕容云冲的则是逃避和心虚。 他有些不愿意去想自己利用什么样的手段才有了今天的位置,甚至于,他强迫自己相信,自己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应得的,人与人之间的较量本就没有那么简单,不单是能力,还有背后的势力和人脉,还有阴谋与诡计。慕渊石他,该愿赌服输的。 当然,他更不会忘记的是,当年的慕渊石多么竭尽全力地想要获得山庄的认可。故而慕容允冲此番进退两难,想到慕云汉的地位能为山庄带来的好处和危险,一时竟不知自己当年的决定是对是错。 他安慰自己道:慕云汉毕竟还是用了云这个字,他的心里,从来都不可能舍弃山庄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九章 柳叶有情 傍晚,柳娜姿在慕云汉的园外徘徊许久,终究还是走了进去。两个大丫鬟见到她,忙不迭地迎上来。 “你们在这里候着,我同相爷说几句话。” 两个大丫鬟会意,远远背身而立,既听不到他二人的对话,亦可以避嫌。 “嫂嫂前来,所为何事。”慕云汉依旧是疏离而默然的,他的眼中,仿佛从来没有感情这种东西存在一样。可柳娜姿同他相识已久,忍不住心酸地想,至少曾经,他看自己的眼神尚且是温柔的。 “你对我又何必如此疏远呢。”柳娜姿叹息,“沈姑娘她已经走了?” “恩。”慕云汉只应了一声。 “渊石,我此番前来,自然是有我的意图,”柳娜姿略有些悲苦,“只是如今来了,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嫂嫂但说无妨。” “我这话一出口,便是祸端了。”她垂下眼帘,神色悲哀,“当年你打败了冲哥,令他很是不甘。纵然他最终做了家主,我却知道,他内心是心虚的,尤其后来你逃走了,他便一直在害怕。” “嫂嫂!”慕云汉打断她,“都过去了。” “你,你不明白我要说什么,你听我说下去。”她温柔而坚定地继续说道,“你隐藏得很好,山庄内竟然没有人知道当朝的宰相竟然就是当年的慕渊石。冲哥他一直还在想,你是否入了黑道,他知道你的实力,所以他惧怕你。这种情况直到大周立国后一阵子才略微好些,你可知是为何?”她也并不等他回答,自顾自说下去,“因为刘敬为他引见了一个人,就是清风教的教主。” “清风教?”从柳娜姿的口中听到清风教的名号实在是太过震惊,难道慕容云冲的勾当竟然不瞒着她? “自从和这个教主有所牵连之后,冲哥便换了个人似的,变得非常自负,甚至时常给我一种邪恶的感觉。之前父亲在世的时候,慕容山庄总是会去济慈院接济一些孤儿,叫他们来园内做事,但是自从冲哥结识了清风教的那个人后,每年来园内的女孩便多了起来,但那些女孩,很快便又都消失了。后来是我逼问刘敬,他才说出,山庄内表面在做药材生意,实则是卖那些女孩去了水寇岛,不光有济慈院的女孩,还有山庄从各处掳来的姑娘。所获得的银两,小头按照药材入了山庄的帐,大头则送去了清风教,然后想办法再洗进来。”她眉头微蹙,有些畏惧,“一开始我还只当他被那个所谓的邪教蛊惑了,变着法敬奉香火,可是后来我才懂得,若非没有好处,他何以这般殷勤地送银两和女孩?渊石,你大约想不到,那个清风教的教主,便是前朝的皇帝赵文正!” “你是如何知道的?”慕云汉依旧面无波澜,丝毫不见惊讶地模样。 “我方才说了,若是没有好处,冲哥是不会这样卖力地帮清风教的。而赵文正已允诺他,若他帮助自己复国,便命他为相,保山庄千秋万代长盛不衰,”柳娜姿苦笑一声,“他竟然信了。” “你可曾亲眼见过赵文正?” “是,我见过。冲哥献宝似的叫我同他一起去见的。当年赵文正经常南巡,你是知道的,那时我们去河堤,你不也见过赵文正的模样?我记得他,就是他。济慈院的女孩,也有一大部分,入了他的魔窟,因为他,只喜欢那些小姑娘” “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因为因为我知道这是祸事啊,我无法再看他这样执迷不悟下去了,更重要的是,我无法看着那些女孩子一而再再而三的”她说不下去了,哽咽了起来。 慕云汉脑中不由想到当年柳娜姿维护自己的种种,声音柔和了一些:“我知你一向善良。” “不,我并不善良,我若是真的善良,一早便该阻止他,阻止不了,便该揭发他。可是,我做不到,我怕山庄毁在我的手里。” “那你此番同我说了,又能如何?你不怕我禀明皇上,降罪于慕容云冲?” “渊石,我知你对山庄是有感情的,父亲去世时,还悔恨当时没有顶住家族的压力保下你这山庄,不仅是慕容云冲的山庄,亦是父亲的心血,我相信你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他毁于一旦。新朝设立,赵文正逃亡在外试图东山再起,这才是皇帝的心头大患。我会劝服冲哥放弃清风教这条路,协助朝廷捉拿赵文正,也请你给他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若能成功捉到赵文正,便不要追究冲哥的罪过了。” “嫂嫂真是个聪慧的贤内助,一切都为大哥想好了。”慕云汉的表情晦暗不明,“只是我若答应你,便不也成了通敌叛国的罪人?” “渊石,我知道我这个请求有多么非分,但是这对于你尽快结案,是有好处的。你此番前来,绝不是衣锦还乡那么简单吧。” “哦?” “不光我会这样怀疑,冲哥也是有所怀疑的。但是如果按照我的做法,那么你既可以立功,又可以保全慕容家做后盾,一举两得,有何不可呢?你们毕竟还是流着相同血脉的兄弟。” “那么嫂嫂凭什么认为,我没有你的帮助,就找不到清风教呢?” 柳娜姿震惊道:“你你已经找到了?” “你若是没有了这个筹码,还有什么可与我交换的?” “渊石,你当真丝毫不惦念咱们的情分么,你忍心毁掉山庄么?”柳娜姿畏惧道,“你不会这么做的。” “嫂嫂,山庄岂会因为慕容云冲就毁掉,毕竟,三江五洲女子众多,丈夫死去,女子做家主的,亦不在少数。嫂嫂是一个有仁义之心的人,由你来掌管山庄,未必是坏事。” 柳娜姿惶恐道:“我怎么可能掌管山庄?我不会武功,任何一个宗亲若想要接管山庄,我根本无法与他们对抗!” “很好,你已经在想如何做家主了。” “不,我不是” “嫂嫂,”慕云汉微笑着打断她,“今日多谢与我说了这些,话从你口出,入我耳,不会再有第三个人知道。我现下还有别的事要做,至于如何做家主,我也无法教导你,你回去再细想吧。” 柳娜姿惶然起身,低声道:“那我便先走了,你若有需要帮助的地方,便同我说,我自当尽力而为。” “多谢。” “对了,”柳娜姿迟疑道,“我听刘敬说,沈姑娘是赵文正想要的人,你若还对她有情,多看顾她一些。” “”慕云汉没有回答,柳娜姿只得转身离开了。 慕云汉回到屋中,果然如他方才所听到的那般,暗卫已经等在了那里。 “说吧,”他率先发问,“此时没有旁人。” “沈姑娘被人带去了尼姑庵。” “办济慈院的尼姑庵?” “正是。” “原定疆那里如何?” “原将军还在与水寇僵持中,巷战结果不太乐观,但是损失倒也不大,因为那些水寇皆是流窜作案,不好一网打尽。不过原将军已按照相爷吩咐,分遣了五百精兵,只待相爷命令,将赵文正余孽一网打尽!” “好,”慕云汉深吸一口气,“命精兵埋伏在青峰山下,明日五更动手,你同丁卫卯卫只需看好沈姑娘,无需管我。” 暗卫迟疑一下,终于还是垂头道:“属下遵命。” “可还有要报?” “相爷,那尼姑庵着实不简单,属下猜测其中有许多暗道,只怕对方暗箭伤人,相爷还是不要露面比较妥当。若是相爷有任何闪失,属下担待不起。” “先将沈姑娘救出来后再说吧。”他淡漠地摆摆手,示意暗卫离开。 黑暗中,慕云汉站在窗前,双眸幽暗,怔怔看着月色渐渐洒落,手不自禁地轻轻抚上肩头。 前日花园中,沈涟漪将头靠在他肩膀上,轻轻道:“相爷,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们太被动了。” “暗卫已经多方查看了,确实没有异动”他感觉到她鬓边的绒发拂在脸旁,像幼兽柔软的胎毛。 “我去吧,他们想要的是我” “不可以!”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否定了她这个提议。 “你听我说,这是最好的办法,你叫我来,不就是为了这个么?一个诱饵不好好做诱饵,那不是枉费了你一番苦心。” “但我也说了,要保护你绝对安全。” 沈涟漪笑了:“我很相信你,正是因为相信,所以我才有勇气提出这个提议来,你放心,我也是惜命的。” “我们尚且不知道,为何那个教主对你如此上心,如果他有别的企图” “我知道他为什么需要我,”沈涟漪声音越发轻得如同羽毛,“此前我一直防着你,所以没有同你说,清风教的教主,是南朝皇帝赵文正。我不但知晓他的身份,还看过他的一个账本,他想要的,无非是杀我灭口。” 慕云汉因惊诧身体一动,沈涟漪急忙摁住他:“现如今,我有更好的办法。你叫我去吧,我做诱饵,找到他的老巢。你放心,我有我的办法,不过我至多拖一天,你千万要赶来。我知道你有诸多疑惑,你放心,事成之后,我会细细同你说的。” “如若我不同意呢。”他的语气已经表明了他的立场。 “你不相信我?” “我不能让你有任何闪失。”得知她要以身涉险,他已经顾不得去想别的许多了。 “相爷,你拦不住我的,你应当知道。” 他知道,所以之后她生气,演了那样一出戏来,他也只得配合。他那时,竟有些分不清到底是真实还是虚幻,到底是做戏还是真心,而他如今能做的,就是尽快捉住赵文正,将她全须全尾带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章 清风不识 元宝妹迷迷瞪瞪醒过来,发现自己周身堆满了枯草,她一惊,急忙坐起来,便听到身后温柔的女声道:“你醒了?” 她扭过头,只见沈涟漪正微笑地看着她,只是她虽然笑着,神情却有些紧张,仿佛只是在故作轻松。 “沈姑娘,我在哪,咱们在哪?”她害怕地靠近她。 “别害怕,他们是冲我来的。”沈涟漪轻轻抚摸着元宝妹的鼓脸蛋,方才她趁着小丫头睡觉时,已经用随身带的染眉笔在她脸上画了许多小麻子点。这种染眉笔是用南方的螺草榨汁做的,能在脸上留两三天。元宝妹因为追着她被一同捉来,原是状况外的事儿,可是沈涟漪清楚赵文正的毛病,所以即便只是一个见了几次面的小丫鬟,她也不允许她有任何闪失。 这时,一行穿着黑色兜帽的人逶迤而入,为首的一个乃是前朝的老臣,如今的右护法,低沉道:“教主要见你。” 沈涟漪坦然起身,拉着元宝妹一起走了出来,那人见元宝妹不过是个懵懂的小丫头而已,也并未反对。二人随着一行人带路来到了香堂,那赵文正穿着一袭墨绿色的斗篷正对着菩萨念念有词。 沈涟漪心道:菩萨若有知,定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赵文正念完了一段,三角眼缓缓睁开,阴狠地笑道:“花魁娘子,咱们终于见面了。” 元宝妹感觉到沈涟漪攥着自己的手汗津津的,不解地抬头看她。可是沈涟漪看上去倒是风轻云淡,她开门见山道:“教主,别来无恙,最近同水寇的交易不太顺利吧?” 赵文正神色闪过一丝诧异:“你知道的事情,倒是很多” “原本不知道,但是被那些捕快捉走,很快也就知道了。”她缓缓道,“我不知道的只是你们为何一定要我性命!” “你看了不该看的东西。”右护法出了声。 沈涟漪困惑地皱眉,随即道:“好吧,我要说的是,我真的不知道那日我看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但是我想活命,想同教主做个交易。” 赵文正发出了低沉的笑:“你有什么可以同我交易的,我并不喜欢你的模样,更对你这身烂肉无意!” 沈涟漪点头:“我自知身份卑贱,即便是花魁,不过是个叫出来好听些的姐儿罢了,我怎会无知到用身体同教主讲条件?那太不自量力了。只是,我被那些捕快莫名其妙请了去,倒被我发现一个惊天的秘密,这个秘密,可以帮助到教主的生意。” “你若说是那慕云汉来了,这早已不是新闻了。”右护法冷冷道。 “慕云汉不过是个徒有虚名的书生,何足惧矣?我发现的是,同他随行的一位自称捕快的人的身份。” “哦?说来听听?”赵文正的眼镜眯了起来。 “他身边一个角原大虎的捕快,真实的身份,是武菱洲水营的副统领!我也不同教主卖官司,我看到了他的行军列阵图,想以此换我和这个小丫头一条性命!” 她一说完,众人当即窃窃私语起来,赵文正脸色阴沉不定,好半天没有反应。 右护法见状,凑上前来低声道:“近来水寇那边巷战屡战屡败,就是因为一个原姓的水营将军想出了一个什么五行阵。如若这娘们真的能画出来便罢了,画不出来,咱们再要她的命也不迟。只给她一天时间。” 赵文正闻言微微点头,示意右护法退下,对沈涟漪道:“你只看了一遍便能画下来?” 沈涟漪笑道:“教主当知,我那几日正是受慕云汉宠爱的时候,来去自如,他又时常卖弄说给我听,所以我岂是只看了一遍那么简单?我非但可以画下来原图,还可将破解之图一并画给教主,唔,就当是为了这个小丫头买条命。” 赵文正的眼神划过元宝妹惊惧的小麻子脸儿,笑道:“如此,你自去画吧,叫这小丫头留这。我给你一天时间,一天之内要是你画不出来,就和这小丫头黄泉路上见吧!” 元宝妹闻言眼泪都快要流下来了,可是她不敢多说什么,只是紧紧抱着沈涟漪的腿,哀求地看着她。 沈涟漪狠狠握了一下元宝妹的手,对赵文正道:“好歹叫她就在我房间的旁边等着,我好知道她是死是活不是?而且这孩子到底伺候我惯了,叫她来给我磨个墨再走,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准了。”赵文正料想一个小丫头也掀不起什么大风浪,冷笑着摆摆手,“去吧!” 右护法命人带着两人去了偏房,那里已经准备好了笔墨纸砚。看守人道:“半炷香的时间,你们不要磨蹭!” 沈涟漪点点头,对元宝妹道:“磨墨吧。” 元宝妹哭得抽抽噎噎的,泪珠大颗大颗掉进砚台里。沈涟漪见门口两人懒散,急忙低声对元宝妹道:“元宝妹,你认识字么?” 元宝妹可怜巴巴道:“认识一些” “在山庄的时候,见过账本么?” “恩,见过刘管家平时总是拿着账本” “乖,你听我说,一会儿如果有危险,你就大声尖叫,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的,若是只是将你分开关起来,你便帮我找一个黄皮的账本,年份是今年的,找到了就藏在身上,可好?” 元宝妹点点头,啜泣道:“这个东西很重要么?” “很重要,但是没有你的性命重要,你千万要保全了自己,再去找账本,听到了么?” 元宝妹应了下来,随即道:“沈姑娘,我们还能出去么?” “傻丫头,你放心,我死了,也不会叫你有事。” “我想要出去了,同姑娘一直在一处。”元宝妹可怜巴巴像个小狗一样小声道。 “好,等我们出去了,我叫你一直同我在一起。” “好了没!”这时守门的人走了进来恶声道,“磨个墨要这么久?” 沈涟漪握握元宝妹的小手,柔声道:“去吧” 小丫头一步三回头,被守门人推搡着走了。她前脚走了,后脚沈涟漪便开始画了起来,说什么行军列阵图,她根本全然不知晓那是什么,只不过先画了武菱洲的轮廓出来,慢慢地画着树木楼阁,俨然是个风貌图而已。她一面画着,额头上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叫元宝妹去找账本,显然是个冒险的法子,她本身并不抱希望,只不过叫小丫头心里惦记点别的事儿,别把自己吓死了才是要紧。可是她被关在这里,除了靠她,也再没有旁人可以帮忙了。 画了一半,天色已晚,沈涟漪便去点烛火,才点着了,蜡烛却炸了一个烛花。 “莫不是有喜事”她喃喃着,突然听到外面嘈杂起来。她左手拔下头上一根簪子在手里,试探着问道:“两位大哥,发生了什么事?” “少说话!没你的事!” 沈涟漪见墙外远处似有隐隐火光,心知慕云汉已经有所行动了,正欲赶紧回房躲避,冷不防眼前黑影一闪,两个守门人当即颈上流血,咽气倒地。沈涟漪还来不及惊呼,来人一亮牌子,沉声道:“姑娘,相爷叫我来的,快走!”说着便要拉她。 “不!等一下!”沈涟漪急忙道:“我妹妹还在这里!” 她急急推开隔壁的门,正和里面两三个带着兜帽的人撞了个正着,可是对方还未来得及发问,便被人从背后极快地扭断了脖子,丁卫同戍卫自黑暗中闪身出来,沉声道:“姑娘,此地不宜久留!刀剑无眼。” 沈涟漪也顾不得同他们讲理,急忙冲进屋子里,可是哪里还有元宝妹的影子。 “姑娘!快走!” “不,”沈涟漪神色森然地看着他们,“你们先走吧,找不到她,我不会走。” 他们又搜找了一遍两侧的屋子,大约是因为外部攻来,沈涟漪又不会武功,这里竟然再无别人。沈涟漪焦躁如热锅上的蚂蚁,暗卫亦是唯恐再呆下去清风教的人会杀个回马枪,不断催促。 这时,远处传来一群小孩子的尖叫声,沈涟漪神色一凛,便向着声音的方向追去,而两名暗卫已经快她一步飞跃了过去。等沈涟漪到的时候,正是尼姑庵的后门,一群七八岁的男孩女孩缩成了一团,地上躺着几具死尸。然而除了暗卫以外,八龙竟然抱着个短刀也在那里。 “沈姑娘!”元宝妹像一颗肉呼呼的小炮弹一样撞进沈涟漪怀里,开心道:“我尖叫了,这个小哥哥救了我们。” 沈涟漪一时有些搞不清楚状况,急忙先问道:“你没事吧?” “我没事!”元宝妹从怀里掏出两个厚厚的册子来,“我找到了这个。” 沈涟漪并没想到元宝妹真的拿到了账本,来不及细问,急忙翻了翻,沉吟不语。 “姑娘,不能再等了!”甲卫走上前来,“我们必须走了!” “你们两个可不可以先送这些孩子离开,留一个人跟着我就好了,再说这里还有八龙。” 甲卫十分为难,但是见她态度坚决,只得示意丁卫和戍卫带着小孩先走。沈涟漪抱了抱元宝妹,又为她好好理了理衣服,轻声叮嘱了她一番,随后将她推向孩子们中间,道:“去吧!去外面等我。” 沈涟漪跟着甲卫和八龙一路出来,正是烟火滚滚,刀光剑影,血流成河的景象。八龙身子轻小,上了树四下看看,指道:“慕大哥在那边!” 慕云汉此时骑在负鹿上,焦躁不安,偏这时,侍卫来报:“相爷,有一辆马车,说是慕容山庄的主母,有要事要见您。” “可说什么事?” “她说,要亲自同相爷说才放心。” “放她进来!” 不一会儿,马车驶来,柳娜姿等不及车停便从车上跳了下来,急道:“渊石,冲哥知道事情败露了,正带了三百多武师向这边来,而且他曾经在山庄内偷偷养了一批水寇,此番只怕也要用上。我特意来同你说!” 慕容允冲或许会发觉的事,虽然早在慕云汉预料之内,只是他到底低估了清风教的余孽反抗如此激烈,故而顿觉此番事情变得棘手了起来。 他正命手下发弹召唤援兵,甲卫和八龙已经带着沈涟漪到了。 “沈”他从负鹿上一跃而下,飞奔到她面前,“你没事吧!” 沈涟漪头发微乱,脸上因为一路穿林过烟,难免染上了黑灰,可是她在黑暗中笑了起来,眼睛灼灼得像天上的星子:“幸不辱命,我还找到了账本,我厉害么?” 八龙见他们甜腻得紧,耸耸肩,跑去找原定疆报信了。 此时柳娜姿也上前来,急道:“相爷,这里实在不是什么久留之地,恕我要先回去了。” “等一下,”他急忙拦住她,随机转过头来同沈涟漪道,“慕容夫人说得对,这里不安全,你坐她的马车先走,我会去找你!” “可是”沈涟漪舍不得这么快就要同他分开,“你要保证不会有事” “我保证。”他的目光坚定地望着她,甚至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的眼神中还多了些别的东西。沈涟漪犹豫地点点头,上了马车,又道:“叫甲卫护着你吧!慕容夫人带了武师,我们是安全的。” 慕云汉没有同意:“等将你们送去了安全的地方再说。” 此时柳娜姿也准备上车了,只是转身时到底顿住,回头道:“渊石,你你可否不要伤害冲哥的性命” 慕云汉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命人将她掺上了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一章 沧海桑田 慕云汉送走了沈涟漪和柳娜姿,重新跨上负鹿,突然见得东侧火把照得通天亮,他不妨慕容云冲的人来得这么快,已经攥紧了手中的银枪。 远远的,一个先位官急匆匆跑来:“相爷!是原将军的援军到了!” 正说着,原定疆已经远远熊咆起来:“小白脸子,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礼物!”他哈哈笑着,胯下矫健的雌负鹿灵巧地一跃过来,一个人被他从鹿背上甩在地上。先位官拿灯笼为慕云汉照着那人的模样,解释道:“相爷,是个熟人。” 那在地上的人缩成一团,不是别人,正是他们遍寻不着的赵文正。 慕云汉眯眼看着这个猥琐又蠢笨的人,心中完全没有任何捉到他的喜悦,只是淡淡道:“剥光了带走,叫人去四处喊叫,就说赵文正已经死了。” 原定疆驱鹿上前道:“柳景元埋伏了这么久,前两日终于叫他找到这帮人囤‘货’的窝点,你们这里动手了,他同大花也去抄他们的窝了。不过我刚才来的时候听先位官说,慕容山庄的武师要来?” 慕云汉点头:“不错。” “嗨!赵文正都抓着了,他们来凑什么热闹”原定疆有些不耐烦,“得了,我替你去应付他们!” 慕云汉忙道:“留着慕容云冲的性命。” “那是你亲哥,自然!”原定疆说着便带人去了。慕云汉也策鹿跟在后面,侍卫急忙上前道:“相爷缓步,若是您出了什么差池,小的们担待不起。” 慕云汉摆手道:“我不过跟着看看,你们要是不放心,那么也跟着。” 再说这边原定疆已与慕容云冲狭路相逢,原定疆喝道:“慕容云冲,赵文正尚已伏法,你又来掺和什么,还嫌自己身上背的罪名不够多?你若是肯叫他们投降,圣上看在慕相的面子上,兴许会饶你狗命!” 慕容云冲额上系着藏蓝色的头巾,双眼赤红:“何必废话!我宁肯死,也不做他慕云汉的狗!杀啊——!” 慕容山庄的武师常年精于操练,关键时刻体能不比朝廷的士兵差,一时间竟打得难分高下。原定疆本小瞧了他,在一旁观战,见状不妙,挥着双板斧就砍了进来,他本就是个金刚变得怪物,以一敌十,顷刻之间便杀出来一条血路来。原定疆一杀进来,战局便陡然逆转,水营的士兵像是有了主心骨,阵法也不再慌乱,配合越发默契。 慕容山庄的武师本就缺乏实战的经验,如此一来,很快便有溃败之势。 慕云汉在高地看了,默默不语,眼见水营打胜已成定局,对左右与道:“我先离开一下,你们不要跟过来,叫两个暗卫护着就是了。你们守着此处,若是山庄还有后续人马,叫原定疆撤后,命士兵从此处骑鹿下去冲撞。” 侍卫们不敢违抗,任由他离开了。 慕云汉驱鹿不远不近地跟着前面的一个人影,神色漠然。走到了一半,又示意保护的暗卫离开。 终于,那人走到了慕容山庄附近停了下来,转过头恶狠狠道:“你还要跟着我到什么时候?” 慕云汉从负鹿身上跳下来,淡淡道:“为你一己私欲,叫这么多山庄的人给你陪葬!那些人会被定罪为谋反,会株连九族!你难道不知?你这样!也配做家主?” 原来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趁乱逃命的慕容云冲! 他听到慕云汉这样说,反而哈哈大笑起来,道:“山庄如何,与你何干!你总不至于,还做着家主的美梦吧!” “山庄,我早已经不需要了。” “是,我险些忘了,”他咬牙,“你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区区一个慕容山庄,你又怎会放在眼里!我从一开始便应当知道,你是来找我寻仇的!” “寻仇?”慕云汉几乎要冷笑出声,“慕容云冲,你太高看自己了,如果不是因为人口走私,水寇猖獗,前朝皇帝作乱,你觉得我会出现这里?你以为我是为了回来找你?只是你恰好卷入其中罢了!” 慕容云冲脸上流露出屈辱的表情来:“我知你一向看不起我!” “不错,你今日若和武士们一道死在那个山头,我反倒会高看你一眼,只可惜”他微微摇头,“你又跑了。” “慕渊石!你别废话那么多了!我们两个如今,也再比划比划!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他说着,刀锋一闪,已经扑向了慕云汉。 慕云汉同当年一般,只是躲闪,同时道:“父亲教你先发制人,你却只学个皮毛。” “混蛋!你有什么资格批评我!”慕容云冲的刀法较之当年更加凌厉,“我要杀了你!” 慕云汉的银枪像一条猛然发动攻击的白蛇,枪头死死抵住了慕容云冲的刀,强大的力道逼迫得慕容云冲接连后退了几步,他才堪堪站定,那就枪尖一滑,便已抵住了他的喉咙。 五招,不过五招而已。 他甚至还不如当年! 可是慕云汉的枪头只是在他喉咙上略一停留,便收了回去。 “杀了我啊!杀了我!我不用你可怜我!”他咆哮着挥刀又一次向慕云汉挥去。可是每一次,每一次,每一次,慕云汉的枪头都只是在可以取他性命之时停住,像是一只猫在戏耍自己的猎物。那精湛的枪法收放自如,正如慕容云冲当年所说的那般,他从来不是慕云汉的对手,他再苦练十年,二十年,他亦比不过慕云汉。 慕云汉他是凌云杉,自己不过是一棵长得快的橡树而已。 终于,慕容云冲的刀颓然落地,他悲惶道:“你到底要怎样!” “我不想取你性命,但是,你需同我一道回去认罪。” “不,我不能认罪!”慕容云冲像是骤然苍老了十岁,“慕容山庄不能有一个罪人家主!我若走了!山庄就完了!” “不,我想,柳娜姿会照顾好山庄的。” “什么?柳娜姿?”慕容云冲呆愣了一下,随机迸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大笑来:“慕渊石啊慕渊石!你莫不是在逗我发小?柳娜姿?你竟然想要那个女人做家主?你可知”他的笑容骤然停住,而在这一瞬间,慕云汉也呆住了,二人都看到慕容云冲的胸前突然贯穿了一把利剑。 慕容云冲难以置信地望着那剑端,想要回头去看杀他的人,只是他眼前一黑,“咕咚”一下已经栽倒在地上。 “站住!”慕云汉眼看着一个黑影向树林奔去,随着一声大喝,他的枪也破风被抛出,像银色的流星划过黑夜,将那人狠狠钉在了树上。 “慕容云冲!你怎么样了!” 慕容云冲眼前一片黑暗,奇怪了,明明今晚的月色这么好,他怎么什么都看不到了。 他听到慕云汉在呼唤自己,真是想不到,临死前,自己身边的人竟然是他他茫然地握住了一支手,那手同他一样,掌心有茧,十分粗糙,他还记得刚见到慕云汉时,曾好奇地和他比过手掌的大小:“我们的手纹竟然这么相似,难怪我们是兄弟呢!” 他紧紧地握着慕云汉的手,喘息道:“慕渊石不,慕容云汉如果有来世,我们不要再做兄弟了罢” 慕云汉感觉到他骤然脱力了一般软了下来,鼻息脉搏已全无了。慕云汉放下他来,走向那个被钉在树上的人。他抬起那人的头来,却是一个意想不到的面孔。 “刘敬?!”他愣住了,“你你为什么” 那一枪刺穿了刘敬的肺部,他此时像鱼一样吐着血泡,即将死在痛苦的窒息中。可是他望着慕云汉,反而笑了,倒像是得到了什么解脱。 刘敬并没能撑很久,他的伤势亦不允许他留下什么遗言,就这样挂在树上死去了。可是慕云汉却犹自震惊,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刘敬,他记得刘敬从自己入山庄时就一直对慕容云冲有着独一无二的忠实。他为什么要杀慕容云冲,为了保全山庄的名声?为了叫他免于被审判的屈辱? 他最终没有完成对柳娜姿的承诺,还是叫慕容云冲丢了性命。 负鹿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它不安地用蹄子刨刨地面,啃着新生出来的多汁草果。慕云汉有些僵硬地将慕容云冲的尸体扛上了负鹿,自己也骑了上去。他原路返回了山头,那里正在打扫战场。 “小白脸子!你去哪了!”原定疆迎上来,“到处找你不着。” 慕云汉将慕容云冲的尸首推下鹿背,道:“慕容云冲跑了,我把他捉回来了。” “额?”原定疆见过的死人不计其数,一眼便看出地上的人已经没了鼻息,“死了?” “恩” “你杀的?你不叫我动他,就是留着给自己?” “不是,是山庄的人杀的。” “唔你们家人还真是够奇怪的这个杀那个,那个又杀这个”他招呼来两个士兵道:“抬走抬走,死了。” 那些残存下来的武师见状,全都嚎啕起来,有两个干脆撞去了士兵的刀上,一命呜呼了。 “绑好绑好!”原定疆脑袋都大了,急忙道,“你们怎么看得!”转而又对慕云汉道,“我不懂,不就是个庄园主么?他们干嘛跟殉国忠君似的!” 慕云汉叹息:“庄园等级森严,很多人从一出生就在那里了,一个庄园,说是一个小王国也并不夸张。” “你这么说我就懂了,有忠臣,也有刺客,有奸臣也有造反的人,好理解!柳景元今日恐怕要和御史大人连夜审讯这些人,你要一起去看看么?” “不了”他目光略有些闪烁道,“我还有别的事!” 原定疆哈哈大笑起来,一脸“我懂得”的表情,不怀好意地用肩膀顶顶他:“别空手去,带点东西,他们姑娘家都爱这个。” 真是快活,他也有指导慕云汉的一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二章 人间蒸发 侍卫们跟着慕云汉回到慕容山庄时,天已经蒙蒙亮了,进到山庄里面,那里已不再是昔日的安宁的景象。捕快,士兵把守着各处,盘查着山庄里的人,里外皆已封锁,俨然是一副抄家的模样。 慕云汉骑着负鹿一路上了慕容别院,来到了柳香居。 他对侍卫道:“你等且候在这里。”然后径自走了进去。 柳香居,便是柳娜姿的住处。此时,她得到了丫鬟的禀报,穿戴整齐,只是那眼下的阴影叫人料想她这一夜并不好过。见到慕云汉,她站起身来,屈膝行礼道:“相爷。” 慕云汉微微叹了一口气:“慕容云冲死了。” 柳娜姿的身影僵住,许久,她才缓缓起身,她垂着头,巨大的泪珠像是珍珠一般一颗颗砸在了地上。慢慢的,她的啜泣声越来越大,她向前走了一步,似是站不稳想要靠在慕云汉怀里,可是慕云汉却不露痕迹地转身走向了窗边,将慕容云冲临死前的情形同她一一说了,末了道:“你一定想不到,杀他的人,是刘敬。我尚未想明白,刘敬为何会杀他” 柳娜姿泣道:“冲哥这个人想来你多少也知道,他并不是一个有野心的人,但是刘敬不一样。我常听到下面人说,他抱怨冲哥太过保守,是以山庄不能发展得更加壮大但是我知晓的也只有这些,按说,他再如何不满,也不该对冲哥下此毒手” 慕云汉眼帘垂下,道:“如今,你是这山庄的女主人,可想好了如何应对?” 柳娜姿苦笑:“相爷还会关心我么?” “你协助破案有功,大义灭亲,我会和朝廷为你要个封赏,这样,或许对你日后管理山庄有用。” 柳娜姿也站到窗前来,望着庄园内的情形叹气道:“突然就成了这副光景。也是,南朝灭亡也好似是一夕之间的事,区区一个慕容山庄,在朝廷看来,不过是蝼蚁罢了。” “如此百废待兴,对你而言是件好事。” “也许吧,我想宗族的长老很快便会来找我届时是如何情况,还不得而知呢。” 慕云汉无意于继续谈话下去,问道:“沈姑娘呢?” 柳娜姿身形一顿,悲凉笑道:“你倒是十分关心她。” “她现在在何处?”慕云汉站直身体,要走的意图十分明显不过了。 “她说要回白案楼,我便命人送她回去了,相爷去那里找她吧。” 慕云汉点点头,不再多言,转身便要离开。 “渊石!”柳娜姿突然唤住他,犹豫道:“曾经我记挂着咱们小时候的情分,总想着如若这山庄也有你的一半”她试探道,“你可还愿意?毕竟以你的身份,想要娶沈姑娘是很难的,但是她可以留在山庄里作妾,如此也” “不必了。”慕云汉微微侧头,目光如冰,“不劳嫂嫂费心了。” 柳娜姿闻言,脸上顷刻一片难堪,不敢再多言,只得看着慕云汉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去白案楼的途中,慕云汉又记起了原定疆的叮嘱,停在路边的商铺买了一根上好的白玉簪命人包好,揣在怀里。再跨上鹿时,他的脸上已经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白案楼白日里尚未开张,门口只有两个小龟公打着哈欠。见慕云汉阵势非凡地来了,两个小龟公急忙爬起来,点头哈腰地请安道:“爷!这会儿太早了,咱们家尚未开张呢!”其中一个小龟公,竟然就是那日曾接待过慕云汉的,急忙套近乎道:“爷怎么这么快就来了,花魁娘子给爷伺候得不周到么?” 慕云汉也认出了他来,道:“沈涟漪此时是在休息么?” 小龟公困惑地抓抓脑袋:“花魁娘子不是被您包了一个月么?” “她是昨日深夜被送回来的,你大约不知道,去问问老鸨。”慕云汉此番心情极好,故而又丢给他一片金叶子,叫旁边的同伴红了眼。 “得嘞!您等着!”小龟公欢天喜地地跑了进去,过了没一会儿,便出来笑道:“爷八成是逗咱们耍,妈妈说花魁娘子没有回来,咱们也去她屋里看了,根本一个人也无。白案楼是通宵接客的,只是昨夜这边出了大事儿,较往常客人三分之一都不足,很是冷清,若是花魁娘子被人送回来,我们应当都见到了才是。” 慕云汉脸色变了:“可曾问过后门的人?” “爷又说笑了,白案楼哪里有后门,楼后面紧贴着香脂河,方便姑娘们倒水呢。” 慕云汉跳下鹿来,当即示意侍卫将白案楼团团围了起来,对小龟公道:“麻烦你带我进去看一下。”说着便拎着他向里走去。 小龟公心里叫苦不迭:“爷,您您慢点她真的不在,咱们何必要骗你呢?” 此时白案楼里的别的人也都被惊动了,只是他们此前都听说了包着沈涟漪的乃是当朝宰相,故而谁敢有半句怨言?只得赔笑劝着,那老鸨一路尾引着慕云汉,喋喋道:“相爷,您这是做什么呢?咱们也没必要给她藏起来不叫您见,是真的没回来,您看这床铺,还齐齐整整的连个褶子都没有,屋子里东西也没动过,涟漪是我的台柱子,又得您青眼,她要回来一定兴师动众,不可能没个声响。别的不说,她一回来每日泡手用的牛乳我们就得立刻去订好了” 慕云汉攥着手中的簪子,脑中难得茫然了起来——她没回来,她去哪里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三章 物是人非 而慕云汉遍寻沈涟漪不着,又回到了慕容山庄。柳娜姿正在和各位长老议事,见他进来,表情一凝。 那些长老自当年慕云汉入狱后,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他,此番见他来了,又知晓他的身份,难免神色各异,不敢言语。 柳娜姿急忙道:“各位长老稍事休息,我一会儿再叫丫头请你们过来。” 长老们如获大赦,匆匆告退了。 “渊石,”柳娜姿柔声唤他,“怎么又回来了?” “你派去护送沈涟漪的人是谁?马车是什么样的?一共几人,何时回来的?” “哈”柳娜姿尴尬笑笑,“你这是,在审问我?” “我是在问你。”慕云汉的脸色从未如此阴冷过。 柳娜姿收起笑来,有些委屈道:“这是张管事安排的,你等我叫他来。”说着便命丫鬟去请人,过了一会儿,丫鬟回来禀报道:“夫人,张管事昨日去送人尚未回来。” “啊这”柳娜姿有些惊慌地看了一眼慕云汉,急忙骂道:“还愣着做什么,人不见了,就去找啊!” 丫鬟为难道:“奴婢刚才也说叫人去找,可如今山庄里这个情形,一时竟找不出人手来!” “这渊石,你看”她话音还未落,慕云汉已经头也不回地走了。 走出慕容别苑来,路边却闪出一人来,那人望着慕云汉的背影,终归没有忍住,唤道:“表哥!” 慕云汉回头,却是许久未曾露面的林可人。 她快步走上来,怯怯道:“表哥,我只同你说两句话,不会耽误你很久。” “抱歉,可人,我还有别的事。”他此时并无兴致应付这个小姑娘。 “是有关沈姑娘的!”林可人急忙道。 慕云汉急忙转过身来:“你说什么?你知道她在哪?” 林可人哀怨又难过地看着他,哽咽道:“你真的很喜欢她,对么?” 侍卫们见状,急忙退远了。 林可人流泪道:“表哥,自小我就喜欢你,只是我毕竟不是慕容家人,不能像柳姐姐那样,同你们时常相处。我喜欢你,也从不是因为你的地位,或者别的什么的,我就是记着小时候,我贪图好玩偷了冲哥哥的宝剑穗子,你却替我扛了下来。” 林可人说的事或许是太过久远,亦或者是,慕云汉曾经遭受过的事,比这严重得多的实在太多,所以此番他竟一点印象也没有。 林可人继续道:“表哥,你是个好人。我虽然不喜欢沈涟漪,但是你只要你喜欢”她心酸地顿了一下,“你们昨儿的事儿,我一点也不知情,所以晚上的时候我等在柳姐姐屋子里,想问她我之前拜托她的事咋么样了”她看了一眼慕云汉,到底也说不出是想要嫁给他的事儿来。“但是她很晚都没有回来,我就在旁边的耳房睡着了。后来我被一阵子烧火的烟气熏醒了,然后就听到柳姐姐说,东西已经烧了,人也没用了,拖去水牢吧” 慕云汉蓦地瞪大了双眼。 “我看出来那个人是个女人,”林可人急忙道,“但是我那时并不知道她是沈涟漪,方才你来找柳姐姐,我听你问起来,就想会不会”她话未说完,慕云汉已经飞奔去水牢的入口了。 林可人站在原地,兀自痛哭道:“表哥,表哥” 水牢的入口,依旧是被水泥封得死死的,慕云汉拼命拍打着坚实的墙壁也不能撼动它分毫。 这时,侍卫引着原定疆也下了来,他不满地嚷嚷道:“小白脸子,你这一宿也见不到个人,四处乱跑,到底要做什么?御史那边等着你” “大虎,帮我。”慕云汉突然冲出来,紧紧钳住了原定疆的胳膊。 原定疆被他的力道吓到:“你你说就是了” “把这个墙炸开,不不,把这个墙凿开,要小心点,沈涟漪在里面。” 原定疆见他说得语无伦次,道:“你是说有人把沈姑娘关进去了,又把墙砌死了?” 慕云汉猛然回神,喃喃道:“不,应该是还有别的入口的,但是我”他急道:“你,你千万小心点,不要伤到她,我再想办法去找别的入口!” 他话还没说完,已经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原定疆抓抓胡子,见众侍卫还呆愣这,嚎道:“还愣着!刨啊!” 按照慕云汉的猜想,水牢的另一个入口应该在慕容云冲房间附近才对,因为他记得当初放他走的人是慕容家主身边的一个老仆。水牢除了那个暗室里的入口,另一个入口大约只有家主知晓。 可是他找来找去,都还没有找到。侍卫按照原定疆的吩咐,隔一会儿便有一波来同他汇报进展,说的不过是那墙砌得太厚,还有钢板,不行只得炸开。 慕云汉逐渐冷静下来,想到了那个唯一可能知道入口的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四章 爱恨之间 慕云汉重新回到柳香居时,长老们也陆陆续续出来了。柳娜姿看到他,笑着点点头:“你果然又回来了。” “那你应当知道,我所为何事!”他面容上的狠厉面对慕容云冲时也不曾有过的。 柳娜姿施施然起身,缓缓道:“我七岁之前,一直是同小姐妹们住在下人的院落里的。我生日那天,慕容云冲被绑了,山庄里人仰马翻的。可是父亲说,一定会回来为我煮一碗长寿面的。我等了一整夜,等来的,竟然是他的一具尸体。”她望着慕云汉,“人人都道他是为了救慕容云冲才死的,可是后来刘敬说漏了嘴我才知道,父亲是被家主拉去为慕容云冲挡刀才死的。呵我从来都知道山庄里是这样一副君令臣死臣不得不死的光景,可是发生在了自己身上,终归是” “告诉我,水牢的另一个入口在哪!”慕云汉怒喝。 可是柳娜姿只是瑟缩了一下,随即自顾自道:“因为父亲死了,所以我一夜之间飞上枝头变了凤凰。那时我还抱有幻想,以为自己只要好好做好本分,学习做一个主母,那么终有一日,我也可爬到顶峰,主宰旁人的生死。”她自嘲一般摇摇头,“可是慕容夫人把我叫过去,告诉我,我和你一样,都是下等人,她已经打算将我许配给刘敬,算是抬举了我。哈哈哈,你说可不可笑,我父亲的一条命,竟然换来我黄粱一梦,最终还是要嫁给了下人!” “我没兴趣听这些!”慕云汉的双拳紧紧攥紧,“你到底把沈涟漪如何了!” 柳娜姿眨眨眼:“你怎得突然这样没有耐心了?你慢慢听我说完,我会告诉你的。”她继续悠然道,“所以,我必须要自保,慕容夫人要毒死家主,那毒药,就是我放在你房间里的。那个小厮,不过是个顶罪可怜虫而已。我既然拿住了他们这么大的把柄,主母的位置,自然非我莫属。只是我没有想到,慕容云冲竟然如此烂泥扶不上墙,外强中干,山庄分明一直以来是我在管理,他有什么资格做家主。” “原来倒是我小看了你,”慕云汉冷笑,“你倒是早有所打算。妄我还以为,你是个善良的姑娘。” “善良?哈哈哈哈,你别叫我发笑了?我只是喜欢看你们因为我的一点恩惠便感激涕零的模样罢了。何况家主的位置迟迟未定,我自然要对所有慕容家的人好,不放过一点机会。” “不只是慕容家人吧,还包括那些下人,比如,刘敬。” “他啊他当真是对我一往情深呢,即便我做了他的主母,我也能看出他眼睛里的那些情绪来。刘敬他,从来都不是忠实于慕容云冲的,他对他唯命是从的原因,不过是因为我叮嘱罢了。” “所以那天慕容云冲贸然带武师来山,也是你怂恿的吧。从一开始,和清风教与水寇做生意的人,就是你。” “唔,你猜得竟八九不离十。说来竟十分容易,我只是告诉慕容云冲假若事情败露,你要诛慕容氏九族,他便坐不住了,你也晓得,他那样一个有勇无谋的人,哎。” “你说的这些人,辱你负你欠你,你这般折腾也就罢了。可是沈涟漪何曾对你不起过!” 柳娜姿冷冷道:“这话问得奇怪,她偷了账本,这难道不是要置我于死地?” “那是你作孽在先!告诉我沈涟漪在哪!” 柳娜姿突然大笑起来:“慕云汉,你这种人啊,如果不能做我的爱人,便只好做我的仇人了。沈涟漪,我已经送她去白案楼了,至于她路上出了什么问题,或者是自己跑掉了,我又能如何呢?相爷是要治我得罪么?没有账本,没有证据,我只得自己先领一个保护不周的罪名,慕容家此番虽然落败,这点小钱也还是出得起的。” 慕云汉气急,上前一步揪住她的衣领恨道:“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杀了我?”柳娜姿的声音骤然变轻,“那你就找她一辈子吧。” “你——!” “不过,你有没有想过,即便你找到了她,她也不是曾经的那副花容月貌了,那时,你还会喜欢她么?”她笑道,“我可是,很喜欢她那张脸皮呢!” 慕云汉呆愣住了,他感觉到自己的手不自禁地颤抖了起来。 柳娜姿挣脱了出来,笑道:“我不妨再提点你一句,沈涟漪她不在水牢,林可人那个蠢货,当我不知道她鬼祟的动作么?我怎么可能,叫人死在山庄里!” 寒光一闪,柳娜姿脸上已经多了一条长长的刀痕,深可见骨,慕云汉周身戾气萦绕,盯着她道:“她在哪,我最后问一次,否则我不介意把你的脸皮也剥下来!” 柳娜姿捂着脸惊惶后退,嚎哭道:“你做了什么,你做了什么,我的脸!我的脸!” “说!” “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我叫他们把她远远带走,不必告诉任何人,更不必告诉我,只叫她生不如死就好了!你便是杀了我,我也不知道!” 慕云汉转身便要走,柳娜姿则又疯狂大笑起来:“慕渊石,你找吧,你就是找到她,也是个没脸皮的怪物了,我倒要看看你对她有多深情!” 他自柳香居出来,已经有侍卫匆匆跑过来禀告道:“相爷,水牢打通了,里面没有人” 慕云汉已经骑上了负鹿,飞奔出了慕容山庄。 而此时,却有一个小姑娘敲开了沁园的大门。勇叔打开门,只见是个麻子脸儿小姑娘,穿得虽然不错,却脏兮兮的,正是那日跑掉的元宝妹。她看着凶巴巴的勇叔怯怯道:“我我找慕大爷” 勇叔打量了她一番,道,“小姑娘,你找错人家了,这里没有什么慕大爷。” 可是她却眼尖,一眼看到了他身后正在嗑瓜子的八龙,道:“我没找错,我认得他,他就是慕大爷的人。” “哦?”勇叔微微皱眉,“那你说说,你找慕大爷什么事儿?” “姐姐让我把这个东西给慕大爷。”她将一个账簿高高举起来,递到勇叔手里:“你交给他吧,我要赶紧走了。” 此时八龙也走了过来,见她眼巴巴瞅着自己手中的瓜子,便递了一把给她,元宝妹接过瓜子来,飞快跑了。 那日人多眼杂,沈涟漪快速翻看了两个账本后,发现是正本和备份,便趁着抱元宝妹的时候,将那个备份塞在了她的怀里,又叮嘱她逃脱后去沁园将这个账本交给园里的人,以防她有任何不测。 勇叔拿了账本回来,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曾经虽掌管过慕容家的武馆,但是到底不曾经手买办一类的事儿,到底不太了解,他走进前厅,见楚仪正在帮着原大花整理她带回来的口供,道:“原夫人,你看看可能看懂这个?是一个小姑娘送来的。” “什么东西?”原大花活猴一样跳了过来,一把抢过来翻了翻,只见那册子里行文不同于正常书本,又满是鬼画符一样的字,就作罢了。楚仪忙接过来,仔细看了十几页,突然神色大变,急道:“勇叔,这个东西非常重要,可有靠谱的人能立刻送去给慕大哥看一下?”楚广平昔时做楼店务少不得要同各种账本打交道,只是楚玉衡平日急忙,楚玉书和楚金玉又完全不好此道,所以只剩楚仪时常帮他打打下手,渐渐耳濡目染也学了不少。 勇叔为难道:“夫人若是说非常重要,那只好我去送一趟,只是我若走了,谁来护着你们呢?” 楚仪忙道:“这个东西事关重大,您只管去吧,我们这里有八龙和大花,不会有事的。” 勇叔摆手道:“万万不可,八龙功夫再好,也不过是个小孩子,原姑娘又是个女孩儿。此番水寇节节败退,慕容山庄破败,正是一些人伺机作乱报复的时候。我若丢下你们,被相爷知道,一定会责罚我!原夫人稍安勿躁,相爷他们忙了一夜,到这会儿一定会回来歇息一会儿,我们不如等他回来好了。” 楚仪摇头:“这个是他们犯案的证据,且牵扯到了慕容山庄,那不若这样,叫八龙送去吧,再派两个您瞧得上的好手带着他。这孩子很是靠谱的。” “他——?”虽然勇叔知晓八龙的本事,可是他毕竟看起来就是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怎么也不像是个靠谱的模样。但是八龙反而从秋千上跳下来,拿过账本道:“我去送吧,只是早知如此,昨晚给我多好,现在还要多跑一趟。” “昨晚?”楚仪怪道。 “昨晚夫人不是叫我去看顾一下原将军?我一下子跑过头了,跑他们那尼姑庵里面去了,刚赶上那个麻子脸小姑娘混在一群跑出来的小孩里尖叫,我替他们解决了几个清风教的人。然后,她给了沈姑娘两个账本,沈姑娘又塞了一个给她叫她走了。现如今又送了来。”当时夜晚的情形沈涟漪做得是很隐蔽,但是架不住八龙人小眼睛亮,看得清楚。 楚仪又细细问了一遍当晚的情形,心下了然,沈涟漪同八龙和甲卫一路,带着正本。以防万一,她又偷偷塞给了元宝妹一个副本,这样即便她手里的东西丢了,元宝妹这里还能用得上。 “如此说来倒不急了,”楚仪笑道,“想来沈姑娘应当已经把正本给了慕大哥,这个副本我们还是留着,等他回来再给他,不用八龙再跑一趟了。” 众人这才放心下来,一时楚仪同原大花继续整理口供,八龙也自顾自去找别的零嘴吃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五章 生离死别 原大花在沁园将口供好好整理了一番,又小憩了一小会儿,到了傍晚才精神抖擞地拿着账本去找柳景元。可是到了这里的捕院,却是一派兵荒马乱的情形,她急忙捉住一个人问道:“怎么回事,不是已经破案了么?你们还跟着火似的!” 那捕快认出她来是之前冒充柳景元的捕快,只道她也是个什么大官儿,故而恭敬道:“今儿捕督同检察捕督下了令,要找个姑娘,咱们这都脚踢屁股地四处找呢!” “哦哦!那快去!”原大花见他着急上火的模样,也不多问,径自走进去找柳景元。 那柳景元正在看画师画像,皱眉不停道:“不像,这里眉毛需再高一些。另外一定要说明,锁骨这里有一点红痣,恩,你先点上,然后腹部有三个刀口,写在一旁。” 原大花见状也凑过来,嘀咕道:“这是谁?” 柳景元唬了一条,白了她一眼道:“沈姑娘丢了。” “丢了?!”原大花瞪眼,“啥叫丢了?” 柳景元耐心将原委说给了她,解释道:“相爷为这事儿自责极了,而且柳娜姿烧掉了账本,想来那账本多少与她有莫大的联系,真成了个毁尸灭迹,无处追查了!” “账本?”原大花伸进衣服里掏了掏,傻乎乎道:“是这个嘛?” 柳景元当即瞪大了眼,一把抢过来翻看了几页,随即激动地紧紧抱住她道:“你从哪里得来的?你会变戏法不成?” 原大花急忙挣脱出来,挠挠脸道:“今天下午一个小丫头送去沁园给相爷的,这是副本,我们都只当是沈涟漪已经把正本给相爷了,所以就没着急送过来,谁知道她竟然”她本想说遭遇不测,又想到沈涟漪生死未知,自己不可以乱乌鸦嘴,转而道:“沈姑娘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会没事的!对了,我有一个顶好的主意,那些抓了沈姑娘的人,他们要是藏,也是给人藏在自己行为范围内的,我们要不画个圈,在这个范围内找。” 柳景元点头:“何须那么麻烦,派去送人的武师已经排查出来了,现如今已经在他们的家附近都布了哨子。另外我连夜拷问过了赵文正和清风教的余孽,又找到了几个屯‘货’的窝点,沈姑娘被混在里面也未可知,总之,多方下手吧!” 虽说柳景元排查十分仔细,但是过去了整整三天,依旧一无所获。慕云汉不眠不休,疯了一样寻找,等原定疆再见到他的时候几乎吓了一跳,紧张道:“你你别告诉我你没有睡过觉” 慕云汉只顾看着地图,没有理他。 原定疆“咕咚”咽了一下口水,想到曾经楚仪丢的时候,慕云汉是拼力帮着找过的,此番自己也要出力助他才是,于是道:“我同义父告了假,一天找不到沈姑娘,我一天不回去。” 慕云汉闻言这才抬了抬眼皮,冷冷道:“你只会胡闹!水寇那里怎么办!” “义父你还信不过?且阵法他们练得娴熟,之前几次给水寇打怕了,估计正窝在家里养精蓄锐呢!你这事紧急,我当然要先来帮你找人!” 慕云汉正欲说什么,突然王家之前的管事的急匆匆走来,躬身道:“慕舵主,昨日捕快们从小的本家庄子旁查到了慕容家的一个人牢,里面说是有个姑娘,和沈姑娘十分相似,捕快人手不够,所以家主命小的过来同您说一声。” 原定疆闻言道:“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相似,这些捕快也是” 慕云汉却不管这么多,叫王家管事的引着,带着侍卫骑鹿过去了。 到了王家庄子附近,那里只有四五个捕快,押着地上跪着三个看守人。其中一个为首的,见他们来了,急忙迎上来道:“相爷,原将军,人就在牢下,属下已经把里面其余的女子都清出来在院子里歇着,二位可以随时下去看。” 原定疆看着里面坐的一院子衣衫褴褛的姑娘,便忍不住又想要骂,这南方的捕快到底是差点事儿,给旁人都弄上来了,留沈涟漪一个在里面算是怎么回事。可是他到底脑子活,突然脑中一道光闪过,脸色已经有点变了。于是他抢先一步到了慕云汉前面,嚷嚷道:“还不快带我们下去?!” 进入地牢的入口狭窄,只容两人勉强并行,原定疆身高马大的,一个人就梗住了整个通道,待到他下到里面一瞧,只看了一眼,便往后退了两步。慕云跟在他后面,险些被他踩到,蹙眉道:“怎么了?”他可不认为沈涟漪能有多么可怕,能吓坏这个战场上杀人无数的阎王。 原定疆转过身看着他,脸色在摇曳不明的灯火下带着一丝惊慌的古怪,道:“走吧,不是沈姑娘。” 慕云汉没有动,淡淡道:“你知道我在找人。” 原定疆不说话,但是也毫不退让。 慕云汉看着他,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他垂下眼帘,遮住了眼中的情绪,道:“她在里面,是不是?” 原定疆突然眼眶有些发热,低声道:“不知道是不是她” 慕云汉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多余的表情,语气也依旧那样波澜不惊:“再怎么说,也要看看的。” 原定疆看到他强作镇定的样子,竟然没头没脑道:“你不要伤心”昔日里沈涟漪刚来时他一直觉着慕云汉很讨厌她,讨厌的程度让他可以肯定如果沈涟漪死了,慕云汉应该会手舞足蹈地拿串鞭炮放来庆祝。可是—— ——当她真的变成一具尸首陈在自己面前,他第一反应竟然是,不能让小白脸子看见。 他会伤心的。 慕云汉绕开他,径自走了进去。 原定疆站在原地没有动作,他不敢回头,怕看到慕云汉伤心欲绝的样子,他应该不想让别人看到他那样子的。只可恨那个捕快,不明就里,还在平铺直叙同慕云汉讲述:“死者的面部被剥离了,所以咱们一时也不好判断是不是相爷要找的人,但是您看锁骨这里,有痣,还有腹部这里,一共是三个刀口,在腹部和这一侧的刀伤已经愈合了,但是这一处,可能之前愈合了,但是又被人在这里捅了一刀,因为这里还能看到一些之前伤疤的痕迹。伤口不致命,死因显然是没有得到及时救治,导致失血过多,伤口感染。不过这也是我的推测,还要等仵作来把尸体运回去看过才知道”捕快讲完,地牢里很安静,安静得只能听到滴水的声音。 过了仿佛很久,也可能只是几刻钟的时间,原定疆听到慕云汉的脚步声向他走来。 “走吧。”他的声音淡淡地响起在身后。 他走过去,幽深的眼,像一潭无波无澜的死水。 原定疆急忙跟出去,看到慕云汉站在太阳地里,身子晃了晃。 “你没事吧,”他比侍卫先一步扶住了他。 “没事,”慕云汉推开他,对着院子里惊惧的女孩们道,“下面死的那个姑娘,来的当日你们都在吧?和我说说,是什么情形。” 女孩们面面相觑一阵子,一个大胆的率先道:“大老爷,那姑娘是前几天来的,至于前几天,我们也不清楚,毕竟我们被关在这里,不见天日,也不知时间。” 又有一个补充道:“这里每天给饭也不是固定时间,但是一天最少也能有一顿,我们吃了大概有五顿饭?所以,不是三天,就是四天吧。” “恩,大老爷,她来的时候就是这样了,因为实在太吓人,咱们一开始都不敢围上去看,后来后来我说想要给她吃点东西,才发现,她已经已经死了。” 此时有捕快进来道:“相爷,仵作来了,是不是可以叫他下去将尸体先抬出来?” 慕云汉点点头,没说一句话,走了出去,原定疆急忙跟出来道:“你要去哪啊,我跟你去!” “我去找沈涟漪。”他神色木然,一鞭挥下,负鹿吃疼,箭一样射了出去。 “喂!沈涟漪在这里,你要去哪找啊!”原定疆急忙也牵过自己的鹿来,忙不迭地跟上去,“你等等我!”他心里想,慕云汉一定是疯了,沈涟漪的特征他看过告示也知道,这个女人确实是沈涟漪无疑了,他还要去哪找! 当然事实证明,慕云汉确实是疯了,他拿着沈涟漪的画像去问每一个窝点的看守,问每一个被解救出来的女孩,他甚至不顾御史的阻拦,拿着鞭子不顾赵文正死活地抽了他一顿。赵文正痛哭流涕,一再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就算打死他也没有什么可以招的了,慕云汉才被原定疆蛮力地架开。 “那么,现在,慕大哥他”楚仪亲自端来热水,为原定疆擦着脸。今日原定疆回来颇有平日里原大花要死不活的样,她便知道他这一天一定过得十分辛苦。 原定疆吸了点毛巾的热水气儿,总算回了点神,疲惫道:“根本不肯休息,说是抓着了一个掮客,之前帮着交易过一些姑娘,他就又去问那个人了。”按说原定疆的体力,是操练一天还能生龙活虎和小弟们喝酒到深夜的,可是如今只是陪了慕云汉一天,他感觉真是快要呕血了,回来灌了十碗茶,依旧是觉得嗓子眼儿冒火。 楚仪叹了口气:“那地牢那个” 原定疆揉着太阳穴道:“就是沈涟漪没错,老鸨都来认过了。” “可是脸都毁了,她怎么认出来的”楚仪只是听原定疆描述那个场景,都不寒而栗,真难想象沈涟漪忍着剧痛死在那阴暗泥泞中时又该是何等的绝望。同时她心里又怜惜沈涟漪那样侠肝义胆神仙一样的姑娘,最后竟然好人没好报,落得了个如此下场,想到这里,楚仪眼眶一湿,便滚落下泪来。想来不是每个人都如她一般好运,能屡屡逃脱魔掌。 原定疆温柔地为她擦着眼泪,解释道:“沈涟漪一开始入白案楼是练舞的,被一起的妓女使坏,从台子上摔了下去,摔断了腿,故而她后来只习歌艺。只是那摔断的骨头再长回来,多少会留下痕迹。仵作验过,说骨伤符合老鸨描述的伤情,所以,这千真万确是她了。” “那你还不和慕大哥说?” 原定疆提到此处便气不打一处来:“我怎的没说,他们都不敢直接同他讲,只得先和我说了叫我去转达。可是他一定是累得脑袋不清醒了,我说什么,他都装没听见。我又不能打他一拳叫他理智过来,他还同我说,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楚仪定定听着,幽幽叹了口气:“我常听人说,至亲的人死去,人一开始总是不相信的。总要没了希望,才会断了执念。慕大哥他,想来也是如此” 原定疆闻言,紧紧抱住了她:“所以老天还是对我不薄的,把你好端端地交给了我,如果你出了什么差池,我恐怕要所有人都给你陪葬!” 两人抵着首,一时都很感慨造化弄人,幸福不易。 等到天刚亮,原定疆便轻手轻脚地起了床,他用冷水抹了把脸,打算去找慕云汉。谁知才走出院子来,正赶上勇叔在晨练,见他出来,笑道:“将军大早,可是去找相爷?” “恩,我去牵鹿。”原定疆说着,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将军稍慢,昨晚上相爷身边的人就传话来了,相爷那鹿吃不住他这样没日没夜的跑,将他颠下来自己跑了。相爷倒是没受伤,就是昏睡过去了,现在在捕院呢,你今儿晚些再去罢。” “唔,应该给他点些安神的香料,叫他好好睡一觉。” “这个将军大可放心,昨儿安国侯爷回来了,知道相爷摔着了,叫了侯府的名医为他诊治。说是无妨,睡一觉也就大好了,已开了安神的香料和药草。安国侯本还说着圣上意要宴请一番,只是我看相爷那个模样,难” 原定疆摇摇头道:“等他睡醒了,就想明白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六章 相见时难 ——莫怪春风迟,吹得涟漪晚。 ——我是白案楼的沈涟漪,慕大哥包了我一个月。 ——我舍了命帮你,难道还不够?要怎样才能证明? ——难道就因为我是个妓女,我就活该下贱,不配有尊严么? ——你想叫我做姨娘,我还未必看得上呢! ——天下之大,却没有我的容身之处。 ——我相信你可以保护我的。 ——相爷真是个温柔的人啊 “沈涟漪沈涟漪”慕云汉念着她的名字,猛然睁开了眼。他双眼空洞地瞪着帐子顶,许久,突然捂着胸口痛苦地缩成了一团。 他觉得心里像是什么东西在绞着他的肉,钝痛传遍了四肢百骸,那个名字成了魔咒,成了刀片,成了钢锥,成了尚未长好的伤疤,他此刻终于清醒地意识到,他失去了她,永永远远失去了她,那个讨厌的,可爱的,灵秀的,聪慧的,善良的 他再不可能看到她狡黠的笑,清澈的眼。 慵懒的画舫中的她,悲伤的抚摸着伤疤的她,恶作剧说脚崴了的她,笑伏在被子墙上的她,被长发吞噬的她,午后卧在群花丛中的她,义无反顾做诱饵的她许许多多的她,直到最后,都变成了黑暗里慢慢等着死神到来的她。她只能蜷曲在肮脏的泥泞中,连挣扎都没有力气 他发过誓要保护她,不让她有一点闪失。她的脖子还上带着他给的气哨啊,她死前有没有拼命地吹着,幻想着他可能会从天而降呢?她死的时候,是不是非常恨他呢? 慕云汉的指甲深深嵌进了手掌的肉里,他的手心攥出了血来,可是任何痛都难抵他心头的痛,他恨不能替她死在那里。后悔么?他真希望自己重未答应过她的提议,真希望当时没有叫她同柳娜姿一同离开,真希望自己立刻能立即找到她。 他曾经拥有了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美好,可是他太迟钝,太愚蠢。 希望在她恶作剧时,可以对她笑一笑。 希望在她唱完曲时,赞一句此曲只应天上有。 希望在她靠在自己肩上的时候,可以抚摸一下她的头发。 希望在她哭的时候,紧紧抱住她。 希望在她亲吻自己的时候,也吻在她的脸颊上。 希望自己可以亲口告诉她,他从来不曾想过要她做什么姨娘,他要的,是明媒正娶,他不在乎天下的悠悠之口,他不在乎宰相之位,他只是想要每日见到她。 只是如此而已。 沈涟漪 当慕云汉从屋里出来的时候,原定疆已经候在了门外,不知道等了多久,见他出来,原定疆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来,小心道:“喂,你还好吧?” 慕云汉漠然:“没什么不好。” 原定疆觑着他神色不太对,故意做出一副大大咧咧的模样来,道:“走吧,我知道你心里过不去,所以你得喝点酒,一饮解千愁。”今日安国侯又重提宴请之事,他便只得央了柳景元和原大花去应付一番,自己则拎了两坛酒,过来找慕云汉。 “唔,你慢点,这是这里的虎骨酒,辣着呢!”原定疆见他灌水一般灌自己,险些要跟不上他的速度,只喝得差点没呛死。这酒辣,劲儿也大,原定疆被迫随着他灌了几碗下去,已经开始眼前转圈了。 “涟漪,”慕云汉倒在石桌前,突然捉住他的手。 原定疆“噫”了一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想要甩掉他:“我不是沈涟漪。” “涟漪”慕云汉手劲儿极大,反而攥得更紧了。 原定疆此时酒劲上头,也有些稀里糊涂的,他也倒在石桌前,嘟囔道:“好吧好吧,你要说什么,就快说啊” “对不起,涟漪,对不起,我” “恩?没听清后面那句你你再说一遍”他把脑袋凑了过去。 回应他的,是慕云汉沉重的呼吸声。 此时楚仪被捕快引着进来,见慕云汉拉着原定疆的手醉在一处,真是又好笑又难过,她上前推推原定疆,责怪道:“说好了来安慰慕大哥,你倒是给他灌成这样。” 原定疆傻笑着邀功道:“娘子!娘子!你快看,我给小白脸子喝哭了!我厉害么!” 楚仪看着慕云汉一脸的泪,在酒梦里也依旧在喃喃说着什么,终是无言叹了口气。 案情告破,不但解决了顺民王的一个心腹大患,同时也为三江五洲的百姓驱除了心头的阴霾。慕云汉打道回府的路上,依照他的身份的排场本就盛大,再加上他美名远播,又是这里的英雄,故而城门口的百姓尤为密集,只为争睹这位相爷的容颜。 慕云汉的眉眼隐在宽沿的官帽下,只有坚挺的鼻子和红润饱满的嘴唇清晰可见。可惜他明明是如此俊秀的模样,周身却满满萦绕着萧索之意挥之不去。 原定疆按照李崇恩将军的叮嘱送他们到港口,一路皆是忧心地跟在他身旁,而平时一向聒噪的原大花,竟也难得地乖乖坐在轿子里,一点也不敢闹。 城门在望时,慕云汉的马却突然停了下来。原定疆虽不明所以,但还是当即抬手示意队伍停了下来。 慕云汉遥遥看到,人群之外,有一白衣女子站在巷间折拐处,他停下来时,便看到江风吹起了她头纱,露出了一痕容颜。 几乎是没有任何思索的,慕云汉一跃从马上跳了下来,冲向了那里。 一时间,侍卫焦急的呼喊,周遭百姓诧异的问询全都像隆隆远去的声音,他的眼里,心里,都只有那巷中的女人。 小巷空无一人,他像没头苍蝇一样胡乱找着,想喊她的名字,却叫不出声来。 沈涟漪! 沈涟漪! 是不是你! 你一定恨我没有保护好你! 你一定恨我言而无信吧! 那么你便来取我的性命吧! 给你! 全都给你! “慕云汉!”一只有力的大手紧紧箍住了他的臂膀,“你疯了么!你在干嘛!” “你你看到了么?”他喃喃,双眼神色涣散。 “看到什么?”原定疆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恐惧,他以为无所不能的慕云汉,坚不可摧的慕云汉,冷血得如死人一般的慕云汉,如今的神色才真正像个死人! “沈涟漪啊,她方才就在这里!” “你”原定疆感觉到他的身体似乎不稳,急忙扶住他,然而他似乎力竭了一般,猛地软软跪在了地上,随即昏了过去。 “大夫,他可还好。” “相爷不过是最近操劳过度,饮食有亏,好好调养一阵也就好了,并无大碍。” “那我去弄些人参来!” “不不不,将军莫急,切忌大补,需循序渐进之,你来,老夫与你一些食疗方子” 窗外的声音渐渐远去,慕云汉缓缓睁开了眼,周遭仿佛是一家驿站的上房。 门轻轻打开,原大花蹑手蹑脚端着一盆热水走了进来,见他醒了过来,喜道:“慕大哥你醒了?” 慕云汉发丝微乱,本来就白的脸较平日里更要白几分,因着几日未曾好好进食的缘故,脸愈发瘦可见骨。 “慕大哥,”原大花见他如此惨淡的模样,没来由涌起一股怜香惜玉之心,忍不住安慰他,“你昏睡了这一日,哥哥已派人去将沈姑娘的坟又修了,风水师说,她此前的坟旁有树,会睡不好,所以才会来找你,如今树砍了,她此时必不会再受苦了,也就都好了。” 慕云汉楞楞出神,未发一言。 原大花将手中的热毛巾递给他,“你擦擦脸吧。”待慕云汉接过去,她又道:“我哥和我说,圣上下了死命令,务必要铲除清风教余党,更要绝了水寇的大患,想来三江五洲可以太平好一阵子了。柳娜姿那个毒妇人,也已经按律判了死刑,秋后就要问斩” 慕云汉握着毛巾,依旧是毫无反应。 原大花喋喋不休,说的口干舌燥,终于发觉他此时神游恐怕早已视自己为无物了,便讪讪地退了出来。 柳景元抱着剑坐在门口,见她出来,冷笑道:“可算给他念睡着了?” “当然没有!”她没好气道,“我看他反正也听不进去,索性少费些口舌。” “你倒体贴的很。” 这话阴阳怪气,原大花听在耳朵里着实不是滋味,便也顾不得他是自己的顶头上司,顶撞道:“你倒是闲得很,听人壁角。” 她回到房间,楚仪正在整理原定疆的衣物,见了她,忍不住关切道:“慕相怎么样了?” 原大花倒了点冷茶闷闷道:“还是那样呗,看着怪可怜的。” “哎本以为慕相是个冷面冷情的人,想不到对沈姑娘却用情颇深。”楚仪叹气,“世间事果然难料。” “沈涟漪就算没死,他俩也好不了,皇上还能让他娶个”原大花也忍不住叹气,“所以啊,还不如就这样好,留个念想,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 楚仪笑道:“你今日说的这话,颇有几分哲理。” 就在众人还在为慕云汉担心时,次日的他却已仿佛换了一个人一般,纵然面容是有些憔悴,可是那萎靡不振的情绪却已然消失殆尽。亦或者说,他又变回了那个他们所熟知的慕云汉,冷静c冷漠,甚至较之以往,还要更冷漠几分。 可是谁知道,临上船前,慕云汉又找到了在押的赵文正,险些将他肠子揍了出来。要不是原定疆拦着,他还不知道要疯成什么样子。 原定疆只得对妹妹下了死命令:“若是小白脸子再发疯,你就给他穴位点住,叫他好生呆一阵子!” 原大花苦着脸道:“不行啊哥,我晕船,你知道的。” 柳景元上前来道:“我会和勇叔看住他的,你放心吧!” 原定疆点点头,终不得不面对楚仪惆怅的眉眼,他轻轻抚着她的鬓发,笑道:“怎得愁眉苦脸的?舍不得我?” 楚仪想要挤出个笑来,却终究是笑不出来,反而哭了起来。 原定疆急忙示意大家先上船,将她领去一边,低声安慰道:“你放心,千万别哭,教我瞅着心疼,不能好好揍水寇,回头身上又得多一个血窟窿。” “你放屁!”楚仪急了,扑上来拧他的嘴,“你再胡说,我踹你下江里!” “好了好了,我胡说,我打嘴,”他啪啪在嘴上打了两下,“我保证回去回去一根毛也不会少,那些水寇你是没见到,毛猴子一样大,搡两下也就死了,你担心什么呢?等这边局势安定下来,我便回去了,课还没上完呢。好么?有大花陪着你,想买什么就自己买点,千万别为我省钱,你开开心心的,我才不会老分神记挂着你,怕你伤心。” 楚仪眉眼复又忧郁起来,望着他道:“你只要好好的,我便开心了。” 她自与原定疆相识至今,极少说这样动情的话,故而原定疆此番听来,极是销魂蚀骨,他笑道:“放心,我定会好好的,否则,便宜了别人!” 楚仪一愣,会过意来,不由心中一恼,“呸”了一声,转身上船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七章 自难相忘 顺民王因为三江五洲的事情得以解决,原定疆处置水寇又颇有一套,所以进来心情都极好。这天他来到皇后宫中,见王皇后正对着一页信纸又是笑又是叹气,故而笑问道:“是谁的信,叫你看得这般入神?” 王皇后急忙向他行了礼,笑着将信纸递给他:“可不就是你那个招人喜欢的宰相桃花太多,人家不好去找他,信都写到我这里来了。” 顺民王拿过来一看,原来是王皇后的妹妹千华夫人写来的。 “又是要说亲啊”顺民王摇摇头,“这一阵子,好多卿家明里暗里都同朕说过这个。” “妹妹只是表达了这个意思而已,她亦是受人所托,原不用放在心上。不过我倒是记得安国侯家的姑娘模样极好,配慕相也算是般配,我看不如索性”王皇后试探道。 “不妥。”顺民王将信放到了一旁,叹道:“你当朕没动过类似的心思?只不过之前朕答应过他,叫他自择良配,绝不干涉,话既然已经说出去了,哪能再出尔反尔。” “哎,也是。只是他一日不结婚,这瀚澜城多少女子都不肯嫁人。”王皇后收起信来,又向顺民王道,“不过我最近怎么听说,慕相在武菱洲时,和一个青楼女子纠缠不清?” “这是谁瞎传的胡话你也信了?”顺民王责备地望了她一眼,“三江五洲险恶你也是知道的,不用点计策,不做做样子,怎么能行?那青楼女子不过是个诱饵,没有她,赵文正也难被抓住,只可惜死了,不然朕也可赏她些银两。” 王皇后笑道:“原来如此,是我偏听偏信了,真是可惜,想不到那种地方,也有这样侠肝义胆的姑娘” “他若真的能看中一个人,倒也好,我瞅着原大虎不在,他又无聊得很。” 王皇后眼珠转转,笑道:“皇上既然这样说了,我倒是有个好主意。我啊,是真的喜欢安国侯家的姑娘,不若这样,过年的时候他来瀚澜,叫他来把家眷也带上如何?怎么说,叫他们结识一下,也是好的。” “你啊你,”顺民王笑道,“还是这么喜欢拉郎配。不过是件小事,嘱咐太监们记下,到时候叫他带来给云汉看看就是了。”话虽这样说,顺民王心里却觉得,只怕皇后又要空张罗一场了。 楚仪和原大花风尘仆仆回到家时,已经日薄西山了。八龙像一个小陀螺一样蹦下车,飞跑过去敲门道:“暖阳姐姐!秋韵姐姐!开门啊!” 院子里的狗早就“嗷呜嗷呜”大叫了起来,暖阳飞快地跑过来打开门,尖叫道:“夫人!姑娘!你们回来啦!”此时秋韵拉着霜儿和湘儿也跑了出来,急忙跑前跑后地帮着拿行李,大家许久未见,均是激动地问候着。原大花更是已经一个箭步进了院子,抱起自己的狗来转起了圈:“啊!黑皮!我最爱的黑皮!我想死你了!” 秋韵拎着行李走进来笑道:“姑娘有没有觉得黑皮胖了?你们不在,我们怕他不高兴,天天给他喂肉吃。” “真的胖了!肚子都鼓了!”原大花抱着狗狠狠亲了两口。 “姑娘,将军不回来么?”秋韵问道。 “他啊,打水寇呢,年底能回来就不错了。”原大花小声道,“你可叮嘱她们千万别和我嫂子提这茬,她一路都为这个不高兴呢。” 秋韵急忙应下来,找了机会偷偷嘱咐了暖阳和两个小丫头。 为了给楚仪和原大花接风,晚上的晚饭格外丰盛,暖阳做了三只烧鸡,还热了两壶酒。原大花掂着鸡腿招呼道:“你们也坐过来一起吃,没那么多规矩。” 楚仪也笑道:“今儿我们回来,你们也坐过来一起吃吧,人多热闹。” 丫鬟们听了,便团团围坐过来。 暖阳一边吃着,一边同楚仪打小报告:“夫人,你不在这阵子,楚家又出了事。” “哦?”楚仪再听到楚家这两个字的时候,总感觉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什么事儿,说来听听?”原大花也来了兴致。 “二少爷还不起赌债,真的被打断了一条腿他欠了那么多债,还跑去妓院胡闹,被捉了个正着,这次就没能跑掉。前两天三少爷还来过咱们府上一次,我怕他使什么坏,就没敢开门。三少爷还说,要是您回来了,叫我们知会他一声。” “不必了,”楚仪摆摆手,“我并不想再和那个地方有任何瓜葛,以后他们来找我都给撵走。” “好的!”暖阳窃笑着,“得令!” 原大花嘴里塞满了鸡肉,含混道:“就该这样,肯定是来借钱的没跑了!” 楚仪笑着点头道:“一分也不给他们!” 几乎是与楚家前后脚的,慕云汉也回到了相府。 下人与小厮轻手轻脚地搬运着行李,一派井然有序的同时,格外冷清又寂寞。每个人都噤若寒蝉,每个人都缩手缩脚,他们穿着黑色的下人衣服,像一只只黑色的蚂蚁在分食尸体。 而眼前黑色的相府则像是一个巨大的黑色怪物,等待着将他吞噬入肚。 慕云汉皱着眉看了一会儿,对阿笙道:“过年的时候点的红灯笼呢?” 阿笙轻声回答道:“在库房里。” “做什么这么小声说话,”慕云汉皱眉,“跟个贼一样!” 阿笙委屈地看了一眼勇叔,都是勇叔,提前送信回来给他们说相爷心情不好叫他们老实点,他才这么乖觉的,可这人要是心情不好,那真是看什么都不顺眼,这不自己就撞在了刀口上,说话小声点也有错了。他深吸一口气,大声道:“回相爷!灯笼在库房里!” “都拿出来点上。”他说着,迈步进了正厅。 “诶?”阿笙好不纳闷,这又不是什么节日,相爷点红灯笼做什么?可是虽然疑惑,他还是脚踢屁股地赶紧安排人把灯笼都取了出来。这厢他指挥着下人才挂上两个灯笼,慕云汉又走了出来,皱眉道:“挂那么红的灯笼干什么?” 诶?相爷是失忆了么?阿笙缩着脑袋,小心道:“不是您方才叫把灯笼挂上” “收起来!看着碍眼。”慕云汉冷冷说完,又回了中厅。 真是折腾人啊,一会儿要挂,一会儿要收,他找到这些灯笼可是快要累死了呢!阿笙叹了口气,急忙撵着大家:“快快,收起来!没看出来相爷心情不好么!” 阿笙一边张罗着,一边溜达去了勇叔身边,低声问道:“勇叔,我听说,相爷去三江五洲,喜欢上了一个” 勇叔斜眼看着他,冷笑道:“喜欢上一个什么?” “一个青楼女子?” “你倒是知道得清楚。” 阿笙笑着挠挠头:“瀚澜城都传遍了,我想不知道也很难。” “那你觉得是真的么?” “当然不可能了!都是那些别有用心的人要败坏相爷的名声,我一点也不信的!” 勇叔叹了口气:“她死了。” “谁?谁死了?” “那个青楼女子。” 阿笙瞪大了眼睛:“怎么死的” “你们啊”勇叔摇摇头,没有再说下去,转身离开了。 阿笙想了想,突然一悟,喃喃自语道:“原来是为了这个”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八章 求人上门 楚仪回到瀚澜城的第三天,楚雁北就接到了消息,主动登门拜访了。 暖阳按照楚仪的吩咐,连大门都没有开,可是没过两天,他又来了,并且还说,如果楚仪不肯见他,那么他就待在这里不走了。 暖阳没柰何,只得请示楚仪:“怎么办呀夫人,三少爷就是不肯走。”她气得低声道,“要是将军在,他绝对不敢这么放肆。” 楚仪蹙眉,楚雁北这么心急着要见她,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可是原定疆不在家,她很怕他会做出什么对自己不利的事儿来。思前想后,她对暖阳和秋韵道:“你去同他说,明日街头的吕家酒楼见,那里人来人往,比较热闹,明日你们都陪着我去,把八龙也带上。” “夫人,要不等姑娘回来一起?”秋韵始终都觉得原大花虽然看上去大大咧咧,但是十分靠谱,有她在,大概自己能安心一些。 “不了,大花很忙的。”楚仪摇摇头,“何况,这毕竟是我的家事,怎么好意思叫她看呢”她幽幽叹了一口气,忧愁地揉了揉太阳穴。 第二日楚仪早早起来,由暖阳服侍着她梳洗了一番。她如今已嫁作人妇,便梳了略显成熟的发髻,暖阳拿出一个小盒来,道:“夫人今天戴这副耳环吧?将军买回来好久了,都没见您戴过。” 那盒子里的耳环是浑圆的粉色珍珠,光辉四射,如镜子般可映人影,一看便价值不菲。楚仪爱怜地抚摸着珍珠,想到了原定疆:“算了,我如今没什么心情,等将军回来再戴吧。” 暖阳闻言,只得又将耳环收了起来。 楚仪并着两个丫鬟收拾妥当了,湘儿和霜儿也叫了马车来。暖阳见八龙抱着短剑等在车旁,急忙上千来叮嘱道:“八龙啊,今天咱们可要好好护好了夫人,千万别叫她有什么闪失。” 八龙点点头:“暖阳姐姐放心,我会好好看好夫人的。” 楚仪扶着秋韵的手上车道:“我好歹是去见自己的亲哥哥,他还能吃了我不成?” 暖阳不服气地跟上来:“别说吃了您,就是动您一根头发丝儿,我也不能容忍。” 楚仪把玩着颈上的碧果,只是淡淡一笑。 到了吕家酒楼的雅间,楚雁北已经早早等在那里了。 “月余不见,三少爷变沧桑了。”楚仪甫一见面便说出来此话来,却并无任何讥讽之意,而是眼前的楚雁北,确确实实脸色十分不好,看来他最近过得并不如他所预料般的那样如意。 而楚雁北盯着楚仪却没有说话。 原家本就是自由又充满生机的家庭,再加上她随着原定疆一同经历了三江五洲的事,还帮着大花整理捕督院的事务,她的行事做派较之于往常有了极大的变化,眉目之间的收敛畏缩之气也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自信又有底气的光芒。她如今看上去像是一块璞玉得以雕琢,散发出夺目的光芒来。纵然楚雁北从来都知道自己的妹妹是个美人,但是不过拿她当个好看的工具来看,而如今自己再次坐到她面前的时候,竟然有了一丝自惭形秽的感觉。 真是该死!他为自己萌生了这样的感觉而愤怒。 “怎么,叫我来,只是为了看我一眼?”楚仪坐下,神色有些冷冷的。 暖阳和秋韵得了她的示意,站到了雅间外面,只留下八龙陪着她,一手握着短剑,一手掏着脖子上的大荷包吃榛子。 “你跟着那个原大虎,倒是过得惬意。”楚雁北皮笑肉不笑道。 “原大虎?”楚仪笑道,“原大虎是你能叫的?你可别忘了,我夫君有官职在身,你见面不行礼也就罢了,还敢直呼其名?” “是是,是我不好,妹妹息怒。”楚雁北垂首,敛了眼中的怒意。 “三少爷,咱们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就别玩这套了。你现如今这温顺模样,我可是知道都是装出来的,咱们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到底有什么事直接说就好,不要叫我白跑一趟来,只看你这般惺惺作态。”楚仪的声音温柔依旧,可是说出来的话却是刀子一般,只戳在楚雁北心窝里。 “我听说,原将军在武菱洲打了许多胜仗,圣上说要奖赏他。”楚雁北虽然恨得牙痒痒,如今有求于她,却不得不忍气吞声。 “与你何干呢?”楚仪不解。 “我想要在兵部谋个差事,能否托他代为美言一二?怎么说,我也是他的大舅哥。” 楚仪闻言微微叹了口气,笑道:“大舅哥?三少爷是不是忘记了,我已经和楚家分籍了。” “我和他们不同!我是你同胞的哥哥!”楚雁北急了,“你不会忘记了吧,母亲临终前要我们相依为命。” “我自然不会忘记,倒是三少爷你,此时才想起来呢。”楚仪冷然道,“在楚家我生不如死的时候,你可是添柴加火的那一个,那时候你似乎是忘记了,母亲要我们相依为命。你这个人,眼界未免太短了,总是自己用得到时候,才想起来去经营,不觉得臊得慌么?” 楚雁北攥拳:“过去我年少,做了许多错事,妹妹看在母亲的面子上,原谅我吧?” “怎得,看来楚家已经助不了你的平步青云了?” “妹妹说笑了。”楚雁北艰难地挤出一个笑来,楚家岂止没有办法助他平步青云,因为楚玉书滥赌的事儿,楚夫人几乎是丧心病狂了,逼迫着楚广平去挪用了楼店务的租子,结果被监事官查了出来,现如今,租子虽然已经还了回去,他却降职为亲事官附属,就连楚玉衡也受到了波及,险些要做不成修书。而楚玉书仍不知收敛,日日放浪形骸,终于被债主打断了腿。更不用说楚金玉被霍家抛弃后连那个院子都出不了,如今,整个楚家岌岌可危,哪还能照顾楚雁北一二呢?他甚至随时都有可能因为交不起灵鹤太院的书费被撵出来。 楚家的烂摊子,暖阳这个包打听早就在楚仪回来这几天说了个通透,是以楚仪揣着明白当糊涂,不过是厌恶楚雁北的做派罢了。 这样一个人,竟然是自己的亲生哥哥! 她内心想到此处,不免有些心寒。 “妹妹,”楚雁北哀求她道,“曾经的事,是我不好,求你和原将军说说吧,我不求什么大官,只要是寻常的职务就好,他立了大功,皇上会同意的。” 楚仪有些厌恶地微微皱眉:“我又上哪去和他说?他人还在武菱洲呢。” “你可以同他写信或者,托人带个口信” 楚仪盯着他道:“楚雁北,如果,我是说如果,如今落魄的人是我,得意的人是你,你会帮我么?” “那是自然,我们是亲兄妹啊!”楚雁北飞快地回道。 楚仪笑着摇摇头:“你再好好想想再说。” “”楚雁北皱眉,神色渐渐冷了下来,“你的意思就是,不帮我?” “你看你,你对我的耐心,远没有对楚家的人来得多。”楚仪为他这么快就破功有些失望,“果然你还没有认清楚我们之间的差距,更没有意识到,你现在唯一能依靠的人,就是我。”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九章 敬而远之 “你到底想怎样,”楚雁北终于受不了,喝道,“你在戏弄我对么?” 楚仪站起身来:“戏弄你?你当我和你一样没有心肝么?”心里说不难过是假的,事到如今,楚雁北依然不明白他当初对自己有多么残忍,依然也不明白自己那些年都经历了怎样的痛苦和折磨!也是,他从来便是这样一个自私,阴险,冷漠的人。 “等一下,别走”楚雁北正要上来拦她,八龙已经一跃而起,短剑抵在他的手腕处,仿佛只要他敢有别的动作,他就要一剑挑掉他的手筋。 楚仪悲伤地望着他道:“这件事我可以帮你,但是要等我夫君回来才可以,希望你,可以撑到那个时候。” “他什么时候回来。”楚雁北忙问道。 “他总会回来的,在他回来之前,不要再打扰我的生活。”楚仪说完,走出了门。 楚雁北在八龙的剑锋下不敢去拉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离开。待到八龙也走了,他愤恨地摔碎了一个杯子,觉得屈辱又不甘。楚仪对他的承诺无疑像是诱骗着驴的一根胡萝卜,他很清楚自己很有可能根本吃不到,但是他却不得不跟着那萝卜走下去,因为他已别无选择。 马车上,暖阳听完楚仪说的方才的事,不由骂道:“三少爷未免太厚颜了些,那夫人真的要答应他么?” “若是楚玉书,我一定会不管他死活的,可是,他毕竟是我的亲哥哥,他无情,我却不可以。” 暖阳无奈地与秋韵对视了一眼,叹道:“我就知道,夫人终归还是善良。” 楚仪淡淡一笑:“善良谈不上,将军不喜欢他,就算是我说了,也没有什么好位置轮到他。我这也是为了大家都清净罢了。若是他总是没事就上门来,哪天叫大花看到了,终归是不好。”她想到原定疆,心里又有些愁云郁结。 对于楚家,她还是想要敬而远之的,她并不想因为楚家的任何事麻烦到原定疆,他该心无旁骛地上战场,这种无意义的琐事不该再成为他的困扰。同时她也更清楚,自己所有的一切,是原定疆用命换来的,她要好好珍惜。 转眼入了夏,天气渐渐燥热起来,原大花的捕快衣服都换成了单薄的绸衣绸裤,玄色的衣服裹着猩红的边,令她看上去英姿飒爽之余,还有一丝妩媚。 “大花穿着捕快的衣服,真是好看极了!我敢说,瀚澜城没有哪家的女孩儿能比你更吸引人!”楚仪见她在院子里活动筋骨,禁不住笑着夸赞。 “是不是?我也觉得好看!”原大花根本不懂什么是谦虚,自得地凑上来,“嫂子啊,你说,谁能那么有幸娶到我呢?” “嚯”楚仪失笑,点着她的脑袋道,“那要看谁有幸被你看中了。” “有幸?我看是不幸吧。”刚好这时尚春来来送自家庄子上新下的春菜,听到这样的对话,禁不住出言挤兑原大花,“她要是看上了谁,我得给那人送个‘为民除害’的匾。” “喂!小春子!你要死了!”原大花掂起自己的黑铁棍来,“皮紧了是么?” 尚春来见她发了雌威,急忙躲去楚仪身后道:“真是个虎姑婆,晚上一起吃饭吧啊?我娘说了,大虎不在,你们天天闷在家里也无趣,叫你们一起来吃,都是新下的菜!还有羔羊。” “尚夫人请吃饭,我们当然要去!”原大花问道,“就我和我嫂子么?” “还有柳景元,人家辛辛苦苦栽培你,我不得请他来意思一下?” 原大花想了想问道:“慕相最近在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尚春来失笑,“上朝下朝,处理公务呗。” 原大花与楚仪对视了一眼,没好再问下去,毕竟尚春来不晓得在三江五洲发生的事,哪能知道此时的慕云汉正是需要人陪的时候呢。楚仪于是委婉道:“要不叫上慕相也来?” 尚春来当即脑袋摇得和拨浪鼓一样,苦笑道:“嫂夫人这是为难我,慕相是何等尊贵,我能请的动他?满瀚澜唯一能叫得动他的就是大虎,他又不在。” 原大花叹了口气,神色有些不高兴。 “诶,我倒是听说一个事儿,一直也没问你们”尚春来小声道,“听说相爷在三江五洲,喜欢上了一个花魁,是真的么?” 楚仪尴尬道:“这个”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原大花斜睨着他。 “那看来就是了,想不到慕相看上去恩那么不食人间烟火似的,竟然好这口。” “喂!”原大花生起气来,“你是不是疯了?恩?什么叫好这口,这口是哪口!” “你这么生气干嘛?”尚春来躲过她脚下戳来的一棍子,又缩回了楚仪身后,“我不就是这么一说么!你也知道,满瀚澜城多少名门闺秀他都看不上眼,喜欢一个花魁,说出去终归不太好嘛。” “花魁也是人,花魁也有不一样的!你再敢浑说,我打断你的狗腿!” “是是是,我浑说,姑奶奶,别是你也看上那花魁了吧!” 眼看原大花虎眼圆瞪,挥起了拳头,他急忙转移话题:“那你晚上回来,和嫂夫人一起去吧?别叫我娘等久了。”言罢看出来原大花气不太顺,急忙匆匆告辞了。 “好了,尚将军也不是有意的,”楚仪上前来劝慰她道,“你不要往心里去。” “小春子尚且这么说,可知别人说得更难听了!”原大花忿忿地出了一口气,“我就是生气,就算慕相真的喜欢沈涟漪,又有什么关系,我看她侠义心肠,是个好人!命都丢了,还被人这样说,还有天理么!那些姑娘和她也没关系,她却为她们死了,只这一点,我都做不到” “你我都知道,沈姑娘是好人。” “可恨这些人,乱嚼舌根!慕相要是听到这些言论,一定更伤心。”原大花郁闷道,“嫂子,我去捕房了,等我晚上回来接你,咱们一起去尚家。” “好,你去吧,路上小心。”楚仪送她出了门,看她骑马远去了,才回了屋。 正如尚春来所说,这世上唯一能叫慕相开心一些的人,眼下正在武菱洲直捣水寇的老巢,鞭长莫及。故而整个相府越发像是个黑棺材一样,压抑得叫人喘不过气来。 阿笙坚持至今,已经是苦不堪言了。 他忍不住同勇叔抱怨道:“您老人家多少也该劝着相爷一些,这样没日没夜的,真是要累死自己才算完。” 勇叔叹道:“我劝又有什么用,早晚他开窍了,娶个夫人,这才有救。” “我觉得不可能了!”阿笙绝望地捂着胸口,“我看相爷是打算孤寡一辈子了,我的后半生恐怕都要跟着阴郁下去。不瞒您说,我觉得我这几个月下来,老了有十岁不止!” “你老了十岁,那相爷岂不是已经老了一百岁。” “就是说啊,相爷又不爱表达出来,我觉得他外面看起来还是好好的,可能里面已经死透了。” “死小鬼!”勇叔当即给了他一个爆栗,“你活腻歪了,说谁死透了?” 阿笙委屈地捂着脑袋:“我就是说那个意思,您明白的。” “你既然知道相爷心情不好,就少惹他生气就是了,还有,平日里给他做点舒缓的药膳,别叫他给自己憋出病来。” “这是自然,”阿笙嘟囔道,“只不过,要是原将军在就好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章 可知我心 傍晚,楚仪和原大花到了尚府的时候正是一派热闹,下人们正在忙着分菜,见他们来了,忙殷勤着给她们引了进去。 “来啦?”尚夫人笑着招呼她们,“哎呦,你说这大虎忙着打水寇也就算了,你们两个也成日里见不到人,我这一天天的,快闷死了!” “哪有!老夫人,您忘了,上个月我才送了嫂子绣的手帕给您,还吃了一顿饭呢。”原大花急忙辩解。 “你还好意思说,都是上个月的事儿了,往常你哪次不是住在这边住到高兴了才走。”尚夫人笑着同她说完,又向楚仪道:“仪儿我是真真少见到,看着仿佛瘦了不少。” 原大花闻言,不等楚仪说话,笑着抢白道:“想我哥呗,不好好吃饭。” “大花”楚仪尴尬地打断她。 “哎,可怜的孩子,”尚夫人拉过她来,握着她的手道,“你看这手腕子,太细了,看着多叫人心疼。这打仗的事儿啊,我也晓得磨人,早些时候春来也是刀里来剑里去的,我每日里揪心极了,生怕他有一点闪失,他磕破个皮,我都心疼,更何况有一次,胳膊上被砍下来那么大一块肉来,我真是哭了一宿呢!” “老夫人,你再说下去,我嫂子该吓死了。”原大花看楚仪脸色苍白,急忙打断了她。 “诶,是是是,你看我,本来是要宽慰你,结果给你吓得够呛。你可别害怕,大虎看上去傻,实际机灵着呢!”尚夫人点点脑袋,“这里好使,聪明,春来和他一起的时候,我从来不担心。” 三人正说着,仆人已经去请了尚春来和柳景元来。 “柳捕督。”楚仪起身微微颔首,自三江五洲回来,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柳景元。 “原夫人。”柳景元也同她行礼,同时看到原大花,微笑道,“大花也来了。” 原大花冷笑:“得啦,你能不知道我要来?” 尚春来道:“喂喂!虎姑婆!你是不是傻了,这可是你顶头上司!” “那又怎么样!我也不指望着他升官发财。”原大花冷笑,想到自己回来依旧被扔回那一亩三分地儿,心里就来气。 柳景元落座,对她笑道:“我方才正和尚兄说,想要调你去捕督院。” 谁知原大花却当即干脆地拒绝:“我不去,我哥在外面打仗,我嫂子一个人在家本来就无趣。现在挺好的。” 她本就是个心直口快的人,这话一出,尚春来与柳景元均是面面相觑。 “我没关系的,”楚仪急忙道,“平日里有暖阳她们陪着我。” “有关系,暖阳她们都是丫鬟,万一有什么事,你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捕督院很忙的!”原大花拍拍她的手。 “捕督院也有清闲的活儿,”柳景元急忙道,“你可以跟着仵作学验尸,也可以做后勤” “清闲的活儿干嘛要我去做?”原大花怪道,“在哪清闲不是闲啊!再说我走了,我们区的那些个小混混又放羊了,我还得看着他们呢!何况捕督院离我家又远。” 楚仪看着柳景元似是有些失望的神色,忙劝原大花道:“话虽如此,你到底再考虑考虑,何必这样就一口拒绝了?” 尚夫人也道:“是了,你这孩子,之前闹着要去捕督院,柳捕督不肯叫你去,你还生气,现如今又又说不去了,真是狗脸儿,一会儿一变。” “之前我哥也没去打仗啊”原大花叹气,“再说,我马上也要嫁人了。” 这话一出,在座的人均是目瞪口呆。 “嫁人?!”尚春来前些被酒呛到,“嫁谁?” “你管我嫁谁!”原大花怒道,“横竖不嫁你!” “那我可是要念几万句阿弥陀佛了!”尚春来松了一口气,“原来你早晨说的是真的” “大花,”楚仪急忙道,“你要嫁谁?”真是完蛋了,原定疆不在,自己日日魂不守舍的,连大花有了喜欢的人都不知道! “目前还没有人选” “切——!”尚春来一挥手,嘲笑道:“我就说谁能那么不开眼,能娶你” “小春子你死定了我和你说!”原大花抓起一个猪肘子就丢了过去。 “啊啊!我的新衣服!你这个疯婆子!” “你说谁是疯婆子!想死么?!”原大花扑过去,和尚春来打成一团。 “春来你和一个姑娘打架像什么样子啊”尚夫人痛心疾首地迭声骂尚春来。 “娘你看她这么凶悍哪是个姑娘?!她是虎姑婆啊!”尚春来被原大花揍得嗷嗷直叫,一时间整个正厅热闹非凡,连下人们都偷笑着窥看。 “大花啊”楚仪扶额,她的小姑子这么凶恶,真的很难找婆家啊。她正想同柳景元说劝劝她,就看到柳景元看着原大花和尚春来打架笑得正开心。 只是那个眼神楚仪心里一惊,那样的眼神太过熟悉,因为原定疆平日里便是这样看她的。 不会吧,是她看错了吧。 楚仪看看张牙舞爪的原大花,又看看柳景元,见鬼,真的不是她看错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啊楚仪又看到原大花那全然没有心肺的模样,料定她是不知情的。 在尚家吃完晚饭,原大花骑上自己的高头大马打算同楚仪一道回家。这时柳景元突然叫住她:“原大花。” “哦,”她作势要下来。 “不用下来了,”柳景元止住她,仰头望着她道,“我就一句话,去捕督院的事,你再考虑一下再和我说吧。” 原大花本来想说自己早就想好了,可是柳景元却没给她说话的机会,转身走了。 楚仪在马车里看到这一幕,禁不住忧愁起来,大花看起来那般懵懂无知的样子,是自己先告诉她呢,还是等她自己发现才好呢? 犹豫再三,她还是决定管住嘴,若是柳景元真的对她有意,应当会主动和大花说的吧。 回到家中,楚仪由暖阳和秋韵伺候着梳洗完,便伏在窗边写着给原定疆的回信。 她的字体飘逸中自有一种力道,人说字如其人,是有道理的。 原定疆在信上说,和水寇的战役比想象中要快,只是信中不能透露下一步的计划,但是他保证似的说,很快就能回瀚澜与她相聚了。 “哎”楚仪幽幽叹了口气,因为夜晚天凉,便拿过来了一件衣服披上。 她揉了揉脑袋,继续写着回信,只是信中终究没有提到柳景元对大花的情意一事,这种事,恐怕要当面说比较好,原定疆虽然对柳景元的印象很好,可是做朋友是一回事,做妹婿又是另一回事,不若等大花自己挑中了人,同他说好了。 “夫人在么?”窗外传来了八龙压低了的声音。 “八龙?你进来吧!”楚仪拢了拢衣服,看到暖阳和秋韵已经睡倒在暖橱里,便轻手轻脚地起来为八龙开了门。 “夫人,”八龙站在门外轻声道,“哈吉斯亲王想要见您。” “啊?”楚仪再没想过还会和波食有什么瓜葛。 “两天后,鸿运客栈,哈吉斯说没有别的什么意思,就是老将军备了许多嫁妆,还有一些前任月珑真夫人的遗物。” “他们有心了。”楚仪微笑,来自于亲人的关怀从来都是她十分渴望的。 “那您方便去么?”八龙说着,看了一眼睡着的暖阳和秋韵。 楚仪迟疑了一下,点头道:“我自然是要去的,不然枉费了舅舅这么远跑来。” 八龙笑嘻嘻地点点头:“那好,那我去和他们说。”说着,像一只灵敏的小兽一般窜进了夜色里。 楚仪关上门,脸上有了笑意。自从知道了她波食的亲人还在后,她的心就再没有之前那么孤寂了,虽然他们不在身边,可是能这样偶尔见一面,知道他们惦记着自己,她也就知足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一章 误会横生 再次见到楚仪的时候,哈吉斯明显有些不好意思。 此前被绑着红花被迫做新郎官的经历又浮上心头,他简直恨不能找个地洞给自己好好埋了。 楚仪倒是很高兴,笑道:“舅舅来了,一路辛苦了。” 哈吉斯脸红道:“不辛苦,这才多少东西,你要是在波食出嫁,嫁妆是这个的百倍不止。” 楚仪抚摸着脖子上的碧果,温柔道:“其实何必这样麻烦,我有母亲留给我的遗物,也就够了,我的夫君对我很好,我如今过得很开心。” 哈吉斯端详她一番,点头道:“是,看你的气色和神态,在原家过得很快乐。你原来虽然也好看,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在脸上比划了一下,“看上去总是很紧张似的。” 楚仪了然,她那时每日忧心着不要被楚家人卖了换肉吃,还要忧心着不要被杀,不紧张才怪呢! “看来去三江五洲玩儿得很开心。”哈吉斯笑问道。 “说是去玩,倒不如说去受累,”楚仪回想起那时的情形不由有些怀念,“可是,我在那里觉得很快乐,我能帮他们做很多事,也觉得自己很有用。” “原将军什么时候回来?” “他说,快了。”楚仪说着,流露出幸福的微笑来。 “那就好,舅父不放心,总怕你一个人无聊。” 两人闲聊一阵子,楚仪忍不住向哈吉斯提出自己一直以来心头的疑惑,“为什么外祖父只找我,不找我的哥哥呢?楚雁北,可是他的外孙呢。” 哈吉斯摇摇头:“月珑真流落在外许久,我们找到当初为她接生的稳婆,只能证明她生了你一个,而且,金叶碧果的坠子也在你身上,你大约不了解波食的情况。在波食,有私生子是件很正常的事,但是,只有拥有家族信物的人才会被承认血统,才有资格成为家族继承人之一,任何拥有家族信物的人,不管他的生父生母有多么不好,都是主子,月珑真把信物给了你,说明你才是她的继承人。” “那,如果这个信物被人抢走,不就没办法了?” “当然也不是,”哈吉斯抬起手来,他的手腕上纹着一条细细的红线,“你也有这个,对么?” 楚仪抬起左手来,果然手腕上也有一条红线,她讶道:“我还以为,这是我小时候不小心受的伤。” “是啊,看上去像是不小心受的伤,但是实际上是坦恩亲王一族的族徽的简化,一条红色的蛇。你说的楚雁北,我们不是没有去查看过他,但是他一没有信物,二没有族徽的标记,不是我们要找的人。”哈吉斯对于非本族的人有着天然的冷漠,“何况,即便他真的是族人,我也不太想认他呢。” 楚仪只是默默无言,哈吉斯见触动了她的伤心事,急忙岔开话题,引她去看那些礼物:“你看,这是波食最好看的灵鹊裘,我母亲说什么也叫我给你送来,死沉死沉的;还有这个,这整一套金具锅碗瓢盆杯子壶都齐全了,金子不值什么钱,就是这个工好” 楚仪随他新奇地看着这些礼物,笑道:“舅舅真是有心了。” 两人闲话了一阵子,楚仪又嘱咐他好好照顾坦恩亲王,这才依依不舍准备离开。 哈吉斯体贴地指挥人帮她把东西都搬上马车,笑道:“我最近也寻了个差事,以后来这边都方便了,不是以王室的身份,而是以商人的身份,将来你见面的机会有的是呢!” “恩”楚仪点头,温柔道,“快回去吧,不用送我了。” “唔,好吧,我知道要低调的。”哈吉斯说着,摸摸一旁只顾着吃波食瓜子的八龙的小脑袋道,“八龙要照顾好夫人,知道么?” “八龙很懂事很聪明,放心吧。”楚仪笑眯眯地将八龙抱上了马车。 “只知道吃呢!”哈吉斯望着八龙叹道,“再见面,不知道又是何时呢。” “只要你常来这边,总会有机会的。” “自然,那”哈吉斯想要和楚仪拥抱一下,可是想到大周的礼仪恐怕接受不了,便改为拍了拍她的手:“好好保重,早生贵子。” 楚仪笑着点点头,上了马车离开了。 哈吉斯一直站在那里,看着她走远了,这才回到了馆里。 自从原定疆走了以后,他的小弟们就放了羊,每日只按时操练,其余时间便出来喝酒胡逛一通。今日正是操练完,大家无聊的时间,便相约一起去了鸿运客栈对面的酒楼。 偏巧此时,哈吉斯送楚仪从鸿运客栈出来时,被坐在窗边的李思危看在了眼里。 原本他也没认出楚仪来,只是哈吉斯那一脑袋金毛太过抢眼,叫他不由多看了两眼。 而这一看之下,他险些没把眼珠子瞪出来!什么情况,他竟然看到楚仪同哈吉斯手拉着手,一副难分难舍的模样! 见此情景,李思危当即怒气滔天,第一反应便是要冲下去给那个金毛猴子揍一顿,可是他又瞄了一眼周遭的兄弟,唯恐事情闹大了,万一不是自己想的那样,岂不是造成原定疆夫妻间不睦? 他强忍着怒意,一边喝着酒一边偷看着,只见楚仪和那个金毛猴子没有更多的接触,坐上马车走了。 虽然如此,李思危却不得不多个心眼儿,当兵的在外打仗,家里夫人不是没有偷吃的。他打定主意,未来几个月,一定要好好看住了楚仪。 但愿她没有偷吃啊,否则她这样,不但对不起将军,她自己也会因此而倒霉的!大周虽然允许夫妻和离再娶再嫁,可是对于偷情的处罚可是十分严重的。 楚仪对自己被人看到了浑然不知,她满心欢喜地回到家,命丫鬟们将嫁妆都收好。 因为哈吉斯远道而来不方便带许多东西,所以所有的嫁妆都是精挑细选的——大如鸽子蛋的夜明珠,缀满价值不菲的宝石的赤金头面,波食特有的各色名贵布匹,还有纯金的器皿和各种名贵首饰。 就算是秋韵这样一贯稳重的性子,也禁不住讶异道:“天哪,夫人,这些东西都是哪来的” 楚仪苦笑道:“你们帮我收起来吧,先不要问我了。” 她的身份的事,恐怕是要瞒不住了呢,看来还是要找个机会同大虎说清楚才好。 夏日炎炎,因为每日里侍弄些花草蔬菜,一转眼也就过去了,楚仪看着院子里树梢的叶子开始变黄,心情越发抑郁,她已经近一个月没有收到原定疆的来信了,是战事吃紧没时间,还是他受了伤没办法写信? 她从来都不知道,爱上一个人的感觉是如此痛苦如此患得患失。 她日日这样担忧着,整个人都瘦了一圈,越发看着风一吹便会被刮走似的。原大花简直急得直跳脚,直说道:“嫂子,你再这样下去,等我哥回来,非得给我大卸八块了不可!” “我真的有吃很多了,”楚仪急忙道,“你看我哪顿吃得少了?” “暖阳!”原大花根本不听她解释,大叫道:“今儿中午吃猪肘子,看着夫人吃完一个肘子才许她下桌!”她焦躁地准备去捕房,嘟囔道:“老天保佑我哥赶紧回来,不然我嫂子要瘦成人干了!” 她嘟囔着还没走到大门口,就看到尚春来火急火燎地跑了来,她怪道:“小春子,不好好操练你的兵,大早晨来我家干嘛?” “捷报!捷报!新鲜的!热乎的!大虎,再过两个月就要回来了!”尚春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将捷报书塞在原大花手里! “啊——!”原大花尖叫一声,“真的么!” “真的,这小子,真有两下子,给水寇窝捣了个稀烂,那水寇头子都被他给斩杀了。” “那,那怎么还要两个月,不能立刻回来么?” “还剩一些游兵散将,大虎怕他们到时候又聚在一起成了气候,准备一举给他们打怕了,叫他们安分一阵子。虽然不能一绝后患,但是好在能消停好一阵子,再说,又有李将军守在那里,他可以回来了,圣上可说了要嘉奖他呢!” “太好了!多谢你!我这就告诉我嫂子去!”原大花挥着捷报又跑了回去。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二章 大虎归来 两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可是对于楚仪来说,却格外难熬。 哈吉斯在瀚澜城处理事务之余,听说原定疆大获全胜,想着叫楚仪开心,便叫她出来一同去吃些好吃的。两人约的酒楼,便是第一次楚仪和原定疆吃饭的酒楼。 “这家的鸡炖的确实不错,难怪你喜欢,”哈吉斯殷勤地为她挑了一筷子鸡腿,“你块多吃点吧,否则叫那个大虫回来看到你这可怜人的模样,以后哪还敢心无旁骛地去上战场。” “我自己也知道,不用你们劝我。”楚仪自从知道原定疆要回来的消息后,整个人便没有那样阴郁了,“我只是没想到,他会去这么久” “你看舅父那么厉害,也有守关守了十年的时候,那才真是久呢!” “十年”楚仪蹙眉,“那麼久!” “当然,他是职务派过去的,肯定会带着家眷的,你放心。”哈吉斯捉狭道,“就是没看出来,你对那个傻小子还挺上心。” “那是我夫君啊,我不对他上心,对谁上心呢?”楚仪慢慢吃着鸡腿肉道,“我也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没有经验啊。我其实一直以为,自己这一辈子都不会爱上一个人,如今既然爱上了,我真的很怕他有什么闪失,眼前的这一切,就和梦一样破碎了。”她说着,眼泪已经不住地滚落了下来。 “你看你,”哈吉斯急忙拿出帕子来为她擦着眼泪,“何必说这种话,他们征战在外的,就图个吉利,你可别咒他。” “哦”楚仪瞪大了眼睛,急忙擦了擦眼泪,“还有这样的说法?” “当然,不管是这种话,还是哭,都要减少,你要多多想着他平安才是。”哈吉斯咧嘴笑起来,楚仪再怎么冷清成熟,心里其实还是个没有安全感的小姑娘啊。 “我之前从没想过这个,我以后会注意的。”楚仪挤出一个笑来,“我以后一定记着,多说好的,少哭。” “这就对啦,来,再吃点,你把自己照顾好,对原定疆来说,就是最大的支持了。” 两人温情脉脉地说着话,全然没有注意到远处一个桌子,李思危正戴着笠帽低头坐着,阴郁地在喝酒。他听不到两人的对话,故而那拭泪与夹菜的细小动作,落在他的眼中,便全然是另外一种味道了。 “对了,”哈吉斯道,“等原定疆回来,我也该走了。” “事情都办完了?” “恩,差不多了。” “什么时候走,一定要告诉我一声,我去送你。”楚仪认真道,“好么?” “好是好,只是到时候原定疆回来,我怕你不方便。” “没关系的,我来想办法,只是舅舅你这么远跑来,还给我带了那么多东西,我说什么,也要送你一程才是。” 哈吉斯点头:“好,到时我一定和你说。但是,原定疆他还是不知道你的身份么?” 楚仪摇摇头:“现如今挺好,何必叫他知道了心里多一层顾虑呢。” 哈吉斯犹豫道:“误会啊,还是越早解开越好,你怕顾虑,我却怕节外生枝呢!” 晚秋的风携着雨席卷了瀚澜城的大街小巷,树梢头金黄的叶子纷纷洒落了一地,像是在地上铺了一层金色的毯子,虽然天气已转冷,楚家却是热闹非凡的。 来自宫廷的赏赐源源不断自不用说,楚仪和原大花都被宫里来的嬷嬷好好装扮了一番,准备参加宫里的庆功宴。 楚仪天生丽质倒还好说,那原大花是个麦子色的姑娘,一张俏脸擦了寻常的胭脂水粉宛如红薯包上洒了一层白面粉,脸和脖子直接分了家,叫几个丫鬟看了均是想笑又不敢笑。 嬷嬷们从来都是给白脸的姑娘化妆,一下子没了主意,原大花索性洗了脸,抿了点胭脂在嘴上,丧气道:“就这样就得了,我也不是去宫里做娘娘,化那么好看做什么。”她窜到楚仪身旁,见她花容月貌的跟个仙姑一样,笑道:“嫂嫂千万打扮好看点,听说今天安国侯家的姑娘也来了,据说她是三江五洲第一美人呢,咱们瀚澜城第一美人,可不能输给她!” 楚仪苦笑:“什么第一不第一的,我是想打扮得好看点,叫大虎开心。” “哈哈哈,等吃完庆功宴,你就可以和我哥你侬我侬了!”原大花说着挑了点胭脂出来,“再多加点,你脸色看着太苍白,用了气色好。” 伺候在一旁的暖阳见状,含笑为楚仪匀了,抹在脸上。 梳妆完毕,楚仪犹是不放心,拉着原大花问道:“我看上去还好吧?” “好好好,美死了,我哥天天跟那群兵混在一起,如今再看到你,那不跟见到了仙女一样?”原大花搂着她的肩带她出去,“你放心,艳压群芳,绝对的。哎,真是奇怪,我哥的命怎么就这么好,叫他娶了这么颗水灵灵的白菜。” 楚仪笑着道:“你最近倒是很用功,我听着你说的成语都多了起来。” 原大花抿抿嘴,破天荒地没说什么。 楚仪又仔细端详了一番原大花,觉得今日的她十分不同,许是眉毛被修细了,还抹了胭脂的缘故,今日的她看上去较之以往多了一份不易察觉的秀气和娇羞。 真是怪哉! 两人上了马车,原大花又道:“今天慕相也会去?” “是啊,我听嬷嬷说,是慕相亲自去接的大虎呢!他回来了也好,我会嘱咐他多找找慕相,别叫他再一个人憋着了。”知道原定疆已经回来,楚仪变得健谈了许多,脸上的笑也一直没有停下来过。 “太好了,我们回头一起吃个饭。”原大花向往道,“在家里吃吧,相府实在是太冷清了。” 楚仪笑着点点头:“好啊,人多热闹,把小春子和柳捕督也叫上。” 两人一路说着,一路已经到了宫门口,因为她与原大花均是第一次参加这种级别的宴会,所以不免有些紧张,尤其原大花,难得地夹着胳膊,迈着小碎步,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一个多么循规蹈矩的姑娘。 “娘子!大花!”原定疆远远见了她们,便迎了过来,他一边走着,眼睛便已经黏在了楚仪身上根本移不开。他走上前去握住楚仪的手,灼热的目光直直盯着她,简直周遭的一切都不存在了一般。 感觉自己熠熠生辉的原大花咳嗽一声,推搡他道:“瞅瞅得了啊!赶紧带我们进去!” 原定疆点点头,眼睛却还只是盯着楚仪看个不停,楚仪于是也害羞笑着对他道:“我们进去吧?” 原定疆这才如同得了圣旨一般,领着她向偏殿走去。 完全被无视的原大花在两人身后,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宴席上,君臣之间敬酒往来自不必说,原大花的一双眼睛却只盯着安国侯身后一身华丽宫装的女子,对楚仪道:“那就是安国侯家的姑娘吧?” “恩”楚仪点点头。 “她怎么一直低着头,都看不清模样。” 楚仪笑道:“你要看清她模样做什么?跟个登徒子一样。” 原大花还未回答,就听到皇后笑道:“陶卿家身后坐着的,便是家中独女吧?” 陶允忙不迭道:“回皇后娘娘,正是臣家小女。” 皇后和蔼道:“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小女名叫陶夭,今年已过双九了。” 皇后笑着打趣道:“谁许你回答了,叫孩子自己说。” 陶夭会意,急忙起身出席来,她一身淡蓝色刺绣桃枝素裙,发髻耳畔饰以珍珠,美得就像一树带露桃花。她端庄绝美,伏地盈盈跪拜,口呼万岁千岁。 在座的原定疆楚仪等人,均是露出目瞪口呆的表情来。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三章 逃之夭夭 就连慕云汉也神色大变,死死盯着眼前的人。 “小女陶夭,见过皇后娘娘。” 那声音温柔婉转,好似凤凰和风低吟,可是在慕云汉耳中听来,却不喾于当空一个炸雷劈下。他猛然起身,紧紧盯着她,只见那女子慢慢抬起头来,不是沈涟漪却又是谁! 慕云汉整个人都颤抖了,他的双手猛地攥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带来清晰的疼痛,提醒着他眼前一切并不是梦。他的呼吸凝滞在胸腔里,让他喘不过气来,脑袋越发闷闷得像被人打了一棍一样。 他太过失态,皇后竟一时忘了叫陶夭起身,只是莫名其妙看着他,顺民王自然也察觉到了,于是他笑着打着趣道:“陶家姑娘果然貌美,连慕相这等冷傲之人也看呆了。” 众人笑了起来,陶夭也无限娇羞地低下头,面色微红。 可是慕云汉笑不出来,一点也笑不出来,他死死望着陶夭,除却神态不同,她的眸光红唇,她的身形仪态,甚至连头发丝都和沈涟漪一模一样! 原定疆和楚仪原大花更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简直毛骨悚然,汗毛倒竖,这不是诈尸么?他们可是清清楚楚记得,沈涟漪的尸首早就埋了,怎么这一下子,变成了安国侯家的女儿了?难道古人说的借尸还魂的轶事,竟然发生在了本朝?! 似是受不了慕云汉如此“热情”的目光,陶夭满脸通红地退回席间,又躲到安国侯身后去了。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圣上您看,这陶姑娘与慕卿家,真是金童玉女,天生一对啊。”王皇后笑着为两人牵线。 顺民王仿佛也迎合着说了什么,可是慕云汉盯着陶夭的身影,脸色惨白,失魂落魄,完全没有听进去。 安国侯会意,急忙笑道:“圣上娘娘说笑了,小女生性顽劣,并不敢高攀了相爷。” 宴席之中,女眷少不得要去偏殿旁整理一番仪容,陶夭听到他们说及自己的婚事,也匆匆娇羞告罪,在侍女的陪同下去理鬓正衣。 可谁知她休整后尚未出门,一个高大的黑影便堵在了门后,将她逼迫了回去—— 不是慕云汉还能是谁! “相爷,”她诚惶诚恐地行礼,“您怎么在这里!” 慕云汉望着她的脸,轻声道:“是我愚蠢了,我竟然没有想到是你。” “相爷,你在说什么。”陶夭有些紧张,“我实在听不懂。” “安国侯独女陶夭,倾城绝艳,教之文武,更胜须眉” 陶夭皱眉打断他道:“相爷,我不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是你如今的举动,着实无礼至极。你若还是这样,我便要叫人了!”旁边的侍女闻言,已后退了半步,似是随时准备为主子通风报信。 慕云汉额上青筋直跳,可又不知为何,她这样不肯认他,让他怒气冲天之余,心底却一片伤痛。他甚至怀疑,他是不是真的认错人了,这世上或许真的有容颜c声音切都一样的人?否则,她为何要装作不认识。她不是最喜欢他了么?不是一见到他就要想方设法贴近他么?她不知道他以为她死了,过得简直生不如死么? 慕云汉知道自己可能是疯了,因为他竟然飞快伸手,一把扯开了她的衣领。 “啊!”陶夭惊呼,然而那锁骨上的一点朱砂痣,到底是落在了慕云汉眼中。他的眼睛仿佛也被映红了似的,脸色铁青,声音反而愈发轻了:“给我一个解释。” 这里是宫内,而一向冷静的慕云汉做出如此出格的举动,可见他果真被气得失去理智了。 陶夭情知暴露了,索性也不顾什么,反而将身体的曲线熨帖上去,妖媚道:“你想我了?”慕云汉唇边闪过一丝冷笑,伸手便反剪了她的胳膊,陶夭当即“嘶”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娇声道:“痛死了!”小侍女见状很识趣,果断退了下去。 “你说是不说!”他真想知道这个女人的心是什么做的,她怎能这样若无其事!这样没有心肝!别人都说他冷面心硬,可是如今看来,他真的还不及这个女人的万分之一! 想到这里,他手上又用力了三分,陶夭听见自己的胳膊发出一声不祥的“格拉”声。 她咬着牙,笑得反而更妩媚:“你亲我一下,我就说。” “不知羞耻!”他怒道。 “对呀!我一直都这样,你是第一天认识我么?”她反而贴得他更紧一点,狐媚道:“怎么,以为我死了?难过了很久?我当时很想告诉你的,但是父亲屡次三番邀请你,你都没去,否则,你早就见到我了。” 慕云汉一把将她推开,转过身没说话,他真的不想再看那张脸一眼!他真怕自己忍不住会掐死她。 陶夭心中却满是欢喜,她装出可怜楚楚的模样来道:“其实我也不想骗你的,我那么做是有原因的,一来清风教的余孽未除,我怕他们找我报复。可是如果你也在找我,那就不同了,若是连你也以为我死了,他们找不到自然也就放过我了;二来我父亲提前从瀚澜城回来,我便不能在外面继续游荡了;三来,我想你恨我恨得牙痒痒,我要是死了,你少个麻烦,心里会开心些” “够了!”慕云汉低喝一声,转过身冷冷看着她,“既然你安然无恙,我们从今往后井水不犯河水,陶姑娘,你好自为之!” 原来,她不过是利用他来了一出金蝉脱壳的好戏;原来,她知道自己会找她,但是她就这样看着他没头苍蝇一样发疯,丝毫不为之所动!原来,从一开始他就被蒙在鼓里,可是他那样怜惜她,甚至不忍心去怀疑她!慕云汉啊慕云汉,枉你自诩智谋过人,却被这样一个恶毒的妖女耍得团团转!还为她他深吸一口气,更加觉得自己真是蠢到了家! 陶夭见他动了真怒,也顾不得什么,连忙软软哀求道:“不要生气,不要说这么绝情的话嘛!你要是真的为我的死难过,现在我活过来了,你难道不是应该很高兴嘛?” 可是根本不再听她的花言巧语,慕云汉已经头也不回地往外走了。 陶夭心想,糟了,本来想给他一个惊喜顺便逗逗他,谁知道他竟然是这么个反应,这下可算是玩脱了。她急忙拦了上去,哀求道:“你别气,我错了。” “你让开。”他青着脸,眼睛看着前面。 “我不!”她最是厚脸皮,此时也就将本来就抛在脑后的礼数忘得更彻底了一些,反而扑上前抱住他,无赖道:“除非你不气了。” “你!”他想推开她,粗鲁且冷漠,他是可以轻而易举做到的。可是他内心深处的柔软却不许他这么做——他从来也拒绝不了她。他低下头,就看到那令他日思夜想的小脸正在可怜巴巴地哄着他,那是活生生的她,她的身体是暖的,眼珠子清亮又灵动,她的皮肤透着微微的粉色—— ——她还活着,她真的还活着! 他并不是在做梦! 慕云汉的眼眶发红,他被心中失而复得的欢喜蛊惑了,他无法控制地紧紧抱住了她,就像抱住自己一生的珍宝,他贪婪地嗅着她发间的香气,觉得自己醉得很厉害,因为他脑中的理智已经成了一团乱麻。他的嘴唇贴上了她温热的额顶,可是这还不够,他想要的是她的嘴唇,想要狠狠咬住她的舌头,这样她这个冷血的女人或许就知道自己心里的痛 “小姐!”有小侍女在门外急切地叫道:“有宫里的公公来了。” 慕云汉大梦初醒一般,猛然松开了陶夭,只见她呆若木鸡,似是被他的举动吓到了。他一瞬间又是愧疚又是余怒未消,还带着五分魂飞魄散似的混沌,急急说了句我先走了,便匆匆去开门。 而门外站着的侍女不是别人,正是那矮圆如灌汤包一般的元宝妹。 元宝妹冷不防门忽地被打开,出现在眼前的人,正是自己最怕的阎王脸相爷,登时便吓呆了,喃喃道:“相爷啊原来是您” 慕云汉见到元宝妹,也是一愣,随即明白过来。他自嘲般苦笑了一声,越发觉得自己是天下第一傻瓜,被陶夭玩儿得团团转! 元宝妹见他逃似的走开了,急忙进殿道:“小姐!你没事吧!” 陶夭兀自一副魂游天外的样子,脸却红得吓人。 “小姐啊,”元宝妹急道,“相爷是不是很生气?是不是要掐死你!你脸红得像只虾。” “呸,”陶夭急忙啐她,“你才像只虾。” 她又失神想到方才那一幕,他的手扣在自己脑后不容她逃离,他亲吻着自己的额头,鼻尖然后,他迟疑又渴望地想要去亲她的嘴唇。她甚至感觉到他在微微颤抖,那么痛苦的小心翼翼。如果元宝妹晚一会儿进来,他可能真的会 要是亲到了就好了!陶夭失望地想。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