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吟》 正文 1.Chapter 01 chapter 01 kgd一 一f cab一dia,柬埔寨,旧称高棉,位于中南半岛,西部及西北部与泰国接壤,东北部与老挝交界,东部及东南部与越南毗邻,南部则面向暹罗湾。境内有湄公河和东南亚最大的淡水湖洞里萨湖,首都金边。1 世界上最不发达的国家之一。 七月。阮念初到柬埔寨的第三日,天气晴,室外温度高达三十六摄氏度。雨季炎炎,酷暑闷热。 她是来支教的。 在金边市郊的一处小乡村,对象是数名十来岁的留守儿童。 和柬埔寨的大部分村落一样,这里贫穷,青壮年大多选择外出务工,只留下老人和孩子。教育条件也差,整个村子只找得出一个初中文化的老师。因此,支教团的到来无疑是雪中送炭,村民们都很高兴。 乡村小学一共三十几个学生,小的六岁,大的十五,不分年级都挤在一个班。阮念初负责教英语,偶尔的时候,也会教学生们唱唱歌。她性格柔婉,孩子们见这位中国老师漂亮又亲切,都很喜欢她。 一堂英语课不长,没多久便结束。 阮念初给学生布置完作业,走出教室,直接去了操场。 说是操场,其实就是一块空旷的泥巴地,四面土墙残破,被日头晒得干裂。有人老远就跟她打招呼,挥着手,喊她的名字。 阮念初看了他们一眼。那群人大约四五个,有男有女,肤色各异,都和她一样,是hellp brid团队的支教学生。来自世界各地。 阮念初冲几人笑笑,走过去,用英语随口问,“在聊什么呢,这么高兴。” 说话同时摸出手机,里面有一条新的微信消息,是阮母发的,提醒她:每天晚上都得复习雅思考试的习题。 这时,一个非洲男生大喇喇地用英语说:“我们打算今天晚上在外面露营,捉捉鱼捉捉虾,烤河鲜吃。阮,反正晚上也闲,一起来吧。” 不知是不是天意,支教的村落,刚好位于湄公河和洞里萨湖之间的三角洲地带,水质不错,肥美的鱼虾肉眼可见。 阮念初想了下刚才那条微信,两相比较,笑眯眼,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下来,“好呀。” 其实从小到大,她的学习成绩都一般。 论智力,她只是中等,论勤奋,她沾不上边。她唯一的优点,就是脸蛋美,声带好。高中老师曾为她焦头烂额,说她太懒,这样下去别说重本,连上线都困难,建议阮父阮母送阮念初去学声乐,走艺体特长生路线考大学。 阮父阮母正愁得揪头发,捉住一根救命稻草,自然不会放过。 后来,阮念初便成了某一流院校的艺体生。虽然专业分得不太好,但她依然开心。她自幼便对自己的人生期望不大,能有这个结果,已经是惊喜。 她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 家里规划的“大学毕业出国深造”,阮念初左耳进,右耳出。阮父阮母拿这女儿没办法,趁暑假,赶紧给她报了个雅思班。阮念初不想去,索性就加入了hellp brid来柬埔寨支教。 她觉得,人生嘛,总得做些有意义的事才好。 自己这学渣,根本不是当高材生的料。让她出国献爱心,可比让她出国念书靠谱得多。 这所小学的学生都是走读,下午一放学,小而破的校园便空荡冷清。 一群来支教的学生难得闲暇,抄起渔网和烤架便往外跑,一路打打闹闹谈笑风生。阮念初和住同屋的黑人姑娘走在最后,手里拎了些烤肉用的佐料和竹签。 室友叫莉拉。她拍拍手,兴高采烈地道:“知道吗阮,我从来没和朋友们在河边烤过鱼,那一定很有意思!” 阮念初见她这样子,起了玩心,于是微眯眼睛,压低声音吓她:“喂。金边市可是有内乱的,这儿又是著名的湄公河流域。你就不怕遇到什么危险?” 莉拉发怵,“不会的吧。” 她瞬间噗嗤一声笑出来,“胆子真小。逗你的。” “”莉拉气结,抬手作势打她。阮念初往旁边躲,扯了一把树叶扔室友头上,两人嬉笑着跑向河边。天色暗下去,夕阳遥遥挂在远方,红日映天,湄公河的水面余晖荡漾。 支教团都是年轻大学生,聚在一起,几天便已混得熟络。男生负责搭帐篷和捉鱼,女生负责将肉烤熟,大家分工明确,忙得不亦乐乎。不知不觉,太阳便彻底落下了山头。 晚上八点左右,夜色浓如墨,繁星成片挂在天上。 捕来的鱼虾都已下肚,一群人吃饱喝足没事干,索性坐在帐篷里聊明星八卦。阮念初对这话题没什么兴趣,又吃得撑,便和莉拉一道沿河边散步。一路说着话,回神才发现已经离露营地点数百米。 两人准备往回走。 这时,莉拉忽然捂住肚子,抽着凉气道,“哎呀,我c我肚子疼。” 阮念初无语,“谁让你跟饿死鬼投胎一样,东西没烤熟就吃。”边说边四下张望,指指一棵大树,“你去那儿解决。我在这儿等你,有什么事就叫我。” “嗯好。”莉拉点头,忙不迭地跑过去了。 她百无聊赖,一边听歌一边站在原地等,突的,注意到远处狭窄漆黑的河道投来一丝光,透过茂密水草丛,忽明忽闪。 阮念初只以为是当地的渔民,丝毫没有多想。 直到那艘船渐行渐近,最终停泊在河边。依稀有人声传来,在交谈,说的是柬埔寨高棉语。她听不懂。 又见船上跳下来两个黑影,手持工具,在河边的泥地里挖着什么,动作麻利。阮念初狐疑地蹙眉。 不是渔民? 思索的同时,她条件反射蹲下来,藏在齐腰高的草丛背后。 不多时,那两个黑影捣鼓完了,把手里的铲子一扔,弯下腰,从土坑里抱出一个大铁箱。从两人的姿势来看,箱子应该很沉。 他们把箱子搬上了船。 船舱里走出来一个矮胖中年人,穿夹克,半秃顶,模样肥头大耳。他叼着烟眯了下眼睛,用高棉语道:“打开,先验验货。” 两个男人点头,起子一撬,铁箱盖子应声落地。中年男人上前察看。 隔得远,阮念初看不清箱子里的东西,但却隐约意识到什么。想走已经来不及了。背后传来阵脚步声,她心口一紧,来不及做出反应,便被人从背后掐住了脖子。 几分钟后,莉拉去而复返,不见阮念初踪影。 “”她困惑,东张西望地叫喊:“阮?阮?别跟我开玩笑了,你在哪儿?”声音散落风中,远处湄公河的河道平静而黑暗。 没有人回应。 自己被绑架了。这是阮念初清醒后的第一个念头。 而事实证明也确实如此。 她睁开眼,发现自己被扔在地上,这个屋子昏暗,空气潮湿咸腥,充满腐朽的霉味。她试着动了动,两只手腕却早已被反绑在背后,双腿同样如此。 短短几秒,阮念初的大脑还反应不过来。她想喊叫,但发不出声音,这才惊觉嘴巴也被堵住。 她唇发颤,恐惧在刹那之间灭顶袭来,吞没四肢百骸。 门外传来人说话的声音,不知在说什么。阮念初深吸一口气吐出来,强迫自己冷静,转了转眼珠,打量四周——一间柬埔寨地区很常见的木头房,一张桌子,几把椅子,家具摆设破烂而简陋,一盏煤油灯挂在头顶,飞蛾扑附灯罩,投落下一片巨大阴影,诡异骇人。 依稀有水声,这里应该离河岸不远 “哐”一声,门猛被人从外推开。 “”阮念初吓了一大跳,出于本能地往后挪,背抵木墙,清亮的眼睛警惕而惊恐。 进屋的人有三个,其中一个阮念初认得,就是之前那艘渔船上的矮胖男人。矮胖子看了她一眼,咧嘴就笑,跟另外两个男人说着什么。 看着这人猥琐的笑容,阮念初抵紧墙,又慌又怕。矮胖子蹲了下来,瞧着她,肥腻肮脏的左手去摸她的脸。 阮念初嫌恶,想也不想地别过头,躲开。 矮胖子呵了一声,吊起眉毛,扬手便要甩她巴掌。然而,就在耳光落下的前一秒,门口处一个五十岁上下的中年男人咳了声。那人头发花白,方脸狮鼻,眉心到左脸位置横亘着一道疤。 矮胖子见状不敢再放肆,只好收手,站起身,和另外几人一道恭恭敬敬地喊道:“阿公。” 中年男人略点头,下一瞬,目光看向阮念初,面露不满,“怎么回事?” 矮胖子悻悻地说,“阿公,这女人看见了咱们的货。” “你不是说那地方很隐秘,绝不会被人发现么。” 胖子窘迫,支吾着不知道怎么回话。 阿公冷哼了声,弯腰坐在椅子上,张望一眼,皱眉,“lee还没回来?” 话音刚落,外头就传来阵脚步声,沉沉的,稳健有力。 阮念初全身缩成一团。这些柬埔寨人说的话,她一个字也不懂。只在听见脚步声时,下意识地扭过头,看向门口位置。 一双黑色短靴映入视野,有些泛旧,沾了泥和少许暗红色血迹。 往上牵连的那条腿,格外长,裹在黑色长裤里,修劲漂亮如白杨。阮念初视线跟上去,腿主人的身形容貌便逐一映入视野。 男人个头极高,身形高大,窄瘦腰,宽肩,背脊笔直成一条挺拔利落的线。脸偏瘦,肤色很深,五官英俊而硬朗,唇薄,鼻骨高挺,最引人注意的是眉眼,深邃冷淡,漫不经心,压迫感却重得逼人。 身上穿了件素色黑t,简简单单,抽着烟,光站那儿便散发出强大的气场。 他掸烟灰的刹那,她惊鸿一瞥,注意到那人臂膀修长紧硕,古铜色,袖口往下竟延展出一条青灰色的巨型龙尾,蜿蜒栩栩,狰狞可怖。 绝非平凡角色。阮念初心抽紧,只飞快扫了几眼便移开目光。察觉到那人刚进屋就看了她一眼,目光审度,肆无忌惮。 “阿公。” 他掐了烟,开口,也是高棉语。但音色极低,个别发音独特,明显与之前几人不同。很有辨识度。 阿公问他,“事情办得怎么样?” 他漠然,“解决了。” 阿公便笑起来,说,“你办事一直都很妥帖,我很放心。”说着眼风一扫,别有所指,“要是每个人都有你一半妥帖,我这老头子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矮胖子咬咬牙,不敢反驳。 阿公心情明显不错,拍了拍lee的肩,道,“今天你辛苦了。想要什么尽管说,只要阿公拿得出来,阿公一定送给你。” 他面无表情,瞥了角落处一眼,垂眸点烟,“那是什么。” “哦,lee哥,是我抓回来的一个小娘们儿,中国人,估计是游客。今晚,我不是去拿达恩给我们那批货么?这臭丫头鬼鬼祟祟地在那儿偷看!”矮胖子说着,咬牙狞笑,“看老子待会儿怎么收拾她。” lee抽烟的动作略顿,掀眼皮,“中国人?” 矮胖子嘿嘿笑几声,从兜里摸出个皮封的本,递给他,“这是从她身上搜出来的,哥你看,不就是中国的护照么?” lee接过来,眯了眯眼睛。半刻,他意味不明地勾了下唇,“没错。”说完侧眸,目光冷淡扫向那个蜷成一团的脏姑娘。 他道:“就她吧。” 屋子里的几个人都愣了下,不明所以。阿公皱眉,“她?” “嗯。”lee点头,语气冷而淡,“就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Chapter 02 chapter 02 那人说完,胖子脸上的表情一下就变了,皱起眉,明显是不乐意,“那妞是我先带回来的,要我送人,还真有点儿舍不得” lee看都不看他,神色冷峻抽着烟,没有说话。 反倒是一旁的阿公瞥胖子一眼,先一步开口,斥道,“没出息。不就是个女人,哪儿找不到。” 矮胖子嘀咕,“话说得容易。女人多,但这么又白又嫩的上等货可不好找。最近忙生意的事儿,几天没开荤,正等着解馋。” lee冷淡,字里行间没有喜怒:“是么。” 矮胖子悻悻挤出个笑,这回,没敢吱声。 他们都是阿公图瓦手下的人,论资历,论年纪,他大lee整一轮。但这地方,没有尊老爱幼的说法,弱肉强食,强者为王。lee加入只短短四年,却已爬上二把手的位子,这年轻人一身铁骨,心够硬,下手狠辣,数年血雨腥风里闯出一片天,除图瓦外,一帮暴匪没人不怕他。 矮胖子在这儿只排得上七八,虽都是亡命之徒,但真和阎罗王叫板的勇气,绝不是人人都有。 于是他心下忖度,很快就有了决定。笑得咧开一口黄牙,道:“别人问我要,我肯定不愿意,但lee哥你开口,那不一样。不就一中国妞么,既然你喜欢,老弟就忍忍痛,送你。” lee挑眉哂了下,“谢了。” 矮胖子嘿嘿嘿,“看你这话说的。自家兄弟,客气什么。” 隔着几米远的距离,阮念初缩在角落处,身体发抖,看那一高一矮两个人戏谑谈笑。她听不懂他们交谈的内容,只看见,那个叫lee的男人侧对着她。他斜靠木头桌子,站姿很随意,嘴角勾着一弯弧,似笑非笑,匪气冲天。 阮念初咬唇,心头咯噔一下。预感自己处境会更糟。 那头,男人们还在聊这个绑来的女人。 矮胖子满脑□□,品咂着,说阮念初皮肤可真白,像他十年前在中国西藏看过的雪;说她脸蛋儿小,还不到人一个巴掌大;说她眼睛多大多亮,跟有星星似的。还说她身材好,细细的腰,桃子臀,看一眼就知道带劲儿。 淫词艳语不绝于耳。 lee面无表情地听着,抽烟点烟灰,不搭腔。他又看了眼墙角。那姑娘瑟缩着蜷成小小一团,头发挡住大半张脸,脏兮兮的,怎么看,也看不出胖子嘴里的妖娆倾城色。 他嗤了声,很快便移开视线。 数分钟后,半包烟见底,地上烟头零星散落十来个。 图瓦在屋里坐半刻,乏了,起身准备离去。几人把他送到门外。 可刚走没几步,图瓦又想起什么,动作顿住,回转身。他沉声对几人道:“几天前,b一ss说有新差事要交给我们。”说着,目光看向那个二十六七岁的年轻男人,“lee,到时候你跟我去见b一ss。” lee点头。 起风了,图瓦捂嘴咳嗽几声,语气缓和下来,说,“前段时间你辛苦了。这几天别出门,留在家,好好休息。”眼风扫过屋里的纤弱人影,吊嘴角,扯出个男人们心照不宣的笑容。 正如阮念初预料的那样,那一晚,她毕生难忘。 几人走出屋子的同时,她便挣扎着,四处张望,寻找范围内能用的利器。她要逃,要保命,要防身。余光瞥见一丝幽冷的光,是一把掉在地上的剪刀。阮念初一喜,急忙挪动着往那个方向靠近。 然而就在刹那间,腰上猛来一股大力,把她往上提。 阮念初很轻,被那人拎棉花似的拎起来。她惊愕,反应不及,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定神时已被那人倒扛在肩头。 是那个叫lee的男人。 她嘴上封了胶带,本能地呜呜挣扎,几秒后意识到什么,又平静下来。不动了。这种情况下,她只能不停对自己重复冷静,冷静。这群人穷凶极恶,她绝不能轻易触怒。 lee满脸冷漠,无视其他人,扛起她径直往外走。 柬埔寨的雨阮高温炎热,她衣着轻薄,这个姿势使衣料收短,雪白的一截后腰暴露在空气中。男人的手刚好放在那个位置。 硬硬的,很宽大,也很粗糙。 阮念初咬紧牙,浑身紧绷,被他碰到的皮肤火烧一样烫。 走出屋子,她吃力地转动脖子看四周,才发现,这是处许多木屋草屋组成的营寨,位于丛林深处,四面绿植围绕。占地面积很广,夜色下视野模糊,看不清那些屋舍的具体状貌,只有一个轮廓。中间空地位置生着一堆火,旁边围了一圈人,喝酒吃肉,放声大笑。 阮念初看见那些人身上挂的枪,心头骤凉。 她被扛到另一间木屋前。 扛她的人拿脚把门踢开,然后直接把阮念初往床上扔,动作粗暴至极。床板只是几块木头拼成,随便铺了些干草和一层床单,她被一下甩上去,硬邦邦的,疼得闷哼出声。 下一刻,lee把灯点亮,昏暗光线驱走黑暗。他背对着她站在屋子中央,喝水,纯黑色的背影高大挺拔。 阮念初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她手脚依然被绑着,不能动,只好蜷起膝盖缩在床尾。警惕地盯着他。 这种死寂并未持续多久。 轻微一声“砰”,那人把手里的透明玻璃杯放在了桌上,然后,令阮念初没有想到的是,他开始脱衣服。完全拿她当空气。 阮念初的瞳孔瞬间紧缩。 lee脱了上衣,背对她,随手把黑t拧成团丢到地上。于是她看到男人强壮精悍的背。肤色是古铜色,肩很宽,到腰的位置窄下来,呈现一个标准的倒三角,流线型的背肌,背沟凹陷,大小疤痕成片。 刀伤,枪伤,不计其数。 一条青灰色的巨龙匍匐在他肩臂处,随他动而动,狰狞地张牙舞爪,野性十足。 她脸上忽然一阵燥热,别过头,闭眼,十指在身后用力收紧。用力得骨节处青筋浮现。蓦的,四周光线消失,与此同时,稳健脚步声朝她逼近。 一片黑暗中,阮念初屏息,听见自己心跳如雷。 短短几秒,男人上了床,大手一拽,她被摁到他身下。她发不出声音,眼底的惊怒却烧亮黑夜,死死瞪着咫尺那张脸。 这人轮廓分明,是副极硬朗英俊的容貌,但,此时被黑暗朦胧了棱角,竟显得柔和几分。实在太近,她甚至能看见他浓长的睫毛,垂得低低的。 lee同样盯着她,居高临下,眸色冷而深。姑娘一双眼,大而澄澈,脸上沾了灰和泥,但娇媚的容貌依稀可辨。他紧绷的胸肌和她贴在一起,能明显感觉到她急促的呼吸,和不断起伏的浑圆轮廓 “唔。”阮念初想求他放过自己,呜呜出声。 下一瞬,lee余光往窗户瞥了眼,扯过薄被盖住他们,隔绝开几道偷窥的视线。然后把她的手高举过头顶。有意无意,他的唇扫过她额前的发。 不知是愤怒还是惶恐,阮念初一震,浑身剧烈发抖。 他开始动。而她身上的衣物根本完好无损。 阮念初微怔,惊恐的眸光变成错愕,很不解。她瞠目,他手臂撑在她身体两侧,呼吸喷在她脸上。暖暖的,清冽的,有点痒。 这是在做什么?她不明白。 黑暗中的两个陌生人,盯着彼此。整个屋子里只有lee略粗重的呼吸声,和木板床引人遐想的声响。 这样的境况下,阮念初先是困惑,茫然,再然后,她两颊便爬上了一丝红潮。她嗅觉敏感,这个屋子,这张床,都有这人身上的味道。 烟草味,极淡极淡的血腥味,和浓烈的荷尔蒙味。 阮念初僵直身体,拧着眉,直视上方那双黑而深的眼睛。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看见,那人的眸色越来越深,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蔓延。 她心突的一慌,下意识移开视线。 lee也闭上眼。 他闻到一股久违的香气,来自姑娘的身上。类似清晨时盛放的茉莉,清新偏甜,有故乡黎明的味道。 屋外,夜色浓如化不开的墨。几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停留片刻,抹抹嘴,终于嘿嘿笑着满意而去。 阮念初就这样待在了lee身边。 幸运的是,在那晚之后,没有人再去那间屋子外面听墙角。一连两天,lee没有再碰过她,只在固定时间给她拿来食物和水。两人甚至连话都没说过一句。 偶尔,矮胖子会跑到屋子外偷看那个被抓来的中国女人,心痒难耐,想问lee把人要回去。他讪笑道,“哥,鲜你都尝过了,不如把这女的还给老弟实在不行,等过几天我再给你送回来?” lee不吭声,冷淡一眼,矮胖子不寒而栗。 于是整个图瓦集团的人便都明白了——lee看上了那个被绑来的中国妞,生人勿近。因此,那些觊觎她美色的人心有忌惮,都不敢再造次。 阮念初能感觉到,叫lee的男人,和这儿的其他人有些不同。他没有侵犯她,伤害她,甚至还让她免受了矮胖子的侮辱,这是万幸。 但,丝毫不影响她时时刻刻想要逃。 刚被抓时,矮胖子搜了她的身,她的钱包,护照,身份证,手机,全都不知所踪。即使逃跑成功,她也没办法在这个国家证明自己的身份。不过这些都是次要的。目前最要紧的是先逃出去。 阮念初一直在等。 直到她被抓第三天的午后,机会来了。 吃完饭,照例是一个身形佝偻的老婆婆来收拾他们吃饭的碗筷。老婆婆离去后,一个年纪十三四岁的少年走进屋,用高棉语跟lee说了什么。半刻,阮念初看见lee面无表情地点了下头,开门离去。 临走前,他回头看了她一眼。 这些天来,阮念初被限制自由,活动范围只在这间木屋。她唯一能做的事就是观察这个男人。她发现,他的眼睛长得格外好看。大多时候,瞳色是一种清浅的黑,眸光既冷又亮。 而此时,这人的目光很深,浓黑里带着危险警告。 阮念初大概懂了。是让她乖一点,不要乱跑。 她平静地点头。心里却想,他不在,不跑除非是傻子。 lee走了,脚步声顺着外头的木油板远去,越来越远。数分钟后,她咬咬牙,开门察看,走廊和前方的空地竟都空空如也,没有其他人。 天赐良机。阮念初心一横,迈出了步子。 营寨真的很大,一路绕出去,阮念初花了将近二十分钟,险些迷路。期间,她躲开了两名持枪巡逻的童子军。 外面丛林茂密,树叶枝干遮天蔽日,郁郁葱葱,挡去大片阳光,闷热的空气传出虫鸣鸟叫。 阮念初头也不回地跑进去。 这个地方,她从没有来过,自然不识路,只能漫无目的地往前走。忽然小腿被什么扎了下,她皱眉,低头一看,是自己不小心绊倒了荆棘。 阮念初没有停,忍痛继续。 然而就在这时候,背后冷不丁响起个声音,沉沉的,音色极低,“还有半米进入地雷区。再走一步,谁都救不了你。” “”阮念初眸光跳了下。中文,字正腔圆的中文。她回头,一个高大人影背逆光,懒散倚着一棵树的树干,盯着她,眸色未明。 诧异瞬间盖过恐慌,她惊疑不定,“你居然会说中文?”不对,他的中文发音太过标准,于是又冲口而出:“你是中国人?”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 厉腾很冷静,“重要的是,只有跟着我,你才能活下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Chapter 03 chapter 03 青天白日,阳光就在头顶,但阮念初觉得自己已置身黑暗。逃到这里费尽千辛万苦,就这么夭折,她不甘心。 于是她站在原地看着他,没有动。那人冷眼旁观。 这周围,树木参天,风声和兽鸣在耳畔错乱交杂,他们之间却死一样静。 半刻,阮念初尽力稳住发颤的喉头,几乎哀求了:“让我走吧,求求你。我不会报警,也不会把你们的事说出去我只是来支教的,让我回家吧,求你。” 厉腾说:“你走不了。” “为什么?”三天来的压抑和隐忍一瞬爆发,她红了眼,感到绝望而无助。他既不杀她,也不碰她,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留她在身边。她颤声道:“这里只有你一个人,只要你愿意放我走,我就能离开,不是吗你放了我吧,我求你。” 厉腾冷着脸,丝毫不为所动。还是那句话,“我说了。你走不了。” 阮念初颓然地垂下头,忽然笑了笑,自嘲又讥讽。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人和那个矮胖子是一伙的,她怎么会求他,奢望他放了自己?他怎么会让她离开? 真傻,真笨,真蠢。 阮念初咬紧唇,两手捂住整张脸,在哭,肩膀抽动。厉腾从始至终都站在不远处,看着她。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他眼皮底下哭了多久。只知道,哭着哭着,忽然听见对方开口,还是那副淡若冰霜的语气,“这儿离最近的村落一百四十多公里,整片丛林,有八个地雷区。如果你觉得自己能活着走出去,走吧。” 阮念初眼睛哭得红肿,直到此时,才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莽撞。这里的地理环境,她一概不知,刚才只差一步就踏进雷区。若不是他出现,她可能已经被炸成一滩泥。 阮念初觉得后怕,脊梁骨不由自主地窜起凉气。 厉腾挑起眉眼,“不走了?” “”她闷着,没有吱声。 “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跟我回去。”他说完,紧接着便是一阵皮靴踩碎腐朽枝叶的吱嘎声。厉腾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阮念初有几秒钟的愣神。 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她脑中回响起那人的话。阖了下眼睛,再睁开,提步跟在了他身后。 阮念初的这次逃跑,从她走出营寨到再走回来,总共只用了一个小时。然而极其不幸的是,发现她逃跑的除了厉腾之外,还有其他人。 营寨四周是屋舍,中间是空地。 下午三点多,正是柬埔寨阳光最烈的时候,炎炎热气炙烤着大地。空地上摆了一张长方形的木头桌,桌上乱七八糟地散落着美金,一大群童子军围桌而立,吆喝欢呼,在赌钱。 这群少年,小的不到十岁,最大的也才十七八,阮念初不敢乱看,只下意识往厉腾身后挪。 好在童子军们专注赌钱,没几人注意她。倒是其中一个瞅见了厉腾,咧开嘴,朗声打招呼:“厉哥!” 厉腾淡笑,拧了下黝黑少年的肩,冷冽眉眼难得柔和,“手气怎么样?” “还行。”少年十三四岁,叫托里。他心情显然很好,说着,抽出好几张钞票递给厉腾,“哥,给你买酒喝。” “自己留着。” “也行。”大男孩挠了挠脑门儿,眼风扫过阮念初时愣了下,然后就开始憨笑,“我留着,将来也讨个漂亮老婆。” 厉腾看了阮念初一眼。这姑娘躲在他背后,手捏着衣摆,头低垂,脸色不好,小小的下巴比初见时还尖俏些许。她皮肤本就白,血色一失,就更白了。 他视线在她身上停驻几秒,很快移开。没过多解释。 正说着话,一阵急促脚步声忽然传来。几人侧头一看,见是一个身形敦实的圆脸男人。他气喘吁吁的,跑到厉腾身前站定,“厉哥。” “什么事。” 圆脸皱起眉,若有似无瞟了眼阮念初,支吾,“阿公叫你去一下。说是,把这中国女人也带上。” 阮念初茫然不知所云。厉腾静了静,神色不变地点头,“好。” 几分钟后,阮念初跟着厉腾来到一间高脚木屋前。这儿位于整个营寨的最深处,守卫环绕,四处都设有放哨台,手持ak47的大汉们全天值勤。 不是她这几天待的房间。阮念初四下环顾着,心脏一阵阵收紧。 厉腾站定,抬起手,刚要敲门,却被一股极微弱的力道牵绊。他回头,姑娘细白的手不知何时拽住他衣角,有些用力。 他视线冷淡往上移,看她。 “”阮念初的唇动了动,嗫嚅:“你带我来这儿做什么?”这地方是虎穴狼窝,她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是真的怕极了。 厉腾说:“进去就知道了。”话刚落,他叩响房门。砰砰。 里头是一个中年偏老的声音,微咳着,用高棉语道:“谁?” 厉腾答:“阿公,是我。” 阿公嗯声,“进来吧。” 厉腾便推开了房门。阮念初硬着头皮跟在他后面,咬咬牙,额角冷汗密布。可令她没想到的是,进屋刹那,那人埋头说了三个字,素来冷沉的嗓音,意外显得低柔。他说,别害怕。音量只她可闻。 阮念初眸光跳了下。 这间屋子,四面都拉着窗帘,虽是午后,光线却有些昏暗。图瓦手上握着串佛珠,闭眼嘀咕着在念什么。听见响动,他眼也不睁地扯唇,说:“我听说,你女人今天不太乖,自己从这儿跑出去了。” 厉腾极淡地笑了下,“她嫌闷,我让她四处走走。结果她太笨,没找到回来的路。” “是么。” “是。” “lee,你确定没有骗阿公?” “我确定。” 闻言,图瓦缓慢掀起眼皮。厉腾就站在离他几步远的位置,眸微垂,神色冷峻,面无表情。图瓦眯了下眼睛。当年,他遭人出卖,生死关头被这人救下,从那以后,这个青年便跟在他身边做事,出生入死整整四年。早在初见时,图瓦就知道,这个年轻人不简单,用得好,他就是最锋利的刃,用得不好,他能让你堕入地狱永不超生。 图瓦起身,朝厉腾走近几步。阮念初见他靠近,更往厉腾身后躲,眸子里满是警惕。 然后她看见图瓦动了动,竟摸出一把锋利短刀,一抬手,抵在厉腾脖子上。 阮念初大惊失色。厉腾站原地,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屋子里有几秒死寂。 突的,图瓦嘴角一弯,低声笑了起来,把短刀递给厉腾,“来,好东西。送你的。” “”阮念初紧绷的弦骤然一松,吐出一口气。目光无意识扫过那把刀,瞳孔骤缩,瞥见刀柄上的“中国空军”字样浮雕。 很快就看不清。 厉腾把刀接了过去。他打量这把刀,无波无澜,“这是什么刀。” 图瓦笑着,语气随意,仿佛谈论一块低廉的蛋糕,“是中国空军空降旅特种部队军人的伞刀。四年前,我和b一ss杀了两个,这两把刀是战利品。一把b一ss自己留在身边,另一把他给了我。现在,我把这刀转送给你。” 厉腾勾嘴角,“中国空军的刀,当然是好东西。这么贵重的玩意儿,阿公该自己留着。” 图瓦摆手,拍他的肩膀,“lee,我拿你当半个儿子。别跟我客气。” 厉腾说:“谢谢阿公。” 两个男人说着话,阮念初站在旁边,被全然忽略。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看见,厉腾握刀的五指,修长有力,越收便越紧。仿佛竭力克制着什么。 尽管他面上依旧云淡风轻。 阮念初逃跑的事,被厉腾轻描淡写便盖了过去,图瓦原对她杀心已起,但见厉腾强硬维护,只好作罢。她又一次在他的保护下躲过一劫。 她依然满脑子都是逃跑。但又顾忌那人的警告,不敢妄动。 就这样,日子漫长又难熬地往前推进。阮念初依旧和厉腾住一起,白天,他偶尔会外出,她待在屋子里发呆,晚上,她睡床,他睡地,两人的交流几近于无。 她对那人的种种行为感到不解。 有时会想,他真是个怪人。有时又想,他大概是良知未泯,勉强还算半个好人。在极恶的环境中能留有一丝善心,实在不容易。 不过,他说过会保证她的安全。就目前的情况来看,阮念初相信那人的承诺。于是,这间简陋却冷硬干净的竹木屋,成了她在森冷长夜里唯一的安身之所。 除此之外,她暂时别无他法来求生。好在,这两人的相处姑且还是说得上融洽,至少相安无事,井水不犯河水。 直到第六日时,这样的和谐被无意间打破。 柬埔寨的雨季,常日都是高温,丛林深处又潮湿,阮念初忍耐六天,终于到达极限。 吃晚饭时,她斟词酌句良久,才鼓起勇气,低声问厉腾道,“你们平时,都在什么地方洗澡?” 厉腾吃着一块酱牛肉,没什么语气地说:“河里。” “”阮念初神色微滞,一时不知怎么接话。 厉腾察觉到什么,抬起头,目光落在她脸上。他道:“你想洗澡?” 她迟疑半刻,嗯了声。 厉腾点头,“知道了。”话说完,他就扔下牛肉走出了木屋。回来时,他单手拎着一个大木桶。 阮念初见状,下意识地过去帮忙,指尖刚碰到桶边,厉腾便冷淡道,“让开。” 她:“” “这玩意儿沉,你弄不动。”他说这话时,依旧用一只手拎着桶。阮念初皱眉,目光顺着木桶看向他的左臂,才发现整根纹着龙尾的花臂肌肉紧绷,青筋突起,仿佛充满了无穷爆发力。 她只好干站着。 不多时,厉腾放下桶,又出去了,几分钟后提回两桶刚烧开的水。阮念初看了眼桌上的半块牛肉,支吾道,“你吃饭吧,我自己来打水。” 厉腾压根儿没理她,把水倒进木桶再出去,来回数趟,终于把木桶填满三分之二。最后一次进屋,他还把什么丢给了阮念初。 她狐疑,展开一看,是一件纯白色的柬埔寨纱笼裙。又听厉腾道:“衣服是阿新的。除了你和她,这地方没别的女人。只有这个。” 阮念初想起那个每天给他们送食物收拾碗筷的老婆婆。她点头,迟疑着刚要说什么,那人已转身出去了,还顺手关了门。 她微窘,攥着那件纱笼,两个“谢”字哽在喉咙处,又咽回去。 那女人的出现不在厉腾的全盘计划中。她是个的意外。 矮胖子为人好色,一有动作,时不时便会从外面抓些女人回来。这些年,厉腾习以为常,从没管过闲事。但那天晚上 他头枕胳膊躺在屋顶,叼着草,眯眼,打量手里的护照本。 不多时,厉腾收起护照,从裤兜里摸出烟盒。再一找,发现打火机没揣在身上。于是他从屋顶上跳下去,准备回屋去拿。然而刚到门口便想起那姑娘在洗澡。 差点儿给忘了。厉腾咬着烟拧了下眉,转身要走。 忽然起风。木屋窗户没关,风把窗帘吹起一角,他目光纯粹无意扫过,竟看见热气腾腾的木桶上,一片雪白的背。姑娘在解头发,甩甩头,忽然侧过身 厉腾有刹那出神。 下一瞬,他全身的血液沸腾,肌肉紧绷,像快要爆炸。 屋外似有脚步声,沉沉的,在快速远离。 阮念初心一紧,再细细去听,却又没动静了。大概是听错吧。她略微放松,把整个身体都泡进热水里。暖暖的,好舒服。 她不知道的是,这天,厉腾在河里泡了半晚上的冷水澡。 那一幕印在他脑子里,挥之不去。 柔白无暇的脊背,细细的小腰,还有侧身时,娇软之上一点鲜红厉腾咬牙根,眉心都拧成一个川字。妈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Chapter 04 chapter 04 邋遢好几天,热水澡洗去大半疲乏。阮念初换上了阿新婆婆的白纱笼。 屋里没有镜子,她不知道自己穿着这身衣服是个什么造型,只觉得,偏大了些。不过衣物干净,无异味,颜色也浅淡雅致,总聊胜于无。如今这处境,今天不知道明天在哪儿,只能既来之,则安之。 她拿起干毛巾,推开窗,看着夜色擦头发。夜风中,可以看见空地上的火光,少年们成群,喝酒的喝酒,赌钱的赌钱,整个营寨就像一个缩小版的酒池肉林。 阮念初的目光变得有些迷茫。 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所以,还能活着就是好的。如若有朝一日能逃出生天,那大概会是她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这么想着,阮念初愣愣出神,半刻,又露出一个苦笑。抬手准备关窗,却忽的,察觉到来自窗外的视线。 她微怔,扭过头,数米外的水缸旁边蹲着几个牛高马大的男人。他们边抽烟,边交头接耳地说着什么,偶尔看她一眼,那眼神,说不出的下流猥琐。 阮念初心头骤慌,眼神却冷几分,捏紧毛巾,“哐”一声把窗关严。 外头立刻响起阵笑声,还有人对着紧闭的窗户吹口哨。 她红了眼,努力抬头盯着天花板,咬紧嘴唇,把眼泪往回憋。这里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魔鬼窟,留在这儿死路一条,她一定得想办法逃走。 但附近的八个雷区 阮念初想起那人的警告,心沉到谷底。就在这时,外面有人凿门,砰砰砰一阵响。 她瞬间回过神,胡乱抹了把脸,深呼吸,过去把门打开。 是厉腾。 他短发湿漉,垂在额前的几绺还在淌水。顺着高挺鼻骨往下滑。上身只穿了一件黑色军用背心,胳膊露在空气中,肌腱分明,古铜色的皮肤上水珠涔涔,略反光,散发出雄性动物独具的强悍美。 阮念初只飞快扫一眼,便不敢多看了,以为他要进屋,便微垂头,侧过身,给他让出一条通道。 谁知头顶上方传来道声音,沉沉的,很冷淡,“把我打火机递出来。在桌上。” “哦。”阮念初点点头,把那块方形的金属火机拿了出来,递给他。 厉腾冷脸接过来,什么话也没说,转身就走,几乎都没有看她一眼。可没走几步,背后极低地“欸”了声,音量微弱,语气迟疑,不细听根本察觉不到。 他顿住,侧过头,视线往后扫,依稀瞥见纱笼裙下两条小腿,纤细,笔直,而且白得晃眼。 阮念初咬了咬下唇,闷声道,“你今天晚上还回来么。” 这个问句,无论放在哪种情况,都引人浮想。厉腾微拧眉,终于掀起眼皮直视她。还是没吭声。 阮念初只好解释,“我等下应该要锁门。到时候,你可能打不开。”那些男人对她不怀好意,他在时,他们不敢轻举妄动,他不在,又是另一番说法。她必须尽可能地保护自己。 厉腾静了静,道:“不回。你自个儿把门窗锁好。” 阮念初点头,“嗯,好。”话说完,她便把门关上了,咔哒一声,从里面反锁。 厉腾在门口站半刻,摸出根烟塞嘴里,点燃。目光隔着烟雾瞥远处,眯了下眼睛。水缸旁的几个壮汉悻悻,摸了摸鼻头,闲侃几句,没多久就散了。 他掸了掸烟灰。一转头,正好看见阿新婆婆从厨房出来,苍老的面容满是褶子纹,慈眉善目。 阿新婆婆主动招呼他,笑着用高棉语问:“对了,那件衣服小姑娘穿了么?” 厉腾点了下头,“嗯。” 婆婆咧嘴,脸上的笑容更灿烂,“她皮肤真白,穿着肯定漂亮。” 厉腾垂眸,脑海中浮现刚才阮念初穿纱笼的样子,微湿的长发披在肩头,莹润的双肩下是纤细的手臂,有种格外楚楚的况味。他面无表情,用力深吸一口烟,“嗯。” 后来厉腾睡在了竹木房的房顶。 头上夜色一望无垠,星空辽阔而深远,他看了会儿,忽然自嘲似的一笑。这鬼差事,真他妈不是人干的。 接下来的两天风平浪静。唯一的变化,是阮念初和厉腾说话的次数更少。两人的交流本就不多,通常都处于一个问,一个答的状态。他是这里唯一一个会说中文的人,这么一来,她便连偶尔开口的机会,都没了。 阮念初变得越来越沉默。 偶尔,她会反思自己的前二十年人生。她从出生到大学三年级,一直都是令老师父母头疼的角色,她随意,散漫,不喜欢被约束,高中时认识了些狐朋狗友,差点往问题少女的方向发展。 好在她胆子不大。扼制住这种发展趋势的原因,是她怕生病,不敢抽烟。一干问题少年们见她这么怂,都懒得再理她。 阮念初有时会想,如果自己从小到大都勤奋努力,品学兼优,她的命运大概会很不同。至少不至于因为语言障碍,在被绑架之后,都没办法和绑匪谈谈条件。 她就这样在认真反思和发呆之中,度过了一言不发的两天。 到第三日时,沉默终于被打破。这天,厉腾跟着图瓦出门在外,因此给阮念初送午饭的人,换了一个。 “砰砰”,外头传来敲门声。 阮念初把门打开,一抬头,愣住。门口站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黑黑的皮肤,大大的眼睛,冲她笑,一口雪白整齐的牙齿在阳光下有些反光,个头和她差不多高。 她微拧眉,视线下移,看见少年手里端着食物。 小少年乐呵呵的,用高棉语说:“厉哥有事出去了,今天中午和晚上,都是我给你送饭。”说着把装食物的碗往她面前一递,“来,还热乎着呢。” 叽里咕噜说了一通,阮念初除了那个“lee”字以外,什么都没听懂,但也大概猜到他想表达的意思。于是接过碗,有些冷淡地道:“thank y一u” 少年愣住,这才一拍脑门儿后知后觉,抓抓头发,好半晌才红着脸,挤出几个蹩脚至极的英语单词:“hell一y na is 托里nice t一 et y一u!” 虽然发音很不标准,阮念初还是艰难地听懂了。她点点头,见托里这么天真腼腆,内心的警惕和戒备也便削弱几分。 毕竟只是个小孩子,再坏,应该也坏不到哪里去。 思索着,阮念初扯唇,有些僵硬地挤出一个笑,“nice t一 et y一u,t一一” 她长了张妖娆漂亮的脸,之前脏兮兮的分辨不出,洗完澡,显得干净而温和。托里被她的笑弄得不好意思,挠挠头,用高棉语说:“你先吃吧。晚饭我再给你送来,再见。”说完扭过头,一溜烟儿地跑远了。 下午无所事事,她睡了个午觉,睁眼便是傍晚。叫托里的少年果然又送来了晚饭。 这回,阮念初让托里进屋坐坐。 托里还是那副大笑脸,像忽然想起什么,赶忙压低声,用高棉语道:“厉哥今晚估计回不来,你一个住,得注意安全啊。” 阮念初微怔,有些尴尬地笑笑,说的汉语:“不好意思,我不懂你们柬埔寨的国语。” 少年的想象力总是无穷无尽的。小托里自己脑补了一下,想当然道,“虽然大家怕厉哥,明面上不敢对你乱来,但你还是要提高警惕才行。” 阮念初听他又提了一次“lee”,想了想,道:“lee啊和这儿的其他人比,他人还不错。就是太闷了。” 托里继续高棉语:“你长得漂亮,漂亮的姑娘在这儿都危险。不过你放心,以后咱俩就是朋友,厉哥不在的时候,”一挺胸,拍得邦邦响,“我保护你。” 阮念初继续说中文,“嗯,你话就比较多,热闹。” 突的,托里眼睛一亮,“对了!”他拿起一把金黄色的花穗,递给阮念初,还是说的高棉语,“我下午的时候摘了些花,喏,送给你!” 她接过花细细打量了几眼,狐疑,“这是草么?” 托里:“厉哥送过这个给你?” 阮念初自言自语:“又有点像稻穗。” 屋子里,姑娘和少年各说各话,居然也聊了大半天。厉腾就站在门口,看见屋内光线柔和,阮念初的侧脸像笼在一层金黄色的薄纱里,实在是太年轻,几乎能看见皮肤上细而软的绒毛。 星月当空,他抽着烟,听着里头的鸡同鸭讲,忽然无声一弯唇,笑起来。 阮念初收下了那束花穗。 她在屋里找到一个缺了角的破花瓶,盛上清水,把花穗放了进去。那花穗一绺一绺,色泽金黄鲜亮,她看着这束花,忽然想起,这种花是水稻开出来的,叫稻花,也是柬埔寨的国花。 阮念初把花瓶放在桌上,单手托腮,仔细观察。她想起辛弃疾的《西江月·夜行黄沙道中》。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 稻花象征丰收和希望,古往今来的诗人,都用稻花来寄托内心的喜悦。在阴森寒冷的长夜里收到一束希望,该是个好兆头吧。 她静静地想。 过了一夜,第二天傍晚,令阮念初诧异的是,她又在窗前台子上看见了一束金色的新鲜稻花。她感到很欣喜。后来,在那个叫托里的少年路过窗前时,她扬了扬手里的花穗,勾起唇,对少年说了句“thank y一u”。 托里眼神里写着困惑,但还是一个劲儿地挠头嘿嘿,冲她笑。 就这样,从天而降的稻花,连续三天,都未间断。阮念初把花都养在那个破花瓶里。那几束失去了根,但生命力顽强的花穗,竟愈发漂亮。与此同时,她也愈发觉得那名少年善良可爱。 第三天的晚上,厉腾回来了。 彼时,阮念初刚好对路过的托里说完今天的谢谢。厉腾闻言,绑靴带的动作一顿,转眸看她。挑了下眉,“你跟他说谢谢?” 阮念初完全没料到他会主动跟自己说话。她微滞,须臾才点了点头,低声说,“托里每天都会送一束花给我。他很有心。” 厉腾没有笑意地笑了下,什么话都没说。转身出去了。 这一日,照样是夜,照样的星云当空,他照样睡在房顶上。一手拎着个还剩大半的酒瓶,一手把玩那把99式空降兵伞刀,目光穿过黑夜落在未知的远方,神色冷峻。 阿新婆婆坐在厨房门口缝衣裳,忽然,她笑了笑,用高棉语问:“花是你送的,为什么不告诉她?” 厉腾仰头灌进一大口烈酒,阖上眼,语气冷淡漫不经心,“没那个必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Chapter 05 chapter 05 第二天清晨,天刚泛起鱼肚白,阮念初便被房顶上的响动惊醒了。她睁开眼,有些警惕又有些茫然地盯着天花板。晨光熹微照入室内,房顶上哐哐窸窣,像有人在走动,灵活利落地翻越。 阮念初反应过来,是那个人。这段日子,他不是睡地板,就是睡房顶。 果然,一个高大人影很快从房顶上一跃而下。她视线跟着人影挪动,看见那人在窗外站了会儿,不多时,远处有人用高棉语说了些什么,他淡点头,脚步声稳稳渐远。 厉腾一走,阮念初就跟着起了床,简单洗漱一番,外面的天便已亮透。 她没有事情可以干,只好坐在椅子上,一边摆弄花瓶里的稻花,一边看着天空发呆。 她曾经想过和外界联系。但她的手机不知所踪,又没有其它通讯设备,只能选择放弃。今天是她被绑到这里的第七日,在这地方,她有吃,有喝,性命也暂时无虞,但这儿的每分钟每小时,都是对她的精神折磨。 只有阮念初自己知道,在表面的风平浪静下,她需要用多大的力气才能支撑到现在。 她从没有一刻放弃过逃跑。每当这个念头,被彷徨与绝望吞噬时,她都会努力回忆家乡的一切。中国的土地,云城的风,父母斑白的鬓角和喋喋不休的唠叨 这里的一切只是一场噩梦,会过去,也会忘记。 阮念初五指收拢,攥紧了掌心的稻花。 中午时,叫托里的少年并未出现。往常,托里送饭的时间都是十二点十分左右,而现在,墙上的时针已指向了一,少年仍不见踪影。 她有点饿了,接连探首看屋外。最后,接近一点半的时候,是阿新婆婆给她送来了今天的午饭。 阮念初勾起笑,跟婆婆说谢谢。 阿新婆婆苍老的面容挂着笑,目光在她身上仔细打量,然后用高棉语说,“你穿这条裙子真是漂亮。” 阮念初不懂婆婆的话。但见婆婆一直盯着自己,突的,想起什么。她微窘,“哦这条裙子,之前一直忘了跟你道谢。谢谢你。” 阿新婆婆笑而不答。 阮念初怔了下,反应过来,“忘了你听不懂”稍稍顿住,回忆了一下托里教自己的高棉语,吃力挤出一个高棉语词汇:“谢谢。”说完,指了指身上的纱笼裙。 阿新摆手,坐在旁边安静笑着,等阮念初吃完,她才收拾好碗筷离开。少年托里始终没有出现。 大概是有别的事走不开吧。阮念初琢磨着,那时,她丝毫没有多想。 下午快六点时,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朝她所在的竹木屋而来,随后便是“砰砰”敲门声。她打开门,外面站着一个陌生少年,圆圆的眼睛黑皮肤,看上去,比托里都还小一些。 近几日,因为托里的出现,阮念初对这群孩子的印象已大为改观。她微拧眉,用疑惑地眼神看着陌生少年。 少年神色焦急,一边拿手比划,一边挤出英语单词:“托里is ill!” 阮念初心一沉,“is it seri一?” 少年点头,“feverugh”边说边转身往别处跑,冲她招手,“e ith !ick!” 阮念初静几秒,咬了咬唇道:“ait”说完重新进了屋子。 她走到柜子前,拉开左边最后一个抽屉。一把闪着冷光的伞刀套着刀鞘,静静躺在里头,就是之前图瓦阿公送给lee的那把。她前天闲来无事打扫了一下屋子,无意间便发现了这把刀。她把刀拿出来,别在腰间的宽腰带里侧,定定神,跟着少年离去。 少年带着她在营寨里穿行,一言不发。天色渐暗,渐渐的,周围几乎再看不见其他人。 阮念初蹙眉,隐约意识到不对劲,站定不再往前,用英语道:“here is 托里?” 少年回过头来看她,咧嘴笑,没有说话。阮念初被孩子的笑容弄得心里发毛,转身想跑,不料却撞上一堵厚实的人墙。 是一个体型壮硕的男人,除他外,周围还有四五个。阮念初看见这些人,脸色骤冷,心也沉到谷底。这些脸孔面目狰狞,相当符合败类这个词。 领头的也在笑,满口黄牙看得阮念初作呕。他招手,少年跑过去,从胖子那儿得到了一张美钞,然后便兴高采烈地跑开了。 阮念初知道自己下了套。她站在原地没有动,强自镇定,想着脱身之法。 领头的叽里呱啦地说着什么,然后就伸手抓住她。她没挣,反而笑了笑,故作扭捏地拂开胖子的手,轻推他一把。胖子见她这模样,以为她不准备反抗,手上力道稍有放松。 趁这功夫,阮念初挣脱他拔腿就跑。 “fuck!”男人懊恼,低咒了声,三两步就飞快窜上去。其余人也一拥而上,短短几秒就把阮念初扯了回来,摁倒在地。 她惊声尖叫,“刺啦”一声,纱笼过肩的布料被扯烂大半。暮色中,雪白皮肤上是两条锁骨,清晰分明,线条柔美。 “厉哥真他妈小气,这么漂亮的妞,自己一个人霸占。”男人们说着高棉语,笑容猥琐,“呵,总算让咱们逮着机会了。” 阮念初红了眼,咬紧牙关去摸腰上的刀。刚碰到,一个声音从很近的上方传来。 “放开她。”音色极低,调子冷得入骨。 不知怎么的,阮念初听见这个声音,霎时一松,浑身力气都像被抽了个干净。 领头的动作一下就僵住了。后颈上凉悠悠的,有利器抵在上头。他脸发白,松开双手举高,悻悻挤出个笑容来,“厉哥,一个妞而已,至于跟兄弟动家伙么。” 厉腾说:“少他妈废话。” 几个男人不敢再乱来,也跟着退到一边,阮念初脸上泪痕遍布,低着头,攥紧衣服站起身,白色的纱笼上全是泥土和污渍,看上去狼狈不堪。 厉腾视线落在她身上,眉拧着一个结,“受伤没有?” 阮念初摇了摇头。 领头的男人心里在打鼓,咬咬牙,缓慢转过身来,瞥了眼厉腾手上的刀,一笑,“哥,咱们是自家兄弟,出生入死多少年,你总不会为了一个女人要我的命吧?你要真动我,阿公怕是要不高兴的。” 厉腾淡嗤了声,没有说话。 领头的以为将他唬住,一喜,也没那么怕了,优哉游哉道:“厉哥,大家都是给阿公办事的人,碰你的女人是我不对,我道歉,行了吧。”手抵着刀尖,缓慢往外推,“你也别那么生气,咱们出来混,凡事得留一线” 之后的数秒钟,阮念初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 只听见,那个男人话还没说完,取而代之的便是一阵嚎叫,杀猪似的,凄厉又可怖。 她下意识地抬起头。 那个男人捂着右手蜷在地上,血顺着左手指缝往外流,他像是痛到极点,脸上已经没有丝毫血色。周围的人噤若寒蝉,眼睁睁看着,没一个敢上去扶。 厉腾手里的刀还在滴血。他弯腰,贴近那个几乎昏死过去的男人,笑容残忍而阴沉,狠声道:“这回是给阿公面子。再打她的主意,老子剐了你。” 说完一回身,将好对上阮念初的眼睛。她怔怔盯着他,乌亮的瞳孔里惊惧交织。 厉腾脸色冷漠,把玩着手里的刀从她身旁走过去,只撂下一句话,“挺晚了。跟我回去。” “”阮念初抿唇,看了眼地上那截断指,又看了眼那道匪气冲天的背影,忽然觉得,自己从来没认识过这个人。 白纱笼被扯坏了,阮念初换下纱笼,拿湿毛巾把自己里里外外都擦了一遍,才换上她之前穿的衣服。t恤短裤,阿新婆婆帮她洗净晾干了,有种皂角的清香味。 走出房间,lee果然又坐在房顶,拿抹布揩拭着他的刀。 阮念初仰着头,沉默地看着他手里的刀,静默半刻,然后深吸一口气吐出来,喊他的名字:“lee” 他垂眸。月光照亮姑娘的颊,白白的,透着很浅的粉色,一双眼睛格外清亮。 他说:“有事?” 她问:“有兴趣聊一聊么?” 厉腾挑了下眉毛,不置可否,半刻,倾身朝她伸出一只手,摊开。掌心宽大,结着一层厚厚的硬茧,五根指头很修长,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干干净净。 阮念初不明白,“做什么?” 厉腾瞥了眼屋顶,很冷淡,“你自己能爬上来?” “”她无语,数秒钟后,不知从哪儿找来一根破板凳,站上去,踮起脚,双手用力捏住他的手。动作呆,身形也不协调,他看了觉得好笑,嗤了声,把她的手松开。 阮念初一怔,还没回过神,厉腾一双大手已穿过她腋下,握住两边细软的肩,一用力,直接把她提了上来。 她眸光微闪,窘迫,两颊顿时爬上一丝红云。 这个动作令两人的距离有刹那极尽。厉腾侧头,呼出的气息若有似无拂过她耳垂。他语气很淡,“够笨的。” 阮念初:“” 他很快把她放开,视线回到手里的刀上,拿布有一搭没一搭地揩拭,“说吧,你想聊点儿什么。” 她皱眉,挪了挪,让自己和他离得更远,迟疑了会儿才低声道:“你帮了我好几次。谢谢。” 厉腾说:“不用。” “我叫阮念初。”出于礼貌,她先介绍自己,“你呢?” 厉腾看她一眼,“你不是知道么。” 她微蹙眉,“lee?” 他点燃一根烟,静默数秒,说了两个字:“厉腾。” 厉腾。阮念初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点点头,又犹豫半刻,道,“其实,我今天是想问你一件事情。” 他回应的态度冷淡,“嗯。” “你手上拿的伞刀,”阮念初伸手指了指,“是阿公之前送你的那把?” 厉腾面无表情,无意识地摩挲刀身,指尖缓慢拂过上面的雕刻字样,没什么语气地应:“嗯。” “那,”阮念初静了静,半刻,她在腰间摸索一阵,然后抬眸。直直看向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这把又是怎么回事?” 厉腾低头,半眯眼,瞳孔有一瞬的收缩。 他手里和她手里,分别躺着两把一模一样的99式空降兵伞刀,刀身上“中国空军”四个字,在月色下清晰无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Chapter 06 chapter 06 周围,连风都有一瞬寂静。 阮念初抿唇看着厉腾,没有说话,眼神疑惑而探究。他手上的伞刀,是阿公给的,那她手上这把又是从何而来。她想不明白。 对方泰然自若,视线在那把伞刀上审度数秒后,冷淡上移,看向她,语气微冷,“你动我的东西?” “我不是故意的。”阮念初眸光微闪,解释,“这把刀,是我之前打扫房间的时候发现的。我只是想用来防身。” 闻言,厉腾没有吭声,只是抽烟盯着她,目光研判。 阮念初又说:“你还没有回答我。” 他冷淡,“回答什么。” 她握刀柄的手略微一紧,“两把伞刀。你手上的那把,是阿公给的,那我手上这把是怎么来的?” 厉腾掸烟灰,“刀怎么来的,和你有关系?” 阮念初咬嘴唇,左右看了眼,然后把嗓门儿压得很低,“你知不知道,这是中国空军的军刀。” 他嗤了声,显得痞气冲天,“是么。挺厉害。” 她眉头皱得更紧:“你们为什么会有?” 头顶的浓云被风吹开,月亮出来了,清淡月光洒在整个屋顶。厉腾的脸半边在明半边在暗,冷漠的,看不出任何表情。 半刻,他掐了烟头随手扔下去,侧目,冲她勾嘴角,“干我们这一行,杀的人越多,别人越怕你。”说话同时,一把将她手里的伞刀夺过,掂了掂,笑容阴沉而残忍,“宰了羊,总得顺手拿些战利品,你说对么。” 阮念初手发抖,目光由疑惑到惊恐,最后变成愤怒。她怒视着他,牙关咬得死紧。 好一会儿,她才颤声挤出几个字:“你们会遭报应的。” “是么?”厉腾一哂,仰面倒在屋顶上,后脑勺枕着一只胳膊,直视夜色,淡淡的,“你真觉得有报应这种东西。” 她语气讥讽,“当然有。” 他轻笑不语,眸色更寒也更深。 “你不怕么?”不知是出于愤怒,还是出于恐惧,又或者是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阮念初几乎脱口而出,“你们做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以后死了一定会下地狱。” 厉腾竟丝毫不见动怒,“这儿不就是。” “”阮念初无语。 这是数日以来,她和这个男人的第一次聊天,坦白说,实在不算愉快。原本,她对他的身份抱有怀疑,她以为他和其他人不一样。他救了她几次,证明他良知未泯,加上那把来路不明的军刀她以为,他认识那把军刀的主人,至少和军刀主人存在某种联系。 阮念初本想提出,请他高抬贵手放了自己。 只可惜,军刀的由来让她失望,那只是他们某次暴行的战利品,这把刀的原主人,极有可能已遭毒手。 她垂眸静默须臾,微动身,准备从屋顶上下去。可刚抓住房檐,那人冷不丁地开口,道,“阮念初。我和你一样,是中国人。” “”阮念初动作骤顿,回头看他。 厉腾神色自如,“我老家好像在中国北方。十岁那年,我被卖到柬埔寨,阿公收留了我,让我当他的童子军。所以,这辈子我只能给他卖命。” 她听着,心里有点难受。手指无意识收紧,指甲滑过竹木,留下几道白色刮痕。 风静静垂着,屋顶上,姑娘乌黑的发丝在风中拂动。 突的,厉腾撩起眼皮瞥她一眼,半挑眉,“真信?” 阮念初呆住。 厉腾掏出打火机,叼着烟眯着眼道:“这故事我第一次讲。编了两分钟。” “你”阮念初气结,觉得无语又不可思议,握拳愤愤道:“你居然编这种故事来骗我?你无不无聊?” 毕竟是个小姑娘,生气的样子,眼睛瞪得溜圆,腮帮鼓鼓,乍一看,像鱼缸里用来观赏的小金鱼。他直勾勾盯着她,眯了下眼睛,吐出烟,青白烟雾模糊了那张娇美的脸。道:“谁在背后说老子闷的。” 这回,阮念初压根不想再搭腔。她没想起那天和小托里鸡同鸭讲的对话,只嘀嘀咕咕低咒了句什么,背过身,笨手笨脚地往下爬。 厉腾抽着烟,好整以暇地袖手旁观,半刻挑了挑眉,“要不要帮忙。” “不要。” 她气呼呼的,毫不犹豫便拒绝,手脚并用,动作滑稽可爱。谁知,爬到一半的时候脚下一滑,直接骨碌碌地滚下去了。 “”厉腾眸色骤然一凛,拧眉,翻身瞬间跳下去。一看,那姑娘刚好掉进地上的干草堆里,大半个身体陷在里头,脸上,头发上,全是金黄色的干草,看上去可怜兮兮。 他眼底笑意一闪即逝,手插裤兜,上前两步,在干草堆前散漫站定。咬着烟,第二次问她,“要不要帮忙。” “不要。”阮念初觉得丢脸,语气比之前更恶劣,好一会儿才吃力地从干草堆里爬出来。站定之后跳几下,拍拍头拍拍身上,把干草抖落。然后瞪他一眼,转身打算回屋。 “喂。”厉腾叫住她。 她顿步,困惑地转过头,月色下,他提步走近,目光笔直落在她雪白雪白的脸蛋上,须臾,抬起右手伸过来。 阮念初愣住。 就在他指尖触到她脸颊的前一秒,她刹那回神,一慌,条件反射歪过头,往后退开。厉腾手停在半空,她柔软的发丝从他指缝间穿过去。 周围的空气忽然静了静。 不多时,他手收回来,指了指她的头顶,冷淡道:“杂草。” “”她尴尬地点头,“哦。” 厉腾没再说什么,转身走了。 阮念初在原地站半刻,扑扑头顶,把余下的干草仔细清理了一遍,回了屋。 破花瓶里的稻花已经开始枯萎,她半趴在桌上看那些花,突的,一段对话鬼使神差从脑子里冒出来。 阮念初脸色微变。她想起来了。 厉腾说,她在背后说他闷几天前的下午,她闲着无聊,和那个叫托里的少年说过不少话来着。他都听见了? “”她心一紧,视线无意识落在那束稻花上,电光火石间,脑子里窜出个荒诞的猜测。 第二天的中午,阮念初再次见到了托里。少年给她送来了饭菜。 昨天夜里发生的事,她仍心有余悸,思索着,还是忍不住问少年,“here did y一u g一 yesterday?” 托里伸了个懒腰,回忆半天,挤出几个蹩脚的单词:“ient 一u” 阮念初点头。托里毫不知情,看来,昨天的事和他并没有什么关系。她这才略微放心,笑笑,拿起筷子吃饭。 被厉腾断了一根手指的男人,叫纳塔,是图瓦集团的重要精英成员。他气愤难当,咽不下这口气,一状告到了图瓦那儿,请阿公给主持公道。所以晚上的时候,图瓦把厉腾和纳塔一块儿给叫了过去。 然而,事情的发展出乎所有人意料。 与厉腾的争执中,纳塔失手,打碎了图瓦最喜欢的一尊观音像。图瓦把他杀了,尸体裹都没裹,直接便扔进了湄公河里。凌晨时分,阮念初听见有人在拍阿新婆婆的门,动作粗鲁,梆梆作响。惊起一阵狗叫声。 “阿新!阿新!”喊门的男人嗓音粗犷,用高棉语说:“阿公屋里满地的血,你快去打扫打扫。” “知道了。” 几分钟后,年迈的老人佝偻着身板儿出来了,手里拎着扫帚和拖把,脸色冷漠。 阮念初看着窗外黑漆漆的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背心一阵透骨的凉。 图瓦处。 阿新婆婆弓着腰,拖着地上的血迹,很快便出去了。图瓦微阖着眼,坐在椅子上盘弄一串蜜蜡珠,偶尔发出哒哒轻响。 须臾,图瓦道:“七天之后,b一ss要和西班牙人谈一笔大买卖,安全起见,b一ss把见面的地方定在咱们这儿。lee,通知兄弟们准备准备。” 厉腾点了下头,“是。” “纳塔跟了我八年,他一死,我这心里也不好受。”图瓦故作惋惜,“纳塔手底下的人怎么处置,你看着办吧。那群混小子,虽然不成器,但应该还是能帮到你一些。” 厉腾垂着眸,面无表情:“谢谢阿公。” 图瓦睁开眼,拎着佛珠慢悠悠地走到他身边,笑起来,“七天之后见b一ss,我一定跟他好好引荐你。这年头,像你这么得力的年轻人不多,到时候如果能被b一ss看中,小子,前途不可限量。” “阿公说笑了。”厉腾道,“如果没有阿公,就没有我。” 阿公心情大好,伸手拍拍他的肩膀,“知恩图报,我最欣赏你这点。好好干,你和我情同父子,阿公绝不会亏待你的。” 厉腾弯起唇角,微垂的眼中,眸色却更寒。 这之后,丛林下了两天的瓢泼大雨。 阮念初没再见过厉腾。这已是她被绑架的第十四天,令人绝望的是,她仍旧想不到如何才能脱身。 她也没有再收到过新的稻花。花瓶里的那几束,已经全部枯死。 一切似乎都陷入了某种可怕的僵局。 这天,生活照旧离奇而寻常,中午时,托里给她送来了午饭,下午时,她搬着板凳坐到阿新婆婆的房门口,看她缝衣裳,就这样,太阳又一次从西方的山头落下去。 阮念初吃过晚饭后等了会儿,估摸厉腾今晚应该也不会回来,便动身洗漱,锁好房门睡下了。 将她惊醒的是一阵敲门声。咚咚,咚咚,缓而规律。 “”阮念初皱眉,浑身的寒毛霎时便站了起来。她警惕而防备,沉声:“h一 is 一utside?” 门板后面传来一道沉沉的嗓音,很熟悉,透着浓烈疲乏,“我。” 是厉腾。阮念初眸光微闪,下了床,过去打开门锁。 开门一看,外面果然站着一个人影,周围漆黑,看不清面容,只有一副高高大大的轮廓。她并未多想,微垂头,侧过身让他进来。 厉腾动了动,不料,身体忽然往前倾倒。阮念初一慌,条件反射地伸手去扶,他手臂无意识横过她双肩,紧接着,半数重量都朝她压下来。 “喂,你怎么了?”阮念初愕然,整个人被笼在他的阴影里,脚下踉跄,几乎站立不稳。 头顶的呼吸沉重浑浊,并且滚烫。她察觉到什么,探手摸到他腰腹,湿热腥腻一片。 全是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Chapter 07 chapter 07 阮念初心头一沉,双手不可抑制地颤抖,声音破碎沙哑,“厉腾?” “别说话。” 黑暗中,她听见头顶上方传来道嗓音,低低的,沙哑至极,“阮念初,扶我进去。” 阮念初抿唇,咬咬牙,用尽全力把他手臂架起来。厉腾个头将近一米九,身上都是紧实的疙瘩肉,人高马大。她体格纤柔,细胳膊细腿弱不禁风,不得不用上全身力气才能勉强支撑。 门口到床,几步的距离,阮念初架着厉腾走了近两分钟。 一沾到床沿,那人瞬间重重栽倒。沉重身躯摔在门板床上,发出一阵闷响,阮念初被肩上的手臂一勾,低呼了声,竟也跟着跌下去。 滚烫呼吸拂过额前,强烈的男性气息混合血腥味扑面而来,她怔了下,心尖一颤,手忙脚乱地起身退开。 “去关门。”厉腾阖着眼,胸膛起伏急剧。 阮念初做了个深呼吸,点点头,转身关上了房门。又走到桌前,点燃煤油灯,借着昏暗的一点火光,她看见床上的男人眉皱成川,脸色苍白,满头满脸的汗,黑色t恤像能拧出水,黏在身上,腹部的布料破开一道长长的口子,被血染成很深的褐色。 伤口血肉模糊,狰狞得可怖。 手指在发抖,她深吸一口气吐出来,竭力镇定,“你受伤了。”说完,才像忽然回过神似的,抹了把脸,转身往门口走,“我去找人来帮忙。” “你站住。”厉腾滚了下喉,沉着脸,强忍剧痛道,“哪儿都不许去。” 闻言,阮念初僵在原地,转过身,微蹙眉道,“你伤得很重,医院不能去,至少也得找个医生来吧。” “这地方有人像医生?” “” “回来。”厉腾的声音依然很稳,但气息明显紊乱,咬牙根儿,“柜子里有药和纱布,拿给我。” 这屋子简陋,放眼看去就只有一个柜子,摆在墙边,要多醒目有多醒目。阮念初看了他一眼,走过去,打开柜盖。里头空空荡荡,只有两个深褐色的玻璃药瓶,纱布,剪刀,镊子,匕首,和一盏盖着灯帽的酒精灯。 阮念初拿出纱布,剪刀和药,“其他的需要么?” 背后冷淡,“那些都是挖子弹的。用不着。” 她眸光跳了下,想起那人一身的各式伤疤,没说话,默默把东西拿到床边。厉腾做了个深呼吸,睁开眼,单手支撑床板坐直,额角青筋暴起,臂肌贲张,下颔线条崩得死紧。 腹部的伤口位置,才刚凝固的血又开始汩汩往外冒。 那些血红得刺目,阮念初抿唇,试着问:“要我帮你么?” 厉腾拒绝,“不用。”说完一仰头,后脑勺抵上墙,一条腿随意曲起,把身上的黑t脱下来随手丢到地上。 阮念初视线微移,只见那道伤从劲窄的左腰横过去,往上一段距离,青灰色的巨龙盘旋在他肩胸位置,张牙舞爪,神态凶恶,龙爪底下就是血淋淋的刀伤,像从被血染红的山谷里腾云而出,骇人到极点。 她有些怕,没看几眼便将目光移开,但又总忍不住偷瞄。 厉腾拧开药瓶子,酒精味顿时充满整个房间。他瓶子一倾,把药酒直接浇在伤口上消毒,然后咬咬牙,撒上白色药粉。由于疼痛,附近肌肉轻微痉挛,他却连眼皮都没动一下。药粉遇上血,很快被染成鲜红,好在,血水没多久便被止住。 最后他拿起纱布,盖住伤口再从后腰缠过来,往复几圈,最后刺啦一声扯断,系结。动作利落熟稔。 阮念初这才松一口气。 简单处理完伤口,厉腾阖眼,缓了缓,然后就动身准备下床。 她意识到什么,脱口而出:“你受了伤,就别出去睡了。” 厉腾看都没看她,嗤了声,语气虚弱里带着戏谑和玩儿味,“我睡这儿,你跟我睡?” 阮念初一噎,顿了下才道:“这本来就是你的床,你就睡这儿。不用管我。” 厉腾没说话,可刚站起来,眼前一花,竟险险又要栽倒。阮念初就在几步远外,见状,连忙上前几步扶住他,然后一咬牙一横心,用力去推他的肩膀,壮着胆子说:“快躺好吧。伤得这么严重,还逞什么能” 话没说完,一股大力猛抓住她手腕。 阮念初被吓住,条件反射地抬眼,他的脸就在咫尺,和她相距不足五公分,然后,他转过头来。 排除其它因素不提,阮念初一直觉得,厉腾那张脸,实在是挑不出任何瑕疵。他气质太独特,既匪气,又正气,即使在暴徒堆里,也难以真正令人感到厌恶。此时,他盯着她,黑眸中一贯的寒霜被昏沉淡化,宛若深海。 如此近的距离使她有些窘迫,于是她往后退了退,两颊浮起红晕,“你放开我。” “”厉腾没松手,合了合眼睛,拧眉,面色疲惫不堪,“阮” “什么?” “阮念初。”他声音低哑得可怕,唇开合,呼出的气息喷在她耳垂上,夹杂淡淡烟草味的清冽,“你乖一点。” 他手指修长粗糙,温度灼人,把她腕上的皮肤烧得滚烫。阮念初脸绯红,垂眸,喉咙有点干,“你很累了,快休息吧。” 厉腾这才闭上眼,沉沉睡了过去。 他睡了,可抓她手腕的五指,依旧攥得很紧。阮念初抽了抽手,没抽动,只好用另一只手把他的指一根根扳开。这人力气太大,她挣脱之后一瞧,自己雪白细嫩的皮肤上已经烙上了一圈浅色红痕。 阮念初无语,下意识揉了揉。手腕有点疼,残留着他手指的温度,还有些烫 烫?她微怔,眸光微闪,想到了什么,微俯身,探手去摸厉腾的额头。同样的,温度高得吓人。看来是在发烧。 阮念初心头一沉,蹙眉思索片刻,起身,开门出去了。 在营寨里,除了厉腾以外,阮念初就只认识小托里和阿新婆婆。除了他们,她不信任其它的任何人。 思来想去,她最终决定去找阿新婆婆帮忙。 砰砰,房门被敲响的声音打碎寂静。阮念初站在门外焦急地等待。 不多时,门内传出一阵缓慢的脚步声,然后,门就开了。阿新婆婆把灯提高,年轻姑娘的面容映入视野。 “”婆婆有些迷茫地看着她。 阮念初知道婆婆听不懂中文,想了想道:“d一 y一u kn一 english?” 阿新婆婆笑,有些抱歉地回了她一句高棉语,“对不起。姑娘,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她闭眼捏了捏眉心,半刻,牵起婆婆就径直往外头走。阿新婆婆虽不解,但也没有拒绝,跟在她身后走进厉腾住的竹木屋。到床边一看,瞬间明白过来。 阮念初向她投去求助的目光。 阿新婆婆静了静,拍拍她的手背以示宽慰,然后侧身,指了指外头。阮念初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见是一个大水缸。阿新婆婆又对她比划了几个动作,示意她打水进来给厉腾冷敷退烧。 阮念初连忙点头,拿起盆子一溜烟儿地跑了出去。 几分钟之后,等她端着水盆重新回屋,阿新婆婆已不见踪影。她没时间多想,放下水盆,将毛巾浸水打湿,捞起来,拧成半干,然后咬咬牙,深呼吸,伸手去擦厉腾的额头。 然而,毛巾还没沾到边,厉腾忽然醒了。 阮念初始料未及,拿毛巾的手一痛,随后便感觉身体被一股大力拉拽着上前,粗暴蛮横。短短几秒,她天旋地转被硬生生摁到床上,下颔处冰凉刺骨,抵着把刀。 厉腾双眼充血,盯着她,目光浑浊狂乱充满杀意。 他狠声:“你他妈要干什么?” “”她惶然,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出声:“你发烧了,我用冷水给你擦擦物理降温。” 发烧? 厉腾拧眉闭上眼,收起刀,攥着阮念初的腕子把她丢到一边,然后又跌回床板。仰躺着,呼吸粗重,白色纱布底下红了大片。 阮念初无语,一肚子火没处撒,只好翻个白眼低声嘀咕:“狗咬吕洞宾。” 床上的人语气不善,“骂谁呢。” 她静默几秒,干巴巴地呵两声,“你听错了,我谁也没骂。”说完定定神,重新拿半干的毛巾去擦他的额头和脸。 这次厉腾没再有任何动作。 额头,脸,脖子,宽阔的肩,紧硕的胸肌,有力的腰腹阮念初擦得很仔细,擦拭到伤口周围时,小心翼翼地避开。 尽管这之前,她已经告诫自己多次,但真开始动手,她脸上的温度,仍无法克制地往上升。阮念初第一次知道,原来性感的男人哪怕受了重伤半死不活,也依旧能性感得要命。 她脑子里一通胡思乱想。 突的,“阮念初。” 那人依然闭着眼睛,声音沉沉的,低而轻,竟透出几分难得的柔和。 阮念初动作顿了下。印象中,他很少叫她的名字,而今晚,这已经是第三次。 她轻轻嗯了声。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这距离,他呼吸仿若就萦绕在她鼻息之间,“你笑起来的样子,很漂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Chapter 08 chapter 08 应该是在说胡话。这是阮念初听见厉腾那句话后的第一个念头。 接触数日,能看出他是一个不爱说话的人,她不认为,自己的笑容能美到让一座冰山开口赞美。更何况,她好像从没对他笑过吧。 刚才她笑了么?记不清了。 阮念初一边给厉腾擦胳膊,一边认真回忆,她琢磨着问厉腾些什么,但抬眸一看,他已眉头深锁呼吸均匀,睡着了。 她动作下意识地便更加轻柔。 擦完,她又把毛巾重新清洗一遍,拧成半干,小心翼翼敷到他额头上,最后给他盖上被子。刚做完这一切,一阵脚步声便从屋外传来。 阮念初回头,见是阿新婆婆。 婆婆手里端着一杯热水,和一颗白色的胶囊药丸,用高棉语说:“我记得我屋里还有一些退烧药,找了半天,总算让我找着了。”边说边递给她,“快,喂给他吃了吧。” 阮念初大概猜到她的意思,接过退烧药,用高棉语说了句“谢谢”,然后又跟阿新婆婆比划出几个动作,说,“很晚了。婆婆,您先回去睡觉吧。” 婆婆有点犹豫,半刻才点头,指指昏睡的厉腾,又指指自己屋子的方向。 阮念初冲她笑了下,“知道了。有事的话,我会找你帮忙的。” 阿新婆婆这才转身离去。 脚步声渐远,阮念初关上门,拿着退烧药折返回床边,推了推床上的人,低声喊:“醒醒,醒醒。” 厉腾此时正陷在半梦半醒之间,头痛欲裂,眉紧拧,好半晌才缓慢睁开眼。一张小巧干净的脸进入视野,皮肤很白,轮廓秀气,眼睛大而乌亮,嘴唇是浅浅的粉色,典型的南方姑娘长相。 他没吭声,只是盯着她,血丝遍布的眸中写满不耐和冷淡。 阮念初道:“阿新婆婆给你找了退烧药,吃了药再睡。” “”厉腾视线下移,扫过她手里的热水杯和药丸,静了静,手往后撑试着坐起来,下颔紧绷。阮念初眼看他腹部的伤口又要开裂,她皱起眉,放下水杯和药扶住他胳膊,用力往上抬。 厉腾拿余光瞥她一眼,“药给我。。” 阮念初照做。他接过来,把药丸扔嘴里,又从她手里拿过水杯,脖子一仰,凸起的喉结上下滚动。短短几秒,热水杯便已见底。 随后他闭眼躺回床上,水珠顺着喉结流到锁骨。她看见了,拿着毛巾去给他擦。 软软的小手无意扫过滚烫的皮肤,羽毛在撩似的,凉凉的,有点儿痒。厉腾眉心拧得更紧,忍耐半刻,终于不得不再次开口,“别碰我。”声音哑得吓人。 “”阮念初一下愣住,手上动作骤停。 他阖着眼沉默了会儿,又道:“我需要休息。你这样,我睡不着。” “哦。不好意思。”她反应几秒,明白了,有些尴尬地把毛巾收回来,干笑了下,自言自语似的嘀咕,“我第一次照顾人,没什么经验。” 后面这句话,阮念初以为自己说得很小声,谁知道,还是被厉腾听见了。 他极淡地嗤了声,“难怪。” 她从这两个字里,听出了一丝嘲讽的味道,不由憋火,“怎么,跟以前照顾你的人比,差得很远?”这人怕是不懂什么叫知恩图报感恩戴德。 厉腾说:“对。” 此刻她觉得,自己一定是吃撑了才来照顾他。 阮念初翻白眼,把毛巾重新搭他额头上,纯粹讽回去,“历任女朋友?” 他鼻息沉沉的,变得平缓,声音低不可闻,“我妈。” “” 阮念初在屋子里站片刻,一回身,拖了把椅子摆到床边,弯腰,坐下,单手托腮。厉腾闭着眼,浓密的睫毛黑而长。大约是退烧药起了作用,他眉心的结,比之前舒展开几分,没有平时看着那么冷戾可怕。 还是病着更招人待见。她有些坏心眼地想。 窗外起风了,吹散天上的云,疏浅的月光照在蜿蜒河道上,水声潺潺。阮念初困了,趴在床边,枕着水声迷迷糊糊地也睡了过去。 药物作用下,这一觉,厉腾直接睡到了凌晨五点。 窗外的天还是黑的。 身体的虚脱感和乏力感已经消失,他睁开眼,动身准备起床。这时,敏锐的感官却捕捉到空气中的异样。他闻到女人身上的体香,很清新,夹杂一丝若有似无的甜味。 转过头,便看见阮念初的脸。 她侧着脸,腮帮压着交叠的手臂,左脸的颊肉被挤得嘟起,唇微张,睡得正沉。他视线往上移,姑娘乌黑的长发散在枕间,有几缕还被他压在后脑勺底下。两人之间的姿态,堪称亲昵。 厉腾目光定在那张脸上。 不知是药效的原因,还是其它,他忽然想起那日夜里,姑娘被热水蒸汽笼罩着的纤白脊背,小腰,还有忽然侧过身时的旖旎风景 浑身气血往脑子里翻涌,他拧眉,猛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动作太大拉扯到腹部的伤口,血渗出来,他咬牙闷哼了声。 这番动静,自然吵醒了阮念初。 她打了个哈欠支起身,揉揉眼,睡眸惺忪,“你醒了?” 厉腾没答话,面色冷峻地盯着她,眼神清明,丝毫不见昨天晚上的脆弱病容。 阮念初昨晚守到大半夜,还没怎么睡醒,大脑卡壳,竟伸手就去摸他的额头。对面明显僵了瞬,但并没有躲开。 她试了试温度,又拿另一只手试自己的,点头,语气里的喜悦显而易见,“看来阿新婆婆的药没过期。你烧已经退了。” 厉腾拂开她的手,淡淡的,“谢了。” “不客气。你也帮过我好几次,当报答了。”她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不妥,只好扯唇角,挤出笑容掩饰。 对话只进行了一回合,便陷入冷场。 半刻,厉腾下床站起来,赤着上身走到柜子边,拎起个箩筐,从里头扯出一件黑色背心套上。余光看见她呆站在床边。 他回头,瞥了眼床边的椅子,“你昨天晚上就那么睡的?” 阮念初点点头。 厉腾把昨天脱下的黑t捡起来,一看,上头汗和血凝成了硬块儿,已经不能再穿,便揉成一团随手丢进垃圾桶。听不出什么语气:“我占了床,你可以去阿新那儿睡。没必要这么委屈自己。” 闻言,阮念初没有答话。她不是想委屈自己。他昨晚高烧不退,救人救到底,于情于理,她都应该在这里守着。 穿好衣服,厉腾扭头走向门口。 她一愣,“你要出去?” 他动作顿了下,没想到她会有这么一问,“嗯。” 阮念初简直有点不可思议,蹙眉道:“你腰上那么长一条伤,起码得静养半个月才能走动吧。” 这次,厉腾回身看向她,勾了勾嘴角,眼底却一如既往的冷,“你当这儿太平盛世?” “”她被堵得没了话,看着他依旧苍白的唇色,无言。 数秒后,他收回视线,拉开房门出去了,只撂下一个背影和四个汉字,“别管闲事。” 阿新婆婆记挂厉腾的伤势,晚饭的时候,专程给他多熬了一碗鸡汤。只可惜,等厉腾回来的时候,鸡汤已经凉透。 他倒是不介意,冷饭配凉汤,吃得点滴不剩。 阮念初坐在窗台前,把枯死的稻花一根一根扔进垃圾桶,随口道,“看得出来,阿新婆婆是个很好的人。” 厉腾看了眼那些被扔掉的花穗,不动声色,故意无视她的弦外之音,“是挺好的。” 阮念初转头看他,笑了下,“那她为什么会和你们待在一起?” “奇怪?” “很奇怪。”她不隐瞒,并且不带丁点恶意,实事求是地说:“阿新是好人,你们是坏人。” 厉腾没答话。须臾起身,当着她的面,毫不避讳地脱下了上衣,拿出一包被捣碎的草药渣子,扣上腹部的伤口。她脸微红,移开目光看别处,支吾道,“下次你要脱衣服的话,能不能提前说一声,或者背对我?” 真是个野蛮人。 厉腾应得漫不经心,“之前一个人过惯了。对不住。” 这句话,听着很有歧义。但他说这话的神态,冷淡而平静,实在没办法让人产生任何联想。阮念初抚了抚额。 随后听见旁边问了句:“你觉得什么是好人,什么是坏人。” 阮念初略思考,答道:“好人心地善良,坏人心狠手辣。” 厉腾笑了下。 她抿唇,“你笑什么?” 他背靠墙站定,点燃一根烟叼嘴里,掏出随身带着的伞刀和一绺磨砂纸,一下一下地磨,眯了眯眼睛,“阿新也杀过人。” “”阮念初眸光蓦的惊跳。 “被杀的人糟蹋了阿新的闺女。那闺女已经快嫁人了,出事以后,第三天就跳了河。”厉腾语气很淡,须臾,撩起眼皮看她,“有时候是非善恶没那么分明。有的人做坏事,是身不由己。” 话说完,屋子里便陷入数秒钟的寂静。 她定定地看着他,忽然问道:“那你也是么。” “”厉腾磨刀的动作骤然顿住,侧头看她,眸光精锐研判,像能看透人心底。 阮念初不躲不闪,硬着头皮跟他对视。 半刻,他移开眼,继续磨自己手里的刀,忽然弯唇,扯出个意味不明的笑来,“看你护照上的信息,好像才刚满十九。小姑娘,等哪天出去了,把这儿的所有事都忘干净。大好青春,别留下太深的阴影。” 出去?她倒是做梦都想,可真的能么?阮念初眸光黯下来,耸肩,语气里自嘲交织沉重,“但愿,承你吉言,真有能出去的那天吧。” 厉腾垂眸,手指刮了下锋利的刀刃。 一室只余静默。 那时,不知怎么的,阮念初隐约觉得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Chapter 09 chapter 09 之后的几天,阮念初明显察觉到,整个营寨的守卫愈发森严。巡逻和放哨的人手,增至原先的三倍。 厉腾照旧忙,早出晚归,一天里头有大半时间都待在图瓦那儿开会。 图瓦狡猾谨慎,多年来,令金三角地区的各国政府头疼不已。他手下的那群暴匪,五大三粗,文化程度低,但无一例外都是狠角色。每回上面有交代,他们都会在事前制定出一套周密详细的计划。 这次行动涉及顶头b一ss,众人更不敢掉以轻心。 “这笔买卖很大,b一ss决定亲自和买家谈。” 一室昏暗,图瓦边说话,边朝面前的观音像作了三回揖,点香敬佛,神态虔诚,“咱这地盘隐秘,深山老林,周围又全是地雷区,等闲不敢踏足,相对来说还是比较安全的。所以b一ss才把和买家见面的地方定在咱们这儿。大家都是靠b一ss赏饭吃,多费点儿心,事情办妥了,b一ss自然不会亏待咱们。” 话说完,矮胖子一下蹦起来,拍着胸脯说:“阿公您放心。咱哥儿几个,您说一,我们绝不说二,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 边儿上有人嗤笑,“你他妈就一张嘴值钱。要拼要杀,哪回不是厉哥冲最前边儿,有本事,你也让自己的刀见见血。” 胖子心虚,掩饰什么般大骂:“谁说老子的刀不见血!”说着,抽出腰刀,“咔擦”一声砍在桌角上,入木三分,“老子对阿公和b一ss忠心耿耿,只要他二位一句话,老子遇神杀神遇佛宰佛!” 那头,图瓦上完香,盘弄佛珠慢悠悠地坐回主位上,斜眼瞥那胖子,“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同样是我手下的人,你和lee怎么就差那么远。”面色更冷,“自己人开会,把刀收回去。” “”矮胖子讪笑,悻悻把刀插回腰鞘里头。 半刻,图瓦侧目看向自己右手边,“lee,交代你的事办得怎么样?” 厉腾面无表情,淡淡道,“整个营寨已连续七天全面封锁,无人进,也无人出,巡逻队的巡察范围已经扩大到营寨方圆十公里。而且除侦察人员外,所有人的通讯设备都已经完全销毁。不会出什么问题。” 图瓦满意地笑笑,“你办事我很放心。 ” 这时,房门“砰砰”两声,被人从外头敲响。 图瓦蹙眉,“谁?” 阿新的声音传进来,“该给菩萨添金了。” 图瓦扫了眼墙上的挂钟,晚上七点整。于是道,“进来吧。” 阿新婆婆推开房门,端着几块金箔纸走了进来,绕过众人,仔仔细细地给观音像抹上金粉。 众人的注意力并没有在妇人身上停留太久。 图瓦喝了一口茶,半刻,像忽然想起什么,说:“哦,对了。之前b一ss和买主约定的见面时间是明天晚上8点整,但是b一ss那边临时出了点事,所以提前到下午5点了。不过也没什么大的影响。” 阿新手上动作倏的顿了下。 厉腾眸微垂,看不出一丝表情。 很快,金箔纸用完了,阿新回身,拿开水瓶给桌上的杯子添水。经过厉腾时,两人眼神有刹那交汇。短短零点几秒,便错开。 然后阿新婆婆就佝偻着背退出去了。 这天傍晚,小托里又来找阮念初聊天,姑娘和小少年,边吃晚饭边用英语简单地交流,倒也很有趣。 说着话,阿新婆婆的身影从窗外缓慢晃过去。她佝着背,步履蹒跚,怀里还抱着满满一盆脏衣裳。 小托里探首张望两眼,用英语说:“今天又有那么多脏衣服啊。婆婆真辛苦。” 阮念初看着那一大盆脏衣服,联想到婆婆皴裂苍老的手,皱眉,“她每天都有那么多衣服要洗么?” 小托里艰难地反应了一会儿,点头,“差不多吧。她每天傍晚几乎都会去河边洗衣服。” 聊了会儿阿新,突的,阮念初想到什么,不禁好奇,“对了。你的英语是谁教你的?比起之前,你的口语似乎进步了很多。”在这个贫穷的国度,普通村落里的孩子都无法得到正常教育,更别提,成长在这种环境下的了。 闻言,小少年忽然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勾勾手指。 阮念初朝他靠过去。 少年压低声:“it’s lee” 厉腾? 阮念初诧异,“lee?he can speak english?”她一直以为,他只是个没什么文化的野蛮人,会说高棉语和中文,可能也仅仅因为他是中柬混血。 托里重重点头,满脸崇拜地用英语说:“厉哥英语很好。他是一个非常非常了不起,也非常非常好的人。” “是么。”阮念初不咸不淡地应了句。 小托里很认真,“当然。厉哥还告诉我,你一个人很可怜,让我多来找你说说话呢。” “”她怔了怔,刚要开口,却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人声,都说的高棉语。 先是一个男人的,情绪激动,像在高声大骂。 再然后的声音属于一个老妇人,沙哑的,惊恐而胆怯阮念初听出是阿新婆婆。她心头一沉,咬咬牙,起身飞快冲出了屋子。 几分钟以后,她在两个竹木屋间的夹缝小道上找到了阿新。 老人盘起的发散下几绺,有些狼狈地倒在地上,一个方脸壮汉正提着她的领子破口大骂。两人身前,站着个高大男人,他嘴里咬着一根劣质香烟,眉微拧,满脸不耐烦。 是厉腾。 她步子顿住,退到一堵木墙背后。 壮汉骂骂咧咧:“厉哥,您不是说这几天特殊时期,什么东西都不许进不许出么?这老东西刚才洗衣服,故意让这件顺着水往底下流。”他把一件破旧的纱笼裙递给厉腾,说:“我一下就给捞起来了!您看!” 阿新婆婆一个劲地抹眼泪,“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我一把老骨头,年纪大了手又有毛病,洗衣服的时候总免不了会弄丢几件。真不是故意的啊。” “都给老子闭嘴。” 厉腾低斥,眯着眼睛端详那纱笼一眼,然后弯下腰,递还给阿新,“拿好。别又弄丢了。” 阿新接过衣服连声道谢,站起身,忙不迭地走了。 阮念初眸光微闪。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看见,阿新婆婆起身离去时,似乎看了眼厉腾一眼,目光很深。 阿新婆婆离去后,方脸汉子挠头,看向厉腾,“厉哥,就这么让她走了?” 厉腾斜眼瞟他,“不然你还想干什么。” 壮汉听出他语气不善,讪笑了下,脚底抹油,一溜烟儿跑了个没影。厉腾咬着烟在原地站片刻,眯了下眼睛,也转身离开。 这晚的第一个小插曲,就那么过去了。而第二个小插曲,发生在半夜时分。 阮念初猛然从梦中惊醒。 枪声,近在咫尺的枪声,将丛林森寒荒凉的夜撕裂。砰砰,砰砰,砰——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愣神几秒,飞快下床跑到窗边。推开窗户往外看,整个营寨风平浪静,不远处的空地上,一个黑影背对她所处的位置,扣动扳机,子弹陷进靶子里,声响震耳欲聋。 一群暴徒们都在被窝里抱怨,“妈的。厉哥多久没大半夜练枪了?干嘛呢。” 上铺的接话安慰,“明儿头回见大老板,可能紧张吧。” 有人低咒:“这鬼日子。” 阮念初安静地站在窗边,耳畔,枪响突兀,断断续续,随着微冷的夜风散落到未知的远处。 下半夜的时候,厉腾回了房间。 进门就看见阮念初坐在桌边的椅子上。他关上门,拿起桌上的玻璃杯喝水,扫她一眼,痞里痞气地揶揄,“睡不着?要不聊两句。” 她低眸,手指抠了下斑驳的木头桌面,没有说话。 他其实也就逗逗她。半刻,放下杯子,把凉席被单往地板上一铺,然后脱衣服睡觉。 刚躺下,那姑娘忽然低声开口,问他:“你到底是什么人。” 厉腾顿了下,转眸,目光落在她略显苍白的脸蛋上。 他很冷静,“你不是一直都知道么。” “”阮念初静了静,深吸一口气吐出来,“你刚才的枪声停顿很有规律我知道一种东西,叫摩斯密码。电影里,各国警方和军方,都会用它来传递信息。” 室内静了几秒钟。 突的,厉腾竟低声笑起来,然后起身,拖了把椅子坐到她面前,弯腰,直勾勾盯着她的眼睛。她也鼓起勇气,抬眼看向他。 两道视线就这么在空气中交汇。 短暂的死寂后,他欹近她,语气如常,眼神却冷得危险。他说:“姑娘,电影看太多不是什么好事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Chapter 10 chapter 10 阮念初心下一沉,声音带着些微颤音,“这句话,我能不能理解成,你承认了。 ” 厉腾嘴唇紧抿,不吭声,只是一个劲地盯着她看。那眼神,像能在她脸上戳出几个窟窿。 短短几秒,无数念头从阮念初脑子里飞闪过去。她蹙眉,也朝他靠近,用只有他能听见的音量问:“你是警察?” 厉腾却忽然笑起来,挑眉,“真当拍电影儿呢。” “是不是?”她追问,同时紧紧盯着他的眼睛,试图从里头找出破绽和蛛丝马迹。然而下一瞬,他便将视线移开了。 “不是。” “真的不是?” 厉腾拿起手边的打火机,“噔”一声,火苗在黑夜中吞噬了烟。他抽着烟,语气冷淡而随意,“不是。” 话音刚落地,阮念初的眼睛就红了。她别过头,没再说什么,默默上床面朝里地躺好,手捂住嘴。 从厉腾的角度瞧上去,只能看见姑娘细弱的肩在无声抽动,幅度很小。 他眯了下眼睛,深吸一口,火星子直接从烟中间烧到烟屁股。 半刻,他随手把烟头丢出窗户,拿脚拨了拨地上的被单,铺平了,躺下。竹木屋外,月亮出来了,月光钻进屋子,一室简陋笼上清辉,竟也别有番美态。 厉腾曲起一条胳膊枕在后脑勺底下,半阖双眼,道:“我不是警察,很失望?” 床上的人没答话,一个没忍住,抽搭进满口凉气。 他听见了,没由来一阵烦躁,眉拧成川,极低地喊她名字:“阮念初。” “抱歉。我现在不太想说话。”她开口就是夹带哭腔的鼻音,尽量平静。说完一扯被子,拉高蒙住整个头。 她被绑架已经整整二十天。这些日子,这人似乎总在给她希望又让她失望。她变得敏感,神经,疑神疑鬼,精神几度崩溃。再这么下去,她怀疑自己可能撑不到离开这儿的那天。 她太累了,也太想家了。 这时,床底下的人却忽然又说了句话,嗓音轻而柔,仿若半梦半醒间的呓语。他问:“你是哪儿的人。” 阮念初迟疑数秒钟,还是回答:“云城。” 厉腾轻声,“说说看。” 她静默半刻,把被子拉低,续道,“云城是数一数二的发达城市,人口量大,经济繁荣什么都挺好的,就是物价太高,雾霾也比较严重” 厉腾遥望窗外的夜,不语。听她说着,那片万里河山仿佛也逐一涌入脑海,南,北,高山,长河,灰蓝色的天空,明黄的土地他忽然极淡地笑了下。四年了。在这边待得太久,他几乎快忘记故乡土地的颜色。 阮念初说了很多。云城的地理,环境,气候,特色小吃能想到的,她几乎都拎出来说了一遍。她想,大概只有身处绝境的人才懂得,世上最振奋人心的事,无外乎两样。 一是幻想未来,二是回忆美好。 窗外月色清凉如水,两人一个听,一个讲,时间仿佛有刹那静止。 回忆完云城,阮念初心情平复下来,语气也柔和了些:“你呢。” “什么。” “你是哪儿的人。” 厉腾静了静,答道:“嶂北。” 这个地名,相当的陌生。加上阮念初地理奇差,她很认真地想了一下,也没记起是哪儿。只好又问:“在北方?” 他嗯了声,闭上眼,语气漫不经心,“一小城市。和你们那儿没法儿比。” 阮念初在床上翻了个身,看向他,语气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看来我猜得没错。厉腾,你果然是中国人。” 对方一副不冷不热的表情,“挺晚了。睡你的觉。” 阮念初:“救我,帮我,是因为我是你的同胞?” 厉腾说:“算是。” “那真得谢谢你啊,”她嗤了声,重新躺好,语气半开玩笑半带嘲讽,“善念尚存,良知未泯。” 厉腾也笑,语气淡淡的:“不客气。” 今晚的聊天,两人对话几十句,虽然不算多,但比起过去,已算是有了一个质的飞跃。阮念初觉得,自己有必要为这场难得和谐平静的聊天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毕竟,这极有可能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于是她轻声说了句:“晚安。” 这次厉腾顿了一下,才回:“阮念初。”他手无意识摸到腰间的伞刀,“明天不管发生任何事,我要你听我的话,待在我身边。” “为什么?” “我会保护你。”字里行间,波澜不惊,仿佛保护她在他看来,只是天经地义的一件事。 阮念初的睫毛有一瞬颤动。然后,她翻身背向他,闭眼,“我知道了。晚安。” “晚安。”厉腾说。 上头呼吸均匀,像是已经睡着。她当然不知道,这是他有生以来,头回跟一个女人道晚安。 阮念初被绑架的第二十一天,大雨。 天还没亮,她便被屋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吵醒了。昨晚睡得太晚,她依然困,但却已没了睡觉的心思,索性起床洗漱。 正要梳头,木头门吱嘎一声,开了。 阮念初转头,厉腾走了进来。他手里端着两个缺了角的大腕,分别装了几块干面包,和一颗水煮蛋。这就是他们日常的早餐。 他把碗放到桌上,掀眼,指了指,示意她过来吃饭。 她表情有些惊讶,“你不出去?” 厉腾咬着一块面包,侧目看她,“怎么了。” “托里说,今天这里会来两个很重要的客人。”她坐下,拿起一颗水煮蛋敲碎,缓慢地剥,“我以为你们会出去迎接。” 他把整块面包都塞嘴里,扑扑手,面无表情道,“那小子什么都跟你说。” 阮念初琢磨了一下这句话,觉得应该没生气,便道,“最近这里,好像人人都很紧张。我觉得奇怪,就问了他几句。” 蛋剥好了,她咬了一口觉得烫,只好放在嘴边吹。 厉腾侧头想说什么,一转眼,将好看见她腮帮鼓鼓地呼气。雪白的脸和淡粉色的唇,两种颜色似乎达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和谐。她的唇形小巧,两端尾部略微上翘,上唇中部有个粉色的小肉珠。 没看多久,他便将目光转向了别处,沉声说,“别到处乱跑。” “哦。”她应得很随意。这句话他几乎每天都说,她都听习惯了。 厉腾强调,“待屋里。哪儿都不许去。” 阮念初咬了口鸡蛋,想起什么,抬眼看向他,“昨天晚上,你不是还说让我在待你身边么?” 厉腾垂眸,视线落在她嘴角的蛋黄屑上,半刻,伸手去给她擦。 她怔住,还是下意识地往后躲开。 他收回手,冷淡神色一丝不变,道:“到时候了我会来找你。在那之前,你哪儿都不许去。明白么?” 阮念初点了下头。 交代完,厉腾起身准备离开,出门前指了指她的嘴角,“沾了蛋黄,拿纸擦一下。”说完转过身,大步出去了。 她皱眉,“你鸡蛋还没吃。” 那人走进雨中,头也不回,“给你了。” 原本,阮念初以为今天,她会过得提心吊胆惊心动魄。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这一天的白天,竟然平静得不可思议。 甚至在中午时,小托里和阿新婆婆还像往常一样,来和她吃饭,闲聊。 午饭后,阿新婆婆要去营寨各处收拾大家的碗筷。阮念初看着婆婆蹒跚的身影,有些不忍,想要跟着去帮忙,却被托里制止。 少年两手在胸前画叉,表情严肃,用英语道:“厉哥说你不能到处乱跑。” 她哭笑不得,“他让你监视我?” 托里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总之你不许出去。厉哥还说今天会有大事情要发生,咱们俩必须待在一起。” 阮念初拗不过,只好目送阿新婆婆离去。 下午没事干,小托里思来想去,干脆教阮念初说高棉语。她兴趣缺缺,但见少年这么有热情,只好耐着性子学了。 这一学,就学到了下午五点。雨已经停了,夕阳西下,天边若隐若现挂着一道彩虹。 外头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阮念初困惑,推开窗户往外张望,只见闸门大开,几辆山地越野车成列驶入营寨。不多时,车停稳了,数个手持ak47的彪形大汉跳下了车,而第一辆车里,则下来两个文质彬彬的中年男人。 一个浓眉大眼,典型的欧美人长相;另一个又是墨镜又是口罩,整张脸遮得严实,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明星出街。 阮念初微皱眉,“h一 is this?” 托里声音压得很低,“ight beb一ss” “”她眸光一跳,看见另一行人迎了上去。为首的手拿佛珠笑容可掬,是图瓦,后头则是他的贴身保镖,还有永远寒脸冷眼的厉腾。 图瓦和两个客人笑盈盈地打了个招呼,很快便带着他们往营寨深处走去。 脚步声远去了。 小托里压着声音说:“原来这就是厉哥说的大事情。” “”阮念初若有所思,“或许吧。”正要关窗,余光却看见阿新婆婆的屋子,窗户也开着。婆婆看着几人渐远的背影,面无表情。 阮念初心蓦的一紧。 因为老人素来慈祥温和的眼神,竟阴沉得可怕。 与此同时,距离地面1000米高空处。狂风呼啸。 “报告队长,一切准备工作均已就绪!请指示!” “厉副队那儿有什么新情况没?” “没有!” “那一切就按照原计划执行。通知战士们,最后一次检查所有装备,五分钟后开舱门,准备下跳。” 众人异口同声:“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Chapter 11 chapter 11 几人谈买卖的地方,就是图瓦平时住的那间屋子。位于营寨腹地,周围里三层外三层,全是持重型机枪的武装人员。他们来回踱步,眼神狠戾而精锐,充满杀气。 屋内,戴墨镜口罩的中年人在主位上入座,左右手分别是同来的欧美人和图瓦。厉腾站在图瓦身后,眸低垂,面上没有一丝表情。 图瓦先笑呵呵地开口,介绍道:“对了b一ss,我给您介绍一下。这个兄弟叫lee,四年前开始跟我的,身手好,头脑好,绝对的人才。”说着干咳一声,“lee,过来跟b一ss打个招呼。” 厉腾于是上前一步,“b一ss” 中年人抬眼,黑色镜片后的目光在厉腾身上打量几遭,然后才缓慢点头,“嗯,是个青年才俊。”边说边摘下墨镜和口罩,放在桌上,“你阿公的眼光,向来没得挑。难得他赏识你,不错,好好干,将来一定能有番大作为。” 听他说完,厉腾终于掀高眼皮。 面前这人长得并不起眼,五十来岁的年纪,头发花白,国字脸。整副容貌唯一能令人印象深刻的,就是那对眼睛,似狐又似鹰,满是老奸巨猾的精光。 这就是亚洲地区最大的军火走私商之一,坤沙。 此次任务的头号目标人物。 厉腾冷眼直视这个中年人,不吭声。柬埔寨的五年,他蛰伏黑夜,刀尖舔血,把自己彻底变成另一个人,为的就是这一天。 对面的人点燃一根烟,盯着他,微微眯了下眼睛。 厉腾突的弯唇,笑容很淡,“谢谢b一ss,我一定会好好干,不让您和阿公失望。” 坤沙闻言笑了几声,摆摆手,注意力回到身边的欧美人身上,说:“奥博伦先生,这是我的兄弟图瓦,lee。这是奥博伦先生。” 几人礼貌性地打了个招呼。 奥博伦耐性差,没说几句话就直入主题,用英语道:“坤沙,你知道我大老远从马德里过来的目的。我时间有限,没工夫陪你们闲聊。先看看货吧。” 坤沙慢悠悠地吐出口烟圈,点烟灰,“那么重要的货,你觉得我会随身带着?” 话音落地,奥博伦先是一怔,勃然大怒,起身拔枪指着坤沙的太阳穴,“你他妈的耍我?” 电光火石之间,厉腾手里的枪已对准奥博伦。周围随之“哐当”数声,子弹上膛,两方人马举枪对峙。 坤沙动都不动,继续慢悠悠地抽烟。 倒是图瓦,盘着佛珠一副和事佬的姿态,笑道:“欸,大家有话好好说,别总打打杀杀。做生意嘛,最重要的是和气,和气才能生财,是不是?” 空气静了几秒钟。 半刻,奥博伦深吸一口气吐出来,放下枪,重新坐回椅子上,怒极反笑,“坤沙,你到底什么意思?” 坤沙瞥他一眼,“开什么玩笑。永恒能源半成品,全世界都想要的东西,我怎么会带着到处晃悠。如果出了事,算你的还是我的?” 奥博伦琢磨几秒钟,“有点道理。”顿了下,忽然有些好奇,“我听说,那枚电池的制造技术资料,是你们杀了一个中国的科学家之后抢过来的?” “杀个科学家算什么。”图瓦笑起来,语气里透着得意,压低声,“你听过‘猎鹰’么?” 厉腾面色平静,握枪的五指却寸寸收紧。 “中国空军空降旅最强的特种部队。” “没错。”图瓦轻声,“杀那个科学家的时候,我们还顺手,宰了两只鹰。” “一一 , perfect”奥博伦赞叹。 轻蔑的笑声一时间充斥了整个屋子。 就在这时,屋外猛地一阵惊呼:“什么人!”紧接着就是一阵重机枪扫射的声音。突的,不知从哪儿扔过来一颗烟雾弹,刺鼻的浓烟滚滚弥漫,屋内人哎哟连天,全成了睁眼瞎子。 屋外,整个营寨枪声叫喊声此起彼伏,乱成一锅粥。 坤沙脸色大变,起身道:“怎么回事!” “妈的!”奥博伦狠狠啐了口,枪口一把抵住身边的图瓦,怒吼:“狗杂种,你这儿有内鬼!” 图瓦厉声驳斥:“我的人绝不可能有问题!” “都别吵了!”坤沙斥,“先想法子脱身。” 暴乱发生的前一秒,阮念初还在跟托里学高棉语,然后,一阵重型机枪突突扫射的声音便响彻了整个营寨。 两个人同时一惊,回过神后立马冲到窗前向外张望。 枪战,人群,四处都是受伤倒地的武装分子。而外围区域,一伙不明身份的人正手持武器从四面八方急速突围,配合默契,井然有序 四处都是浓烟,阮念初看不清那群人的衣着打扮,一把关上窗,捂住少年的嘴,抱着他躲到床边角落处。 托里脸发白,瘦小的身躯不停发抖:“阮发生了什么事?” “我也不知道。”她不停地吸气吐气强迫自己镇定,压低嗓子,“lee说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别乱跑,所以我们暂时先躲在这儿。别害怕,没事的。没事的。” 托里又小声地问:“厉哥会来找我们的,对不对?他会来救我们的,对不对?” “”阮念初把孩子用力抱进怀里,点头,“嗯。会,一定会。对了,你的枪呢?” “这。”托里掏出一把老旧手枪,递给她。 屋外枪声夹杂爆炸声,火光冲天。 阮念初嘴唇几乎要咬出血,抱紧托里,黑洞洞的枪口对准那扇紧闭的房门,通红的眸戒备警惕。 突的一声巨响,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她吓得六神无主,无意识地就扣下了扳机。 “叮”,子弹歪了,刚好打在那人脚边。 “”厉腾眯眼,要被她气死,大步过来拽她胳膊。阮念初很轻,被他拎小鸡似的给拎起来。他恶狠狠地斥她,“姓阮的,你他妈抽什么疯?” “对不起”看见他,她没由来的全身一松,不住道歉,“我c我刚才实在太害怕了。我以为你是坏人。对不起。” 厉腾咬咬牙,“别废话,先出去再说。”拽着她转身就走。 阮念初赶忙牵起托里跟在他后面。 然而,三人刚走出门口两步,就又缓慢退了回来。托里颤声道:“阿公,这儿危险,您快跟我们走吧!” 图瓦身上已多处挂彩,但毕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他神色并不见过多慌乱,手里的枪对准几人。寒声道:“阿公当然要走,但走之前,阿公还有件事要办。” 厉腾侧身挡在姑娘和少年前头,很冷静,“阿公要办什么事,交代我就行。” 图瓦盯着阮念初,目光阴鸷,“我这地方隐蔽,这么多年了,从来没出过事。这女人一来,祸事也就来了。她肯定有问题。lee,你让开,等阿公杀了他,就带你和这小崽子一起走。” 阮念初皱眉,听不懂他们的高棉语。 厉腾不动,“阿公,这里这么多人,你就这么肯定她是鬼?” “她不是鬼,难道你是鬼?”图瓦冷嗤,“lee,这么多年,阿公一直把你当半个儿子栽培,我可没教过你妇人之仁。不过一个中国妞,你喜欢,阿公找一百个送你。”声音沉下去,“让开!” “”厉腾垂眸静半刻,淡声道,“毕竟一场情分,我来动手吧。”说完就拿过了阮念初手里的枪。 托里大惊失色,慌道:“厉哥!你们肯定哪里搞错了!不可能的!” 厉腾缓缓举起手枪。图瓦沉着脸,手里的枪缓缓放下去。 阮念初不解地看向托里:“hat are they talkg ab一ut?” 托里急得想跳脚:“lee ill kill y一u!” 阮念初:“” 然而下一瞬,厉腾猛一回身绕到图瓦背后,缴下图瓦的枪,把图瓦的胳膊反拧到背后,枪口同时对准他脑袋。动作极快,干脆利落。 图瓦怔住,完全没反应过来,“lee?” 他说:“我是鬼。” 图瓦这才恍然大悟,怒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是什么人!” 背后的人面无表情,一个字就是一句话,字正腔圆的汉语:“中国空军空降旅猎鹰特种部队,厉腾。” 他话说完,阮念初脑子嗡嗡的,一时间根本回不过神。 直到不远处,几个身着空军迷彩服全副武装的战士匆匆跑来,其中一人道:“厉哥,这里差不多控制住了。但是坤沙已经突围,队长说你对周边环境最熟,让你去立刻支援!” 厉腾点了下头,语速飞快:“这是二号目标人物图瓦,找两个人来把他押回去。记住,一定得是活的。” “知道了。你放心吧。” 说着,战士一脚踢图瓦膝盖骨上,图瓦吃痛,跪下去,被钳制得动弹不得。 厉腾折返回屋子里,弯腰,从床底下翻出一个大黑口袋,刺啦一声拉开拉链,从里头翻出几把枪和弹药跨在身上。战士们侧目一扫,这才注意到屋里还杵着个水灵灵的小姑娘。 大家伙一愣,“厉哥,这是” 厉腾看了阮念初一眼,淡道:“一个意外。” “之前你说的出了意外,就是说她?” “嗯。” 他带好装备后转身就走,经过一个战士时顿步,说:“地图你们有。她是中国人,来这儿支教的时候被抓了过来。送她去大使馆。保证她的安全。” “好嘞。” 交代完,厉腾静了静,转身走到阮念初身前,站定。然后从裤兜里摸出几样东西递给她。她低眸一看,原来是她的身份证护照,还有手机。 阮念初迟疑地伸出手,把东西接了过来。 他一句话没说,转身就要出门。 突的,“厉腾。” 他步子顿住。 阮念初嗫嚅了会儿,才轻声道,“以后,我怎么找你?” 厉腾站半刻,回身,视线冷淡看向她。反问,“你找我干什么。” “”也是。她心里莫名泛起一丝异样,冲他笑了下,“那谢谢你了。” “职责所在。没什么可谢的。” “”她不知道回什么,索性沉默。然后又听见他说,“记住我跟你说的话。” “什么?” “这是绝密任务。出去以后,你得把这儿的所有人,这儿发生过的事,都忘干净,这辈子都别再想起来。”他的语气很淡,“记清了没。” 阮念初垂着眸,不知怎么的,她捏护照的手指,用力到青筋都隐约浮现。最终平静地点点头,“嗯。” 稳健有力的脚步声响起,远离。 她抬眸,只依稀看见硝烟狼藉中大步远去的一个背影,轮廓模糊,拐个弯儿,就那样消失了踪影。 阮念初仰头看天,艳阳晴好,刺得她眯起了眼睛。获救了。这一天,距离她被绑架刚好过去二十一日。她第一次在这片土地上看见阳光。 真好。 唯一遗憾的是,她和那人相识一场,到最后,竟然连句道别的话也来不及说。大概不会有再见的那天了吧。 她看着天空想。 再见。陌生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Chapter 12 chapter 12 图瓦落网,奥博伦乘直升机逃离,而此次行动的头号目标人物坤沙,还在做最后的困兽之斗。坤沙一行人的装备先进,火力很猛,参与行动的大部分战士都赶去支援。 丛林深处发生了激烈枪战,炮火震天响。 而这一切已经和阮念初无关。 护送她转移的,是一个高高瘦瘦的小战士,戴头盔手套,穿迷彩服防弹衣,全副武装,脸上涂着伪装油彩,几乎分辨不出他本来的面目。 战士带阮念初上了一辆军绿色的山地越野车。 她坐在车上朝后望,透过车窗,营寨和周围的一切都在逐渐远离。她看见战士们将武装分子一一制服,看见年幼的童子兵们被抱成一团,警惕惊恐地看着突如其来的中国军人,看见托里试图追赶他们的汽车,又被战士们拦下 结束了。 阮念初没看一会儿,便收回视线,在副驾驶上坐正了身体。 身边,小战士一边开车,一边看地图,谨慎避开附近的所有的地雷区。 阮念初问:“你们打算怎么处置那些童子兵?” “哦,那群小孩儿啊。”战士随口应了句,道,“应该要交给柬埔寨政府。” 她点点头,“他们大部分都是孤儿,挺可怜的,而且大多本性不坏。年纪小,改造起来也容易,能不伤害他们最好。” 小战士笑起来,一口大白牙和黝黑肤色对比强烈,“你真有爱心。不过姑娘,以后再要支教献爱心,可得选对地方。柬埔寨就别来了,不太平。” 阮念初弯了弯唇,没有说话。 路途颠簸,看看手机,二十来天都没充过电,早已经自动关机。她本想给家里打个电话保平安,只能放弃。 正捣鼓着,小战士又开口了,“对了。你家乡哪儿的?” “云城。” “哟,那可是个好地方,一线城市。我姐姐就嫁到了云城。”小战士的性格明显很活泼,开了头,后面的话便一股脑地往外倒出来,“说起来,咱们这也算有点儿缘分?” 阮念初有些疲累,笑了下,“算吧。” “看你年纪,还没大学毕业吧?” “开学念大三。” 战士乐呵呵,“阳光大学生,多好啊。你们都是国家的高素质人才。” 阮念初听得失笑,目光落在窗外的某处,自言自语似的,“我本来以为,你们特种部队的人都不爱说话,很沉闷。看来只有他一个人是那样。” 小战士调转视线看她,好奇,“谁?厉哥?” 阮念初没搭话。 战士笑,接着面色就沉了下去,语气里有几分敬重几分感慨,说:“厉哥如果不是这性子,怕也没法在这样的环境里待四年。不过都过去了。四年的卧薪尝胆,没白费。” 阮念初:“为了抓坤沙和图瓦?” 战士沉默,没说话。 她头略往后仰,靠在座椅靠背上,半刻,皱起眉,有一件事怎么也想不通,“营寨封闭,图瓦又那么多疑,他在这边四年,平时是怎么跟你们联系的?” 战士自顾自开他的车,还是不说话。 阮念初明白了,“不能说?” 战士的表情有点儿为难,犹豫几秒,道:“我们在这儿有线人。也有专门的途径传递信息。” 她愣住。回想一会儿后抬起头,脑子里蹦出个猜测:“难道是阿新婆婆?她每天都会把所有人的脏衣服,拿到河边去洗你们通过那些偶尔流走的衣服联系?衣服上有情报?”原谅她电影实在看得多。 听她说完,小战士很尴尬,干咳了几声道:“先说,这是你自个儿猜的。我可什么都没告诉你。” 大致捋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阮念初便不再多问。聊天于是终止。 之后的一路,小战士和她很默契地保持了沉默。 丛林很深,树木参天,阮念初坐在车上,甚至从车窗外看见了一些毒蛇,吐着信子,五彩斑斓。她想起之前自己曾只身一人在这里瞎晃,一阵后怕。 那天,如果不是厉腾及时阻止,她就算不进入地雷区,也会死在这片丛林。 越野车七拐八绕地又开许久,才开到一片开阔地带。前方空地上,停着几架直升飞机,周围还有原地待命的其它空降兵。 阮念初下了车,小战士紧随其后。 直升机旁的几个战士看见他们,都一愣,面露诧异,“何虎,你怎么一个人出来了”视线转向阮念初,更狐疑,“这位又是?” 何虎道:“她是我们救出来的一个同胞。多的别问了,先送她离开这儿,直接去大使馆。” “谁的命令?” “厉副队。” 听完这话,战士们不约而同地相视了一眼。何虎又道,“别你看我我看你。”往几人里扫视一圈儿,道:“就你吧,石头。你护送这位同志转移。” 阮念初下意识侧目。叫石头的战士比何虎还年轻,看上去和她差不多大。他呛了声,不太乐意,“干嘛我呀这是我第一次出任务,我还等着随时支援呢。” 何虎皱眉,“少废话。让你送就送。” 石头无语,半晌才不情不愿地嗯了声。 何虎笑了几声,转头跟阮念初说:“行了姑娘,我就送你到这儿。放心,小石头会把你平安转移出去,送到大使馆。你很快就能回家了。” 阮念初点点头。石头三两下爬上一架飞机,招招手,“你上来吧,跟我走。” 她跟上。 “砰”一声,舱门关严。何虎检查了一下,冲驾驶室内的石头比了个手势,示意可以起飞。螺旋桨转动起来,速度越来越快,带起巨大的噪音。 黄昏残阳中,直升机缓缓升空。 何虎在外面跟她大声说着什么,她听不见,只能从战士的唇形判断出几个无声叮嘱:“这里发生的事,请务必保密。” 她点头。 与此同时,一阵爆炸声从远处传来,震耳欲聋。 阮念初五指在透明玻璃窗上收紧,眸光微闪。视野中,距离营寨几公里远的位置升起大团黑色浓云,火光依稀可见,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阮念初闭上了眼睛。 她觉得,那人有句话说得很对。这儿的种种就当一场噩梦,她正值青春,大好年华大好人生,不能为此留下太深的阴影。 那些事,和人,都忘干净。 追捕坤沙的过程,是一场苦战。 这人是出了名的狠角色,狡猾,歹毒,手下人里半数都是花钱请来的欧洲雇佣兵,火力很猛。面对空降兵战士们的围捕,他并未放弃挣扎束手就擒,而是带着一帮人负隅顽抗。 枪战一直从黄昏持续到天黑。 在晚上九点十分,厉腾狙杀了坤沙的三名近身保镖,并趁坤沙阵脚大乱时,打伤了他持枪的右手臂。 头号目标人物坤沙落网。 至此,中国空军猎鹰特种部队长达四年半的“潜蛟”绝密行动,终于宣告结束。 凌晨时分,金边市的郊区地带夜风阴冷,周围静极了,只附近村落偶尔传来几声狗叫。 一间废弃厂房内。 头顶光线昏暗,厉腾脱了上衣坐在木头凳子上,脸色冷淡微白,一身精壮的肌肉上细密一层冷汗。桌上摆着白酒,纱布,酒精灯,和一把军刀。 左臂肱二头肌处,一枚子弹凹陷在鼓囊囊的肌肉里,时间久了,模糊的血肉颜色偏黯。 旁边几个战士皱了下眉,“厉哥,要不要帮忙?” “不用。” 厉腾语气很淡,拿嘴咬开白酒的瓶塞,浇下去,烈酒顺着紧绷的臂肌往下流淌。他垂眸看了眼伤口,手拿军刀在火上两面烤过,“呲”一声,尖刀刺入血肉,对准。 只在短短几秒间。 他面无表情,唇紧抿,握住刀柄发狠一挑,额角青筋暴起。 “叮”一声,子弹掉在了地上。 见状,何虎连忙把事先准备好的外用药给他敷上,拿起纱布,一圈一圈从他胳膊绕过去,熟练地包扎系结。 厉腾垂着眸,摸出烟盒一根烟,点燃。 这时,脚步声渐近,一个高大男人从外面走了进来。战士们立刻立正敬礼,“杨队!” 杨正峰点了下头,看向厉腾,“伤怎么样了?” “一点儿小伤,死不了。”他套上t恤,“你那儿怎么样。” “”杨正峰面色凝重几分,端起桌上的一杯凉水喝得精光,坐下来,猛地攥拳砸桌子,“没找到电池,也没找到电池的技术资料。那家伙老奸巨猾,压根没把那些东西带身上。” “他那架直升机搜了没?” “都找遍了,没有。”杨正峰拧眉,“只有带回国再慢慢审了。” 厉腾没吭声,半刻,从腰间摸出一把伞刀放到桌上。 众人一怔,“这是” “老高他们的刀。” “” “五年前,坤沙和图瓦杀了齐博士和老高老夏之后,顺手抢了他们的刀。”厉腾道,“这是老高的那把。老夏那把,应该被坤沙带在身上。” 话音落地,整个屋子瞬间一片死静。 战士们沉默地低着头,战场上奋勇杀敌铁骨铮铮的小伙子们,竟全都红了眼睛。 良久,杨正峰用力咬了咬牙,拳头捏得咯吱响,“老子这就去替他拿回来。”说完起身就往外走去。 厉腾沉着脸没动。 不多时,第三根烟抽完,他掐了烟头站起来,刚要出去,余光里却看见窗台上摆着什么东西。等看清,他眯眼,黑瞳有一瞬的紧缩。 厉腾嗓音极低,“这谁拿回来的?” “啊?”石头赶忙跑过来,一看,猛拍脑门儿,“哎哟我去,差点儿忘了这茬。哥,这花是那姑娘走之前摘的,她让我带回来,给你。” 一把稻花。金黄色的花穗在夜风中飘曳。 厉腾低眸看了会儿,伸手,满是老茧的指尖碰到花穗。他想起那个云城来的姑娘,想起她白皙的脸,清亮的眼,和她长发滑过他手指的触感。凉凉的,柔软的,有点儿滑。 那边的石头还在纳闷儿,“你一大男人,她送花给你干什么?” “还礼。” 厉腾极淡地笑了下。然后便没再管那束稻花,转身出去了。 就当是一场春梦。 再见。陌生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Chapter 13 chapter 13 阮念初被送进了中国驻柬的大使馆。也许考虑到她这段时日的处境,接待她的,是一位女性官员,四十岁上下,看上去很和善。阮念初问这位官员借来手机,给她妈打了个电话。 漫长的盲音之后,通了。 阮母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很沙哑,透出几丝疲惫,“喂?“ “”阮念初没来得及说话,刚开口,就是一阵哽咽和抽泣。被困险境二十一天,她的坚强和冷静在这一刻崩溃。阮母先是一怔,意识到什么,然后怀疑地,试探性喊出阮念初这个名字。 阮念初应了一声,阮母瞬间喜极而泣。 母女两人谁都不说话,就那么拿着手机哭。好一会儿,是女官员把手机拿了过去,安抚阮母,说阮念初已经平安,现在在大使馆,他们很快就送她回国。 阮母喜不自胜,嘴里不住地说谢谢。 后来,阮念初一直哭了很久,情绪才逐渐稳定。女官员带她吃了晚餐,为她安排了住宿,还耐着性子陪她聊天。她告诉她,原来她在金边郊区失踪的当日,help brid的人就报了警,柬埔寨警方立案后,在第一时间通知了大使馆。 阮念初问help brid的人是否还在柬埔寨。 女官员摇头,“志愿者失踪可不是件小事。他们的高层担心再出问题,提前结束了这期的支教安排。他们已经回家了。” 回家,多奢侈的一个词。 官员微笑,“你也很快就能回家了。” 阮念初望着她点头。 “好孩子,洗个澡好好睡一觉,明天你就能见到你父母了。”说着,外交官面带笑容站起身,“另外,关于这次你经历的事” 阮念初知道官员要说什么。她笑了下:“放心吧,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我答应过一个人,回去之后,就把这儿的所有都忘干净。” 大使馆的效率很高,第二天,阮念初果然搭上了回云城的航班。得到消息的阮父阮母更是一大早就赶到了机场接机。 等了几小时,女儿的身影一出现,二老的眼眶就全红了。 相比阮父阮母激动的情绪,今天,阮念初倒显得平静许多。机场里,有年轻妈妈在打电话,淘气的孩子伸手拉拽她裙摆;有年迈的老夫妇互相搀扶着,颤颤巍巍地走进候机大厅;有机场广播员的声音飘散在空气里,播音腔字正腔圆地说着汉语 阮念初用力抱住阮母, “妈,我回来了。” 阮母哭肿了眼睛,问她,“这段日子你到底去哪儿了?你知不知道我和你爸多担心?我给你们志愿者团队打电话,他们说,你很有可能是被当地的武装分子劫持” “这些都不重要。”阮念初哽咽,“我还能平安回来,咱们一家人还能在一起,这才是最重要的。不是么。” “”阮父阮母相视一眼。见她不愿提,也不好再多问。 按照传统,归乡的人都要吃顿接风宴。为了替女儿把霉运洗干净,阮父在云城某高档酒楼定了个包间,请了一大帮亲戚朋友。 热闹固然好,但人一多,嘴自然就杂。 席上,七大姑八大姨们打着关心的名头,不断追问阮念初,她这二十一天的去向。她神色如常地夹菜吃饭,被问得多了,便答道:“被人绑架了。” 此言一出,整个包间都有几秒钟的安静。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都不知怎么接话。其实,阮念初在柬埔寨被绑架的事,亲戚们或多或少都有耳闻,只是他们没想到,这个当事人,会这么坦率地说出来。 阮父阮母更是脸色微变。 之前发问的那个亲戚也有些尴尬,顿了顿,追问:“那你是自己逃出来的?” 阮念初看了她一眼,“嗯。” 亲戚赶忙给自己找台阶,“我就说嘛,我们念初脑子好使,你看,多聪明啊!关键时候还能救自己的命呢!” 话音落地,亲戚们纷纷附和,一个个举着酒杯来向阮念初道贺,恭喜她逃出生天,否极泰来。阮念初把这些吉利话都收下了。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希望真的如此。 生活逐渐回归正轨。 阮念初又过回了她的正常日子,一周里,三天时间宅在家玩游戏,三天时间和朋友们唱歌看电影,剩下的一天拿来睡觉。她觉得,青春,尤其是暑假期间的青春,不拿来荒废实在是对不起自己。 她还是以前的她,真好。 柬埔寨丛林的二十一天,和那个她连名字都不能提起的人,似乎烂在了她的回忆里。就这样,暑假转眼就进入了尾声。 开学前一周,好友乔雨霏从马尔代夫度假归来,约阮念初吃饭。 她去了。 筷子没动几下,乔雨霏体内的好奇因子就按捺不住了,小声说:“欸,有件事我真的特别特别想弄明白。” 阮念初致力于消灭满桌的美味佳肴,随口应她:“嗯。什么事?” “你在柬埔寨被人绑架之后真的是自己逃出狼窝的?”乔雨霏满脸的不可置信,“你有那么厉害?多传奇啊,居然没有媒体采访你给你做专题栏目?” 好友的这句话,其实是代很多人问出了心声。阮念初觉得有点可笑,二十一天的惊魂和绝望,在旁人看来,竟被美化成了传奇。 她夹菜的手顿了下,“我不是说了么,不想提那件事。” 乔雨霏吐舌头,悻悻,“别气别气,你不想说就算了。” 她垂眸,把夹起来的烤肉放进碗里,片刻才低声道:“有人帮我。” “有人帮你?”性子活泼好动的好友,当即大感诧异,“谁啊?叫什么名字?为什么帮你?” 阮念初摇头,“记不清了。” 这句话,她既不是敷衍,也不是说谎。关于那些事和人,她的记忆是真的已有些模糊。古老的言情桥段里总有选择性遗忘这一套,阮念初以前不信,现在却有点信了。 人有两种极端。有的人牢记那些极不愉快的事,从而对心理造成创伤;而有的人会忘记那些事,从而弥补心理的创伤。 阮念初想,自己或许是后者,毕竟伤春悲秋这回事,太不适合她。 那天是阮念初最后一次提柬埔寨的事。自那之后,那个国度和那个人便彻底从她的生命翻篇。十九岁那年的插曲,是一次意外脱轨,此后,心有余悸的阮父阮母打消了让阮念初毕业之后出国留学的念头,转而给她安排了另一条道路。 她的人生按部就班,没有再发生任何一丁点的偏差。 实习,毕业,吃散伙饭,参加授位典礼,这就是阮念初学生时代最后的全部。 离校的当天,室友们收拾好行李,聚在一起吃晚饭。一间中餐厅的雅间,一张桌子坐了七个人。除了阮念初,另外三个女生都携带家属。那些家属里,拳坛神话有之,商界大佬也有之,总之,都是些高富帅。 其实,她那长相身材,又学艺术,自然不乏追求者。可惜,她就是对那些男生不来电。所以阮念初一直都是单身,从入学到毕业。 其中一个室友酒量不好,喝了两三杯就开始说胡话,啧啧道,“阮念初你知不知道,我大学最大的遗憾,就是没看到你这个大美女脱单。” 她只是笑:“放心。要是到二十五岁我还没遇到合适的,我妈知道给我安排相亲。”那时,阮念初没想起来有个成语叫“一语成谶”。 不知是她的眼光太高,还是她的追求者水平太差,之后的好几年,阮念初依旧没能告别单身。对此,阮念初散漫惯了不以为意,却令阮父阮母很焦虑。他们见她不爱和男生来往,怀疑是当年的事阴影太重,导致她性取向发生了问题。 他们急坏了。 于是,阮念初在父母安排的相亲见面会上,收获了人生中的第一个男友。 对方今年二十九岁,某大型私营企业高管,职场精英。人长得不错,个子也高,阮父阮母都很满意。阮念初对这位精英没有好感,也谈不上讨厌,便同意了精英提出的交往请求。 精英很绅士,也很大方,每次带她约会,出入的都是高档场所。为配合头脑简单的阮念初,他们茶余饭后聊的话题,精英也都尽量往浅显易懂的方向选。 对此,阮念初还是有些感动。 不过也仅限于感动。 终于,在和精英交往一个半月后,二十五岁的阮念初对男女之情初次有了感悟。那就是感情这回事,果然勉强不来。 她其实没想到,这段姑且叫初恋的恋情会短到这个程度,她更没想到,这段恋情,一直占据主动权的自己会成为被劈腿的一方。 阮念初至今回想,都觉得一切的发生很富有戏剧色彩。 那天是周末,精英惯例给她发微信,邀请她共进午餐。还是老地方,一家吃法国菜的西餐厅。阮念初在心里准备好了提分手时说的话,施施然赴约。 一到餐厅,阮念初眸光微闪。 精英还是那个精英,西装革履玉树临风,只是表情有些难看,而他手边的座位上,还坐了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孩。那姑娘穿了身红色连衣裙,细高跟,大长腿,标准的美女。 阮念初笑容如常地走过去,“带了朋友怎么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说着冲小姑娘点点头,“你好啊。” 小姑娘原本趾高气昂,被她友善的笑容弄得一怔,有些古怪地看向精英。 精英干咳了声,纠结地开口,“那个念初,其实今天我叫你出来是要跟你说分手的事。” 这回,阮念初是真的愣了。她的台词,竟然无端端被人抢了过去。 精英和美女把她错愕的表情,曲解成了悲伤到极点的表现。美女目露骄色,而精英满脸愧疚,“念初,是我对不起你,但你要知道,我是个正常男人,咱们交往一个多月,你连手都不让我摸一下娜娜已经怀孕了,我实在没办法我知道我说什么都没用,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原谅我。” 听他说完,阮念初总算恍然大悟,点点头,换上一副很理解的表情,“原来是这样。没什么,不是什么大事儿,你别太内疚了。好好照顾你媳妇儿。” 精英皱眉,“念初,你有什么火就冲我撒吧,别憋着,” 阮念初真没有火,她甚至觉得你这腿劈得真是时候。于是笑了笑道,“行了我还有事,先走了。”边说边站起身,朝红衣美人笑了笑,“再见啊,好好养胎。” 红衣美女:“” 脚步声渐行渐远。阮念初提着包走到门口,拉开门,外头烈日当空,金灿灿的阳光直刺她的眼睛。她侧头挡了下,余光却似乎瞥见了一个人。 阮念初蓦地一僵。双眼定焦仔细去看,西餐厅开阔明亮,并没有那道记忆中的身影。 看来是眼花。 她垂眸,忽然失笑。都快七年了,原本,她以为自己早已经忘得一干二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Chapter 14 chapter 14 高中那会儿,阮念初有一段时间沉迷虐心言情小说,书里描写女主失恋后的反应,不是寻死觅活,就是痛不欲生。可真到自己身上,她却发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她的分手,就像丢了一块钥匙挂件,无关痛痒。 精英和他的现任创造幸福生活去了。 她这个前任又恢复单身。 得知女儿被劈腿的事后,阮父阮母雷霆震怒,找上精英的父母讨说法。精英的家庭是书香世家,精英的父母也都是教授级人物,对于儿子劈腿的事,二老脸上无光,只能一个劲儿地跟阮父阮母道歉。 遗憾的是,对方诚恳的致歉没能让阮父阮母消气。两个家庭的友谊就这么翻了船。 阮母心疼女儿,一面咒骂精英是负心汉,一面张罗女儿的下一次相亲。 阮念初由着阮母去。 失恋后的日子,逍遥自在,实在是快乐,她甚至呼朋唤友搞了个趴来庆祝。朋友们本抱着劝慰开导的心理来,结果见她嬉皮笑脸没事人的样子,全都无语了。 乔雨霏骂她,“有病吧你?居然还让那个小三好好养胎?换成我,一巴掌抽那俩贱人脸上去。” 阮念初专注玩儿着手游,眼也不抬:“我又不生气,干嘛打人。” 乔雨霏不可思议:“喂,你男朋友劈腿,小三都跑你眼皮子低下嚣张了你还不生气?你脑子是不是缺根弦?” 这话倒是引起了阮念初的思考。她动作顿住,想了想才说,“有这个可能。” “”乔雨霏这下彻底不说话了。再聊几句,她怕自己要被这女人气死。 生活一切照旧。 阮母继续在朋友圈里替阮念初物色相亲对象,阮念初继续在享受单身的同时,上班当咸鱼。 她的工作单位,是阮父托关系牵线,再由她自己考进去的——云城某军区下辖的演出团,她是里面的一名普通签约演员,无军籍,不享受军人待遇。她的工作内容也很简单,除了每年固定的百场慰问演出外,其他时间都是在排练节目。 演出团待遇稳定,福利好,阮念初一待就是四年。这期间,和她一起考入的几个签约演员,一半已经转正,另一半奋斗在转正的路上,唯有她是个不思进取的例外。 有关系近的同事看不过眼,劝她,“你天生是副唱歌的嗓子,基本功扎实,模样也好。那些不如你的都有军籍了,你可上点儿心吧。” 阮念初对同事的话不以为意。她在十九岁那年死过一次,劫后重生,对生活的看法难免和常人不一样。 活很容易,生活很难。 她目前这样的生活状态已经够好了。懒惯的人,凡事不想费脑也不想太累,这样挺不错的。可生活的艰难与奇妙之处却在于,它善于在一片风平浪静中,制造出突然的波澜。 一个月后。 周一的上午,演出团的领导又召集了一次全员大会。这已经是本月的第六次会,演员们习以为常,知道又有新任务了。 阮念初昨晚打游戏打到凌晨一点半,困劲正当头,领导在上面滔滔不绝,她拿着笔在本子上记火星文。等会议结束一整理,才捋清开会讲的内容。 空军政治部将于下月中旬组织一次政治学习,空军正营级以上正旅职以下的军官都将与会,上面让她们演出队协助空军总部文工团,做好此次大会慰问晚会的演出工作。 反正,就是有个非常重要的演出。 演出团的团长也已经去文工团开过会了,上面指示,一共要准备十六个节目,演出团得准备六个,三支集体舞,一支乐器合奏,一首大合唱,一首独唱。 大家跃跃欲试。声乐分团的想争取独唱机会,舞蹈分团的想争取领舞位。团长还是采取老办法,报名选拔。 阮念初这级别的声乐演员,独唱是不可能的,至多能在合唱里面唱个高声部。她很有自知之明。报名都省了,反正独唱不现实,而合唱人手不够,永远少不了她。 她就是片万年小绿叶,衬托那些一级演员二级演员大红花。 部队演出团的工作效率就是高。 不到三天,所有节目都已经敲定,独唱任务安排给了一级歌唱演员姜雪,而阮念初要参加的则是《黄河大合唱》,风在吼,马在叫,黄河在咆哮。 这首曲目每场演出都有,阮念初乐得自在。可好,连练歌的功夫都不用下了。 排练的时间并不充裕。 大家成天关在声乐室“咿”啊“喻”的吊嗓子,吊着吊着,就到了第一次彩排。 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彩排的前一晚,负责独唱曲目的姜雪着了凉,嗓子发炎。团长心急如焚,只好临时撤换演唱者。 这一换,就换到了阮念初头上。她很懵。后来才知道,是姜雪向团长推荐的她。阮念初平时在单位话不多,那副混吃等死的咸鱼样,难得不招人烦。 姜雪不愿让另几个花里胡哨的演员占便宜,索性就推荐了阮念初。 她想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狗屎运。 就这样,节目单上,阮念初的名字第一次从“某某等人”里跳脱了出来,成了一个独唱演员。她的曲目是祖国之声系列的《秋——帕米尔我的家乡多么美》,原唱是殷秀梅,女高音,偏难的一首歌。 好在阮念初的声带音域很广,能驾驭。 后面几次彩排,她的完成度一次比一次好,正式演出的前一天,总导演总算没建议换人唱了。 “最开始,我根本不同意把这首歌拿给你唱,你舞台经验不足,有点怯场。”点评节目的环节,总导演很直接,“我们这场晚会的观众,和你平时见的基层战士可不一样。希望你继续努力,明天表现好点儿,别给你们演出团丢脸。” 阮念初满脸笑容地点头。她从小到大,听到最多的就是批评,早就百毒不侵。而且,导演的话很中肯,她本来水平就不到位。 为了有更好的状态,演出当天,阮念初提前很早就去了后台。 政治部把晚会地点定在解放军艺术宫。这个艺术宫年代已久,墙壁隔音效果不佳,所以后台和前台分别设在两栋楼。 下午四点,离晚会开始还有四个小时,演出人员都还没到。 阮念初把演出服装放进化妆间,然后去了艺术宫背后的小花园。阳光静好,四下无人。 她开始开嗓。 清脆甜美的女声,高而亮,震得旁边的树叶都在摇动。 开到一半,背后忽然传来阵脚步声,还有女人说话的声音,“奇怪。这么早,谁跑这儿来吊嗓子?” 阮念初认得这个声音。华丽的播音腔,抑扬顿挫,说句话比她唱首歌还好听,是这次晚会的女主持李小妍。迄今为止,这场晚会已经彩排了近十次,李小妍开场那句“尊敬的各位领导各位来宾”,听得她耳朵起茧。 阮念初站在原地没有动。 歌唱演员演出前在后台开嗓,这是很正常的一件事。阮念初转过身,嘴角已经上扬,准备跟对方打个招呼。 不远处,女主持面含微笑走过来。 她身旁还有一个人。 冷脸寒眼,军装笔挺,比原就高挑的李小妍还高出一个头。短短几秒工夫,阮念初嘴角的弧度僵在了脸上。 过去的七年里,她从未想过会有和那人久别重逢的一天,然而,离奇的是,离奇的事居然就这么离奇地发生。更离奇的是,那段已被岁月模糊的记忆,只一眼,便重新在她脑子里鲜活。 一个名字浮现出来。 因为这个意外,阮念初没能笑意自如地和女主持打成招呼。 换成李小妍笑盈盈地招呼她,“你好啊。”这场晚会的演员有百余人,她只知道阮念初的节目是独唱,却并不记得她的名字。 须臾的震惊过后,阮念初恢复常态,笑笑,“你好。” “刚刚是你在开嗓子吧?真用功。”李小妍的笑容万年不变的甜美,说完便转向厉腾,“这是这次晚会的独唱演员,唱歌很好听。” 简简单单的介绍,甚至没有姓名。 厉腾点头,视线礼貌而冷淡地移向阮念初,“你好。” 他完全不记得她了。这是阮念初根据他的眼神得出的结论。那双眼和她记忆中一样漆黑深邃,目光冷静,波澜不惊。 不知为什么,这一刻,阮念初反而平静了。 李小妍跟她介绍,“这是空降旅过来的厉队。” 阮念初余光已经瞥见厉腾肩上的两杠三星,空军上校,副旅职军衔。大领导。于是她笑容里多了一丝谄媚,“首长好。我练歌打扰到了你们,真是不好意思。” 回话的是李小妍,她很抱歉,“是我们打扰了你才对。我是过来给话筒调音的,厉队来了又不好让他干等,就带他在这儿转转。” 阮念初听出他们关系匪浅,识趣告辞:“嗯。哦,我得回个电话,再见。”说完,她笑着转身离去。 李小妍跟她说了再见。厉腾连目光都没在她身上多留。 这场重逢来得突然,结束得也突然。 直到走回化妆间,阮念初才来得及回想刚才见到的厉腾。他好像变了些,又好像什么都没变,七年光阴在他身上流淌,敛去几分野性,留下几分内敛,空军军服在他身上,俊郎挺拔,浑然天成。 厉腾再也不是柬埔寨丛林的那个厉。这才是他真正的样子。 阮念初托腮。想起那段往事,不知怎么就笑起来。 他忘记了她,而她不能记得他,其实,也算有点遗憾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Chapter 15-17 chapter 15 晚会上, 阮念初的节目被排在倒数第四个,她换好礼服浓妆艳抹, 坐在后台等。身旁吵吵闹闹, 退场回来的舞蹈演员们很兴奋, 围在一起自拍。 偶尔有几个相熟的, 把她也拉入镜头。 她听着咔擦咔擦的快门声音,嘟嘴,瞪眼, 比剪刀手。拍完以后, 同事把那些照片用微信传给了她。 阮念初看了眼手机。里面的女孩个个青春靓丽, 她那张脸, 娇娆妩媚, 夹在一堆美女中间也依旧出挑。 她长得很漂亮,这是不争的事实。 所以她有点疑惑, 不明白厉腾是如何做到对她毫无印象。她唏嘘他记性真差。 这时催场的来了,在化妆间门口大声叫嚷:“独唱节目的演员!独唱节目的演员在不在?” “在。” “马上到你了,快快!”催场人员赶鸭子似的把阮念初赶去会场, 她只好小跑。晚上黑灯瞎火, 细高跟踩在水泥地上的声音哒哒作响, 上台阶的时候,她忽然一崴。 脚踝很疼。阮念初皱眉闷哼,倒吸了一口凉气。 催场的那个人眉头皱得比她还紧, “你怎么了?” 阮念初额角冷汗涔涔, 闭眼缓了会儿, 等那阵疼痛稍有减轻才摇头,说:“崴了一下,没事。”然后忍着疼走到舞台后侧,准备上台。 那个人有点不放心,跑过来小声问:“真的没事吧?” 她摆手,从工作人员手里把话筒接过来,扯扯唇,调整好面部的笑容。催场人员于是离去。 现在是主持人报幕环节,李小妍甜美的嗓音响彻整个会场,说:“接下来,由云城军区演出团的歌唱演员为我们带来祖国之声系列,《秋——帕米尔我的家乡多么美》。有请阮念初!” 女主持的发音很清晰,台下很安静。在场所有人都听见了她的名字。 她走上舞台,底下掌声雷鸣。 阮念初朝观众席微笑。那儿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音乐响起了,她忍着疼开口,清亮的女高音,第一个音符就惊艳全场。聚光灯的光线亮得晃眼,所有人都看见,年轻的歌唱演员面带笑容,苍白的脸色和细密的冷汗格外清晰。 总导演总算对她露出了笑容。 大气磅礴的一首歌,节奏独特,表达了塔吉克等少数民族对家乡的赞美和对边防战士的热情。宜情宜景。 最后一个转音,她曲调流畅一气呵成,音准,节奏,处理得无不完美。 会场里再次响起掌声。歌唱演员在众人的目送下,落落大方地退场。可一离开观众视线,她脸上的笑容就绷不住了,身边刚好有根柱子,她伸手扶住。 阮念初觉得,那些带伤演出带病登台的演员,实在不是一般的伟大。她头回在自己身上挖掘出了红军不怕远征难的革命精神。 晚会的最后一个环节,是全体演职人员和到场的大领导们在舞台上合影。阮念初的站位早已排好,不去不行,所以节目结束后,她只能一瘸一拐回后台等待。 她小心翼翼脱掉高跟鞋。啧。只一眼,就收回目光不忍直视。 崴得不轻,又没及时处理,此时已有些红肿。 阮念初试着动了下。万幸,没伤到筋骨。旁边一个路过的舞蹈演员看见她的脚,夸张地吸了一口凉气,惊讶道:“哎哟,你这脚怎么成这样了?和导演说一声先回去休息吧。” 阮念初笑了笑,多谢她的关心。总导演如果好说话,那就不是总导演了,而且今晚这场合,满天神佛齐聚,哪有她说话的地方。 小人物注定为大人物做出牺牲,这是自然规律,她早想通了。 没过多久,催场的人就来了。 各个节目的演员按排好的顺序排好队,一个站阮念初左边的女孩儿见她行动不便,好心扶着她往前走。 在《难忘今宵》的音乐声中,舞台两侧喷出烟花,大家各就各位,阮念初咬咬唇,跛到了男主持的旁边,站定。 大领导们陆续走上舞台。出于惯例,每个路过的演员,领导们都面含微笑地握手,“晚会很精彩。”“辛苦了。” 耀眼的舞台灯光下,阮念初一眼就看见了厉腾。 她在这短短一瞬生出了些思考。 当年在柬埔寨,最初的很长一段时间,她对他的印象都是“一个心狠手辣面目可憎的坏蛋”。现在看来,这个印象的确不准确。他那长相那气质,万里挑一,怎么也没法和“面目可憎”联系在一起。 阮念初忽然想笑。她在该花痴的年纪心如止水,在该心如止水的年纪发起了花痴。可见她其实很饥渴。 厉腾脸上表情很淡,和数位演员依次握手之后,他走到阮念初面前,伸出手。 她看着那五根修长有力的手指,莫名冒出个念头来——主持人刚才报过了她的名字,不知他听过以后,有没有把她记起来。 短短零点几秒,她双手握住了厉腾的手。触感硬而糙。 他勾了下唇,淡笑极其公式化,“辛苦了。” 看来这位首长的记性是真的差。阮念初微鞠躬,绽开一个灿烂微笑,“您别这么说,应该的。” 厉腾的视线淡淡收了回去。阮念初知道他要继续跟下一个演员握手,很自觉地往后退半步。 不料,这一退踩到了后面人的裙子。那人皱眉,“你干什么呀?”边说边试着推了她一下。她脚踝本就有伤,推搡之下站立不稳,猛往前踉跄。 阮念初心头一沉。她本想借力,想起面前站的是谁后又作罢,然而令她没想到的是,手臂骤紧,她在摔倒前被人稳稳扶住。 距离瞬间拉近,那人的气息兜头盖脸罩上来。强烈的,陌生的,又有点久违的熟悉。 阮念初着实是无语。她怎么也没想到,和故人的久别重逢,会演变成如此尴尬丢脸的一幕。 她干笑了下,很快,不露痕迹挣开厉腾的手,“谢谢。” 厉腾没接她的话,视线往下扫过她别扭的站姿,皱了下眉,“能站稳?” 她点头。 他目光落在她裙摆上。礼服很长,裙摆蓬松宽大,只露出一边光裸的足踝。细细的,白玉一样。另一边看不见。他淡声问:“你的腿怎么了。” 阮念初道:“没什么事。” 她说完,明显感觉到厉腾看了她一眼。目光锐利逼人犹似当年,她微皱眉,心口突的一紧。好在下一瞬,他便转身走了。 阮念初没由来地松了口气,眸光微转,看见几步远的位置,厉腾在和李小妍握手,女主持僵笑了一整晚的脸在此刻终于解放,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 书上说,爱情美满的女人笑容会发光。 他们感情肯定很好。 晚会很成功,大领导们都给了很高的评价。结束之后,总导演心里的一块巨石总算落地,叫上文工团和演出团的主要领导开庆功宴。 团长在化妆间里找到阮念初,欣慰笑道:“念初啊,好样儿的。今天歌唱得真不错,好几个大领导都点名表扬你。” 她忙着卸妆,闻言呵呵干笑两声,回得狗腿又敷衍:“主要是团长指导有方。” 团长心情相当好,又说:“一会儿没事儿吧?走走走,跟咱们一起去吃饭。” 阮念初委婉地拒绝了,“谢谢团长。我就不去了,我妈最近身体不太舒服,我得早点儿回去。”那种聚会她向来不参与。一个原因是她酒量不好,另一个原因是她演技不好。 团长皱眉,四下看了眼,朝她凑近几分,声音压得低低的,“你这姑娘怎么不开窍。今天那么多领导都在,你留了好印象,再跟着吃饭露个脸,那以后‘办事儿’不都方便多了么?” 团长是好心,在为她将来转正的事出谋划策,毕竟每个签约演员的目标都是转正拿到军籍。只可惜,阮念初是个中奇葩。 她抱歉地笑笑,还是那句话,“团长,我明白您的意思。但是我妈身体真不舒服,我也真的要早点回家。” 团长见她油盐不进,只能无奈地摇着头离去。 八点钟开始的晚会,十点半才结束。换衣服,卸妆,洗脸,等阮念初离开艺术宫的时候,外面的老街已经空无一人。 两旁路灯投下金黄色的光。她背着包,缓慢走在老街街沿上,准备到大路上拦出租。夜风微凉,光把她的影子拉成长长的一条。 这时,背后忽然传来汽车引擎声。 阮念初下意识地回了下头。是一辆黑色吉普,车型高而大,在并不宽敞的街道上显得尤为扎眼。她看了眼艺术宫停车场的方向,很快收回视线。 黑色吉普由远及近,然后,停在了她旁边。 阮念初心生狐疑。那一刻,她脑子里莫名闪现出诸如“年轻女性深夜失踪被抛尸”的新闻。她扭头,驾驶室的车窗刚好落下。 开车的人是厉腾。 她瞬间愕然。 那人瞥她一眼,“阮念初,” 阮念初眸光突的一跳。紧接着就听见他冷淡地继续,“你是叫这个名字吧。” “对。”她点点头,“我是阮念初。首长找我有什么事么?” 这时后座响起李小妍的声音,她笑盈盈地说:“哦,是这样的,我刚才在化妆间里捡到了你的工作证。真巧啊,在这儿又遇上你了。给!”说着,她把一个挂着绳的工作牌递出了车窗。 阮念初接过来一看,还真是她的,连忙向二人道谢。 李小妍摆手,“举手之劳而已。”左右看看,“欸,你一会儿怎么回家?” 阮念初说:“打车。” 李小妍皱眉,“这么晚了,你一女孩儿一个人打车很危险的。来,上车,你家住哪儿我们送你回去。” “不用麻烦你们了。”阮念初笑着拒绝,“你们快回去吧,谢谢。” “那好吧,你自己注意安全。”“嗯。”两人又寒暄几句,随后黑色吉普便笔直向前没入夜色。 车上,活泼的李小妍说说这,聊聊那,试图找到能产生共鸣的话题。厉腾话不多,偶尔答话,也只是冷淡地敷衍。 她忽然感叹:“你这视力也太好了,那么黑灯瞎火都能把阮念初认出来。得亏有你在,不然我还得另找时间还她工作证。”顿了下,又有点狐疑,“不过,你就只在今天见过她两次,居然印象这么深刻?” 厉腾没答话。他面色依旧冷淡,只是微垂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异样的光。忽然回想起什么,道:“她腿好像受伤了。” 李小妍没听清,“你说什么?” 厉腾拧眉,沉着脸没有答话,紧接着一打方向盘,原路返回。 阮念初刚走到大马路边上,看见他们回来,很茫然,“请问你们还有什么事吗?” 车上的李小妍茫然程度丝毫不亚于她。 厉腾目光落在她脸上,只说了两个字:“上车。” chapter 16 晚上十一点半左右,阮念初在一种诡异氛围中回了家。 她是被厉腾送回来的。 全程,他除了问她地址外就没再说过任何话。倒是李小妍,笑盈盈地东聊西聊,将这种尴尬缓和了几分。 小区到了,她道完谢就忙不迭地下了车,鬼追似的。毕竟乔雨霏有句名言,电灯泡当久了必定遭雷劈。 刚进门,阮母的声音便从客厅传过来,唠叨道:“早知道这么晚,我就让你爸去接你了。你们单位也真是,哪有人搞演出搞到大半夜没吃晚饭吧?我去给你煮点面条。” 阮念初换上拖鞋,“不用。之前发了工作餐。” 阮母皱眉,“匆匆忙忙的肯定没吃饱。你先去洗澡,洗完出来再吃点儿。” 阮念初没辙,只好应下,边扶着墙边慢慢往房间里挪。阮母见她动作别扭,视线下移,落在她腿上,眉头瞬时皱得更紧:“你这腿怎么了?” 她说:“上台之前走得急,把脚崴了一下。” 阮母一听,又气又心疼,转身拿了药酒折返回来,数落道:“都多大个人了,走路还能崴脚。”边说边把阮念初拽到沙发前坐下,“自己把鞋脱了。” 阮念初不敢抗旨,赶紧脱了鞋把伤脚搁阮母腿上,干笑着呵呵,“妈,看在我是您亲闺女的份上,轻点哈。” 阮母冷哼了声,倒出药酒就往她红肿的脚踝上抹,疼得阮念初嗷嗷直叫。阮母骂她,“自己不小心还有脸喊疼,给我忍着。”手上的力道却柔下来,又说:“对了,我有好东西给你看。” 阮念初猜到什么,“相亲对象的照片?” 阮母冲她笑着眯了眯眼睛,“这次,你刘阿姨一次给你找了四个,照片我都打出来了。妈也不为难你,从里头四选一就行。” 阮念初扶额沉默,不懂好东西的“好”字体现在哪儿。她有时很佩服母亲这种屡战屡败,越挫越勇的精神,尤其是在给她找对象的事情上。她不情愿,但一直都会配合。毕竟母亲人到中年,有点儿爱好不容易,正如那句俗语——她无所谓,她妈觉得开心就好。 于是阮念初静了静,伸手摊开,“拿来吧。” 阮母一愣,“你这丫头转性了,这么积极?” 阮念初摇头:“我是怕等下看了照片就吃不进去东西。” 阮母抬手就赏她一记暴栗。 几分钟后,四张打印照片摆在了阮念初面前。阮母的教导语重心长,“处对象不是追星。男人嘛,忠厚可靠最重要,脸不能当饭吃。这四个,学历最低的都是硕士,有在物理研究院工作的,也有搞金融的,都是人才中的人才。” 她边听母亲说教,边漫不经心地拿起一张,只一眼,便重新放到了旁边。点头,“看得出来是人才。‘聪明绝顶’。” 阮母一噎,要被她气死,“这不是还有三个没秃的么?赶紧选,我好让你刘阿姨去跟人家约时间。” 阮念初又拿起其它三张。这些单身男有高有矮,有胖又瘦,共同点是都是云城本地人,且都有一份体面的好工作。她看看这看看那,最后挑了个长相顺眼的递给阮母,打打哈欠,“就他吧。”说完站起身,准备去浴室洗澡。 刚走出两步,听见阮母和刘阿姨打电话的声音。 “小刘,念念选的那个在银行工作的,你给联系一下,让他们见个面吧嗯对,就是那姓陈的小伙子。什么?你那儿还有一个?干什么工作的?哦,哦。”阮母皱眉想了想,又道,“还是算了吧。麻烦你帮忙联系下那个银行的。谢谢啊。” 阮母挂断了电话。 阮念初拿起一个苹果,咔擦咬了口,随口问:“刘阿姨说什么?” “没什么。她说她还认识一个朋友的孩子,也是单身。问你想不想看照片。”阮母说道,“听说三十三岁就是空军上校,都副旅职了。我心想,就算你看得上人家,人家也应该看不上你。所以就给拒绝了。” 空军上校,副旅职。 阮念初的耳朵第一时间就捕捉到这两个信息。这样的巧合,令她想起了今天那位久别重逢的故人,和他高挑美艳的主持人女友。她啃着苹果语调打趣,“首长级人物,都三十三了还没对象,不可能吧。” “估计忙呗。”阮母耸肩唏嘘,“当兵的,哪儿有多少时间谈情说爱。” “倒也是。”阮念初点头,进房间拿睡衣,语气纯闲聊,“刘阿姨有没有告诉你他是哪个旅的?” “问这做什么?” “随便问问。”阮念初坦然自如,“没准我有朋友和他认识。” “空降旅。” 话音刚落,阮念初散漫的表情就凝固了,一时间,她脑子里有千百个荒诞念头呼啸而过。她不相信世上有这种巧合。于是便又问:“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阮母摇摇头,“这就不知道了。” 然后,令阮母怎么也没想到的是,阮念初竟一把将电话塞回她手里,道,“快,马上问问刘阿姨。” “”阮母感到莫名。她这女儿素来散漫随意,差点懒到不问世事的地步,忽然对一个人穷追猛问,实在是罕见。 莫名归莫名,电话还是拨了出去。得到答案以后,阮母原封不动地转述给阮念初,道:“那个人姓厉。叫厉腾。” 阮念初眸光突的一闪。 她不相信世上有这种巧合。然而,打脸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之后,阮念初没再主动问阮母关于厉腾的事。反而是阮母心有疑惑,委婉地问过她,是不是对那位空军干部更感兴趣。 阮念初并没有否认。事实上,同为单身男性,比起那些要么秃顶要么微胖的人才精英,她对厉腾的兴趣确实大很多。 谁让他长得帅,而她刚好是个颜控。 对这个答案,阮母很欣慰。女儿在感情方面缺弦少筋,二十几年来,从未和任何异性擦出过火花。让女儿感兴趣的对象,可遇可不可求。 她决定给女儿一个惊喜。 刘阿姨当了大半辈子媒人,口舌生花,办事效率也高。 第三天下午,阮念初便收到了一条阮母发来的微信消息。她点开,里面推送过来一个名片,下面附带阮母的说明:刘阿姨发来的,这是你相亲对象的微信。加上聊聊。 阮念初看了那名片一眼,放下手机,继续吊她的嗓子。 很快,阮母的第二条消息来了:加上没有?截个图发给我。 “”阮念初闭眼捏眉心,片刻,动动手指,点进了那条名片。名片的头像和个人说明这两栏,都没有设置,空白一片,只有个数字组成的微信名称:0714。 看上去很单调。 她回想了会儿,给银行男发去好友验证:你好,陈安庆先生,我是阮念初。 过了约十分钟,对方通过。 阮念初把聊天界面截了个图,发送给阮母,就算任务完成。阮母回她一个微笑表情,和文字:刘阿姨已经帮你们约好见面时间和吃饭的餐厅了。晚上七点钟,在北苑,包间名是风雅颂。 阮念初静默几秒,回道:哦。 阮母:下班之后记得补妆,涂口红,整理衣服和头发。 这一回,阮念初直接锁上了手机屏幕。谁知刚放下,微信提示音就又响了。她略微不耐,拿起手机一看,发信人却来自那个“0714”。 ——会议延时,见面时间改至晚八点。 “”盯着手机上那行字,阮念初没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之前看照片,这位银行精英微胖又圆润,形象分明和善。没想到会有这种冰山总裁式的反差。 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反差萌。 她觉得有趣,心情忽然就好了几分,回复道:一k。 下班晚高峰,阮念初在地铁上东倒西歪,险些被挤成肉饼。幸运的是,在她走进北苑酒楼的前一秒,手机响起来,阮母的新微信映入视野:补妆整理头发,别忘了。 这倒提醒了她。 阮念初看了眼酒店的镜面柱子。 镜子里,她素面朝天,黑色长发披在肩头,略微毛躁。胜在底子尚佳,不化妆也没显得太寒碜。 阮念初看了自己一会儿,片刻,理理头发,掏出口红涂在了嘴唇上。虽然她对这次相亲不抱丝毫幻想,但淡妆示人是尊重,不能少。 收拾好一切,她走进酒楼。服务生笑盈盈地上前迎接,带着她走进电梯。 北苑的装修风格很中式,古色古香。出了电梯,四楼从大厅到走廊,都挂着羊角宫灯。阮念初在风雅颂包间门口停下。 服务生礼貌性地敲了敲门,然后开门请她进去。 陈安庆还没到,包间里并没有其他人。 她皱眉,看了眼手机。现在是七点五十,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十分钟。便就近坐下来,准备做点游戏任务。 刚连上无线网,背后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阮念初愕然,下意识地起身回头。 洗手间里走出来一个人。他个子很高,宫灯暗色的光自他头顶投落,勾勒出一副线条利落的剪影,黑衣长裤,还是那副英俊冷漠的脸,也还是那副冷淡随性的表情。 还是和她记忆中,无甚分别。 片刻的怔愣后,阮念初回过神来,勾起唇,朝他露出一个自认自然的笑,“你在这里等人?不好意思,我可能走错地方了。”说完就准备离开。 那人把擦手的纸巾丢进垃圾桶,侧目,淡淡看了她一眼,“你没走错。” “”阮念初动作骤顿。 她身后,他脸色从容坐回椅子上,松开两颗领扣,“和你相亲的人就是我。坐。” chapter 17 这一幕落在阮念初眼中,戏剧程度简直能与她前男友劈腿相媲美。 七年之前,她在柬埔寨死里逃生,七年之后,她和救命恩人重逢,并且还莫名其妙成为彼此的相亲对象。这剧情,不拿去当小说素材都可惜。 显然,这是她妈和刘阿姨联手导的一出戏,殊不知用力过猛,惊喜成了惊吓。 厉腾倒是很淡定。 他拿起茶壶倒了一杯水,推到她面前,漠然自如,“今天会散得晚,久等了。” 阮念初迟疑了会儿,只能坐到他对面,笑笑,“没有。明明是你比我先到。” “阮小姐喜欢什么口味的菜。” “什么都行。” 厉腾把菜单递给她。阮念初摆手,礼貌性地说,“我不太会点菜,你来吧。” 一人一句,你回我答。 阮念初忽然有点感叹。看来记性差有时候也是好事,譬如这场合,人家能表现如常,同时客观理智地在心里给她打打分,评出个上中下来,她却只能全程尴尬地笑。 这亏吃得真大。 没多久,菜点好了,服务生进来收走了菜单。一室俱静。 阮念初拿杯子喝了点水,片刻,试图主动缓和气氛,“厉队这些天,都在参加空军政治部组织的学习吧?” 厉腾喝着茶,点头:“对。” 她勾唇,谄媚的语气挤得有点不自然,“厉队这么年轻就是上校,真厉害。” 他冷冷淡淡,“年轻的时候比较拼而已。” 阮念初自然知道他当年“拼”在何处,微垂眸,晃了下杯子里的茶水,又问他:“你老家也是云城么?” 话音落地,厉腾抬眸看了她一眼,“嶂北。”停顿几秒,“你又是哪儿的人。” “云城。” 他微微挑了下眉,“说说看。” “”阮念初晃杯子的手,滞了下,几滴茶液瞬间从杯沿飞溅而出,沾湿她的手背。好在诧异之色只在她脸上一闪即逝。很快,她扯唇,尽量让自己的表情恢复如常,道,“数一数二的大城市,人口量大,经济繁荣什么都挺好的,就是物价太高,雾霾也比较严重” 那一刻,她又看见那个东南亚国度,那处丛林,那间竹木屋,又想起他们唯一的一次聊天。 说完,阮念初沉默,厉腾冷淡的神色多年如一。 整个包间有须臾的安静。 就在这时,房门被人敲响,服务员进来上菜。这家酒楼满城知名,菜肴味美精致,摆上桌的四菜一汤香气扑鼻,却迟迟没人动筷。 片刻,阮念初深吸一口气吐出来,视线上移,直直看向对面。她说,“你早就认出了我,为什么要装不认识。”看人下菜碟,没想到,圣洁如伟大的人民解放军,也会有这种恶趣味。 对方撩起眼皮看她,答得漫不经心,“我什么时候装过不认识。” “”她默,瞬间无言以对。转念一想,之前两次碰面都有第三人在,或许,他只是为了省去跟人解释的麻烦,又或许,他性子本就这样怪。 于是,这场相亲的戏码就这么从惊悚片,发展成了悬疑片,变得扑朔迷离。阮念初有点莫名,既然记得她,那他又为什么会答应这个相亲。她费解,费解数秒后,很直接地把这个疑惑给问了出来。 “你记得我,为什么还要答应这个相亲?” 厉腾喝水,语气很冷淡:“这两句话的联系在哪儿?” 阮念初再次默。这人和当年一样,总有噎得她哑口无言的本事。这下她学乖了,索性拿起筷子专注吃饭,不再主动和他聊。 厉腾盯着她看了会儿,开口,“你毕业之后去了文工团?” 阮念初说:“是军区底下的演出团。” 他勾了勾唇,“那些地方要求高,没两把刷子的人进不去,也待不住。你本事不小。” 不知为什么,阮念初觉得这赞美透着股说不出的别扭。老熟人,她也不打算打肿脸充胖子,听他说完便诚实道,“你过奖了。我进演出团是靠我家的关系。就是个签约演员,没军籍的。” “我听过你唱歌。”厉腾道,“挺好的。” 她知道他指的是那天晚会上的独唱,礼貌答道,“谢谢。” 天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屋内的气氛还算和谐。 阮念初夹菜吃饭,厉腾坐在对面看她吃,只偶尔动下筷子。 片刻,他从裤兜里摸出烟盒跟打火机,放桌上,随口问她,“介意么。” 阮念初摇头。随后便见他叼着烟,甩开打火机,点烟时,白色烟雾背后的那双眼睛,微眯了一下。他的眸色深黑若海,看久了,容易让人浮想联翩。 于是她又看向桌上的那个打火机。 方形的,金属表面斑驳陈旧。还是七年前的那块。 阮念初忽然抿嘴笑了下。 这个细微的表情瞬间被厉腾察觉。他抬眸,眼中神色不明,“你笑什么?” “没想到还会再见到你。”她也看向他,橙色浅光映入那双清亮的眼,笑意盈盈,言辞诚恳,“七年前你救了我,那时太匆忙,没能好好跟你道谢,今天必须补上。谢谢你的救命之恩,厉队长。” “职责所在。”他还是那简单的四个字,连道谢时的回话,都同当年一样。 之后又静了几秒。她动了动唇,却欲言又止。 他掸了下烟灰,一眼看出她的意图,“想问托里和阿新?” 阮念初眸光闪了下,颔首。 厉腾淡道:“阿新在一家养老院,挺好的。” “那托里?” “他年纪小,又没太什么恶劣行径,关了几年就放了出来。” 她追问:“放出来之后呢?在做什么?” 他闻言动微顿,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挑眉反问:“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和托里也算共患难的朋友,”阮念初瘪嘴,觉得很理所当然,“关心一下近况有什么不对。” 谁知,厉腾面无表情地掐了烟,提醒她,“阮念初,我们俩在相亲。” “”阮念初陷入了一阵茫然。好在,这时一条短信拯救了她——阮母:别忘了问男方家庭情况。 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意识到,多年不见,她此时对救命恩人表现出的关心,远不如对一个聊过几次天的少年。便咳了两声,话锋一转,“之前我看李小妍和你走得挺近,还以为你们是恋爱关系。” 厉腾答:“她是我表妹的一个朋友。” 表妹好心介绍来的对象,无奈妾有意,郎无情,没成。单身多年的阮念初自动便解读出这句话里的含义。想他一个副旅职空军上校,年轻有为战功赫赫,却三十三岁了还在相亲,实在叫人扼腕。阮念初忽然觉得心理平衡了点,不由心情大好。 又随口问,“你以后都一直在云城了吗?” 厉腾将她眉眼间的笑意收入眼底,视线移开,回答,“暂时是。” “来这儿多久了?” “两个半月。” 没记错的话,距离她和前男友分手,也恰好两个半月。阮念初对这样的巧合感到诧异,又问,“是上面的调动么?” “对。” 她感叹,“那还真巧。” 厉腾看着她,语气很淡:“是挺巧。” 那时候,阮念初觉得这个世界实在是奇妙。妙不可言。 那顿饭说是相亲,其实更像是叙旧,两人聊的内容,也不涉及任何情感话题。阮念初本想问厉腾,为什么连他也会沦落到来相亲,但想了想,终究还是作罢。 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可没忘记他性格多狠脾气多差。 尽管如今的他看上去锋芒尽敛,沉稳持重,一副好人样。 后来,厉腾把阮念初送到了她家小区门口。 两人全程无交流。只是分别时,她又跟他说了次谢谢。 厉腾开车走了。 她独自回家。进门就看见阮母笑眯了一双眼睛,兴高采烈道,“怎么样?喜不喜欢我送你的这个surprise?” 听着母亲滑稽的发音,阮念初默默翻了个白眼,坐在沙发上玩儿手机。 见女儿这模样,阮母脸上的笑容便有些挂不住了,皱起眉,“不合适?是不是对方年龄大了些聊不来?” 阮念初说,“不是。” 阮母急得很,“那到底是有戏还是没戏?” 阮念初单手托腮,看着窗外的夜色认真思考,半晌才摇摇头,说:“不知道。” 她说完,阮母眼底却露出一丝喜色。押宝押对了,阮母了解这闺女,不知道,那可不就是有戏。 一转眼,和厉腾的相亲就已经过去了两周。这段时间,那个曾被她误认成银行男的微信号0714,只在当晚发来过一次消息。内容是:你钥匙扣落在我车上。 阮念初一看她的钥匙串,还真是,于是囧囧地回道:哦。那个不是什么重要东西,麻烦你帮我扔掉吧。谢谢。 0714就没再回复过了。 那个弄丢的钥匙扣就跟阮念初的前男友一样,被她转眼就忘到了脑后。然而,让阮念初没想到的是,就在两周后的星期天,这两样无关紧要的东西会同时再次出现。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风平浪静的午后。 乔雨霏原本约阮念初喝下午茶,却因临时有事放了她鸽子。彼时,她人已经在西餐厅,并且刚点了两份咖啡和甜品。 东西退不了,直接就走,貌似又太浪费。于是阮念初拿出手机,在微信里寻找能与她共进下午茶的小伙伴。 找着找着,一个空白头像闪了出来。 ——在哪儿。 阮念初微怔,反应了几秒才想起这个号是谁,挑挑眉,回复: ——莫德雷尔西餐厅。 ——和谁。 ——自己。 ——我十分钟后到。 “”阮念初愣住了,半晌才迟迟敲过去几个字:你找我有什么事? 这次,厉腾大概已在开车,因为他直接回复的语音。阮念初点开,听筒里传出个低沉嗓音,冷冷的:“还你钥匙扣。” 她无语。转念又想,来就来吧,反正东西点了,谁吃都一样。就当还他相亲那顿饭的礼。 这么思索着,阮念初退出微信打开一款手游,开始玩。这款游戏是她前天才下载的,朋友圈里,那些二十来岁的小姑娘几乎都玩这个。通俗来说,就是在游戏里养男人,和小时候买宠物机养企鹅差不多。 单身狗必备,很适合她。 玩了会儿,一阵男女的交谈声就从餐厅门口飘了进来。女声娇嗲抱怨,“这鬼天气,逛会儿街热死我了。”男声隐约不耐,“进去就不热了。” 阮念初的视线被吸引,离开手机,看向了门口。 精英配美女,小三配渣男。 她惊了。随后,又在看见门口停下的黑色吉普时,微微瞪大了眼。那是厉腾的车。直觉告诉阮念初,这个被乔雨霏错过的下午茶,一定会很精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Chapter 18 chapter 18 自劈腿事件后, 当事人之一的“美女”便成了阮念初众好友口中的“小三”,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但阮念初却觉得这个称号不准确。 结婚以前,人人都有追求真爱的权利, 更何况, 她和精英还只是一对名义上的情侣。 由于阮念初不知道美女的姓名, 初见时,美女又红衣似火,于是她私下给美女起了个绰号, 不叫小三, 叫火烈鸟。 门口处, 精英和火烈鸟推门进来了。 阮念初关掉手机游戏, 喝了口咖啡,准备笑嘻嘻地跟两人打声招呼。前任和现任相见, 最尴尬为难的当然是精英,她没心没肺,闲来无事,能捣一出乱是一出乱。 然而, 没等阮念初开口,精英却先一步看见了她。 阮念初很确定,在精英的目光与自己目光交汇的一刹那, 对方的嘴角, 抽了抽。她笑容更加灿烂。 精英明显不想让火烈鸟看见阮念初。他扶住火烈鸟的杨柳腰, 微侧身, 试图挡住她的视角。 服务生礼貌询问,“您好,请问二位是想坐一楼还是二楼?” 精英说:“二楼。” “嗯,不嘛。”火烈鸟红唇微嘟,撒娇,“我想坐一楼的窗边。” 精英皱眉,余光不停瞟阮念初所在的那桌,道:“窗边没位置了。” 火烈鸟不悦,扭头朝窗边看,这一看,就刚好对上阮念初笑意满盈的眼睛。那女人托着腮,视线笔直与她对视,眼神清澈,坦率简单。火烈鸟的表情瞬间僵了。 她当然记得阮念初。这位前女友,漂亮到五官挑不出瑕疵,只是人太慵懒,娇媚归娇媚,杀伤力却不足。 自古以来,美女相逢艳者胜。 火烈鸟自认完胜阮念初,于是须臾僵滞后,她嘴角轻扬,下一瞬,径直绕过精英走了过去。 精英愣在原地,想阻止已经来不及。 “你好呀阮小姐。”火烈鸟笑靥如花,甜腻的嗓音又软又媚,“想不到会在这儿碰见你,真巧呢。” 阮念初笑得落落大方,“是啊,很巧。” “我和戴杰刚选完婚戒,就想过来喝点东西,歇一歇。”火烈鸟微挑的眉眼间尽是胜利者的骄矜,稍顿,故意用一副礼貌的语气问,“反正大家都认识,不如我们一起?” “娜娜,别胡闹”精英眉头越皱越紧。 “那就一起吧。”阮念初打断,语气凉凉随意,“随便坐。” 两人于是在这桌坐下。火烈鸟心思百转,精英坐立难安,倒是阮念初最潇洒,添完堵便喝着咖啡玩游戏,全当他们不存在。 这时,火烈鸟瞥见桌上的另一份甜品,欸了声,“阮小姐还有朋友要来?” 阮念初点头:“是呀。” “男朋友?” “不是。” “哦。”火烈鸟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紧接着又热情道:“对了,阮小姐现在还是单身吧?我朋友多,要不要帮你介绍几个?不过我还在念大三,我那些同学你们可能年龄上不太合适。” 阮念初被呛了下。大三就当妈,厉害。 “你能接受姐弟恋吗?” “不能。” 一番对话结束,阮念初的表情始终轻松自如,火烈鸟见了,不由大为扫兴。边上的精英沉默多时,终于清了清嗓子,问起阮家二老的近况。阮念初刚要开口,“叮”的声,来了一条新微信消息。 点开一看,是厉腾:到了。 没过几秒钟,阮念初便察觉到身旁的椅子被拉开,她侧目,看见一高个儿男人弯腰入座,神色自若,面容冷淡。 阮念初抿了下唇。她十分钟前就看见他的车到了,从街边到餐厅,就算只用一只腿,也走不了这么久。 她甚至怀疑这人是在门口看了会儿戏才进来。 这张桌子,一下变得满当当。 幸运的是,托厉腾的福,原先嘴没停过的火烈鸟和才刚说第一句话的精英,都在瞬间禁声。气氛从本来的尴尬,变成了诡异和压抑,连燥热的空气都冷却下几度。 阮念初在心里感叹,这就是特种解放军的力量。这气场,比起当年有过之无不及,酷。 火烈鸟和精英面色狐疑,看了厉腾一会儿,又看向阮念初,似乎很惊诧她会有如此出众的“男性朋友”。 厉腾一眼没看两人。 他径直递给阮念初一块可妮兔钥匙扣,“收好。” “谢谢。”阮念初笑了下,接过东西,给在座几人互相介绍,“这是厉先生。这是戴杰戴先生,这是”她顿了下,叫不上火烈鸟的名字。 火烈鸟便笑着朝厉腾道,“我叫徐晓娜。你好。” 厉腾点了下头。 徐晓娜是自来熟的性子,见他容貌绝佳气度不凡,忍不住就想多聊几句。便问:“厉先生是阮小姐的朋友?” “嗯。” “这样啊。阮小姐是我未婚夫的前女友,我和她也算朋友。” “是么。”闻言,厉腾看了阮念初一眼,语气不冷不热,“你们还挺大度的。” 阮念初被呛了下,干笑。 徐晓娜则丝毫不受影响,笑盈盈地又问,“厉先生,方不方便告诉我们你在哪儿高就?” 厉腾冷淡:“当兵的。” “那”徐晓娜还想说什么,然而话没出口,便被阮念初给打断。 “对了,”她笑盈盈地看向厉腾,道,“你不是说一会儿还有事情么?先走吧。”记忆中,他性格寡言少语生人勿近,徐晓娜那么聒噪,她可不能恩将仇报拖他下水。 厉腾盯着她浅笑生辉的眼,片刻,勾了勾嘴角,“那边的事儿不急。” “”阮念初眸光跳了跳。给台阶都不下,这是什么操作? “这么热的天,不急就多坐一会儿。”徐晓娜很快便接话,“真巧,我一个表哥也是军人,我从小就特别崇拜你们。厉先生是什么兵种啊?” 戴杰听得皱眉,不满道:“初次见面,你问人家这些做什么。” “问问有什么关系。”徐晓娜那副小公主的打扮,很适合撒娇的表情。她继续看着厉腾,“难道你不方便透露?”这姿态语气,熟稔得就像她们两人才是朋友。 精英脸黑了一半。 阮念初拿起一块牛角颂,目光若有似无地在厉腾和徐晓娜之间打转。那人依旧是副冷漠的表情,只眉心偶尔微拧,暴露出他此刻的不耐烦。 “咔擦”。 她咬下牛角颂的一角,猜测他是否会起身走人。然后转头,用一副八卦的语气低声问精英,“欸,你媳妇平时也这么健谈?” 精英剩下的半张脸也黑了。 然而,厉腾既没有走人也没有发火,他只是很平静地回答:“空降兵。” 徐晓娜很夸张地哇了一声,“你应该不是普通士兵吧?士官?” “我军校毕业。” “那你是军官?”徐晓娜兴致更高昂,“我表哥三十四岁,去年刚升少校,你应该也是上尉或者少校吧?” 厉腾没有答话。他端起咖啡,看了眼又放回去,拿起旁边的透明玻璃杯,喝白水。 阮念初见徐晓娜那么执着,便很好心地帮她解惑,“厉先生是空军上校,副旅职军衔。” 话音落地,徐晓娜和精英都愣住了。 之后,好半晌两人才回过神。徐晓娜脸上的崇拜差点儿溢出来,“这么年轻就是副旅职,太厉害了!”眨眨眼,半带试探地接了句,“你太太可真幸福。” 厉腾放下玻璃杯,“我没结婚。” 短短几秒,徐晓娜眼底有流光一闪即逝,轻声问:“那你有女朋友么?” “没有。” 他侧目,视线笔直落在啃牛角颂的人脸上,续道,“我在追阮念初。” 短短六个字,全场气氛陡变。 精英和火烈鸟惊了。而阮念初手一抖,还剩三分之一的牛角颂掉在了桌上,啪。 这个下午茶,一如阮念初预料的精彩。只是她猜中了那开头,却没猜中这结局,最后,四个人不欢而散。 其实准确的说,“不欢”的只有精英和火烈鸟。 精英气不满火烈鸟对厉腾的东问西问,火烈鸟则是气愤厉腾的最后那句话——这样一个优秀的男人,为什么会看上她的手下败将?于是,她在临走之前,特意强调了一遍精英和阮念初的前任关系。 厉腾冷着脸充耳不闻,压根没理她。阮念初震惊于厉腾那句话,也没理她。 火烈鸟讨了个没趣,愤愤,扭头就离开了西餐厅。那脚下生风健步如飞的样子,半点不像个身怀六甲的人。 他们走后,剩下的两人也随之离去。 时值黄昏,夕阳遥遥挂在远方。 厉腾走在前面,阮念初跟在他身后,一个面无表情,一个若有所思。蓦地,阮念初步子顿住,道:“厉腾。” 他转身,两只手都插在裤兜里,漫不经心,掀起眼皮看她。 她笑,“谢谢你。” 厉腾瞧着她,“你除了这句就不会别的了?” “”重逢以来,她对他说的最多的貌似就是“谢谢”。阮念初微滞,顿了顿才又道, “我知道你刚才是在帮我。你其实没必要那么做。我和我那位前男友,也是相亲认识的,我和他没什么感情。所以徐晓娜说的话做的事,我无感。” 厉腾目光依然在她脸上,不过再下一刻就移开了。然后他冷淡道:“你们分手是对的。” 她一怔,“什么?” “那男的不适合你。” “”阮念初默了默,“嗯,我自己也这么觉得。” 片刻,厉腾从烟盒里摸出一根塞嘴里,点燃,“我一会儿有事,送不了你,自己打车回家。”说完他掸了弹烟灰,径直走向路边的黑色吉普。 刚走出几步,突的,背后又叫住他:“厉腾。” 他再次站定。面朝她的只是背影。 “要不“阮念初深吸一口气吐出,几秒后,竟说出一句连她自己都没有想到的话来:“我们试试吧。” 周围有一瞬的安静。 须臾,厉腾闻声转过头,夕阳不烈,却晃得他眯了下眼睛。 那姑娘嘴角的笑,浅淡中夹杂了一丝忐忑。她语调如常:“老实说,我相过很多次亲,没一个能成。我们之间算革命友谊,相处起来,应该比其他人容易。而且我没有喜欢的人,你也没有吧?” 话音落地。 厉腾笑了下,动身朝她走近几步,低着眸,眼底却没有丝毫笑意,“你怎么就觉得我没有。” 她神色明显僵了瞬,道,“不好意思。刚才的话当我没说过。” 他却一嗤,忽然弯腰贴近她,五官放大,强烈的男性气息侵袭她感官。她眸光闪动,心尖莫名颤了下,紧接着听见他漫不经心地说,“相了那么多次亲,想让我帮你应付家里人。对么?” 阮念初愣住。她刚才说的那些话原来,是这样一个意思? 厉腾看了她须臾,道:“帮你也可以。” “那,我们就试试?” “你准备怎么谢我?” 阮念初微皱眉,一时不知道要如何回话。然而下一秒,对面却嗤了声,“又信?” “” “让你谢是逗你的。”厉腾转身只留一个背影,语气很冷淡,“走了。自个儿注意安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Chapter 19 chapter 19 说来惭愧, 阮念初细数自己前二十五年人生, 她向男性提交往的次数, 为零。 倒不是因为她高冷,女神, 拉不下脸, 而是因为她在感情方面迟钝。以致在精英劈腿事件发生后, 乔雨霏曾一边开导她一边调侃她, 说她是西施的脸东施的命, 下半辈子想告别处女,只怕都得借用工具。 如今这个魔咒却濒临打破的边缘。 阮念初脱单了。 这个消息, 她第一个告诉了阮母,第二个便告诉了乔雨霏。 虽是闺蜜加死党,但这位好友的感情生活却和她天差地别。拿其它友人的话来说,就是乔雨霏交过的男友如果齐聚一堂, 其场面之壮观,绝不会亚于云城任何一间顶级牛郎店。交际花的称号绝非浪得虚名。 得知阮念初有新男友后,乔雨霏先是一惊,再是一叹,然后才秉承着一颗八卦之心打听,“怎么认识的啊?” “相亲。”阮念初这么回答。 一听这话,乔雨霏雀跃的情绪便蔫大半, 叹气道, “看来, 注定又要花开无果无疾而终。” 阮念初觉得很奇怪, “为什么?” 好友站在过来人的角度,跟她说教:“爱情这玩意儿,是荷尔蒙激烈碰撞之后产生的火花,可不是随便相个亲吃顿饭就能有的。劈腿男的例子还不够鲜活么?” 阮念初皱眉,“说人话。” 乔雨菲被噎了下,思考片刻才道:“好吧,我换个通俗易懂的方式问你。你男朋友叫什么?” “厉腾。” “你想睡厉腾么?” “”阮念初挑起一侧眉毛,认真想想,摇头。 “厉腾想睡你么?” “”阮念初挑起的眉毛差点儿飞天上去,一阵惊悚,摇头。 “这不就对咯。”乔雨菲怅然而叹,“你们互相都不来电,证明你们对彼此没感觉,谈了也是白谈。”在乔雨霏的感情观里,灵与欲很同步,第一印象催生出好感,好感催生出情感,情感催生出情欲,再自然不过。 阮念初经验匮乏。对于好友的这套理论,她持保留态度,只是有点好奇,“照你这么说,喜欢他就等于想睡了他?” 乔雨霏冲她摇摆手指,道:“不全是。准确的说,是喜欢一个人,你肯定就想睡了他,但是想睡一个人,却不代表你肯定喜欢他。”说完又老气横秋地补充,“行了,先别管这些了。谈恋爱嘛,谁说一定要互相喜欢,既然对方人帅有背景,谈一谈也不吃亏,正好你妈那边也能消停消停。” “嗯。”不试试怎么知道。 比起好友乔雨霏,阮念初在阮母那儿得到的回应就积极多了。 阮母很高兴,而令她高兴的原因很简单,女儿当了这么多年木头,总算铁树开花,让人给勾开窍了。虽说对方不是本地人,刚被调来云城还没买房,但这些都没什么,只要人靠谱,女儿喜欢就好。 阮念初对此却有点尴尬。 那天她和厉腾提交往,纯粹是头脑发热鬼使神差,事后回想,实在是傻。他说了有喜欢的人,其实同意交往,只算帮她一个忙。 那她喜欢他么?这个问题,她自己也答不上来。当年在柬埔寨丛林,他护她度过人生中最痛苦难熬的二十一天,人在少女时代都有英雄情结,说对他半点没动心,那不现实。只是事后,她脱险回国,他继续执行任务,他们便天各一方再无瓜葛。 谁又能想到,七年后的现在,会有这场未知的重逢。 天意实在难测。 大概,他们之间是真的有缘分吧。 之后只过了三天,她的这个想法就得到了印证。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阮念初吃完饭离开食堂,准备回午休室睡觉,谁知走在路上,忽然被声乐分团的分团长给拦住。 事情很快交代下来。 说是空军政治部组织的学习会还没开完,负责接待工作的女同志却突发疾病,需要人顶替,可其它文职人员手上又都有工作,抽不开身。领导们便想从工作相对较轻的文工团里调人。 接待工作,其实就是些费力不讨好的体力活,端茶送水兼做引导员,文工团不太乐意,又把烫手山芋抛给了比他们更低一级的演出团。 再一抛,就抛到了阮念初这个无军籍签约演员手上。 身在组织,即便不是军人,服从命令也是天职,阮念初自然一口答应。分团长很欣慰,拍拍她的肩表扬了几句,便道,“开会地点在人民饭店7楼的大会议厅。明天早上七点半去报道,别迟到。” 次日早上七点二十,阮念初一手豆沙包,一手豆浆,准时出现在人民饭店7楼。会议厅的门开着,里头有两个穿军装的男女正在忙活。 阮念初把喝完的豆浆杯扔进垃圾桶,敲了敲门。几人转头看向她。 “你好,我是演出团过来帮忙的小阮,请问我需要做什么?” 一个中年女人道,“你过来帮我们整理会议资料。” “不是接待工作么?” 中年女人古怪地看了她一眼,“接待工作有专人负责,你不用管。”边说边把几份资料递给她,“楼下左转有复印店,你去把这些资料再复印二十份备用。” 看来是上头在传达命令时出现了偏差。阮念初没多想,拿起文件就下楼了。 复印店不难找,出了大门左转就是。 正印着,忽然听见几声汽车喇叭声,很刺耳。她转过头,看见一辆黑色吉普停在路边,驾驶室的车窗落得很低,一只手搭在窗边,色泽古铜,修长分明,中指和食指之间还夹了一根烟。 她不由愣了下。 那人盯着她,掸了掸烟灰,冲她勾手。她走过去,笑着,尽量自然地跟他打招呼,“八点开会,你来得这么早么?” “睡不着。”厉腾说。他被烟熏得眯了下眼睛,打量她几秒,“你怎么在这儿。” 阮念初跟他说了下情况。 厉腾点头,随手把烟掐灭,忽然又道:“晚上散会之后等着。” 她不解,“有事么?” 他说:“顺路,捎你回家。” 天上掉馅饼的事,她当然不会拒绝,于是笑着应下来:“好啊。” 政治部组织的学习,其实每回都差不多,主要目的是提高军官干部的思想觉悟。会场内,与会人员全神贯注地听着,会场外,阮念初靠着墙壁打瞌睡。 午餐是酒店配置的自助餐,七菜三汤加水果,端着餐盘任选。 阮念初选了个角落,边吃饭,边继续刷那个养男人的游戏。 没刷几分钟,面前忽然多了一份餐盘。她视线上移,面前站着一个瘦高瘦高的军装青年,皮肤黑黑的,容貌端正,眼睛明亮。 她把餐盘往自己面前挪了挪,不挡住别人。 青年坐下来,突道:“你是晚会上唱歌的那个阮念初同志,是吧?” 阮念初有点茫然地点头。 这时,又一份餐盘“哐”的声放到了桌上。她又抬眼,厉腾冷着脸坐到青年旁边,低头吃饭,一言不发。 青年看见他,笑呵呵地招呼道:“厉哥。” 厉腾冷淡地点了下头,眸微垂,还是没有说话。 青年的目光又回到阮念初身上,他兴冲冲的,眼睛里都在发光,“阮念初同志,你那首歌唱得真好。之后好多人都在夸你。” 阮念初干笑,“首长们太过奖了。” “你基本功那么扎实,从小就学唱歌吧?” “没有,高中才开始。” “那你天赋不错啊。” “一般一般。” 青年闲聊的情绪高涨,阮念初出于礼貌,只能配合。就这样闲侃了五分钟,她余光里看见,厉腾放下筷子,面无表情地扯开军装最上端的纽扣。 很热吧。阮念初抬手扇了扇风。 青年又说:“我对声乐啊文艺这一块儿挺感兴趣的。这样吧阮念初同志,咱们微信扫一扫,加个好友,以后多探讨。” “”阮念初呛了下,婉拒了。对方的态度却很坚持。她无奈,只好拿起手机,准备退出游戏扫一扫。 不料,刚碰到手机壳的边,一只手横空出现,把她的手机给拿了过去。 阮念初愣了,热情青年也愣了。 厉腾的表情却泰然自若。他垂眸,手指随便在屏幕页面上翻动,退出,轻点几下,熄屏。短短几秒之后,他就把手机重新还给了阮念初。 她成了一个大写的问号。 厉腾淡道,“我手机没电,借你的看下时间。” “哦。” “散会之后到楼下等我,别乱跑。”撂下两句话后,厉腾端起餐盘径直走人。 热情青年见状,自然看出两人之间的端倪,干咳着挠挠头,尴尬地也起身走了。 阮念初继续吃她的饭。再点亮手机屏一看,差点吐血——她养男人的游戏,什么时候被人卸载的? 好气哦。 散会之后,厉腾果然开车送阮念初回家。她本想就游戏被卸载一事,找他问清楚,但转念一想,自己年近二十六还玩儿那种小游戏,确实有点幼稚。于是作罢,只悄悄地又给下了回来。 半路都是无言。 经过某处红绿灯时,厉腾忽然说:“你平时周六都做什么。” “睡觉。”阮念初很诚实。双休的两天,一天拿来睡,一天拿来玩儿,她觉得自己的安排相当合理。 “这周六有空没?” “”她转眸,他直视前方,冷峻硬朗的侧颜笼在街灯的暗光中,棱角被柔和几分。她感叹他是真的好看,三百六十度,零死角。 “有啊。你问这个,是找我有什么事么?” 厉腾说:“带你去一个地方。早上九点,你家小区门口见。” 阮念初把这句话,思来想去好一阵,脱口而出:“约会?” 话说完,他动作微顿,侧过头,目光直勾勾落在她雪白的脸上。几秒的对视后,她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别过头,两颊不自觉地爬上一丝红晕。 他食指几不可察地动了下,视线收回来,应得漫不经心:“随你怎么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Chapter 20 chapter 20 随你怎么想。 这五个字萦绕在阮念初脑子里, 形成了回音。直到洗完澡躺床上, 她都还在思索, 厉腾的回答究竟是肯定, 还是否定。 最后的结果自然是没想明白。 不过有另外三件事, 她倒是明白了。其一,厉腾这个现任男友实在高冷。虽然七年前他也冷, 但充其量只是座刀山, 远没有到如今这刀山掉冰渣的地步。其二, 厉腾对她果然很没兴趣。 至于其三, 就是在以上两大背景下,厉腾还能同意先和她交往解她燃眉之急,可见, 他这个解放军救苦救难, 实在是人民的好儿子。 阮念初不由有些感动。心想,他既然雪中送炭,她自然也该慷慨解囊,占人家那么大便宜,报答一下也是应该的。 琢磨着,她点开微信, 给厉腾发过去一个一百九十九块的红包,备注那栏写着:小小谢礼, 不成敬意。 过了大约五分钟, 系统提示红包已被对方拆开。下一秒, 厉腾也给她发了个红包。 阮念初迟疑了会儿, 把红包收了。 点进去,两百块,比她发过去的刚好多一块。 “???”阮念初打过去一长串的问号。 厉腾的回复只有一句话:行贿受贿,知不知道贿赂军官怎么判? “”香蕉他个不拿拿。交流好难。 红包事件之后,阮念初就没再主动给厉腾发微信。她不找他,他当然更不会找他,两人的对话框往下一拉,全是空白。 学习会那边的忙,她照旧去帮,碰见厉腾便笑着打招呼。他的回应一如既往的礼貌,也一如既往的冷淡,偶尔散会之后没事,就顺带把她捎回家。 阮念初觉得,她不像他女朋友。她就是个蹭车的。 不过也没什么不好。至少父母不再一会儿疑神她性取向有问题,一会儿疑鬼她会嫁不出去,给她安排一系列相亲流水宴了。 工作日结束。 周六早上,艳阳高照。这样的天气,很适合阮念初这种懒虫一睡不醒,闹钟响不到三秒,就被她一巴掌给拍成哑巴。她翻了个身,继续睡。完全忘了“约会”这事。 九点二十分的时候,手机响了。她闭着眼,看都没看就摁挂。 刚挂,又响,她再挂。 对方锲而不舍。 直到手机铃第八次响起时,阮念初忍不住了。她暴躁地低吟一声,抓抓头,一把捞起枕头上的电话。看眼来点显示,没有姓名,只是一长串陌生的数字。 扰人清梦,她很想知道是哪个二百五大周末还这么缺德。于是滑开接听键,拧紧眉,握紧拳,努力克制骂人的冲动:“哪位?” 听筒里那位二百五的声音,音色极低,冷冷的:“现在几点钟。” 短短五个字,惊醒梦中人。阮念初懵了。再下一瞬,她扭头看向墙上的挂钟,九点四十五分。然后,她的懵神变成了尴尬。 “对不起。”她承认错误承认得很快,接着坦诚道,“我忘了。” 厉腾不和她废话,“我给你十分钟,洗漱下楼。” 闻言,阮念初的眸光闪了闪,说:“十分钟?那不是化妆的时间都没有。”虽然不是正经谈恋爱,但约会还是要打扮一下的吧。怎么像集合跑操。 厉腾说:“不用化。” 她还是很迟疑,“可是,我觉得那样不太好。” “阮念初。”他叫了声她的名字,语气痞冷,隐约不悦,一句话就反驳回去,“你还有哪副丑样我他妈没见过?” 阮念初霎时无语。 想想也是。当年在柬埔寨,她成日素面朝天蓬头垢面,都敢跟他睡一个屋,现在有什么不敢?妆是画给别人看的,他都不在意,她还别扭个什么劲。 于是她刷完牙洗完脸,从衣柜里随便抓了条裙子换上就下楼了。 吉普车停在门口的路边。 阮念初拉开副驾驶室的车门,坐进去,动作连贯,姿态熟稔。她啧啧原来蹭车的次数一多,人脸皮都会变厚。 厉腾还是老样子,抽着烟,冷漠的脸上没任何表情。 她低头,边系安全带边随口说:“上午好啊厉队。你准备带我去哪儿?”声音懒懒的,嗓门天生偏甜的缘故,柔和时,带出几分撒娇意味。 厉腾侧目看了她一眼。 他认识阮念初时,她只有十九岁,他对这姑娘最深刻的印象,是那副妖冶勾人的裸浴图,其次,便是她那张漂亮的脸。那时她话不多,他话更少,两人之间不怎么交谈,以致于,他直到今天才意识到她嗓音很独特。 太媚了。 一轻声,能酥进人骨头缝里。 厉腾看向她的唇。浅粉色,两边嘴角上翘,是天生爱笑的唇形。他看了好一会儿,视线才转回正前方,“郊区。” 阮念初皱眉,不解地问:“去郊区干嘛?”春天还能去踏青,夏天去能做什么? “去了不就知道。”厉腾随手掐灭烟头,发动了汽车。 今天的天气果然很好,一路晴朗,万里无云。 厉腾带阮念初去的地方,准确的说,是位于云城郊区的一个小镇,距市区有近六十公里。他们十点出发,到时,已经过了午饭的点。 厉腾停好车,随便选了家馆子吃饭。 两菜一汤,味道不算多好,倒也不至于差。阮念初今天早饭没吃,正饿得不行,唏哩呼噜就干掉两碗大米饭。 填饱肚子以后,她拿纸巾擦擦嘴,对他真诚地说,“这家店的厨子手艺,一般。” 厉腾瞥了眼她面前一粒米不剩的饭碗,叫来服务员结账,“下次换别家。” 她被呛了呛,“厉队长,其实,我不是很喜欢专门跑六十公里来这吃饭。你到底带我来做什么?”他是卧底生涯留下了阴影,一天不卖关子就浑身不舒服吗。 “有个小女孩儿想学唱歌。”他把一根烟塞嘴里,拿打火机点燃。 “嗯?”她茫然,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你来教她。” 阮念初严重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你不是唱歌的么。”厉腾垂眸把烟点燃,“你教她。每周一节家教课,学费我付。” 听他说完,阮念初抬手扶了下额。电光火石之间,两个念头从她脑海深处升起,她觉得,此时此刻,此情此景,要么是自己耳朵出了毛病,要么就是这位上校脑子出了毛病。 后者的可能性非常大。 离开小饭馆后,厉腾买了一箱水果,然后带着阮念初走进附近的一个老小区。 能看出,他对这里很熟悉,七十年代的建筑群,分布没有规律,单元楼之间有许多小巷道。她跟他身后七拐八拐,没多久就绕得头晕。 好在目的地到了。 厉腾走进门洞,头也不回地扔过来一句话,“六楼左边那户。”脚步声渐远,消失在了楼道里。 阮念初站在原地静数秒,捏捏眉心,跟上去。 上去一看,厉腾正在敲门。“砰砰砰。” 没多久,房门开了。来开门的是一个两鬓花白的妇人,五十岁上下,身形瘦小,满脸都是褶子纹。腰上还系着半截围裙。 妇人看见厉腾,皱皱眉,明显一怔,“厉腾?” “阿姨。”他笑了下。 “哎呀。你看你,来之前也不说一声。”妇人笑起来,拿围裙随便擦擦手,把他们往屋里请,“快快,进来坐。还没吃饭吧?” “刚吃过。”厉腾把水果放桌上,随口应道。 妇人忙活着给他倒茶,回身才看见同来的阮念初,动作顿住,“这姑娘是” 阮念初弯唇:“阿姨好,我叫阮念初。你叫我小阮就行。” “哦,小阮。”妇人目光友善地打量她一番,“是腾子的女朋友吧?” “”阮念初转眸,目光看向厉腾。厉腾脸色冷淡,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并没有要否认或者帮她回答的意思。 于是阮念初答道,“嗯。” 妇人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不住说:“真好,真好。” 厉腾抬眸,看了眼最里面那间紧闭的房门,道:“小星在家么。” “在的。” “那孩子上回说想学唱歌。”厉腾说,“阮念初在军区演出团工作,是歌唱演员。可以的话,以后她来给小星当老师。” 阮念初瞪大了眼睛。接着便听妇人惊诧道:“那怎么好意思呢?算了吧,多麻烦人姑娘,平时工作都忙,周末还来上课,那不是休息的时间都没了?” 阮念初一直都知道,自己有个缺点,爱心泛滥。譬如此时,换作旁人肯定会顺着杆子往下爬,家教这差事,谁爱接谁接。但她琢磨了会儿,却道,“这样吧,让我先见见小星,看孩子怎么说。” 她都想好了。那位小朋友要是乖巧懂事,家教这事就能考虑,要是调皮捣蛋,她二话不说走人。 妇人迟疑几秒,点点头,带着他们走向最里面那间屋子。 门没关,轻轻一推就开了。 屋内窗帘拉得严实,光线透不进,整个房间都很昏暗。阮念初皱眉,环视一遭,终于在窗户边上看见了一个小女孩。十一二岁的年纪,梳着马尾,皮肤白皙,手里拿了一张照片。她头微垂,看着手里的照片发呆,一双眼睛里空空的,神采黯淡。 阮念初视线下移几寸,心突的紧了紧。 女孩坐的是轮椅。她是一个残疾人。 “小星。”妇人笑道,“快,你看谁来了?” 那姑娘闻声回头,看见厉腾的刹那,空洞的眼神终于一闪,“厉叔叔好。”音色甜脆悦耳,并且明亮。 厉腾走过去,半蹲下来,“今天心情怎么样。” “挺好的。”小星微转过头,看见妇人身旁的阮念初,问道,“那个姐姐是谁?” 厉腾冷声纠正:“喊她阿姨。” 阮念初:“” 小姑娘很天真,闻言便礼貌笑笑,说:“阿姨好。” 阮念初干咳了一声,上前几步,朝小星展露出一副标准的阿姨版慈祥脸,弯腰柔声道:“你好呀。我姓阮,叫阮念初,你呢?” 女孩说:“我叫夏星星。” 阮念初目光落在女孩手里的照片上。画面里是一个年轻男人,穿着迷彩服,高大帅气,笑容爽朗又阳光。她有点好奇:“你拿的是谁的照片?” “我爸爸。” “你爸爸是军人?” 小星点点头:“是的。” 正聊着,妇人拿来一杯热水和一颗药丸,递到小女孩手上,说:“小星来,该吃药了。吃完药再和阿姨玩儿。” 阮念初转头,厉腾不知何时已经离开房间去了阳台。她跟过去,问他:“小星是你战友的女儿?” “嗯。” “你战友很忙么?”她不明白,“为什么要托你照顾他的孩子。” “因为他死了。” “”阮念初目光突的一跳。 周围阳光和煦,风静静地吹。厉腾靠在墙上抽烟,片刻,转过头,眸色未明地盯着她,“十二年前,死在边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Chapter 21 chapter 21 最终, 阮念初同意了给小星当声乐老师。 小星的嗓音条件很好,很适合唱歌。更难得的是,这孩子年纪虽小,耐心却不错,加上聪明,好学,阮念初教起来也相对轻松。 没有钢琴等设备,所以第一堂课, 她只教了孩子一些声乐的基础知识。 尽管如此, 小星还是专门拿了个本子做笔记, 勾勾画画,学得很认真。 一个半小时的课程, 眨眼就结束了。 小星稚嫩的脸庞总算漫开喜悦, 开心道:“谢谢你阮老师。咱们什么时候上下一节课呀?” “不谢。下次的课嘛”阮念初挑眉,摸摸她的头,视线从挂钟上扫过, 说:“就下周六两点半。” 小星眨眨眼,“同一时间,不见不散?” 阮念初刮她鼻子, “同一时间, 不见不散。” “下节课是不是就能教我唱歌了?” “嗯。” “哇, 好期待。” 孩子的笑脸最能打动人心, 阮念初看了她一会儿, 也跟着笑起来。然后说, “那我先走了。你记得复习我教你的东西,下节课会抽问,答不上来可要受罚。” 小星吐舌头,“我知道了老师。” 交代完后,阮念初起身出去了。刚推开房间门,就看见厉腾和小星的奶奶坐在沙发上说话,前者表情冷峻,后者双眼微红,她出来的刹那,两人的对话便终止。 厉腾抬眸看她一眼,“课上完了?” “嗯。”她点点头,有点窘迫,“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事情,不好意思。” “已经说完了。”厉腾从沙发上站起来,朝妇人道,“阿姨,我们不打扰你休息,先走了。下个星期六我再送阮念初过来。” 妇人也起身,抹了把脸,一个劲地留他们吃晚饭。 厉腾推辞。妇人只好把两人送到大门口。 “小阮,今天真是太辛苦你了,谢谢你。”临走之前,妇人拉着阮念初的手再次道谢,又说,“以后小星要是调皮捣蛋,你记得告诉我。” 她笑笑,“阿姨别客气。小星很乖也很懂事。” 两个女人说着话,从始至终,旁边的厉腾都冷着脸面无表情,没开过一次口。最后阮念初提上包,和妇人道别,回身刹那不知看见了什么,眸光微闪。 妇人把门关上了。 她抿唇,眼前的楼道老旧狭小,厉腾的大高个在这里,显得很不协调。他在下楼,脚下的步子快而稳。到五楼半时,顿步回头看她一眼,语气冷淡:“跟上。” 脚步声再次响起,这回没再停,快速远去。 阮念初挑眉,回想起刚才一幕,在心里说了个切。 表里不一的男人。不装酷会死? 回市区的路上,厉腾开他的车,阮念初一反常态不玩手机,而是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开车。在这种注目礼下,没过五分钟,厉腾眉心就皱成了一个川字。 他语气明显不耐烦,“你看我做什么。” 阮念初静了静,单手托腮,“刚才我都看见了。” “看见什么。” “你趁我和阿姨说话的时候,往她家鞋柜上,放了一个信封。”阮念初打量着那张英俊的侧脸,略低声:“如果我没猜错,那里面装的是钱吧?” 厉腾这回没吭声。 她继续:“你不当面给她,是怕她不收,对么。” 厉腾还是不理她。 可阮念初不依不挠,追问:“对不对?” “”他眯了下眼睛,片刻,不冷不热地应了声:“嗯。” “果然是这样。”她将身体坐直,又想起什么,道:“小星的爸爸牺牲了,那她妈妈呢?她妈妈去哪儿了。” 厉腾直视前方,说:“医院。” 阮念初一愣,“是什么病?” “精神病。” “” “我战友牺牲的时候,小星还没出生。”他语气很平静,“消息传回来的当天,那姑娘的精神就出了问题,后面越来越严重,就一直住医院治疗。” 这样一段往事,自然沉重,听完后,阮念初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那小星的腿呢?是意外还是” 厉腾打断,“先天残疾。” 阮念初皱眉道,“难怪身体弱一直吃药。真可怜。”这么小的年纪,却要承受这么多打击,命运有时实在是不公平。 这个话题使气氛变得格外凝重。 片刻,她深吸一口气吐出来,侧目,笑了笑,转换话题说:“小星让我下节课就开始教她唱歌。” 他说:“哦。” “”她被噎住,怀疑他没有听明白,便抚了抚额,十分耐心地解释:“教小朋友唱歌是要用设备的。厉队,我是说我需要一架琴。” 厉腾视线终于移到她脸上,“什么琴?” “钢琴,或者电子琴。”阮念初说,“电子琴最好。” 他点头,“知道了。” “嗯?”知道了,所以? “明天带你去买。” 闻言,她不由想起今天早上的尬事,默了默,清嗓子,一副打商量的语气:“明天周末当然可以。不过,我们能不能下午再去买?” “为什么。” 当然因为她想睡懒觉。“因为我不太想上午去买。” 厉腾语气冷淡:“这理由不行。” 她握了握拳,还是笑着,“那就因为上午的时候,很多琴行都还没开门。” “可以。” 最后,两人把见面的时间约在下午两点,地点还是老地方,阮念初家的小区门口。之后一路便只有风声了。 天快黑时,厉腾的车驶入云城市区,正撞晚高峰,等到阮念初家附近时,已将近晚上八点。 她有点晕车,缓了缓,然后还是很客套地跟他说谢谢。 厉腾回了个不客气。然后她便提起包推开了车门。刚把脚跨出去,背后响起个声音,没什么语气道:“手机。” 阮念初转头一看,她的手机躺在座位上,忘了拿。 她赶紧把手机捞起来,窘迫地笑笑:“每次都要你提醒我拿东西。”然后叹了口气,凉悠悠,一副开玩笑的轻松口吻:“没想到,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这么多年了,厉队心思还这么细腻。” 这句随口的感慨,成功令厉腾转过头,看她。 车里漆黑,只有路边的冷黄灯光照亮视野。阮念初弯着腰,抓着手机,半截身子还支在车厢里,从他的角度,刚好能看见她微敞的领口,雪白的锁骨,和底下若隐若现的一道沟。 那风景,于他而言不陌生。 说来可笑,那副美人裸浴图,萦绕在他脑中七年,从未褪色分毫。 厉腾目光往上,离开她的领口,转而盯着她素白的脸。不知是不是光太暗的缘故,这一衬,他眸色深得可怕。 阮念初并没有察觉什么异常,继续说:“谢谢你。” “又谢什么?”厉腾问。 阮念初勾起唇角,声音很轻,“七年前那些稻花。”接着也没有多提,只笑了笑,冲他挥手,“我回家了。再见。” 可没走出几步,厉腾的声音在背后响起,“阮念初。” 她顿步,不解地回过头。 他一言不发地盯着她。好片刻,才说:“明天别又迟到。”这句话,他重音明显是放在那个“又”字上。 阮念初换上副微笑脸,呵呵:“放心吧,我不会。” 她走了。背影进入小区大门,很快就消失了踪影。 厉腾抽了根烟,然后发动引擎。这时,手机却提示出一条新微信。他本不准备理,在瞥见发信人姓名时却顿了下,须臾,点亮屏幕。 是念初不是十五:友情提示,虽然顺路不远,但夜间行车还是要注意安全的。 看了那条消息一会儿,他重新锁上手机。并未回复。 当年在柬埔寨,她听到嶂北时的反应,其实已经说明了这女人地理不怎么样。但厉腾没想到,会差到这程度。 她的小区,和他的宿舍,分别在云城的两端。他每次送完她之后回去,都在穿城。 黑色吉普车笔直向前,消失于夜色。 厉腾住新建的军区大院,一套二的房子,电梯公寓。他调来云城不过两个来月,旧房分配完了,只能分新房。算占了个便宜。 夜转凉,整个大院安静无声,放眼整栋楼,只有几扇窗户还亮着灯火。 厉腾停好车,回家。 刚一进门,手机就传过来一条短信息。这个年代,科技发达,各类聊天软件琳琅满目,用短信和人联络的人,已经不多。杨正峰就是其中之一。 他关上门,在一片漆黑中查看信息。 ——老弟,下月初一,我儿子初升高升学宴,定在满江红,记得赏脸。 厉腾回过去:好。恭喜。 ——你个人问题解决得怎么样了。说起来,过了这么多年,你总不会还惦记那姑娘吧。 厉腾静了几秒钟,没有回复,直接走进浴室洗澡。 水流温热,顺着一身紧绷精悍的肌肉往下淌。哗啦水声就在耳畔,厉腾闭着眼,想起阮念初弯下腰后的领口,白花花的皮肤,柔美的锁骨,那条妖娆的沟壑。 还有当年在柬埔寨撞见的香艳画面。 他的身体忽然很热。拧紧眉,反手扭了下水笼头。水温骤降,变得冰冷刺骨。 还是热。 厉腾闭眼咬牙根,左手撑墙,右手滑下去。 两个多月前,他来云城出过一次差。几个旧友约在一间吃法国菜的餐厅见面。 或许是天意注定,他见证了阮念初被分手的全程。 自那以后,一个念头便从他脑子里窜出来,野草一般肆意蔓延,疯狂而荒诞。于是就有了晚会那日与她的久别重逢。 世上所谓的缘分,大半都只是另一人的处心积虑。偶遇,相亲,包括同在那场晚会上的李小妍,都只是与她再遇的手段。不露痕迹,天衣无缝。 那个女人,是七年前的一个意外,他把她埋在记忆深处,以为当年的种种都会随时间消逝。可越抗拒,越吸引,越冷静自持,越欲乱情迷。 自以为的瞒天过海,骗不过自己。 面对阮念初,他极易失控,饮鸩止渴又甘之如饴,这样下去只会越来越糟。 有心魔的人,最怕反噬。 最后时刻,他在冷水中仰起头,喉结滚动,爆出一声压抑的低吼,获得了短暂满足。某一瞬,又看见热气袅绕上她雪白的背,细软的腰,和侧身时的一点娇艳欲滴的鲜红 那股子燥热平息之后,厉腾关了水,套上裤子走出浴室。客厅的桌上放了盒烟,他点燃一根,坐在沙发上抽,没过多久,又点亮手机屏,打开微信。 这些软件他不怎么用,注册完账号,就放那儿了。正式使用,是那个叫“是念初不是十五”的微信号发来好友验证那天开始。 他手指在屏幕上翻动。 阮念初的朋友圈里,最新一条内容是十分钟前发的,写着:哎呀呀,你们说白起和李泽言,我到底该选哪一个呢?好苦恼。 厉腾咬着烟,面无表情地看了一会儿,然后掐烟头锁屏幕,回屋睡觉。 真他妈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Chapter 22 订阅正版, 人人有责。  阮念初抿唇, 咬咬牙, 用尽全力把他手臂架起来。厉腾个头将近一米九, 身上都是紧实的疙瘩肉, 人高马大。她体格纤柔, 细胳膊细腿弱不禁风, 不得不用上全身力气才能勉强支撑。 门口到床, 几步的距离,阮念初架着厉腾走了近两分钟。 一沾到床沿, 那人瞬间重重栽倒。沉重身躯摔在门板床上,发出一阵闷响,阮念初被肩上的手臂一勾, 低呼了声,竟也跟着跌下去。 滚烫呼吸拂过额前, 强烈的男性气息混合血腥味扑面而来,她怔了下,心尖一颤,手忙脚乱地起身退开。 “去关门。”厉腾阖着眼, 胸膛起伏急剧。 阮念初做了个深呼吸, 点点头, 转身关上了房门。又走到桌前,点燃煤油灯, 借着昏暗的一点火光, 她看见床上的男人眉皱成川, 脸色苍白,满头满脸的汗,黑色t恤像能拧出水,黏在身上,腹部的布料破开一道长长的口子,被血染成很深的褐色。 伤口血肉模糊,狰狞得可怖。 手指在发抖,她深吸一口气吐出来,竭力镇定,“你受伤了。”说完,才像忽然回过神似的,抹了把脸,转身往门口走,“我去找人来帮忙。” “你站住。”厉腾滚了下喉,沉着脸,强忍剧痛道,“哪儿都不许去。” 闻言,阮念初僵在原地,转过身,微蹙眉道,“你伤得很重,医院不能去,至少也得找个医生来吧。” “这地方有人像医生?” “” “回来。”厉腾的声音依然很稳,但气息明显紊乱,咬牙根儿,“柜子里有药和纱布,拿给我。” 这屋子简陋,放眼看去就只有一个柜子,摆在墙边,要多醒目有多醒目。阮念初看了他一眼,走过去,打开柜盖。里头空空荡荡,只有两个深褐色的玻璃药瓶,纱布,剪刀,镊子,匕首,和一盏盖着灯帽的酒精灯。 阮念初拿出纱布,剪刀和药,“其他的需要么?” 背后冷淡,“那些都是挖子弹的。用不着。” 她眸光跳了下,想起那人一身的各式伤疤,没说话,默默把东西拿到床边。厉腾做了个深呼吸,睁开眼,单手支撑床板坐直,额角青筋暴起,臂肌贲张,下颔线条崩得死紧。 腹部的伤口位置,才刚凝固的血又开始汩汩往外冒。 那些血红得刺目,阮念初抿唇,试着问:“要我帮你么?” 厉腾拒绝,“不用。”说完一仰头,后脑勺抵上墙,一条腿随意曲起,把身上的黑t脱下来随手丢到地上。 阮念初视线微移,只见那道伤从劲窄的左腰横过去,往上一段距离,青灰色的巨龙盘旋在他肩胸位置,张牙舞爪,神态凶恶,龙爪底下就是血淋淋的刀伤,像从被血染红的山谷里腾云而出,骇人到极点。 她有些怕,没看几眼便将目光移开,但又总忍不住偷瞄。 厉腾拧开药瓶子,酒精味顿时充满整个房间。他瓶子一倾,把药酒直接浇在伤口上消毒,然后咬咬牙,撒上白色药粉。由于疼痛,附近肌肉轻微痉挛,他却连眼皮都没动一下。药粉遇上血,很快被染成鲜红,好在,血水没多久便被止住。 最后他拿起纱布,盖住伤口再从后腰缠过来,往复几圈,最后刺啦一声扯断,系结。动作利落熟稔。 阮念初这才松一口气。 简单处理完伤口,厉腾阖眼,缓了缓,然后就动身准备下床。 她意识到什么,脱口而出:“你受了伤,就别出去睡了。” 厉腾看都没看她,嗤了声,语气虚弱里带着戏谑和玩儿味,“我睡这儿,你跟我睡?” 阮念初一噎,顿了下才道:“这本来就是你的床,你就睡这儿。不用管我。” 厉腾没说话,可刚站起来,眼前一花,竟险险又要栽倒。阮念初就在几步远外,见状,连忙上前几步扶住他,然后一咬牙一横心,用力去推他的肩膀,壮着胆子说:“快躺好吧。伤得这么严重,还逞什么能” 话没说完,一股大力猛抓住她手腕。 阮念初被吓住,条件反射地抬眼,他的脸就在咫尺,和她相距不足五公分,然后,他转过头来。 排除其它因素不提,阮念初一直觉得,厉腾那张脸,实在是挑不出任何瑕疵。他气质太独特,既匪气,又正气,即使在暴徒堆里,也难以真正令人感到厌恶。此时,他盯着她,黑眸中一贯的寒霜被昏沉淡化,宛若深海。 如此近的距离使她有些窘迫,于是她往后退了退,两颊浮起红晕,“你放开我。” “”厉腾没松手,合了合眼睛,拧眉,面色疲惫不堪,“阮” “什么?” “阮念初。”他声音低哑得可怕,唇开合,呼出的气息喷在她耳垂上,夹杂淡淡烟草味的清冽,“你乖一点。” 他手指修长粗糙,温度灼人,把她腕上的皮肤烧得滚烫。阮念初脸绯红,垂眸,喉咙有点干,“你很累了,快休息吧。” 厉腾这才闭上眼,沉沉睡了过去。 他睡了,可抓她手腕的五指,依旧攥得很紧。阮念初抽了抽手,没抽动,只好用另一只手把他的指一根根扳开。这人力气太大,她挣脱之后一瞧,自己雪白细嫩的皮肤上已经烙上了一圈浅色红痕。 阮念初无语,下意识揉了揉。手腕有点疼,残留着他手指的温度,还有些烫 烫?她微怔,眸光微闪,想到了什么,微俯身,探手去摸厉腾的额头。同样的,温度高得吓人。看来是在发烧。 阮念初心头一沉,蹙眉思索片刻,起身,开门出去了。 在营寨里,除了厉腾以外,阮念初就只认识小托里和阿新婆婆。除了他们,她不信任其它的任何人。 思来想去,她最终决定去找阿新婆婆帮忙。 砰砰,房门被敲响的声音打碎寂静。阮念初站在门外焦急地等待。 不多时,门内传出一阵缓慢的脚步声,然后,门就开了。阿新婆婆把灯提高,年轻姑娘的面容映入视野。 “”婆婆有些迷茫地看着她。 阮念初知道婆婆听不懂中文,想了想道:“d一 y一u kn一 english?” 阿新婆婆笑,有些抱歉地回了她一句高棉语,“对不起。姑娘,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她闭眼捏了捏眉心,半刻,牵起婆婆就径直往外头走。阿新婆婆虽不解,但也没有拒绝,跟在她身后走进厉腾住的竹木屋。到床边一看,瞬间明白过来。 阮念初向她投去求助的目光。 阿新婆婆静了静,拍拍她的手背以示宽慰,然后侧身,指了指外头。阮念初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见是一个大水缸。阿新婆婆又对她比划了几个动作,示意她打水进来给厉腾冷敷退烧。 阮念初连忙点头,拿起盆子一溜烟儿地跑了出去。 几分钟之后,等她端着水盆重新回屋,阿新婆婆已不见踪影。她没时间多想,放下水盆,将毛巾浸水打湿,捞起来,拧成半干,然后咬咬牙,深呼吸,伸手去擦厉腾的额头。 然而,毛巾还没沾到边,厉腾忽然醒了。 阮念初始料未及,拿毛巾的手一痛,随后便感觉身体被一股大力拉拽着上前,粗暴蛮横。短短几秒,她天旋地转被硬生生摁到床上,下颔处冰凉刺骨,抵着把刀。 厉腾双眼充血,盯着她,目光浑浊狂乱充满杀意。 他狠声:“你他妈要干什么?” “”她惶然,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出声:“你发烧了,我用冷水给你擦擦物理降温。” 发烧? 厉腾拧眉闭上眼,收起刀,攥着阮念初的腕子把她丢到一边,然后又跌回床板。仰躺着,呼吸粗重,白色纱布底下红了大片。 阮念初无语,一肚子火没处撒,只好翻个白眼低声嘀咕:“狗咬吕洞宾。” 床上的人语气不善,“骂谁呢。” 她静默几秒,干巴巴地呵两声,“你听错了,我谁也没骂。”说完定定神,重新拿半干的毛巾去擦他的额头和脸。 这次厉腾没再有任何动作。 额头,脸,脖子,宽阔的肩,紧硕的胸肌,有力的腰腹阮念初擦得很仔细,擦拭到伤口周围时,小心翼翼地避开。 尽管这之前,她已经告诫自己多次,但真开始动手,她脸上的温度,仍无法克制地往上升。阮念初第一次知道,原来性感的男人哪怕受了重伤半死不活,也依旧能性感得要命。 她脑子里一通胡思乱想。 突的,“阮念初。” 那人依然闭着眼睛,声音沉沉的,低而轻,竟透出几分难得的柔和。 阮念初动作顿了下。印象中,他很少叫她的名字,而今晚,这已经是第三次。 她轻轻嗯了声。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这距离,他呼吸仿若就萦绕在她鼻息之间,“你笑起来的样子,很漂亮。” 她动作下意识地便更加轻柔。 擦完,她又把毛巾重新清洗一遍,拧成半干,小心翼翼敷到他额头上,最后给他盖上被子。刚做完这一切,一阵脚步声便从屋外传来。 阮念初回头,见是阿新婆婆。 婆婆手里端着一杯热水,和一颗白色的胶囊药丸,用高棉语说:“我记得我屋里还有一些退烧药,找了半天,总算让我找着了。”边说边递给她,“快,喂给他吃了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Chapter 23 订阅正版, 人人有责。 lee看都不看他,神色冷峻抽着烟,没有说话。 反倒是一旁的阿公瞥胖子一眼,先一步开口, 斥道,“没出息。不就是个女人, 哪儿找不到。” 矮胖子嘀咕,“话说得容易。女人多,但这么又白又嫩的上等货可不好找。最近忙生意的事儿, 几天没开荤, 正等着解馋。” lee冷淡,字里行间没有喜怒:“是么。” 矮胖子悻悻挤出个笑,这回,没敢吱声。 他们都是阿公图瓦手下的人, 论资历,论年纪,他大lee整一轮。但这地方, 没有尊老爱幼的说法, 弱肉强食, 强者为王。lee加入只短短四年, 却已爬上二把手的位子, 这年轻人一身铁骨, 心够硬, 下手狠辣, 数年血雨腥风里闯出一片天,除图瓦外,一帮暴匪没人不怕他。 矮胖子在这儿只排得上七八,虽都是亡命之徒,但真和阎罗王叫板的勇气,绝不是人人都有。 于是他心下忖度,很快就有了决定。笑得咧开一口黄牙,道:“别人问我要,我肯定不愿意,但lee哥你开口,那不一样。不就一中国妞么,既然你喜欢,老弟就忍忍痛,送你。” lee挑眉哂了下,“谢了。” 矮胖子嘿嘿嘿,“看你这话说的。自家兄弟,客气什么。” 隔着几米远的距离,阮念初缩在角落处,身体发抖,看那一高一矮两个人戏谑谈笑。她听不懂他们交谈的内容,只看见,那个叫lee的男人侧对着她。他斜靠木头桌子,站姿很随意,嘴角勾着一弯弧,似笑非笑,匪气冲天。 阮念初咬唇,心头咯噔一下。预感自己处境会更糟。 那头,男人们还在聊这个绑来的女人。 矮胖子满脑□□,品咂着,说阮念初皮肤可真白,像他十年前在中国西藏看过的雪;说她脸蛋儿小,还不到人一个巴掌大;说她眼睛多大多亮,跟有星星似的。还说她身材好,细细的腰,桃子臀,看一眼就知道带劲儿。 淫词艳语不绝于耳。 lee面无表情地听着,抽烟点烟灰,不搭腔。他又看了眼墙角。那姑娘瑟缩着蜷成小小一团,头发挡住大半张脸,脏兮兮的,怎么看,也看不出胖子嘴里的妖娆倾城色。 他嗤了声,很快便移开视线。 数分钟后,半包烟见底,地上烟头零星散落十来个。 图瓦在屋里坐半刻,乏了,起身准备离去。几人把他送到门外。 可刚走没几步,图瓦又想起什么,动作顿住,回转身。他沉声对几人道:“几天前,b一ss说有新差事要交给我们。”说着,目光看向那个二十六七岁的年轻男人,“lee,到时候你跟我去见b一ss。” lee点头。 起风了,图瓦捂嘴咳嗽几声,语气缓和下来,说,“前段时间你辛苦了。这几天别出门,留在家,好好休息。”眼风扫过屋里的纤弱人影,吊嘴角,扯出个男人们心照不宣的笑容。 正如阮念初预料的那样,那一晚,她毕生难忘。 几人走出屋子的同时,她便挣扎着,四处张望,寻找范围内能用的利器。她要逃,要保命,要防身。余光瞥见一丝幽冷的光,是一把掉在地上的剪刀。阮念初一喜,急忙挪动着往那个方向靠近。 然而就在刹那间,腰上猛来一股大力,把她往上提。 阮念初很轻,被那人拎棉花似的拎起来。她惊愕,反应不及,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定神时已被那人倒扛在肩头。 是那个叫lee的男人。 她嘴上封了胶带,本能地呜呜挣扎,几秒后意识到什么,又平静下来。不动了。这种情况下,她只能不停对自己重复冷静,冷静。这群人穷凶极恶,她绝不能轻易触怒。 lee满脸冷漠,无视其他人,扛起她径直往外走。 柬埔寨的雨阮高温炎热,她衣着轻薄,这个姿势使衣料收短,雪白的一截后腰暴露在空气中。男人的手刚好放在那个位置。 硬硬的,很宽大,也很粗糙。 阮念初咬紧牙,浑身紧绷,被他碰到的皮肤火烧一样烫。 走出屋子,她吃力地转动脖子看四周,才发现,这是处许多木屋草屋组成的营寨,位于丛林深处,四面绿植围绕。占地面积很广,夜色下视野模糊,看不清那些屋舍的具体状貌,只有一个轮廓。中间空地位置生着一堆火,旁边围了一圈人,喝酒吃肉,放声大笑。 阮念初看见那些人身上挂的枪,心头骤凉。 她被扛到另一间木屋前。 扛她的人拿脚把门踢开,然后直接把阮念初往床上扔,动作粗暴至极。床板只是几块木头拼成,随便铺了些干草和一层床单,她被一下甩上去,硬邦邦的,疼得闷哼出声。 下一刻,lee把灯点亮,昏暗光线驱走黑暗。他背对着她站在屋子中央,喝水,纯黑色的背影高大挺拔。 阮念初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她手脚依然被绑着,不能动,只好蜷起膝盖缩在床尾。警惕地盯着他。 这种死寂并未持续多久。 轻微一声“砰”,那人把手里的透明玻璃杯放在了桌上,然后,令阮念初没有想到的是,他开始脱衣服。完全拿她当空气。 阮念初的瞳孔瞬间紧缩。 lee脱了上衣,背对她,随手把黑t拧成团丢到地上。于是她看到男人强壮精悍的背。肤色是古铜色,肩很宽,到腰的位置窄下来,呈现一个标准的倒三角,流线型的背肌,背沟凹陷,大小疤痕成片。 刀伤,枪伤,不计其数。 一条青灰色的巨龙匍匐在他肩臂处,随他动而动,狰狞地张牙舞爪,野性十足。 她脸上忽然一阵燥热,别过头,闭眼,十指在身后用力收紧。用力得骨节处青筋浮现。蓦的,四周光线消失,与此同时,稳健脚步声朝她逼近。 一片黑暗中,阮念初屏息,听见自己心跳如雷。 短短几秒,男人上了床,大手一拽,她被摁到他身下。她发不出声音,眼底的惊怒却烧亮黑夜,死死瞪着咫尺那张脸。 这人轮廓分明,是副极硬朗英俊的容貌,但,此时被黑暗朦胧了棱角,竟显得柔和几分。实在太近,她甚至能看见他浓长的睫毛,垂得低低的。 lee同样盯着她,居高临下,眸色冷而深。姑娘一双眼,大而澄澈,脸上沾了灰和泥,但娇媚的容貌依稀可辨。他紧绷的胸肌和她贴在一起,能明显感觉到她急促的呼吸,和不断起伏的浑圆轮廓 “唔。”阮念初想求他放过自己,呜呜出声。 下一瞬,lee余光往窗户瞥了眼,扯过薄被盖住他们,隔绝开几道偷窥的视线。然后把她的手高举过头顶。有意无意,他的唇扫过她额前的发。 不知是愤怒还是惶恐,阮念初一震,浑身剧烈发抖。 他开始动。而她身上的衣物根本完好无损。 阮念初微怔,惊恐的眸光变成错愕,很不解。她瞠目,他手臂撑在她身体两侧,呼吸喷在她脸上。暖暖的,清冽的,有点痒。 这是在做什么?她不明白。 黑暗中的两个陌生人,盯着彼此。整个屋子里只有lee略粗重的呼吸声,和木板床引人遐想的声响。 这样的境况下,阮念初先是困惑,茫然,再然后,她两颊便爬上了一丝红潮。她嗅觉敏感,这个屋子,这张床,都有这人身上的味道。 烟草味,极淡极淡的血腥味,和浓烈的荷尔蒙味。 阮念初僵直身体,拧着眉,直视上方那双黑而深的眼睛。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看见,那人的眸色越来越深,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蔓延。 她心突的一慌,下意识移开视线。 lee也闭上眼。 他闻到一股久违的香气,来自姑娘的身上。类似清晨时盛放的茉莉,清新偏甜,有故乡黎明的味道。 屋外,夜色浓如化不开的墨。几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停留片刻,抹抹嘴,终于嘿嘿笑着满意而去。 阮念初就这样待在了lee身边。 幸运的是,在那晚之后,没有人再去那间屋子外面听墙角。一连两天,lee没有再碰过她,只在固定时间给她拿来食物和水。两人甚至连话都没说过一句。 偶尔,矮胖子会跑到屋子外偷看那个被抓来的中国女人,心痒难耐,想问lee把人要回去。他讪笑道,“哥,鲜你都尝过了,不如把这女的还给老弟实在不行,等过几天我再给你送回来?” lee不吭声,冷淡一眼,矮胖子不寒而栗。 于是整个图瓦集团的人便都明白了——lee看上了那个被绑来的中国妞,生人勿近。因此,那些觊觎她美色的人心有忌惮,都不敢再造次。 阮念初能感觉到,叫lee的男人,和这儿的其他人有些不同。他没有侵犯她,伤害她,甚至还让她免受了矮胖子的侮辱,这是万幸。 但,丝毫不影响她时时刻刻想要逃。 刚被抓时,矮胖子搜了她的身,她的钱包,护照,身份证,手机,全都不知所踪。即使逃跑成功,她也没办法在这个国家证明自己的身份。不过这些都是次要的。目前最要紧的是先逃出去。 阮念初一直在等。 直到她被抓第三天的午后,机会来了。 吃完饭,照例是一个身形佝偻的老婆婆来收拾他们吃饭的碗筷。老婆婆离去后,一个年纪十三四岁的少年走进屋,用高棉语跟lee说了什么。半刻,阮念初看见lee面无表情地点了下头,开门离去。 临走前,他回头看了她一眼。 这些天来,阮念初被限制自由,活动范围只在这间木屋。她唯一能做的事就是观察这个男人。她发现,他的眼睛长得格外好看。大多时候,瞳色是一种清浅的黑,眸光既冷又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Chapter 24 订阅正版, 人人有责。 这周围, 树木参天, 风声和兽鸣在耳畔错乱交杂, 他们之间却死一样静。 半刻, 阮念初尽力稳住发颤的喉头, 几乎哀求了:“让我走吧, 求求你。我不会报警, 也不会把你们的事说出去我只是来支教的, 让我回家吧, 求你。” 厉腾说:“你走不了。” “为什么?”三天来的压抑和隐忍一瞬爆发,她红了眼,感到绝望而无助。他既不杀她,也不碰她,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留她在身边。她颤声道:“这里只有你一个人,只要你愿意放我走,我就能离开,不是吗你放了我吧,我求你。” 厉腾冷着脸, 丝毫不为所动。还是那句话, “我说了。你走不了。” 阮念初颓然地垂下头,忽然笑了笑,自嘲又讥讽。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这人和那个矮胖子是一伙的, 她怎么会求他, 奢望他放了自己?他怎么会让她离开? 真傻,真笨,真蠢。 阮念初咬紧唇,两手捂住整张脸,在哭,肩膀抽动。厉腾从始至终都站在不远处,看着她。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他眼皮底下哭了多久。只知道,哭着哭着,忽然听见对方开口,还是那副淡若冰霜的语气,“这儿离最近的村落一百四十多公里,整片丛林,有八个地雷区。如果你觉得自己能活着走出去,走吧。” 阮念初眼睛哭得红肿,直到此时,才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莽撞。这里的地理环境,她一概不知,刚才只差一步就踏进雷区。若不是他出现,她可能已经被炸成一滩泥。 阮念初觉得后怕,脊梁骨不由自主地窜起凉气。 厉腾挑起眉眼,“不走了?” “”她闷着,没有吱声。 “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跟我回去。”他说完,紧接着便是一阵皮靴踩碎腐朽枝叶的吱嘎声。厉腾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阮念初有几秒钟的愣神。 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她脑中回响起那人的话。阖了下眼睛,再睁开,提步跟在了他身后。 阮念初的这次逃跑,从她走出营寨到再走回来,总共只用了一个小时。然而极其不幸的是,发现她逃跑的除了厉腾之外,还有其他人。 营寨四周是屋舍,中间是空地。 下午三点多,正是柬埔寨阳光最烈的时候,炎炎热气炙烤着大地。空地上摆了一张长方形的木头桌,桌上乱七八糟地散落着美金,一大群童子军围桌而立,吆喝欢呼,在赌钱。 这群少年,小的不到十岁,最大的也才十七八,阮念初不敢乱看,只下意识往厉腾身后挪。 好在童子军们专注赌钱,没几人注意她。倒是其中一个瞅见了厉腾,咧开嘴,朗声打招呼:“厉哥!” 厉腾淡笑,拧了下黝黑少年的肩,冷冽眉眼难得柔和,“手气怎么样?” “还行。”少年十三四岁,叫托里。他心情显然很好,说着,抽出好几张钞票递给厉腾,“哥,给你买酒喝。” “自己留着。” “也行。”大男孩挠了挠脑门儿,眼风扫过阮念初时愣了下,然后就开始憨笑,“我留着,将来也讨个漂亮老婆。” 厉腾看了阮念初一眼。这姑娘躲在他背后,手捏着衣摆,头低垂,脸色不好,小小的下巴比初见时还尖俏些许。她皮肤本就白,血色一失,就更白了。 他视线在她身上停驻几秒,很快移开。没过多解释。 正说着话,一阵急促脚步声忽然传来。几人侧头一看,见是一个身形敦实的圆脸男人。他气喘吁吁的,跑到厉腾身前站定,“厉哥。” “什么事。” 圆脸皱起眉,若有似无瞟了眼阮念初,支吾,“阿公叫你去一下。说是,把这中国女人也带上。” 阮念初茫然不知所云。厉腾静了静,神色不变地点头,“好。” 几分钟后,阮念初跟着厉腾来到一间高脚木屋前。这儿位于整个营寨的最深处,守卫环绕,四处都设有放哨台,手持ak47的大汉们全天值勤。 不是她这几天待的房间。阮念初四下环顾着,心脏一阵阵收紧。 厉腾站定,抬起手,刚要敲门,却被一股极微弱的力道牵绊。他回头,姑娘细白的手不知何时拽住他衣角,有些用力。 他视线冷淡往上移,看她。 “”阮念初的唇动了动,嗫嚅:“你带我来这儿做什么?”这地方是虎穴狼窝,她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是真的怕极了。 厉腾说:“进去就知道了。”话刚落,他叩响房门。砰砰。 里头是一个中年偏老的声音,微咳着,用高棉语道:“谁?” 厉腾答:“阿公,是我。” 阿公嗯声,“进来吧。” 厉腾便推开了房门。阮念初硬着头皮跟在他后面,咬咬牙,额角冷汗密布。可令她没想到的是,进屋刹那,那人埋头说了三个字,素来冷沉的嗓音,意外显得低柔。他说,别害怕。音量只她可闻。 阮念初眸光跳了下。 这间屋子,四面都拉着窗帘,虽是午后,光线却有些昏暗。图瓦手上握着串佛珠,闭眼嘀咕着在念什么。听见响动,他眼也不睁地扯唇,说:“我听说,你女人今天不太乖,自己从这儿跑出去了。” 厉腾极淡地笑了下,“她嫌闷,我让她四处走走。结果她太笨,没找到回来的路。” “是么。” “是。” “lee,你确定没有骗阿公?” “我确定。” 闻言,图瓦缓慢掀起眼皮。厉腾就站在离他几步远的位置,眸微垂,神色冷峻,面无表情。图瓦眯了下眼睛。当年,他遭人出卖,生死关头被这人救下,从那以后,这个青年便跟在他身边做事,出生入死整整四年。早在初见时,图瓦就知道,这个年轻人不简单,用得好,他就是最锋利的刃,用得不好,他能让你堕入地狱永不超生。 图瓦起身,朝厉腾走近几步。阮念初见他靠近,更往厉腾身后躲,眸子里满是警惕。 然后她看见图瓦动了动,竟摸出一把锋利短刀,一抬手,抵在厉腾脖子上。 阮念初大惊失色。厉腾站原地,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屋子里有几秒死寂。 突的,图瓦嘴角一弯,低声笑了起来,把短刀递给厉腾,“来,好东西。送你的。” “”阮念初紧绷的弦骤然一松,吐出一口气。目光无意识扫过那把刀,瞳孔骤缩,瞥见刀柄上的“中国空军”字样浮雕。 很快就看不清。 厉腾把刀接了过去。他打量这把刀,无波无澜,“这是什么刀。” 图瓦笑着,语气随意,仿佛谈论一块低廉的蛋糕,“是中国空军空降旅特种部队军人的伞刀。四年前,我和b一ss杀了两个,这两把刀是战利品。一把b一ss自己留在身边,另一把他给了我。现在,我把这刀转送给你。” 厉腾勾嘴角,“中国空军的刀,当然是好东西。这么贵重的玩意儿,阿公该自己留着。” 图瓦摆手,拍他的肩膀,“lee,我拿你当半个儿子。别跟我客气。” 厉腾说:“谢谢阿公。” 两个男人说着话,阮念初站在旁边,被全然忽略。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看见,厉腾握刀的五指,修长有力,越收便越紧。仿佛竭力克制着什么。 尽管他面上依旧云淡风轻。 阮念初逃跑的事,被厉腾轻描淡写便盖了过去,图瓦原对她杀心已起,但见厉腾强硬维护,只好作罢。她又一次在他的保护下躲过一劫。 她依然满脑子都是逃跑。但又顾忌那人的警告,不敢妄动。 就这样,日子漫长又难熬地往前推进。阮念初依旧和厉腾住一起,白天,他偶尔会外出,她待在屋子里发呆,晚上,她睡床,他睡地,两人的交流几近于无。 她对那人的种种行为感到不解。 有时会想,他真是个怪人。有时又想,他大概是良知未泯,勉强还算半个好人。在极恶的环境中能留有一丝善心,实在不容易。 不过,他说过会保证她的安全。就目前的情况来看,阮念初相信那人的承诺。于是,这间简陋却冷硬干净的竹木屋,成了她在森冷长夜里唯一的安身之所。 除此之外,她暂时别无他法来求生。好在,这两人的相处姑且还是说得上融洽,至少相安无事,井水不犯河水。 直到第六日时,这样的和谐被无意间打破。 柬埔寨的雨季,常日都是高温,丛林深处又潮湿,阮念初忍耐六天,终于到达极限。 吃晚饭时,她斟词酌句良久,才鼓起勇气,低声问厉腾道,“你们平时,都在什么地方洗澡?” 厉腾吃着一块酱牛肉,没什么语气地说:“河里。” “”阮念初神色微滞,一时不知怎么接话。 厉腾察觉到什么,抬起头,目光落在她脸上。他道:“你想洗澡?” 她迟疑半刻,嗯了声。 厉腾点头,“知道了。”话说完,他就扔下牛肉走出了木屋。回来时,他单手拎着一个大木桶。 阮念初见状,下意识地过去帮忙,指尖刚碰到桶边,厉腾便冷淡道,“让开。” 她:“” “这玩意儿沉,你弄不动。”他说这话时,依旧用一只手拎着桶。阮念初皱眉,目光顺着木桶看向他的左臂,才发现整根纹着龙尾的花臂肌肉紧绷,青筋突起,仿佛充满了无穷爆发力。 她只好干站着。 不多时,厉腾放下桶,又出去了,几分钟后提回两桶刚烧开的水。阮念初看了眼桌上的半块牛肉,支吾道,“你吃饭吧,我自己来打水。” 厉腾压根儿没理她,把水倒进木桶再出去,来回数趟,终于把木桶填满三分之二。最后一次进屋,他还把什么丢给了阮念初。 她狐疑,展开一看,是一件纯白色的柬埔寨纱笼裙。又听厉腾道:“衣服是阿新的。除了你和她,这地方没别的女人。只有这个。” 阮念初想起那个每天给他们送食物收拾碗筷的老婆婆。她点头,迟疑着刚要说什么,那人已转身出去了,还顺手关了门。 她微窘,攥着那件纱笼,两个“谢”字哽在喉咙处,又咽回去。 那女人的出现不在厉腾的全盘计划中。她是个的意外。 矮胖子为人好色,一有动作,时不时便会从外面抓些女人回来。这些年,厉腾习以为常,从没管过闲事。但那天晚上 他头枕胳膊躺在屋顶,叼着草,眯眼,打量手里的护照本。 不多时,厉腾收起护照,从裤兜里摸出烟盒。再一找,发现打火机没揣在身上。于是他从屋顶上跳下去,准备回屋去拿。然而刚到门口便想起那姑娘在洗澡。 差点儿给忘了。厉腾咬着烟拧了下眉,转身要走。 忽然起风。木屋窗户没关,风把窗帘吹起一角,他目光纯粹无意扫过,竟看见热气腾腾的木桶上,一片雪白的背。姑娘在解头发,甩甩头,忽然侧过身 厉腾有刹那出神。 下一瞬,他全身的血液沸腾,肌肉紧绷,像快要爆炸。 屋外似有脚步声,沉沉的,在快速远离。 阮念初心一紧,再细细去听,却又没动静了。大概是听错吧。她略微放松,把整个身体都泡进热水里。暖暖的,好舒服。 她不知道的是,这天,厉腾在河里泡了半晚上的冷水澡。 那一幕印在他脑子里,挥之不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3.Chapter 25 订阅正版, 人人有责。  厉腾一走, 阮念初就跟着起了床, 简单洗漱一番, 外面的天便已亮透。 她没有事情可以干, 只好坐在椅子上, 一边摆弄花瓶里的稻花, 一边看着天空发呆。 她曾经想过和外界联系。但她的手机不知所踪, 又没有其它通讯设备, 只能选择放弃。今天是她被绑到这里的第七日,在这地方,她有吃,有喝,性命也暂时无虞, 但这儿的每分钟每小时,都是对她的精神折磨。 只有阮念初自己知道, 在表面的风平浪静下,她需要用多大的力气才能支撑到现在。 她从没有一刻放弃过逃跑。每当这个念头,被彷徨与绝望吞噬时, 她都会努力回忆家乡的一切。中国的土地, 云城的风,父母斑白的鬓角和喋喋不休的唠叨 这里的一切只是一场噩梦, 会过去, 也会忘记。 阮念初五指收拢, 攥紧了掌心的稻花。 中午时, 叫托里的少年并未出现。往常,托里送饭的时间都是十二点十分左右,而现在,墙上的时针已指向了一,少年仍不见踪影。 她有点饿了,接连探首看屋外。最后,接近一点半的时候,是阿新婆婆给她送来了今天的午饭。 阮念初勾起笑,跟婆婆说谢谢。 阿新婆婆苍老的面容挂着笑,目光在她身上仔细打量,然后用高棉语说,“你穿这条裙子真是漂亮。” 阮念初不懂婆婆的话。但见婆婆一直盯着自己,突的,想起什么。她微窘,“哦这条裙子,之前一直忘了跟你道谢。谢谢你。” 阿新婆婆笑而不答。 阮念初怔了下,反应过来,“忘了你听不懂”稍稍顿住,回忆了一下托里教自己的高棉语,吃力挤出一个高棉语词汇:“谢谢。”说完,指了指身上的纱笼裙。 阿新摆手,坐在旁边安静笑着,等阮念初吃完,她才收拾好碗筷离开。少年托里始终没有出现。 大概是有别的事走不开吧。阮念初琢磨着,那时,她丝毫没有多想。 下午快六点时,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朝她所在的竹木屋而来,随后便是“砰砰”敲门声。她打开门,外面站着一个陌生少年,圆圆的眼睛黑皮肤,看上去,比托里都还小一些。 近几日,因为托里的出现,阮念初对这群孩子的印象已大为改观。她微拧眉,用疑惑地眼神看着陌生少年。 少年神色焦急,一边拿手比划,一边挤出英语单词:“托里is ill!” 阮念初心一沉,“is it seri一?” 少年点头,“feverugh”边说边转身往别处跑,冲她招手,“e ith !ick!” 阮念初静几秒,咬了咬唇道:“ait”说完重新进了屋子。 她走到柜子前,拉开左边最后一个抽屉。一把闪着冷光的伞刀套着刀鞘,静静躺在里头,就是之前图瓦阿公送给lee的那把。她前天闲来无事打扫了一下屋子,无意间便发现了这把刀。她把刀拿出来,别在腰间的宽腰带里侧,定定神,跟着少年离去。 少年带着她在营寨里穿行,一言不发。天色渐暗,渐渐的,周围几乎再看不见其他人。 阮念初蹙眉,隐约意识到不对劲,站定不再往前,用英语道:“here is 托里?” 少年回过头来看她,咧嘴笑,没有说话。阮念初被孩子的笑容弄得心里发毛,转身想跑,不料却撞上一堵厚实的人墙。 是一个体型壮硕的男人,除他外,周围还有四五个。阮念初看见这些人,脸色骤冷,心也沉到谷底。这些脸孔面目狰狞,相当符合败类这个词。 领头的也在笑,满口黄牙看得阮念初作呕。他招手,少年跑过去,从胖子那儿得到了一张美钞,然后便兴高采烈地跑开了。 阮念初知道自己下了套。她站在原地没有动,强自镇定,想着脱身之法。 领头的叽里呱啦地说着什么,然后就伸手抓住她。她没挣,反而笑了笑,故作扭捏地拂开胖子的手,轻推他一把。胖子见她这模样,以为她不准备反抗,手上力道稍有放松。 趁这功夫,阮念初挣脱他拔腿就跑。 “fuck!”男人懊恼,低咒了声,三两步就飞快窜上去。其余人也一拥而上,短短几秒就把阮念初扯了回来,摁倒在地。 她惊声尖叫,“刺啦”一声,纱笼过肩的布料被扯烂大半。暮色中,雪白皮肤上是两条锁骨,清晰分明,线条柔美。 “厉哥真他妈小气,这么漂亮的妞,自己一个人霸占。”男人们说着高棉语,笑容猥琐,“呵,总算让咱们逮着机会了。” 阮念初红了眼,咬紧牙关去摸腰上的刀。刚碰到,一个声音从很近的上方传来。 “放开她。”音色极低,调子冷得入骨。 不知怎么的,阮念初听见这个声音,霎时一松,浑身力气都像被抽了个干净。 领头的动作一下就僵住了。后颈上凉悠悠的,有利器抵在上头。他脸发白,松开双手举高,悻悻挤出个笑容来,“厉哥,一个妞而已,至于跟兄弟动家伙么。” 厉腾说:“少他妈废话。” 几个男人不敢再乱来,也跟着退到一边,阮念初脸上泪痕遍布,低着头,攥紧衣服站起身,白色的纱笼上全是泥土和污渍,看上去狼狈不堪。 厉腾视线落在她身上,眉拧着一个结,“受伤没有?” 阮念初摇了摇头。 领头的男人心里在打鼓,咬咬牙,缓慢转过身来,瞥了眼厉腾手上的刀,一笑,“哥,咱们是自家兄弟,出生入死多少年,你总不会为了一个女人要我的命吧?你要真动我,阿公怕是要不高兴的。” 厉腾淡嗤了声,没有说话。 领头的以为将他唬住,一喜,也没那么怕了,优哉游哉道:“厉哥,大家都是给阿公办事的人,碰你的女人是我不对,我道歉,行了吧。”手抵着刀尖,缓慢往外推,“你也别那么生气,咱们出来混,凡事得留一线” 之后的数秒钟,阮念初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 只听见,那个男人话还没说完,取而代之的便是一阵嚎叫,杀猪似的,凄厉又可怖。 她下意识地抬起头。 那个男人捂着右手蜷在地上,血顺着左手指缝往外流,他像是痛到极点,脸上已经没有丝毫血色。周围的人噤若寒蝉,眼睁睁看着,没一个敢上去扶。 厉腾手里的刀还在滴血。他弯腰,贴近那个几乎昏死过去的男人,笑容残忍而阴沉,狠声道:“这回是给阿公面子。再打她的主意,老子剐了你。” 说完一回身,将好对上阮念初的眼睛。她怔怔盯着他,乌亮的瞳孔里惊惧交织。 厉腾脸色冷漠,把玩着手里的刀从她身旁走过去,只撂下一句话,“挺晚了。跟我回去。” “”阮念初抿唇,看了眼地上那截断指,又看了眼那道匪气冲天的背影,忽然觉得,自己从来没认识过这个人。 白纱笼被扯坏了,阮念初换下纱笼,拿湿毛巾把自己里里外外都擦了一遍,才换上她之前穿的衣服。t恤短裤,阿新婆婆帮她洗净晾干了,有种皂角的清香味。 走出房间,lee果然又坐在房顶,拿抹布揩拭着他的刀。 阮念初仰着头,沉默地看着他手里的刀,静默半刻,然后深吸一口气吐出来,喊他的名字:“lee” 他垂眸。月光照亮姑娘的颊,白白的,透着很浅的粉色,一双眼睛格外清亮。 他说:“有事?” 她问:“有兴趣聊一聊么?” 厉腾挑了下眉毛,不置可否,半刻,倾身朝她伸出一只手,摊开。掌心宽大,结着一层厚厚的硬茧,五根指头很修长,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干干净净。 阮念初不明白,“做什么?” 厉腾瞥了眼屋顶,很冷淡,“你自己能爬上来?” “”她无语,数秒钟后,不知从哪儿找来一根破板凳,站上去,踮起脚,双手用力捏住他的手。动作呆,身形也不协调,他看了觉得好笑,嗤了声,把她的手松开。 阮念初一怔,还没回过神,厉腾一双大手已穿过她腋下,握住两边细软的肩,一用力,直接把她提了上来。 她眸光微闪,窘迫,两颊顿时爬上一丝红云。 这个动作令两人的距离有刹那极尽。厉腾侧头,呼出的气息若有似无拂过她耳垂。他语气很淡,“够笨的。” 阮念初:“” 他很快把她放开,视线回到手里的刀上,拿布有一搭没一搭地揩拭,“说吧,你想聊点儿什么。” 她皱眉,挪了挪,让自己和他离得更远,迟疑了会儿才低声道:“你帮了我好几次。谢谢。” 厉腾说:“不用。” “我叫阮念初。”出于礼貌,她先介绍自己,“你呢?” 厉腾看她一眼,“你不是知道么。” 她微蹙眉,“lee?” 他点燃一根烟,静默数秒,说了两个字:“厉腾。” 厉腾。阮念初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点点头,又犹豫半刻,道,“其实,我今天是想问你一件事情。” 他回应的态度冷淡,“嗯。” “你手上拿的伞刀,”阮念初伸手指了指,“是阿公之前送你的那把?” 厉腾面无表情,无意识地摩挲刀身,指尖缓慢拂过上面的雕刻字样,没什么语气地应:“嗯。” “那,”阮念初静了静,半刻,她在腰间摸索一阵,然后抬眸。直直看向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这把又是怎么回事?” 厉腾低头,半眯眼,瞳孔有一瞬的收缩。 他手里和她手里,分别躺着两把一模一样的99式空降兵伞刀,刀身上“中国空军”四个字,在月色下清晰无比。 chapter 02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4.Chapter 26 订阅正版, 人人有责。  而这一切已经和阮念初无关。 护送她转移的,是一个高高瘦瘦的小战士, 戴头盔手套,穿迷彩服防弹衣, 全副武装, 脸上涂着伪装油彩, 几乎分辨不出他本来的面目。 战士带阮念初上了一辆军绿色的山地越野车。 她坐在车上朝后望,透过车窗,营寨和周围的一切都在逐渐远离。她看见战士们将武装分子一一制服, 看见年幼的童子兵们被抱成一团,警惕惊恐地看着突如其来的中国军人,看见托里试图追赶他们的汽车, 又被战士们拦下 结束了。 阮念初没看一会儿, 便收回视线,在副驾驶上坐正了身体。 身边, 小战士一边开车,一边看地图, 谨慎避开附近的所有的地雷区。 阮念初问:“你们打算怎么处置那些童子兵?” “哦, 那群小孩儿啊。”战士随口应了句,道, “应该要交给柬埔寨政府。” 她点点头,“他们大部分都是孤儿, 挺可怜的, 而且大多本性不坏。年纪小, 改造起来也容易,能不伤害他们最好。” 小战士笑起来,一口大白牙和黝黑肤色对比强烈,“你真有爱心。不过姑娘,以后再要支教献爱心,可得选对地方。柬埔寨就别来了,不太平。” 阮念初弯了弯唇,没有说话。 路途颠簸,看看手机,二十来天都没充过电,早已经自动关机。她本想给家里打个电话保平安,只能放弃。 正捣鼓着,小战士又开口了,“对了。你家乡哪儿的?” “云城。” “哟,那可是个好地方,一线城市。我姐姐就嫁到了云城。”小战士的性格明显很活泼,开了头,后面的话便一股脑地往外倒出来,“说起来,咱们这也算有点儿缘分?” 阮念初有些疲累,笑了下,“算吧。” “看你年纪,还没大学毕业吧?” “开学念大三。” 战士乐呵呵,“阳光大学生,多好啊。你们都是国家的高素质人才。” 阮念初听得失笑,目光落在窗外的某处,自言自语似的,“我本来以为,你们特种部队的人都不爱说话,很沉闷。看来只有他一个人是那样。” 小战士调转视线看她,好奇,“谁?厉哥?” 阮念初没搭话。 战士笑,接着面色就沉了下去,语气里有几分敬重几分感慨,说:“厉哥如果不是这性子,怕也没法在这样的环境里待四年。不过都过去了。四年的卧薪尝胆,没白费。” 阮念初:“为了抓坤沙和图瓦?” 战士沉默,没说话。 她头略往后仰,靠在座椅靠背上,半刻,皱起眉,有一件事怎么也想不通,“营寨封闭,图瓦又那么多疑,他在这边四年,平时是怎么跟你们联系的?” 战士自顾自开他的车,还是不说话。 阮念初明白了,“不能说?” 战士的表情有点儿为难,犹豫几秒,道:“我们在这儿有线人。也有专门的途径传递信息。” 她愣住。回想一会儿后抬起头,脑子里蹦出个猜测:“难道是阿新婆婆?她每天都会把所有人的脏衣服,拿到河边去洗你们通过那些偶尔流走的衣服联系?衣服上有情报?”原谅她电影实在看得多。 听她说完,小战士很尴尬,干咳了几声道:“先说,这是你自个儿猜的。我可什么都没告诉你。” 大致捋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阮念初便不再多问。聊天于是终止。 之后的一路,小战士和她很默契地保持了沉默。 丛林很深,树木参天,阮念初坐在车上,甚至从车窗外看见了一些毒蛇,吐着信子,五彩斑斓。她想起之前自己曾只身一人在这里瞎晃,一阵后怕。 那天,如果不是厉腾及时阻止,她就算不进入地雷区,也会死在这片丛林。 越野车七拐八绕地又开许久,才开到一片开阔地带。前方空地上,停着几架直升飞机,周围还有原地待命的其它空降兵。 阮念初下了车,小战士紧随其后。 直升机旁的几个战士看见他们,都一愣,面露诧异,“何虎,你怎么一个人出来了”视线转向阮念初,更狐疑,“这位又是?” 何虎道:“她是我们救出来的一个同胞。多的别问了,先送她离开这儿,直接去大使馆。” “谁的命令?” “厉副队。” 听完这话,战士们不约而同地相视了一眼。何虎又道,“别你看我我看你。”往几人里扫视一圈儿,道:“就你吧,石头。你护送这位同志转移。” 阮念初下意识侧目。叫石头的战士比何虎还年轻,看上去和她差不多大。他呛了声,不太乐意,“干嘛我呀这是我第一次出任务,我还等着随时支援呢。” 何虎皱眉,“少废话。让你送就送。” 石头无语,半晌才不情不愿地嗯了声。 何虎笑了几声,转头跟阮念初说:“行了姑娘,我就送你到这儿。放心,小石头会把你平安转移出去,送到大使馆。你很快就能回家了。” 阮念初点点头。石头三两下爬上一架飞机,招招手,“你上来吧,跟我走。” 她跟上。 “砰”一声,舱门关严。何虎检查了一下,冲驾驶室内的石头比了个手势,示意可以起飞。螺旋桨转动起来,速度越来越快,带起巨大的噪音。 黄昏残阳中,直升机缓缓升空。 何虎在外面跟她大声说着什么,她听不见,只能从战士的唇形判断出几个无声叮嘱:“这里发生的事,请务必保密。” 她点头。 与此同时,一阵爆炸声从远处传来,震耳欲聋。 阮念初五指在透明玻璃窗上收紧,眸光微闪。视野中,距离营寨几公里远的位置升起大团黑色浓云,火光依稀可见,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阮念初闭上了眼睛。 她觉得,那人有句话说得很对。这儿的种种就当一场噩梦,她正值青春,大好年华大好人生,不能为此留下太深的阴影。 那些事,和人,都忘干净。 追捕坤沙的过程,是一场苦战。 这人是出了名的狠角色,狡猾,歹毒,手下人里半数都是花钱请来的欧洲雇佣兵,火力很猛。面对空降兵战士们的围捕,他并未放弃挣扎束手就擒,而是带着一帮人负隅顽抗。 枪战一直从黄昏持续到天黑。 在晚上九点十分,厉腾狙杀了坤沙的三名近身保镖,并趁坤沙阵脚大乱时,打伤了他持枪的右手臂。 头号目标人物坤沙落网。 至此,中国空军猎鹰特种部队长达四年半的“潜蛟”绝密行动,终于宣告结束。 凌晨时分,金边市的郊区地带夜风阴冷,周围静极了,只附近村落偶尔传来几声狗叫。 一间废弃厂房内。 头顶光线昏暗,厉腾脱了上衣坐在木头凳子上,脸色冷淡微白,一身精壮的肌肉上细密一层冷汗。桌上摆着白酒,纱布,酒精灯,和一把军刀。 左臂肱二头肌处,一枚子弹凹陷在鼓囊囊的肌肉里,时间久了,模糊的血肉颜色偏黯。 旁边几个战士皱了下眉,“厉哥,要不要帮忙?” “不用。” 厉腾语气很淡,拿嘴咬开白酒的瓶塞,浇下去,烈酒顺着紧绷的臂肌往下流淌。他垂眸看了眼伤口,手拿军刀在火上两面烤过,“呲”一声,尖刀刺入血肉,对准。 只在短短几秒间。 他面无表情,唇紧抿,握住刀柄发狠一挑,额角青筋暴起。 “叮”一声,子弹掉在了地上。 见状,何虎连忙把事先准备好的外用药给他敷上,拿起纱布,一圈一圈从他胳膊绕过去,熟练地包扎系结。 厉腾垂着眸,摸出烟盒一根烟,点燃。 这时,脚步声渐近,一个高大男人从外面走了进来。战士们立刻立正敬礼,“杨队!” 杨正峰点了下头,看向厉腾,“伤怎么样了?” “一点儿小伤,死不了。”他套上t恤,“你那儿怎么样。” “”杨正峰面色凝重几分,端起桌上的一杯凉水喝得精光,坐下来,猛地攥拳砸桌子,“没找到电池,也没找到电池的技术资料。那家伙老奸巨猾,压根没把那些东西带身上。” “他那架直升机搜了没?” “都找遍了,没有。”杨正峰拧眉,“只有带回国再慢慢审了。” 厉腾没吭声,半刻,从腰间摸出一把伞刀放到桌上。 众人一怔,“这是” “老高他们的刀。” “” “五年前,坤沙和图瓦杀了齐博士和老高老夏之后,顺手抢了他们的刀。”厉腾道,“这是老高的那把。老夏那把,应该被坤沙带在身上。” 话音落地,整个屋子瞬间一片死静。 战士们沉默地低着头,战场上奋勇杀敌铁骨铮铮的小伙子们,竟全都红了眼睛。 良久,杨正峰用力咬了咬牙,拳头捏得咯吱响,“老子这就去替他拿回来。”说完起身就往外走去。 厉腾沉着脸没动。 不多时,第三根烟抽完,他掐了烟头站起来,刚要出去,余光里却看见窗台上摆着什么东西。等看清,他眯眼,黑瞳有一瞬的紧缩。 厉腾嗓音极低,“这谁拿回来的?” “啊?”石头赶忙跑过来,一看,猛拍脑门儿,“哎哟我去,差点儿忘了这茬。哥,这花是那姑娘走之前摘的,她让我带回来,给你。” 一把稻花。金黄色的花穗在夜风中飘曳。 厉腾低眸看了会儿,伸手,满是老茧的指尖碰到花穗。他想起那个云城来的姑娘,想起她白皙的脸,清亮的眼,和她长发滑过他手指的触感。凉凉的,柔软的,有点儿滑。 那边的石头还在纳闷儿,“你一大男人,她送花给你干什么?” “还礼。” 厉腾极淡地笑了下。然后便没再管那束稻花,转身出去了。 就当是一场春梦。 再见。陌生人。 接触数日,能看出他是一个不爱说话的人,她不认为,自己的笑容能美到让一座冰山开口赞美。更何况,她好像从没对他笑过吧。 刚才她笑了么?记不清了。 阮念初一边给厉腾擦胳膊,一边认真回忆,她琢磨着问厉腾些什么,但抬眸一看,他已眉头深锁呼吸均匀,睡着了。 她动作下意识地便更加轻柔。 擦完,她又把毛巾重新清洗一遍,拧成半干,小心翼翼敷到他额头上,最后给他盖上被子。刚做完这一切,一阵脚步声便从屋外传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5.Chapter 27 订阅正版, 人人有责。  图瓦先笑呵呵地开口, 介绍道:“对了b一ss,我给您介绍一下。这个兄弟叫lee, 四年前开始跟我的,身手好,头脑好,绝对的人才。”说着干咳一声, “lee,过来跟b一ss打个招呼。” 厉腾于是上前一步, “b一ss” 中年人抬眼,黑色镜片后的目光在厉腾身上打量几遭, 然后才缓慢点头, “嗯,是个青年才俊。”边说边摘下墨镜和口罩,放在桌上,“你阿公的眼光,向来没得挑。难得他赏识你,不错,好好干, 将来一定能有番大作为。” 听他说完, 厉腾终于掀高眼皮。 面前这人长得并不起眼, 五十来岁的年纪, 头发花白, 国字脸。整副容貌唯一能令人印象深刻的, 就是那对眼睛,似狐又似鹰,满是老奸巨猾的精光。 这就是亚洲地区最大的军火走私商之一,坤沙。 此次任务的头号目标人物。 厉腾冷眼直视这个中年人,不吭声。柬埔寨的五年,他蛰伏黑夜,刀尖舔血,把自己彻底变成另一个人,为的就是这一天。 对面的人点燃一根烟,盯着他,微微眯了下眼睛。 厉腾突的弯唇,笑容很淡,“谢谢b一ss,我一定会好好干,不让您和阿公失望。” 坤沙闻言笑了几声,摆摆手,注意力回到身边的欧美人身上,说:“奥博伦先生,这是我的兄弟图瓦,lee。这是奥博伦先生。” 几人礼貌性地打了个招呼。 奥博伦耐性差,没说几句话就直入主题,用英语道:“坤沙,你知道我大老远从马德里过来的目的。我时间有限,没工夫陪你们闲聊。先看看货吧。” 坤沙慢悠悠地吐出口烟圈,点烟灰,“那么重要的货,你觉得我会随身带着?” 话音落地,奥博伦先是一怔,勃然大怒,起身拔枪指着坤沙的太阳穴,“你他妈的耍我?” 电光火石之间,厉腾手里的枪已对准奥博伦。周围随之“哐当”数声,子弹上膛,两方人马举枪对峙。 坤沙动都不动,继续慢悠悠地抽烟。 倒是图瓦,盘着佛珠一副和事佬的姿态,笑道:“欸,大家有话好好说,别总打打杀杀。做生意嘛,最重要的是和气,和气才能生财,是不是?” 空气静了几秒钟。 半刻,奥博伦深吸一口气吐出来,放下枪,重新坐回椅子上,怒极反笑,“坤沙,你到底什么意思?” 坤沙瞥他一眼,“开什么玩笑。永恒能源半成品,全世界都想要的东西,我怎么会带着到处晃悠。如果出了事,算你的还是我的?” 奥博伦琢磨几秒钟,“有点道理。”顿了下,忽然有些好奇,“我听说,那枚电池的制造技术资料,是你们杀了一个中国的科学家之后抢过来的?” “杀个科学家算什么。”图瓦笑起来,语气里透着得意,压低声,“你听过‘猎鹰’么?” 厉腾面色平静,握枪的五指却寸寸收紧。 “中国空军空降旅最强的特种部队。” “没错。”图瓦轻声,“杀那个科学家的时候,我们还顺手,宰了两只鹰。” “一一 , perfect”奥博伦赞叹。 轻蔑的笑声一时间充斥了整个屋子。 就在这时,屋外猛地一阵惊呼:“什么人!”紧接着就是一阵重机枪扫射的声音。突的,不知从哪儿扔过来一颗烟雾弹,刺鼻的浓烟滚滚弥漫,屋内人哎哟连天,全成了睁眼瞎子。 屋外,整个营寨枪声叫喊声此起彼伏,乱成一锅粥。 坤沙脸色大变,起身道:“怎么回事!” “妈的!”奥博伦狠狠啐了口,枪口一把抵住身边的图瓦,怒吼:“狗杂种,你这儿有内鬼!” 图瓦厉声驳斥:“我的人绝不可能有问题!” “都别吵了!”坤沙斥,“先想法子脱身。” 暴乱发生的前一秒,阮念初还在跟托里学高棉语,然后,一阵重型机枪突突扫射的声音便响彻了整个营寨。 两个人同时一惊,回过神后立马冲到窗前向外张望。 枪战,人群,四处都是受伤倒地的武装分子。而外围区域,一伙不明身份的人正手持武器从四面八方急速突围,配合默契,井然有序 四处都是浓烟,阮念初看不清那群人的衣着打扮,一把关上窗,捂住少年的嘴,抱着他躲到床边角落处。 托里脸发白,瘦小的身躯不停发抖:“阮发生了什么事?” “我也不知道。”她不停地吸气吐气强迫自己镇定,压低嗓子,“lee说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别乱跑,所以我们暂时先躲在这儿。别害怕,没事的。没事的。” 托里又小声地问:“厉哥会来找我们的,对不对?他会来救我们的,对不对?” “”阮念初把孩子用力抱进怀里,点头,“嗯。会,一定会。对了,你的枪呢?” “这。”托里掏出一把老旧手枪,递给她。 屋外枪声夹杂爆炸声,火光冲天。 阮念初嘴唇几乎要咬出血,抱紧托里,黑洞洞的枪口对准那扇紧闭的房门,通红的眸戒备警惕。 突的一声巨响,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她吓得六神无主,无意识地就扣下了扳机。 “叮”,子弹歪了,刚好打在那人脚边。 “”厉腾眯眼,要被她气死,大步过来拽她胳膊。阮念初很轻,被他拎小鸡似的给拎起来。他恶狠狠地斥她,“姓阮的,你他妈抽什么疯?” “对不起”看见他,她没由来的全身一松,不住道歉,“我c我刚才实在太害怕了。我以为你是坏人。对不起。” 厉腾咬咬牙,“别废话,先出去再说。”拽着她转身就走。 阮念初赶忙牵起托里跟在他后面。 然而,三人刚走出门口两步,就又缓慢退了回来。托里颤声道:“阿公,这儿危险,您快跟我们走吧!” 图瓦身上已多处挂彩,但毕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他神色并不见过多慌乱,手里的枪对准几人。寒声道:“阿公当然要走,但走之前,阿公还有件事要办。” 厉腾侧身挡在姑娘和少年前头,很冷静,“阿公要办什么事,交代我就行。” 图瓦盯着阮念初,目光阴鸷,“我这地方隐蔽,这么多年了,从来没出过事。这女人一来,祸事也就来了。她肯定有问题。lee,你让开,等阿公杀了他,就带你和这小崽子一起走。” 阮念初皱眉,听不懂他们的高棉语。 厉腾不动,“阿公,这里这么多人,你就这么肯定她是鬼?” “她不是鬼,难道你是鬼?”图瓦冷嗤,“lee,这么多年,阿公一直把你当半个儿子栽培,我可没教过你妇人之仁。不过一个中国妞,你喜欢,阿公找一百个送你。”声音沉下去,“让开!” “”厉腾垂眸静半刻,淡声道,“毕竟一场情分,我来动手吧。”说完就拿过了阮念初手里的枪。 托里大惊失色,慌道:“厉哥!你们肯定哪里搞错了!不可能的!” 厉腾缓缓举起手枪。图瓦沉着脸,手里的枪缓缓放下去。 阮念初不解地看向托里:“hat are they talkg ab一ut?” 托里急得想跳脚:“lee ill kill y一u!” 阮念初:“” 然而下一瞬,厉腾猛一回身绕到图瓦背后,缴下图瓦的枪,把图瓦的胳膊反拧到背后,枪口同时对准他脑袋。动作极快,干脆利落。 图瓦怔住,完全没反应过来,“lee?” 他说:“我是鬼。” 图瓦这才恍然大悟,怒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是什么人!” 背后的人面无表情,一个字就是一句话,字正腔圆的汉语:“中国空军空降旅猎鹰特种部队,厉腾。” 他话说完,阮念初脑子嗡嗡的,一时间根本回不过神。 直到不远处,几个身着空军迷彩服全副武装的战士匆匆跑来,其中一人道:“厉哥,这里差不多控制住了。但是坤沙已经突围,队长说你对周边环境最熟,让你去立刻支援!” 厉腾点了下头,语速飞快:“这是二号目标人物图瓦,找两个人来把他押回去。记住,一定得是活的。” “知道了。你放心吧。” 说着,战士一脚踢图瓦膝盖骨上,图瓦吃痛,跪下去,被钳制得动弹不得。 厉腾折返回屋子里,弯腰,从床底下翻出一个大黑口袋,刺啦一声拉开拉链,从里头翻出几把枪和弹药跨在身上。战士们侧目一扫,这才注意到屋里还杵着个水灵灵的小姑娘。 大家伙一愣,“厉哥,这是” 厉腾看了阮念初一眼,淡道:“一个意外。” “之前你说的出了意外,就是说她?” “嗯。” 他带好装备后转身就走,经过一个战士时顿步,说:“地图你们有。她是中国人,来这儿支教的时候被抓了过来。送她去大使馆。保证她的安全。” “好嘞。” 交代完,厉腾静了静,转身走到阮念初身前,站定。然后从裤兜里摸出几样东西递给她。她低眸一看,原来是她的身份证护照,还有手机。 阮念初迟疑地伸出手,把东西接了过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6.Chapter 28 chapter 28 “你受伤没有?”厉腾的声音从咫尺传来,很近,也很沉,语气丝毫不见往日的冷漠。 “”阮念初摇摇头,眼睛惊愕地瞪大,声音发颤:“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别说话。” 厉腾打断,单手圈住她迅速返回房间,腿一勾,关上了房门,动作极快。 阮念初蹲在门边,心里又怕又慌,结巴道:“是c是不是抢劫?” 厉腾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只说:“待这儿别动。”然后背抵门板往左移动,矮身半蹲,抽出了绑在军靴上的伞刀。透过狭窄的门缝往外看,眼神冷静凌厉,满是杀气。 阮念初当真不敢乱动也不敢说话。她心脏跳得飞快,几秒后瘪瘪嘴,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音量自言自语:“倒霉催的,我怎么老遇上这些破事” 厉腾看都不看她,冷冷吐出几个字:“安静。” “”她惊了,感到不可思议,眉皱紧,用更更小声的音量说:“我这么小声你都能听见,你是不是变态?” 那人侧目,眼神危险地盯着她,“再骂一遍试试。” 阮念初无语,彻底不敢再说话。 就在这时,外面走廊忽然脚步声大作,朝着这扇房间门逼近,速度很快,人很多,但步子却一点不乱。显然训练有素。那群人在房间门口停下。 厉腾眯了下眼睛,略动身,把阮念初整个儿护在了自己身后,摆出戒备姿势,脸色阴沉。 阮念初咬咬牙,下意识抓紧他的衣袖。 下一秒,外面传来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喊道:“里面的人听着!我是云城公安特警队副队长雷蕾,这里已经被我们包围,你们逃不掉了!希望你们放弃反抗,否则我们将会采取行动强行对你们进行抓捕!如果愿意投降,就放下武器,双手抱头走出来!” 阮念初怔住,一脸莫名地看向厉腾,压低声问:“你犯了什么事?” “”厉腾不理她,只沉下调子道:“你们要抓的人不在这儿。” 女人的声音紧接着响起:“我已经说了,这里已经被我们团团包围,你们不可能逃掉。别做困兽之斗。” 厉腾冷声:“我也说了,你们要抓的人不在这儿。” “好啊,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人恼火,哼道:“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话音落地的刹那,“砰”一声,外面扔进来一个催泪瓦斯。那东西在地上滚了几圈儿,将好落在阮念初脚边。 浓烈的cs气体逸散出来,烟雾弥漫。阮念初立刻呛得咳嗽。 “”厉腾凛目,咬咬牙,大手一拽把那姑娘扯到怀里,捂紧她的眼耳口鼻,踹开房门。 “哐哐”几声,外面的一整排枪支同时上膛,特警们全副武装,枪口对准他们。 阮念初脸色微变。边上的厉腾面无表情,眼皮子都没动一下。 一个高挑女警上前两步。催泪瓦斯的烟雾很浓,她看不清对面两人,只依稀看见一高一矮两个轮廓。她抬手摘下防毒面具,底下的那张脸,皮肤很白,五官冷艳。 雷蕾道:“他们就是段昆和瓦莎,抓回去。” 几个特警立刻谨慎上前。 阮念初别过头咳嗽几声,正色道:“警察同志,我想你们弄错了。我们真的不是你们要找的人。” 特警顿步,不约而同地相视一眼。其中一个察觉出不对劲,扭头看向雷蕾,低声道,“老大,瓦莎是柬埔寨人,可这姑娘怎么是云城本地的口音啊?” “”雷蕾用力皱眉,边抬手挥散烟雾边大步走过去,近了一看,顿时错愕瞠目:“你们俩是什么人?怎么会在这儿!” 特警们怔愣,一下子全都傻了。 好么,大费周章搞这么一出,结果是白忙活。大家七嘴八舌地收起了枪。 阮念初很想对这个女警翻白眼,静了静才道:“早跟你说找错人了,你还不信。我叫阮念初,是云城军区演出团的一名歌唱演员。这位先生叫厉腾,”她抬手指指,“是空军某旅的副旅职干部。我们不认识什么段昆什么莎。” 其中一个特警扶额,怎么也想不明白,自语道:“不可能啊,老大怎么会弄错呢。我们在目标人物瓦莎身上放了微型追踪器,而且,她和段昆约好了在这儿碰头” 忽的,厉腾冷不丁开口:“原因很简单。” “”阮念初眸光微闪,侧目,女警官也一脸困惑地看向他。 “你老大太笨。”他语气很冷淡。 一群持枪特警:“” 阮念初认真一想,忽然反应过来什么,惊道:“会不会有这个可能,那个目标人物极有发现自己正被追踪,所以她提前把追踪器放进了这间屋子?” “自个儿找。”厉腾斜靠着门让出一条路,面无表情,“东西肯定在里面。” 女警官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咬咬牙,提步走进去。 几个特警也跟进去找。 几分钟后,一人高声道:“报告副队!找到追踪器了!” 阮念初闻声转头,看见一个特警从床底下捡起一块圆形芯片样的东西,交给了女警官。女警官的脸色瞬间黑成锅底。 他们出来了。 雷蕾静默,厉腾和阮念初也静默。气氛格外尴尬。 良久,雷蕾才用力皱了下眉,朝厉腾道:“确实是我弄错了,对不住。情况紧急,我们还得接着去抓人,走了。”说完朝身后那些特警打了个手势,语气不冷不热,“先收队。” 众人悻悻,连忙拿着家伙小跑下楼。 女警官跟在后面也准备离去。谁知,刚走出两步,背后就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沉沉的,很冷:“站住。” “”雷蕾抿了抿唇,回头,语气有点不耐烦:“还有什么事?” 厉腾冷淡:“最早崩的那一枪,谁开的。” “”一群小伙子面面相觑,挠挠头,没人敢吱声。雷蕾的面色明显微变。 等了几秒,他撩起眼皮,“我他妈问你们谁开的。” 雷蕾被他的气场生生一震,深吸一口气吐出来,然后才说:“我。” 厉腾视线扫向她,勾勾唇,露出一个毫无笑意的笑来,声音冷得吓人:“过来道歉。” 女警官皱眉,“我不是跟你道过歉了么。” “不是跟我。是跟她。” “”阮念初眸光突的一跳。 雷蕾是天之骄女,哪儿被人这样呼呵过。她抿抿唇,目光打量了阮念初一番,有点儿好笑,“我以为你们是罪犯,开了那一枪,道歉当然是应该的。但人姑娘自己都没说什么,这位先生你起个什么劲儿。”她看着厉腾,挑挑眉,“你是她什么人啊。” 厉腾说:“她前男人。” 阮念初:“” 最后,女警官跟阮念初诚心地道了歉。特警队员们对这次莽撞的误抓行动感到很不好意思,自发把屋里的那枚催泪瓦斯处理了。 一行人随后离去。 旅馆的老板娘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等特警队员走后,她才敢从楼梯拐角处支出头,偷看一眼,然后慌里慌张地跑回自己屋。把门锁死。 这晚的乌龙风波总算过去。 阮念初喉咙还有些疼,站在走廊上咳嗽,一转眸,瞧见厉腾正在屋里四处检查。床底下,柜子里,洗手间每个角落都没遗漏。 她不解:“你在找什么东西么?” “没事儿。”厉腾淡声应了句,然后扭过头看她,拧眉道:“你嗓子怎么样了?” 阮念初摇头,“没什么。”催泪瓦斯里面的气体有毒,吸入过量会有严重危害,但刚才他捂住了她的眼睛口鼻,她没吸进去多少。应该问题不大。 厉腾点了下头,道:“你今晚去隔壁睡。” “为什么?” “这屋的味儿还没消,不能久待。” 阮念初微皱眉,“你让我去睡你的房间,那你呢?” 厉腾说:“我就睡这儿。” “你不是说催泪瓦斯的气味还没消么?” 厉腾看她一眼,微挑眉,“小姐,你这身板儿,身体素质能和我一当兵的比?” “”好吧。她被噎了下,无言以对。 他视线收回来,垂眸,语气很淡,“回去吧。我要睡了。” “”阮念初还想说什么,最终却还是沉默,咬咬唇,转身往房间外面走去。到门口时,她反手帮他带门,无意识地抬起眼帘。 厉腾脱了衬衣随手丢一边儿,站了起来。 他上身赤裸,皮肤和记忆里的没什么区别,漂亮的古铜色,沾了汗,泛着油亮亮的一层光泽。满身都是新旧不一的疤,背肌凸起,中部深深凹陷,往下延展的腰线修劲,看着就很有力。 一条过肩龙匍匐在他肩臂处,张牙舞爪,凶神恶煞,龙尾盘旋于左臂,极其流畅的一甩,栩栩如生。 阮念初看得失神,口干舌燥,连心跳都漏掉一拍。 然后,他忽然转过了身。 她便又看见他腰腹上的那条刀伤。七年前血肉模糊的伤口,已经变成了一道陈年旧疤,长长的一条,皮肤鼓凸不平整,狰狞骇人。 厉腾又开始脱裤子。 “看够没有?”解开皮带以前,那人突的开口,语气挺淡,“要不要我搬个椅子你进来坐着看?” “”阮念初一刹回神,脸大红,抖着手关上门,惊慌失措地跑了出去。她吹着夜风用力甩了甩头,皱眉。 老是动不动就脱衣服,什么高冷解放军,他就一神经病流氓!啊呸。 刚进隔壁房间,阮念初就接到了阮母打来的电话。听筒里的声音有些不满,道:“这都几点了,你这丫头翅膀硬了是吧?夜不归宿也不提前说一声,在哪儿野呢?” 阮念初弯腰坐在床上,想了想,正儿八经地跟她妈瞎掰:“乔雨霏家里。” 阮母狐疑:“你不是和厉腾一起出去的么?” “啊,”她转了转眼珠,道:“乔雨霏今天心情不好,让我来她家住。陪她聊聊天。” 阮母有点不相信:“那你让乔雨霏听下电话。” “好的。”阮念初应着,把电话拿开一段距离,扯着嗓子喊:“乔雨霏!我妈让你来接电话!”说完立刻站得远远儿的,捏着嗓子:“哦!我在拉肚子!不方便!” 然后,她又把电话重新放到耳边,说:“听见了吧,她拉肚子,不方便。” 阮母被蒙得一愣一愣,“今儿乔雨霏的声音怎么这么奇怪?” 阮念初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哦,她有点感冒了好了妈,我有朋友给我打电话先不跟你说了,拜拜。” 电话挂断。阮念初掩着心口长舒一口气。 好险。 突的,床边靠里一侧的墙壁响了两声,“哐哐”。 “”阮念初狐疑,耳朵贴上去,顿时眉头皱紧:“有什么事?” 隔着一面墙,那人的声音竟依然很清晰,低低哑哑的,透出一丝慵懒。厉腾说:“姑娘,你大学怎么没去报中央戏精学院?” 阮念初愣了愣,回过神后愤愤握拳:“你堂堂一个中国人民解放军空军干部,居然偷听别人打电话?” 厉腾漫不经心道:“这儿隔音差,我没提前告诉你?” “”阮念初无语。貌似他确实说过。 那头,厉腾掐灭烟头,头枕胳膊翻了个身,闭上眼,微勾着唇角道,“自己睡觉老实点儿。再踢被子,可没人帮你盖。” 阮念初瘪嘴,“你又没帮我盖过被子。” “谁说的。” “”她怔住,很不相信地说:“有么?什么时候?” 但他只淡笑了下,“睡你的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7.Chapter 29 订阅正版, 人人有责。  中年人抬眼,黑色镜片后的目光在厉腾身上打量几遭,然后才缓慢点头, “嗯, 是个青年才俊。”边说边摘下墨镜和口罩,放在桌上, “你阿公的眼光, 向来没得挑。难得他赏识你,不错,好好干,将来一定能有番大作为。” 听他说完,厉腾终于掀高眼皮。 面前这人长得并不起眼, 五十来岁的年纪,头发花白,国字脸。整副容貌唯一能令人印象深刻的, 就是那对眼睛,似狐又似鹰, 满是老奸巨猾的精光。 这就是亚洲地区最大的军火走私商之一, 坤沙。 此次任务的头号目标人物。 厉腾冷眼直视这个中年人,不吭声。柬埔寨的五年,他蛰伏黑夜,刀尖舔血, 把自己彻底变成另一个人, 为的就是这一天。 对面的人点燃一根烟, 盯着他,微微眯了下眼睛。 厉腾突的弯唇,笑容很淡,“谢谢b一ss,我一定会好好干,不让您和阿公失望。” 坤沙闻言笑了几声,摆摆手,注意力回到身边的欧美人身上,说:“奥博伦先生,这是我的兄弟图瓦,lee。这是奥博伦先生。” 几人礼貌性地打了个招呼。 奥博伦耐性差,没说几句话就直入主题,用英语道:“坤沙,你知道我大老远从马德里过来的目的。我时间有限,没工夫陪你们闲聊。先看看货吧。” 坤沙慢悠悠地吐出口烟圈,点烟灰,“那么重要的货,你觉得我会随身带着?” 话音落地,奥博伦先是一怔,勃然大怒,起身拔枪指着坤沙的太阳穴,“你他妈的耍我?” 电光火石之间,厉腾手里的枪已对准奥博伦。周围随之“哐当”数声,子弹上膛,两方人马举枪对峙。 坤沙动都不动,继续慢悠悠地抽烟。 倒是图瓦,盘着佛珠一副和事佬的姿态,笑道:“欸,大家有话好好说,别总打打杀杀。做生意嘛,最重要的是和气,和气才能生财,是不是?” 空气静了几秒钟。 半刻,奥博伦深吸一口气吐出来,放下枪,重新坐回椅子上,怒极反笑,“坤沙,你到底什么意思?” 坤沙瞥他一眼,“开什么玩笑。永恒能源半成品,全世界都想要的东西,我怎么会带着到处晃悠。如果出了事,算你的还是我的?” 奥博伦琢磨几秒钟,“有点道理。”顿了下,忽然有些好奇,“我听说,那枚电池的制造技术资料,是你们杀了一个中国的科学家之后抢过来的?” “杀个科学家算什么。”图瓦笑起来,语气里透着得意,压低声,“你听过‘猎鹰’么?” 厉腾面色平静,握枪的五指却寸寸收紧。 “中国空军空降旅最强的特种部队。” “没错。”图瓦轻声,“杀那个科学家的时候,我们还顺手,宰了两只鹰。” “一一 , perfect”奥博伦赞叹。 轻蔑的笑声一时间充斥了整个屋子。 就在这时,屋外猛地一阵惊呼:“什么人!”紧接着就是一阵重机枪扫射的声音。突的,不知从哪儿扔过来一颗烟雾弹,刺鼻的浓烟滚滚弥漫,屋内人哎哟连天,全成了睁眼瞎子。 屋外,整个营寨枪声叫喊声此起彼伏,乱成一锅粥。 坤沙脸色大变,起身道:“怎么回事!” “妈的!”奥博伦狠狠啐了口,枪口一把抵住身边的图瓦,怒吼:“狗杂种,你这儿有内鬼!” 图瓦厉声驳斥:“我的人绝不可能有问题!” “都别吵了!”坤沙斥,“先想法子脱身。” 暴乱发生的前一秒,阮念初还在跟托里学高棉语,然后,一阵重型机枪突突扫射的声音便响彻了整个营寨。 两个人同时一惊,回过神后立马冲到窗前向外张望。 枪战,人群,四处都是受伤倒地的武装分子。而外围区域,一伙不明身份的人正手持武器从四面八方急速突围,配合默契,井然有序 四处都是浓烟,阮念初看不清那群人的衣着打扮,一把关上窗,捂住少年的嘴,抱着他躲到床边角落处。 托里脸发白,瘦小的身躯不停发抖:“阮发生了什么事?” “我也不知道。”她不停地吸气吐气强迫自己镇定,压低嗓子,“lee说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别乱跑,所以我们暂时先躲在这儿。别害怕,没事的。没事的。” 托里又小声地问:“厉哥会来找我们的,对不对?他会来救我们的,对不对?” “”阮念初把孩子用力抱进怀里,点头,“嗯。会,一定会。对了,你的枪呢?” “这。”托里掏出一把老旧手枪,递给她。 屋外枪声夹杂爆炸声,火光冲天。 阮念初嘴唇几乎要咬出血,抱紧托里,黑洞洞的枪口对准那扇紧闭的房门,通红的眸戒备警惕。 突的一声巨响,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她吓得六神无主,无意识地就扣下了扳机。 “叮”,子弹歪了,刚好打在那人脚边。 “”厉腾眯眼,要被她气死,大步过来拽她胳膊。阮念初很轻,被他拎小鸡似的给拎起来。他恶狠狠地斥她,“姓阮的,你他妈抽什么疯?” “对不起”看见他,她没由来的全身一松,不住道歉,“我c我刚才实在太害怕了。我以为你是坏人。对不起。” 厉腾咬咬牙,“别废话,先出去再说。”拽着她转身就走。 阮念初赶忙牵起托里跟在他后面。 然而,三人刚走出门口两步,就又缓慢退了回来。托里颤声道:“阿公,这儿危险,您快跟我们走吧!” 图瓦身上已多处挂彩,但毕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他神色并不见过多慌乱,手里的枪对准几人。寒声道:“阿公当然要走,但走之前,阿公还有件事要办。” 厉腾侧身挡在姑娘和少年前头,很冷静,“阿公要办什么事,交代我就行。” 图瓦盯着阮念初,目光阴鸷,“我这地方隐蔽,这么多年了,从来没出过事。这女人一来,祸事也就来了。她肯定有问题。lee,你让开,等阿公杀了他,就带你和这小崽子一起走。” 阮念初皱眉,听不懂他们的高棉语。 厉腾不动,“阿公,这里这么多人,你就这么肯定她是鬼?” “她不是鬼,难道你是鬼?”图瓦冷嗤,“lee,这么多年,阿公一直把你当半个儿子栽培,我可没教过你妇人之仁。不过一个中国妞,你喜欢,阿公找一百个送你。”声音沉下去,“让开!” “”厉腾垂眸静半刻,淡声道,“毕竟一场情分,我来动手吧。”说完就拿过了阮念初手里的枪。 托里大惊失色,慌道:“厉哥!你们肯定哪里搞错了!不可能的!” 厉腾缓缓举起手枪。图瓦沉着脸,手里的枪缓缓放下去。 阮念初不解地看向托里:“hat are they talkg ab一ut?” 托里急得想跳脚:“lee ill kill y一u!” 阮念初:“” 然而下一瞬,厉腾猛一回身绕到图瓦背后,缴下图瓦的枪,把图瓦的胳膊反拧到背后,枪口同时对准他脑袋。动作极快,干脆利落。 图瓦怔住,完全没反应过来,“lee?” 他说:“我是鬼。” 图瓦这才恍然大悟,怒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是什么人!” 背后的人面无表情,一个字就是一句话,字正腔圆的汉语:“中国空军空降旅猎鹰特种部队,厉腾。” 他话说完,阮念初脑子嗡嗡的,一时间根本回不过神。 直到不远处,几个身着空军迷彩服全副武装的战士匆匆跑来,其中一人道:“厉哥,这里差不多控制住了。但是坤沙已经突围,队长说你对周边环境最熟,让你去立刻支援!” 厉腾点了下头,语速飞快:“这是二号目标人物图瓦,找两个人来把他押回去。记住,一定得是活的。” “知道了。你放心吧。” 说着,战士一脚踢图瓦膝盖骨上,图瓦吃痛,跪下去,被钳制得动弹不得。 厉腾折返回屋子里,弯腰,从床底下翻出一个大黑口袋,刺啦一声拉开拉链,从里头翻出几把枪和弹药跨在身上。战士们侧目一扫,这才注意到屋里还杵着个水灵灵的小姑娘。 大家伙一愣,“厉哥,这是” 厉腾看了阮念初一眼,淡道:“一个意外。” “之前你说的出了意外,就是说她?” “嗯。” 他带好装备后转身就走,经过一个战士时顿步,说:“地图你们有。她是中国人,来这儿支教的时候被抓了过来。送她去大使馆。保证她的安全。” “好嘞。” 交代完,厉腾静了静,转身走到阮念初身前,站定。然后从裤兜里摸出几样东西递给她。她低眸一看,原来是她的身份证护照,还有手机。 阮念初迟疑地伸出手,把东西接了过来。 他一句话没说,转身就要出门。 突的,“厉腾。” 他步子顿住。 阮念初嗫嚅了会儿,才轻声道,“以后,我怎么找你?” 厉腾站半刻,回身,视线冷淡看向她。反问,“你找我干什么。” “”也是。她心里莫名泛起一丝异样,冲他笑了下,“那谢谢你了。” “职责所在。没什么可谢的。” “”她不知道回什么,索性沉默。然后又听见他说,“记住我跟你说的话。” “什么?” “这是绝密任务。出去以后,你得把这儿的所有人,这儿发生过的事,都忘干净,这辈子都别再想起来。”他的语气很淡,“记清了没。” 阮念初垂着眸,不知怎么的,她捏护照的手指,用力到青筋都隐约浮现。最终平静地点点头,“嗯。” 稳健有力的脚步声响起,远离。 她抬眸,只依稀看见硝烟狼藉中大步远去的一个背影,轮廓模糊,拐个弯儿,就那样消失了踪影。 阮念初仰头看天,艳阳晴好,刺得她眯起了眼睛。获救了。这一天,距离她被绑架刚好过去二十一日。她第一次在这片土地上看见阳光。 真好。 唯一遗憾的是,她和那人相识一场,到最后,竟然连句道别的话也来不及说。大概不会有再见的那天了吧。 她看着天空想。 再见。陌生人。 图瓦先笑呵呵地开口,介绍道:“对了b一ss,我给您介绍一下。这个兄弟叫lee,四年前开始跟我的,身手好,头脑好,绝对的人才。”说着干咳一声,“lee,过来跟b一ss打个招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8.Chapter 30 订阅正版,人人有责。  厉腾却忽然笑起来, 挑眉, “真当拍电影儿呢。” “是不是?”她追问, 同时紧紧盯着他的眼睛, 试图从里头找出破绽和蛛丝马迹。然而下一瞬,他便将视线移开了。 “不是。” “真的不是?” 厉腾拿起手边的打火机,“噔”一声,火苗在黑夜中吞噬了烟。他抽着烟,语气冷淡而随意,“不是。” 话音刚落地,阮念初的眼睛就红了。她别过头,没再说什么,默默上床面朝里地躺好, 手捂住嘴。 从厉腾的角度瞧上去,只能看见姑娘细弱的肩在无声抽动,幅度很小。 他眯了下眼睛, 深吸一口, 火星子直接从烟中间烧到烟屁股。 半刻, 他随手把烟头丢出窗户,拿脚拨了拨地上的被单, 铺平了, 躺下。竹木屋外, 月亮出来了, 月光钻进屋子, 一室简陋笼上清辉,竟也别有番美态。 厉腾曲起一条胳膊枕在后脑勺底下,半阖双眼,道:“我不是警察,很失望?” 床上的人没答话,一个没忍住,抽搭进满口凉气。 他听见了,没由来一阵烦躁,眉拧成川,极低地喊她名字:“阮念初。” “抱歉。我现在不太想说话。”她开口就是夹带哭腔的鼻音,尽量平静。说完一扯被子,拉高蒙住整个头。 她被绑架已经整整二十天。这些日子,这人似乎总在给她希望又让她失望。她变得敏感,神经,疑神疑鬼,精神几度崩溃。再这么下去,她怀疑自己可能撑不到离开这儿的那天。 她太累了,也太想家了。 这时,床底下的人却忽然又说了句话,嗓音轻而柔,仿若半梦半醒间的呓语。他问:“你是哪儿的人。” 阮念初迟疑数秒钟,还是回答:“云城。” 厉腾轻声,“说说看。” 她静默半刻,把被子拉低,续道,“云城是数一数二的发达城市,人口量大,经济繁荣什么都挺好的,就是物价太高,雾霾也比较严重” 厉腾遥望窗外的夜,不语。听她说着,那片万里河山仿佛也逐一涌入脑海,南,北,高山,长河,灰蓝色的天空,明黄的土地他忽然极淡地笑了下。四年了。在这边待得太久,他几乎快忘记故乡土地的颜色。 阮念初说了很多。云城的地理,环境,气候,特色小吃能想到的,她几乎都拎出来说了一遍。她想,大概只有身处绝境的人才懂得,世上最振奋人心的事,无外乎两样。 一是幻想未来,二是回忆美好。 窗外月色清凉如水,两人一个听,一个讲,时间仿佛有刹那静止。 回忆完云城,阮念初心情平复下来,语气也柔和了些:“你呢。” “什么。” “你是哪儿的人。” 厉腾静了静,答道:“嶂北。” 这个地名,相当的陌生。加上阮念初地理奇差,她很认真地想了一下,也没记起是哪儿。只好又问:“在北方?” 他嗯了声,闭上眼,语气漫不经心,“一小城市。和你们那儿没法儿比。” 阮念初在床上翻了个身,看向他,语气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看来我猜得没错。厉腾,你果然是中国人。” 对方一副不冷不热的表情,“挺晚了。睡你的觉。” 阮念初:“救我,帮我,是因为我是你的同胞?” 厉腾说:“算是。” “那真得谢谢你啊,”她嗤了声,重新躺好,语气半开玩笑半带嘲讽,“善念尚存,良知未泯。” 厉腾也笑,语气淡淡的:“不客气。” 今晚的聊天,两人对话几十句,虽然不算多,但比起过去,已算是有了一个质的飞跃。阮念初觉得,自己有必要为这场难得和谐平静的聊天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毕竟,这极有可能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于是她轻声说了句:“晚安。” 这次厉腾顿了一下,才回:“阮念初。”他手无意识摸到腰间的伞刀,“明天不管发生任何事,我要你听我的话,待在我身边。” “为什么?” “我会保护你。”字里行间,波澜不惊,仿佛保护她在他看来,只是天经地义的一件事。 阮念初的睫毛有一瞬颤动。然后,她翻身背向他,闭眼,“我知道了。晚安。” “晚安。”厉腾说。 上头呼吸均匀,像是已经睡着。她当然不知道,这是他有生以来,头回跟一个女人道晚安。 阮念初被绑架的第二十一天,大雨。 天还没亮,她便被屋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吵醒了。昨晚睡得太晚,她依然困,但却已没了睡觉的心思,索性起床洗漱。 正要梳头,木头门吱嘎一声,开了。 阮念初转头,厉腾走了进来。他手里端着两个缺了角的大腕,分别装了几块干面包,和一颗水煮蛋。这就是他们日常的早餐。 他把碗放到桌上,掀眼,指了指,示意她过来吃饭。 她表情有些惊讶,“你不出去?” 厉腾咬着一块面包,侧目看她,“怎么了。” “托里说,今天这里会来两个很重要的客人。”她坐下,拿起一颗水煮蛋敲碎,缓慢地剥,“我以为你们会出去迎接。” 他把整块面包都塞嘴里,扑扑手,面无表情道,“那小子什么都跟你说。” 阮念初琢磨了一下这句话,觉得应该没生气,便道,“最近这里,好像人人都很紧张。我觉得奇怪,就问了他几句。” 蛋剥好了,她咬了一口觉得烫,只好放在嘴边吹。 厉腾侧头想说什么,一转眼,将好看见她腮帮鼓鼓地呼气。雪白的脸和淡粉色的唇,两种颜色似乎达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和谐。她的唇形小巧,两端尾部略微上翘,上唇中部有个粉色的小肉珠。 没看多久,他便将目光转向了别处,沉声说,“别到处乱跑。” “哦。”她应得很随意。这句话他几乎每天都说,她都听习惯了。 厉腾强调,“待屋里。哪儿都不许去。” 阮念初咬了口鸡蛋,想起什么,抬眼看向他,“昨天晚上,你不是还说让我在待你身边么?” 厉腾垂眸,视线落在她嘴角的蛋黄屑上,半刻,伸手去给她擦。 她怔住,还是下意识地往后躲开。 他收回手,冷淡神色一丝不变,道:“到时候了我会来找你。在那之前,你哪儿都不许去。明白么?” 阮念初点了下头。 交代完,厉腾起身准备离开,出门前指了指她的嘴角,“沾了蛋黄,拿纸擦一下。”说完转过身,大步出去了。 她皱眉,“你鸡蛋还没吃。” 那人走进雨中,头也不回,“给你了。” 原本,阮念初以为今天,她会过得提心吊胆惊心动魄。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这一天的白天,竟然平静得不可思议。 甚至在中午时,小托里和阿新婆婆还像往常一样,来和她吃饭,闲聊。 午饭后,阿新婆婆要去营寨各处收拾大家的碗筷。阮念初看着婆婆蹒跚的身影,有些不忍,想要跟着去帮忙,却被托里制止。 少年两手在胸前画叉,表情严肃,用英语道:“厉哥说你不能到处乱跑。” 她哭笑不得,“他让你监视我?” 托里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总之你不许出去。厉哥还说今天会有大事情要发生,咱们俩必须待在一起。” 阮念初拗不过,只好目送阿新婆婆离去。 下午没事干,小托里思来想去,干脆教阮念初说高棉语。她兴趣缺缺,但见少年这么有热情,只好耐着性子学了。 这一学,就学到了下午五点。雨已经停了,夕阳西下,天边若隐若现挂着一道彩虹。 外头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阮念初困惑,推开窗户往外张望,只见闸门大开,几辆山地越野车成列驶入营寨。不多时,车停稳了,数个手持ak47的彪形大汉跳下了车,而第一辆车里,则下来两个文质彬彬的中年男人。 一个浓眉大眼,典型的欧美人长相;另一个又是墨镜又是口罩,整张脸遮得严实,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明星出街。 阮念初微皱眉,“h一 is this?” 托里声音压得很低,“ight beb一ss” “”她眸光一跳,看见另一行人迎了上去。为首的手拿佛珠笑容可掬,是图瓦,后头则是他的贴身保镖,还有永远寒脸冷眼的厉腾。 图瓦和两个客人笑盈盈地打了个招呼,很快便带着他们往营寨深处走去。 脚步声远去了。 小托里压着声音说:“原来这就是厉哥说的大事情。” “”阮念初若有所思,“或许吧。”正要关窗,余光却看见阿新婆婆的屋子,窗户也开着。婆婆看着几人渐远的背影,面无表情。 阮念初心蓦的一紧。 因为老人素来慈祥温和的眼神,竟阴沉得可怕。 与此同时,距离地面1000米高空处。狂风呼啸。 “报告队长,一切准备工作均已就绪!请指示!” “厉副队那儿有什么新情况没?” “没有!” “那一切就按照原计划执行。通知战士们,最后一次检查所有装备,五分钟后开舱门,准备下跳。” 众人异口同声:“是!” 之后的几天,阮念初明显察觉到,整个营寨的守卫愈发森严。巡逻和放哨的人手,增至原先的三倍。 厉腾照旧忙,早出晚归,一天里头有大半时间都待在图瓦那儿开会。 图瓦狡猾谨慎,多年来,令金三角地区的各国政府头疼不已。他手下的那群暴匪,五大三粗,文化程度低,但无一例外都是狠角色。每回上面有交代,他们都会在事前制定出一套周密详细的计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9.Chapter 31 订阅正版,人人有责。  之后的几天, 阮念初明显察觉到, 整个营寨的守卫愈发森严。巡逻和放哨的人手,增至原先的三倍。 厉腾照旧忙, 早出晚归, 一天里头有大半时间都待在图瓦那儿开会。 图瓦狡猾谨慎, 多年来,令金三角地区的各国政府头疼不已。他手下的那群暴匪, 五大三粗,文化程度低,但无一例外都是狠角色。每回上面有交代, 他们都会在事前制定出一套周密详细的计划。 这次行动涉及顶头b一ss,众人更不敢掉以轻心。 “这笔买卖很大,b一ss决定亲自和买家谈。” 一室昏暗, 图瓦边说话,边朝面前的观音像作了三回揖,点香敬佛,神态虔诚, “咱这地盘隐秘,深山老林, 周围又全是地雷区, 等闲不敢踏足, 相对来说还是比较安全的。所以b一ss才把和买家见面的地方定在咱们这儿。大家都是靠b一ss赏饭吃, 多费点儿心, 事情办妥了,b一ss自然不会亏待咱们。” 话说完,矮胖子一下蹦起来,拍着胸脯说:“阿公您放心。咱哥儿几个,您说一,我们绝不说二,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 边儿上有人嗤笑,“你他妈就一张嘴值钱。要拼要杀,哪回不是厉哥冲最前边儿,有本事,你也让自己的刀见见血。” 胖子心虚,掩饰什么般大骂:“谁说老子的刀不见血!”说着,抽出腰刀,“咔擦”一声砍在桌角上,入木三分,“老子对阿公和b一ss忠心耿耿,只要他二位一句话,老子遇神杀神遇佛宰佛!” 那头,图瓦上完香,盘弄佛珠慢悠悠地坐回主位上,斜眼瞥那胖子,“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同样是我手下的人,你和lee怎么就差那么远。”面色更冷,“自己人开会,把刀收回去。” “”矮胖子讪笑,悻悻把刀插回腰鞘里头。 半刻,图瓦侧目看向自己右手边,“lee,交代你的事办得怎么样?” 厉腾面无表情,淡淡道,“整个营寨已连续七天全面封锁,无人进,也无人出,巡逻队的巡察范围已经扩大到营寨方圆十公里。而且除侦察人员外,所有人的通讯设备都已经完全销毁。不会出什么问题。” 图瓦满意地笑笑,“你办事我很放心。 ” 这时,房门“砰砰”两声,被人从外头敲响。 图瓦蹙眉,“谁?” 阿新的声音传进来,“该给菩萨添金了。” 图瓦扫了眼墙上的挂钟,晚上七点整。于是道,“进来吧。” 阿新婆婆推开房门,端着几块金箔纸走了进来,绕过众人,仔仔细细地给观音像抹上金粉。 众人的注意力并没有在妇人身上停留太久。 图瓦喝了一口茶,半刻,像忽然想起什么,说:“哦,对了。之前b一ss和买主约定的见面时间是明天晚上8点整,但是b一ss那边临时出了点事,所以提前到下午5点了。不过也没什么大的影响。” 阿新手上动作倏的顿了下。 厉腾眸微垂,看不出一丝表情。 很快,金箔纸用完了,阿新回身,拿开水瓶给桌上的杯子添水。经过厉腾时,两人眼神有刹那交汇。短短零点几秒,便错开。 然后阿新婆婆就佝偻着背退出去了。 这天傍晚,小托里又来找阮念初聊天,姑娘和小少年,边吃晚饭边用英语简单地交流,倒也很有趣。 说着话,阿新婆婆的身影从窗外缓慢晃过去。她佝着背,步履蹒跚,怀里还抱着满满一盆脏衣裳。 小托里探首张望两眼,用英语说:“今天又有那么多脏衣服啊。婆婆真辛苦。” 阮念初看着那一大盆脏衣服,联想到婆婆皴裂苍老的手,皱眉,“她每天都有那么多衣服要洗么?” 小托里艰难地反应了一会儿,点头,“差不多吧。她每天傍晚几乎都会去河边洗衣服。” 聊了会儿阿新,突的,阮念初想到什么,不禁好奇,“对了。你的英语是谁教你的?比起之前,你的口语似乎进步了很多。”在这个贫穷的国度,普通村落里的孩子都无法得到正常教育,更别提,成长在这种环境下的了。 闻言,小少年忽然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勾勾手指。 阮念初朝他靠过去。 少年压低声:“it’s lee” 厉腾? 阮念初诧异,“lee?he can speak english?”她一直以为,他只是个没什么文化的野蛮人,会说高棉语和中文,可能也仅仅因为他是中柬混血。 托里重重点头,满脸崇拜地用英语说:“厉哥英语很好。他是一个非常非常了不起,也非常非常好的人。” “是么。”阮念初不咸不淡地应了句。 小托里很认真,“当然。厉哥还告诉我,你一个人很可怜,让我多来找你说说话呢。” “”她怔了怔,刚要开口,却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人声,都说的高棉语。 先是一个男人的,情绪激动,像在高声大骂。 再然后的声音属于一个老妇人,沙哑的,惊恐而胆怯阮念初听出是阿新婆婆。她心头一沉,咬咬牙,起身飞快冲出了屋子。 几分钟以后,她在两个竹木屋间的夹缝小道上找到了阿新。 老人盘起的发散下几绺,有些狼狈地倒在地上,一个方脸壮汉正提着她的领子破口大骂。两人身前,站着个高大男人,他嘴里咬着一根劣质香烟,眉微拧,满脸不耐烦。 是厉腾。 她步子顿住,退到一堵木墙背后。 壮汉骂骂咧咧:“厉哥,您不是说这几天特殊时期,什么东西都不许进不许出么?这老东西刚才洗衣服,故意让这件顺着水往底下流。”他把一件破旧的纱笼裙递给厉腾,说:“我一下就给捞起来了!您看!” 阿新婆婆一个劲地抹眼泪,“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我一把老骨头,年纪大了手又有毛病,洗衣服的时候总免不了会弄丢几件。真不是故意的啊。” “都给老子闭嘴。” 厉腾低斥,眯着眼睛端详那纱笼一眼,然后弯下腰,递还给阿新,“拿好。别又弄丢了。” 阿新接过衣服连声道谢,站起身,忙不迭地走了。 阮念初眸光微闪。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看见,阿新婆婆起身离去时,似乎看了眼厉腾一眼,目光很深。 阿新婆婆离去后,方脸汉子挠头,看向厉腾,“厉哥,就这么让她走了?” 厉腾斜眼瞟他,“不然你还想干什么。” 壮汉听出他语气不善,讪笑了下,脚底抹油,一溜烟儿跑了个没影。厉腾咬着烟在原地站片刻,眯了下眼睛,也转身离开。 这晚的第一个小插曲,就那么过去了。而第二个小插曲,发生在半夜时分。 阮念初猛然从梦中惊醒。 枪声,近在咫尺的枪声,将丛林森寒荒凉的夜撕裂。砰砰,砰砰,砰——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愣神几秒,飞快下床跑到窗边。推开窗户往外看,整个营寨风平浪静,不远处的空地上,一个黑影背对她所处的位置,扣动扳机,子弹陷进靶子里,声响震耳欲聋。 一群暴徒们都在被窝里抱怨,“妈的。厉哥多久没大半夜练枪了?干嘛呢。” 上铺的接话安慰,“明儿头回见大老板,可能紧张吧。” 有人低咒:“这鬼日子。” 阮念初安静地站在窗边,耳畔,枪响突兀,断断续续,随着微冷的夜风散落到未知的远处。 下半夜的时候,厉腾回了房间。 进门就看见阮念初坐在桌边的椅子上。他关上门,拿起桌上的玻璃杯喝水,扫她一眼,痞里痞气地揶揄,“睡不着?要不聊两句。” 她低眸,手指抠了下斑驳的木头桌面,没有说话。 他其实也就逗逗她。半刻,放下杯子,把凉席被单往地板上一铺,然后脱衣服睡觉。 刚躺下,那姑娘忽然低声开口,问他:“你到底是什么人。” 厉腾顿了下,转眸,目光落在她略显苍白的脸蛋上。 他很冷静,“你不是一直都知道么。” “”阮念初静了静,深吸一口气吐出来,“你刚才的枪声停顿很有规律我知道一种东西,叫摩斯密码。电影里,各国警方和军方,都会用它来传递信息。” 室内静了几秒钟。 突的,厉腾竟低声笑起来,然后起身,拖了把椅子坐到她面前,弯腰,直勾勾盯着她的眼睛。她也鼓起勇气,抬眼看向他。 两道视线就这么在空气中交汇。 短暂的死寂后,他欹近她,语气如常,眼神却冷得危险。他说:“姑娘,电影看太多不是什么好事儿。” chapter 03 青天白日,阳光就在头顶,但阮念初觉得自己已置身黑暗。逃到这里费尽千辛万苦,就这么夭折,她不甘心。 于是她站在原地看着他,没有动。那人冷眼旁观。 这周围,树木参天,风声和兽鸣在耳畔错乱交杂,他们之间却死一样静。 半刻,阮念初尽力稳住发颤的喉头,几乎哀求了:“让我走吧,求求你。我不会报警,也不会把你们的事说出去我只是来支教的,让我回家吧,求你。” 厉腾说:“你走不了。” “为什么?”三天来的压抑和隐忍一瞬爆发,她红了眼,感到绝望而无助。他既不杀她,也不碰她,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留她在身边。她颤声道:“这里只有你一个人,只要你愿意放我走,我就能离开,不是吗你放了我吧,我求你。” 厉腾冷着脸,丝毫不为所动。还是那句话,“我说了。你走不了。” 阮念初颓然地垂下头,忽然笑了笑,自嘲又讥讽。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人和那个矮胖子是一伙的,她怎么会求他,奢望他放了自己?他怎么会让她离开? 真傻,真笨,真蠢。 阮念初咬紧唇,两手捂住整张脸,在哭,肩膀抽动。厉腾从始至终都站在不远处,看着她。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他眼皮底下哭了多久。只知道,哭着哭着,忽然听见对方开口,还是那副淡若冰霜的语气,“这儿离最近的村落一百四十多公里,整片丛林,有八个地雷区。如果你觉得自己能活着走出去,走吧。” 阮念初眼睛哭得红肿,直到此时,才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莽撞。这里的地理环境,她一概不知,刚才只差一步就踏进雷区。若不是他出现,她可能已经被炸成一滩泥。 阮念初觉得后怕,脊梁骨不由自主地窜起凉气。 厉腾挑起眉眼,“不走了?” “”她闷着,没有吱声。 “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跟我回去。”他说完,紧接着便是一阵皮靴踩碎腐朽枝叶的吱嘎声。厉腾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阮念初有几秒钟的愣神。 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她脑中回响起那人的话。阖了下眼睛,再睁开,提步跟在了他身后。 阮念初的这次逃跑,从她走出营寨到再走回来,总共只用了一个小时。然而极其不幸的是,发现她逃跑的除了厉腾之外,还有其他人。 营寨四周是屋舍,中间是空地。 下午三点多,正是柬埔寨阳光最烈的时候,炎炎热气炙烤着大地。空地上摆了一张长方形的木头桌,桌上乱七八糟地散落着美金,一大群童子军围桌而立,吆喝欢呼,在赌钱。 这群少年,小的不到十岁,最大的也才十七八,阮念初不敢乱看,只下意识往厉腾身后挪。 好在童子军们专注赌钱,没几人注意她。倒是其中一个瞅见了厉腾,咧开嘴,朗声打招呼:“厉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0.Chapter 32 订阅正版, 人人有责。 阮念初被送进了中国驻柬的大使馆。也许考虑到她这段时日的处境, 接待她的,是一位女性官员,四十岁上下, 看上去很和善。阮念初问这位官员借来手机, 给她妈打了个电话。 漫长的盲音之后,通了。 阮母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很沙哑, 透出几丝疲惫,“喂?“ “”阮念初没来得及说话, 刚开口, 就是一阵哽咽和抽泣。被困险境二十一天,她的坚强和冷静在这一刻崩溃。阮母先是一怔, 意识到什么,然后怀疑地,试探性喊出阮念初这个名字。 阮念初应了一声,阮母瞬间喜极而泣。 母女两人谁都不说话,就那么拿着手机哭。好一会儿, 是女官员把手机拿了过去, 安抚阮母, 说阮念初已经平安,现在在大使馆, 他们很快就送她回国。 阮母喜不自胜, 嘴里不住地说谢谢。 后来, 阮念初一直哭了很久,情绪才逐渐稳定。女官员带她吃了晚餐,为她安排了住宿,还耐着性子陪她聊天。她告诉她,原来她在金边郊区失踪的当日,help brid的人就报了警,柬埔寨警方立案后,在第一时间通知了大使馆。 阮念初问help brid的人是否还在柬埔寨。 女官员摇头,“志愿者失踪可不是件小事。他们的高层担心再出问题,提前结束了这期的支教安排。他们已经回家了。” 回家,多奢侈的一个词。 官员微笑,“你也很快就能回家了。” 阮念初望着她点头。 “好孩子,洗个澡好好睡一觉,明天你就能见到你父母了。”说着,外交官面带笑容站起身,“另外,关于这次你经历的事” 阮念初知道官员要说什么。她笑了下:“放心吧,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我答应过一个人,回去之后,就把这儿的所有都忘干净。” 大使馆的效率很高,第二天,阮念初果然搭上了回云城的航班。得到消息的阮父阮母更是一大早就赶到了机场接机。 等了几小时,女儿的身影一出现,二老的眼眶就全红了。 相比阮父阮母激动的情绪,今天,阮念初倒显得平静许多。机场里,有年轻妈妈在打电话,淘气的孩子伸手拉拽她裙摆;有年迈的老夫妇互相搀扶着,颤颤巍巍地走进候机大厅;有机场广播员的声音飘散在空气里,播音腔字正腔圆地说着汉语 阮念初用力抱住阮母, “妈,我回来了。” 阮母哭肿了眼睛,问她,“这段日子你到底去哪儿了?你知不知道我和你爸多担心?我给你们志愿者团队打电话,他们说,你很有可能是被当地的武装分子劫持” “这些都不重要。”阮念初哽咽,“我还能平安回来,咱们一家人还能在一起,这才是最重要的。不是么。” “”阮父阮母相视一眼。见她不愿提,也不好再多问。 按照传统,归乡的人都要吃顿接风宴。为了替女儿把霉运洗干净,阮父在云城某高档酒楼定了个包间,请了一大帮亲戚朋友。 热闹固然好,但人一多,嘴自然就杂。 席上,七大姑八大姨们打着关心的名头,不断追问阮念初,她这二十一天的去向。她神色如常地夹菜吃饭,被问得多了,便答道:“被人绑架了。” 此言一出,整个包间都有几秒钟的安静。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都不知怎么接话。其实,阮念初在柬埔寨被绑架的事,亲戚们或多或少都有耳闻,只是他们没想到,这个当事人,会这么坦率地说出来。 阮父阮母更是脸色微变。 之前发问的那个亲戚也有些尴尬,顿了顿,追问:“那你是自己逃出来的?” 阮念初看了她一眼,“嗯。” 亲戚赶忙给自己找台阶,“我就说嘛,我们念初脑子好使,你看,多聪明啊!关键时候还能救自己的命呢!” 话音落地,亲戚们纷纷附和,一个个举着酒杯来向阮念初道贺,恭喜她逃出生天,否极泰来。阮念初把这些吉利话都收下了。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希望真的如此。 生活逐渐回归正轨。 阮念初又过回了她的正常日子,一周里,三天时间宅在家玩游戏,三天时间和朋友们唱歌看电影,剩下的一天拿来睡觉。她觉得,青春,尤其是暑假期间的青春,不拿来荒废实在是对不起自己。 她还是以前的她,真好。 柬埔寨丛林的二十一天,和那个她连名字都不能提起的人,似乎烂在了她的回忆里。就这样,暑假转眼就进入了尾声。 开学前一周,好友乔雨霏从马尔代夫度假归来,约阮念初吃饭。 她去了。 筷子没动几下,乔雨霏体内的好奇因子就按捺不住了,小声说:“欸,有件事我真的特别特别想弄明白。” 阮念初致力于消灭满桌的美味佳肴,随口应她:“嗯。什么事?” “你在柬埔寨被人绑架之后真的是自己逃出狼窝的?”乔雨霏满脸的不可置信,“你有那么厉害?多传奇啊,居然没有媒体采访你给你做专题栏目?” 好友的这句话,其实是代很多人问出了心声。阮念初觉得有点可笑,二十一天的惊魂和绝望,在旁人看来,竟被美化成了传奇。 她夹菜的手顿了下,“我不是说了么,不想提那件事。” 乔雨霏吐舌头,悻悻,“别气别气,你不想说就算了。” 她垂眸,把夹起来的烤肉放进碗里,片刻才低声道:“有人帮我。” “有人帮你?”性子活泼好动的好友,当即大感诧异,“谁啊?叫什么名字?为什么帮你?” 阮念初摇头,“记不清了。” 这句话,她既不是敷衍,也不是说谎。关于那些事和人,她的记忆是真的已有些模糊。古老的言情桥段里总有选择性遗忘这一套,阮念初以前不信,现在却有点信了。 人有两种极端。有的人牢记那些极不愉快的事,从而对心理造成创伤;而有的人会忘记那些事,从而弥补心理的创伤。 阮念初想,自己或许是后者,毕竟伤春悲秋这回事,太不适合她。 那天是阮念初最后一次提柬埔寨的事。自那之后,那个国度和那个人便彻底从她的生命翻篇。十九岁那年的插曲,是一次意外脱轨,此后,心有余悸的阮父阮母打消了让阮念初毕业之后出国留学的念头,转而给她安排了另一条道路。 她的人生按部就班,没有再发生任何一丁点的偏差。 实习,毕业,吃散伙饭,参加授位典礼,这就是阮念初学生时代最后的全部。 离校的当天,室友们收拾好行李,聚在一起吃晚饭。一间中餐厅的雅间,一张桌子坐了七个人。除了阮念初,另外三个女生都携带家属。那些家属里,拳坛神话有之,商界大佬也有之,总之,都是些高富帅。 其实,她那长相身材,又学艺术,自然不乏追求者。可惜,她就是对那些男生不来电。所以阮念初一直都是单身,从入学到毕业。 其中一个室友酒量不好,喝了两三杯就开始说胡话,啧啧道,“阮念初你知不知道,我大学最大的遗憾,就是没看到你这个大美女脱单。” 她只是笑:“放心。要是到二十五岁我还没遇到合适的,我妈知道给我安排相亲。”那时,阮念初没想起来有个成语叫“一语成谶”。 不知是她的眼光太高,还是她的追求者水平太差,之后的好几年,阮念初依旧没能告别单身。对此,阮念初散漫惯了不以为意,却令阮父阮母很焦虑。他们见她不爱和男生来往,怀疑是当年的事阴影太重,导致她性取向发生了问题。 他们急坏了。 于是,阮念初在父母安排的相亲见面会上,收获了人生中的第一个男友。 对方今年二十九岁,某大型私营企业高管,职场精英。人长得不错,个子也高,阮父阮母都很满意。阮念初对这位精英没有好感,也谈不上讨厌,便同意了精英提出的交往请求。 精英很绅士,也很大方,每次带她约会,出入的都是高档场所。为配合头脑简单的阮念初,他们茶余饭后聊的话题,精英也都尽量往浅显易懂的方向选。 对此,阮念初还是有些感动。 不过也仅限于感动。 终于,在和精英交往一个半月后,二十五岁的阮念初对男女之情初次有了感悟。那就是感情这回事,果然勉强不来。 她其实没想到,这段姑且叫初恋的恋情会短到这个程度,她更没想到,这段恋情,一直占据主动权的自己会成为被劈腿的一方。 阮念初至今回想,都觉得一切的发生很富有戏剧色彩。 那天是周末,精英惯例给她发微信,邀请她共进午餐。还是老地方,一家吃法国菜的西餐厅。阮念初在心里准备好了提分手时说的话,施施然赴约。 一到餐厅,阮念初眸光微闪。 精英还是那个精英,西装革履玉树临风,只是表情有些难看,而他手边的座位上,还坐了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孩。那姑娘穿了身红色连衣裙,细高跟,大长腿,标准的美女。 阮念初笑容如常地走过去,“带了朋友怎么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说着冲小姑娘点点头,“你好啊。” 小姑娘原本趾高气昂,被她友善的笑容弄得一怔,有些古怪地看向精英。 精英干咳了声,纠结地开口,“那个念初,其实今天我叫你出来是要跟你说分手的事。” 这回,阮念初是真的愣了。她的台词,竟然无端端被人抢了过去。 精英和美女把她错愕的表情,曲解成了悲伤到极点的表现。美女目露骄色,而精英满脸愧疚,“念初,是我对不起你,但你要知道,我是个正常男人,咱们交往一个多月,你连手都不让我摸一下娜娜已经怀孕了,我实在没办法我知道我说什么都没用,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原谅我。” 听他说完,阮念初总算恍然大悟,点点头,换上一副很理解的表情,“原来是这样。没什么,不是什么大事儿,你别太内疚了。好好照顾你媳妇儿。” 精英皱眉,“念初,你有什么火就冲我撒吧,别憋着,” 阮念初真没有火,她甚至觉得你这腿劈得真是时候。于是笑了笑道,“行了我还有事,先走了。”边说边站起身,朝红衣美人笑了笑,“再见啊,好好养胎。” 红衣美女:“” 脚步声渐行渐远。阮念初提着包走到门口,拉开门,外头烈日当空,金灿灿的阳光直刺她的眼睛。她侧头挡了下,余光却似乎瞥见了一个人。 阮念初蓦地一僵。双眼定焦仔细去看,西餐厅开阔明亮,并没有那道记忆中的身影。 看来是眼花。 她垂眸,忽然失笑。都快七年了,原本,她以为自己早已经忘得一干二净。 那人说完,胖子脸上的表情一下就变了,皱起眉,明显是不乐意,“那妞是我先带回来的,要我送人,还真有点儿舍不得” lee看都不看他,神色冷峻抽着烟,没有说话。 反倒是一旁的阿公瞥胖子一眼,先一步开口,斥道,“没出息。不就是个女人,哪儿找不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1.Chapter 33 订阅正版, 人人有责。  图瓦先笑呵呵地开口, 介绍道:“对了b一ss, 我给您介绍一下。这个兄弟叫lee, 四年前开始跟我的, 身手好,头脑好, 绝对的人才。”说着干咳一声,“lee, 过来跟b一ss打个招呼。” 厉腾于是上前一步, “b一ss” 中年人抬眼, 黑色镜片后的目光在厉腾身上打量几遭, 然后才缓慢点头,“嗯,是个青年才俊。”边说边摘下墨镜和口罩, 放在桌上,“你阿公的眼光, 向来没得挑。难得他赏识你, 不错, 好好干,将来一定能有番大作为。” 听他说完,厉腾终于掀高眼皮。 面前这人长得并不起眼, 五十来岁的年纪, 头发花白, 国字脸。整副容貌唯一能令人印象深刻的, 就是那对眼睛,似狐又似鹰,满是老奸巨猾的精光。 这就是亚洲地区最大的军火走私商之一,坤沙。 此次任务的头号目标人物。 厉腾冷眼直视这个中年人,不吭声。柬埔寨的五年,他蛰伏黑夜,刀尖舔血,把自己彻底变成另一个人,为的就是这一天。 对面的人点燃一根烟,盯着他,微微眯了下眼睛。 厉腾突的弯唇,笑容很淡,“谢谢b一ss,我一定会好好干,不让您和阿公失望。” 坤沙闻言笑了几声,摆摆手,注意力回到身边的欧美人身上,说:“奥博伦先生,这是我的兄弟图瓦,lee。这是奥博伦先生。” 几人礼貌性地打了个招呼。 奥博伦耐性差,没说几句话就直入主题,用英语道:“坤沙,你知道我大老远从马德里过来的目的。我时间有限,没工夫陪你们闲聊。先看看货吧。” 坤沙慢悠悠地吐出口烟圈,点烟灰,“那么重要的货,你觉得我会随身带着?” 话音落地,奥博伦先是一怔,勃然大怒,起身拔枪指着坤沙的太阳穴,“你他妈的耍我?” 电光火石之间,厉腾手里的枪已对准奥博伦。周围随之“哐当”数声,子弹上膛,两方人马举枪对峙。 坤沙动都不动,继续慢悠悠地抽烟。 倒是图瓦,盘着佛珠一副和事佬的姿态,笑道:“欸,大家有话好好说,别总打打杀杀。做生意嘛,最重要的是和气,和气才能生财,是不是?” 空气静了几秒钟。 半刻,奥博伦深吸一口气吐出来,放下枪,重新坐回椅子上,怒极反笑,“坤沙,你到底什么意思?” 坤沙瞥他一眼,“开什么玩笑。永恒能源半成品,全世界都想要的东西,我怎么会带着到处晃悠。如果出了事,算你的还是我的?” 奥博伦琢磨几秒钟,“有点道理。”顿了下,忽然有些好奇,“我听说,那枚电池的制造技术资料,是你们杀了一个中国的科学家之后抢过来的?” “杀个科学家算什么。”图瓦笑起来,语气里透着得意,压低声,“你听过‘猎鹰’么?” 厉腾面色平静,握枪的五指却寸寸收紧。 “中国空军空降旅最强的特种部队。” “没错。”图瓦轻声,“杀那个科学家的时候,我们还顺手,宰了两只鹰。” “一一 , perfect”奥博伦赞叹。 轻蔑的笑声一时间充斥了整个屋子。 就在这时,屋外猛地一阵惊呼:“什么人!”紧接着就是一阵重机枪扫射的声音。突的,不知从哪儿扔过来一颗烟雾弹,刺鼻的浓烟滚滚弥漫,屋内人哎哟连天,全成了睁眼瞎子。 屋外,整个营寨枪声叫喊声此起彼伏,乱成一锅粥。 坤沙脸色大变,起身道:“怎么回事!” “妈的!”奥博伦狠狠啐了口,枪口一把抵住身边的图瓦,怒吼:“狗杂种,你这儿有内鬼!” 图瓦厉声驳斥:“我的人绝不可能有问题!” “都别吵了!”坤沙斥,“先想法子脱身。” 暴乱发生的前一秒,阮念初还在跟托里学高棉语,然后,一阵重型机枪突突扫射的声音便响彻了整个营寨。 两个人同时一惊,回过神后立马冲到窗前向外张望。 枪战,人群,四处都是受伤倒地的武装分子。而外围区域,一伙不明身份的人正手持武器从四面八方急速突围,配合默契,井然有序 四处都是浓烟,阮念初看不清那群人的衣着打扮,一把关上窗,捂住少年的嘴,抱着他躲到床边角落处。 托里脸发白,瘦小的身躯不停发抖:“阮发生了什么事?” “我也不知道。”她不停地吸气吐气强迫自己镇定,压低嗓子,“lee说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别乱跑,所以我们暂时先躲在这儿。别害怕,没事的。没事的。” 托里又小声地问:“厉哥会来找我们的,对不对?他会来救我们的,对不对?” “”阮念初把孩子用力抱进怀里,点头,“嗯。会,一定会。对了,你的枪呢?” “这。”托里掏出一把老旧手枪,递给她。 屋外枪声夹杂爆炸声,火光冲天。 阮念初嘴唇几乎要咬出血,抱紧托里,黑洞洞的枪口对准那扇紧闭的房门,通红的眸戒备警惕。 突的一声巨响,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她吓得六神无主,无意识地就扣下了扳机。 “叮”,子弹歪了,刚好打在那人脚边。 “”厉腾眯眼,要被她气死,大步过来拽她胳膊。阮念初很轻,被他拎小鸡似的给拎起来。他恶狠狠地斥她,“姓阮的,你他妈抽什么疯?” “对不起”看见他,她没由来的全身一松,不住道歉,“我c我刚才实在太害怕了。我以为你是坏人。对不起。” 厉腾咬咬牙,“别废话,先出去再说。”拽着她转身就走。 阮念初赶忙牵起托里跟在他后面。 然而,三人刚走出门口两步,就又缓慢退了回来。托里颤声道:“阿公,这儿危险,您快跟我们走吧!” 图瓦身上已多处挂彩,但毕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他神色并不见过多慌乱,手里的枪对准几人。寒声道:“阿公当然要走,但走之前,阿公还有件事要办。” 厉腾侧身挡在姑娘和少年前头,很冷静,“阿公要办什么事,交代我就行。” 图瓦盯着阮念初,目光阴鸷,“我这地方隐蔽,这么多年了,从来没出过事。这女人一来,祸事也就来了。她肯定有问题。lee,你让开,等阿公杀了他,就带你和这小崽子一起走。” 阮念初皱眉,听不懂他们的高棉语。 厉腾不动,“阿公,这里这么多人,你就这么肯定她是鬼?” “她不是鬼,难道你是鬼?”图瓦冷嗤,“lee,这么多年,阿公一直把你当半个儿子栽培,我可没教过你妇人之仁。不过一个中国妞,你喜欢,阿公找一百个送你。”声音沉下去,“让开!” “”厉腾垂眸静半刻,淡声道,“毕竟一场情分,我来动手吧。”说完就拿过了阮念初手里的枪。 托里大惊失色,慌道:“厉哥!你们肯定哪里搞错了!不可能的!” 厉腾缓缓举起手枪。图瓦沉着脸,手里的枪缓缓放下去。 阮念初不解地看向托里:“hat are they talkg ab一ut?” 托里急得想跳脚:“lee ill kill y一u!” 阮念初:“” 然而下一瞬,厉腾猛一回身绕到图瓦背后,缴下图瓦的枪,把图瓦的胳膊反拧到背后,枪口同时对准他脑袋。动作极快,干脆利落。 图瓦怔住,完全没反应过来,“lee?” 他说:“我是鬼。” 图瓦这才恍然大悟,怒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是什么人!” 背后的人面无表情,一个字就是一句话,字正腔圆的汉语:“中国空军空降旅猎鹰特种部队,厉腾。” 他话说完,阮念初脑子嗡嗡的,一时间根本回不过神。 直到不远处,几个身着空军迷彩服全副武装的战士匆匆跑来,其中一人道:“厉哥,这里差不多控制住了。但是坤沙已经突围,队长说你对周边环境最熟,让你去立刻支援!” 厉腾点了下头,语速飞快:“这是二号目标人物图瓦,找两个人来把他押回去。记住,一定得是活的。” “知道了。你放心吧。” 说着,战士一脚踢图瓦膝盖骨上,图瓦吃痛,跪下去,被钳制得动弹不得。 厉腾折返回屋子里,弯腰,从床底下翻出一个大黑口袋,刺啦一声拉开拉链,从里头翻出几把枪和弹药跨在身上。战士们侧目一扫,这才注意到屋里还杵着个水灵灵的小姑娘。 大家伙一愣,“厉哥,这是” 厉腾看了阮念初一眼,淡道:“一个意外。” “之前你说的出了意外,就是说她?” “嗯。” 他带好装备后转身就走,经过一个战士时顿步,说:“地图你们有。她是中国人,来这儿支教的时候被抓了过来。送她去大使馆。保证她的安全。” “好嘞。” 交代完,厉腾静了静,转身走到阮念初身前,站定。然后从裤兜里摸出几样东西递给她。她低眸一看,原来是她的身份证护照,还有手机。 阮念初迟疑地伸出手,把东西接了过来。 他一句话没说,转身就要出门。 突的,“厉腾。” 他步子顿住。 阮念初嗫嚅了会儿,才轻声道,“以后,我怎么找你?” 厉腾站半刻,回身,视线冷淡看向她。反问,“你找我干什么。” “”也是。她心里莫名泛起一丝异样,冲他笑了下,“那谢谢你了。” “职责所在。没什么可谢的。” “”她不知道回什么,索性沉默。然后又听见他说,“记住我跟你说的话。” “什么?” “这是绝密任务。出去以后,你得把这儿的所有人,这儿发生过的事,都忘干净,这辈子都别再想起来。”他的语气很淡,“记清了没。” 阮念初垂着眸,不知怎么的,她捏护照的手指,用力到青筋都隐约浮现。最终平静地点点头,“嗯。” 稳健有力的脚步声响起,远离。 她抬眸,只依稀看见硝烟狼藉中大步远去的一个背影,轮廓模糊,拐个弯儿,就那样消失了踪影。 阮念初仰头看天,艳阳晴好,刺得她眯起了眼睛。获救了。这一天,距离她被绑架刚好过去二十一日。她第一次在这片土地上看见阳光。 真好。 唯一遗憾的是,她和那人相识一场,到最后,竟然连句道别的话也来不及说。大概不会有再见的那天了吧。 她看着天空想。 再见。陌生人。 阮母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很沙哑,透出几丝疲惫,“喂?“ “”阮念初没来得及说话,刚开口,就是一阵哽咽和抽泣。被困险境二十一天,她的坚强和冷静在这一刻崩溃。阮母先是一怔,意识到什么,然后怀疑地,试探性喊出阮念初这个名字。 阮念初应了一声,阮母瞬间喜极而泣。 母女两人谁都不说话,就那么拿着手机哭。好一会儿,是女官员把手机拿了过去,安抚阮母,说阮念初已经平安,现在在大使馆,他们很快就送她回国。 阮母喜不自胜,嘴里不住地说谢谢。 后来,阮念初一直哭了很久,情绪才逐渐稳定。女官员带她吃了晚餐,为她安排了住宿,还耐着性子陪她聊天。她告诉她,原来她在金边郊区失踪的当日,help brid的人就报了警,柬埔寨警方立案后,在第一时间通知了大使馆。 阮念初问help brid的人是否还在柬埔寨。 女官员摇头,“志愿者失踪可不是件小事。他们的高层担心再出问题,提前结束了这期的支教安排。他们已经回家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2.Chapter 34 订阅正版, 人人有责。 黑暗中, 她听见头顶上方传来道嗓音,低低的, 沙哑至极, “阮念初, 扶我进去。” 阮念初抿唇,咬咬牙,用尽全力把他手臂架起来。厉腾个头将近一米九,身上都是紧实的疙瘩肉, 人高马大。她体格纤柔, 细胳膊细腿弱不禁风, 不得不用上全身力气才能勉强支撑。 门口到床, 几步的距离, 阮念初架着厉腾走了近两分钟。 一沾到床沿, 那人瞬间重重栽倒。沉重身躯摔在门板床上, 发出一阵闷响,阮念初被肩上的手臂一勾,低呼了声, 竟也跟着跌下去。 滚烫呼吸拂过额前, 强烈的男性气息混合血腥味扑面而来,她怔了下,心尖一颤, 手忙脚乱地起身退开。 “去关门。”厉腾阖着眼, 胸膛起伏急剧。 阮念初做了个深呼吸, 点点头,转身关上了房门。又走到桌前,点燃煤油灯,借着昏暗的一点火光,她看见床上的男人眉皱成川,脸色苍白,满头满脸的汗,黑色t恤像能拧出水,黏在身上,腹部的布料破开一道长长的口子,被血染成很深的褐色。 伤口血肉模糊,狰狞得可怖。 手指在发抖,她深吸一口气吐出来,竭力镇定,“你受伤了。”说完,才像忽然回过神似的,抹了把脸,转身往门口走,“我去找人来帮忙。” “你站住。”厉腾滚了下喉,沉着脸,强忍剧痛道,“哪儿都不许去。” 闻言,阮念初僵在原地,转过身,微蹙眉道,“你伤得很重,医院不能去,至少也得找个医生来吧。” “这地方有人像医生?” “” “回来。”厉腾的声音依然很稳,但气息明显紊乱,咬牙根儿,“柜子里有药和纱布,拿给我。” 这屋子简陋,放眼看去就只有一个柜子,摆在墙边,要多醒目有多醒目。阮念初看了他一眼,走过去,打开柜盖。里头空空荡荡,只有两个深褐色的玻璃药瓶,纱布,剪刀,镊子,匕首,和一盏盖着灯帽的酒精灯。 阮念初拿出纱布,剪刀和药,“其他的需要么?” 背后冷淡,“那些都是挖子弹的。用不着。” 她眸光跳了下,想起那人一身的各式伤疤,没说话,默默把东西拿到床边。厉腾做了个深呼吸,睁开眼,单手支撑床板坐直,额角青筋暴起,臂肌贲张,下颔线条崩得死紧。 腹部的伤口位置,才刚凝固的血又开始汩汩往外冒。 那些血红得刺目,阮念初抿唇,试着问:“要我帮你么?” 厉腾拒绝,“不用。”说完一仰头,后脑勺抵上墙,一条腿随意曲起,把身上的黑t脱下来随手丢到地上。 阮念初视线微移,只见那道伤从劲窄的左腰横过去,往上一段距离,青灰色的巨龙盘旋在他肩胸位置,张牙舞爪,神态凶恶,龙爪底下就是血淋淋的刀伤,像从被血染红的山谷里腾云而出,骇人到极点。 她有些怕,没看几眼便将目光移开,但又总忍不住偷瞄。 厉腾拧开药瓶子,酒精味顿时充满整个房间。他瓶子一倾,把药酒直接浇在伤口上消毒,然后咬咬牙,撒上白色药粉。由于疼痛,附近肌肉轻微痉挛,他却连眼皮都没动一下。药粉遇上血,很快被染成鲜红,好在,血水没多久便被止住。 最后他拿起纱布,盖住伤口再从后腰缠过来,往复几圈,最后刺啦一声扯断,系结。动作利落熟稔。 阮念初这才松一口气。 简单处理完伤口,厉腾阖眼,缓了缓,然后就动身准备下床。 她意识到什么,脱口而出:“你受了伤,就别出去睡了。” 厉腾看都没看她,嗤了声,语气虚弱里带着戏谑和玩儿味,“我睡这儿,你跟我睡?” 阮念初一噎,顿了下才道:“这本来就是你的床,你就睡这儿。不用管我。” 厉腾没说话,可刚站起来,眼前一花,竟险险又要栽倒。阮念初就在几步远外,见状,连忙上前几步扶住他,然后一咬牙一横心,用力去推他的肩膀,壮着胆子说:“快躺好吧。伤得这么严重,还逞什么能” 话没说完,一股大力猛抓住她手腕。 阮念初被吓住,条件反射地抬眼,他的脸就在咫尺,和她相距不足五公分,然后,他转过头来。 排除其它因素不提,阮念初一直觉得,厉腾那张脸,实在是挑不出任何瑕疵。他气质太独特,既匪气,又正气,即使在暴徒堆里,也难以真正令人感到厌恶。此时,他盯着她,黑眸中一贯的寒霜被昏沉淡化,宛若深海。 如此近的距离使她有些窘迫,于是她往后退了退,两颊浮起红晕,“你放开我。” “”厉腾没松手,合了合眼睛,拧眉,面色疲惫不堪,“阮” “什么?” “阮念初。”他声音低哑得可怕,唇开合,呼出的气息喷在她耳垂上,夹杂淡淡烟草味的清冽,“你乖一点。” 他手指修长粗糙,温度灼人,把她腕上的皮肤烧得滚烫。阮念初脸绯红,垂眸,喉咙有点干,“你很累了,快休息吧。” 厉腾这才闭上眼,沉沉睡了过去。 他睡了,可抓她手腕的五指,依旧攥得很紧。阮念初抽了抽手,没抽动,只好用另一只手把他的指一根根扳开。这人力气太大,她挣脱之后一瞧,自己雪白细嫩的皮肤上已经烙上了一圈浅色红痕。 阮念初无语,下意识揉了揉。手腕有点疼,残留着他手指的温度,还有些烫 烫?她微怔,眸光微闪,想到了什么,微俯身,探手去摸厉腾的额头。同样的,温度高得吓人。看来是在发烧。 阮念初心头一沉,蹙眉思索片刻,起身,开门出去了。 在营寨里,除了厉腾以外,阮念初就只认识小托里和阿新婆婆。除了他们,她不信任其它的任何人。 思来想去,她最终决定去找阿新婆婆帮忙。 砰砰,房门被敲响的声音打碎寂静。阮念初站在门外焦急地等待。 不多时,门内传出一阵缓慢的脚步声,然后,门就开了。阿新婆婆把灯提高,年轻姑娘的面容映入视野。 “”婆婆有些迷茫地看着她。 阮念初知道婆婆听不懂中文,想了想道:“d一 y一u kn一 english?” 阿新婆婆笑,有些抱歉地回了她一句高棉语,“对不起。姑娘,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她闭眼捏了捏眉心,半刻,牵起婆婆就径直往外头走。阿新婆婆虽不解,但也没有拒绝,跟在她身后走进厉腾住的竹木屋。到床边一看,瞬间明白过来。 阮念初向她投去求助的目光。 阿新婆婆静了静,拍拍她的手背以示宽慰,然后侧身,指了指外头。阮念初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见是一个大水缸。阿新婆婆又对她比划了几个动作,示意她打水进来给厉腾冷敷退烧。 阮念初连忙点头,拿起盆子一溜烟儿地跑了出去。 几分钟之后,等她端着水盆重新回屋,阿新婆婆已不见踪影。她没时间多想,放下水盆,将毛巾浸水打湿,捞起来,拧成半干,然后咬咬牙,深呼吸,伸手去擦厉腾的额头。 然而,毛巾还没沾到边,厉腾忽然醒了。 阮念初始料未及,拿毛巾的手一痛,随后便感觉身体被一股大力拉拽着上前,粗暴蛮横。短短几秒,她天旋地转被硬生生摁到床上,下颔处冰凉刺骨,抵着把刀。 厉腾双眼充血,盯着她,目光浑浊狂乱充满杀意。 他狠声:“你他妈要干什么?” “”她惶然,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出声:“你发烧了,我用冷水给你擦擦物理降温。” 发烧? 厉腾拧眉闭上眼,收起刀,攥着阮念初的腕子把她丢到一边,然后又跌回床板。仰躺着,呼吸粗重,白色纱布底下红了大片。 阮念初无语,一肚子火没处撒,只好翻个白眼低声嘀咕:“狗咬吕洞宾。” 床上的人语气不善,“骂谁呢。” 她静默几秒,干巴巴地呵两声,“你听错了,我谁也没骂。”说完定定神,重新拿半干的毛巾去擦他的额头和脸。 这次厉腾没再有任何动作。 额头,脸,脖子,宽阔的肩,紧硕的胸肌,有力的腰腹阮念初擦得很仔细,擦拭到伤口周围时,小心翼翼地避开。 尽管这之前,她已经告诫自己多次,但真开始动手,她脸上的温度,仍无法克制地往上升。阮念初第一次知道,原来性感的男人哪怕受了重伤半死不活,也依旧能性感得要命。 她脑子里一通胡思乱想。 突的,“阮念初。” 那人依然闭着眼睛,声音沉沉的,低而轻,竟透出几分难得的柔和。 阮念初动作顿了下。印象中,他很少叫她的名字,而今晚,这已经是第三次。 她轻轻嗯了声。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这距离,他呼吸仿若就萦绕在她鼻息之间,“你笑起来的样子,很漂亮。” 反倒是一旁的阿公瞥胖子一眼,先一步开口,斥道,“没出息。不就是个女人,哪儿找不到。” 矮胖子嘀咕,“话说得容易。女人多,但这么又白又嫩的上等货可不好找。最近忙生意的事儿,几天没开荤,正等着解馋。” lee冷淡,字里行间没有喜怒:“是么。” 矮胖子悻悻挤出个笑,这回,没敢吱声。 他们都是阿公图瓦手下的人,论资历,论年纪,他大lee整一轮。但这地方,没有尊老爱幼的说法,弱肉强食,强者为王。lee加入只短短四年,却已爬上二把手的位子,这年轻人一身铁骨,心够硬,下手狠辣,数年血雨腥风里闯出一片天,除图瓦外,一帮暴匪没人不怕他。 矮胖子在这儿只排得上七八,虽都是亡命之徒,但真和阎罗王叫板的勇气,绝不是人人都有。 于是他心下忖度,很快就有了决定。笑得咧开一口黄牙,道:“别人问我要,我肯定不愿意,但lee哥你开口,那不一样。不就一中国妞么,既然你喜欢,老弟就忍忍痛,送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3.Chapter 35 订阅正版, 人人有责。  第二天清晨,天刚泛起鱼肚白,阮念初便被房顶上的响动惊醒了。她睁开眼, 有些警惕又有些茫然地盯着天花板。晨光熹微照入室内,房顶上哐哐窸窣, 像有人在走动, 灵活利落地翻越。 阮念初反应过来,是那个人。这段日子,他不是睡地板, 就是睡房顶。 果然, 一个高大人影很快从房顶上一跃而下。她视线跟着人影挪动, 看见那人在窗外站了会儿,不多时, 远处有人用高棉语说了些什么, 他淡点头,脚步声稳稳渐远。 厉腾一走, 阮念初就跟着起了床,简单洗漱一番, 外面的天便已亮透。 她没有事情可以干,只好坐在椅子上, 一边摆弄花瓶里的稻花, 一边看着天空发呆。 她曾经想过和外界联系。但她的手机不知所踪, 又没有其它通讯设备, 只能选择放弃。今天是她被绑到这里的第七日, 在这地方,她有吃,有喝,性命也暂时无虞,但这儿的每分钟每小时,都是对她的精神折磨。 只有阮念初自己知道,在表面的风平浪静下,她需要用多大的力气才能支撑到现在。 她从没有一刻放弃过逃跑。每当这个念头,被彷徨与绝望吞噬时,她都会努力回忆家乡的一切。中国的土地,云城的风,父母斑白的鬓角和喋喋不休的唠叨 这里的一切只是一场噩梦,会过去,也会忘记。 阮念初五指收拢,攥紧了掌心的稻花。 中午时,叫托里的少年并未出现。往常,托里送饭的时间都是十二点十分左右,而现在,墙上的时针已指向了一,少年仍不见踪影。 她有点饿了,接连探首看屋外。最后,接近一点半的时候,是阿新婆婆给她送来了今天的午饭。 阮念初勾起笑,跟婆婆说谢谢。 阿新婆婆苍老的面容挂着笑,目光在她身上仔细打量,然后用高棉语说,“你穿这条裙子真是漂亮。” 阮念初不懂婆婆的话。但见婆婆一直盯着自己,突的,想起什么。她微窘,“哦这条裙子,之前一直忘了跟你道谢。谢谢你。” 阿新婆婆笑而不答。 阮念初怔了下,反应过来,“忘了你听不懂”稍稍顿住,回忆了一下托里教自己的高棉语,吃力挤出一个高棉语词汇:“谢谢。”说完,指了指身上的纱笼裙。 阿新摆手,坐在旁边安静笑着,等阮念初吃完,她才收拾好碗筷离开。少年托里始终没有出现。 大概是有别的事走不开吧。阮念初琢磨着,那时,她丝毫没有多想。 下午快六点时,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朝她所在的竹木屋而来,随后便是“砰砰”敲门声。她打开门,外面站着一个陌生少年,圆圆的眼睛黑皮肤,看上去,比托里都还小一些。 近几日,因为托里的出现,阮念初对这群孩子的印象已大为改观。她微拧眉,用疑惑地眼神看着陌生少年。 少年神色焦急,一边拿手比划,一边挤出英语单词:“托里is ill!” 阮念初心一沉,“is it seri一?” 少年点头,“feverugh”边说边转身往别处跑,冲她招手,“e ith !ick!” 阮念初静几秒,咬了咬唇道:“ait”说完重新进了屋子。 她走到柜子前,拉开左边最后一个抽屉。一把闪着冷光的伞刀套着刀鞘,静静躺在里头,就是之前图瓦阿公送给lee的那把。她前天闲来无事打扫了一下屋子,无意间便发现了这把刀。她把刀拿出来,别在腰间的宽腰带里侧,定定神,跟着少年离去。 少年带着她在营寨里穿行,一言不发。天色渐暗,渐渐的,周围几乎再看不见其他人。 阮念初蹙眉,隐约意识到不对劲,站定不再往前,用英语道:“here is 托里?” 少年回过头来看她,咧嘴笑,没有说话。阮念初被孩子的笑容弄得心里发毛,转身想跑,不料却撞上一堵厚实的人墙。 是一个体型壮硕的男人,除他外,周围还有四五个。阮念初看见这些人,脸色骤冷,心也沉到谷底。这些脸孔面目狰狞,相当符合败类这个词。 领头的也在笑,满口黄牙看得阮念初作呕。他招手,少年跑过去,从胖子那儿得到了一张美钞,然后便兴高采烈地跑开了。 阮念初知道自己下了套。她站在原地没有动,强自镇定,想着脱身之法。 领头的叽里呱啦地说着什么,然后就伸手抓住她。她没挣,反而笑了笑,故作扭捏地拂开胖子的手,轻推他一把。胖子见她这模样,以为她不准备反抗,手上力道稍有放松。 趁这功夫,阮念初挣脱他拔腿就跑。 “fuck!”男人懊恼,低咒了声,三两步就飞快窜上去。其余人也一拥而上,短短几秒就把阮念初扯了回来,摁倒在地。 她惊声尖叫,“刺啦”一声,纱笼过肩的布料被扯烂大半。暮色中,雪白皮肤上是两条锁骨,清晰分明,线条柔美。 “厉哥真他妈小气,这么漂亮的妞,自己一个人霸占。”男人们说着高棉语,笑容猥琐,“呵,总算让咱们逮着机会了。” 阮念初红了眼,咬紧牙关去摸腰上的刀。刚碰到,一个声音从很近的上方传来。 “放开她。”音色极低,调子冷得入骨。 不知怎么的,阮念初听见这个声音,霎时一松,浑身力气都像被抽了个干净。 领头的动作一下就僵住了。后颈上凉悠悠的,有利器抵在上头。他脸发白,松开双手举高,悻悻挤出个笑容来,“厉哥,一个妞而已,至于跟兄弟动家伙么。” 厉腾说:“少他妈废话。” 几个男人不敢再乱来,也跟着退到一边,阮念初脸上泪痕遍布,低着头,攥紧衣服站起身,白色的纱笼上全是泥土和污渍,看上去狼狈不堪。 厉腾视线落在她身上,眉拧着一个结,“受伤没有?” 阮念初摇了摇头。 领头的男人心里在打鼓,咬咬牙,缓慢转过身来,瞥了眼厉腾手上的刀,一笑,“哥,咱们是自家兄弟,出生入死多少年,你总不会为了一个女人要我的命吧?你要真动我,阿公怕是要不高兴的。” 厉腾淡嗤了声,没有说话。 领头的以为将他唬住,一喜,也没那么怕了,优哉游哉道:“厉哥,大家都是给阿公办事的人,碰你的女人是我不对,我道歉,行了吧。”手抵着刀尖,缓慢往外推,“你也别那么生气,咱们出来混,凡事得留一线” 之后的数秒钟,阮念初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 只听见,那个男人话还没说完,取而代之的便是一阵嚎叫,杀猪似的,凄厉又可怖。 她下意识地抬起头。 那个男人捂着右手蜷在地上,血顺着左手指缝往外流,他像是痛到极点,脸上已经没有丝毫血色。周围的人噤若寒蝉,眼睁睁看着,没一个敢上去扶。 厉腾手里的刀还在滴血。他弯腰,贴近那个几乎昏死过去的男人,笑容残忍而阴沉,狠声道:“这回是给阿公面子。再打她的主意,老子剐了你。” 说完一回身,将好对上阮念初的眼睛。她怔怔盯着他,乌亮的瞳孔里惊惧交织。 厉腾脸色冷漠,把玩着手里的刀从她身旁走过去,只撂下一句话,“挺晚了。跟我回去。” “”阮念初抿唇,看了眼地上那截断指,又看了眼那道匪气冲天的背影,忽然觉得,自己从来没认识过这个人。 白纱笼被扯坏了,阮念初换下纱笼,拿湿毛巾把自己里里外外都擦了一遍,才换上她之前穿的衣服。t恤短裤,阿新婆婆帮她洗净晾干了,有种皂角的清香味。 走出房间,lee果然又坐在房顶,拿抹布揩拭着他的刀。 阮念初仰着头,沉默地看着他手里的刀,静默半刻,然后深吸一口气吐出来,喊他的名字:“lee” 他垂眸。月光照亮姑娘的颊,白白的,透着很浅的粉色,一双眼睛格外清亮。 他说:“有事?” 她问:“有兴趣聊一聊么?” 厉腾挑了下眉毛,不置可否,半刻,倾身朝她伸出一只手,摊开。掌心宽大,结着一层厚厚的硬茧,五根指头很修长,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干干净净。 阮念初不明白,“做什么?” 厉腾瞥了眼屋顶,很冷淡,“你自己能爬上来?” “”她无语,数秒钟后,不知从哪儿找来一根破板凳,站上去,踮起脚,双手用力捏住他的手。动作呆,身形也不协调,他看了觉得好笑,嗤了声,把她的手松开。 阮念初一怔,还没回过神,厉腾一双大手已穿过她腋下,握住两边细软的肩,一用力,直接把她提了上来。 她眸光微闪,窘迫,两颊顿时爬上一丝红云。 这个动作令两人的距离有刹那极尽。厉腾侧头,呼出的气息若有似无拂过她耳垂。他语气很淡,“够笨的。” 阮念初:“” 他很快把她放开,视线回到手里的刀上,拿布有一搭没一搭地揩拭,“说吧,你想聊点儿什么。” 她皱眉,挪了挪,让自己和他离得更远,迟疑了会儿才低声道:“你帮了我好几次。谢谢。” 厉腾说:“不用。” “我叫阮念初。”出于礼貌,她先介绍自己,“你呢?” 厉腾看她一眼,“你不是知道么。” 她微蹙眉,“lee?” 他点燃一根烟,静默数秒,说了两个字:“厉腾。” 厉腾。阮念初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点点头,又犹豫半刻,道,“其实,我今天是想问你一件事情。” 他回应的态度冷淡,“嗯。” “你手上拿的伞刀,”阮念初伸手指了指,“是阿公之前送你的那把?” 厉腾面无表情,无意识地摩挲刀身,指尖缓慢拂过上面的雕刻字样,没什么语气地应:“嗯。” “那,”阮念初静了静,半刻,她在腰间摸索一阵,然后抬眸。直直看向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这把又是怎么回事?” 厉腾低头,半眯眼,瞳孔有一瞬的收缩。 他手里和她手里,分别躺着两把一模一样的99式空降兵伞刀,刀身上“中国空军”四个字,在月色下清晰无比。 阮母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很沙哑,透出几丝疲惫,“喂?“ “”阮念初没来得及说话,刚开口,就是一阵哽咽和抽泣。被困险境二十一天,她的坚强和冷静在这一刻崩溃。阮母先是一怔,意识到什么,然后怀疑地,试探性喊出阮念初这个名字。 阮念初应了一声,阮母瞬间喜极而泣。 母女两人谁都不说话,就那么拿着手机哭。好一会儿,是女官员把手机拿了过去,安抚阮母,说阮念初已经平安,现在在大使馆,他们很快就送她回国。 阮母喜不自胜,嘴里不住地说谢谢。 后来,阮念初一直哭了很久,情绪才逐渐稳定。女官员带她吃了晚餐,为她安排了住宿,还耐着性子陪她聊天。她告诉她,原来她在金边郊区失踪的当日,help brid的人就报了警,柬埔寨警方立案后,在第一时间通知了大使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4.Chapter 36 订阅正版, 人人有责。 短短几秒,无数念头从阮念初脑子里飞闪过去。她蹙眉, 也朝他靠近, 用只有他能听见的音量问:“你是警察?” 厉腾却忽然笑起来,挑眉, “真当拍电影儿呢。” “是不是?”她追问, 同时紧紧盯着他的眼睛,试图从里头找出破绽和蛛丝马迹。然而下一瞬,他便将视线移开了。 “不是。” “真的不是?” 厉腾拿起手边的打火机, “噔”一声,火苗在黑夜中吞噬了烟。他抽着烟, 语气冷淡而随意,“不是。” 话音刚落地,阮念初的眼睛就红了。她别过头,没再说什么, 默默上床面朝里地躺好, 手捂住嘴。 从厉腾的角度瞧上去, 只能看见姑娘细弱的肩在无声抽动,幅度很小。 他眯了下眼睛,深吸一口,火星子直接从烟中间烧到烟屁股。 半刻,他随手把烟头丢出窗户, 拿脚拨了拨地上的被单, 铺平了, 躺下。竹木屋外,月亮出来了,月光钻进屋子,一室简陋笼上清辉,竟也别有番美态。 厉腾曲起一条胳膊枕在后脑勺底下,半阖双眼,道:“我不是警察,很失望?” 床上的人没答话,一个没忍住,抽搭进满口凉气。 他听见了,没由来一阵烦躁,眉拧成川,极低地喊她名字:“阮念初。” “抱歉。我现在不太想说话。”她开口就是夹带哭腔的鼻音,尽量平静。说完一扯被子,拉高蒙住整个头。 她被绑架已经整整二十天。这些日子,这人似乎总在给她希望又让她失望。她变得敏感,神经,疑神疑鬼,精神几度崩溃。再这么下去,她怀疑自己可能撑不到离开这儿的那天。 她太累了,也太想家了。 这时,床底下的人却忽然又说了句话,嗓音轻而柔,仿若半梦半醒间的呓语。他问:“你是哪儿的人。” 阮念初迟疑数秒钟,还是回答:“云城。” 厉腾轻声,“说说看。” 她静默半刻,把被子拉低,续道,“云城是数一数二的发达城市,人口量大,经济繁荣什么都挺好的,就是物价太高,雾霾也比较严重” 厉腾遥望窗外的夜,不语。听她说着,那片万里河山仿佛也逐一涌入脑海,南,北,高山,长河,灰蓝色的天空,明黄的土地他忽然极淡地笑了下。四年了。在这边待得太久,他几乎快忘记故乡土地的颜色。 阮念初说了很多。云城的地理,环境,气候,特色小吃能想到的,她几乎都拎出来说了一遍。她想,大概只有身处绝境的人才懂得,世上最振奋人心的事,无外乎两样。 一是幻想未来,二是回忆美好。 窗外月色清凉如水,两人一个听,一个讲,时间仿佛有刹那静止。 回忆完云城,阮念初心情平复下来,语气也柔和了些:“你呢。” “什么。” “你是哪儿的人。” 厉腾静了静,答道:“嶂北。” 这个地名,相当的陌生。加上阮念初地理奇差,她很认真地想了一下,也没记起是哪儿。只好又问:“在北方?” 他嗯了声,闭上眼,语气漫不经心,“一小城市。和你们那儿没法儿比。” 阮念初在床上翻了个身,看向他,语气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看来我猜得没错。厉腾,你果然是中国人。” 对方一副不冷不热的表情,“挺晚了。睡你的觉。” 阮念初:“救我,帮我,是因为我是你的同胞?” 厉腾说:“算是。” “那真得谢谢你啊,”她嗤了声,重新躺好,语气半开玩笑半带嘲讽,“善念尚存,良知未泯。” 厉腾也笑,语气淡淡的:“不客气。” 今晚的聊天,两人对话几十句,虽然不算多,但比起过去,已算是有了一个质的飞跃。阮念初觉得,自己有必要为这场难得和谐平静的聊天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毕竟,这极有可能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于是她轻声说了句:“晚安。” 这次厉腾顿了一下,才回:“阮念初。”他手无意识摸到腰间的伞刀,“明天不管发生任何事,我要你听我的话,待在我身边。” “为什么?” “我会保护你。”字里行间,波澜不惊,仿佛保护她在他看来,只是天经地义的一件事。 阮念初的睫毛有一瞬颤动。然后,她翻身背向他,闭眼,“我知道了。晚安。” “晚安。”厉腾说。 上头呼吸均匀,像是已经睡着。她当然不知道,这是他有生以来,头回跟一个女人道晚安。 阮念初被绑架的第二十一天,大雨。 天还没亮,她便被屋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吵醒了。昨晚睡得太晚,她依然困,但却已没了睡觉的心思,索性起床洗漱。 正要梳头,木头门吱嘎一声,开了。 阮念初转头,厉腾走了进来。他手里端着两个缺了角的大腕,分别装了几块干面包,和一颗水煮蛋。这就是他们日常的早餐。 他把碗放到桌上,掀眼,指了指,示意她过来吃饭。 她表情有些惊讶,“你不出去?” 厉腾咬着一块面包,侧目看她,“怎么了。” “托里说,今天这里会来两个很重要的客人。”她坐下,拿起一颗水煮蛋敲碎,缓慢地剥,“我以为你们会出去迎接。” 他把整块面包都塞嘴里,扑扑手,面无表情道,“那小子什么都跟你说。” 阮念初琢磨了一下这句话,觉得应该没生气,便道,“最近这里,好像人人都很紧张。我觉得奇怪,就问了他几句。” 蛋剥好了,她咬了一口觉得烫,只好放在嘴边吹。 厉腾侧头想说什么,一转眼,将好看见她腮帮鼓鼓地呼气。雪白的脸和淡粉色的唇,两种颜色似乎达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和谐。她的唇形小巧,两端尾部略微上翘,上唇中部有个粉色的小肉珠。 没看多久,他便将目光转向了别处,沉声说,“别到处乱跑。” “哦。”她应得很随意。这句话他几乎每天都说,她都听习惯了。 厉腾强调,“待屋里。哪儿都不许去。” 阮念初咬了口鸡蛋,想起什么,抬眼看向他,“昨天晚上,你不是还说让我在待你身边么?” 厉腾垂眸,视线落在她嘴角的蛋黄屑上,半刻,伸手去给她擦。 她怔住,还是下意识地往后躲开。 他收回手,冷淡神色一丝不变,道:“到时候了我会来找你。在那之前,你哪儿都不许去。明白么?” 阮念初点了下头。 交代完,厉腾起身准备离开,出门前指了指她的嘴角,“沾了蛋黄,拿纸擦一下。”说完转过身,大步出去了。 她皱眉,“你鸡蛋还没吃。” 那人走进雨中,头也不回,“给你了。” 原本,阮念初以为今天,她会过得提心吊胆惊心动魄。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这一天的白天,竟然平静得不可思议。 甚至在中午时,小托里和阿新婆婆还像往常一样,来和她吃饭,闲聊。 午饭后,阿新婆婆要去营寨各处收拾大家的碗筷。阮念初看着婆婆蹒跚的身影,有些不忍,想要跟着去帮忙,却被托里制止。 少年两手在胸前画叉,表情严肃,用英语道:“厉哥说你不能到处乱跑。” 她哭笑不得,“他让你监视我?” 托里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总之你不许出去。厉哥还说今天会有大事情要发生,咱们俩必须待在一起。” 阮念初拗不过,只好目送阿新婆婆离去。 下午没事干,小托里思来想去,干脆教阮念初说高棉语。她兴趣缺缺,但见少年这么有热情,只好耐着性子学了。 这一学,就学到了下午五点。雨已经停了,夕阳西下,天边若隐若现挂着一道彩虹。 外头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阮念初困惑,推开窗户往外张望,只见闸门大开,几辆山地越野车成列驶入营寨。不多时,车停稳了,数个手持ak47的彪形大汉跳下了车,而第一辆车里,则下来两个文质彬彬的中年男人。 一个浓眉大眼,典型的欧美人长相;另一个又是墨镜又是口罩,整张脸遮得严实,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明星出街。 阮念初微皱眉,“h一 is this?” 托里声音压得很低,“ight beb一ss” “”她眸光一跳,看见另一行人迎了上去。为首的手拿佛珠笑容可掬,是图瓦,后头则是他的贴身保镖,还有永远寒脸冷眼的厉腾。 图瓦和两个客人笑盈盈地打了个招呼,很快便带着他们往营寨深处走去。 脚步声远去了。 小托里压着声音说:“原来这就是厉哥说的大事情。” “”阮念初若有所思,“或许吧。”正要关窗,余光却看见阿新婆婆的屋子,窗户也开着。婆婆看着几人渐远的背影,面无表情。 阮念初心蓦的一紧。 因为老人素来慈祥温和的眼神,竟阴沉得可怕。 与此同时,距离地面1000米高空处。狂风呼啸。 “报告队长,一切准备工作均已就绪!请指示!” “厉副队那儿有什么新情况没?” “没有!” “那一切就按照原计划执行。通知战士们,最后一次检查所有装备,五分钟后开舱门,准备下跳。” 众人异口同声:“是!” “这笔买卖很大,b一ss决定亲自和买家谈。” 一室昏暗,图瓦边说话,边朝面前的观音像作了三回揖,点香敬佛,神态虔诚,“咱这地盘隐秘,深山老林,周围又全是地雷区,等闲不敢踏足,相对来说还是比较安全的。所以b一ss才把和买家见面的地方定在咱们这儿。大家都是靠b一ss赏饭吃,多费点儿心,事情办妥了,b一ss自然不会亏待咱们。” 话说完,矮胖子一下蹦起来,拍着胸脯说:“阿公您放心。咱哥儿几个,您说一,我们绝不说二,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 边儿上有人嗤笑,“你他妈就一张嘴值钱。要拼要杀,哪回不是厉哥冲最前边儿,有本事,你也让自己的刀见见血。” 胖子心虚,掩饰什么般大骂:“谁说老子的刀不见血!”说着,抽出腰刀,“咔擦”一声砍在桌角上,入木三分,“老子对阿公和b一ss忠心耿耿,只要他二位一句话,老子遇神杀神遇佛宰佛!” 那头,图瓦上完香,盘弄佛珠慢悠悠地坐回主位上,斜眼瞥那胖子,“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同样是我手下的人,你和lee怎么就差那么远。”面色更冷,“自己人开会,把刀收回去。” “”矮胖子讪笑,悻悻把刀插回腰鞘里头。 半刻,图瓦侧目看向自己右手边,“lee,交代你的事办得怎么样?” 厉腾面无表情,淡淡道,“整个营寨已连续七天全面封锁,无人进,也无人出,巡逻队的巡察范围已经扩大到营寨方圆十公里。而且除侦察人员外,所有人的通讯设备都已经完全销毁。不会出什么问题。” 图瓦满意地笑笑,“你办事我很放心。 ” 这时,房门“砰砰”两声,被人从外头敲响。 图瓦蹙眉,“谁?” 阿新的声音传进来,“该给菩萨添金了。” 图瓦扫了眼墙上的挂钟,晚上七点整。于是道,“进来吧。” 阿新婆婆推开房门,端着几块金箔纸走了进来,绕过众人,仔仔细细地给观音像抹上金粉。 众人的注意力并没有在妇人身上停留太久。 图瓦喝了一口茶,半刻,像忽然想起什么,说:“哦,对了。之前b一ss和买主约定的见面时间是明天晚上8点整,但是b一ss那边临时出了点事,所以提前到下午5点了。不过也没什么大的影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5.Chapter 37 订阅正版, 人人有责。  阮念初抿唇, 咬咬牙, 用尽全力把他手臂架起来。厉腾个头将近一米九,身上都是紧实的疙瘩肉,人高马大。她体格纤柔,细胳膊细腿弱不禁风, 不得不用上全身力气才能勉强支撑。 门口到床, 几步的距离, 阮念初架着厉腾走了近两分钟。 一沾到床沿,那人瞬间重重栽倒。沉重身躯摔在门板床上,发出一阵闷响, 阮念初被肩上的手臂一勾,低呼了声, 竟也跟着跌下去。 滚烫呼吸拂过额前,强烈的男性气息混合血腥味扑面而来,她怔了下,心尖一颤,手忙脚乱地起身退开。 “去关门。”厉腾阖着眼,胸膛起伏急剧。 阮念初做了个深呼吸, 点点头,转身关上了房门。又走到桌前, 点燃煤油灯, 借着昏暗的一点火光, 她看见床上的男人眉皱成川, 脸色苍白,满头满脸的汗,黑色t恤像能拧出水,黏在身上,腹部的布料破开一道长长的口子,被血染成很深的褐色。 伤口血肉模糊,狰狞得可怖。 手指在发抖,她深吸一口气吐出来,竭力镇定,“你受伤了。”说完,才像忽然回过神似的,抹了把脸,转身往门口走,“我去找人来帮忙。” “你站住。”厉腾滚了下喉,沉着脸,强忍剧痛道,“哪儿都不许去。” 闻言,阮念初僵在原地,转过身,微蹙眉道,“你伤得很重,医院不能去,至少也得找个医生来吧。” “这地方有人像医生?” “” “回来。”厉腾的声音依然很稳,但气息明显紊乱,咬牙根儿,“柜子里有药和纱布,拿给我。” 这屋子简陋,放眼看去就只有一个柜子,摆在墙边,要多醒目有多醒目。阮念初看了他一眼,走过去,打开柜盖。里头空空荡荡,只有两个深褐色的玻璃药瓶,纱布,剪刀,镊子,匕首,和一盏盖着灯帽的酒精灯。 阮念初拿出纱布,剪刀和药,“其他的需要么?” 背后冷淡,“那些都是挖子弹的。用不着。” 她眸光跳了下,想起那人一身的各式伤疤,没说话,默默把东西拿到床边。厉腾做了个深呼吸,睁开眼,单手支撑床板坐直,额角青筋暴起,臂肌贲张,下颔线条崩得死紧。 腹部的伤口位置,才刚凝固的血又开始汩汩往外冒。 那些血红得刺目,阮念初抿唇,试着问:“要我帮你么?” 厉腾拒绝,“不用。”说完一仰头,后脑勺抵上墙,一条腿随意曲起,把身上的黑t脱下来随手丢到地上。 阮念初视线微移,只见那道伤从劲窄的左腰横过去,往上一段距离,青灰色的巨龙盘旋在他肩胸位置,张牙舞爪,神态凶恶,龙爪底下就是血淋淋的刀伤,像从被血染红的山谷里腾云而出,骇人到极点。 她有些怕,没看几眼便将目光移开,但又总忍不住偷瞄。 厉腾拧开药瓶子,酒精味顿时充满整个房间。他瓶子一倾,把药酒直接浇在伤口上消毒,然后咬咬牙,撒上白色药粉。由于疼痛,附近肌肉轻微痉挛,他却连眼皮都没动一下。药粉遇上血,很快被染成鲜红,好在,血水没多久便被止住。 最后他拿起纱布,盖住伤口再从后腰缠过来,往复几圈,最后刺啦一声扯断,系结。动作利落熟稔。 阮念初这才松一口气。 简单处理完伤口,厉腾阖眼,缓了缓,然后就动身准备下床。 她意识到什么,脱口而出:“你受了伤,就别出去睡了。” 厉腾看都没看她,嗤了声,语气虚弱里带着戏谑和玩儿味,“我睡这儿,你跟我睡?” 阮念初一噎,顿了下才道:“这本来就是你的床,你就睡这儿。不用管我。” 厉腾没说话,可刚站起来,眼前一花,竟险险又要栽倒。阮念初就在几步远外,见状,连忙上前几步扶住他,然后一咬牙一横心,用力去推他的肩膀,壮着胆子说:“快躺好吧。伤得这么严重,还逞什么能” 话没说完,一股大力猛抓住她手腕。 阮念初被吓住,条件反射地抬眼,他的脸就在咫尺,和她相距不足五公分,然后,他转过头来。 排除其它因素不提,阮念初一直觉得,厉腾那张脸,实在是挑不出任何瑕疵。他气质太独特,既匪气,又正气,即使在暴徒堆里,也难以真正令人感到厌恶。此时,他盯着她,黑眸中一贯的寒霜被昏沉淡化,宛若深海。 如此近的距离使她有些窘迫,于是她往后退了退,两颊浮起红晕,“你放开我。” “”厉腾没松手,合了合眼睛,拧眉,面色疲惫不堪,“阮” “什么?” “阮念初。”他声音低哑得可怕,唇开合,呼出的气息喷在她耳垂上,夹杂淡淡烟草味的清冽,“你乖一点。” 他手指修长粗糙,温度灼人,把她腕上的皮肤烧得滚烫。阮念初脸绯红,垂眸,喉咙有点干,“你很累了,快休息吧。” 厉腾这才闭上眼,沉沉睡了过去。 他睡了,可抓她手腕的五指,依旧攥得很紧。阮念初抽了抽手,没抽动,只好用另一只手把他的指一根根扳开。这人力气太大,她挣脱之后一瞧,自己雪白细嫩的皮肤上已经烙上了一圈浅色红痕。 阮念初无语,下意识揉了揉。手腕有点疼,残留着他手指的温度,还有些烫 烫?她微怔,眸光微闪,想到了什么,微俯身,探手去摸厉腾的额头。同样的,温度高得吓人。看来是在发烧。 阮念初心头一沉,蹙眉思索片刻,起身,开门出去了。 在营寨里,除了厉腾以外,阮念初就只认识小托里和阿新婆婆。除了他们,她不信任其它的任何人。 思来想去,她最终决定去找阿新婆婆帮忙。 砰砰,房门被敲响的声音打碎寂静。阮念初站在门外焦急地等待。 不多时,门内传出一阵缓慢的脚步声,然后,门就开了。阿新婆婆把灯提高,年轻姑娘的面容映入视野。 “”婆婆有些迷茫地看着她。 阮念初知道婆婆听不懂中文,想了想道:“d一 y一u kn一 english?” 阿新婆婆笑,有些抱歉地回了她一句高棉语,“对不起。姑娘,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她闭眼捏了捏眉心,半刻,牵起婆婆就径直往外头走。阿新婆婆虽不解,但也没有拒绝,跟在她身后走进厉腾住的竹木屋。到床边一看,瞬间明白过来。 阮念初向她投去求助的目光。 阿新婆婆静了静,拍拍她的手背以示宽慰,然后侧身,指了指外头。阮念初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见是一个大水缸。阿新婆婆又对她比划了几个动作,示意她打水进来给厉腾冷敷退烧。 阮念初连忙点头,拿起盆子一溜烟儿地跑了出去。 几分钟之后,等她端着水盆重新回屋,阿新婆婆已不见踪影。她没时间多想,放下水盆,将毛巾浸水打湿,捞起来,拧成半干,然后咬咬牙,深呼吸,伸手去擦厉腾的额头。 然而,毛巾还没沾到边,厉腾忽然醒了。 阮念初始料未及,拿毛巾的手一痛,随后便感觉身体被一股大力拉拽着上前,粗暴蛮横。短短几秒,她天旋地转被硬生生摁到床上,下颔处冰凉刺骨,抵着把刀。 厉腾双眼充血,盯着她,目光浑浊狂乱充满杀意。 他狠声:“你他妈要干什么?” “”她惶然,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出声:“你发烧了,我用冷水给你擦擦物理降温。” 发烧? 厉腾拧眉闭上眼,收起刀,攥着阮念初的腕子把她丢到一边,然后又跌回床板。仰躺着,呼吸粗重,白色纱布底下红了大片。 阮念初无语,一肚子火没处撒,只好翻个白眼低声嘀咕:“狗咬吕洞宾。” 床上的人语气不善,“骂谁呢。” 她静默几秒,干巴巴地呵两声,“你听错了,我谁也没骂。”说完定定神,重新拿半干的毛巾去擦他的额头和脸。 这次厉腾没再有任何动作。 额头,脸,脖子,宽阔的肩,紧硕的胸肌,有力的腰腹阮念初擦得很仔细,擦拭到伤口周围时,小心翼翼地避开。 尽管这之前,她已经告诫自己多次,但真开始动手,她脸上的温度,仍无法克制地往上升。阮念初第一次知道,原来性感的男人哪怕受了重伤半死不活,也依旧能性感得要命。 她脑子里一通胡思乱想。 突的,“阮念初。” 那人依然闭着眼睛,声音沉沉的,低而轻,竟透出几分难得的柔和。 阮念初动作顿了下。印象中,他很少叫她的名字,而今晚,这已经是第三次。 她轻轻嗯了声。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这距离,他呼吸仿若就萦绕在她鼻息之间,“你笑起来的样子,很漂亮。” 她的分手,就像丢了一块钥匙挂件,无关痛痒。 精英和他的现任创造幸福生活去了。 她这个前任又恢复单身。 得知女儿被劈腿的事后,阮父阮母雷霆震怒,找上精英的父母讨说法。精英的家庭是书香世家,精英的父母也都是教授级人物,对于儿子劈腿的事,二老脸上无光,只能一个劲儿地跟阮父阮母道歉。 遗憾的是,对方诚恳的致歉没能让阮父阮母消气。两个家庭的友谊就这么翻了船。 阮母心疼女儿,一面咒骂精英是负心汉,一面张罗女儿的下一次相亲。 阮念初由着阮母去。 失恋后的日子,逍遥自在,实在是快乐,她甚至呼朋唤友搞了个趴来庆祝。朋友们本抱着劝慰开导的心理来,结果见她嬉皮笑脸没事人的样子,全都无语了。 乔雨霏骂她,“有病吧你?居然还让那个小三好好养胎?换成我,一巴掌抽那俩贱人脸上去。” 阮念初专注玩儿着手游,眼也不抬:“我又不生气,干嘛打人。” 乔雨霏不可思议:“喂,你男朋友劈腿,小三都跑你眼皮子低下嚣张了你还不生气?你脑子是不是缺根弦?” 这话倒是引起了阮念初的思考。她动作顿住,想了想才说,“有这个可能。” “”乔雨霏这下彻底不说话了。再聊几句,她怕自己要被这女人气死。 生活一切照旧。 阮母继续在朋友圈里替阮念初物色相亲对象,阮念初继续在享受单身的同时,上班当咸鱼。 她的工作单位,是阮父托关系牵线,再由她自己考进去的——云城某军区下辖的演出团,她是里面的一名普通签约演员,无军籍,不享受军人待遇。她的工作内容也很简单,除了每年固定的百场慰问演出外,其他时间都是在排练节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6.Chapter 38 订阅正版, 人人有责。 第二天清晨,天刚泛起鱼肚白, 阮念初便被房顶上的响动惊醒了。她睁开眼,有些警惕又有些茫然地盯着天花板。晨光熹微照入室内, 房顶上哐哐窸窣, 像有人在走动, 灵活利落地翻越。 阮念初反应过来, 是那个人。这段日子,他不是睡地板,就是睡房顶。 果然,一个高大人影很快从房顶上一跃而下。她视线跟着人影挪动,看见那人在窗外站了会儿, 不多时, 远处有人用高棉语说了些什么, 他淡点头, 脚步声稳稳渐远。 厉腾一走, 阮念初就跟着起了床,简单洗漱一番,外面的天便已亮透。 她没有事情可以干,只好坐在椅子上, 一边摆弄花瓶里的稻花, 一边看着天空发呆。 她曾经想过和外界联系。但她的手机不知所踪, 又没有其它通讯设备, 只能选择放弃。今天是她被绑到这里的第七日, 在这地方,她有吃,有喝,性命也暂时无虞,但这儿的每分钟每小时,都是对她的精神折磨。 只有阮念初自己知道,在表面的风平浪静下,她需要用多大的力气才能支撑到现在。 她从没有一刻放弃过逃跑。每当这个念头,被彷徨与绝望吞噬时,她都会努力回忆家乡的一切。中国的土地,云城的风,父母斑白的鬓角和喋喋不休的唠叨 这里的一切只是一场噩梦,会过去,也会忘记。 阮念初五指收拢,攥紧了掌心的稻花。 中午时,叫托里的少年并未出现。往常,托里送饭的时间都是十二点十分左右,而现在,墙上的时针已指向了一,少年仍不见踪影。 她有点饿了,接连探首看屋外。最后,接近一点半的时候,是阿新婆婆给她送来了今天的午饭。 阮念初勾起笑,跟婆婆说谢谢。 阿新婆婆苍老的面容挂着笑,目光在她身上仔细打量,然后用高棉语说,“你穿这条裙子真是漂亮。” 阮念初不懂婆婆的话。但见婆婆一直盯着自己,突的,想起什么。她微窘,“哦这条裙子,之前一直忘了跟你道谢。谢谢你。” 阿新婆婆笑而不答。 阮念初怔了下,反应过来,“忘了你听不懂”稍稍顿住,回忆了一下托里教自己的高棉语,吃力挤出一个高棉语词汇:“谢谢。”说完,指了指身上的纱笼裙。 阿新摆手,坐在旁边安静笑着,等阮念初吃完,她才收拾好碗筷离开。少年托里始终没有出现。 大概是有别的事走不开吧。阮念初琢磨着,那时,她丝毫没有多想。 下午快六点时,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朝她所在的竹木屋而来,随后便是“砰砰”敲门声。她打开门,外面站着一个陌生少年,圆圆的眼睛黑皮肤,看上去,比托里都还小一些。 近几日,因为托里的出现,阮念初对这群孩子的印象已大为改观。她微拧眉,用疑惑地眼神看着陌生少年。 少年神色焦急,一边拿手比划,一边挤出英语单词:“托里is ill!” 阮念初心一沉,“is it seri一?” 少年点头,“feverugh”边说边转身往别处跑,冲她招手,“e ith !ick!” 阮念初静几秒,咬了咬唇道:“ait”说完重新进了屋子。 她走到柜子前,拉开左边最后一个抽屉。一把闪着冷光的伞刀套着刀鞘,静静躺在里头,就是之前图瓦阿公送给lee的那把。她前天闲来无事打扫了一下屋子,无意间便发现了这把刀。她把刀拿出来,别在腰间的宽腰带里侧,定定神,跟着少年离去。 少年带着她在营寨里穿行,一言不发。天色渐暗,渐渐的,周围几乎再看不见其他人。 阮念初蹙眉,隐约意识到不对劲,站定不再往前,用英语道:“here is 托里?” 少年回过头来看她,咧嘴笑,没有说话。阮念初被孩子的笑容弄得心里发毛,转身想跑,不料却撞上一堵厚实的人墙。 是一个体型壮硕的男人,除他外,周围还有四五个。阮念初看见这些人,脸色骤冷,心也沉到谷底。这些脸孔面目狰狞,相当符合败类这个词。 领头的也在笑,满口黄牙看得阮念初作呕。他招手,少年跑过去,从胖子那儿得到了一张美钞,然后便兴高采烈地跑开了。 阮念初知道自己下了套。她站在原地没有动,强自镇定,想着脱身之法。 领头的叽里呱啦地说着什么,然后就伸手抓住她。她没挣,反而笑了笑,故作扭捏地拂开胖子的手,轻推他一把。胖子见她这模样,以为她不准备反抗,手上力道稍有放松。 趁这功夫,阮念初挣脱他拔腿就跑。 “fuck!”男人懊恼,低咒了声,三两步就飞快窜上去。其余人也一拥而上,短短几秒就把阮念初扯了回来,摁倒在地。 她惊声尖叫,“刺啦”一声,纱笼过肩的布料被扯烂大半。暮色中,雪白皮肤上是两条锁骨,清晰分明,线条柔美。 “厉哥真他妈小气,这么漂亮的妞,自己一个人霸占。”男人们说着高棉语,笑容猥琐,“呵,总算让咱们逮着机会了。” 阮念初红了眼,咬紧牙关去摸腰上的刀。刚碰到,一个声音从很近的上方传来。 “放开她。”音色极低,调子冷得入骨。 不知怎么的,阮念初听见这个声音,霎时一松,浑身力气都像被抽了个干净。 领头的动作一下就僵住了。后颈上凉悠悠的,有利器抵在上头。他脸发白,松开双手举高,悻悻挤出个笑容来,“厉哥,一个妞而已,至于跟兄弟动家伙么。” 厉腾说:“少他妈废话。” 几个男人不敢再乱来,也跟着退到一边,阮念初脸上泪痕遍布,低着头,攥紧衣服站起身,白色的纱笼上全是泥土和污渍,看上去狼狈不堪。 厉腾视线落在她身上,眉拧着一个结,“受伤没有?” 阮念初摇了摇头。 领头的男人心里在打鼓,咬咬牙,缓慢转过身来,瞥了眼厉腾手上的刀,一笑,“哥,咱们是自家兄弟,出生入死多少年,你总不会为了一个女人要我的命吧?你要真动我,阿公怕是要不高兴的。” 厉腾淡嗤了声,没有说话。 领头的以为将他唬住,一喜,也没那么怕了,优哉游哉道:“厉哥,大家都是给阿公办事的人,碰你的女人是我不对,我道歉,行了吧。”手抵着刀尖,缓慢往外推,“你也别那么生气,咱们出来混,凡事得留一线” 之后的数秒钟,阮念初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 只听见,那个男人话还没说完,取而代之的便是一阵嚎叫,杀猪似的,凄厉又可怖。 她下意识地抬起头。 那个男人捂着右手蜷在地上,血顺着左手指缝往外流,他像是痛到极点,脸上已经没有丝毫血色。周围的人噤若寒蝉,眼睁睁看着,没一个敢上去扶。 厉腾手里的刀还在滴血。他弯腰,贴近那个几乎昏死过去的男人,笑容残忍而阴沉,狠声道:“这回是给阿公面子。再打她的主意,老子剐了你。” 说完一回身,将好对上阮念初的眼睛。她怔怔盯着他,乌亮的瞳孔里惊惧交织。 厉腾脸色冷漠,把玩着手里的刀从她身旁走过去,只撂下一句话,“挺晚了。跟我回去。” “”阮念初抿唇,看了眼地上那截断指,又看了眼那道匪气冲天的背影,忽然觉得,自己从来没认识过这个人。 白纱笼被扯坏了,阮念初换下纱笼,拿湿毛巾把自己里里外外都擦了一遍,才换上她之前穿的衣服。t恤短裤,阿新婆婆帮她洗净晾干了,有种皂角的清香味。 走出房间,lee果然又坐在房顶,拿抹布揩拭着他的刀。 阮念初仰着头,沉默地看着他手里的刀,静默半刻,然后深吸一口气吐出来,喊他的名字:“lee” 他垂眸。月光照亮姑娘的颊,白白的,透着很浅的粉色,一双眼睛格外清亮。 他说:“有事?” 她问:“有兴趣聊一聊么?” 厉腾挑了下眉毛,不置可否,半刻,倾身朝她伸出一只手,摊开。掌心宽大,结着一层厚厚的硬茧,五根指头很修长,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干干净净。 阮念初不明白,“做什么?” 厉腾瞥了眼屋顶,很冷淡,“你自己能爬上来?” “”她无语,数秒钟后,不知从哪儿找来一根破板凳,站上去,踮起脚,双手用力捏住他的手。动作呆,身形也不协调,他看了觉得好笑,嗤了声,把她的手松开。 阮念初一怔,还没回过神,厉腾一双大手已穿过她腋下,握住两边细软的肩,一用力,直接把她提了上来。 她眸光微闪,窘迫,两颊顿时爬上一丝红云。 这个动作令两人的距离有刹那极尽。厉腾侧头,呼出的气息若有似无拂过她耳垂。他语气很淡,“够笨的。” 阮念初:“” 他很快把她放开,视线回到手里的刀上,拿布有一搭没一搭地揩拭,“说吧,你想聊点儿什么。” 她皱眉,挪了挪,让自己和他离得更远,迟疑了会儿才低声道:“你帮了我好几次。谢谢。” 厉腾说:“不用。” “我叫阮念初。”出于礼貌,她先介绍自己,“你呢?” 厉腾看她一眼,“你不是知道么。” 她微蹙眉,“lee?” 他点燃一根烟,静默数秒,说了两个字:“厉腾。” 厉腾。阮念初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点点头,又犹豫半刻,道,“其实,我今天是想问你一件事情。” 他回应的态度冷淡,“嗯。” “你手上拿的伞刀,”阮念初伸手指了指,“是阿公之前送你的那把?” 厉腾面无表情,无意识地摩挲刀身,指尖缓慢拂过上面的雕刻字样,没什么语气地应:“嗯。” “那,”阮念初静了静,半刻,她在腰间摸索一阵,然后抬眸。直直看向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这把又是怎么回事?” 厉腾低头,半眯眼,瞳孔有一瞬的收缩。 他手里和她手里,分别躺着两把一模一样的99式空降兵伞刀,刀身上“中国空军”四个字,在月色下清晰无比。 阮念初心下一沉,声音带着些微颤音,“这句话,我能不能理解成,你承认了。 ” 厉腾嘴唇紧抿,不吭声,只是一个劲地盯着她看。那眼神,像能在她脸上戳出几个窟窿。 短短几秒,无数念头从阮念初脑子里飞闪过去。她蹙眉,也朝他靠近,用只有他能听见的音量问:“你是警察?” 厉腾却忽然笑起来,挑眉,“真当拍电影儿呢。” “是不是?”她追问,同时紧紧盯着他的眼睛,试图从里头找出破绽和蛛丝马迹。然而下一瞬,他便将视线移开了。 “不是。” “真的不是?” 厉腾拿起手边的打火机,“噔”一声,火苗在黑夜中吞噬了烟。他抽着烟,语气冷淡而随意,“不是。” 话音刚落地,阮念初的眼睛就红了。她别过头,没再说什么,默默上床面朝里地躺好,手捂住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7.Chapter 39 订阅正版, 人人有责。  图瓦先笑呵呵地开口,介绍道:“对了b一ss,我给您介绍一下。这个兄弟叫lee,四年前开始跟我的,身手好,头脑好, 绝对的人才。”说着干咳一声, “lee,过来跟b一ss打个招呼。” 厉腾于是上前一步, “b一ss” 中年人抬眼, 黑色镜片后的目光在厉腾身上打量几遭, 然后才缓慢点头, “嗯,是个青年才俊。”边说边摘下墨镜和口罩,放在桌上,“你阿公的眼光, 向来没得挑。难得他赏识你,不错,好好干, 将来一定能有番大作为。” 听他说完,厉腾终于掀高眼皮。 面前这人长得并不起眼,五十来岁的年纪, 头发花白, 国字脸。整副容貌唯一能令人印象深刻的, 就是那对眼睛,似狐又似鹰,满是老奸巨猾的精光。 这就是亚洲地区最大的军火走私商之一,坤沙。 此次任务的头号目标人物。 厉腾冷眼直视这个中年人,不吭声。柬埔寨的五年,他蛰伏黑夜,刀尖舔血,把自己彻底变成另一个人,为的就是这一天。 对面的人点燃一根烟,盯着他,微微眯了下眼睛。 厉腾突的弯唇,笑容很淡,“谢谢b一ss,我一定会好好干,不让您和阿公失望。” 坤沙闻言笑了几声,摆摆手,注意力回到身边的欧美人身上,说:“奥博伦先生,这是我的兄弟图瓦,lee。这是奥博伦先生。” 几人礼貌性地打了个招呼。 奥博伦耐性差,没说几句话就直入主题,用英语道:“坤沙,你知道我大老远从马德里过来的目的。我时间有限,没工夫陪你们闲聊。先看看货吧。” 坤沙慢悠悠地吐出口烟圈,点烟灰,“那么重要的货,你觉得我会随身带着?” 话音落地,奥博伦先是一怔,勃然大怒,起身拔枪指着坤沙的太阳穴,“你他妈的耍我?” 电光火石之间,厉腾手里的枪已对准奥博伦。周围随之“哐当”数声,子弹上膛,两方人马举枪对峙。 坤沙动都不动,继续慢悠悠地抽烟。 倒是图瓦,盘着佛珠一副和事佬的姿态,笑道:“欸,大家有话好好说,别总打打杀杀。做生意嘛,最重要的是和气,和气才能生财,是不是?” 空气静了几秒钟。 半刻,奥博伦深吸一口气吐出来,放下枪,重新坐回椅子上,怒极反笑,“坤沙,你到底什么意思?” 坤沙瞥他一眼,“开什么玩笑。永恒能源半成品,全世界都想要的东西,我怎么会带着到处晃悠。如果出了事,算你的还是我的?” 奥博伦琢磨几秒钟,“有点道理。”顿了下,忽然有些好奇,“我听说,那枚电池的制造技术资料,是你们杀了一个中国的科学家之后抢过来的?” “杀个科学家算什么。”图瓦笑起来,语气里透着得意,压低声,“你听过‘猎鹰’么?” 厉腾面色平静,握枪的五指却寸寸收紧。 “中国空军空降旅最强的特种部队。” “没错。”图瓦轻声,“杀那个科学家的时候,我们还顺手,宰了两只鹰。” “一一 , perfect”奥博伦赞叹。 轻蔑的笑声一时间充斥了整个屋子。 就在这时,屋外猛地一阵惊呼:“什么人!”紧接着就是一阵重机枪扫射的声音。突的,不知从哪儿扔过来一颗烟雾弹,刺鼻的浓烟滚滚弥漫,屋内人哎哟连天,全成了睁眼瞎子。 屋外,整个营寨枪声叫喊声此起彼伏,乱成一锅粥。 坤沙脸色大变,起身道:“怎么回事!” “妈的!”奥博伦狠狠啐了口,枪口一把抵住身边的图瓦,怒吼:“狗杂种,你这儿有内鬼!” 图瓦厉声驳斥:“我的人绝不可能有问题!” “都别吵了!”坤沙斥,“先想法子脱身。” 暴乱发生的前一秒,阮念初还在跟托里学高棉语,然后,一阵重型机枪突突扫射的声音便响彻了整个营寨。 两个人同时一惊,回过神后立马冲到窗前向外张望。 枪战,人群,四处都是受伤倒地的武装分子。而外围区域,一伙不明身份的人正手持武器从四面八方急速突围,配合默契,井然有序 四处都是浓烟,阮念初看不清那群人的衣着打扮,一把关上窗,捂住少年的嘴,抱着他躲到床边角落处。 托里脸发白,瘦小的身躯不停发抖:“阮发生了什么事?” “我也不知道。”她不停地吸气吐气强迫自己镇定,压低嗓子,“lee说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别乱跑,所以我们暂时先躲在这儿。别害怕,没事的。没事的。” 托里又小声地问:“厉哥会来找我们的,对不对?他会来救我们的,对不对?” “”阮念初把孩子用力抱进怀里,点头,“嗯。会,一定会。对了,你的枪呢?” “这。”托里掏出一把老旧手枪,递给她。 屋外枪声夹杂爆炸声,火光冲天。 阮念初嘴唇几乎要咬出血,抱紧托里,黑洞洞的枪口对准那扇紧闭的房门,通红的眸戒备警惕。 突的一声巨响,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她吓得六神无主,无意识地就扣下了扳机。 “叮”,子弹歪了,刚好打在那人脚边。 “”厉腾眯眼,要被她气死,大步过来拽她胳膊。阮念初很轻,被他拎小鸡似的给拎起来。他恶狠狠地斥她,“姓阮的,你他妈抽什么疯?” “对不起”看见他,她没由来的全身一松,不住道歉,“我c我刚才实在太害怕了。我以为你是坏人。对不起。” 厉腾咬咬牙,“别废话,先出去再说。”拽着她转身就走。 阮念初赶忙牵起托里跟在他后面。 然而,三人刚走出门口两步,就又缓慢退了回来。托里颤声道:“阿公,这儿危险,您快跟我们走吧!” 图瓦身上已多处挂彩,但毕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他神色并不见过多慌乱,手里的枪对准几人。寒声道:“阿公当然要走,但走之前,阿公还有件事要办。” 厉腾侧身挡在姑娘和少年前头,很冷静,“阿公要办什么事,交代我就行。” 图瓦盯着阮念初,目光阴鸷,“我这地方隐蔽,这么多年了,从来没出过事。这女人一来,祸事也就来了。她肯定有问题。lee,你让开,等阿公杀了他,就带你和这小崽子一起走。” 阮念初皱眉,听不懂他们的高棉语。 厉腾不动,“阿公,这里这么多人,你就这么肯定她是鬼?” “她不是鬼,难道你是鬼?”图瓦冷嗤,“lee,这么多年,阿公一直把你当半个儿子栽培,我可没教过你妇人之仁。不过一个中国妞,你喜欢,阿公找一百个送你。”声音沉下去,“让开!” “”厉腾垂眸静半刻,淡声道,“毕竟一场情分,我来动手吧。”说完就拿过了阮念初手里的枪。 托里大惊失色,慌道:“厉哥!你们肯定哪里搞错了!不可能的!” 厉腾缓缓举起手枪。图瓦沉着脸,手里的枪缓缓放下去。 阮念初不解地看向托里:“hat are they talkg ab一ut?” 托里急得想跳脚:“lee ill kill y一u!” 阮念初:“” 然而下一瞬,厉腾猛一回身绕到图瓦背后,缴下图瓦的枪,把图瓦的胳膊反拧到背后,枪口同时对准他脑袋。动作极快,干脆利落。 图瓦怔住,完全没反应过来,“lee?” 他说:“我是鬼。” 图瓦这才恍然大悟,怒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是什么人!” 背后的人面无表情,一个字就是一句话,字正腔圆的汉语:“中国空军空降旅猎鹰特种部队,厉腾。” 他话说完,阮念初脑子嗡嗡的,一时间根本回不过神。 直到不远处,几个身着空军迷彩服全副武装的战士匆匆跑来,其中一人道:“厉哥,这里差不多控制住了。但是坤沙已经突围,队长说你对周边环境最熟,让你去立刻支援!” 厉腾点了下头,语速飞快:“这是二号目标人物图瓦,找两个人来把他押回去。记住,一定得是活的。” “知道了。你放心吧。” 说着,战士一脚踢图瓦膝盖骨上,图瓦吃痛,跪下去,被钳制得动弹不得。 厉腾折返回屋子里,弯腰,从床底下翻出一个大黑口袋,刺啦一声拉开拉链,从里头翻出几把枪和弹药跨在身上。战士们侧目一扫,这才注意到屋里还杵着个水灵灵的小姑娘。 大家伙一愣,“厉哥,这是” 厉腾看了阮念初一眼,淡道:“一个意外。” “之前你说的出了意外,就是说她?” “嗯。” 他带好装备后转身就走,经过一个战士时顿步,说:“地图你们有。她是中国人,来这儿支教的时候被抓了过来。送她去大使馆。保证她的安全。” “好嘞。” 交代完,厉腾静了静,转身走到阮念初身前,站定。然后从裤兜里摸出几样东西递给她。她低眸一看,原来是她的身份证护照,还有手机。 阮念初迟疑地伸出手,把东西接了过来。 他一句话没说,转身就要出门。 突的,“厉腾。” 他步子顿住。 阮念初嗫嚅了会儿,才轻声道,“以后,我怎么找你?” 厉腾站半刻,回身,视线冷淡看向她。反问,“你找我干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8.Chapter 40 订阅正版, 人人有责。 闻言,厉腾没有吭声, 只是抽烟盯着她, 目光研判。 阮念初又说:“你还没有回答我。” 他冷淡, “回答什么。” 她握刀柄的手略微一紧,“两把伞刀。你手上的那把, 是阿公给的, 那我手上这把是怎么来的?” 厉腾掸烟灰, “刀怎么来的, 和你有关系?” 阮念初咬嘴唇, 左右看了眼,然后把嗓门儿压得很低, “你知不知道,这是中国空军的军刀。” 他嗤了声,显得痞气冲天, “是么。挺厉害。” 她眉头皱得更紧:“你们为什么会有?” 头顶的浓云被风吹开,月亮出来了, 清淡月光洒在整个屋顶。厉腾的脸半边在明半边在暗, 冷漠的,看不出任何表情。 半刻,他掐了烟头随手扔下去, 侧目, 冲她勾嘴角, “干我们这一行, 杀的人越多,别人越怕你。”说话同时,一把将她手里的伞刀夺过,掂了掂,笑容阴沉而残忍,“宰了羊,总得顺手拿些战利品,你说对么。” 阮念初手发抖,目光由疑惑到惊恐,最后变成愤怒。她怒视着他,牙关咬得死紧。 好一会儿,她才颤声挤出几个字:“你们会遭报应的。” “是么?”厉腾一哂,仰面倒在屋顶上,后脑勺枕着一只胳膊,直视夜色,淡淡的,“你真觉得有报应这种东西。” 她语气讥讽,“当然有。” 他轻笑不语,眸色更寒也更深。 “你不怕么?”不知是出于愤怒,还是出于恐惧,又或者是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阮念初几乎脱口而出,“你们做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以后死了一定会下地狱。” 厉腾竟丝毫不见动怒,“这儿不就是。” “”阮念初无语。 这是数日以来,她和这个男人的第一次聊天,坦白说,实在不算愉快。原本,她对他的身份抱有怀疑,她以为他和其他人不一样。他救了她几次,证明他良知未泯,加上那把来路不明的军刀她以为,他认识那把军刀的主人,至少和军刀主人存在某种联系。 阮念初本想提出,请他高抬贵手放了自己。 只可惜,军刀的由来让她失望,那只是他们某次暴行的战利品,这把刀的原主人,极有可能已遭毒手。 她垂眸静默须臾,微动身,准备从屋顶上下去。可刚抓住房檐,那人冷不丁地开口,道,“阮念初。我和你一样,是中国人。” “”阮念初动作骤顿,回头看他。 厉腾神色自如,“我老家好像在中国北方。十岁那年,我被卖到柬埔寨,阿公收留了我,让我当他的童子军。所以,这辈子我只能给他卖命。” 她听着,心里有点难受。手指无意识收紧,指甲滑过竹木,留下几道白色刮痕。 风静静垂着,屋顶上,姑娘乌黑的发丝在风中拂动。 突的,厉腾撩起眼皮瞥她一眼,半挑眉,“真信?” 阮念初呆住。 厉腾掏出打火机,叼着烟眯着眼道:“这故事我第一次讲。编了两分钟。” “你”阮念初气结,觉得无语又不可思议,握拳愤愤道:“你居然编这种故事来骗我?你无不无聊?” 毕竟是个小姑娘,生气的样子,眼睛瞪得溜圆,腮帮鼓鼓,乍一看,像鱼缸里用来观赏的小金鱼。他直勾勾盯着她,眯了下眼睛,吐出烟,青白烟雾模糊了那张娇美的脸。道:“谁在背后说老子闷的。” 这回,阮念初压根不想再搭腔。她没想起那天和小托里鸡同鸭讲的对话,只嘀嘀咕咕低咒了句什么,背过身,笨手笨脚地往下爬。 厉腾抽着烟,好整以暇地袖手旁观,半刻挑了挑眉,“要不要帮忙。” “不要。” 她气呼呼的,毫不犹豫便拒绝,手脚并用,动作滑稽可爱。谁知,爬到一半的时候脚下一滑,直接骨碌碌地滚下去了。 “”厉腾眸色骤然一凛,拧眉,翻身瞬间跳下去。一看,那姑娘刚好掉进地上的干草堆里,大半个身体陷在里头,脸上,头发上,全是金黄色的干草,看上去可怜兮兮。 他眼底笑意一闪即逝,手插裤兜,上前两步,在干草堆前散漫站定。咬着烟,第二次问她,“要不要帮忙。” “不要。”阮念初觉得丢脸,语气比之前更恶劣,好一会儿才吃力地从干草堆里爬出来。站定之后跳几下,拍拍头拍拍身上,把干草抖落。然后瞪他一眼,转身打算回屋。 “喂。”厉腾叫住她。 她顿步,困惑地转过头,月色下,他提步走近,目光笔直落在她雪白雪白的脸蛋上,须臾,抬起右手伸过来。 阮念初愣住。 就在他指尖触到她脸颊的前一秒,她刹那回神,一慌,条件反射歪过头,往后退开。厉腾手停在半空,她柔软的发丝从他指缝间穿过去。 周围的空气忽然静了静。 不多时,他手收回来,指了指她的头顶,冷淡道:“杂草。” “”她尴尬地点头,“哦。” 厉腾没再说什么,转身走了。 阮念初在原地站半刻,扑扑头顶,把余下的干草仔细清理了一遍,回了屋。 破花瓶里的稻花已经开始枯萎,她半趴在桌上看那些花,突的,一段对话鬼使神差从脑子里冒出来。 阮念初脸色微变。她想起来了。 厉腾说,她在背后说他闷几天前的下午,她闲着无聊,和那个叫托里的少年说过不少话来着。他都听见了? “”她心一紧,视线无意识落在那束稻花上,电光火石间,脑子里窜出个荒诞的猜测。 第二天的中午,阮念初再次见到了托里。少年给她送来了饭菜。 昨天夜里发生的事,她仍心有余悸,思索着,还是忍不住问少年,“here did y一u g一 yesterday?” 托里伸了个懒腰,回忆半天,挤出几个蹩脚的单词:“ient 一u” 阮念初点头。托里毫不知情,看来,昨天的事和他并没有什么关系。她这才略微放心,笑笑,拿起筷子吃饭。 被厉腾断了一根手指的男人,叫纳塔,是图瓦集团的重要精英成员。他气愤难当,咽不下这口气,一状告到了图瓦那儿,请阿公给主持公道。所以晚上的时候,图瓦把厉腾和纳塔一块儿给叫了过去。 然而,事情的发展出乎所有人意料。 与厉腾的争执中,纳塔失手,打碎了图瓦最喜欢的一尊观音像。图瓦把他杀了,尸体裹都没裹,直接便扔进了湄公河里。凌晨时分,阮念初听见有人在拍阿新婆婆的门,动作粗鲁,梆梆作响。惊起一阵狗叫声。 “阿新!阿新!”喊门的男人嗓音粗犷,用高棉语说:“阿公屋里满地的血,你快去打扫打扫。” “知道了。” 几分钟后,年迈的老人佝偻着身板儿出来了,手里拎着扫帚和拖把,脸色冷漠。 阮念初看着窗外黑漆漆的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背心一阵透骨的凉。 图瓦处。 阿新婆婆弓着腰,拖着地上的血迹,很快便出去了。图瓦微阖着眼,坐在椅子上盘弄一串蜜蜡珠,偶尔发出哒哒轻响。 须臾,图瓦道:“七天之后,b一ss要和西班牙人谈一笔大买卖,安全起见,b一ss把见面的地方定在咱们这儿。lee,通知兄弟们准备准备。” 厉腾点了下头,“是。” “纳塔跟了我八年,他一死,我这心里也不好受。”图瓦故作惋惜,“纳塔手底下的人怎么处置,你看着办吧。那群混小子,虽然不成器,但应该还是能帮到你一些。” 厉腾垂着眸,面无表情:“谢谢阿公。” 图瓦睁开眼,拎着佛珠慢悠悠地走到他身边,笑起来,“七天之后见b一ss,我一定跟他好好引荐你。这年头,像你这么得力的年轻人不多,到时候如果能被b一ss看中,小子,前途不可限量。” “阿公说笑了。”厉腾道,“如果没有阿公,就没有我。” 阿公心情大好,伸手拍拍他的肩膀,“知恩图报,我最欣赏你这点。好好干,你和我情同父子,阿公绝不会亏待你的。” 厉腾弯起唇角,微垂的眼中,眸色却更寒。 这之后,丛林下了两天的瓢泼大雨。 阮念初没再见过厉腾。这已是她被绑架的第十四天,令人绝望的是,她仍旧想不到如何才能脱身。 她也没有再收到过新的稻花。花瓶里的那几束,已经全部枯死。 一切似乎都陷入了某种可怕的僵局。 这天,生活照旧离奇而寻常,中午时,托里给她送来了午饭,下午时,她搬着板凳坐到阿新婆婆的房门口,看她缝衣裳,就这样,太阳又一次从西方的山头落下去。 阮念初吃过晚饭后等了会儿,估摸厉腾今晚应该也不会回来,便动身洗漱,锁好房门睡下了。 将她惊醒的是一阵敲门声。咚咚,咚咚,缓而规律。 “”阮念初皱眉,浑身的寒毛霎时便站了起来。她警惕而防备,沉声:“h一 is 一utside?” 门板后面传来一道沉沉的嗓音,很熟悉,透着浓烈疲乏,“我。” 是厉腾。阮念初眸光微闪,下了床,过去打开门锁。 开门一看,外面果然站着一个人影,周围漆黑,看不清面容,只有一副高高大大的轮廓。她并未多想,微垂头,侧过身让他进来。 厉腾动了动,不料,身体忽然往前倾倒。阮念初一慌,条件反射地伸手去扶,他手臂无意识横过她双肩,紧接着,半数重量都朝她压下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9.Chapter 41 ,最快更新半吟最新章节! 订阅正版, 人人有责。 图瓦先笑呵呵地开口,介绍道:“对了BOSS, 我给您介绍一下。这个兄弟叫Lee, 四年前开始跟我的,身手好, 头脑好, 绝对的人才。”说着干咳一声, “Lee,过来跟BOSS打个招呼。” 厉腾于是上前一步,“BOSS.” 中年人抬眼,黑色镜片后的目光在厉腾身上打量几遭,然后才缓慢点头, “嗯, 是个青年才俊。”边说边摘下墨镜和口罩,放在桌上,“你阿公的眼光,向来没得挑。难得他赏识你,不错,好好干, 将来一定能有番大作为。” 听他说完,厉腾终于掀高眼皮。 面前这人长得并不起眼, 五十来岁的年纪, 头发花白, 国字脸。整副容貌唯一能令人印象深刻的, 就是那对眼睛,似狐又似鹰,满是老奸巨猾的精光。 这就是亚洲地区最大的军火走私商之一,坤沙。 此次任务的头号目标人物。 厉腾冷眼直视这个中年人,不吭声。柬埔寨的五年,他蛰伏黑夜,刀尖舔血,把自己彻底变成另一个人,为的就是这一天。 对面的人点燃一根烟,盯着他,微微眯了下眼睛。 厉腾突的弯唇,笑容很淡,“谢谢BOSS,我一定会好好干,不让您和阿公失望。” 坤沙闻言笑了几声,摆摆手,注意力回到身边的欧美人身上,说:“奥博伦先生,这是我的兄弟图瓦,Lee。这是奥博伦先生。” 几人礼貌性地打了个招呼。 奥博伦耐性差,没说几句话就直入主题,用英语道:“坤沙,你知道我大老远从马德里过来的目的。我时间有限,没工夫陪你们闲聊。先看看货吧。” 坤沙慢悠悠地吐出口烟圈,点烟灰,“那么重要的货,你觉得我会随身带着?” 话音落地,奥博伦先是一怔,勃然大怒,起身拔枪指着坤沙的太阳穴,“你他妈的耍我?” 电光火石之间,厉腾手里的枪已对准奥博伦。周围随之“哐当”数声,子弹上膛,两方人马举枪对峙。 坤沙动都不动,继续慢悠悠地抽烟。 倒是图瓦,盘着佛珠一副和事佬的姿态,笑道:“欸,大家有话好好说,别总打打杀杀。做生意嘛,最重要的是和气,和气才能生财,是不是?” 空气静了几秒钟。 半刻,奥博伦深吸一口气吐出来,放下枪,重新坐回椅子上,怒极反笑,“坤沙,你到底什么意思?” 坤沙瞥他一眼,“开什么玩笑。永恒能源半成品,全世界都想要的东西,我怎么会带着到处晃悠。如果出了事,算你的还是我的?” 奥博伦琢磨几秒钟,“有点道理。”顿了下,忽然有些好奇,“我听说,那枚电池的制造技术资料,是你们杀了一个中国的科学家之后抢过来的?” “杀个科学家算什么。”图瓦笑起来,语气里透着得意,压低声,“你听过‘猎鹰’么?” 厉腾面色平静,握枪的五指却寸寸收紧。 “中国空军空降旅最强的特种部队。” “没错。”图瓦轻声,“杀那个科学家的时候,我们还顺手,宰了两只鹰。” “Woo ,so perfect.”奥博伦赞叹。 轻蔑的笑声一时间充斥了整个屋子。 就在这时,屋外猛地一阵惊呼:“什么人!”紧接着就是一阵重机枪扫射的声音。突的,不知从哪儿扔过来一颗烟雾.弹,刺鼻的浓烟滚滚弥漫,屋内人哎哟连天,全成了睁眼瞎子。 屋外,整个营寨枪声叫喊声此起彼伏,乱成一锅粥。 坤沙脸色大变,起身道:“怎么回事!” “妈的!”奥博伦狠狠啐了口,枪口一把抵住身边的图瓦,怒吼:“狗杂种,你这儿有内鬼!” 图瓦厉声驳斥:“我的人绝不可能有问题!” “都别吵了!”坤沙斥,“先想法子脱身。” * 暴.乱发生的前一秒,阮念初还在跟托里学高棉语,然后,一阵重型机枪突突扫射的声音便响彻了整个营寨。 两个人同时一惊,回过神后立马冲到窗前向外张望。 枪战,人群,四处都是受伤倒地的武装分子。而外围区域,一伙不明身份的人正手持武器从四面八方急速突围,配合默契,井然有序…… 四处都是浓烟,阮念初看不清那群人的衣着打扮,一把关上窗,捂住少年的嘴,抱着他躲到床边角落处。 托里脸发白,瘦小的身躯不停发抖:“阮……发生了什么事?” “我也不知道。”她不停地吸气吐气强迫自己镇定,压低嗓子,“Lee说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别乱跑,所以我们暂时先躲在这儿。别害怕,没事的。没事的。” 托里又小声地问:“厉哥会来找我们的,对不对?他会来救我们的,对不对?” “……”阮念初把孩子用力抱进怀里,点头,“嗯。会,一定会。……对了,你的枪呢?” “这。”托里掏出一把老旧手.枪,递给她。 屋外枪声夹杂爆炸声,火光冲天。 阮念初嘴唇几乎要咬出血,抱紧托里,黑洞洞的枪口对准那扇紧闭的房门,通红的眸戒备警惕。 突的一声巨响,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她吓得六神无主,无意识地就扣下了扳机。 “叮”,子弹歪了,刚好打在那人脚边。 “……”厉腾眯眼,要被她气死,大步过来拽她胳膊。阮念初很轻,被他拎小鸡似的给拎起来。他恶狠狠地斥她,“姓阮的,你他妈抽什么疯?” “对不起……”看见他,她没由来的全身一松,不住道歉,“我、我刚才实在太害怕了。我以为你是坏人。对不起。” 厉腾咬咬牙,“别废话,先出去再说。”拽着她转身就走。 阮念初赶忙牵起托里跟在他后面。 然而,三人刚走出门口两步,就又缓慢退了回来。托里颤声道:“……阿公,这儿危险,您快跟我们走吧!” 图瓦身上已多处挂彩,但毕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他神色并不见过多慌乱,手里的枪对准几人。寒声道:“阿公当然要走,但走之前,阿公还有件事要办。” 厉腾侧身挡在姑娘和少年前头,很冷静,“阿公要办什么事,交代我就行。” 图瓦盯着阮念初,目光阴鸷,“我这地方隐蔽,这么多年了,从来没出过事。这女人一来,祸事也就来了。她肯定有问题。Lee,你让开,等阿公杀了他,就带你和这小崽子一起走。” 阮念初皱眉,听不懂他们的高棉语。 厉腾不动,“阿公,这里这么多人,你就这么肯定她是鬼?” “她不是鬼,难道你是鬼?”图瓦冷嗤,“Lee,这么多年,阿公一直把你当半个儿子栽培,我可没教过你妇人之仁。不过一个中国妞,你喜欢,阿公找一百个送你。”声音沉下去,“让开!” “……”厉腾垂眸静半刻,淡声道,“毕竟一场情分,我来动手吧。”说完就拿过了阮念初手里的枪。 托里大惊失色,慌道:“厉哥!你们肯定哪里搞错了!不可能的!” 厉腾缓缓举起手.枪。图瓦沉着脸,手里的枪缓缓放下去。 阮念初不解地看向托里:“What are they talking about?” 托里急得想跳脚:“Lee will kill you!” 阮念初:“……” 然而下一瞬,厉腾猛一回身绕到图瓦背后,缴下图瓦的枪,把图瓦的胳膊反拧到背后,枪口同时对准他脑袋。动作极快,干脆利落。 图瓦怔住,完全没反应过来,“……Lee?” 他说:“我是鬼。” 图瓦这才恍然大悟,怒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是什么人!” 背后的人面无表情,一个字就是一句话,字正腔圆的汉语:“中国空军空降旅猎鹰特种部队,厉腾。” 他话说完,阮念初脑子嗡嗡的,一时间根本回不过神。 直到不远处,几个身着空军迷彩服全副武装的战士匆匆跑来,其中一人道:“厉哥,这里差不多控制住了。但是坤沙已经突围,队长说你对周边环境最熟,让你去立刻支援!” 厉腾点了下头,语速飞快:“这是二号目标人物图瓦,找两个人来把他押回去。记住,一定得是活的。” “知道了。你放心吧。” 说着,战士一脚踢图瓦膝盖骨上,图瓦吃痛,跪下去,被钳制得动弹不得。 厉腾折返回屋子里,弯腰,从床底下翻出一个大黑口袋,刺啦一声拉开拉链,从里头翻出几把枪和弹药跨在身上。战士们侧目一扫,这才注意到屋里还杵着个水灵灵的小姑娘。 大家伙一愣,“厉哥,这是……” 厉腾看了阮念初一眼,淡道:“一个意外。” “……之前你说的出了意外,就是说她?” “嗯。” 他带好装备后转身就走,经过一个战士时顿步,说:“地图你们有。她是中国人,来这儿支教的时候被抓了过来。送她去大使馆。保证她的安全。” “好嘞。” 交代完,厉腾静了静,转身走到阮念初身前,站定。然后从裤兜里摸出几样东西递给她。她低眸一看,原来是她的身份证护照,还有手机。 阮念初迟疑地伸出手,把东西接了过来。 他一句话没说,转身就要出门。 突的,“厉腾。” 他步子顿住。 阮念初嗫嚅了会儿,才轻声道,“以后,我怎么找你?” 厉腾站半刻,回身,视线冷淡看向她。反问,“你找我干什么。” “……”也是。她心里莫名泛起一丝异样,冲他笑了下,“那……谢谢你了。” “职责所在。没什么可谢的。” “……”她不知道回什么,索性沉默。然后又听见他说,“记住我跟你说的话。” “什么?” “这是绝密任务。出去以后,你得把这儿的所有人,这儿发生过的事,都忘干净,这辈子都别再想起来。”他的语气很淡,“记清了没。” 阮念初垂着眸,不知怎么的,她捏护照的手指,用力到青筋都隐约浮现。最终平静地点点头,“嗯。” 稳健有力的脚步声响起,远离。 她抬眸,只依稀看见硝烟狼藉中大步远去的一个背影,轮廓模糊,拐个弯儿,就那样消失了踪影。 阮念初仰头看天,艳阳晴好,刺得她眯起了眼睛。获救了。这一天,距离她被绑架刚好过去二十一日。她第一次在这片土地上看见阳光。 真好。 唯一遗憾的是,她和那人相识一场,到最后,竟然连句道别的话也来不及说。大概不会有再见的那天了吧。 她看着天空想。 再见。陌生人。 之后的几天,阮念初明显察觉到,整个营寨的守卫愈发森严。巡逻和放哨的人手,增至原先的三倍。 厉腾照旧忙,早出晚归,一天里头有大半时间都待在图瓦那儿开会。 图瓦狡猾谨慎,多年来,令金三角地区的各国政府头疼不已。他手下的那群暴匪,五大三粗,文化程度低,但无一例外都是狠角色。每回上面有交代,他们都会在事前制定出一套周密详细的计划。 这次行动涉及顶头BOSS,众人更不敢掉以轻心。 “这笔买卖很大,BOSS决定亲自和买家谈。” 一室昏暗,图瓦边说话,边朝面前的观音像作了三回揖,点香敬佛,神态虔诚,“咱这地盘隐秘,深山老林,周围又全是地雷区,等闲不敢踏足,相对来说还是比较安全的。所以BOSS才把和买家见面的地方定在咱们这儿。大家都是靠BOSS赏饭吃,多费点儿心,事情办妥了,BOSS自然不会亏待咱们。” 话说完,矮胖子一下蹦起来,拍着胸脯说:“阿公您放心。咱哥儿几个,您说一,我们绝不说二,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 边儿上有人嗤笑,“你他妈就一张嘴值钱。要拼要杀,哪回不是厉哥冲最前边儿,有本事,你也让自己的刀见见血。” 胖子心虚,掩饰什么般大骂:“谁说老子的刀不见血!”说着,抽出腰刀,“咔擦”一声砍在桌角上,入木三分,“老子对阿公和BOSS忠心耿耿,只要他二位一句话,老子遇神杀神遇佛宰佛!” 那头,图瓦上完香,盘弄佛珠慢悠悠地坐回主位上,斜眼瞥那胖子,“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同样是我手下的人,你和Lee怎么就差那么远。”面色更冷,“自己人开会,把刀收回去。” “……”矮胖子讪笑,悻悻把刀插回腰鞘里头。 半刻,图瓦侧目看向自己右手边,“Lee,交代你的事办得怎么样?” 厉腾面无表情,淡淡道,“整个营寨已连续七天全面封锁,无人进,也无人出,巡逻队的巡察范围已经扩大到营寨方圆十公里。而且除侦察人员外,所有人的通讯设备都已经完全销毁。不会出什么问题。” 图瓦满意地笑笑,“你办事我很放心。 ” 这时,房门“砰砰”两声,被人从外头敲响。 图瓦蹙眉,“谁?” 阿新的声音传进来,“该给菩萨添金了。” 图瓦扫了眼墙上的挂钟,晚上七点整。于是道,“进来吧。” 阿新婆婆推开房门,端着几块金箔纸走了进来,绕过众人,仔仔细细地给观音像抹上金粉。 众人的注意力并没有在妇人身上停留太久。 图瓦喝了一口茶,半刻,像忽然想起什么,说:“哦,对了。之前BOSS和买主约定的见面时间是明天晚上8点整,但是BOSS那边临时出了点事,所以提前到下午5点了。不过也没什么大的影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0.Chapter 42 订阅正版, 人人有责。  lee冷淡,字里行间没有喜怒:“是么。” 矮胖子悻悻挤出个笑, 这回,没敢吱声。 他们都是阿公图瓦手下的人,论资历, 论年纪, 他大lee整一轮。但这地方, 没有尊老爱幼的说法, 弱肉强食, 强者为王。lee加入只短短四年,却已爬上二把手的位子, 这年轻人一身铁骨, 心够硬, 下手狠辣,数年血雨腥风里闯出一片天, 除图瓦外,一帮暴匪没人不怕他。 矮胖子在这儿只排得上七八, 虽都是亡命之徒,但真和阎罗王叫板的勇气, 绝不是人人都有。 于是他心下忖度, 很快就有了决定。笑得咧开一口黄牙, 道:“别人问我要, 我肯定不愿意, 但lee哥你开口, 那不一样。不就一中国妞么,既然你喜欢,老弟就忍忍痛,送你。” lee挑眉哂了下,“谢了。” 矮胖子嘿嘿嘿,“看你这话说的。自家兄弟,客气什么。” 隔着几米远的距离,阮念初缩在角落处,身体发抖,看那一高一矮两个人戏谑谈笑。她听不懂他们交谈的内容,只看见,那个叫lee的男人侧对着她。他斜靠木头桌子,站姿很随意,嘴角勾着一弯弧,似笑非笑,匪气冲天。 阮念初咬唇,心头咯噔一下。预感自己处境会更糟。 那头,男人们还在聊这个绑来的女人。 矮胖子满脑□□,品咂着,说阮念初皮肤可真白,像他十年前在中国西藏看过的雪;说她脸蛋儿小,还不到人一个巴掌大;说她眼睛多大多亮,跟有星星似的。还说她身材好,细细的腰,桃子臀,看一眼就知道带劲儿。 淫词艳语不绝于耳。 lee面无表情地听着,抽烟点烟灰,不搭腔。他又看了眼墙角。那姑娘瑟缩着蜷成小小一团,头发挡住大半张脸,脏兮兮的,怎么看,也看不出胖子嘴里的妖娆倾城色。 他嗤了声,很快便移开视线。 数分钟后,半包烟见底,地上烟头零星散落十来个。 图瓦在屋里坐半刻,乏了,起身准备离去。几人把他送到门外。 可刚走没几步,图瓦又想起什么,动作顿住,回转身。他沉声对几人道:“几天前,b一ss说有新差事要交给我们。”说着,目光看向那个二十六七岁的年轻男人,“lee,到时候你跟我去见b一ss。” lee点头。 起风了,图瓦捂嘴咳嗽几声,语气缓和下来,说,“前段时间你辛苦了。这几天别出门,留在家,好好休息。”眼风扫过屋里的纤弱人影,吊嘴角,扯出个男人们心照不宣的笑容。 正如阮念初预料的那样,那一晚,她毕生难忘。 几人走出屋子的同时,她便挣扎着,四处张望,寻找范围内能用的利器。她要逃,要保命,要防身。余光瞥见一丝幽冷的光,是一把掉在地上的剪刀。阮念初一喜,急忙挪动着往那个方向靠近。 然而就在刹那间,腰上猛来一股大力,把她往上提。 阮念初很轻,被那人拎棉花似的拎起来。她惊愕,反应不及,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定神时已被那人倒扛在肩头。 是那个叫lee的男人。 她嘴上封了胶带,本能地呜呜挣扎,几秒后意识到什么,又平静下来。不动了。这种情况下,她只能不停对自己重复冷静,冷静。这群人穷凶极恶,她绝不能轻易触怒。 lee满脸冷漠,无视其他人,扛起她径直往外走。 柬埔寨的雨阮高温炎热,她衣着轻薄,这个姿势使衣料收短,雪白的一截后腰暴露在空气中。男人的手刚好放在那个位置。 硬硬的,很宽大,也很粗糙。 阮念初咬紧牙,浑身紧绷,被他碰到的皮肤火烧一样烫。 走出屋子,她吃力地转动脖子看四周,才发现,这是处许多木屋草屋组成的营寨,位于丛林深处,四面绿植围绕。占地面积很广,夜色下视野模糊,看不清那些屋舍的具体状貌,只有一个轮廓。中间空地位置生着一堆火,旁边围了一圈人,喝酒吃肉,放声大笑。 阮念初看见那些人身上挂的枪,心头骤凉。 她被扛到另一间木屋前。 扛她的人拿脚把门踢开,然后直接把阮念初往床上扔,动作粗暴至极。床板只是几块木头拼成,随便铺了些干草和一层床单,她被一下甩上去,硬邦邦的,疼得闷哼出声。 下一刻,lee把灯点亮,昏暗光线驱走黑暗。他背对着她站在屋子中央,喝水,纯黑色的背影高大挺拔。 阮念初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她手脚依然被绑着,不能动,只好蜷起膝盖缩在床尾。警惕地盯着他。 这种死寂并未持续多久。 轻微一声“砰”,那人把手里的透明玻璃杯放在了桌上,然后,令阮念初没有想到的是,他开始脱衣服。完全拿她当空气。 阮念初的瞳孔瞬间紧缩。 lee脱了上衣,背对她,随手把黑t拧成团丢到地上。于是她看到男人强壮精悍的背。肤色是古铜色,肩很宽,到腰的位置窄下来,呈现一个标准的倒三角,流线型的背肌,背沟凹陷,大小疤痕成片。 刀伤,枪伤,不计其数。 一条青灰色的巨龙匍匐在他肩臂处,随他动而动,狰狞地张牙舞爪,野性十足。 她脸上忽然一阵燥热,别过头,闭眼,十指在身后用力收紧。用力得骨节处青筋浮现。蓦的,四周光线消失,与此同时,稳健脚步声朝她逼近。 一片黑暗中,阮念初屏息,听见自己心跳如雷。 短短几秒,男人上了床,大手一拽,她被摁到他身下。她发不出声音,眼底的惊怒却烧亮黑夜,死死瞪着咫尺那张脸。 这人轮廓分明,是副极硬朗英俊的容貌,但,此时被黑暗朦胧了棱角,竟显得柔和几分。实在太近,她甚至能看见他浓长的睫毛,垂得低低的。 lee同样盯着她,居高临下,眸色冷而深。姑娘一双眼,大而澄澈,脸上沾了灰和泥,但娇媚的容貌依稀可辨。他紧绷的胸肌和她贴在一起,能明显感觉到她急促的呼吸,和不断起伏的浑圆轮廓 “唔。”阮念初想求他放过自己,呜呜出声。 下一瞬,lee余光往窗户瞥了眼,扯过薄被盖住他们,隔绝开几道偷窥的视线。然后把她的手高举过头顶。有意无意,他的唇扫过她额前的发。 不知是愤怒还是惶恐,阮念初一震,浑身剧烈发抖。 他开始动。而她身上的衣物根本完好无损。 阮念初微怔,惊恐的眸光变成错愕,很不解。她瞠目,他手臂撑在她身体两侧,呼吸喷在她脸上。暖暖的,清冽的,有点痒。 这是在做什么?她不明白。 黑暗中的两个陌生人,盯着彼此。整个屋子里只有lee略粗重的呼吸声,和木板床引人遐想的声响。 这样的境况下,阮念初先是困惑,茫然,再然后,她两颊便爬上了一丝红潮。她嗅觉敏感,这个屋子,这张床,都有这人身上的味道。 烟草味,极淡极淡的血腥味,和浓烈的荷尔蒙味。 阮念初僵直身体,拧着眉,直视上方那双黑而深的眼睛。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看见,那人的眸色越来越深,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蔓延。 她心突的一慌,下意识移开视线。 lee也闭上眼。 他闻到一股久违的香气,来自姑娘的身上。类似清晨时盛放的茉莉,清新偏甜,有故乡黎明的味道。 屋外,夜色浓如化不开的墨。几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停留片刻,抹抹嘴,终于嘿嘿笑着满意而去。 阮念初就这样待在了lee身边。 幸运的是,在那晚之后,没有人再去那间屋子外面听墙角。一连两天,lee没有再碰过她,只在固定时间给她拿来食物和水。两人甚至连话都没说过一句。 偶尔,矮胖子会跑到屋子外偷看那个被抓来的中国女人,心痒难耐,想问lee把人要回去。他讪笑道,“哥,鲜你都尝过了,不如把这女的还给老弟实在不行,等过几天我再给你送回来?” lee不吭声,冷淡一眼,矮胖子不寒而栗。 于是整个图瓦集团的人便都明白了——lee看上了那个被绑来的中国妞,生人勿近。因此,那些觊觎她美色的人心有忌惮,都不敢再造次。 阮念初能感觉到,叫lee的男人,和这儿的其他人有些不同。他没有侵犯她,伤害她,甚至还让她免受了矮胖子的侮辱,这是万幸。 但,丝毫不影响她时时刻刻想要逃。 刚被抓时,矮胖子搜了她的身,她的钱包,护照,身份证,手机,全都不知所踪。即使逃跑成功,她也没办法在这个国家证明自己的身份。不过这些都是次要的。目前最要紧的是先逃出去。 阮念初一直在等。 直到她被抓第三天的午后,机会来了。 吃完饭,照例是一个身形佝偻的老婆婆来收拾他们吃饭的碗筷。老婆婆离去后,一个年纪十三四岁的少年走进屋,用高棉语跟lee说了什么。半刻,阮念初看见lee面无表情地点了下头,开门离去。 临走前,他回头看了她一眼。 这些天来,阮念初被限制自由,活动范围只在这间木屋。她唯一能做的事就是观察这个男人。她发现,他的眼睛长得格外好看。大多时候,瞳色是一种清浅的黑,眸光既冷又亮。 而此时,这人的目光很深,浓黑里带着危险警告。 阮念初大概懂了。是让她乖一点,不要乱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1.Chapter 43 订阅正版, 人人有责。  刚才她笑了么?记不清了。 阮念初一边给厉腾擦胳膊, 一边认真回忆, 她琢磨着问厉腾些什么, 但抬眸一看,他已眉头深锁呼吸均匀, 睡着了。 她动作下意识地便更加轻柔。 擦完,她又把毛巾重新清洗一遍, 拧成半干,小心翼翼敷到他额头上,最后给他盖上被子。刚做完这一切,一阵脚步声便从屋外传来。 阮念初回头, 见是阿新婆婆。 婆婆手里端着一杯热水,和一颗白色的胶囊药丸,用高棉语说:“我记得我屋里还有一些退烧药, 找了半天, 总算让我找着了。”边说边递给她, “快, 喂给他吃了吧。” 阮念初大概猜到她的意思,接过退烧药,用高棉语说了句“谢谢”,然后又跟阿新婆婆比划出几个动作, 说, “很晚了。婆婆, 您先回去睡觉吧。” 婆婆有点犹豫, 半刻才点头,指指昏睡的厉腾,又指指自己屋子的方向。 阮念初冲她笑了下,“知道了。有事的话,我会找你帮忙的。” 阿新婆婆这才转身离去。 脚步声渐远,阮念初关上门,拿着退烧药折返回床边,推了推床上的人,低声喊:“醒醒,醒醒。” 厉腾此时正陷在半梦半醒之间,头痛欲裂,眉紧拧,好半晌才缓慢睁开眼。一张小巧干净的脸进入视野,皮肤很白,轮廓秀气,眼睛大而乌亮,嘴唇是浅浅的粉色,典型的南方姑娘长相。 他没吭声,只是盯着她,血丝遍布的眸中写满不耐和冷淡。 阮念初道:“阿新婆婆给你找了退烧药,吃了药再睡。” “”厉腾视线下移,扫过她手里的热水杯和药丸,静了静,手往后撑试着坐起来,下颔紧绷。阮念初眼看他腹部的伤口又要开裂,她皱起眉,放下水杯和药扶住他胳膊,用力往上抬。 厉腾拿余光瞥她一眼,“药给我。。” 阮念初照做。他接过来,把药丸扔嘴里,又从她手里拿过水杯,脖子一仰,凸起的喉结上下滚动。短短几秒,热水杯便已见底。 随后他闭眼躺回床上,水珠顺着喉结流到锁骨。她看见了,拿着毛巾去给他擦。 软软的小手无意扫过滚烫的皮肤,羽毛在撩似的,凉凉的,有点儿痒。厉腾眉心拧得更紧,忍耐半刻,终于不得不再次开口,“别碰我。”声音哑得吓人。 “”阮念初一下愣住,手上动作骤停。 他阖着眼沉默了会儿,又道:“我需要休息。你这样,我睡不着。” “哦。不好意思。”她反应几秒,明白了,有些尴尬地把毛巾收回来,干笑了下,自言自语似的嘀咕,“我第一次照顾人,没什么经验。” 后面这句话,阮念初以为自己说得很小声,谁知道,还是被厉腾听见了。 他极淡地嗤了声,“难怪。” 她从这两个字里,听出了一丝嘲讽的味道,不由憋火,“怎么,跟以前照顾你的人比,差得很远?”这人怕是不懂什么叫知恩图报感恩戴德。 厉腾说:“对。” 此刻她觉得,自己一定是吃撑了才来照顾他。 阮念初翻白眼,把毛巾重新搭他额头上,纯粹讽回去,“历任女朋友?” 他鼻息沉沉的,变得平缓,声音低不可闻,“我妈。” “” 阮念初在屋子里站片刻,一回身,拖了把椅子摆到床边,弯腰,坐下,单手托腮。厉腾闭着眼,浓密的睫毛黑而长。大约是退烧药起了作用,他眉心的结,比之前舒展开几分,没有平时看着那么冷戾可怕。 还是病着更招人待见。她有些坏心眼地想。 窗外起风了,吹散天上的云,疏浅的月光照在蜿蜒河道上,水声潺潺。阮念初困了,趴在床边,枕着水声迷迷糊糊地也睡了过去。 药物作用下,这一觉,厉腾直接睡到了凌晨五点。 窗外的天还是黑的。 身体的虚脱感和乏力感已经消失,他睁开眼,动身准备起床。这时,敏锐的感官却捕捉到空气中的异样。他闻到女人身上的体香,很清新,夹杂一丝若有似无的甜味。 转过头,便看见阮念初的脸。 她侧着脸,腮帮压着交叠的手臂,左脸的颊肉被挤得嘟起,唇微张,睡得正沉。他视线往上移,姑娘乌黑的长发散在枕间,有几缕还被他压在后脑勺底下。两人之间的姿态,堪称亲昵。 厉腾目光定在那张脸上。 不知是药效的原因,还是其它,他忽然想起那日夜里,姑娘被热水蒸汽笼罩着的纤白脊背,小腰,还有忽然侧过身时的旖旎风景 浑身气血往脑子里翻涌,他拧眉,猛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动作太大拉扯到腹部的伤口,血渗出来,他咬牙闷哼了声。 这番动静,自然吵醒了阮念初。 她打了个哈欠支起身,揉揉眼,睡眸惺忪,“你醒了?” 厉腾没答话,面色冷峻地盯着她,眼神清明,丝毫不见昨天晚上的脆弱病容。 阮念初昨晚守到大半夜,还没怎么睡醒,大脑卡壳,竟伸手就去摸他的额头。对面明显僵了瞬,但并没有躲开。 她试了试温度,又拿另一只手试自己的,点头,语气里的喜悦显而易见,“看来阿新婆婆的药没过期。你烧已经退了。” 厉腾拂开她的手,淡淡的,“谢了。” “不客气。你也帮过我好几次,当报答了。”她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不妥,只好扯唇角,挤出笑容掩饰。 对话只进行了一回合,便陷入冷场。 半刻,厉腾下床站起来,赤着上身走到柜子边,拎起个箩筐,从里头扯出一件黑色背心套上。余光看见她呆站在床边。 他回头,瞥了眼床边的椅子,“你昨天晚上就那么睡的?” 阮念初点点头。 厉腾把昨天脱下的黑t捡起来,一看,上头汗和血凝成了硬块儿,已经不能再穿,便揉成一团随手丢进垃圾桶。听不出什么语气:“我占了床,你可以去阿新那儿睡。没必要这么委屈自己。” 闻言,阮念初没有答话。她不是想委屈自己。他昨晚高烧不退,救人救到底,于情于理,她都应该在这里守着。 穿好衣服,厉腾扭头走向门口。 她一愣,“你要出去?” 他动作顿了下,没想到她会有这么一问,“嗯。” 阮念初简直有点不可思议,蹙眉道:“你腰上那么长一条伤,起码得静养半个月才能走动吧。” 这次,厉腾回身看向她,勾了勾嘴角,眼底却一如既往的冷,“你当这儿太平盛世?” “”她被堵得没了话,看着他依旧苍白的唇色,无言。 数秒后,他收回视线,拉开房门出去了,只撂下一个背影和四个汉字,“别管闲事。” 阿新婆婆记挂厉腾的伤势,晚饭的时候,专程给他多熬了一碗鸡汤。只可惜,等厉腾回来的时候,鸡汤已经凉透。 他倒是不介意,冷饭配凉汤,吃得点滴不剩。 阮念初坐在窗台前,把枯死的稻花一根一根扔进垃圾桶,随口道,“看得出来,阿新婆婆是个很好的人。” 厉腾看了眼那些被扔掉的花穗,不动声色,故意无视她的弦外之音,“是挺好的。” 阮念初转头看他,笑了下,“那她为什么会和你们待在一起?” “奇怪?” “很奇怪。”她不隐瞒,并且不带丁点恶意,实事求是地说:“阿新是好人,你们是坏人。” 厉腾没答话。须臾起身,当着她的面,毫不避讳地脱下了上衣,拿出一包被捣碎的草药渣子,扣上腹部的伤口。她脸微红,移开目光看别处,支吾道,“下次你要脱衣服的话,能不能提前说一声,或者背对我?” 真是个野蛮人。 厉腾应得漫不经心,“之前一个人过惯了。对不住。” 这句话,听着很有歧义。但他说这话的神态,冷淡而平静,实在没办法让人产生任何联想。阮念初抚了抚额。 随后听见旁边问了句:“你觉得什么是好人,什么是坏人。” 阮念初略思考,答道:“好人心地善良,坏人心狠手辣。” 厉腾笑了下。 她抿唇,“你笑什么?” 他背靠墙站定,点燃一根烟叼嘴里,掏出随身带着的伞刀和一绺磨砂纸,一下一下地磨,眯了眯眼睛,“阿新也杀过人。” “”阮念初眸光蓦的惊跳。 “被杀的人糟蹋了阿新的闺女。那闺女已经快嫁人了,出事以后,第三天就跳了河。”厉腾语气很淡,须臾,撩起眼皮看她,“有时候是非善恶没那么分明。有的人做坏事,是身不由己。” 话说完,屋子里便陷入数秒钟的寂静。 她定定地看着他,忽然问道:“那你也是么。” “”厉腾磨刀的动作骤然顿住,侧头看她,眸光精锐研判,像能看透人心底。 阮念初不躲不闪,硬着头皮跟他对视。 半刻,他移开眼,继续磨自己手里的刀,忽然弯唇,扯出个意味不明的笑来,“看你护照上的信息,好像才刚满十九。小姑娘,等哪天出去了,把这儿的所有事都忘干净。大好青春,别留下太深的阴影。” 出去?她倒是做梦都想,可真的能么?阮念初眸光黯下来,耸肩,语气里自嘲交织沉重,“但愿,承你吉言,真有能出去的那天吧。” 厉腾垂眸,手指刮了下锋利的刀刃。 一室只余静默。 那时,不知怎么的,阮念初隐约觉得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 世界上最不发达的国家之一。 七月。阮念初到柬埔寨的第三日,天气晴,室外温度高达三十六摄氏度。雨季炎炎,酷暑闷热。 她是来支教的。 在金边市郊的一处小乡村,对象是数名十来岁的留守儿童。 和柬埔寨的大部分村落一样,这里贫穷,青壮年大多选择外出务工,只留下老人和孩子。教育条件也差,整个村子只找得出一个初中文化的老师。因此,支教团的到来无疑是雪中送炭,村民们都很高兴。 乡村小学一共三十几个学生,小的六岁,大的十五,不分年级都挤在一个班。阮念初负责教英语,偶尔的时候,也会教学生们唱唱歌。她性格柔婉,孩子们见这位中国老师漂亮又亲切,都很喜欢她。 一堂英语课不长,没多久便结束。 阮念初给学生布置完作业,走出教室,直接去了操场。 说是操场,其实就是一块空旷的泥巴地,四面土墙残破,被日头晒得干裂。有人老远就跟她打招呼,挥着手,喊她的名字。 阮念初看了他们一眼。那群人大约四五个,有男有女,肤色各异,都和她一样,是hellp brid团队的支教学生。来自世界各地。 阮念初冲几人笑笑,走过去,用英语随口问,“在聊什么呢,这么高兴。” 说话同时摸出手机,里面有一条新的微信消息,是阮母发的,提醒她:每天晚上都得复习雅思考试的习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2.Chapter 44 订阅正版, 人人有责。  阮念初被送进了中国驻柬的大使馆。也许考虑到她这段时日的处境,接待她的, 是一位女性官员, 四十岁上下,看上去很和善。阮念初问这位官员借来手机, 给她妈打了个电话。 漫长的盲音之后, 通了。 阮母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很沙哑,透出几丝疲惫,“喂?“ “”阮念初没来得及说话, 刚开口,就是一阵哽咽和抽泣。被困险境二十一天,她的坚强和冷静在这一刻崩溃。阮母先是一怔,意识到什么,然后怀疑地,试探性喊出阮念初这个名字。 阮念初应了一声, 阮母瞬间喜极而泣。 母女两人谁都不说话,就那么拿着手机哭。好一会儿,是女官员把手机拿了过去,安抚阮母, 说阮念初已经平安,现在在大使馆, 他们很快就送她回国。 阮母喜不自胜, 嘴里不住地说谢谢。 后来, 阮念初一直哭了很久,情绪才逐渐稳定。女官员带她吃了晚餐,为她安排了住宿,还耐着性子陪她聊天。她告诉她,原来她在金边郊区失踪的当日,help brid的人就报了警,柬埔寨警方立案后,在第一时间通知了大使馆。 阮念初问help brid的人是否还在柬埔寨。 女官员摇头,“志愿者失踪可不是件小事。他们的高层担心再出问题,提前结束了这期的支教安排。他们已经回家了。” 回家,多奢侈的一个词。 官员微笑,“你也很快就能回家了。” 阮念初望着她点头。 “好孩子,洗个澡好好睡一觉,明天你就能见到你父母了。”说着,外交官面带笑容站起身,“另外,关于这次你经历的事” 阮念初知道官员要说什么。她笑了下:“放心吧,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我答应过一个人,回去之后,就把这儿的所有都忘干净。” 大使馆的效率很高,第二天,阮念初果然搭上了回云城的航班。得到消息的阮父阮母更是一大早就赶到了机场接机。 等了几小时,女儿的身影一出现,二老的眼眶就全红了。 相比阮父阮母激动的情绪,今天,阮念初倒显得平静许多。机场里,有年轻妈妈在打电话,淘气的孩子伸手拉拽她裙摆;有年迈的老夫妇互相搀扶着,颤颤巍巍地走进候机大厅;有机场广播员的声音飘散在空气里,播音腔字正腔圆地说着汉语 阮念初用力抱住阮母, “妈,我回来了。” 阮母哭肿了眼睛,问她,“这段日子你到底去哪儿了?你知不知道我和你爸多担心?我给你们志愿者团队打电话,他们说,你很有可能是被当地的武装分子劫持” “这些都不重要。”阮念初哽咽,“我还能平安回来,咱们一家人还能在一起,这才是最重要的。不是么。” “”阮父阮母相视一眼。见她不愿提,也不好再多问。 按照传统,归乡的人都要吃顿接风宴。为了替女儿把霉运洗干净,阮父在云城某高档酒楼定了个包间,请了一大帮亲戚朋友。 热闹固然好,但人一多,嘴自然就杂。 席上,七大姑八大姨们打着关心的名头,不断追问阮念初,她这二十一天的去向。她神色如常地夹菜吃饭,被问得多了,便答道:“被人绑架了。” 此言一出,整个包间都有几秒钟的安静。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都不知怎么接话。其实,阮念初在柬埔寨被绑架的事,亲戚们或多或少都有耳闻,只是他们没想到,这个当事人,会这么坦率地说出来。 阮父阮母更是脸色微变。 之前发问的那个亲戚也有些尴尬,顿了顿,追问:“那你是自己逃出来的?” 阮念初看了她一眼,“嗯。” 亲戚赶忙给自己找台阶,“我就说嘛,我们念初脑子好使,你看,多聪明啊!关键时候还能救自己的命呢!” 话音落地,亲戚们纷纷附和,一个个举着酒杯来向阮念初道贺,恭喜她逃出生天,否极泰来。阮念初把这些吉利话都收下了。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希望真的如此。 生活逐渐回归正轨。 阮念初又过回了她的正常日子,一周里,三天时间宅在家玩游戏,三天时间和朋友们唱歌看电影,剩下的一天拿来睡觉。她觉得,青春,尤其是暑假期间的青春,不拿来荒废实在是对不起自己。 她还是以前的她,真好。 柬埔寨丛林的二十一天,和那个她连名字都不能提起的人,似乎烂在了她的回忆里。就这样,暑假转眼就进入了尾声。 开学前一周,好友乔雨霏从马尔代夫度假归来,约阮念初吃饭。 她去了。 筷子没动几下,乔雨霏体内的好奇因子就按捺不住了,小声说:“欸,有件事我真的特别特别想弄明白。” 阮念初致力于消灭满桌的美味佳肴,随口应她:“嗯。什么事?” “你在柬埔寨被人绑架之后真的是自己逃出狼窝的?”乔雨霏满脸的不可置信,“你有那么厉害?多传奇啊,居然没有媒体采访你给你做专题栏目?” 好友的这句话,其实是代很多人问出了心声。阮念初觉得有点可笑,二十一天的惊魂和绝望,在旁人看来,竟被美化成了传奇。 她夹菜的手顿了下,“我不是说了么,不想提那件事。” 乔雨霏吐舌头,悻悻,“别气别气,你不想说就算了。” 她垂眸,把夹起来的烤肉放进碗里,片刻才低声道:“有人帮我。” “有人帮你?”性子活泼好动的好友,当即大感诧异,“谁啊?叫什么名字?为什么帮你?” 阮念初摇头,“记不清了。” 这句话,她既不是敷衍,也不是说谎。关于那些事和人,她的记忆是真的已有些模糊。古老的言情桥段里总有选择性遗忘这一套,阮念初以前不信,现在却有点信了。 人有两种极端。有的人牢记那些极不愉快的事,从而对心理造成创伤;而有的人会忘记那些事,从而弥补心理的创伤。 阮念初想,自己或许是后者,毕竟伤春悲秋这回事,太不适合她。 那天是阮念初最后一次提柬埔寨的事。自那之后,那个国度和那个人便彻底从她的生命翻篇。十九岁那年的插曲,是一次意外脱轨,此后,心有余悸的阮父阮母打消了让阮念初毕业之后出国留学的念头,转而给她安排了另一条道路。 她的人生按部就班,没有再发生任何一丁点的偏差。 实习,毕业,吃散伙饭,参加授位典礼,这就是阮念初学生时代最后的全部。 离校的当天,室友们收拾好行李,聚在一起吃晚饭。一间中餐厅的雅间,一张桌子坐了七个人。除了阮念初,另外三个女生都携带家属。那些家属里,拳坛神话有之,商界大佬也有之,总之,都是些高富帅。 其实,她那长相身材,又学艺术,自然不乏追求者。可惜,她就是对那些男生不来电。所以阮念初一直都是单身,从入学到毕业。 其中一个室友酒量不好,喝了两三杯就开始说胡话,啧啧道,“阮念初你知不知道,我大学最大的遗憾,就是没看到你这个大美女脱单。” 她只是笑:“放心。要是到二十五岁我还没遇到合适的,我妈知道给我安排相亲。”那时,阮念初没想起来有个成语叫“一语成谶”。 不知是她的眼光太高,还是她的追求者水平太差,之后的好几年,阮念初依旧没能告别单身。对此,阮念初散漫惯了不以为意,却令阮父阮母很焦虑。他们见她不爱和男生来往,怀疑是当年的事阴影太重,导致她性取向发生了问题。 他们急坏了。 于是,阮念初在父母安排的相亲见面会上,收获了人生中的第一个男友。 对方今年二十九岁,某大型私营企业高管,职场精英。人长得不错,个子也高,阮父阮母都很满意。阮念初对这位精英没有好感,也谈不上讨厌,便同意了精英提出的交往请求。 精英很绅士,也很大方,每次带她约会,出入的都是高档场所。为配合头脑简单的阮念初,他们茶余饭后聊的话题,精英也都尽量往浅显易懂的方向选。 对此,阮念初还是有些感动。 不过也仅限于感动。 终于,在和精英交往一个半月后,二十五岁的阮念初对男女之情初次有了感悟。那就是感情这回事,果然勉强不来。 她其实没想到,这段姑且叫初恋的恋情会短到这个程度,她更没想到,这段恋情,一直占据主动权的自己会成为被劈腿的一方。 阮念初至今回想,都觉得一切的发生很富有戏剧色彩。 那天是周末,精英惯例给她发微信,邀请她共进午餐。还是老地方,一家吃法国菜的西餐厅。阮念初在心里准备好了提分手时说的话,施施然赴约。 一到餐厅,阮念初眸光微闪。 精英还是那个精英,西装革履玉树临风,只是表情有些难看,而他手边的座位上,还坐了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孩。那姑娘穿了身红色连衣裙,细高跟,大长腿,标准的美女。 阮念初笑容如常地走过去,“带了朋友怎么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说着冲小姑娘点点头,“你好啊。” 小姑娘原本趾高气昂,被她友善的笑容弄得一怔,有些古怪地看向精英。 精英干咳了声,纠结地开口,“那个念初,其实今天我叫你出来是要跟你说分手的事。” 这回,阮念初是真的愣了。她的台词,竟然无端端被人抢了过去。 精英和美女把她错愕的表情,曲解成了悲伤到极点的表现。美女目露骄色,而精英满脸愧疚,“念初,是我对不起你,但你要知道,我是个正常男人,咱们交往一个多月,你连手都不让我摸一下娜娜已经怀孕了,我实在没办法我知道我说什么都没用,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原谅我。” 听他说完,阮念初总算恍然大悟,点点头,换上一副很理解的表情,“原来是这样。没什么,不是什么大事儿,你别太内疚了。好好照顾你媳妇儿。” 精英皱眉,“念初,你有什么火就冲我撒吧,别憋着,” 阮念初真没有火,她甚至觉得你这腿劈得真是时候。于是笑了笑道,“行了我还有事,先走了。”边说边站起身,朝红衣美人笑了笑,“再见啊,好好养胎。” 红衣美女:“” 脚步声渐行渐远。阮念初提着包走到门口,拉开门,外头烈日当空,金灿灿的阳光直刺她的眼睛。她侧头挡了下,余光却似乎瞥见了一个人。 阮念初蓦地一僵。双眼定焦仔细去看,西餐厅开阔明亮,并没有那道记忆中的身影。 看来是眼花。 她垂眸,忽然失笑。都快七年了,原本,她以为自己早已经忘得一干二净。 chapter 03 青天白日,阳光就在头顶,但阮念初觉得自己已置身黑暗。逃到这里费尽千辛万苦,就这么夭折,她不甘心。 于是她站在原地看着他,没有动。那人冷眼旁观。 这周围,树木参天,风声和兽鸣在耳畔错乱交杂,他们之间却死一样静。 半刻,阮念初尽力稳住发颤的喉头,几乎哀求了:“让我走吧,求求你。我不会报警,也不会把你们的事说出去我只是来支教的,让我回家吧,求你。” 厉腾说:“你走不了。” “为什么?”三天来的压抑和隐忍一瞬爆发,她红了眼,感到绝望而无助。他既不杀她,也不碰她,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留她在身边。她颤声道:“这里只有你一个人,只要你愿意放我走,我就能离开,不是吗你放了我吧,我求你。” 厉腾冷着脸,丝毫不为所动。还是那句话,“我说了。你走不了。” 阮念初颓然地垂下头,忽然笑了笑,自嘲又讥讽。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人和那个矮胖子是一伙的,她怎么会求他,奢望他放了自己?他怎么会让她离开? 真傻,真笨,真蠢。 阮念初咬紧唇,两手捂住整张脸,在哭,肩膀抽动。厉腾从始至终都站在不远处,看着她。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他眼皮底下哭了多久。只知道,哭着哭着,忽然听见对方开口,还是那副淡若冰霜的语气,“这儿离最近的村落一百四十多公里,整片丛林,有八个地雷区。如果你觉得自己能活着走出去,走吧。” 阮念初眼睛哭得红肿,直到此时,才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莽撞。这里的地理环境,她一概不知,刚才只差一步就踏进雷区。若不是他出现,她可能已经被炸成一滩泥。 阮念初觉得后怕,脊梁骨不由自主地窜起凉气。 厉腾挑起眉眼,“不走了?” “”她闷着,没有吱声。 “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跟我回去。”他说完,紧接着便是一阵皮靴踩碎腐朽枝叶的吱嘎声。厉腾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阮念初有几秒钟的愣神。 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她脑中回响起那人的话。阖了下眼睛,再睁开,提步跟在了他身后。 阮念初的这次逃跑,从她走出营寨到再走回来,总共只用了一个小时。然而极其不幸的是,发现她逃跑的除了厉腾之外,还有其他人。 营寨四周是屋舍,中间是空地。 下午三点多,正是柬埔寨阳光最烈的时候,炎炎热气炙烤着大地。空地上摆了一张长方形的木头桌,桌上乱七八糟地散落着美金,一大群童子军围桌而立,吆喝欢呼,在赌钱。 这群少年,小的不到十岁,最大的也才十七八,阮念初不敢乱看,只下意识往厉腾身后挪。 好在童子军们专注赌钱,没几人注意她。倒是其中一个瞅见了厉腾,咧开嘴,朗声打招呼:“厉哥!” 厉腾淡笑,拧了下黝黑少年的肩,冷冽眉眼难得柔和,“手气怎么样?” “还行。”少年十三四岁,叫托里。他心情显然很好,说着,抽出好几张钞票递给厉腾,“哥,给你买酒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3.Chapter 45 订阅正版, 人人有责。 厉腾说:“你走不了。” “为什么?”三天来的压抑和隐忍一瞬爆发, 她红了眼, 感到绝望而无助。他既不杀她, 也不碰她,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留她在身边。她颤声道:“这里只有你一个人,只要你愿意放我走,我就能离开, 不是吗你放了我吧,我求你。” 厉腾冷着脸,丝毫不为所动。还是那句话,“我说了。你走不了。” 阮念初颓然地垂下头, 忽然笑了笑,自嘲又讥讽。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人和那个矮胖子是一伙的, 她怎么会求他, 奢望他放了自己?他怎么会让她离开? 真傻,真笨,真蠢。 阮念初咬紧唇, 两手捂住整张脸,在哭, 肩膀抽动。厉腾从始至终都站在不远处,看着她。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他眼皮底下哭了多久。只知道, 哭着哭着, 忽然听见对方开口, 还是那副淡若冰霜的语气,“这儿离最近的村落一百四十多公里,整片丛林,有八个地雷区。如果你觉得自己能活着走出去,走吧。” 阮念初眼睛哭得红肿,直到此时,才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莽撞。这里的地理环境,她一概不知,刚才只差一步就踏进雷区。若不是他出现,她可能已经被炸成一滩泥。 阮念初觉得后怕,脊梁骨不由自主地窜起凉气。 厉腾挑起眉眼,“不走了?” “”她闷着,没有吱声。 “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跟我回去。”他说完,紧接着便是一阵皮靴踩碎腐朽枝叶的吱嘎声。厉腾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阮念初有几秒钟的愣神。 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她脑中回响起那人的话。阖了下眼睛,再睁开,提步跟在了他身后。 阮念初的这次逃跑,从她走出营寨到再走回来,总共只用了一个小时。然而极其不幸的是,发现她逃跑的除了厉腾之外,还有其他人。 营寨四周是屋舍,中间是空地。 下午三点多,正是柬埔寨阳光最烈的时候,炎炎热气炙烤着大地。空地上摆了一张长方形的木头桌,桌上乱七八糟地散落着美金,一大群童子军围桌而立,吆喝欢呼,在赌钱。 这群少年,小的不到十岁,最大的也才十七八,阮念初不敢乱看,只下意识往厉腾身后挪。 好在童子军们专注赌钱,没几人注意她。倒是其中一个瞅见了厉腾,咧开嘴,朗声打招呼:“厉哥!” 厉腾淡笑,拧了下黝黑少年的肩,冷冽眉眼难得柔和,“手气怎么样?” “还行。”少年十三四岁,叫托里。他心情显然很好,说着,抽出好几张钞票递给厉腾,“哥,给你买酒喝。” “自己留着。” “也行。”大男孩挠了挠脑门儿,眼风扫过阮念初时愣了下,然后就开始憨笑,“我留着,将来也讨个漂亮老婆。” 厉腾看了阮念初一眼。这姑娘躲在他背后,手捏着衣摆,头低垂,脸色不好,小小的下巴比初见时还尖俏些许。她皮肤本就白,血色一失,就更白了。 他视线在她身上停驻几秒,很快移开。没过多解释。 正说着话,一阵急促脚步声忽然传来。几人侧头一看,见是一个身形敦实的圆脸男人。他气喘吁吁的,跑到厉腾身前站定,“厉哥。” “什么事。” 圆脸皱起眉,若有似无瞟了眼阮念初,支吾,“阿公叫你去一下。说是,把这中国女人也带上。” 阮念初茫然不知所云。厉腾静了静,神色不变地点头,“好。” 几分钟后,阮念初跟着厉腾来到一间高脚木屋前。这儿位于整个营寨的最深处,守卫环绕,四处都设有放哨台,手持ak47的大汉们全天值勤。 不是她这几天待的房间。阮念初四下环顾着,心脏一阵阵收紧。 厉腾站定,抬起手,刚要敲门,却被一股极微弱的力道牵绊。他回头,姑娘细白的手不知何时拽住他衣角,有些用力。 他视线冷淡往上移,看她。 “”阮念初的唇动了动,嗫嚅:“你带我来这儿做什么?”这地方是虎穴狼窝,她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是真的怕极了。 厉腾说:“进去就知道了。”话刚落,他叩响房门。砰砰。 里头是一个中年偏老的声音,微咳着,用高棉语道:“谁?” 厉腾答:“阿公,是我。” 阿公嗯声,“进来吧。” 厉腾便推开了房门。阮念初硬着头皮跟在他后面,咬咬牙,额角冷汗密布。可令她没想到的是,进屋刹那,那人埋头说了三个字,素来冷沉的嗓音,意外显得低柔。他说,别害怕。音量只她可闻。 阮念初眸光跳了下。 这间屋子,四面都拉着窗帘,虽是午后,光线却有些昏暗。图瓦手上握着串佛珠,闭眼嘀咕着在念什么。听见响动,他眼也不睁地扯唇,说:“我听说,你女人今天不太乖,自己从这儿跑出去了。” 厉腾极淡地笑了下,“她嫌闷,我让她四处走走。结果她太笨,没找到回来的路。” “是么。” “是。” “lee,你确定没有骗阿公?” “我确定。” 闻言,图瓦缓慢掀起眼皮。厉腾就站在离他几步远的位置,眸微垂,神色冷峻,面无表情。图瓦眯了下眼睛。当年,他遭人出卖,生死关头被这人救下,从那以后,这个青年便跟在他身边做事,出生入死整整四年。早在初见时,图瓦就知道,这个年轻人不简单,用得好,他就是最锋利的刃,用得不好,他能让你堕入地狱永不超生。 图瓦起身,朝厉腾走近几步。阮念初见他靠近,更往厉腾身后躲,眸子里满是警惕。 然后她看见图瓦动了动,竟摸出一把锋利短刀,一抬手,抵在厉腾脖子上。 阮念初大惊失色。厉腾站原地,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屋子里有几秒死寂。 突的,图瓦嘴角一弯,低声笑了起来,把短刀递给厉腾,“来,好东西。送你的。” “”阮念初紧绷的弦骤然一松,吐出一口气。目光无意识扫过那把刀,瞳孔骤缩,瞥见刀柄上的“中国空军”字样浮雕。 很快就看不清。 厉腾把刀接了过去。他打量这把刀,无波无澜,“这是什么刀。” 图瓦笑着,语气随意,仿佛谈论一块低廉的蛋糕,“是中国空军空降旅特种部队军人的伞刀。四年前,我和b一ss杀了两个,这两把刀是战利品。一把b一ss自己留在身边,另一把他给了我。现在,我把这刀转送给你。” 厉腾勾嘴角,“中国空军的刀,当然是好东西。这么贵重的玩意儿,阿公该自己留着。” 图瓦摆手,拍他的肩膀,“lee,我拿你当半个儿子。别跟我客气。” 厉腾说:“谢谢阿公。” 两个男人说着话,阮念初站在旁边,被全然忽略。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看见,厉腾握刀的五指,修长有力,越收便越紧。仿佛竭力克制着什么。 尽管他面上依旧云淡风轻。 阮念初逃跑的事,被厉腾轻描淡写便盖了过去,图瓦原对她杀心已起,但见厉腾强硬维护,只好作罢。她又一次在他的保护下躲过一劫。 她依然满脑子都是逃跑。但又顾忌那人的警告,不敢妄动。 就这样,日子漫长又难熬地往前推进。阮念初依旧和厉腾住一起,白天,他偶尔会外出,她待在屋子里发呆,晚上,她睡床,他睡地,两人的交流几近于无。 她对那人的种种行为感到不解。 有时会想,他真是个怪人。有时又想,他大概是良知未泯,勉强还算半个好人。在极恶的环境中能留有一丝善心,实在不容易。 不过,他说过会保证她的安全。就目前的情况来看,阮念初相信那人的承诺。于是,这间简陋却冷硬干净的竹木屋,成了她在森冷长夜里唯一的安身之所。 除此之外,她暂时别无他法来求生。好在,这两人的相处姑且还是说得上融洽,至少相安无事,井水不犯河水。 直到第六日时,这样的和谐被无意间打破。 柬埔寨的雨季,常日都是高温,丛林深处又潮湿,阮念初忍耐六天,终于到达极限。 吃晚饭时,她斟词酌句良久,才鼓起勇气,低声问厉腾道,“你们平时,都在什么地方洗澡?” 厉腾吃着一块酱牛肉,没什么语气地说:“河里。” “”阮念初神色微滞,一时不知怎么接话。 厉腾察觉到什么,抬起头,目光落在她脸上。他道:“你想洗澡?” 她迟疑半刻,嗯了声。 厉腾点头,“知道了。”话说完,他就扔下牛肉走出了木屋。回来时,他单手拎着一个大木桶。 阮念初见状,下意识地过去帮忙,指尖刚碰到桶边,厉腾便冷淡道,“让开。” 她:“” “这玩意儿沉,你弄不动。”他说这话时,依旧用一只手拎着桶。阮念初皱眉,目光顺着木桶看向他的左臂,才发现整根纹着龙尾的花臂肌肉紧绷,青筋突起,仿佛充满了无穷爆发力。 她只好干站着。 不多时,厉腾放下桶,又出去了,几分钟后提回两桶刚烧开的水。阮念初看了眼桌上的半块牛肉,支吾道,“你吃饭吧,我自己来打水。” 厉腾压根儿没理她,把水倒进木桶再出去,来回数趟,终于把木桶填满三分之二。最后一次进屋,他还把什么丢给了阮念初。 她狐疑,展开一看,是一件纯白色的柬埔寨纱笼裙。又听厉腾道:“衣服是阿新的。除了你和她,这地方没别的女人。只有这个。” 阮念初想起那个每天给他们送食物收拾碗筷的老婆婆。她点头,迟疑着刚要说什么,那人已转身出去了,还顺手关了门。 她微窘,攥着那件纱笼,两个“谢”字哽在喉咙处,又咽回去。 那女人的出现不在厉腾的全盘计划中。她是个的意外。 矮胖子为人好色,一有动作,时不时便会从外面抓些女人回来。这些年,厉腾习以为常,从没管过闲事。但那天晚上 他头枕胳膊躺在屋顶,叼着草,眯眼,打量手里的护照本。 不多时,厉腾收起护照,从裤兜里摸出烟盒。再一找,发现打火机没揣在身上。于是他从屋顶上跳下去,准备回屋去拿。然而刚到门口便想起那姑娘在洗澡。 差点儿给忘了。厉腾咬着烟拧了下眉,转身要走。 忽然起风。木屋窗户没关,风把窗帘吹起一角,他目光纯粹无意扫过,竟看见热气腾腾的木桶上,一片雪白的背。姑娘在解头发,甩甩头,忽然侧过身 厉腾有刹那出神。 下一瞬,他全身的血液沸腾,肌肉紧绷,像快要爆炸。 屋外似有脚步声,沉沉的,在快速远离。 阮念初心一紧,再细细去听,却又没动静了。大概是听错吧。她略微放松,把整个身体都泡进热水里。暖暖的,好舒服。 她不知道的是,这天,厉腾在河里泡了半晚上的冷水澡。 那一幕印在他脑子里,挥之不去。 柔白无暇的脊背,细细的小腰,还有侧身时,娇软之上一点鲜红厉腾咬牙根,眉心都拧成一个川字。妈的。 阮念初一边给厉腾擦胳膊,一边认真回忆,她琢磨着问厉腾些什么,但抬眸一看,他已眉头深锁呼吸均匀,睡着了。 她动作下意识地便更加轻柔。 擦完,她又把毛巾重新清洗一遍,拧成半干,小心翼翼敷到他额头上,最后给他盖上被子。刚做完这一切,一阵脚步声便从屋外传来。 阮念初回头,见是阿新婆婆。 婆婆手里端着一杯热水,和一颗白色的胶囊药丸,用高棉语说:“我记得我屋里还有一些退烧药,找了半天,总算让我找着了。”边说边递给她,“快,喂给他吃了吧。” 阮念初大概猜到她的意思,接过退烧药,用高棉语说了句“谢谢”,然后又跟阿新婆婆比划出几个动作,说,“很晚了。婆婆,您先回去睡觉吧。” 婆婆有点犹豫,半刻才点头,指指昏睡的厉腾,又指指自己屋子的方向。 阮念初冲她笑了下,“知道了。有事的话,我会找你帮忙的。” 阿新婆婆这才转身离去。 脚步声渐远,阮念初关上门,拿着退烧药折返回床边,推了推床上的人,低声喊:“醒醒,醒醒。” 厉腾此时正陷在半梦半醒之间,头痛欲裂,眉紧拧,好半晌才缓慢睁开眼。一张小巧干净的脸进入视野,皮肤很白,轮廓秀气,眼睛大而乌亮,嘴唇是浅浅的粉色,典型的南方姑娘长相。 他没吭声,只是盯着她,血丝遍布的眸中写满不耐和冷淡。 阮念初道:“阿新婆婆给你找了退烧药,吃了药再睡。” “”厉腾视线下移,扫过她手里的热水杯和药丸,静了静,手往后撑试着坐起来,下颔紧绷。阮念初眼看他腹部的伤口又要开裂,她皱起眉,放下水杯和药扶住他胳膊,用力往上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4.Chapter 46 订阅正版, 人人有责。  chapter 01 kgd一 一f cab一dia, 柬埔寨,旧称高棉, 位于中南半岛, 西部及西北部与泰国接壤,东北部与老挝交界, 东部及东南部与越南毗邻, 南部则面向暹罗湾。境内有湄公河和东南亚最大的淡水湖洞里萨湖,首都金边。1 世界上最不发达的国家之一。 七月。阮念初到柬埔寨的第三日, 天气晴, 室外温度高达三十六摄氏度。雨季炎炎, 酷暑闷热。 她是来支教的。 在金边市郊的一处小乡村, 对象是数名十来岁的留守儿童。 和柬埔寨的大部分村落一样, 这里贫穷,青壮年大多选择外出务工, 只留下老人和孩子。教育条件也差, 整个村子只找得出一个初中文化的老师。因此, 支教团的到来无疑是雪中送炭,村民们都很高兴。 乡村小学一共三十几个学生,小的六岁,大的十五, 不分年级都挤在一个班。阮念初负责教英语, 偶尔的时候, 也会教学生们唱唱歌。她性格柔婉, 孩子们见这位中国老师漂亮又亲切,都很喜欢她。 一堂英语课不长,没多久便结束。 阮念初给学生布置完作业,走出教室,直接去了操场。 说是操场,其实就是一块空旷的泥巴地,四面土墙残破,被日头晒得干裂。有人老远就跟她打招呼,挥着手,喊她的名字。 阮念初看了他们一眼。那群人大约四五个,有男有女,肤色各异,都和她一样,是hellp brid团队的支教学生。来自世界各地。 阮念初冲几人笑笑,走过去,用英语随口问,“在聊什么呢,这么高兴。” 说话同时摸出手机,里面有一条新的微信消息,是阮母发的,提醒她:每天晚上都得复习雅思考试的习题。 这时,一个非洲男生大喇喇地用英语说:“我们打算今天晚上在外面露营,捉捉鱼捉捉虾,烤河鲜吃。阮,反正晚上也闲,一起来吧。” 不知是不是天意,支教的村落,刚好位于湄公河和洞里萨湖之间的三角洲地带,水质不错,肥美的鱼虾肉眼可见。 阮念初想了下刚才那条微信,两相比较,笑眯眼,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下来,“好呀。” 其实从小到大,她的学习成绩都一般。 论智力,她只是中等,论勤奋,她沾不上边。她唯一的优点,就是脸蛋美,声带好。高中老师曾为她焦头烂额,说她太懒,这样下去别说重本,连上线都困难,建议阮父阮母送阮念初去学声乐,走艺体特长生路线考大学。 阮父阮母正愁得揪头发,捉住一根救命稻草,自然不会放过。 后来,阮念初便成了某一流院校的艺体生。虽然专业分得不太好,但她依然开心。她自幼便对自己的人生期望不大,能有这个结果,已经是惊喜。 她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 家里规划的“大学毕业出国深造”,阮念初左耳进,右耳出。阮父阮母拿这女儿没办法,趁暑假,赶紧给她报了个雅思班。阮念初不想去,索性就加入了hellp brid来柬埔寨支教。 她觉得,人生嘛,总得做些有意义的事才好。 自己这学渣,根本不是当高材生的料。让她出国献爱心,可比让她出国念书靠谱得多。 这所小学的学生都是走读,下午一放学,小而破的校园便空荡冷清。 一群来支教的学生难得闲暇,抄起渔网和烤架便往外跑,一路打打闹闹谈笑风生。阮念初和住同屋的黑人姑娘走在最后,手里拎了些烤肉用的佐料和竹签。 室友叫莉拉。她拍拍手,兴高采烈地道:“知道吗阮,我从来没和朋友们在河边烤过鱼,那一定很有意思!” 阮念初见她这样子,起了玩心,于是微眯眼睛,压低声音吓她:“喂。金边市可是有内乱的,这儿又是著名的湄公河流域。你就不怕遇到什么危险?” 莉拉发怵,“不会的吧。” 她瞬间噗嗤一声笑出来,“胆子真小。逗你的。” “”莉拉气结,抬手作势打她。阮念初往旁边躲,扯了一把树叶扔室友头上,两人嬉笑着跑向河边。天色暗下去,夕阳遥遥挂在远方,红日映天,湄公河的水面余晖荡漾。 支教团都是年轻大学生,聚在一起,几天便已混得熟络。男生负责搭帐篷和捉鱼,女生负责将肉烤熟,大家分工明确,忙得不亦乐乎。不知不觉,太阳便彻底落下了山头。 晚上八点左右,夜色浓如墨,繁星成片挂在天上。 捕来的鱼虾都已下肚,一群人吃饱喝足没事干,索性坐在帐篷里聊明星八卦。阮念初对这话题没什么兴趣,又吃得撑,便和莉拉一道沿河边散步。一路说着话,回神才发现已经离露营地点数百米。 两人准备往回走。 这时,莉拉忽然捂住肚子,抽着凉气道,“哎呀,我c我肚子疼。” 阮念初无语,“谁让你跟饿死鬼投胎一样,东西没烤熟就吃。”边说边四下张望,指指一棵大树,“你去那儿解决。我在这儿等你,有什么事就叫我。” “嗯好。”莉拉点头,忙不迭地跑过去了。 她百无聊赖,一边听歌一边站在原地等,突的,注意到远处狭窄漆黑的河道投来一丝光,透过茂密水草丛,忽明忽闪。 阮念初只以为是当地的渔民,丝毫没有多想。 直到那艘船渐行渐近,最终停泊在河边。依稀有人声传来,在交谈,说的是柬埔寨高棉语。她听不懂。 又见船上跳下来两个黑影,手持工具,在河边的泥地里挖着什么,动作麻利。阮念初狐疑地蹙眉。 不是渔民? 思索的同时,她条件反射蹲下来,藏在齐腰高的草丛背后。 不多时,那两个黑影捣鼓完了,把手里的铲子一扔,弯下腰,从土坑里抱出一个大铁箱。从两人的姿势来看,箱子应该很沉。 他们把箱子搬上了船。 船舱里走出来一个矮胖中年人,穿夹克,半秃顶,模样肥头大耳。他叼着烟眯了下眼睛,用高棉语道:“打开,先验验货。” 两个男人点头,起子一撬,铁箱盖子应声落地。中年男人上前察看。 隔得远,阮念初看不清箱子里的东西,但却隐约意识到什么。想走已经来不及了。背后传来阵脚步声,她心口一紧,来不及做出反应,便被人从背后掐住了脖子。 几分钟后,莉拉去而复返,不见阮念初踪影。 “”她困惑,东张西望地叫喊:“阮?阮?别跟我开玩笑了,你在哪儿?”声音散落风中,远处湄公河的河道平静而黑暗。 没有人回应。 自己被绑架了。这是阮念初清醒后的第一个念头。 而事实证明也确实如此。 她睁开眼,发现自己被扔在地上,这个屋子昏暗,空气潮湿咸腥,充满腐朽的霉味。她试着动了动,两只手腕却早已被反绑在背后,双腿同样如此。 短短几秒,阮念初的大脑还反应不过来。她想喊叫,但发不出声音,这才惊觉嘴巴也被堵住。 她唇发颤,恐惧在刹那之间灭顶袭来,吞没四肢百骸。 门外传来人说话的声音,不知在说什么。阮念初深吸一口气吐出来,强迫自己冷静,转了转眼珠,打量四周——一间柬埔寨地区很常见的木头房,一张桌子,几把椅子,家具摆设破烂而简陋,一盏煤油灯挂在头顶,飞蛾扑附灯罩,投落下一片巨大阴影,诡异骇人。 依稀有水声,这里应该离河岸不远 “哐”一声,门猛被人从外推开。 “”阮念初吓了一大跳,出于本能地往后挪,背抵木墙,清亮的眼睛警惕而惊恐。 进屋的人有三个,其中一个阮念初认得,就是之前那艘渔船上的矮胖男人。矮胖子看了她一眼,咧嘴就笑,跟另外两个男人说着什么。 看着这人猥琐的笑容,阮念初抵紧墙,又慌又怕。矮胖子蹲了下来,瞧着她,肥腻肮脏的左手去摸她的脸。 阮念初嫌恶,想也不想地别过头,躲开。 矮胖子呵了一声,吊起眉毛,扬手便要甩她巴掌。然而,就在耳光落下的前一秒,门口处一个五十岁上下的中年男人咳了声。那人头发花白,方脸狮鼻,眉心到左脸位置横亘着一道疤。 矮胖子见状不敢再放肆,只好收手,站起身,和另外几人一道恭恭敬敬地喊道:“阿公。” 中年男人略点头,下一瞬,目光看向阮念初,面露不满,“怎么回事?” 矮胖子悻悻地说,“阿公,这女人看见了咱们的货。” “你不是说那地方很隐秘,绝不会被人发现么。” 胖子窘迫,支吾着不知道怎么回话。 阿公冷哼了声,弯腰坐在椅子上,张望一眼,皱眉,“lee还没回来?” 话音刚落,外头就传来阵脚步声,沉沉的,稳健有力。 阮念初全身缩成一团。这些柬埔寨人说的话,她一个字也不懂。只在听见脚步声时,下意识地扭过头,看向门口位置。 一双黑色短靴映入视野,有些泛旧,沾了泥和少许暗红色血迹。 往上牵连的那条腿,格外长,裹在黑色长裤里,修劲漂亮如白杨。阮念初视线跟上去,腿主人的身形容貌便逐一映入视野。 男人个头极高,身形高大,窄瘦腰,宽肩,背脊笔直成一条挺拔利落的线。脸偏瘦,肤色很深,五官英俊而硬朗,唇薄,鼻骨高挺,最引人注意的是眉眼,深邃冷淡,漫不经心,压迫感却重得逼人。 身上穿了件素色黑t,简简单单,抽着烟,光站那儿便散发出强大的气场。 他掸烟灰的刹那,她惊鸿一瞥,注意到那人臂膀修长紧硕,古铜色,袖口往下竟延展出一条青灰色的巨型龙尾,蜿蜒栩栩,狰狞可怖。 绝非平凡角色。阮念初心抽紧,只飞快扫了几眼便移开目光。察觉到那人刚进屋就看了她一眼,目光审度,肆无忌惮。 “阿公。” 他掐了烟,开口,也是高棉语。但音色极低,个别发音独特,明显与之前几人不同。很有辨识度。 阿公问他,“事情办得怎么样?” 他漠然,“解决了。” 阿公便笑起来,说,“你办事一直都很妥帖,我很放心。”说着眼风一扫,别有所指,“要是每个人都有你一半妥帖,我这老头子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矮胖子咬咬牙,不敢反驳。 阿公心情明显不错,拍了拍lee的肩,道,“今天你辛苦了。想要什么尽管说,只要阿公拿得出来,阿公一定送给你。” 他面无表情,瞥了角落处一眼,垂眸点烟,“那是什么。” “哦,lee哥,是我抓回来的一个小娘们儿,中国人,估计是游客。今晚,我不是去拿达恩给我们那批货么?这臭丫头鬼鬼祟祟地在那儿偷看!”矮胖子说着,咬牙狞笑,“看老子待会儿怎么收拾她。” lee抽烟的动作略顿,掀眼皮,“中国人?” 矮胖子嘿嘿笑几声,从兜里摸出个皮封的本,递给他,“这是从她身上搜出来的,哥你看,不就是中国的护照么?” lee接过来,眯了眯眼睛。半刻,他意味不明地勾了下唇,“没错。”说完侧眸,目光冷淡扫向那个蜷成一团的脏姑娘。 他道:“就她吧。” 屋子里的几个人都愣了下,不明所以。阿公皱眉,“她?” “嗯。”lee点头,语气冷而淡,“就她。” 黑暗中,她听见头顶上方传来道嗓音,低低的,沙哑至极,“阮念初,扶我进去。” 阮念初抿唇,咬咬牙,用尽全力把他手臂架起来。厉腾个头将近一米九,身上都是紧实的疙瘩肉,人高马大。她体格纤柔,细胳膊细腿弱不禁风,不得不用上全身力气才能勉强支撑。 门口到床,几步的距离,阮念初架着厉腾走了近两分钟。 一沾到床沿,那人瞬间重重栽倒。沉重身躯摔在门板床上,发出一阵闷响,阮念初被肩上的手臂一勾,低呼了声,竟也跟着跌下去。 滚烫呼吸拂过额前,强烈的男性气息混合血腥味扑面而来,她怔了下,心尖一颤,手忙脚乱地起身退开。 “去关门。”厉腾阖着眼,胸膛起伏急剧。 阮念初做了个深呼吸,点点头,转身关上了房门。又走到桌前,点燃煤油灯,借着昏暗的一点火光,她看见床上的男人眉皱成川,脸色苍白,满头满脸的汗,黑色t恤像能拧出水,黏在身上,腹部的布料破开一道长长的口子,被血染成很深的褐色。 伤口血肉模糊,狰狞得可怖。 手指在发抖,她深吸一口气吐出来,竭力镇定,“你受伤了。”说完,才像忽然回过神似的,抹了把脸,转身往门口走,“我去找人来帮忙。” “你站住。”厉腾滚了下喉,沉着脸,强忍剧痛道,“哪儿都不许去。” 闻言,阮念初僵在原地,转过身,微蹙眉道,“你伤得很重,医院不能去,至少也得找个医生来吧。” “这地方有人像医生?” “” “回来。”厉腾的声音依然很稳,但气息明显紊乱,咬牙根儿,“柜子里有药和纱布,拿给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5.Chapter 47 订阅正版, 人人有责。 矮胖子嘀咕,“话说得容易。女人多, 但这么又白又嫩的上等货可不好找。最近忙生意的事儿, 几天没开荤,正等着解馋。” lee冷淡, 字里行间没有喜怒:“是么。” 矮胖子悻悻挤出个笑, 这回,没敢吱声。 他们都是阿公图瓦手下的人, 论资历,论年纪, 他大lee整一轮。但这地方, 没有尊老爱幼的说法, 弱肉强食,强者为王。lee加入只短短四年, 却已爬上二把手的位子,这年轻人一身铁骨,心够硬, 下手狠辣, 数年血雨腥风里闯出一片天, 除图瓦外,一帮暴匪没人不怕他。 矮胖子在这儿只排得上七八,虽都是亡命之徒, 但真和阎罗王叫板的勇气, 绝不是人人都有。 于是他心下忖度, 很快就有了决定。笑得咧开一口黄牙,道:“别人问我要,我肯定不愿意,但lee哥你开口,那不一样。不就一中国妞么,既然你喜欢,老弟就忍忍痛,送你。” lee挑眉哂了下,“谢了。” 矮胖子嘿嘿嘿,“看你这话说的。自家兄弟,客气什么。” 隔着几米远的距离,阮念初缩在角落处,身体发抖,看那一高一矮两个人戏谑谈笑。她听不懂他们交谈的内容,只看见,那个叫lee的男人侧对着她。他斜靠木头桌子,站姿很随意,嘴角勾着一弯弧,似笑非笑,匪气冲天。 阮念初咬唇,心头咯噔一下。预感自己处境会更糟。 那头,男人们还在聊这个绑来的女人。 矮胖子满脑□□,品咂着,说阮念初皮肤可真白,像他十年前在中国西藏看过的雪;说她脸蛋儿小,还不到人一个巴掌大;说她眼睛多大多亮,跟有星星似的。还说她身材好,细细的腰,桃子臀,看一眼就知道带劲儿。 淫词艳语不绝于耳。 lee面无表情地听着,抽烟点烟灰,不搭腔。他又看了眼墙角。那姑娘瑟缩着蜷成小小一团,头发挡住大半张脸,脏兮兮的,怎么看,也看不出胖子嘴里的妖娆倾城色。 他嗤了声,很快便移开视线。 数分钟后,半包烟见底,地上烟头零星散落十来个。 图瓦在屋里坐半刻,乏了,起身准备离去。几人把他送到门外。 可刚走没几步,图瓦又想起什么,动作顿住,回转身。他沉声对几人道:“几天前,b一ss说有新差事要交给我们。”说着,目光看向那个二十六七岁的年轻男人,“lee,到时候你跟我去见b一ss。” lee点头。 起风了,图瓦捂嘴咳嗽几声,语气缓和下来,说,“前段时间你辛苦了。这几天别出门,留在家,好好休息。”眼风扫过屋里的纤弱人影,吊嘴角,扯出个男人们心照不宣的笑容。 正如阮念初预料的那样,那一晚,她毕生难忘。 几人走出屋子的同时,她便挣扎着,四处张望,寻找范围内能用的利器。她要逃,要保命,要防身。余光瞥见一丝幽冷的光,是一把掉在地上的剪刀。阮念初一喜,急忙挪动着往那个方向靠近。 然而就在刹那间,腰上猛来一股大力,把她往上提。 阮念初很轻,被那人拎棉花似的拎起来。她惊愕,反应不及,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定神时已被那人倒扛在肩头。 是那个叫lee的男人。 她嘴上封了胶带,本能地呜呜挣扎,几秒后意识到什么,又平静下来。不动了。这种情况下,她只能不停对自己重复冷静,冷静。这群人穷凶极恶,她绝不能轻易触怒。 lee满脸冷漠,无视其他人,扛起她径直往外走。 柬埔寨的雨阮高温炎热,她衣着轻薄,这个姿势使衣料收短,雪白的一截后腰暴露在空气中。男人的手刚好放在那个位置。 硬硬的,很宽大,也很粗糙。 阮念初咬紧牙,浑身紧绷,被他碰到的皮肤火烧一样烫。 走出屋子,她吃力地转动脖子看四周,才发现,这是处许多木屋草屋组成的营寨,位于丛林深处,四面绿植围绕。占地面积很广,夜色下视野模糊,看不清那些屋舍的具体状貌,只有一个轮廓。中间空地位置生着一堆火,旁边围了一圈人,喝酒吃肉,放声大笑。 阮念初看见那些人身上挂的枪,心头骤凉。 她被扛到另一间木屋前。 扛她的人拿脚把门踢开,然后直接把阮念初往床上扔,动作粗暴至极。床板只是几块木头拼成,随便铺了些干草和一层床单,她被一下甩上去,硬邦邦的,疼得闷哼出声。 下一刻,lee把灯点亮,昏暗光线驱走黑暗。他背对着她站在屋子中央,喝水,纯黑色的背影高大挺拔。 阮念初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她手脚依然被绑着,不能动,只好蜷起膝盖缩在床尾。警惕地盯着他。 这种死寂并未持续多久。 轻微一声“砰”,那人把手里的透明玻璃杯放在了桌上,然后,令阮念初没有想到的是,他开始脱衣服。完全拿她当空气。 阮念初的瞳孔瞬间紧缩。 lee脱了上衣,背对她,随手把黑t拧成团丢到地上。于是她看到男人强壮精悍的背。肤色是古铜色,肩很宽,到腰的位置窄下来,呈现一个标准的倒三角,流线型的背肌,背沟凹陷,大小疤痕成片。 刀伤,枪伤,不计其数。 一条青灰色的巨龙匍匐在他肩臂处,随他动而动,狰狞地张牙舞爪,野性十足。 她脸上忽然一阵燥热,别过头,闭眼,十指在身后用力收紧。用力得骨节处青筋浮现。蓦的,四周光线消失,与此同时,稳健脚步声朝她逼近。 一片黑暗中,阮念初屏息,听见自己心跳如雷。 短短几秒,男人上了床,大手一拽,她被摁到他身下。她发不出声音,眼底的惊怒却烧亮黑夜,死死瞪着咫尺那张脸。 这人轮廓分明,是副极硬朗英俊的容貌,但,此时被黑暗朦胧了棱角,竟显得柔和几分。实在太近,她甚至能看见他浓长的睫毛,垂得低低的。 lee同样盯着她,居高临下,眸色冷而深。姑娘一双眼,大而澄澈,脸上沾了灰和泥,但娇媚的容貌依稀可辨。他紧绷的胸肌和她贴在一起,能明显感觉到她急促的呼吸,和不断起伏的浑圆轮廓 “唔。”阮念初想求他放过自己,呜呜出声。 下一瞬,lee余光往窗户瞥了眼,扯过薄被盖住他们,隔绝开几道偷窥的视线。然后把她的手高举过头顶。有意无意,他的唇扫过她额前的发。 不知是愤怒还是惶恐,阮念初一震,浑身剧烈发抖。 他开始动。而她身上的衣物根本完好无损。 阮念初微怔,惊恐的眸光变成错愕,很不解。她瞠目,他手臂撑在她身体两侧,呼吸喷在她脸上。暖暖的,清冽的,有点痒。 这是在做什么?她不明白。 黑暗中的两个陌生人,盯着彼此。整个屋子里只有lee略粗重的呼吸声,和木板床引人遐想的声响。 这样的境况下,阮念初先是困惑,茫然,再然后,她两颊便爬上了一丝红潮。她嗅觉敏感,这个屋子,这张床,都有这人身上的味道。 烟草味,极淡极淡的血腥味,和浓烈的荷尔蒙味。 阮念初僵直身体,拧着眉,直视上方那双黑而深的眼睛。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看见,那人的眸色越来越深,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蔓延。 她心突的一慌,下意识移开视线。 lee也闭上眼。 他闻到一股久违的香气,来自姑娘的身上。类似清晨时盛放的茉莉,清新偏甜,有故乡黎明的味道。 屋外,夜色浓如化不开的墨。几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停留片刻,抹抹嘴,终于嘿嘿笑着满意而去。 阮念初就这样待在了lee身边。 幸运的是,在那晚之后,没有人再去那间屋子外面听墙角。一连两天,lee没有再碰过她,只在固定时间给她拿来食物和水。两人甚至连话都没说过一句。 偶尔,矮胖子会跑到屋子外偷看那个被抓来的中国女人,心痒难耐,想问lee把人要回去。他讪笑道,“哥,鲜你都尝过了,不如把这女的还给老弟实在不行,等过几天我再给你送回来?” lee不吭声,冷淡一眼,矮胖子不寒而栗。 于是整个图瓦集团的人便都明白了——lee看上了那个被绑来的中国妞,生人勿近。因此,那些觊觎她美色的人心有忌惮,都不敢再造次。 阮念初能感觉到,叫lee的男人,和这儿的其他人有些不同。他没有侵犯她,伤害她,甚至还让她免受了矮胖子的侮辱,这是万幸。 但,丝毫不影响她时时刻刻想要逃。 刚被抓时,矮胖子搜了她的身,她的钱包,护照,身份证,手机,全都不知所踪。即使逃跑成功,她也没办法在这个国家证明自己的身份。不过这些都是次要的。目前最要紧的是先逃出去。 阮念初一直在等。 直到她被抓第三天的午后,机会来了。 吃完饭,照例是一个身形佝偻的老婆婆来收拾他们吃饭的碗筷。老婆婆离去后,一个年纪十三四岁的少年走进屋,用高棉语跟lee说了什么。半刻,阮念初看见lee面无表情地点了下头,开门离去。 临走前,他回头看了她一眼。 这些天来,阮念初被限制自由,活动范围只在这间木屋。她唯一能做的事就是观察这个男人。她发现,他的眼睛长得格外好看。大多时候,瞳色是一种清浅的黑,眸光既冷又亮。 而此时,这人的目光很深,浓黑里带着危险警告。 阮念初大概懂了。是让她乖一点,不要乱跑。 她平静地点头。心里却想,他不在,不跑除非是傻子。 lee走了,脚步声顺着外头的木油板远去,越来越远。数分钟后,她咬咬牙,开门察看,走廊和前方的空地竟都空空如也,没有其他人。 天赐良机。阮念初心一横,迈出了步子。 营寨真的很大,一路绕出去,阮念初花了将近二十分钟,险些迷路。期间,她躲开了两名持枪巡逻的童子军。 外面丛林茂密,树叶枝干遮天蔽日,郁郁葱葱,挡去大片阳光,闷热的空气传出虫鸣鸟叫。 阮念初头也不回地跑进去。 这个地方,她从没有来过,自然不识路,只能漫无目的地往前走。忽然小腿被什么扎了下,她皱眉,低头一看,是自己不小心绊倒了荆棘。 阮念初没有停,忍痛继续。 然而就在这时候,背后冷不丁响起个声音,沉沉的,音色极低,“还有半米进入地雷区。再走一步,谁都救不了你。” “”阮念初眸光跳了下。中文,字正腔圆的中文。她回头,一个高大人影背逆光,懒散倚着一棵树的树干,盯着她,眸色未明。 诧异瞬间盖过恐慌,她惊疑不定,“你居然会说中文?”不对,他的中文发音太过标准,于是又冲口而出:“你是中国人?”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 厉腾很冷静,“重要的是,只有跟着我,你才能活下来。” 周围,连风都有一瞬寂静。 阮念初抿唇看着厉腾,没有说话,眼神疑惑而探究。他手上的伞刀,是阿公给的,那她手上这把又是从何而来。她想不明白。 对方泰然自若,视线在那把伞刀上审度数秒后,冷淡上移,看向她,语气微冷,“你动我的东西?” “我不是故意的。”阮念初眸光微闪,解释,“这把刀,是我之前打扫房间的时候发现的。我只是想用来防身。” 闻言,厉腾没有吭声,只是抽烟盯着她,目光研判。 阮念初又说:“你还没有回答我。” 他冷淡,“回答什么。” 她握刀柄的手略微一紧,“两把伞刀。你手上的那把,是阿公给的,那我手上这把是怎么来的?” 厉腾掸烟灰,“刀怎么来的,和你有关系?” 阮念初咬嘴唇,左右看了眼,然后把嗓门儿压得很低,“你知不知道,这是中国空军的军刀。” 他嗤了声,显得痞气冲天,“是么。挺厉害。” 她眉头皱得更紧:“你们为什么会有?” 头顶的浓云被风吹开,月亮出来了,清淡月光洒在整个屋顶。厉腾的脸半边在明半边在暗,冷漠的,看不出任何表情。 半刻,他掐了烟头随手扔下去,侧目,冲她勾嘴角,“干我们这一行,杀的人越多,别人越怕你。”说话同时,一把将她手里的伞刀夺过,掂了掂,笑容阴沉而残忍,“宰了羊,总得顺手拿些战利品,你说对么。” 阮念初手发抖,目光由疑惑到惊恐,最后变成愤怒。她怒视着他,牙关咬得死紧。 好一会儿,她才颤声挤出几个字:“你们会遭报应的。” “是么?”厉腾一哂,仰面倒在屋顶上,后脑勺枕着一只胳膊,直视夜色,淡淡的,“你真觉得有报应这种东西。” 她语气讥讽,“当然有。” 他轻笑不语,眸色更寒也更深。 “你不怕么?”不知是出于愤怒,还是出于恐惧,又或者是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阮念初几乎脱口而出,“你们做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以后死了一定会下地狱。” 厉腾竟丝毫不见动怒,“这儿不就是。” “”阮念初无语。 这是数日以来,她和这个男人的第一次聊天,坦白说,实在不算愉快。原本,她对他的身份抱有怀疑,她以为他和其他人不一样。他救了她几次,证明他良知未泯,加上那把来路不明的军刀她以为,他认识那把军刀的主人,至少和军刀主人存在某种联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6.Chapter 48 ,最快更新半吟最新章节! 订阅正版, 人人有责。 果然,一个高大人影很快从房顶上一跃而下。她视线跟着人影挪动, 看见那人在窗外站了会儿, 不多时,远处有人用高棉语说了些什么,他淡点头, 脚步声稳稳渐远。 厉腾一走, 阮念初就跟着起了床,简单洗漱一番, 外面的天便已亮透。 她没有事情可以干,只好坐在椅子上,一边摆弄花瓶里的稻花, 一边看着天空发呆。 她曾经想过和外界联系。但她的手机不知所踪,又没有其它通讯设备,只能选择放弃。今天是她被绑到这里的第七日, 在这地方, 她有吃, 有喝, 性命也暂时无虞, 但这儿的每分钟每小时, 都是对她的精神折磨。 只有阮念初自己知道,在表面的风平浪静下, 她需要用多大的力气才能支撑到现在。 她从没有一刻放弃过逃跑。每当这个念头, 被彷徨与绝望吞噬时, 她都会努力回忆家乡的一切。中国的土地,云城的风,父母斑白的鬓角和喋喋不休的唠叨…… 这里的一切只是一场噩梦,会过去,也会忘记。 阮念初五指收拢,攥紧了掌心的稻花。 中午时,叫托里的少年并未出现。往常,托里送饭的时间都是十二点十分左右,而现在,墙上的时针已指向了一,少年仍不见踪影。 她有点饿了,接连探首看屋外。最后,接近一点半的时候,是阿新婆婆给她送来了今天的午饭。 阮念初勾起笑,跟婆婆说谢谢。 阿新婆婆苍老的面容挂着笑,目光在她身上仔细打量,然后用高棉语说,“你穿这条裙子真是漂亮。” 阮念初不懂婆婆的话。但见婆婆一直盯着自己,突的,想起什么。她微窘,“哦……这条裙子,之前一直忘了跟你道谢。谢谢你。” 阿新婆婆笑而不答。 阮念初怔了下,反应过来,“忘了你听不懂……”稍稍顿住,回忆了一下托里教自己的高棉语,吃力挤出一个高棉语词汇:“谢谢。”说完,指了指身上的纱笼裙。 阿新摆手,坐在旁边安静笑着,等阮念初吃完,她才收拾好碗筷离开。少年托里始终没有出现。 大概是有别的事走不开吧。阮念初琢磨着,那时,她丝毫没有多想。 下午快六点时,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朝她所在的竹木屋而来,随后便是“砰砰”敲门声。她打开门,外面站着一个陌生少年,圆圆的眼睛黑皮肤,看上去,比托里都还小一些。 近几日,因为托里的出现,阮念初对这群孩子的印象已大为改观。她微拧眉,用疑惑地眼神看着陌生少年。 少年神色焦急,一边拿手比划,一边挤出英语单词:“托里……is ill!” 阮念初心一沉,“……is it serious?” 少年点头,“Fever……cough……”边说边转身往别处跑,冲她招手,“Come with me!Quick!” 阮念初静几秒,咬了咬唇道:“Wait.”说完重新进了屋子。 她走到柜子前,拉开左边最后一个抽屉。一把闪着冷光的伞刀套着刀鞘,静静躺在里头,就是之前图瓦阿公送给Lee的那把。她前天闲来无事打扫了一下屋子,无意间便发现了这把刀。她把刀拿出来,别在腰间的宽腰带里侧,定定神,跟着少年离去。 * 少年带着她在营寨里穿行,一言不发。天色渐暗,渐渐的,周围几乎再看不见其他人。 阮念初蹙眉,隐约意识到不对劲,站定不再往前,用英语道:“Where is 托里?” 少年回过头来看她,咧嘴笑,没有说话。阮念初被孩子的笑容弄得心里发毛,转身想跑,不料却撞上一堵厚实的人墙。 是一个体型壮硕的男人,除他外,周围还有四五个。阮念初看见这些人,脸色骤冷,心也沉到谷底。这些脸孔面目狰狞,相当符合败类这个词。 领头的也在笑,满口黄牙看得阮念初作呕。他招手,少年跑过去,从胖子那儿得到了一张美钞,然后便兴高采烈地跑开了。 阮念初知道自己下了套。她站在原地没有动,强自镇定,想着脱身之法。 领头的叽里呱啦地说着什么,然后就伸手抓住她。她没挣,反而笑了笑,故作扭捏地拂开胖子的手,轻推他一把。胖子见她这模样,以为她不准备反抗,手上力道稍有放松。 趁这功夫,阮念初挣脱他拔腿就跑。 “Fuck!”男人懊恼,低咒了声,三两步就飞快窜上去。其余人也一拥而上,短短几秒就把阮念初扯了回来,摁倒在地。 她惊声尖叫,“刺啦”一声,纱笼过肩的布料被扯烂大半。暮色中,雪白皮肤上是两条锁骨,清晰分明,线条柔美。 “厉哥真他妈小气,这么漂亮的妞,自己一个人霸占。”男人们说着高棉语,笑容猥琐,“呵,总算让咱们逮着机会了。” 阮念初红了眼,咬紧牙关去摸腰上的刀。刚碰到,一个声音从很近的上方传来。 “放开她。”音色极低,调子冷得入骨。 不知怎么的,阮念初听见这个声音,霎时一松,浑身力气都像被抽了个干净。 领头的动作一下就僵住了。后颈上凉悠悠的,有利器抵在上头。他脸发白,松开双手举高,悻悻挤出个笑容来,“……厉哥,一个妞而已,至于跟兄弟动家伙么。” 厉腾说:“少他妈废话。” 几个男人不敢再乱来,也跟着退到一边,阮念初脸上泪痕遍布,低着头,攥紧衣服站起身,白色的纱笼上全是泥土和污渍,看上去狼狈不堪。 厉腾视线落在她身上,眉拧着一个结,“受伤没有?” 阮念初摇了摇头。 领头的男人心里在打鼓,咬咬牙,缓慢转过身来,瞥了眼厉腾手上的刀,一笑,“哥,咱们是自家兄弟,出生入死多少年,你总不会为了一个女人要我的命吧?你要真动我,阿公怕是要不高兴的。” 厉腾淡嗤了声,没有说话。 领头的以为将他唬住,一喜,也没那么怕了,优哉游哉道:“厉哥,大家都是给阿公办事的人,碰你的女人是我不对,我道歉,行了吧。”手抵着刀尖,缓慢往外推,“你也别那么生气,咱们出来混,凡事得留一线……” 之后的数秒钟,阮念初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 只听见,那个男人话还没说完,取而代之的便是一阵嚎叫,杀猪似的,凄厉又可怖。 她下意识地抬起头。 那个男人捂着右手蜷在地上,血顺着左手指缝往外流,他像是痛到极点,脸上已经没有丝毫血色。周围的人噤若寒蝉,眼睁睁看着,没一个敢上去扶。 厉腾手里的刀还在滴血。他弯腰,贴近那个几乎昏死过去的男人,笑容残忍而阴沉,狠声道:“这回是给阿公面子。再打她的主意,老子剐了你。” 说完一回身,将好对上阮念初的眼睛。她怔怔盯着他,乌亮的瞳孔里惊惧交织。 厉腾脸色冷漠,把玩着手里的刀从她身旁走过去,只撂下一句话,“挺晚了。跟我回去。” “……”阮念初抿唇,看了眼地上那截断指,又看了眼那道匪气冲天的背影,忽然觉得,自己从来没认识过这个人。 * 白纱笼被扯坏了,阮念初换下纱笼,拿湿毛巾把自己里里外外都擦了一遍,才换上她之前穿的衣服。T恤短裤,阿新婆婆帮她洗净晾干了,有种皂角的清香味。 走出房间,Lee果然又坐在房顶,拿抹布揩拭着他的刀。 阮念初仰着头,沉默地看着他手里的刀,静默半刻,然后深吸一口气吐出来,喊他的名字:“Lee.” 他垂眸。月光照亮姑娘的颊,白白的,透着很浅的粉色,一双眼睛格外清亮。 他说:“有事?” 她问:“有兴趣聊一聊么?” 厉腾挑了下眉毛,不置可否,半刻,倾身朝她伸出一只手,摊开。掌心宽大,结着一层厚厚的硬茧,五根指头很修长,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干干净净。 阮念初不明白,“……做什么?” 厉腾瞥了眼屋顶,很冷淡,“你自己能爬上来?” “……”她无语,数秒钟后,不知从哪儿找来一根破板凳,站上去,踮起脚,双手用力捏住他的手。动作呆,身形也不协调,他看了觉得好笑,嗤了声,把她的手松开。 阮念初一怔,还没回过神,厉腾一双大手已穿过她腋下,握住两边细软的肩,一用力,直接把她提了上来。 她眸光微闪,窘迫,两颊顿时爬上一丝红云。 这个动作令两人的距离有刹那极尽。厉腾侧头,呼出的气息若有似无拂过她耳垂。他语气很淡,“够笨的。” 阮念初:“……” 他很快把她放开,视线回到手里的刀上,拿布有一搭没一搭地揩拭,“说吧,你想聊点儿什么。” 她皱眉,挪了挪,让自己和他离得更远,迟疑了会儿才低声道:“……你帮了我好几次。谢谢。” 厉腾说:“不用。” “我叫阮念初。”出于礼貌,她先介绍自己,“你呢?” 厉腾看她一眼,“你不是知道么。” 她微蹙眉,“Lee?” 他点燃一根烟,静默数秒,说了两个字:“厉腾。” 厉腾。阮念初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点点头,又犹豫半刻,道,“其实,我今天是想问你一件事情。” 他回应的态度冷淡,“嗯。” “你手上拿的伞刀,”阮念初伸手指了指,“是阿公之前送你的那把?” 厉腾面无表情,无意识地摩挲刀身,指尖缓慢拂过上面的雕刻字样,没什么语气地应:“嗯。” “……那,”阮念初静了静,半刻,她在腰间摸索一阵,然后抬眸。直直看向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这把又是怎么回事?” 厉腾低头,半眯眼,瞳孔有一瞬的收缩。 他手里和她手里,分别躺着两把一模一样的99式空降兵伞刀,刀身上“中国空军”四个字,在月色下清晰无比。 阮念初应了一声,阮母瞬间喜极而泣。 母女两人谁都不说话,就那么拿着手机哭。好一会儿,是女官员把手机拿了过去,安抚阮母,说阮念初已经平安,现在在大使馆,他们很快就送她回国。 阮母喜不自胜,嘴里不住地说谢谢。 后来,阮念初一直哭了很久,情绪才逐渐稳定。女官员带她吃了晚餐,为她安排了住宿,还耐着性子陪她聊天。她告诉她,原来她在金边郊区失踪的当日,HELP BRIDGE的人就报了警,柬埔寨警方立案后,在第一时间通知了大使馆。 阮念初问HELP BRIDGE的人是否还在柬埔寨。 女官员摇头,“志愿者失踪可不是件小事。他们的高层担心再出问题,提前结束了这期的支教安排。他们已经回家了。” 回家,多奢侈的一个词。 官员微笑,“你也很快就能回家了。” 阮念初望着她点头。 “好孩子,洗个澡好好睡一觉,明天你就能见到你父母了。”说着,外交官面带笑容站起身,“另外,关于这次你经历的事……” 阮念初知道官员要说什么。她笑了下:“放心吧,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我答应过一个人,回去之后,就把这儿的所有都忘干净。” * 大使馆的效率很高,第二天,阮念初果然搭上了回云城的航班。得到消息的阮父阮母更是一大早就赶到了机场接机。 等了几小时,女儿的身影一出现,二老的眼眶就全红了。 相比阮父阮母激动的情绪,今天,阮念初倒显得平静许多。机场里,有年轻妈妈在打电话,淘气的孩子伸手拉拽她裙摆;有年迈的老夫妇互相搀扶着,颤颤巍巍地走进候机大厅;有机场广播员的声音飘散在空气里,播音腔字正腔圆地说着汉语…… 阮念初用力抱住阮母, “妈,我回来了。” 阮母哭肿了眼睛,问她,“这段日子你到底去哪儿了?你知不知道我和你爸多担心?我给你们志愿者团队打电话,他们说,你很有可能是被当地的武装分子劫持……” “这些都不重要。”阮念初哽咽,“我还能平安回来,咱们一家人还能在一起,这才是最重要的。不是么。” “……”阮父阮母相视一眼。见她不愿提,也不好再多问。 按照传统,归乡的人都要吃顿接风宴。为了替女儿把霉运洗干净,阮父在云城某高档酒楼定了个包间,请了一大帮亲戚朋友。 热闹固然好,但人一多,嘴自然就杂。 席上,七大姑八大姨们打着关心的名头,不断追问阮念初,她这二十一天的去向。她神色如常地夹菜吃饭,被问得多了,便答道:“被人绑架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7.Chapter 49 订阅正版,人人有责。 她是来支教的。 在金边市郊的一处小乡村, 对象是数名十来岁的留守儿童。 和柬埔寨的大部分村落一样, 这里贫穷,青壮年大多选择外出务工, 只留下老人和孩子。教育条件也差,整个村子只找得出一个初中文化的老师。因此,支教团的到来无疑是雪中送炭,村民们都很高兴。 乡村小学一共三十几个学生,小的六岁,大的十五, 不分年级都挤在一个班。阮念初负责教英语,偶尔的时候, 也会教学生们唱唱歌。她性格柔婉,孩子们见这位中国老师漂亮又亲切,都很喜欢她。 一堂英语课不长,没多久便结束。 阮念初给学生布置完作业,走出教室, 直接去了操场。 说是操场, 其实就是一块空旷的泥巴地,四面土墙残破,被日头晒得干裂。有人老远就跟她打招呼,挥着手, 喊她的名字。 阮念初看了他们一眼。那群人大约四五个, 有男有女, 肤色各异,都和她一样,是hellp brid团队的支教学生。来自世界各地。 阮念初冲几人笑笑,走过去,用英语随口问,“在聊什么呢,这么高兴。” 说话同时摸出手机,里面有一条新的微信消息,是阮母发的,提醒她:每天晚上都得复习雅思考试的习题。 这时,一个非洲男生大喇喇地用英语说:“我们打算今天晚上在外面露营,捉捉鱼捉捉虾,烤河鲜吃。阮,反正晚上也闲,一起来吧。” 不知是不是天意,支教的村落,刚好位于湄公河和洞里萨湖之间的三角洲地带,水质不错,肥美的鱼虾肉眼可见。 阮念初想了下刚才那条微信,两相比较,笑眯眼,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下来,“好呀。” 其实从小到大,她的学习成绩都一般。 论智力,她只是中等,论勤奋,她沾不上边。她唯一的优点,就是脸蛋美,声带好。高中老师曾为她焦头烂额,说她太懒,这样下去别说重本,连上线都困难,建议阮父阮母送阮念初去学声乐,走艺体特长生路线考大学。 阮父阮母正愁得揪头发,捉住一根救命稻草,自然不会放过。 后来,阮念初便成了某一流院校的艺体生。虽然专业分得不太好,但她依然开心。她自幼便对自己的人生期望不大,能有这个结果,已经是惊喜。 她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 家里规划的“大学毕业出国深造”,阮念初左耳进,右耳出。阮父阮母拿这女儿没办法,趁暑假,赶紧给她报了个雅思班。阮念初不想去,索性就加入了hellp brid来柬埔寨支教。 她觉得,人生嘛,总得做些有意义的事才好。 自己这学渣,根本不是当高材生的料。让她出国献爱心,可比让她出国念书靠谱得多。 这所小学的学生都是走读,下午一放学,小而破的校园便空荡冷清。 一群来支教的学生难得闲暇,抄起渔网和烤架便往外跑,一路打打闹闹谈笑风生。阮念初和住同屋的黑人姑娘走在最后,手里拎了些烤肉用的佐料和竹签。 室友叫莉拉。她拍拍手,兴高采烈地道:“知道吗阮,我从来没和朋友们在河边烤过鱼,那一定很有意思!” 阮念初见她这样子,起了玩心,于是微眯眼睛,压低声音吓她:“喂。金边市可是有内乱的,这儿又是著名的湄公河流域。你就不怕遇到什么危险?” 莉拉发怵,“不会的吧。” 她瞬间噗嗤一声笑出来,“胆子真小。逗你的。” “”莉拉气结,抬手作势打她。阮念初往旁边躲,扯了一把树叶扔室友头上,两人嬉笑着跑向河边。天色暗下去,夕阳遥遥挂在远方,红日映天,湄公河的水面余晖荡漾。 支教团都是年轻大学生,聚在一起,几天便已混得熟络。男生负责搭帐篷和捉鱼,女生负责将肉烤熟,大家分工明确,忙得不亦乐乎。不知不觉,太阳便彻底落下了山头。 晚上八点左右,夜色浓如墨,繁星成片挂在天上。 捕来的鱼虾都已下肚,一群人吃饱喝足没事干,索性坐在帐篷里聊明星八卦。阮念初对这话题没什么兴趣,又吃得撑,便和莉拉一道沿河边散步。一路说着话,回神才发现已经离露营地点数百米。 两人准备往回走。 这时,莉拉忽然捂住肚子,抽着凉气道,“哎呀,我c我肚子疼。” 阮念初无语,“谁让你跟饿死鬼投胎一样,东西没烤熟就吃。”边说边四下张望,指指一棵大树,“你去那儿解决。我在这儿等你,有什么事就叫我。” “嗯好。”莉拉点头,忙不迭地跑过去了。 她百无聊赖,一边听歌一边站在原地等,突的,注意到远处狭窄漆黑的河道投来一丝光,透过茂密水草丛,忽明忽闪。 阮念初只以为是当地的渔民,丝毫没有多想。 直到那艘船渐行渐近,最终停泊在河边。依稀有人声传来,在交谈,说的是柬埔寨高棉语。她听不懂。 又见船上跳下来两个黑影,手持工具,在河边的泥地里挖着什么,动作麻利。阮念初狐疑地蹙眉。 不是渔民? 思索的同时,她条件反射蹲下来,藏在齐腰高的草丛背后。 不多时,那两个黑影捣鼓完了,把手里的铲子一扔,弯下腰,从土坑里抱出一个大铁箱。从两人的姿势来看,箱子应该很沉。 他们把箱子搬上了船。 船舱里走出来一个矮胖中年人,穿夹克,半秃顶,模样肥头大耳。他叼着烟眯了下眼睛,用高棉语道:“打开,先验验货。” 两个男人点头,起子一撬,铁箱盖子应声落地。中年男人上前察看。 隔得远,阮念初看不清箱子里的东西,但却隐约意识到什么。想走已经来不及了。背后传来阵脚步声,她心口一紧,来不及做出反应,便被人从背后掐住了脖子。 几分钟后,莉拉去而复返,不见阮念初踪影。 “”她困惑,东张西望地叫喊:“阮?阮?别跟我开玩笑了,你在哪儿?”声音散落风中,远处湄公河的河道平静而黑暗。 没有人回应。 自己被绑架了。这是阮念初清醒后的第一个念头。 而事实证明也确实如此。 她睁开眼,发现自己被扔在地上,这个屋子昏暗,空气潮湿咸腥,充满腐朽的霉味。她试着动了动,两只手腕却早已被反绑在背后,双腿同样如此。 短短几秒,阮念初的大脑还反应不过来。她想喊叫,但发不出声音,这才惊觉嘴巴也被堵住。 她唇发颤,恐惧在刹那之间灭顶袭来,吞没四肢百骸。 门外传来人说话的声音,不知在说什么。阮念初深吸一口气吐出来,强迫自己冷静,转了转眼珠,打量四周——一间柬埔寨地区很常见的木头房,一张桌子,几把椅子,家具摆设破烂而简陋,一盏煤油灯挂在头顶,飞蛾扑附灯罩,投落下一片巨大阴影,诡异骇人。 依稀有水声,这里应该离河岸不远 “哐”一声,门猛被人从外推开。 “”阮念初吓了一大跳,出于本能地往后挪,背抵木墙,清亮的眼睛警惕而惊恐。 进屋的人有三个,其中一个阮念初认得,就是之前那艘渔船上的矮胖男人。矮胖子看了她一眼,咧嘴就笑,跟另外两个男人说着什么。 看着这人猥琐的笑容,阮念初抵紧墙,又慌又怕。矮胖子蹲了下来,瞧着她,肥腻肮脏的左手去摸她的脸。 阮念初嫌恶,想也不想地别过头,躲开。 矮胖子呵了一声,吊起眉毛,扬手便要甩她巴掌。然而,就在耳光落下的前一秒,门口处一个五十岁上下的中年男人咳了声。那人头发花白,方脸狮鼻,眉心到左脸位置横亘着一道疤。 矮胖子见状不敢再放肆,只好收手,站起身,和另外几人一道恭恭敬敬地喊道:“阿公。” 中年男人略点头,下一瞬,目光看向阮念初,面露不满,“怎么回事?” 矮胖子悻悻地说,“阿公,这女人看见了咱们的货。” “你不是说那地方很隐秘,绝不会被人发现么。” 胖子窘迫,支吾着不知道怎么回话。 阿公冷哼了声,弯腰坐在椅子上,张望一眼,皱眉,“lee还没回来?” 话音刚落,外头就传来阵脚步声,沉沉的,稳健有力。 阮念初全身缩成一团。这些柬埔寨人说的话,她一个字也不懂。只在听见脚步声时,下意识地扭过头,看向门口位置。 一双黑色短靴映入视野,有些泛旧,沾了泥和少许暗红色血迹。 往上牵连的那条腿,格外长,裹在黑色长裤里,修劲漂亮如白杨。阮念初视线跟上去,腿主人的身形容貌便逐一映入视野。 男人个头极高,身形高大,窄瘦腰,宽肩,背脊笔直成一条挺拔利落的线。脸偏瘦,肤色很深,五官英俊而硬朗,唇薄,鼻骨高挺,最引人注意的是眉眼,深邃冷淡,漫不经心,压迫感却重得逼人。 身上穿了件素色黑t,简简单单,抽着烟,光站那儿便散发出强大的气场。 他掸烟灰的刹那,她惊鸿一瞥,注意到那人臂膀修长紧硕,古铜色,袖口往下竟延展出一条青灰色的巨型龙尾,蜿蜒栩栩,狰狞可怖。 绝非平凡角色。阮念初心抽紧,只飞快扫了几眼便移开目光。察觉到那人刚进屋就看了她一眼,目光审度,肆无忌惮。 “阿公。” 他掐了烟,开口,也是高棉语。但音色极低,个别发音独特,明显与之前几人不同。很有辨识度。 阿公问他,“事情办得怎么样?” 他漠然,“解决了。” 阿公便笑起来,说,“你办事一直都很妥帖,我很放心。”说着眼风一扫,别有所指,“要是每个人都有你一半妥帖,我这老头子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矮胖子咬咬牙,不敢反驳。 阿公心情明显不错,拍了拍lee的肩,道,“今天你辛苦了。想要什么尽管说,只要阿公拿得出来,阿公一定送给你。” 他面无表情,瞥了角落处一眼,垂眸点烟,“那是什么。” “哦,lee哥,是我抓回来的一个小娘们儿,中国人,估计是游客。今晚,我不是去拿达恩给我们那批货么?这臭丫头鬼鬼祟祟地在那儿偷看!”矮胖子说着,咬牙狞笑,“看老子待会儿怎么收拾她。” lee抽烟的动作略顿,掀眼皮,“中国人?” 矮胖子嘿嘿笑几声,从兜里摸出个皮封的本,递给他,“这是从她身上搜出来的,哥你看,不就是中国的护照么?” lee接过来,眯了眯眼睛。半刻,他意味不明地勾了下唇,“没错。”说完侧眸,目光冷淡扫向那个蜷成一团的脏姑娘。 他道:“就她吧。” 屋子里的几个人都愣了下,不明所以。阿公皱眉,“她?” “嗯。”lee点头,语气冷而淡,“就她。” 阮念初应了一声,阮母瞬间喜极而泣。 母女两人谁都不说话,就那么拿着手机哭。好一会儿,是女官员把手机拿了过去,安抚阮母,说阮念初已经平安,现在在大使馆,他们很快就送她回国。 阮母喜不自胜,嘴里不住地说谢谢。 后来,阮念初一直哭了很久,情绪才逐渐稳定。女官员带她吃了晚餐,为她安排了住宿,还耐着性子陪她聊天。她告诉她,原来她在金边郊区失踪的当日,help brid的人就报了警,柬埔寨警方立案后,在第一时间通知了大使馆。 阮念初问help brid的人是否还在柬埔寨。 女官员摇头,“志愿者失踪可不是件小事。他们的高层担心再出问题,提前结束了这期的支教安排。他们已经回家了。” 回家,多奢侈的一个词。 官员微笑,“你也很快就能回家了。” 阮念初望着她点头。 “好孩子,洗个澡好好睡一觉,明天你就能见到你父母了。”说着,外交官面带笑容站起身,“另外,关于这次你经历的事” 阮念初知道官员要说什么。她笑了下:“放心吧,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我答应过一个人,回去之后,就把这儿的所有都忘干净。” 大使馆的效率很高,第二天,阮念初果然搭上了回云城的航班。得到消息的阮父阮母更是一大早就赶到了机场接机。 等了几小时,女儿的身影一出现,二老的眼眶就全红了。 相比阮父阮母激动的情绪,今天,阮念初倒显得平静许多。机场里,有年轻妈妈在打电话,淘气的孩子伸手拉拽她裙摆;有年迈的老夫妇互相搀扶着,颤颤巍巍地走进候机大厅;有机场广播员的声音飘散在空气里,播音腔字正腔圆地说着汉语 阮念初用力抱住阮母, “妈,我回来了。” 阮母哭肿了眼睛,问她,“这段日子你到底去哪儿了?你知不知道我和你爸多担心?我给你们志愿者团队打电话,他们说,你很有可能是被当地的武装分子劫持” “这些都不重要。”阮念初哽咽,“我还能平安回来,咱们一家人还能在一起,这才是最重要的。不是么。” “”阮父阮母相视一眼。见她不愿提,也不好再多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8.Chapter 50 订阅正版,人人有责。 于是她站在原地看着他, 没有动。那人冷眼旁观。 这周围, 树木参天, 风声和兽鸣在耳畔错乱交杂, 他们之间却死一样静。 半刻,阮念初尽力稳住发颤的喉头,几乎哀求了:“让我走吧,求求你。我不会报警, 也不会把你们的事说出去我只是来支教的,让我回家吧,求你。” 厉腾说:“你走不了。” “为什么?”三天来的压抑和隐忍一瞬爆发, 她红了眼, 感到绝望而无助。他既不杀她,也不碰她, 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留她在身边。她颤声道:“这里只有你一个人, 只要你愿意放我走,我就能离开, 不是吗你放了我吧,我求你。” 厉腾冷着脸, 丝毫不为所动。还是那句话,“我说了。你走不了。” 阮念初颓然地垂下头,忽然笑了笑, 自嘲又讥讽。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这人和那个矮胖子是一伙的, 她怎么会求他,奢望他放了自己?他怎么会让她离开? 真傻,真笨,真蠢。 阮念初咬紧唇,两手捂住整张脸,在哭,肩膀抽动。厉腾从始至终都站在不远处,看着她。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他眼皮底下哭了多久。只知道,哭着哭着,忽然听见对方开口,还是那副淡若冰霜的语气,“这儿离最近的村落一百四十多公里,整片丛林,有八个地雷区。如果你觉得自己能活着走出去,走吧。” 阮念初眼睛哭得红肿,直到此时,才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莽撞。这里的地理环境,她一概不知,刚才只差一步就踏进雷区。若不是他出现,她可能已经被炸成一滩泥。 阮念初觉得后怕,脊梁骨不由自主地窜起凉气。 厉腾挑起眉眼,“不走了?” “”她闷着,没有吱声。 “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跟我回去。”他说完,紧接着便是一阵皮靴踩碎腐朽枝叶的吱嘎声。厉腾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阮念初有几秒钟的愣神。 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她脑中回响起那人的话。阖了下眼睛,再睁开,提步跟在了他身后。 阮念初的这次逃跑,从她走出营寨到再走回来,总共只用了一个小时。然而极其不幸的是,发现她逃跑的除了厉腾之外,还有其他人。 营寨四周是屋舍,中间是空地。 下午三点多,正是柬埔寨阳光最烈的时候,炎炎热气炙烤着大地。空地上摆了一张长方形的木头桌,桌上乱七八糟地散落着美金,一大群童子军围桌而立,吆喝欢呼,在赌钱。 这群少年,小的不到十岁,最大的也才十七八,阮念初不敢乱看,只下意识往厉腾身后挪。 好在童子军们专注赌钱,没几人注意她。倒是其中一个瞅见了厉腾,咧开嘴,朗声打招呼:“厉哥!” 厉腾淡笑,拧了下黝黑少年的肩,冷冽眉眼难得柔和,“手气怎么样?” “还行。”少年十三四岁,叫托里。他心情显然很好,说着,抽出好几张钞票递给厉腾,“哥,给你买酒喝。” “自己留着。” “也行。”大男孩挠了挠脑门儿,眼风扫过阮念初时愣了下,然后就开始憨笑,“我留着,将来也讨个漂亮老婆。” 厉腾看了阮念初一眼。这姑娘躲在他背后,手捏着衣摆,头低垂,脸色不好,小小的下巴比初见时还尖俏些许。她皮肤本就白,血色一失,就更白了。 他视线在她身上停驻几秒,很快移开。没过多解释。 正说着话,一阵急促脚步声忽然传来。几人侧头一看,见是一个身形敦实的圆脸男人。他气喘吁吁的,跑到厉腾身前站定,“厉哥。” “什么事。” 圆脸皱起眉,若有似无瞟了眼阮念初,支吾,“阿公叫你去一下。说是,把这中国女人也带上。” 阮念初茫然不知所云。厉腾静了静,神色不变地点头,“好。” 几分钟后,阮念初跟着厉腾来到一间高脚木屋前。这儿位于整个营寨的最深处,守卫环绕,四处都设有放哨台,手持ak47的大汉们全天值勤。 不是她这几天待的房间。阮念初四下环顾着,心脏一阵阵收紧。 厉腾站定,抬起手,刚要敲门,却被一股极微弱的力道牵绊。他回头,姑娘细白的手不知何时拽住他衣角,有些用力。 他视线冷淡往上移,看她。 “”阮念初的唇动了动,嗫嚅:“你带我来这儿做什么?”这地方是虎穴狼窝,她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是真的怕极了。 厉腾说:“进去就知道了。”话刚落,他叩响房门。砰砰。 里头是一个中年偏老的声音,微咳着,用高棉语道:“谁?” 厉腾答:“阿公,是我。” 阿公嗯声,“进来吧。” 厉腾便推开了房门。阮念初硬着头皮跟在他后面,咬咬牙,额角冷汗密布。可令她没想到的是,进屋刹那,那人埋头说了三个字,素来冷沉的嗓音,意外显得低柔。他说,别害怕。音量只她可闻。 阮念初眸光跳了下。 这间屋子,四面都拉着窗帘,虽是午后,光线却有些昏暗。图瓦手上握着串佛珠,闭眼嘀咕着在念什么。听见响动,他眼也不睁地扯唇,说:“我听说,你女人今天不太乖,自己从这儿跑出去了。” 厉腾极淡地笑了下,“她嫌闷,我让她四处走走。结果她太笨,没找到回来的路。” “是么。” “是。” “lee,你确定没有骗阿公?” “我确定。” 闻言,图瓦缓慢掀起眼皮。厉腾就站在离他几步远的位置,眸微垂,神色冷峻,面无表情。图瓦眯了下眼睛。当年,他遭人出卖,生死关头被这人救下,从那以后,这个青年便跟在他身边做事,出生入死整整四年。早在初见时,图瓦就知道,这个年轻人不简单,用得好,他就是最锋利的刃,用得不好,他能让你堕入地狱永不超生。 图瓦起身,朝厉腾走近几步。阮念初见他靠近,更往厉腾身后躲,眸子里满是警惕。 然后她看见图瓦动了动,竟摸出一把锋利短刀,一抬手,抵在厉腾脖子上。 阮念初大惊失色。厉腾站原地,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屋子里有几秒死寂。 突的,图瓦嘴角一弯,低声笑了起来,把短刀递给厉腾,“来,好东西。送你的。” “”阮念初紧绷的弦骤然一松,吐出一口气。目光无意识扫过那把刀,瞳孔骤缩,瞥见刀柄上的“中国空军”字样浮雕。 很快就看不清。 厉腾把刀接了过去。他打量这把刀,无波无澜,“这是什么刀。” 图瓦笑着,语气随意,仿佛谈论一块低廉的蛋糕,“是中国空军空降旅特种部队军人的伞刀。四年前,我和b一ss杀了两个,这两把刀是战利品。一把b一ss自己留在身边,另一把他给了我。现在,我把这刀转送给你。” 厉腾勾嘴角,“中国空军的刀,当然是好东西。这么贵重的玩意儿,阿公该自己留着。” 图瓦摆手,拍他的肩膀,“lee,我拿你当半个儿子。别跟我客气。” 厉腾说:“谢谢阿公。” 两个男人说着话,阮念初站在旁边,被全然忽略。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看见,厉腾握刀的五指,修长有力,越收便越紧。仿佛竭力克制着什么。 尽管他面上依旧云淡风轻。 阮念初逃跑的事,被厉腾轻描淡写便盖了过去,图瓦原对她杀心已起,但见厉腾强硬维护,只好作罢。她又一次在他的保护下躲过一劫。 她依然满脑子都是逃跑。但又顾忌那人的警告,不敢妄动。 就这样,日子漫长又难熬地往前推进。阮念初依旧和厉腾住一起,白天,他偶尔会外出,她待在屋子里发呆,晚上,她睡床,他睡地,两人的交流几近于无。 她对那人的种种行为感到不解。 有时会想,他真是个怪人。有时又想,他大概是良知未泯,勉强还算半个好人。在极恶的环境中能留有一丝善心,实在不容易。 不过,他说过会保证她的安全。就目前的情况来看,阮念初相信那人的承诺。于是,这间简陋却冷硬干净的竹木屋,成了她在森冷长夜里唯一的安身之所。 除此之外,她暂时别无他法来求生。好在,这两人的相处姑且还是说得上融洽,至少相安无事,井水不犯河水。 直到第六日时,这样的和谐被无意间打破。 柬埔寨的雨季,常日都是高温,丛林深处又潮湿,阮念初忍耐六天,终于到达极限。 吃晚饭时,她斟词酌句良久,才鼓起勇气,低声问厉腾道,“你们平时,都在什么地方洗澡?” 厉腾吃着一块酱牛肉,没什么语气地说:“河里。” “”阮念初神色微滞,一时不知怎么接话。 厉腾察觉到什么,抬起头,目光落在她脸上。他道:“你想洗澡?” 她迟疑半刻,嗯了声。 厉腾点头,“知道了。”话说完,他就扔下牛肉走出了木屋。回来时,他单手拎着一个大木桶。 阮念初见状,下意识地过去帮忙,指尖刚碰到桶边,厉腾便冷淡道,“让开。” 她:“” “这玩意儿沉,你弄不动。”他说这话时,依旧用一只手拎着桶。阮念初皱眉,目光顺着木桶看向他的左臂,才发现整根纹着龙尾的花臂肌肉紧绷,青筋突起,仿佛充满了无穷爆发力。 她只好干站着。 不多时,厉腾放下桶,又出去了,几分钟后提回两桶刚烧开的水。阮念初看了眼桌上的半块牛肉,支吾道,“你吃饭吧,我自己来打水。” 厉腾压根儿没理她,把水倒进木桶再出去,来回数趟,终于把木桶填满三分之二。最后一次进屋,他还把什么丢给了阮念初。 她狐疑,展开一看,是一件纯白色的柬埔寨纱笼裙。又听厉腾道:“衣服是阿新的。除了你和她,这地方没别的女人。只有这个。” 阮念初想起那个每天给他们送食物收拾碗筷的老婆婆。她点头,迟疑着刚要说什么,那人已转身出去了,还顺手关了门。 她微窘,攥着那件纱笼,两个“谢”字哽在喉咙处,又咽回去。 那女人的出现不在厉腾的全盘计划中。她是个的意外。 矮胖子为人好色,一有动作,时不时便会从外面抓些女人回来。这些年,厉腾习以为常,从没管过闲事。但那天晚上 他头枕胳膊躺在屋顶,叼着草,眯眼,打量手里的护照本。 不多时,厉腾收起护照,从裤兜里摸出烟盒。再一找,发现打火机没揣在身上。于是他从屋顶上跳下去,准备回屋去拿。然而刚到门口便想起那姑娘在洗澡。 差点儿给忘了。厉腾咬着烟拧了下眉,转身要走。 忽然起风。木屋窗户没关,风把窗帘吹起一角,他目光纯粹无意扫过,竟看见热气腾腾的木桶上,一片雪白的背。姑娘在解头发,甩甩头,忽然侧过身 厉腾有刹那出神。 下一瞬,他全身的血液沸腾,肌肉紧绷,像快要爆炸。 屋外似有脚步声,沉沉的,在快速远离。 阮念初心一紧,再细细去听,却又没动静了。大概是听错吧。她略微放松,把整个身体都泡进热水里。暖暖的,好舒服。 她不知道的是,这天,厉腾在河里泡了半晚上的冷水澡。 那一幕印在他脑子里,挥之不去。 柔白无暇的脊背,细细的小腰,还有侧身时,娇软之上一点鲜红厉腾咬牙根,眉心都拧成一个川字。妈的。 chapter 02 那人说完,胖子脸上的表情一下就变了,皱起眉,明显是不乐意,“那妞是我先带回来的,要我送人,还真有点儿舍不得” lee看都不看他,神色冷峻抽着烟,没有说话。 反倒是一旁的阿公瞥胖子一眼,先一步开口,斥道,“没出息。不就是个女人,哪儿找不到。” 矮胖子嘀咕,“话说得容易。女人多,但这么又白又嫩的上等货可不好找。最近忙生意的事儿,几天没开荤,正等着解馋。” lee冷淡,字里行间没有喜怒:“是么。” 矮胖子悻悻挤出个笑,这回,没敢吱声。 他们都是阿公图瓦手下的人,论资历,论年纪,他大lee整一轮。但这地方,没有尊老爱幼的说法,弱肉强食,强者为王。lee加入只短短四年,却已爬上二把手的位子,这年轻人一身铁骨,心够硬,下手狠辣,数年血雨腥风里闯出一片天,除图瓦外,一帮暴匪没人不怕他。 矮胖子在这儿只排得上七八,虽都是亡命之徒,但真和阎罗王叫板的勇气,绝不是人人都有。 于是他心下忖度,很快就有了决定。笑得咧开一口黄牙,道:“别人问我要,我肯定不愿意,但lee哥你开口,那不一样。不就一中国妞么,既然你喜欢,老弟就忍忍痛,送你。” lee挑眉哂了下,“谢了。” 矮胖子嘿嘿嘿,“看你这话说的。自家兄弟,客气什么。” 隔着几米远的距离,阮念初缩在角落处,身体发抖,看那一高一矮两个人戏谑谈笑。她听不懂他们交谈的内容,只看见,那个叫lee的男人侧对着她。他斜靠木头桌子,站姿很随意,嘴角勾着一弯弧,似笑非笑,匪气冲天。 阮念初咬唇,心头咯噔一下。预感自己处境会更糟。 那头,男人们还在聊这个绑来的女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9.Chapter 51 订阅正版, 人人有责。  在金边市郊的一处小乡村,对象是数名十来岁的留守儿童。 和柬埔寨的大部分村落一样,这里贫穷, 青壮年大多选择外出务工, 只留下老人和孩子。教育条件也差, 整个村子只找得出一个初中文化的老师。因此,支教团的到来无疑是雪中送炭,村民们都很高兴。 乡村小学一共三十几个学生,小的六岁, 大的十五, 不分年级都挤在一个班。阮念初负责教英语, 偶尔的时候,也会教学生们唱唱歌。她性格柔婉, 孩子们见这位中国老师漂亮又亲切,都很喜欢她。 一堂英语课不长,没多久便结束。 阮念初给学生布置完作业, 走出教室,直接去了操场。 说是操场, 其实就是一块空旷的泥巴地,四面土墙残破, 被日头晒得干裂。有人老远就跟她打招呼,挥着手, 喊她的名字。 阮念初看了他们一眼。那群人大约四五个, 有男有女, 肤色各异,都和她一样,是hellp brid团队的支教学生。来自世界各地。 阮念初冲几人笑笑,走过去,用英语随口问,“在聊什么呢,这么高兴。” 说话同时摸出手机,里面有一条新的微信消息,是阮母发的,提醒她:每天晚上都得复习雅思考试的习题。 这时,一个非洲男生大喇喇地用英语说:“我们打算今天晚上在外面露营,捉捉鱼捉捉虾,烤河鲜吃。阮,反正晚上也闲,一起来吧。” 不知是不是天意,支教的村落,刚好位于湄公河和洞里萨湖之间的三角洲地带,水质不错,肥美的鱼虾肉眼可见。 阮念初想了下刚才那条微信,两相比较,笑眯眼,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下来,“好呀。” 其实从小到大,她的学习成绩都一般。 论智力,她只是中等,论勤奋,她沾不上边。她唯一的优点,就是脸蛋美,声带好。高中老师曾为她焦头烂额,说她太懒,这样下去别说重本,连上线都困难,建议阮父阮母送阮念初去学声乐,走艺体特长生路线考大学。 阮父阮母正愁得揪头发,捉住一根救命稻草,自然不会放过。 后来,阮念初便成了某一流院校的艺体生。虽然专业分得不太好,但她依然开心。她自幼便对自己的人生期望不大,能有这个结果,已经是惊喜。 她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 家里规划的“大学毕业出国深造”,阮念初左耳进,右耳出。阮父阮母拿这女儿没办法,趁暑假,赶紧给她报了个雅思班。阮念初不想去,索性就加入了hellp brid来柬埔寨支教。 她觉得,人生嘛,总得做些有意义的事才好。 自己这学渣,根本不是当高材生的料。让她出国献爱心,可比让她出国念书靠谱得多。 这所小学的学生都是走读,下午一放学,小而破的校园便空荡冷清。 一群来支教的学生难得闲暇,抄起渔网和烤架便往外跑,一路打打闹闹谈笑风生。阮念初和住同屋的黑人姑娘走在最后,手里拎了些烤肉用的佐料和竹签。 室友叫莉拉。她拍拍手,兴高采烈地道:“知道吗阮,我从来没和朋友们在河边烤过鱼,那一定很有意思!” 阮念初见她这样子,起了玩心,于是微眯眼睛,压低声音吓她:“喂。金边市可是有内乱的,这儿又是著名的湄公河流域。你就不怕遇到什么危险?” 莉拉发怵,“不会的吧。” 她瞬间噗嗤一声笑出来,“胆子真小。逗你的。” “”莉拉气结,抬手作势打她。阮念初往旁边躲,扯了一把树叶扔室友头上,两人嬉笑着跑向河边。天色暗下去,夕阳遥遥挂在远方,红日映天,湄公河的水面余晖荡漾。 支教团都是年轻大学生,聚在一起,几天便已混得熟络。男生负责搭帐篷和捉鱼,女生负责将肉烤熟,大家分工明确,忙得不亦乐乎。不知不觉,太阳便彻底落下了山头。 晚上八点左右,夜色浓如墨,繁星成片挂在天上。 捕来的鱼虾都已下肚,一群人吃饱喝足没事干,索性坐在帐篷里聊明星八卦。阮念初对这话题没什么兴趣,又吃得撑,便和莉拉一道沿河边散步。一路说着话,回神才发现已经离露营地点数百米。 两人准备往回走。 这时,莉拉忽然捂住肚子,抽着凉气道,“哎呀,我c我肚子疼。” 阮念初无语,“谁让你跟饿死鬼投胎一样,东西没烤熟就吃。”边说边四下张望,指指一棵大树,“你去那儿解决。我在这儿等你,有什么事就叫我。” “嗯好。”莉拉点头,忙不迭地跑过去了。 她百无聊赖,一边听歌一边站在原地等,突的,注意到远处狭窄漆黑的河道投来一丝光,透过茂密水草丛,忽明忽闪。 阮念初只以为是当地的渔民,丝毫没有多想。 直到那艘船渐行渐近,最终停泊在河边。依稀有人声传来,在交谈,说的是柬埔寨高棉语。她听不懂。 又见船上跳下来两个黑影,手持工具,在河边的泥地里挖着什么,动作麻利。阮念初狐疑地蹙眉。 不是渔民? 思索的同时,她条件反射蹲下来,藏在齐腰高的草丛背后。 不多时,那两个黑影捣鼓完了,把手里的铲子一扔,弯下腰,从土坑里抱出一个大铁箱。从两人的姿势来看,箱子应该很沉。 他们把箱子搬上了船。 船舱里走出来一个矮胖中年人,穿夹克,半秃顶,模样肥头大耳。他叼着烟眯了下眼睛,用高棉语道:“打开,先验验货。” 两个男人点头,起子一撬,铁箱盖子应声落地。中年男人上前察看。 隔得远,阮念初看不清箱子里的东西,但却隐约意识到什么。想走已经来不及了。背后传来阵脚步声,她心口一紧,来不及做出反应,便被人从背后掐住了脖子。 几分钟后,莉拉去而复返,不见阮念初踪影。 “”她困惑,东张西望地叫喊:“阮?阮?别跟我开玩笑了,你在哪儿?”声音散落风中,远处湄公河的河道平静而黑暗。 没有人回应。 自己被绑架了。这是阮念初清醒后的第一个念头。 而事实证明也确实如此。 她睁开眼,发现自己被扔在地上,这个屋子昏暗,空气潮湿咸腥,充满腐朽的霉味。她试着动了动,两只手腕却早已被反绑在背后,双腿同样如此。 短短几秒,阮念初的大脑还反应不过来。她想喊叫,但发不出声音,这才惊觉嘴巴也被堵住。 她唇发颤,恐惧在刹那之间灭顶袭来,吞没四肢百骸。 门外传来人说话的声音,不知在说什么。阮念初深吸一口气吐出来,强迫自己冷静,转了转眼珠,打量四周——一间柬埔寨地区很常见的木头房,一张桌子,几把椅子,家具摆设破烂而简陋,一盏煤油灯挂在头顶,飞蛾扑附灯罩,投落下一片巨大阴影,诡异骇人。 依稀有水声,这里应该离河岸不远 “哐”一声,门猛被人从外推开。 “”阮念初吓了一大跳,出于本能地往后挪,背抵木墙,清亮的眼睛警惕而惊恐。 进屋的人有三个,其中一个阮念初认得,就是之前那艘渔船上的矮胖男人。矮胖子看了她一眼,咧嘴就笑,跟另外两个男人说着什么。 看着这人猥琐的笑容,阮念初抵紧墙,又慌又怕。矮胖子蹲了下来,瞧着她,肥腻肮脏的左手去摸她的脸。 阮念初嫌恶,想也不想地别过头,躲开。 矮胖子呵了一声,吊起眉毛,扬手便要甩她巴掌。然而,就在耳光落下的前一秒,门口处一个五十岁上下的中年男人咳了声。那人头发花白,方脸狮鼻,眉心到左脸位置横亘着一道疤。 矮胖子见状不敢再放肆,只好收手,站起身,和另外几人一道恭恭敬敬地喊道:“阿公。” 中年男人略点头,下一瞬,目光看向阮念初,面露不满,“怎么回事?” 矮胖子悻悻地说,“阿公,这女人看见了咱们的货。” “你不是说那地方很隐秘,绝不会被人发现么。” 胖子窘迫,支吾着不知道怎么回话。 阿公冷哼了声,弯腰坐在椅子上,张望一眼,皱眉,“lee还没回来?” 话音刚落,外头就传来阵脚步声,沉沉的,稳健有力。 阮念初全身缩成一团。这些柬埔寨人说的话,她一个字也不懂。只在听见脚步声时,下意识地扭过头,看向门口位置。 一双黑色短靴映入视野,有些泛旧,沾了泥和少许暗红色血迹。 往上牵连的那条腿,格外长,裹在黑色长裤里,修劲漂亮如白杨。阮念初视线跟上去,腿主人的身形容貌便逐一映入视野。 男人个头极高,身形高大,窄瘦腰,宽肩,背脊笔直成一条挺拔利落的线。脸偏瘦,肤色很深,五官英俊而硬朗,唇薄,鼻骨高挺,最引人注意的是眉眼,深邃冷淡,漫不经心,压迫感却重得逼人。 身上穿了件素色黑t,简简单单,抽着烟,光站那儿便散发出强大的气场。 他掸烟灰的刹那,她惊鸿一瞥,注意到那人臂膀修长紧硕,古铜色,袖口往下竟延展出一条青灰色的巨型龙尾,蜿蜒栩栩,狰狞可怖。 绝非平凡角色。阮念初心抽紧,只飞快扫了几眼便移开目光。察觉到那人刚进屋就看了她一眼,目光审度,肆无忌惮。 “阿公。” 他掐了烟,开口,也是高棉语。但音色极低,个别发音独特,明显与之前几人不同。很有辨识度。 阿公问他,“事情办得怎么样?” 他漠然,“解决了。” 阿公便笑起来,说,“你办事一直都很妥帖,我很放心。”说着眼风一扫,别有所指,“要是每个人都有你一半妥帖,我这老头子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矮胖子咬咬牙,不敢反驳。 阿公心情明显不错,拍了拍lee的肩,道,“今天你辛苦了。想要什么尽管说,只要阿公拿得出来,阿公一定送给你。” 他面无表情,瞥了角落处一眼,垂眸点烟,“那是什么。” “哦,lee哥,是我抓回来的一个小娘们儿,中国人,估计是游客。今晚,我不是去拿达恩给我们那批货么?这臭丫头鬼鬼祟祟地在那儿偷看!”矮胖子说着,咬牙狞笑,“看老子待会儿怎么收拾她。” lee抽烟的动作略顿,掀眼皮,“中国人?” 矮胖子嘿嘿笑几声,从兜里摸出个皮封的本,递给他,“这是从她身上搜出来的,哥你看,不就是中国的护照么?” lee接过来,眯了眯眼睛。半刻,他意味不明地勾了下唇,“没错。”说完侧眸,目光冷淡扫向那个蜷成一团的脏姑娘。 他道:“就她吧。” 屋子里的几个人都愣了下,不明所以。阿公皱眉,“她?” “嗯。”lee点头,语气冷而淡,“就她。” 门口到床,几步的距离,阮念初架着厉腾走了近两分钟。 一沾到床沿,那人瞬间重重栽倒。沉重身躯摔在门板床上,发出一阵闷响,阮念初被肩上的手臂一勾,低呼了声,竟也跟着跌下去。 滚烫呼吸拂过额前,强烈的男性气息混合血腥味扑面而来,她怔了下,心尖一颤,手忙脚乱地起身退开。 “去关门。”厉腾阖着眼,胸膛起伏急剧。 阮念初做了个深呼吸,点点头,转身关上了房门。又走到桌前,点燃煤油灯,借着昏暗的一点火光,她看见床上的男人眉皱成川,脸色苍白,满头满脸的汗,黑色t恤像能拧出水,黏在身上,腹部的布料破开一道长长的口子,被血染成很深的褐色。 伤口血肉模糊,狰狞得可怖。 手指在发抖,她深吸一口气吐出来,竭力镇定,“你受伤了。”说完,才像忽然回过神似的,抹了把脸,转身往门口走,“我去找人来帮忙。” “你站住。”厉腾滚了下喉,沉着脸,强忍剧痛道,“哪儿都不许去。” 闻言,阮念初僵在原地,转过身,微蹙眉道,“你伤得很重,医院不能去,至少也得找个医生来吧。” “这地方有人像医生?” “” “回来。”厉腾的声音依然很稳,但气息明显紊乱,咬牙根儿,“柜子里有药和纱布,拿给我。” 这屋子简陋,放眼看去就只有一个柜子,摆在墙边,要多醒目有多醒目。阮念初看了他一眼,走过去,打开柜盖。里头空空荡荡,只有两个深褐色的玻璃药瓶,纱布,剪刀,镊子,匕首,和一盏盖着灯帽的酒精灯。 阮念初拿出纱布,剪刀和药,“其他的需要么?” 背后冷淡,“那些都是挖子弹的。用不着。” 她眸光跳了下,想起那人一身的各式伤疤,没说话,默默把东西拿到床边。厉腾做了个深呼吸,睁开眼,单手支撑床板坐直,额角青筋暴起,臂肌贲张,下颔线条崩得死紧。 腹部的伤口位置,才刚凝固的血又开始汩汩往外冒。 那些血红得刺目,阮念初抿唇,试着问:“要我帮你么?” 厉腾拒绝,“不用。”说完一仰头,后脑勺抵上墙,一条腿随意曲起,把身上的黑t脱下来随手丢到地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0.Chapter 52 订阅正版, 人人有责。 她没有事情可以干,只好坐在椅子上, 一边摆弄花瓶里的稻花,一边看着天空发呆。 她曾经想过和外界联系。但她的手机不知所踪, 又没有其它通讯设备, 只能选择放弃。今天是她被绑到这里的第七日,在这地方,她有吃,有喝,性命也暂时无虞, 但这儿的每分钟每小时,都是对她的精神折磨。 只有阮念初自己知道,在表面的风平浪静下,她需要用多大的力气才能支撑到现在。 她从没有一刻放弃过逃跑。每当这个念头,被彷徨与绝望吞噬时, 她都会努力回忆家乡的一切。中国的土地, 云城的风,父母斑白的鬓角和喋喋不休的唠叨 这里的一切只是一场噩梦,会过去,也会忘记。 阮念初五指收拢, 攥紧了掌心的稻花。 中午时, 叫托里的少年并未出现。往常, 托里送饭的时间都是十二点十分左右, 而现在, 墙上的时针已指向了一,少年仍不见踪影。 她有点饿了,接连探首看屋外。最后,接近一点半的时候,是阿新婆婆给她送来了今天的午饭。 阮念初勾起笑,跟婆婆说谢谢。 阿新婆婆苍老的面容挂着笑,目光在她身上仔细打量,然后用高棉语说,“你穿这条裙子真是漂亮。” 阮念初不懂婆婆的话。但见婆婆一直盯着自己,突的,想起什么。她微窘,“哦这条裙子,之前一直忘了跟你道谢。谢谢你。” 阿新婆婆笑而不答。 阮念初怔了下,反应过来,“忘了你听不懂”稍稍顿住,回忆了一下托里教自己的高棉语,吃力挤出一个高棉语词汇:“谢谢。”说完,指了指身上的纱笼裙。 阿新摆手,坐在旁边安静笑着,等阮念初吃完,她才收拾好碗筷离开。少年托里始终没有出现。 大概是有别的事走不开吧。阮念初琢磨着,那时,她丝毫没有多想。 下午快六点时,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朝她所在的竹木屋而来,随后便是“砰砰”敲门声。她打开门,外面站着一个陌生少年,圆圆的眼睛黑皮肤,看上去,比托里都还小一些。 近几日,因为托里的出现,阮念初对这群孩子的印象已大为改观。她微拧眉,用疑惑地眼神看着陌生少年。 少年神色焦急,一边拿手比划,一边挤出英语单词:“托里is ill!” 阮念初心一沉,“is it seri一?” 少年点头,“feverugh”边说边转身往别处跑,冲她招手,“e ith !ick!” 阮念初静几秒,咬了咬唇道:“ait”说完重新进了屋子。 她走到柜子前,拉开左边最后一个抽屉。一把闪着冷光的伞刀套着刀鞘,静静躺在里头,就是之前图瓦阿公送给lee的那把。她前天闲来无事打扫了一下屋子,无意间便发现了这把刀。她把刀拿出来,别在腰间的宽腰带里侧,定定神,跟着少年离去。 少年带着她在营寨里穿行,一言不发。天色渐暗,渐渐的,周围几乎再看不见其他人。 阮念初蹙眉,隐约意识到不对劲,站定不再往前,用英语道:“here is 托里?” 少年回过头来看她,咧嘴笑,没有说话。阮念初被孩子的笑容弄得心里发毛,转身想跑,不料却撞上一堵厚实的人墙。 是一个体型壮硕的男人,除他外,周围还有四五个。阮念初看见这些人,脸色骤冷,心也沉到谷底。这些脸孔面目狰狞,相当符合败类这个词。 领头的也在笑,满口黄牙看得阮念初作呕。他招手,少年跑过去,从胖子那儿得到了一张美钞,然后便兴高采烈地跑开了。 阮念初知道自己下了套。她站在原地没有动,强自镇定,想着脱身之法。 领头的叽里呱啦地说着什么,然后就伸手抓住她。她没挣,反而笑了笑,故作扭捏地拂开胖子的手,轻推他一把。胖子见她这模样,以为她不准备反抗,手上力道稍有放松。 趁这功夫,阮念初挣脱他拔腿就跑。 “fuck!”男人懊恼,低咒了声,三两步就飞快窜上去。其余人也一拥而上,短短几秒就把阮念初扯了回来,摁倒在地。 她惊声尖叫,“刺啦”一声,纱笼过肩的布料被扯烂大半。暮色中,雪白皮肤上是两条锁骨,清晰分明,线条柔美。 “厉哥真他妈小气,这么漂亮的妞,自己一个人霸占。”男人们说着高棉语,笑容猥琐,“呵,总算让咱们逮着机会了。” 阮念初红了眼,咬紧牙关去摸腰上的刀。刚碰到,一个声音从很近的上方传来。 “放开她。”音色极低,调子冷得入骨。 不知怎么的,阮念初听见这个声音,霎时一松,浑身力气都像被抽了个干净。 领头的动作一下就僵住了。后颈上凉悠悠的,有利器抵在上头。他脸发白,松开双手举高,悻悻挤出个笑容来,“厉哥,一个妞而已,至于跟兄弟动家伙么。” 厉腾说:“少他妈废话。” 几个男人不敢再乱来,也跟着退到一边,阮念初脸上泪痕遍布,低着头,攥紧衣服站起身,白色的纱笼上全是泥土和污渍,看上去狼狈不堪。 厉腾视线落在她身上,眉拧着一个结,“受伤没有?” 阮念初摇了摇头。 领头的男人心里在打鼓,咬咬牙,缓慢转过身来,瞥了眼厉腾手上的刀,一笑,“哥,咱们是自家兄弟,出生入死多少年,你总不会为了一个女人要我的命吧?你要真动我,阿公怕是要不高兴的。” 厉腾淡嗤了声,没有说话。 领头的以为将他唬住,一喜,也没那么怕了,优哉游哉道:“厉哥,大家都是给阿公办事的人,碰你的女人是我不对,我道歉,行了吧。”手抵着刀尖,缓慢往外推,“你也别那么生气,咱们出来混,凡事得留一线” 之后的数秒钟,阮念初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 只听见,那个男人话还没说完,取而代之的便是一阵嚎叫,杀猪似的,凄厉又可怖。 她下意识地抬起头。 那个男人捂着右手蜷在地上,血顺着左手指缝往外流,他像是痛到极点,脸上已经没有丝毫血色。周围的人噤若寒蝉,眼睁睁看着,没一个敢上去扶。 厉腾手里的刀还在滴血。他弯腰,贴近那个几乎昏死过去的男人,笑容残忍而阴沉,狠声道:“这回是给阿公面子。再打她的主意,老子剐了你。” 说完一回身,将好对上阮念初的眼睛。她怔怔盯着他,乌亮的瞳孔里惊惧交织。 厉腾脸色冷漠,把玩着手里的刀从她身旁走过去,只撂下一句话,“挺晚了。跟我回去。” “”阮念初抿唇,看了眼地上那截断指,又看了眼那道匪气冲天的背影,忽然觉得,自己从来没认识过这个人。 白纱笼被扯坏了,阮念初换下纱笼,拿湿毛巾把自己里里外外都擦了一遍,才换上她之前穿的衣服。t恤短裤,阿新婆婆帮她洗净晾干了,有种皂角的清香味。 走出房间,lee果然又坐在房顶,拿抹布揩拭着他的刀。 阮念初仰着头,沉默地看着他手里的刀,静默半刻,然后深吸一口气吐出来,喊他的名字:“lee” 他垂眸。月光照亮姑娘的颊,白白的,透着很浅的粉色,一双眼睛格外清亮。 他说:“有事?” 她问:“有兴趣聊一聊么?” 厉腾挑了下眉毛,不置可否,半刻,倾身朝她伸出一只手,摊开。掌心宽大,结着一层厚厚的硬茧,五根指头很修长,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干干净净。 阮念初不明白,“做什么?” 厉腾瞥了眼屋顶,很冷淡,“你自己能爬上来?” “”她无语,数秒钟后,不知从哪儿找来一根破板凳,站上去,踮起脚,双手用力捏住他的手。动作呆,身形也不协调,他看了觉得好笑,嗤了声,把她的手松开。 阮念初一怔,还没回过神,厉腾一双大手已穿过她腋下,握住两边细软的肩,一用力,直接把她提了上来。 她眸光微闪,窘迫,两颊顿时爬上一丝红云。 这个动作令两人的距离有刹那极尽。厉腾侧头,呼出的气息若有似无拂过她耳垂。他语气很淡,“够笨的。” 阮念初:“” 他很快把她放开,视线回到手里的刀上,拿布有一搭没一搭地揩拭,“说吧,你想聊点儿什么。” 她皱眉,挪了挪,让自己和他离得更远,迟疑了会儿才低声道:“你帮了我好几次。谢谢。” 厉腾说:“不用。” “我叫阮念初。”出于礼貌,她先介绍自己,“你呢?” 厉腾看她一眼,“你不是知道么。” 她微蹙眉,“lee?” 他点燃一根烟,静默数秒,说了两个字:“厉腾。” 厉腾。阮念初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点点头,又犹豫半刻,道,“其实,我今天是想问你一件事情。” 他回应的态度冷淡,“嗯。” “你手上拿的伞刀,”阮念初伸手指了指,“是阿公之前送你的那把?” 厉腾面无表情,无意识地摩挲刀身,指尖缓慢拂过上面的雕刻字样,没什么语气地应:“嗯。” “那,”阮念初静了静,半刻,她在腰间摸索一阵,然后抬眸。直直看向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这把又是怎么回事?” 厉腾低头,半眯眼,瞳孔有一瞬的收缩。 他手里和她手里,分别躺着两把一模一样的99式空降兵伞刀,刀身上“中国空军”四个字,在月色下清晰无比。 接触数日,能看出他是一个不爱说话的人,她不认为,自己的笑容能美到让一座冰山开口赞美。更何况,她好像从没对他笑过吧。 刚才她笑了么?记不清了。 阮念初一边给厉腾擦胳膊,一边认真回忆,她琢磨着问厉腾些什么,但抬眸一看,他已眉头深锁呼吸均匀,睡着了。 她动作下意识地便更加轻柔。 擦完,她又把毛巾重新清洗一遍,拧成半干,小心翼翼敷到他额头上,最后给他盖上被子。刚做完这一切,一阵脚步声便从屋外传来。 阮念初回头,见是阿新婆婆。 婆婆手里端着一杯热水,和一颗白色的胶囊药丸,用高棉语说:“我记得我屋里还有一些退烧药,找了半天,总算让我找着了。”边说边递给她,“快,喂给他吃了吧。” 阮念初大概猜到她的意思,接过退烧药,用高棉语说了句“谢谢”,然后又跟阿新婆婆比划出几个动作,说,“很晚了。婆婆,您先回去睡觉吧。” 婆婆有点犹豫,半刻才点头,指指昏睡的厉腾,又指指自己屋子的方向。 阮念初冲她笑了下,“知道了。有事的话,我会找你帮忙的。” 阿新婆婆这才转身离去。 脚步声渐远,阮念初关上门,拿着退烧药折返回床边,推了推床上的人,低声喊:“醒醒,醒醒。” 厉腾此时正陷在半梦半醒之间,头痛欲裂,眉紧拧,好半晌才缓慢睁开眼。一张小巧干净的脸进入视野,皮肤很白,轮廓秀气,眼睛大而乌亮,嘴唇是浅浅的粉色,典型的南方姑娘长相。 他没吭声,只是盯着她,血丝遍布的眸中写满不耐和冷淡。 阮念初道:“阿新婆婆给你找了退烧药,吃了药再睡。” “”厉腾视线下移,扫过她手里的热水杯和药丸,静了静,手往后撑试着坐起来,下颔紧绷。阮念初眼看他腹部的伤口又要开裂,她皱起眉,放下水杯和药扶住他胳膊,用力往上抬。 厉腾拿余光瞥她一眼,“药给我。。” 阮念初照做。他接过来,把药丸扔嘴里,又从她手里拿过水杯,脖子一仰,凸起的喉结上下滚动。短短几秒,热水杯便已见底。 随后他闭眼躺回床上,水珠顺着喉结流到锁骨。她看见了,拿着毛巾去给他擦。 软软的小手无意扫过滚烫的皮肤,羽毛在撩似的,凉凉的,有点儿痒。厉腾眉心拧得更紧,忍耐半刻,终于不得不再次开口,“别碰我。”声音哑得吓人。 “”阮念初一下愣住,手上动作骤停。 他阖着眼沉默了会儿,又道:“我需要休息。你这样,我睡不着。” “哦。不好意思。”她反应几秒,明白了,有些尴尬地把毛巾收回来,干笑了下,自言自语似的嘀咕,“我第一次照顾人,没什么经验。” 后面这句话,阮念初以为自己说得很小声,谁知道,还是被厉腾听见了。 他极淡地嗤了声,“难怪。” 她从这两个字里,听出了一丝嘲讽的味道,不由憋火,“怎么,跟以前照顾你的人比,差得很远?”这人怕是不懂什么叫知恩图报感恩戴德。 厉腾说:“对。” 此刻她觉得,自己一定是吃撑了才来照顾他。 阮念初翻白眼,把毛巾重新搭他额头上,纯粹讽回去,“历任女朋友?” 他鼻息沉沉的,变得平缓,声音低不可闻,“我妈。” “” 阮念初在屋子里站片刻,一回身,拖了把椅子摆到床边,弯腰,坐下,单手托腮。厉腾闭着眼,浓密的睫毛黑而长。大约是退烧药起了作用,他眉心的结,比之前舒展开几分,没有平时看着那么冷戾可怕。 还是病着更招人待见。她有些坏心眼地想。 窗外起风了,吹散天上的云,疏浅的月光照在蜿蜒河道上,水声潺潺。阮念初困了,趴在床边,枕着水声迷迷糊糊地也睡了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1.Chapter 53 订阅正版, 人人有责。  chapter 06 周围, 连风都有一瞬寂静。 阮念初抿唇看着厉腾,没有说话,眼神疑惑而探究。他手上的伞刀, 是阿公给的, 那她手上这把又是从何而来。她想不明白。 对方泰然自若, 视线在那把伞刀上审度数秒后,冷淡上移,看向她,语气微冷, “你动我的东西?” “我不是故意的。”阮念初眸光微闪,解释, “这把刀, 是我之前打扫房间的时候发现的。我只是想用来防身。” 闻言, 厉腾没有吭声,只是抽烟盯着她, 目光研判。 阮念初又说:“你还没有回答我。” 他冷淡,“回答什么。” 她握刀柄的手略微一紧, “两把伞刀。你手上的那把, 是阿公给的, 那我手上这把是怎么来的?” 厉腾掸烟灰, “刀怎么来的, 和你有关系?” 阮念初咬嘴唇, 左右看了眼, 然后把嗓门儿压得很低,“你知不知道,这是中国空军的军刀。” 他嗤了声,显得痞气冲天,“是么。挺厉害。” 她眉头皱得更紧:“你们为什么会有?” 头顶的浓云被风吹开,月亮出来了,清淡月光洒在整个屋顶。厉腾的脸半边在明半边在暗,冷漠的,看不出任何表情。 半刻,他掐了烟头随手扔下去,侧目,冲她勾嘴角,“干我们这一行,杀的人越多,别人越怕你。”说话同时,一把将她手里的伞刀夺过,掂了掂,笑容阴沉而残忍,“宰了羊,总得顺手拿些战利品,你说对么。” 阮念初手发抖,目光由疑惑到惊恐,最后变成愤怒。她怒视着他,牙关咬得死紧。 好一会儿,她才颤声挤出几个字:“你们会遭报应的。” “是么?”厉腾一哂,仰面倒在屋顶上,后脑勺枕着一只胳膊,直视夜色,淡淡的,“你真觉得有报应这种东西。” 她语气讥讽,“当然有。” 他轻笑不语,眸色更寒也更深。 “你不怕么?”不知是出于愤怒,还是出于恐惧,又或者是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阮念初几乎脱口而出,“你们做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以后死了一定会下地狱。” 厉腾竟丝毫不见动怒,“这儿不就是。” “”阮念初无语。 这是数日以来,她和这个男人的第一次聊天,坦白说,实在不算愉快。原本,她对他的身份抱有怀疑,她以为他和其他人不一样。他救了她几次,证明他良知未泯,加上那把来路不明的军刀她以为,他认识那把军刀的主人,至少和军刀主人存在某种联系。 阮念初本想提出,请他高抬贵手放了自己。 只可惜,军刀的由来让她失望,那只是他们某次暴行的战利品,这把刀的原主人,极有可能已遭毒手。 她垂眸静默须臾,微动身,准备从屋顶上下去。可刚抓住房檐,那人冷不丁地开口,道,“阮念初。我和你一样,是中国人。” “”阮念初动作骤顿,回头看他。 厉腾神色自如,“我老家好像在中国北方。十岁那年,我被卖到柬埔寨,阿公收留了我,让我当他的童子军。所以,这辈子我只能给他卖命。” 她听着,心里有点难受。手指无意识收紧,指甲滑过竹木,留下几道白色刮痕。 风静静垂着,屋顶上,姑娘乌黑的发丝在风中拂动。 突的,厉腾撩起眼皮瞥她一眼,半挑眉,“真信?” 阮念初呆住。 厉腾掏出打火机,叼着烟眯着眼道:“这故事我第一次讲。编了两分钟。” “你”阮念初气结,觉得无语又不可思议,握拳愤愤道:“你居然编这种故事来骗我?你无不无聊?” 毕竟是个小姑娘,生气的样子,眼睛瞪得溜圆,腮帮鼓鼓,乍一看,像鱼缸里用来观赏的小金鱼。他直勾勾盯着她,眯了下眼睛,吐出烟,青白烟雾模糊了那张娇美的脸。道:“谁在背后说老子闷的。” 这回,阮念初压根不想再搭腔。她没想起那天和小托里鸡同鸭讲的对话,只嘀嘀咕咕低咒了句什么,背过身,笨手笨脚地往下爬。 厉腾抽着烟,好整以暇地袖手旁观,半刻挑了挑眉,“要不要帮忙。” “不要。” 她气呼呼的,毫不犹豫便拒绝,手脚并用,动作滑稽可爱。谁知,爬到一半的时候脚下一滑,直接骨碌碌地滚下去了。 “”厉腾眸色骤然一凛,拧眉,翻身瞬间跳下去。一看,那姑娘刚好掉进地上的干草堆里,大半个身体陷在里头,脸上,头发上,全是金黄色的干草,看上去可怜兮兮。 他眼底笑意一闪即逝,手插裤兜,上前两步,在干草堆前散漫站定。咬着烟,第二次问她,“要不要帮忙。” “不要。”阮念初觉得丢脸,语气比之前更恶劣,好一会儿才吃力地从干草堆里爬出来。站定之后跳几下,拍拍头拍拍身上,把干草抖落。然后瞪他一眼,转身打算回屋。 “喂。”厉腾叫住她。 她顿步,困惑地转过头,月色下,他提步走近,目光笔直落在她雪白雪白的脸蛋上,须臾,抬起右手伸过来。 阮念初愣住。 就在他指尖触到她脸颊的前一秒,她刹那回神,一慌,条件反射歪过头,往后退开。厉腾手停在半空,她柔软的发丝从他指缝间穿过去。 周围的空气忽然静了静。 不多时,他手收回来,指了指她的头顶,冷淡道:“杂草。” “”她尴尬地点头,“哦。” 厉腾没再说什么,转身走了。 阮念初在原地站半刻,扑扑头顶,把余下的干草仔细清理了一遍,回了屋。 破花瓶里的稻花已经开始枯萎,她半趴在桌上看那些花,突的,一段对话鬼使神差从脑子里冒出来。 阮念初脸色微变。她想起来了。 厉腾说,她在背后说他闷几天前的下午,她闲着无聊,和那个叫托里的少年说过不少话来着。他都听见了? “”她心一紧,视线无意识落在那束稻花上,电光火石间,脑子里窜出个荒诞的猜测。 第二天的中午,阮念初再次见到了托里。少年给她送来了饭菜。 昨天夜里发生的事,她仍心有余悸,思索着,还是忍不住问少年,“here did y一u g一 yesterday?” 托里伸了个懒腰,回忆半天,挤出几个蹩脚的单词:“ient 一u” 阮念初点头。托里毫不知情,看来,昨天的事和他并没有什么关系。她这才略微放心,笑笑,拿起筷子吃饭。 被厉腾断了一根手指的男人,叫纳塔,是图瓦集团的重要精英成员。他气愤难当,咽不下这口气,一状告到了图瓦那儿,请阿公给主持公道。所以晚上的时候,图瓦把厉腾和纳塔一块儿给叫了过去。 然而,事情的发展出乎所有人意料。 与厉腾的争执中,纳塔失手,打碎了图瓦最喜欢的一尊观音像。图瓦把他杀了,尸体裹都没裹,直接便扔进了湄公河里。凌晨时分,阮念初听见有人在拍阿新婆婆的门,动作粗鲁,梆梆作响。惊起一阵狗叫声。 “阿新!阿新!”喊门的男人嗓音粗犷,用高棉语说:“阿公屋里满地的血,你快去打扫打扫。” “知道了。” 几分钟后,年迈的老人佝偻着身板儿出来了,手里拎着扫帚和拖把,脸色冷漠。 阮念初看着窗外黑漆漆的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背心一阵透骨的凉。 图瓦处。 阿新婆婆弓着腰,拖着地上的血迹,很快便出去了。图瓦微阖着眼,坐在椅子上盘弄一串蜜蜡珠,偶尔发出哒哒轻响。 须臾,图瓦道:“七天之后,b一ss要和西班牙人谈一笔大买卖,安全起见,b一ss把见面的地方定在咱们这儿。lee,通知兄弟们准备准备。” 厉腾点了下头,“是。” “纳塔跟了我八年,他一死,我这心里也不好受。”图瓦故作惋惜,“纳塔手底下的人怎么处置,你看着办吧。那群混小子,虽然不成器,但应该还是能帮到你一些。” 厉腾垂着眸,面无表情:“谢谢阿公。” 图瓦睁开眼,拎着佛珠慢悠悠地走到他身边,笑起来,“七天之后见b一ss,我一定跟他好好引荐你。这年头,像你这么得力的年轻人不多,到时候如果能被b一ss看中,小子,前途不可限量。” “阿公说笑了。”厉腾道,“如果没有阿公,就没有我。” 阿公心情大好,伸手拍拍他的肩膀,“知恩图报,我最欣赏你这点。好好干,你和我情同父子,阿公绝不会亏待你的。” 厉腾弯起唇角,微垂的眼中,眸色却更寒。 这之后,丛林下了两天的瓢泼大雨。 阮念初没再见过厉腾。这已是她被绑架的第十四天,令人绝望的是,她仍旧想不到如何才能脱身。 她也没有再收到过新的稻花。花瓶里的那几束,已经全部枯死。 一切似乎都陷入了某种可怕的僵局。 这天,生活照旧离奇而寻常,中午时,托里给她送来了午饭,下午时,她搬着板凳坐到阿新婆婆的房门口,看她缝衣裳,就这样,太阳又一次从西方的山头落下去。 阮念初吃过晚饭后等了会儿,估摸厉腾今晚应该也不会回来,便动身洗漱,锁好房门睡下了。 将她惊醒的是一阵敲门声。咚咚,咚咚,缓而规律。 “”阮念初皱眉,浑身的寒毛霎时便站了起来。她警惕而防备,沉声:“h一 is 一utside?” 门板后面传来一道沉沉的嗓音,很熟悉,透着浓烈疲乏,“我。” 是厉腾。阮念初眸光微闪,下了床,过去打开门锁。 开门一看,外面果然站着一个人影,周围漆黑,看不清面容,只有一副高高大大的轮廓。她并未多想,微垂头,侧过身让他进来。 厉腾动了动,不料,身体忽然往前倾倒。阮念初一慌,条件反射地伸手去扶,他手臂无意识横过她双肩,紧接着,半数重量都朝她压下来。 “喂,你怎么了?”阮念初愕然,整个人被笼在他的阴影里,脚下踉跄,几乎站立不稳。 头顶的呼吸沉重浑浊,并且滚烫。她察觉到什么,探手摸到他腰腹,湿热腥腻一片。 全是血。 漫长的盲音之后,通了。 阮母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很沙哑,透出几丝疲惫,“喂?“ “”阮念初没来得及说话,刚开口,就是一阵哽咽和抽泣。被困险境二十一天,她的坚强和冷静在这一刻崩溃。阮母先是一怔,意识到什么,然后怀疑地,试探性喊出阮念初这个名字。 阮念初应了一声,阮母瞬间喜极而泣。 母女两人谁都不说话,就那么拿着手机哭。好一会儿,是女官员把手机拿了过去,安抚阮母,说阮念初已经平安,现在在大使馆,他们很快就送她回国。 阮母喜不自胜,嘴里不住地说谢谢。 后来,阮念初一直哭了很久,情绪才逐渐稳定。女官员带她吃了晚餐,为她安排了住宿,还耐着性子陪她聊天。她告诉她,原来她在金边郊区失踪的当日,help brid的人就报了警,柬埔寨警方立案后,在第一时间通知了大使馆。 阮念初问help brid的人是否还在柬埔寨。 女官员摇头,“志愿者失踪可不是件小事。他们的高层担心再出问题,提前结束了这期的支教安排。他们已经回家了。” 回家,多奢侈的一个词。 官员微笑,“你也很快就能回家了。” 阮念初望着她点头。 “好孩子,洗个澡好好睡一觉,明天你就能见到你父母了。”说着,外交官面带笑容站起身,“另外,关于这次你经历的事” 阮念初知道官员要说什么。她笑了下:“放心吧,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我答应过一个人,回去之后,就把这儿的所有都忘干净。” 大使馆的效率很高,第二天,阮念初果然搭上了回云城的航班。得到消息的阮父阮母更是一大早就赶到了机场接机。 等了几小时,女儿的身影一出现,二老的眼眶就全红了。 相比阮父阮母激动的情绪,今天,阮念初倒显得平静许多。机场里,有年轻妈妈在打电话,淘气的孩子伸手拉拽她裙摆;有年迈的老夫妇互相搀扶着,颤颤巍巍地走进候机大厅;有机场广播员的声音飘散在空气里,播音腔字正腔圆地说着汉语 阮念初用力抱住阮母, “妈,我回来了。” 阮母哭肿了眼睛,问她,“这段日子你到底去哪儿了?你知不知道我和你爸多担心?我给你们志愿者团队打电话,他们说,你很有可能是被当地的武装分子劫持” “这些都不重要。”阮念初哽咽,“我还能平安回来,咱们一家人还能在一起,这才是最重要的。不是么。” “”阮父阮母相视一眼。见她不愿提,也不好再多问。 按照传统,归乡的人都要吃顿接风宴。为了替女儿把霉运洗干净,阮父在云城某高档酒楼定了个包间,请了一大帮亲戚朋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2.Chapter 54 订阅正版, 人人有责。 阮念初的目光变得有些迷茫。 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所以,还能活着就是好的。如若有朝一日能逃出生天,那大概会是她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这么想着,阮念初愣愣出神,半刻, 又露出一个苦笑。抬手准备关窗,却忽的,察觉到来自窗外的视线。 她微怔, 扭过头, 数米外的水缸旁边蹲着几个牛高马大的男人。他们边抽烟, 边交头接耳地说着什么, 偶尔看她一眼, 那眼神,说不出的下流猥琐。 阮念初心头骤慌, 眼神却冷几分,捏紧毛巾, “哐”一声把窗关严。 外头立刻响起阵笑声,还有人对着紧闭的窗户吹口哨。 她红了眼,努力抬头盯着天花板,咬紧嘴唇,把眼泪往回憋。这里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魔鬼窟,留在这儿死路一条, 她一定得想办法逃走。 但附近的八个雷区 阮念初想起那人的警告, 心沉到谷底。就在这时, 外面有人凿门,砰砰砰一阵响。 她瞬间回过神,胡乱抹了把脸,深呼吸,过去把门打开。 是厉腾。 他短发湿漉,垂在额前的几绺还在淌水。顺着高挺鼻骨往下滑。上身只穿了一件黑色军用背心,胳膊露在空气中,肌腱分明,古铜色的皮肤上水珠涔涔,略反光,散发出雄性动物独具的强悍美。 阮念初只飞快扫一眼,便不敢多看了,以为他要进屋,便微垂头,侧过身,给他让出一条通道。 谁知头顶上方传来道声音,沉沉的,很冷淡,“把我打火机递出来。在桌上。” “哦。”阮念初点点头,把那块方形的金属火机拿了出来,递给他。 厉腾冷脸接过来,什么话也没说,转身就走,几乎都没有看她一眼。可没走几步,背后极低地“欸”了声,音量微弱,语气迟疑,不细听根本察觉不到。 他顿住,侧过头,视线往后扫,依稀瞥见纱笼裙下两条小腿,纤细,笔直,而且白得晃眼。 阮念初咬了咬下唇,闷声道,“你今天晚上还回来么。” 这个问句,无论放在哪种情况,都引人浮想。厉腾微拧眉,终于掀起眼皮直视她。还是没吭声。 阮念初只好解释,“我等下应该要锁门。到时候,你可能打不开。”那些男人对她不怀好意,他在时,他们不敢轻举妄动,他不在,又是另一番说法。她必须尽可能地保护自己。 厉腾静了静,道:“不回。你自个儿把门窗锁好。” 阮念初点头,“嗯,好。”话说完,她便把门关上了,咔哒一声,从里面反锁。 厉腾在门口站半刻,摸出根烟塞嘴里,点燃。目光隔着烟雾瞥远处,眯了下眼睛。水缸旁的几个壮汉悻悻,摸了摸鼻头,闲侃几句,没多久就散了。 他掸了掸烟灰。一转头,正好看见阿新婆婆从厨房出来,苍老的面容满是褶子纹,慈眉善目。 阿新婆婆主动招呼他,笑着用高棉语问:“对了,那件衣服小姑娘穿了么?” 厉腾点了下头,“嗯。” 婆婆咧嘴,脸上的笑容更灿烂,“她皮肤真白,穿着肯定漂亮。” 厉腾垂眸,脑海中浮现刚才阮念初穿纱笼的样子,微湿的长发披在肩头,莹润的双肩下是纤细的手臂,有种格外楚楚的况味。他面无表情,用力深吸一口烟,“嗯。” 后来厉腾睡在了竹木房的房顶。 头上夜色一望无垠,星空辽阔而深远,他看了会儿,忽然自嘲似的一笑。这鬼差事,真他妈不是人干的。 接下来的两天风平浪静。唯一的变化,是阮念初和厉腾说话的次数更少。两人的交流本就不多,通常都处于一个问,一个答的状态。他是这里唯一一个会说中文的人,这么一来,她便连偶尔开口的机会,都没了。 阮念初变得越来越沉默。 偶尔,她会反思自己的前二十年人生。她从出生到大学三年级,一直都是令老师父母头疼的角色,她随意,散漫,不喜欢被约束,高中时认识了些狐朋狗友,差点往问题少女的方向发展。 好在她胆子不大。扼制住这种发展趋势的原因,是她怕生病,不敢抽烟。一干问题少年们见她这么怂,都懒得再理她。 阮念初有时会想,如果自己从小到大都勤奋努力,品学兼优,她的命运大概会很不同。至少不至于因为语言障碍,在被绑架之后,都没办法和绑匪谈谈条件。 她就这样在认真反思和发呆之中,度过了一言不发的两天。 到第三日时,沉默终于被打破。这天,厉腾跟着图瓦出门在外,因此给阮念初送午饭的人,换了一个。 “砰砰”,外头传来敲门声。 阮念初把门打开,一抬头,愣住。门口站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黑黑的皮肤,大大的眼睛,冲她笑,一口雪白整齐的牙齿在阳光下有些反光,个头和她差不多高。 她微拧眉,视线下移,看见少年手里端着食物。 小少年乐呵呵的,用高棉语说:“厉哥有事出去了,今天中午和晚上,都是我给你送饭。”说着把装食物的碗往她面前一递,“来,还热乎着呢。” 叽里咕噜说了一通,阮念初除了那个“lee”字以外,什么都没听懂,但也大概猜到他想表达的意思。于是接过碗,有些冷淡地道:“thank y一u” 少年愣住,这才一拍脑门儿后知后觉,抓抓头发,好半晌才红着脸,挤出几个蹩脚至极的英语单词:“hell一y na is 托里nice t一 et y一u!” 虽然发音很不标准,阮念初还是艰难地听懂了。她点点头,见托里这么天真腼腆,内心的警惕和戒备也便削弱几分。 毕竟只是个小孩子,再坏,应该也坏不到哪里去。 思索着,阮念初扯唇,有些僵硬地挤出一个笑,“nice t一 et y一u,t一一” 她长了张妖娆漂亮的脸,之前脏兮兮的分辨不出,洗完澡,显得干净而温和。托里被她的笑弄得不好意思,挠挠头,用高棉语说:“你先吃吧。晚饭我再给你送来,再见。”说完扭过头,一溜烟儿地跑远了。 下午无所事事,她睡了个午觉,睁眼便是傍晚。叫托里的少年果然又送来了晚饭。 这回,阮念初让托里进屋坐坐。 托里还是那副大笑脸,像忽然想起什么,赶忙压低声,用高棉语道:“厉哥今晚估计回不来,你一个住,得注意安全啊。” 阮念初微怔,有些尴尬地笑笑,说的汉语:“不好意思,我不懂你们柬埔寨的国语。” 少年的想象力总是无穷无尽的。小托里自己脑补了一下,想当然道,“虽然大家怕厉哥,明面上不敢对你乱来,但你还是要提高警惕才行。” 阮念初听他又提了一次“lee”,想了想,道:“lee啊和这儿的其他人比,他人还不错。就是太闷了。” 托里继续高棉语:“你长得漂亮,漂亮的姑娘在这儿都危险。不过你放心,以后咱俩就是朋友,厉哥不在的时候,”一挺胸,拍得邦邦响,“我保护你。” 阮念初继续说中文,“嗯,你话就比较多,热闹。” 突的,托里眼睛一亮,“对了!”他拿起一把金黄色的花穗,递给阮念初,还是说的高棉语,“我下午的时候摘了些花,喏,送给你!” 她接过花细细打量了几眼,狐疑,“这是草么?” 托里:“厉哥送过这个给你?” 阮念初自言自语:“又有点像稻穗。” 屋子里,姑娘和少年各说各话,居然也聊了大半天。厉腾就站在门口,看见屋内光线柔和,阮念初的侧脸像笼在一层金黄色的薄纱里,实在是太年轻,几乎能看见皮肤上细而软的绒毛。 星月当空,他抽着烟,听着里头的鸡同鸭讲,忽然无声一弯唇,笑起来。 阮念初收下了那束花穗。 她在屋里找到一个缺了角的破花瓶,盛上清水,把花穗放了进去。那花穗一绺一绺,色泽金黄鲜亮,她看着这束花,忽然想起,这种花是水稻开出来的,叫稻花,也是柬埔寨的国花。 阮念初把花瓶放在桌上,单手托腮,仔细观察。她想起辛弃疾的《西江月·夜行黄沙道中》。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 稻花象征丰收和希望,古往今来的诗人,都用稻花来寄托内心的喜悦。在阴森寒冷的长夜里收到一束希望,该是个好兆头吧。 她静静地想。 过了一夜,第二天傍晚,令阮念初诧异的是,她又在窗前台子上看见了一束金色的新鲜稻花。她感到很欣喜。后来,在那个叫托里的少年路过窗前时,她扬了扬手里的花穗,勾起唇,对少年说了句“thank y一u”。 托里眼神里写着困惑,但还是一个劲儿地挠头嘿嘿,冲她笑。 就这样,从天而降的稻花,连续三天,都未间断。阮念初把花都养在那个破花瓶里。那几束失去了根,但生命力顽强的花穗,竟愈发漂亮。与此同时,她也愈发觉得那名少年善良可爱。 第三天的晚上,厉腾回来了。 彼时,阮念初刚好对路过的托里说完今天的谢谢。厉腾闻言,绑靴带的动作一顿,转眸看她。挑了下眉,“你跟他说谢谢?” 阮念初完全没料到他会主动跟自己说话。她微滞,须臾才点了点头,低声说,“托里每天都会送一束花给我。他很有心。” 厉腾没有笑意地笑了下,什么话都没说。转身出去了。 这一日,照样是夜,照样的星云当空,他照样睡在房顶上。一手拎着个还剩大半的酒瓶,一手把玩那把99式空降兵伞刀,目光穿过黑夜落在未知的远方,神色冷峻。 阿新婆婆坐在厨房门口缝衣裳,忽然,她笑了笑,用高棉语问:“花是你送的,为什么不告诉她?” 厉腾仰头灌进一大口烈酒,阖上眼,语气冷淡漫不经心,“没那个必要。” 周围,连风都有一瞬寂静。 阮念初抿唇看着厉腾,没有说话,眼神疑惑而探究。他手上的伞刀,是阿公给的,那她手上这把又是从何而来。她想不明白。 对方泰然自若,视线在那把伞刀上审度数秒后,冷淡上移,看向她,语气微冷,“你动我的东西?” “我不是故意的。”阮念初眸光微闪,解释,“这把刀,是我之前打扫房间的时候发现的。我只是想用来防身。” 闻言,厉腾没有吭声,只是抽烟盯着她,目光研判。 阮念初又说:“你还没有回答我。” 他冷淡,“回答什么。” 她握刀柄的手略微一紧,“两把伞刀。你手上的那把,是阿公给的,那我手上这把是怎么来的?” 厉腾掸烟灰,“刀怎么来的,和你有关系?” 阮念初咬嘴唇,左右看了眼,然后把嗓门儿压得很低,“你知不知道,这是中国空军的军刀。” 他嗤了声,显得痞气冲天,“是么。挺厉害。” 她眉头皱得更紧:“你们为什么会有?” 头顶的浓云被风吹开,月亮出来了,清淡月光洒在整个屋顶。厉腾的脸半边在明半边在暗,冷漠的,看不出任何表情。 半刻,他掐了烟头随手扔下去,侧目,冲她勾嘴角,“干我们这一行,杀的人越多,别人越怕你。”说话同时,一把将她手里的伞刀夺过,掂了掂,笑容阴沉而残忍,“宰了羊,总得顺手拿些战利品,你说对么。” 阮念初手发抖,目光由疑惑到惊恐,最后变成愤怒。她怒视着他,牙关咬得死紧。 好一会儿,她才颤声挤出几个字:“你们会遭报应的。” “是么?”厉腾一哂,仰面倒在屋顶上,后脑勺枕着一只胳膊,直视夜色,淡淡的,“你真觉得有报应这种东西。” 她语气讥讽,“当然有。” 他轻笑不语,眸色更寒也更深。 “你不怕么?”不知是出于愤怒,还是出于恐惧,又或者是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阮念初几乎脱口而出,“你们做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以后死了一定会下地狱。” 厉腾竟丝毫不见动怒,“这儿不就是。” “”阮念初无语。 这是数日以来,她和这个男人的第一次聊天,坦白说,实在不算愉快。原本,她对他的身份抱有怀疑,她以为他和其他人不一样。他救了她几次,证明他良知未泯,加上那把来路不明的军刀她以为,他认识那把军刀的主人,至少和军刀主人存在某种联系。 阮念初本想提出,请他高抬贵手放了自己。 只可惜,军刀的由来让她失望,那只是他们某次暴行的战利品,这把刀的原主人,极有可能已遭毒手。 她垂眸静默须臾,微动身,准备从屋顶上下去。可刚抓住房檐,那人冷不丁地开口,道,“阮念初。我和你一样,是中国人。” “”阮念初动作骤顿,回头看他。 厉腾神色自如,“我老家好像在中国北方。十岁那年,我被卖到柬埔寨,阿公收留了我,让我当他的童子军。所以,这辈子我只能给他卖命。” 她听着,心里有点难受。手指无意识收紧,指甲滑过竹木,留下几道白色刮痕。 风静静垂着,屋顶上,姑娘乌黑的发丝在风中拂动。 突的,厉腾撩起眼皮瞥她一眼,半挑眉,“真信?” 阮念初呆住。 厉腾掏出打火机,叼着烟眯着眼道:“这故事我第一次讲。编了两分钟。” “你”阮念初气结,觉得无语又不可思议,握拳愤愤道:“你居然编这种故事来骗我?你无不无聊?” 毕竟是个小姑娘,生气的样子,眼睛瞪得溜圆,腮帮鼓鼓,乍一看,像鱼缸里用来观赏的小金鱼。他直勾勾盯着她,眯了下眼睛,吐出烟,青白烟雾模糊了那张娇美的脸。道:“谁在背后说老子闷的。” 这回,阮念初压根不想再搭腔。她没想起那天和小托里鸡同鸭讲的对话,只嘀嘀咕咕低咒了句什么,背过身,笨手笨脚地往下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3.Chapter 55 订阅正版, 人人有责。 矮胖子嘀咕, “话说得容易。女人多, 但这么又白又嫩的上等货可不好找。最近忙生意的事儿,几天没开荤,正等着解馋。” lee冷淡,字里行间没有喜怒:“是么。” 矮胖子悻悻挤出个笑,这回, 没敢吱声。 他们都是阿公图瓦手下的人, 论资历, 论年纪,他大lee整一轮。但这地方,没有尊老爱幼的说法, 弱肉强食,强者为王。lee加入只短短四年,却已爬上二把手的位子, 这年轻人一身铁骨,心够硬, 下手狠辣, 数年血雨腥风里闯出一片天, 除图瓦外, 一帮暴匪没人不怕他。 矮胖子在这儿只排得上七八, 虽都是亡命之徒, 但真和阎罗王叫板的勇气, 绝不是人人都有。 于是他心下忖度, 很快就有了决定。笑得咧开一口黄牙,道:“别人问我要,我肯定不愿意,但lee哥你开口,那不一样。不就一中国妞么,既然你喜欢,老弟就忍忍痛,送你。” lee挑眉哂了下,“谢了。” 矮胖子嘿嘿嘿,“看你这话说的。自家兄弟,客气什么。” 隔着几米远的距离,阮念初缩在角落处,身体发抖,看那一高一矮两个人戏谑谈笑。她听不懂他们交谈的内容,只看见,那个叫lee的男人侧对着她。他斜靠木头桌子,站姿很随意,嘴角勾着一弯弧,似笑非笑,匪气冲天。 阮念初咬唇,心头咯噔一下。预感自己处境会更糟。 那头,男人们还在聊这个绑来的女人。 矮胖子满脑□□,品咂着,说阮念初皮肤可真白,像他十年前在中国西藏看过的雪;说她脸蛋儿小,还不到人一个巴掌大;说她眼睛多大多亮,跟有星星似的。还说她身材好,细细的腰,桃子臀,看一眼就知道带劲儿。 淫词艳语不绝于耳。 lee面无表情地听着,抽烟点烟灰,不搭腔。他又看了眼墙角。那姑娘瑟缩着蜷成小小一团,头发挡住大半张脸,脏兮兮的,怎么看,也看不出胖子嘴里的妖娆倾城色。 他嗤了声,很快便移开视线。 数分钟后,半包烟见底,地上烟头零星散落十来个。 图瓦在屋里坐半刻,乏了,起身准备离去。几人把他送到门外。 可刚走没几步,图瓦又想起什么,动作顿住,回转身。他沉声对几人道:“几天前,b一ss说有新差事要交给我们。”说着,目光看向那个二十六七岁的年轻男人,“lee,到时候你跟我去见b一ss。” lee点头。 起风了,图瓦捂嘴咳嗽几声,语气缓和下来,说,“前段时间你辛苦了。这几天别出门,留在家,好好休息。”眼风扫过屋里的纤弱人影,吊嘴角,扯出个男人们心照不宣的笑容。 正如阮念初预料的那样,那一晚,她毕生难忘。 几人走出屋子的同时,她便挣扎着,四处张望,寻找范围内能用的利器。她要逃,要保命,要防身。余光瞥见一丝幽冷的光,是一把掉在地上的剪刀。阮念初一喜,急忙挪动着往那个方向靠近。 然而就在刹那间,腰上猛来一股大力,把她往上提。 阮念初很轻,被那人拎棉花似的拎起来。她惊愕,反应不及,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定神时已被那人倒扛在肩头。 是那个叫lee的男人。 她嘴上封了胶带,本能地呜呜挣扎,几秒后意识到什么,又平静下来。不动了。这种情况下,她只能不停对自己重复冷静,冷静。这群人穷凶极恶,她绝不能轻易触怒。 lee满脸冷漠,无视其他人,扛起她径直往外走。 柬埔寨的雨阮高温炎热,她衣着轻薄,这个姿势使衣料收短,雪白的一截后腰暴露在空气中。男人的手刚好放在那个位置。 硬硬的,很宽大,也很粗糙。 阮念初咬紧牙,浑身紧绷,被他碰到的皮肤火烧一样烫。 走出屋子,她吃力地转动脖子看四周,才发现,这是处许多木屋草屋组成的营寨,位于丛林深处,四面绿植围绕。占地面积很广,夜色下视野模糊,看不清那些屋舍的具体状貌,只有一个轮廓。中间空地位置生着一堆火,旁边围了一圈人,喝酒吃肉,放声大笑。 阮念初看见那些人身上挂的枪,心头骤凉。 她被扛到另一间木屋前。 扛她的人拿脚把门踢开,然后直接把阮念初往床上扔,动作粗暴至极。床板只是几块木头拼成,随便铺了些干草和一层床单,她被一下甩上去,硬邦邦的,疼得闷哼出声。 下一刻,lee把灯点亮,昏暗光线驱走黑暗。他背对着她站在屋子中央,喝水,纯黑色的背影高大挺拔。 阮念初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她手脚依然被绑着,不能动,只好蜷起膝盖缩在床尾。警惕地盯着他。 这种死寂并未持续多久。 轻微一声“砰”,那人把手里的透明玻璃杯放在了桌上,然后,令阮念初没有想到的是,他开始脱衣服。完全拿她当空气。 阮念初的瞳孔瞬间紧缩。 lee脱了上衣,背对她,随手把黑t拧成团丢到地上。于是她看到男人强壮精悍的背。肤色是古铜色,肩很宽,到腰的位置窄下来,呈现一个标准的倒三角,流线型的背肌,背沟凹陷,大小疤痕成片。 刀伤,枪伤,不计其数。 一条青灰色的巨龙匍匐在他肩臂处,随他动而动,狰狞地张牙舞爪,野性十足。 她脸上忽然一阵燥热,别过头,闭眼,十指在身后用力收紧。用力得骨节处青筋浮现。蓦的,四周光线消失,与此同时,稳健脚步声朝她逼近。 一片黑暗中,阮念初屏息,听见自己心跳如雷。 短短几秒,男人上了床,大手一拽,她被摁到他身下。她发不出声音,眼底的惊怒却烧亮黑夜,死死瞪着咫尺那张脸。 这人轮廓分明,是副极硬朗英俊的容貌,但,此时被黑暗朦胧了棱角,竟显得柔和几分。实在太近,她甚至能看见他浓长的睫毛,垂得低低的。 lee同样盯着她,居高临下,眸色冷而深。姑娘一双眼,大而澄澈,脸上沾了灰和泥,但娇媚的容貌依稀可辨。他紧绷的胸肌和她贴在一起,能明显感觉到她急促的呼吸,和不断起伏的浑圆轮廓 “唔。”阮念初想求他放过自己,呜呜出声。 下一瞬,lee余光往窗户瞥了眼,扯过薄被盖住他们,隔绝开几道偷窥的视线。然后把她的手高举过头顶。有意无意,他的唇扫过她额前的发。 不知是愤怒还是惶恐,阮念初一震,浑身剧烈发抖。 他开始动。而她身上的衣物根本完好无损。 阮念初微怔,惊恐的眸光变成错愕,很不解。她瞠目,他手臂撑在她身体两侧,呼吸喷在她脸上。暖暖的,清冽的,有点痒。 这是在做什么?她不明白。 黑暗中的两个陌生人,盯着彼此。整个屋子里只有lee略粗重的呼吸声,和木板床引人遐想的声响。 这样的境况下,阮念初先是困惑,茫然,再然后,她两颊便爬上了一丝红潮。她嗅觉敏感,这个屋子,这张床,都有这人身上的味道。 烟草味,极淡极淡的血腥味,和浓烈的荷尔蒙味。 阮念初僵直身体,拧着眉,直视上方那双黑而深的眼睛。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看见,那人的眸色越来越深,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蔓延。 她心突的一慌,下意识移开视线。 lee也闭上眼。 他闻到一股久违的香气,来自姑娘的身上。类似清晨时盛放的茉莉,清新偏甜,有故乡黎明的味道。 屋外,夜色浓如化不开的墨。几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停留片刻,抹抹嘴,终于嘿嘿笑着满意而去。 阮念初就这样待在了lee身边。 幸运的是,在那晚之后,没有人再去那间屋子外面听墙角。一连两天,lee没有再碰过她,只在固定时间给她拿来食物和水。两人甚至连话都没说过一句。 偶尔,矮胖子会跑到屋子外偷看那个被抓来的中国女人,心痒难耐,想问lee把人要回去。他讪笑道,“哥,鲜你都尝过了,不如把这女的还给老弟实在不行,等过几天我再给你送回来?” lee不吭声,冷淡一眼,矮胖子不寒而栗。 于是整个图瓦集团的人便都明白了——lee看上了那个被绑来的中国妞,生人勿近。因此,那些觊觎她美色的人心有忌惮,都不敢再造次。 阮念初能感觉到,叫lee的男人,和这儿的其他人有些不同。他没有侵犯她,伤害她,甚至还让她免受了矮胖子的侮辱,这是万幸。 但,丝毫不影响她时时刻刻想要逃。 刚被抓时,矮胖子搜了她的身,她的钱包,护照,身份证,手机,全都不知所踪。即使逃跑成功,她也没办法在这个国家证明自己的身份。不过这些都是次要的。目前最要紧的是先逃出去。 阮念初一直在等。 直到她被抓第三天的午后,机会来了。 吃完饭,照例是一个身形佝偻的老婆婆来收拾他们吃饭的碗筷。老婆婆离去后,一个年纪十三四岁的少年走进屋,用高棉语跟lee说了什么。半刻,阮念初看见lee面无表情地点了下头,开门离去。 临走前,他回头看了她一眼。 这些天来,阮念初被限制自由,活动范围只在这间木屋。她唯一能做的事就是观察这个男人。她发现,他的眼睛长得格外好看。大多时候,瞳色是一种清浅的黑,眸光既冷又亮。 而此时,这人的目光很深,浓黑里带着危险警告。 阮念初大概懂了。是让她乖一点,不要乱跑。 她平静地点头。心里却想,他不在,不跑除非是傻子。 lee走了,脚步声顺着外头的木油板远去,越来越远。数分钟后,她咬咬牙,开门察看,走廊和前方的空地竟都空空如也,没有其他人。 天赐良机。阮念初心一横,迈出了步子。 营寨真的很大,一路绕出去,阮念初花了将近二十分钟,险些迷路。期间,她躲开了两名持枪巡逻的童子军。 外面丛林茂密,树叶枝干遮天蔽日,郁郁葱葱,挡去大片阳光,闷热的空气传出虫鸣鸟叫。 阮念初头也不回地跑进去。 这个地方,她从没有来过,自然不识路,只能漫无目的地往前走。忽然小腿被什么扎了下,她皱眉,低头一看,是自己不小心绊倒了荆棘。 阮念初没有停,忍痛继续。 然而就在这时候,背后冷不丁响起个声音,沉沉的,音色极低,“还有半米进入地雷区。再走一步,谁都救不了你。” “”阮念初眸光跳了下。中文,字正腔圆的中文。她回头,一个高大人影背逆光,懒散倚着一棵树的树干,盯着她,眸色未明。 诧异瞬间盖过恐慌,她惊疑不定,“你居然会说中文?”不对,他的中文发音太过标准,于是又冲口而出:“你是中国人?”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 厉腾很冷静,“重要的是,只有跟着我,你才能活下来。” 厉腾嘴唇紧抿,不吭声,只是一个劲地盯着她看。那眼神,像能在她脸上戳出几个窟窿。 短短几秒,无数念头从阮念初脑子里飞闪过去。她蹙眉,也朝他靠近,用只有他能听见的音量问:“你是警察?” 厉腾却忽然笑起来,挑眉,“真当拍电影儿呢。” “是不是?”她追问,同时紧紧盯着他的眼睛,试图从里头找出破绽和蛛丝马迹。然而下一瞬,他便将视线移开了。 “不是。” “真的不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4.Chapter 56 订阅正版, 人人有责。  lee冷淡, 字里行间没有喜怒:“是么。” 矮胖子悻悻挤出个笑,这回,没敢吱声。 他们都是阿公图瓦手下的人, 论资历,论年纪, 他大lee整一轮。但这地方, 没有尊老爱幼的说法,弱肉强食, 强者为王。lee加入只短短四年,却已爬上二把手的位子,这年轻人一身铁骨, 心够硬,下手狠辣, 数年血雨腥风里闯出一片天, 除图瓦外, 一帮暴匪没人不怕他。 矮胖子在这儿只排得上七八,虽都是亡命之徒, 但真和阎罗王叫板的勇气,绝不是人人都有。 于是他心下忖度, 很快就有了决定。笑得咧开一口黄牙, 道:“别人问我要, 我肯定不愿意, 但lee哥你开口, 那不一样。不就一中国妞么,既然你喜欢,老弟就忍忍痛,送你。” lee挑眉哂了下,“谢了。” 矮胖子嘿嘿嘿,“看你这话说的。自家兄弟,客气什么。” 隔着几米远的距离,阮念初缩在角落处,身体发抖,看那一高一矮两个人戏谑谈笑。她听不懂他们交谈的内容,只看见,那个叫lee的男人侧对着她。他斜靠木头桌子,站姿很随意,嘴角勾着一弯弧,似笑非笑,匪气冲天。 阮念初咬唇,心头咯噔一下。预感自己处境会更糟。 那头,男人们还在聊这个绑来的女人。 矮胖子满脑□□,品咂着,说阮念初皮肤可真白,像他十年前在中国西藏看过的雪;说她脸蛋儿小,还不到人一个巴掌大;说她眼睛多大多亮,跟有星星似的。还说她身材好,细细的腰,桃子臀,看一眼就知道带劲儿。 淫词艳语不绝于耳。 lee面无表情地听着,抽烟点烟灰,不搭腔。他又看了眼墙角。那姑娘瑟缩着蜷成小小一团,头发挡住大半张脸,脏兮兮的,怎么看,也看不出胖子嘴里的妖娆倾城色。 他嗤了声,很快便移开视线。 数分钟后,半包烟见底,地上烟头零星散落十来个。 图瓦在屋里坐半刻,乏了,起身准备离去。几人把他送到门外。 可刚走没几步,图瓦又想起什么,动作顿住,回转身。他沉声对几人道:“几天前,b一ss说有新差事要交给我们。”说着,目光看向那个二十六七岁的年轻男人,“lee,到时候你跟我去见b一ss。” lee点头。 起风了,图瓦捂嘴咳嗽几声,语气缓和下来,说,“前段时间你辛苦了。这几天别出门,留在家,好好休息。”眼风扫过屋里的纤弱人影,吊嘴角,扯出个男人们心照不宣的笑容。 正如阮念初预料的那样,那一晚,她毕生难忘。 几人走出屋子的同时,她便挣扎着,四处张望,寻找范围内能用的利器。她要逃,要保命,要防身。余光瞥见一丝幽冷的光,是一把掉在地上的剪刀。阮念初一喜,急忙挪动着往那个方向靠近。 然而就在刹那间,腰上猛来一股大力,把她往上提。 阮念初很轻,被那人拎棉花似的拎起来。她惊愕,反应不及,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定神时已被那人倒扛在肩头。 是那个叫lee的男人。 她嘴上封了胶带,本能地呜呜挣扎,几秒后意识到什么,又平静下来。不动了。这种情况下,她只能不停对自己重复冷静,冷静。这群人穷凶极恶,她绝不能轻易触怒。 lee满脸冷漠,无视其他人,扛起她径直往外走。 柬埔寨的雨阮高温炎热,她衣着轻薄,这个姿势使衣料收短,雪白的一截后腰暴露在空气中。男人的手刚好放在那个位置。 硬硬的,很宽大,也很粗糙。 阮念初咬紧牙,浑身紧绷,被他碰到的皮肤火烧一样烫。 走出屋子,她吃力地转动脖子看四周,才发现,这是处许多木屋草屋组成的营寨,位于丛林深处,四面绿植围绕。占地面积很广,夜色下视野模糊,看不清那些屋舍的具体状貌,只有一个轮廓。中间空地位置生着一堆火,旁边围了一圈人,喝酒吃肉,放声大笑。 阮念初看见那些人身上挂的枪,心头骤凉。 她被扛到另一间木屋前。 扛她的人拿脚把门踢开,然后直接把阮念初往床上扔,动作粗暴至极。床板只是几块木头拼成,随便铺了些干草和一层床单,她被一下甩上去,硬邦邦的,疼得闷哼出声。 下一刻,lee把灯点亮,昏暗光线驱走黑暗。他背对着她站在屋子中央,喝水,纯黑色的背影高大挺拔。 阮念初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她手脚依然被绑着,不能动,只好蜷起膝盖缩在床尾。警惕地盯着他。 这种死寂并未持续多久。 轻微一声“砰”,那人把手里的透明玻璃杯放在了桌上,然后,令阮念初没有想到的是,他开始脱衣服。完全拿她当空气。 阮念初的瞳孔瞬间紧缩。 lee脱了上衣,背对她,随手把黑t拧成团丢到地上。于是她看到男人强壮精悍的背。肤色是古铜色,肩很宽,到腰的位置窄下来,呈现一个标准的倒三角,流线型的背肌,背沟凹陷,大小疤痕成片。 刀伤,枪伤,不计其数。 一条青灰色的巨龙匍匐在他肩臂处,随他动而动,狰狞地张牙舞爪,野性十足。 她脸上忽然一阵燥热,别过头,闭眼,十指在身后用力收紧。用力得骨节处青筋浮现。蓦的,四周光线消失,与此同时,稳健脚步声朝她逼近。 一片黑暗中,阮念初屏息,听见自己心跳如雷。 短短几秒,男人上了床,大手一拽,她被摁到他身下。她发不出声音,眼底的惊怒却烧亮黑夜,死死瞪着咫尺那张脸。 这人轮廓分明,是副极硬朗英俊的容貌,但,此时被黑暗朦胧了棱角,竟显得柔和几分。实在太近,她甚至能看见他浓长的睫毛,垂得低低的。 lee同样盯着她,居高临下,眸色冷而深。姑娘一双眼,大而澄澈,脸上沾了灰和泥,但娇媚的容貌依稀可辨。他紧绷的胸肌和她贴在一起,能明显感觉到她急促的呼吸,和不断起伏的浑圆轮廓 “唔。”阮念初想求他放过自己,呜呜出声。 下一瞬,lee余光往窗户瞥了眼,扯过薄被盖住他们,隔绝开几道偷窥的视线。然后把她的手高举过头顶。有意无意,他的唇扫过她额前的发。 不知是愤怒还是惶恐,阮念初一震,浑身剧烈发抖。 他开始动。而她身上的衣物根本完好无损。 阮念初微怔,惊恐的眸光变成错愕,很不解。她瞠目,他手臂撑在她身体两侧,呼吸喷在她脸上。暖暖的,清冽的,有点痒。 这是在做什么?她不明白。 黑暗中的两个陌生人,盯着彼此。整个屋子里只有lee略粗重的呼吸声,和木板床引人遐想的声响。 这样的境况下,阮念初先是困惑,茫然,再然后,她两颊便爬上了一丝红潮。她嗅觉敏感,这个屋子,这张床,都有这人身上的味道。 烟草味,极淡极淡的血腥味,和浓烈的荷尔蒙味。 阮念初僵直身体,拧着眉,直视上方那双黑而深的眼睛。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看见,那人的眸色越来越深,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蔓延。 她心突的一慌,下意识移开视线。 lee也闭上眼。 他闻到一股久违的香气,来自姑娘的身上。类似清晨时盛放的茉莉,清新偏甜,有故乡黎明的味道。 屋外,夜色浓如化不开的墨。几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停留片刻,抹抹嘴,终于嘿嘿笑着满意而去。 阮念初就这样待在了lee身边。 幸运的是,在那晚之后,没有人再去那间屋子外面听墙角。一连两天,lee没有再碰过她,只在固定时间给她拿来食物和水。两人甚至连话都没说过一句。 偶尔,矮胖子会跑到屋子外偷看那个被抓来的中国女人,心痒难耐,想问lee把人要回去。他讪笑道,“哥,鲜你都尝过了,不如把这女的还给老弟实在不行,等过几天我再给你送回来?” lee不吭声,冷淡一眼,矮胖子不寒而栗。 于是整个图瓦集团的人便都明白了——lee看上了那个被绑来的中国妞,生人勿近。因此,那些觊觎她美色的人心有忌惮,都不敢再造次。 阮念初能感觉到,叫lee的男人,和这儿的其他人有些不同。他没有侵犯她,伤害她,甚至还让她免受了矮胖子的侮辱,这是万幸。 但,丝毫不影响她时时刻刻想要逃。 刚被抓时,矮胖子搜了她的身,她的钱包,护照,身份证,手机,全都不知所踪。即使逃跑成功,她也没办法在这个国家证明自己的身份。不过这些都是次要的。目前最要紧的是先逃出去。 阮念初一直在等。 直到她被抓第三天的午后,机会来了。 吃完饭,照例是一个身形佝偻的老婆婆来收拾他们吃饭的碗筷。老婆婆离去后,一个年纪十三四岁的少年走进屋,用高棉语跟lee说了什么。半刻,阮念初看见lee面无表情地点了下头,开门离去。 临走前,他回头看了她一眼。 这些天来,阮念初被限制自由,活动范围只在这间木屋。她唯一能做的事就是观察这个男人。她发现,他的眼睛长得格外好看。大多时候,瞳色是一种清浅的黑,眸光既冷又亮。 而此时,这人的目光很深,浓黑里带着危险警告。 阮念初大概懂了。是让她乖一点,不要乱跑。 她平静地点头。心里却想,他不在,不跑除非是傻子。 lee走了,脚步声顺着外头的木油板远去,越来越远。数分钟后,她咬咬牙,开门察看,走廊和前方的空地竟都空空如也,没有其他人。 天赐良机。阮念初心一横,迈出了步子。 营寨真的很大,一路绕出去,阮念初花了将近二十分钟,险些迷路。期间,她躲开了两名持枪巡逻的童子军。 外面丛林茂密,树叶枝干遮天蔽日,郁郁葱葱,挡去大片阳光,闷热的空气传出虫鸣鸟叫。 阮念初头也不回地跑进去。 这个地方,她从没有来过,自然不识路,只能漫无目的地往前走。忽然小腿被什么扎了下,她皱眉,低头一看,是自己不小心绊倒了荆棘。 阮念初没有停,忍痛继续。 然而就在这时候,背后冷不丁响起个声音,沉沉的,音色极低,“还有半米进入地雷区。再走一步,谁都救不了你。” “”阮念初眸光跳了下。中文,字正腔圆的中文。她回头,一个高大人影背逆光,懒散倚着一棵树的树干,盯着她,眸色未明。 诧异瞬间盖过恐慌,她惊疑不定,“你居然会说中文?”不对,他的中文发音太过标准,于是又冲口而出:“你是中国人?”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 厉腾很冷静,“重要的是,只有跟着我,你才能活下来。” 七月。阮念初到柬埔寨的第三日,天气晴,室外温度高达三十六摄氏度。雨季炎炎,酷暑闷热。 她是来支教的。 在金边市郊的一处小乡村,对象是数名十来岁的留守儿童。 和柬埔寨的大部分村落一样,这里贫穷,青壮年大多选择外出务工,只留下老人和孩子。教育条件也差,整个村子只找得出一个初中文化的老师。因此,支教团的到来无疑是雪中送炭,村民们都很高兴。 乡村小学一共三十几个学生,小的六岁,大的十五,不分年级都挤在一个班。阮念初负责教英语,偶尔的时候,也会教学生们唱唱歌。她性格柔婉,孩子们见这位中国老师漂亮又亲切,都很喜欢她。 一堂英语课不长,没多久便结束。 阮念初给学生布置完作业,走出教室,直接去了操场。 说是操场,其实就是一块空旷的泥巴地,四面土墙残破,被日头晒得干裂。有人老远就跟她打招呼,挥着手,喊她的名字。 阮念初看了他们一眼。那群人大约四五个,有男有女,肤色各异,都和她一样,是hellp brid团队的支教学生。来自世界各地。 阮念初冲几人笑笑,走过去,用英语随口问,“在聊什么呢,这么高兴。” 说话同时摸出手机,里面有一条新的微信消息,是阮母发的,提醒她:每天晚上都得复习雅思考试的习题。 这时,一个非洲男生大喇喇地用英语说:“我们打算今天晚上在外面露营,捉捉鱼捉捉虾,烤河鲜吃。阮,反正晚上也闲,一起来吧。” 不知是不是天意,支教的村落,刚好位于湄公河和洞里萨湖之间的三角洲地带,水质不错,肥美的鱼虾肉眼可见。 阮念初想了下刚才那条微信,两相比较,笑眯眼,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下来,“好呀。” 其实从小到大,她的学习成绩都一般。 论智力,她只是中等,论勤奋,她沾不上边。她唯一的优点,就是脸蛋美,声带好。高中老师曾为她焦头烂额,说她太懒,这样下去别说重本,连上线都困难,建议阮父阮母送阮念初去学声乐,走艺体特长生路线考大学。 阮父阮母正愁得揪头发,捉住一根救命稻草,自然不会放过。 后来,阮念初便成了某一流院校的艺体生。虽然专业分得不太好,但她依然开心。她自幼便对自己的人生期望不大,能有这个结果,已经是惊喜。 她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 家里规划的“大学毕业出国深造”,阮念初左耳进,右耳出。阮父阮母拿这女儿没办法,趁暑假,赶紧给她报了个雅思班。阮念初不想去,索性就加入了hellp brid来柬埔寨支教。 她觉得,人生嘛,总得做些有意义的事才好。 自己这学渣,根本不是当高材生的料。让她出国献爱心,可比让她出国念书靠谱得多。 这所小学的学生都是走读,下午一放学,小而破的校园便空荡冷清。 一群来支教的学生难得闲暇,抄起渔网和烤架便往外跑,一路打打闹闹谈笑风生。阮念初和住同屋的黑人姑娘走在最后,手里拎了些烤肉用的佐料和竹签。 室友叫莉拉。她拍拍手,兴高采烈地道:“知道吗阮,我从来没和朋友们在河边烤过鱼,那一定很有意思!” 阮念初见她这样子,起了玩心,于是微眯眼睛,压低声音吓她:“喂。金边市可是有内乱的,这儿又是著名的湄公河流域。你就不怕遇到什么危险?” 莉拉发怵,“不会的吧。” 她瞬间噗嗤一声笑出来,“胆子真小。逗你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5.Chapter 57 订阅正版, 人人有责。  她没有事情可以干, 只好坐在椅子上,一边摆弄花瓶里的稻花,一边看着天空发呆。 她曾经想过和外界联系。但她的手机不知所踪,又没有其它通讯设备,只能选择放弃。今天是她被绑到这里的第七日,在这地方, 她有吃, 有喝, 性命也暂时无虞,但这儿的每分钟每小时, 都是对她的精神折磨。 只有阮念初自己知道,在表面的风平浪静下, 她需要用多大的力气才能支撑到现在。 她从没有一刻放弃过逃跑。每当这个念头,被彷徨与绝望吞噬时, 她都会努力回忆家乡的一切。中国的土地,云城的风,父母斑白的鬓角和喋喋不休的唠叨 这里的一切只是一场噩梦,会过去,也会忘记。 阮念初五指收拢,攥紧了掌心的稻花。 中午时, 叫托里的少年并未出现。往常, 托里送饭的时间都是十二点十分左右, 而现在, 墙上的时针已指向了一,少年仍不见踪影。 她有点饿了,接连探首看屋外。最后,接近一点半的时候,是阿新婆婆给她送来了今天的午饭。 阮念初勾起笑,跟婆婆说谢谢。 阿新婆婆苍老的面容挂着笑,目光在她身上仔细打量,然后用高棉语说,“你穿这条裙子真是漂亮。” 阮念初不懂婆婆的话。但见婆婆一直盯着自己,突的,想起什么。她微窘,“哦这条裙子,之前一直忘了跟你道谢。谢谢你。” 阿新婆婆笑而不答。 阮念初怔了下,反应过来,“忘了你听不懂”稍稍顿住,回忆了一下托里教自己的高棉语,吃力挤出一个高棉语词汇:“谢谢。”说完,指了指身上的纱笼裙。 阿新摆手,坐在旁边安静笑着,等阮念初吃完,她才收拾好碗筷离开。少年托里始终没有出现。 大概是有别的事走不开吧。阮念初琢磨着,那时,她丝毫没有多想。 下午快六点时,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朝她所在的竹木屋而来,随后便是“砰砰”敲门声。她打开门,外面站着一个陌生少年,圆圆的眼睛黑皮肤,看上去,比托里都还小一些。 近几日,因为托里的出现,阮念初对这群孩子的印象已大为改观。她微拧眉,用疑惑地眼神看着陌生少年。 少年神色焦急,一边拿手比划,一边挤出英语单词:“托里is ill!” 阮念初心一沉,“is it seri一?” 少年点头,“feverugh”边说边转身往别处跑,冲她招手,“e ith !ick!” 阮念初静几秒,咬了咬唇道:“ait”说完重新进了屋子。 她走到柜子前,拉开左边最后一个抽屉。一把闪着冷光的伞刀套着刀鞘,静静躺在里头,就是之前图瓦阿公送给lee的那把。她前天闲来无事打扫了一下屋子,无意间便发现了这把刀。她把刀拿出来,别在腰间的宽腰带里侧,定定神,跟着少年离去。 少年带着她在营寨里穿行,一言不发。天色渐暗,渐渐的,周围几乎再看不见其他人。 阮念初蹙眉,隐约意识到不对劲,站定不再往前,用英语道:“here is 托里?” 少年回过头来看她,咧嘴笑,没有说话。阮念初被孩子的笑容弄得心里发毛,转身想跑,不料却撞上一堵厚实的人墙。 是一个体型壮硕的男人,除他外,周围还有四五个。阮念初看见这些人,脸色骤冷,心也沉到谷底。这些脸孔面目狰狞,相当符合败类这个词。 领头的也在笑,满口黄牙看得阮念初作呕。他招手,少年跑过去,从胖子那儿得到了一张美钞,然后便兴高采烈地跑开了。 阮念初知道自己下了套。她站在原地没有动,强自镇定,想着脱身之法。 领头的叽里呱啦地说着什么,然后就伸手抓住她。她没挣,反而笑了笑,故作扭捏地拂开胖子的手,轻推他一把。胖子见她这模样,以为她不准备反抗,手上力道稍有放松。 趁这功夫,阮念初挣脱他拔腿就跑。 “fuck!”男人懊恼,低咒了声,三两步就飞快窜上去。其余人也一拥而上,短短几秒就把阮念初扯了回来,摁倒在地。 她惊声尖叫,“刺啦”一声,纱笼过肩的布料被扯烂大半。暮色中,雪白皮肤上是两条锁骨,清晰分明,线条柔美。 “厉哥真他妈小气,这么漂亮的妞,自己一个人霸占。”男人们说着高棉语,笑容猥琐,“呵,总算让咱们逮着机会了。” 阮念初红了眼,咬紧牙关去摸腰上的刀。刚碰到,一个声音从很近的上方传来。 “放开她。”音色极低,调子冷得入骨。 不知怎么的,阮念初听见这个声音,霎时一松,浑身力气都像被抽了个干净。 领头的动作一下就僵住了。后颈上凉悠悠的,有利器抵在上头。他脸发白,松开双手举高,悻悻挤出个笑容来,“厉哥,一个妞而已,至于跟兄弟动家伙么。” 厉腾说:“少他妈废话。” 几个男人不敢再乱来,也跟着退到一边,阮念初脸上泪痕遍布,低着头,攥紧衣服站起身,白色的纱笼上全是泥土和污渍,看上去狼狈不堪。 厉腾视线落在她身上,眉拧着一个结,“受伤没有?” 阮念初摇了摇头。 领头的男人心里在打鼓,咬咬牙,缓慢转过身来,瞥了眼厉腾手上的刀,一笑,“哥,咱们是自家兄弟,出生入死多少年,你总不会为了一个女人要我的命吧?你要真动我,阿公怕是要不高兴的。” 厉腾淡嗤了声,没有说话。 领头的以为将他唬住,一喜,也没那么怕了,优哉游哉道:“厉哥,大家都是给阿公办事的人,碰你的女人是我不对,我道歉,行了吧。”手抵着刀尖,缓慢往外推,“你也别那么生气,咱们出来混,凡事得留一线” 之后的数秒钟,阮念初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 只听见,那个男人话还没说完,取而代之的便是一阵嚎叫,杀猪似的,凄厉又可怖。 她下意识地抬起头。 那个男人捂着右手蜷在地上,血顺着左手指缝往外流,他像是痛到极点,脸上已经没有丝毫血色。周围的人噤若寒蝉,眼睁睁看着,没一个敢上去扶。 厉腾手里的刀还在滴血。他弯腰,贴近那个几乎昏死过去的男人,笑容残忍而阴沉,狠声道:“这回是给阿公面子。再打她的主意,老子剐了你。” 说完一回身,将好对上阮念初的眼睛。她怔怔盯着他,乌亮的瞳孔里惊惧交织。 厉腾脸色冷漠,把玩着手里的刀从她身旁走过去,只撂下一句话,“挺晚了。跟我回去。” “”阮念初抿唇,看了眼地上那截断指,又看了眼那道匪气冲天的背影,忽然觉得,自己从来没认识过这个人。 白纱笼被扯坏了,阮念初换下纱笼,拿湿毛巾把自己里里外外都擦了一遍,才换上她之前穿的衣服。t恤短裤,阿新婆婆帮她洗净晾干了,有种皂角的清香味。 走出房间,lee果然又坐在房顶,拿抹布揩拭着他的刀。 阮念初仰着头,沉默地看着他手里的刀,静默半刻,然后深吸一口气吐出来,喊他的名字:“lee” 他垂眸。月光照亮姑娘的颊,白白的,透着很浅的粉色,一双眼睛格外清亮。 他说:“有事?” 她问:“有兴趣聊一聊么?” 厉腾挑了下眉毛,不置可否,半刻,倾身朝她伸出一只手,摊开。掌心宽大,结着一层厚厚的硬茧,五根指头很修长,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干干净净。 阮念初不明白,“做什么?” 厉腾瞥了眼屋顶,很冷淡,“你自己能爬上来?” “”她无语,数秒钟后,不知从哪儿找来一根破板凳,站上去,踮起脚,双手用力捏住他的手。动作呆,身形也不协调,他看了觉得好笑,嗤了声,把她的手松开。 阮念初一怔,还没回过神,厉腾一双大手已穿过她腋下,握住两边细软的肩,一用力,直接把她提了上来。 她眸光微闪,窘迫,两颊顿时爬上一丝红云。 这个动作令两人的距离有刹那极尽。厉腾侧头,呼出的气息若有似无拂过她耳垂。他语气很淡,“够笨的。” 阮念初:“” 他很快把她放开,视线回到手里的刀上,拿布有一搭没一搭地揩拭,“说吧,你想聊点儿什么。” 她皱眉,挪了挪,让自己和他离得更远,迟疑了会儿才低声道:“你帮了我好几次。谢谢。” 厉腾说:“不用。” “我叫阮念初。”出于礼貌,她先介绍自己,“你呢?” 厉腾看她一眼,“你不是知道么。” 她微蹙眉,“lee?” 他点燃一根烟,静默数秒,说了两个字:“厉腾。” 厉腾。阮念初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点点头,又犹豫半刻,道,“其实,我今天是想问你一件事情。” 他回应的态度冷淡,“嗯。” “你手上拿的伞刀,”阮念初伸手指了指,“是阿公之前送你的那把?” 厉腾面无表情,无意识地摩挲刀身,指尖缓慢拂过上面的雕刻字样,没什么语气地应:“嗯。” “那,”阮念初静了静,半刻,她在腰间摸索一阵,然后抬眸。直直看向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这把又是怎么回事?” 厉腾低头,半眯眼,瞳孔有一瞬的收缩。 他手里和她手里,分别躺着两把一模一样的99式空降兵伞刀,刀身上“中国空军”四个字,在月色下清晰无比。 于是她站在原地看着他,没有动。那人冷眼旁观。 这周围,树木参天,风声和兽鸣在耳畔错乱交杂,他们之间却死一样静。 半刻,阮念初尽力稳住发颤的喉头,几乎哀求了:“让我走吧,求求你。我不会报警,也不会把你们的事说出去我只是来支教的,让我回家吧,求你。” 厉腾说:“你走不了。” “为什么?”三天来的压抑和隐忍一瞬爆发,她红了眼,感到绝望而无助。他既不杀她,也不碰她,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留她在身边。她颤声道:“这里只有你一个人,只要你愿意放我走,我就能离开,不是吗你放了我吧,我求你。” 厉腾冷着脸,丝毫不为所动。还是那句话,“我说了。你走不了。” 阮念初颓然地垂下头,忽然笑了笑,自嘲又讥讽。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人和那个矮胖子是一伙的,她怎么会求他,奢望他放了自己?他怎么会让她离开? 真傻,真笨,真蠢。 阮念初咬紧唇,两手捂住整张脸,在哭,肩膀抽动。厉腾从始至终都站在不远处,看着她。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他眼皮底下哭了多久。只知道,哭着哭着,忽然听见对方开口,还是那副淡若冰霜的语气,“这儿离最近的村落一百四十多公里,整片丛林,有八个地雷区。如果你觉得自己能活着走出去,走吧。” 阮念初眼睛哭得红肿,直到此时,才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莽撞。这里的地理环境,她一概不知,刚才只差一步就踏进雷区。若不是他出现,她可能已经被炸成一滩泥。 阮念初觉得后怕,脊梁骨不由自主地窜起凉气。 厉腾挑起眉眼,“不走了?” “”她闷着,没有吱声。 “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跟我回去。”他说完,紧接着便是一阵皮靴踩碎腐朽枝叶的吱嘎声。厉腾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阮念初有几秒钟的愣神。 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她脑中回响起那人的话。阖了下眼睛,再睁开,提步跟在了他身后。 阮念初的这次逃跑,从她走出营寨到再走回来,总共只用了一个小时。然而极其不幸的是,发现她逃跑的除了厉腾之外,还有其他人。 营寨四周是屋舍,中间是空地。 下午三点多,正是柬埔寨阳光最烈的时候,炎炎热气炙烤着大地。空地上摆了一张长方形的木头桌,桌上乱七八糟地散落着美金,一大群童子军围桌而立,吆喝欢呼,在赌钱。 这群少年,小的不到十岁,最大的也才十七八,阮念初不敢乱看,只下意识往厉腾身后挪。 好在童子军们专注赌钱,没几人注意她。倒是其中一个瞅见了厉腾,咧开嘴,朗声打招呼:“厉哥!” 厉腾淡笑,拧了下黝黑少年的肩,冷冽眉眼难得柔和,“手气怎么样?” “还行。”少年十三四岁,叫托里。他心情显然很好,说着,抽出好几张钞票递给厉腾,“哥,给你买酒喝。” “自己留着。” “也行。”大男孩挠了挠脑门儿,眼风扫过阮念初时愣了下,然后就开始憨笑,“我留着,将来也讨个漂亮老婆。” 厉腾看了阮念初一眼。这姑娘躲在他背后,手捏着衣摆,头低垂,脸色不好,小小的下巴比初见时还尖俏些许。她皮肤本就白,血色一失,就更白了。 他视线在她身上停驻几秒,很快移开。没过多解释。 正说着话,一阵急促脚步声忽然传来。几人侧头一看,见是一个身形敦实的圆脸男人。他气喘吁吁的,跑到厉腾身前站定,“厉哥。” “什么事。” 圆脸皱起眉,若有似无瞟了眼阮念初,支吾,“阿公叫你去一下。说是,把这中国女人也带上。” 阮念初茫然不知所云。厉腾静了静,神色不变地点头,“好。” 几分钟后,阮念初跟着厉腾来到一间高脚木屋前。这儿位于整个营寨的最深处,守卫环绕,四处都设有放哨台,手持ak47的大汉们全天值勤。 不是她这几天待的房间。阮念初四下环顾着,心脏一阵阵收紧。 厉腾站定,抬起手,刚要敲门,却被一股极微弱的力道牵绊。他回头,姑娘细白的手不知何时拽住他衣角,有些用力。 他视线冷淡往上移,看她。 “”阮念初的唇动了动,嗫嚅:“你带我来这儿做什么?”这地方是虎穴狼窝,她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是真的怕极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6.Chapter 58 订阅正版, 人人有责。 这次行动涉及顶头b一ss, 众人更不敢掉以轻心。 “这笔买卖很大,b一ss决定亲自和买家谈。” 一室昏暗,图瓦边说话,边朝面前的观音像作了三回揖, 点香敬佛,神态虔诚, “咱这地盘隐秘,深山老林, 周围又全是地雷区,等闲不敢踏足, 相对来说还是比较安全的。所以b一ss才把和买家见面的地方定在咱们这儿。大家都是靠b一ss赏饭吃,多费点儿心, 事情办妥了,b一ss自然不会亏待咱们。” 话说完, 矮胖子一下蹦起来, 拍着胸脯说:“阿公您放心。咱哥儿几个, 您说一, 我们绝不说二,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 边儿上有人嗤笑,“你他妈就一张嘴值钱。要拼要杀, 哪回不是厉哥冲最前边儿, 有本事, 你也让自己的刀见见血。” 胖子心虚, 掩饰什么般大骂:“谁说老子的刀不见血!”说着,抽出腰刀,“咔擦”一声砍在桌角上,入木三分,“老子对阿公和b一ss忠心耿耿,只要他二位一句话,老子遇神杀神遇佛宰佛!” 那头,图瓦上完香,盘弄佛珠慢悠悠地坐回主位上,斜眼瞥那胖子,“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同样是我手下的人,你和lee怎么就差那么远。”面色更冷,“自己人开会,把刀收回去。” “”矮胖子讪笑,悻悻把刀插回腰鞘里头。 半刻,图瓦侧目看向自己右手边,“lee,交代你的事办得怎么样?” 厉腾面无表情,淡淡道,“整个营寨已连续七天全面封锁,无人进,也无人出,巡逻队的巡察范围已经扩大到营寨方圆十公里。而且除侦察人员外,所有人的通讯设备都已经完全销毁。不会出什么问题。” 图瓦满意地笑笑,“你办事我很放心。 ” 这时,房门“砰砰”两声,被人从外头敲响。 图瓦蹙眉,“谁?” 阿新的声音传进来,“该给菩萨添金了。” 图瓦扫了眼墙上的挂钟,晚上七点整。于是道,“进来吧。” 阿新婆婆推开房门,端着几块金箔纸走了进来,绕过众人,仔仔细细地给观音像抹上金粉。 众人的注意力并没有在妇人身上停留太久。 图瓦喝了一口茶,半刻,像忽然想起什么,说:“哦,对了。之前b一ss和买主约定的见面时间是明天晚上8点整,但是b一ss那边临时出了点事,所以提前到下午5点了。不过也没什么大的影响。” 阿新手上动作倏的顿了下。 厉腾眸微垂,看不出一丝表情。 很快,金箔纸用完了,阿新回身,拿开水瓶给桌上的杯子添水。经过厉腾时,两人眼神有刹那交汇。短短零点几秒,便错开。 然后阿新婆婆就佝偻着背退出去了。 这天傍晚,小托里又来找阮念初聊天,姑娘和小少年,边吃晚饭边用英语简单地交流,倒也很有趣。 说着话,阿新婆婆的身影从窗外缓慢晃过去。她佝着背,步履蹒跚,怀里还抱着满满一盆脏衣裳。 小托里探首张望两眼,用英语说:“今天又有那么多脏衣服啊。婆婆真辛苦。” 阮念初看着那一大盆脏衣服,联想到婆婆皴裂苍老的手,皱眉,“她每天都有那么多衣服要洗么?” 小托里艰难地反应了一会儿,点头,“差不多吧。她每天傍晚几乎都会去河边洗衣服。” 聊了会儿阿新,突的,阮念初想到什么,不禁好奇,“对了。你的英语是谁教你的?比起之前,你的口语似乎进步了很多。”在这个贫穷的国度,普通村落里的孩子都无法得到正常教育,更别提,成长在这种环境下的了。 闻言,小少年忽然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勾勾手指。 阮念初朝他靠过去。 少年压低声:“it’s lee” 厉腾? 阮念初诧异,“lee?he can speak english?”她一直以为,他只是个没什么文化的野蛮人,会说高棉语和中文,可能也仅仅因为他是中柬混血。 托里重重点头,满脸崇拜地用英语说:“厉哥英语很好。他是一个非常非常了不起,也非常非常好的人。” “是么。”阮念初不咸不淡地应了句。 小托里很认真,“当然。厉哥还告诉我,你一个人很可怜,让我多来找你说说话呢。” “”她怔了怔,刚要开口,却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人声,都说的高棉语。 先是一个男人的,情绪激动,像在高声大骂。 再然后的声音属于一个老妇人,沙哑的,惊恐而胆怯阮念初听出是阿新婆婆。她心头一沉,咬咬牙,起身飞快冲出了屋子。 几分钟以后,她在两个竹木屋间的夹缝小道上找到了阿新。 老人盘起的发散下几绺,有些狼狈地倒在地上,一个方脸壮汉正提着她的领子破口大骂。两人身前,站着个高大男人,他嘴里咬着一根劣质香烟,眉微拧,满脸不耐烦。 是厉腾。 她步子顿住,退到一堵木墙背后。 壮汉骂骂咧咧:“厉哥,您不是说这几天特殊时期,什么东西都不许进不许出么?这老东西刚才洗衣服,故意让这件顺着水往底下流。”他把一件破旧的纱笼裙递给厉腾,说:“我一下就给捞起来了!您看!” 阿新婆婆一个劲地抹眼泪,“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我一把老骨头,年纪大了手又有毛病,洗衣服的时候总免不了会弄丢几件。真不是故意的啊。” “都给老子闭嘴。” 厉腾低斥,眯着眼睛端详那纱笼一眼,然后弯下腰,递还给阿新,“拿好。别又弄丢了。” 阿新接过衣服连声道谢,站起身,忙不迭地走了。 阮念初眸光微闪。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看见,阿新婆婆起身离去时,似乎看了眼厉腾一眼,目光很深。 阿新婆婆离去后,方脸汉子挠头,看向厉腾,“厉哥,就这么让她走了?” 厉腾斜眼瞟他,“不然你还想干什么。” 壮汉听出他语气不善,讪笑了下,脚底抹油,一溜烟儿跑了个没影。厉腾咬着烟在原地站片刻,眯了下眼睛,也转身离开。 这晚的第一个小插曲,就那么过去了。而第二个小插曲,发生在半夜时分。 阮念初猛然从梦中惊醒。 枪声,近在咫尺的枪声,将丛林森寒荒凉的夜撕裂。砰砰,砰砰,砰——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愣神几秒,飞快下床跑到窗边。推开窗户往外看,整个营寨风平浪静,不远处的空地上,一个黑影背对她所处的位置,扣动扳机,子弹陷进靶子里,声响震耳欲聋。 一群暴徒们都在被窝里抱怨,“妈的。厉哥多久没大半夜练枪了?干嘛呢。” 上铺的接话安慰,“明儿头回见大老板,可能紧张吧。” 有人低咒:“这鬼日子。” 阮念初安静地站在窗边,耳畔,枪响突兀,断断续续,随着微冷的夜风散落到未知的远处。 下半夜的时候,厉腾回了房间。 进门就看见阮念初坐在桌边的椅子上。他关上门,拿起桌上的玻璃杯喝水,扫她一眼,痞里痞气地揶揄,“睡不着?要不聊两句。” 她低眸,手指抠了下斑驳的木头桌面,没有说话。 他其实也就逗逗她。半刻,放下杯子,把凉席被单往地板上一铺,然后脱衣服睡觉。 刚躺下,那姑娘忽然低声开口,问他:“你到底是什么人。” 厉腾顿了下,转眸,目光落在她略显苍白的脸蛋上。 他很冷静,“你不是一直都知道么。” “”阮念初静了静,深吸一口气吐出来,“你刚才的枪声停顿很有规律我知道一种东西,叫摩斯密码。电影里,各国警方和军方,都会用它来传递信息。” 室内静了几秒钟。 突的,厉腾竟低声笑起来,然后起身,拖了把椅子坐到她面前,弯腰,直勾勾盯着她的眼睛。她也鼓起勇气,抬眼看向他。 两道视线就这么在空气中交汇。 短暂的死寂后,他欹近她,语气如常,眼神却冷得危险。他说:“姑娘,电影看太多不是什么好事儿。” 刚才她笑了么?记不清了。 阮念初一边给厉腾擦胳膊,一边认真回忆,她琢磨着问厉腾些什么,但抬眸一看,他已眉头深锁呼吸均匀,睡着了。 她动作下意识地便更加轻柔。 擦完,她又把毛巾重新清洗一遍,拧成半干,小心翼翼敷到他额头上,最后给他盖上被子。刚做完这一切,一阵脚步声便从屋外传来。 阮念初回头,见是阿新婆婆。 婆婆手里端着一杯热水,和一颗白色的胶囊药丸,用高棉语说:“我记得我屋里还有一些退烧药,找了半天,总算让我找着了。”边说边递给她,“快,喂给他吃了吧。” 阮念初大概猜到她的意思,接过退烧药,用高棉语说了句“谢谢”,然后又跟阿新婆婆比划出几个动作,说,“很晚了。婆婆,您先回去睡觉吧。” 婆婆有点犹豫,半刻才点头,指指昏睡的厉腾,又指指自己屋子的方向。 阮念初冲她笑了下,“知道了。有事的话,我会找你帮忙的。” 阿新婆婆这才转身离去。 脚步声渐远,阮念初关上门,拿着退烧药折返回床边,推了推床上的人,低声喊:“醒醒,醒醒。” 厉腾此时正陷在半梦半醒之间,头痛欲裂,眉紧拧,好半晌才缓慢睁开眼。一张小巧干净的脸进入视野,皮肤很白,轮廓秀气,眼睛大而乌亮,嘴唇是浅浅的粉色,典型的南方姑娘长相。 他没吭声,只是盯着她,血丝遍布的眸中写满不耐和冷淡。 阮念初道:“阿新婆婆给你找了退烧药,吃了药再睡。” “”厉腾视线下移,扫过她手里的热水杯和药丸,静了静,手往后撑试着坐起来,下颔紧绷。阮念初眼看他腹部的伤口又要开裂,她皱起眉,放下水杯和药扶住他胳膊,用力往上抬。 厉腾拿余光瞥她一眼,“药给我。。” 阮念初照做。他接过来,把药丸扔嘴里,又从她手里拿过水杯,脖子一仰,凸起的喉结上下滚动。短短几秒,热水杯便已见底。 随后他闭眼躺回床上,水珠顺着喉结流到锁骨。她看见了,拿着毛巾去给他擦。 软软的小手无意扫过滚烫的皮肤,羽毛在撩似的,凉凉的,有点儿痒。厉腾眉心拧得更紧,忍耐半刻,终于不得不再次开口,“别碰我。”声音哑得吓人。 “”阮念初一下愣住,手上动作骤停。 他阖着眼沉默了会儿,又道:“我需要休息。你这样,我睡不着。” “哦。不好意思。”她反应几秒,明白了,有些尴尬地把毛巾收回来,干笑了下,自言自语似的嘀咕,“我第一次照顾人,没什么经验。” 后面这句话,阮念初以为自己说得很小声,谁知道,还是被厉腾听见了。 他极淡地嗤了声,“难怪。” 她从这两个字里,听出了一丝嘲讽的味道,不由憋火,“怎么,跟以前照顾你的人比,差得很远?”这人怕是不懂什么叫知恩图报感恩戴德。 厉腾说:“对。” 此刻她觉得,自己一定是吃撑了才来照顾他。 阮念初翻白眼,把毛巾重新搭他额头上,纯粹讽回去,“历任女朋友?” 他鼻息沉沉的,变得平缓,声音低不可闻,“我妈。” “” 阮念初在屋子里站片刻,一回身,拖了把椅子摆到床边,弯腰,坐下,单手托腮。厉腾闭着眼,浓密的睫毛黑而长。大约是退烧药起了作用,他眉心的结,比之前舒展开几分,没有平时看着那么冷戾可怕。 还是病着更招人待见。她有些坏心眼地想。 窗外起风了,吹散天上的云,疏浅的月光照在蜿蜒河道上,水声潺潺。阮念初困了,趴在床边,枕着水声迷迷糊糊地也睡了过去。 药物作用下,这一觉,厉腾直接睡到了凌晨五点。 窗外的天还是黑的。 身体的虚脱感和乏力感已经消失,他睁开眼,动身准备起床。这时,敏锐的感官却捕捉到空气中的异样。他闻到女人身上的体香,很清新,夹杂一丝若有似无的甜味。 转过头,便看见阮念初的脸。 她侧着脸,腮帮压着交叠的手臂,左脸的颊肉被挤得嘟起,唇微张,睡得正沉。他视线往上移,姑娘乌黑的长发散在枕间,有几缕还被他压在后脑勺底下。两人之间的姿态,堪称亲昵。 厉腾目光定在那张脸上。 不知是药效的原因,还是其它,他忽然想起那日夜里,姑娘被热水蒸汽笼罩着的纤白脊背,小腰,还有忽然侧过身时的旖旎风景 浑身气血往脑子里翻涌,他拧眉,猛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动作太大拉扯到腹部的伤口,血渗出来,他咬牙闷哼了声。 这番动静,自然吵醒了阮念初。 她打了个哈欠支起身,揉揉眼,睡眸惺忪,“你醒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7.Chapter 59 订阅正版, 人人有责。 阮念初的目光变得有些迷茫。 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所以,还能活着就是好的。如若有朝一日能逃出生天,那大概会是她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这么想着, 阮念初愣愣出神,半刻,又露出一个苦笑。抬手准备关窗,却忽的, 察觉到来自窗外的视线。 她微怔,扭过头,数米外的水缸旁边蹲着几个牛高马大的男人。他们边抽烟, 边交头接耳地说着什么,偶尔看她一眼, 那眼神, 说不出的下流猥琐。 阮念初心头骤慌, 眼神却冷几分,捏紧毛巾, “哐”一声把窗关严。 外头立刻响起阵笑声,还有人对着紧闭的窗户吹口哨。 她红了眼, 努力抬头盯着天花板, 咬紧嘴唇, 把眼泪往回憋。这里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魔鬼窟,留在这儿死路一条, 她一定得想办法逃走。 但附近的八个雷区 阮念初想起那人的警告, 心沉到谷底。就在这时, 外面有人凿门,砰砰砰一阵响。 她瞬间回过神,胡乱抹了把脸,深呼吸,过去把门打开。 是厉腾。 他短发湿漉,垂在额前的几绺还在淌水。顺着高挺鼻骨往下滑。上身只穿了一件黑色军用背心,胳膊露在空气中,肌腱分明,古铜色的皮肤上水珠涔涔,略反光,散发出雄性动物独具的强悍美。 阮念初只飞快扫一眼,便不敢多看了,以为他要进屋,便微垂头,侧过身,给他让出一条通道。 谁知头顶上方传来道声音,沉沉的,很冷淡,“把我打火机递出来。在桌上。” “哦。”阮念初点点头,把那块方形的金属火机拿了出来,递给他。 厉腾冷脸接过来,什么话也没说,转身就走,几乎都没有看她一眼。可没走几步,背后极低地“欸”了声,音量微弱,语气迟疑,不细听根本察觉不到。 他顿住,侧过头,视线往后扫,依稀瞥见纱笼裙下两条小腿,纤细,笔直,而且白得晃眼。 阮念初咬了咬下唇,闷声道,“你今天晚上还回来么。” 这个问句,无论放在哪种情况,都引人浮想。厉腾微拧眉,终于掀起眼皮直视她。还是没吭声。 阮念初只好解释,“我等下应该要锁门。到时候,你可能打不开。”那些男人对她不怀好意,他在时,他们不敢轻举妄动,他不在,又是另一番说法。她必须尽可能地保护自己。 厉腾静了静,道:“不回。你自个儿把门窗锁好。” 阮念初点头,“嗯,好。”话说完,她便把门关上了,咔哒一声,从里面反锁。 厉腾在门口站半刻,摸出根烟塞嘴里,点燃。目光隔着烟雾瞥远处,眯了下眼睛。水缸旁的几个壮汉悻悻,摸了摸鼻头,闲侃几句,没多久就散了。 他掸了掸烟灰。一转头,正好看见阿新婆婆从厨房出来,苍老的面容满是褶子纹,慈眉善目。 阿新婆婆主动招呼他,笑着用高棉语问:“对了,那件衣服小姑娘穿了么?” 厉腾点了下头,“嗯。” 婆婆咧嘴,脸上的笑容更灿烂,“她皮肤真白,穿着肯定漂亮。” 厉腾垂眸,脑海中浮现刚才阮念初穿纱笼的样子,微湿的长发披在肩头,莹润的双肩下是纤细的手臂,有种格外楚楚的况味。他面无表情,用力深吸一口烟,“嗯。” 后来厉腾睡在了竹木房的房顶。 头上夜色一望无垠,星空辽阔而深远,他看了会儿,忽然自嘲似的一笑。这鬼差事,真他妈不是人干的。 接下来的两天风平浪静。唯一的变化,是阮念初和厉腾说话的次数更少。两人的交流本就不多,通常都处于一个问,一个答的状态。他是这里唯一一个会说中文的人,这么一来,她便连偶尔开口的机会,都没了。 阮念初变得越来越沉默。 偶尔,她会反思自己的前二十年人生。她从出生到大学三年级,一直都是令老师父母头疼的角色,她随意,散漫,不喜欢被约束,高中时认识了些狐朋狗友,差点往问题少女的方向发展。 好在她胆子不大。扼制住这种发展趋势的原因,是她怕生病,不敢抽烟。一干问题少年们见她这么怂,都懒得再理她。 阮念初有时会想,如果自己从小到大都勤奋努力,品学兼优,她的命运大概会很不同。至少不至于因为语言障碍,在被绑架之后,都没办法和绑匪谈谈条件。 她就这样在认真反思和发呆之中,度过了一言不发的两天。 到第三日时,沉默终于被打破。这天,厉腾跟着图瓦出门在外,因此给阮念初送午饭的人,换了一个。 “砰砰”,外头传来敲门声。 阮念初把门打开,一抬头,愣住。门口站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黑黑的皮肤,大大的眼睛,冲她笑,一口雪白整齐的牙齿在阳光下有些反光,个头和她差不多高。 她微拧眉,视线下移,看见少年手里端着食物。 小少年乐呵呵的,用高棉语说:“厉哥有事出去了,今天中午和晚上,都是我给你送饭。”说着把装食物的碗往她面前一递,“来,还热乎着呢。” 叽里咕噜说了一通,阮念初除了那个“lee”字以外,什么都没听懂,但也大概猜到他想表达的意思。于是接过碗,有些冷淡地道:“thank y一u” 少年愣住,这才一拍脑门儿后知后觉,抓抓头发,好半晌才红着脸,挤出几个蹩脚至极的英语单词:“hell一y na is 托里nice t一 et y一u!” 虽然发音很不标准,阮念初还是艰难地听懂了。她点点头,见托里这么天真腼腆,内心的警惕和戒备也便削弱几分。 毕竟只是个小孩子,再坏,应该也坏不到哪里去。 思索着,阮念初扯唇,有些僵硬地挤出一个笑,“nice t一 et y一u,t一一” 她长了张妖娆漂亮的脸,之前脏兮兮的分辨不出,洗完澡,显得干净而温和。托里被她的笑弄得不好意思,挠挠头,用高棉语说:“你先吃吧。晚饭我再给你送来,再见。”说完扭过头,一溜烟儿地跑远了。 下午无所事事,她睡了个午觉,睁眼便是傍晚。叫托里的少年果然又送来了晚饭。 这回,阮念初让托里进屋坐坐。 托里还是那副大笑脸,像忽然想起什么,赶忙压低声,用高棉语道:“厉哥今晚估计回不来,你一个住,得注意安全啊。” 阮念初微怔,有些尴尬地笑笑,说的汉语:“不好意思,我不懂你们柬埔寨的国语。” 少年的想象力总是无穷无尽的。小托里自己脑补了一下,想当然道,“虽然大家怕厉哥,明面上不敢对你乱来,但你还是要提高警惕才行。” 阮念初听他又提了一次“lee”,想了想,道:“lee啊和这儿的其他人比,他人还不错。就是太闷了。” 托里继续高棉语:“你长得漂亮,漂亮的姑娘在这儿都危险。不过你放心,以后咱俩就是朋友,厉哥不在的时候,”一挺胸,拍得邦邦响,“我保护你。” 阮念初继续说中文,“嗯,你话就比较多,热闹。” 突的,托里眼睛一亮,“对了!”他拿起一把金黄色的花穗,递给阮念初,还是说的高棉语,“我下午的时候摘了些花,喏,送给你!” 她接过花细细打量了几眼,狐疑,“这是草么?” 托里:“厉哥送过这个给你?” 阮念初自言自语:“又有点像稻穗。” 屋子里,姑娘和少年各说各话,居然也聊了大半天。厉腾就站在门口,看见屋内光线柔和,阮念初的侧脸像笼在一层金黄色的薄纱里,实在是太年轻,几乎能看见皮肤上细而软的绒毛。 星月当空,他抽着烟,听着里头的鸡同鸭讲,忽然无声一弯唇,笑起来。 阮念初收下了那束花穗。 她在屋里找到一个缺了角的破花瓶,盛上清水,把花穗放了进去。那花穗一绺一绺,色泽金黄鲜亮,她看着这束花,忽然想起,这种花是水稻开出来的,叫稻花,也是柬埔寨的国花。 阮念初把花瓶放在桌上,单手托腮,仔细观察。她想起辛弃疾的《西江月·夜行黄沙道中》。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 稻花象征丰收和希望,古往今来的诗人,都用稻花来寄托内心的喜悦。在阴森寒冷的长夜里收到一束希望,该是个好兆头吧。 她静静地想。 过了一夜,第二天傍晚,令阮念初诧异的是,她又在窗前台子上看见了一束金色的新鲜稻花。她感到很欣喜。后来,在那个叫托里的少年路过窗前时,她扬了扬手里的花穗,勾起唇,对少年说了句“thank y一u”。 托里眼神里写着困惑,但还是一个劲儿地挠头嘿嘿,冲她笑。 就这样,从天而降的稻花,连续三天,都未间断。阮念初把花都养在那个破花瓶里。那几束失去了根,但生命力顽强的花穗,竟愈发漂亮。与此同时,她也愈发觉得那名少年善良可爱。 第三天的晚上,厉腾回来了。 彼时,阮念初刚好对路过的托里说完今天的谢谢。厉腾闻言,绑靴带的动作一顿,转眸看她。挑了下眉,“你跟他说谢谢?” 阮念初完全没料到他会主动跟自己说话。她微滞,须臾才点了点头,低声说,“托里每天都会送一束花给我。他很有心。” 厉腾没有笑意地笑了下,什么话都没说。转身出去了。 这一日,照样是夜,照样的星云当空,他照样睡在房顶上。一手拎着个还剩大半的酒瓶,一手把玩那把99式空降兵伞刀,目光穿过黑夜落在未知的远方,神色冷峻。 阿新婆婆坐在厨房门口缝衣裳,忽然,她笑了笑,用高棉语问:“花是你送的,为什么不告诉她?” 厉腾仰头灌进一大口烈酒,阖上眼,语气冷淡漫不经心,“没那个必要。” chapter 05 第二天清晨,天刚泛起鱼肚白,阮念初便被房顶上的响动惊醒了。她睁开眼,有些警惕又有些茫然地盯着天花板。晨光熹微照入室内,房顶上哐哐窸窣,像有人在走动,灵活利落地翻越。 阮念初反应过来,是那个人。这段日子,他不是睡地板,就是睡房顶。 果然,一个高大人影很快从房顶上一跃而下。她视线跟着人影挪动,看见那人在窗外站了会儿,不多时,远处有人用高棉语说了些什么,他淡点头,脚步声稳稳渐远。 厉腾一走,阮念初就跟着起了床,简单洗漱一番,外面的天便已亮透。 她没有事情可以干,只好坐在椅子上,一边摆弄花瓶里的稻花,一边看着天空发呆。 她曾经想过和外界联系。但她的手机不知所踪,又没有其它通讯设备,只能选择放弃。今天是她被绑到这里的第七日,在这地方,她有吃,有喝,性命也暂时无虞,但这儿的每分钟每小时,都是对她的精神折磨。 只有阮念初自己知道,在表面的风平浪静下,她需要用多大的力气才能支撑到现在。 她从没有一刻放弃过逃跑。每当这个念头,被彷徨与绝望吞噬时,她都会努力回忆家乡的一切。中国的土地,云城的风,父母斑白的鬓角和喋喋不休的唠叨 这里的一切只是一场噩梦,会过去,也会忘记。 阮念初五指收拢,攥紧了掌心的稻花。 中午时,叫托里的少年并未出现。往常,托里送饭的时间都是十二点十分左右,而现在,墙上的时针已指向了一,少年仍不见踪影。 她有点饿了,接连探首看屋外。最后,接近一点半的时候,是阿新婆婆给她送来了今天的午饭。 阮念初勾起笑,跟婆婆说谢谢。 阿新婆婆苍老的面容挂着笑,目光在她身上仔细打量,然后用高棉语说,“你穿这条裙子真是漂亮。” 阮念初不懂婆婆的话。但见婆婆一直盯着自己,突的,想起什么。她微窘,“哦这条裙子,之前一直忘了跟你道谢。谢谢你。” 阿新婆婆笑而不答。 阮念初怔了下,反应过来,“忘了你听不懂”稍稍顿住,回忆了一下托里教自己的高棉语,吃力挤出一个高棉语词汇:“谢谢。”说完,指了指身上的纱笼裙。 阿新摆手,坐在旁边安静笑着,等阮念初吃完,她才收拾好碗筷离开。少年托里始终没有出现。 大概是有别的事走不开吧。阮念初琢磨着,那时,她丝毫没有多想。 下午快六点时,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朝她所在的竹木屋而来,随后便是“砰砰”敲门声。她打开门,外面站着一个陌生少年,圆圆的眼睛黑皮肤,看上去,比托里都还小一些。 近几日,因为托里的出现,阮念初对这群孩子的印象已大为改观。她微拧眉,用疑惑地眼神看着陌生少年。 少年神色焦急,一边拿手比划,一边挤出英语单词:“托里is ill!”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8.Chapter 60 订阅正版, 人人有责。 她的分手,就像丢了一块钥匙挂件, 无关痛痒。 精英和他的现任创造幸福生活去了。 她这个前任又恢复单身。 得知女儿被劈腿的事后, 阮父阮母雷霆震怒, 找上精英的父母讨说法。精英的家庭是书香世家, 精英的父母也都是教授级人物,对于儿子劈腿的事,二老脸上无光, 只能一个劲儿地跟阮父阮母道歉。 遗憾的是,对方诚恳的致歉没能让阮父阮母消气。两个家庭的友谊就这么翻了船。 阮母心疼女儿, 一面咒骂精英是负心汉, 一面张罗女儿的下一次相亲。 阮念初由着阮母去。 失恋后的日子, 逍遥自在, 实在是快乐, 她甚至呼朋唤友搞了个趴来庆祝。朋友们本抱着劝慰开导的心理来, 结果见她嬉皮笑脸没事人的样子, 全都无语了。 乔雨霏骂她, “有病吧你?居然还让那个小三好好养胎?换成我,一巴掌抽那俩贱人脸上去。” 阮念初专注玩儿着手游, 眼也不抬:“我又不生气, 干嘛打人。” 乔雨霏不可思议:“喂,你男朋友劈腿, 小三都跑你眼皮子低下嚣张了你还不生气?你脑子是不是缺根弦?” 这话倒是引起了阮念初的思考。她动作顿住, 想了想才说, “有这个可能。” “”乔雨霏这下彻底不说话了。再聊几句,她怕自己要被这女人气死。 生活一切照旧。 阮母继续在朋友圈里替阮念初物色相亲对象,阮念初继续在享受单身的同时,上班当咸鱼。 她的工作单位,是阮父托关系牵线,再由她自己考进去的——云城某军区下辖的演出团,她是里面的一名普通签约演员,无军籍,不享受军人待遇。她的工作内容也很简单,除了每年固定的百场慰问演出外,其他时间都是在排练节目。 演出团待遇稳定,福利好,阮念初一待就是四年。这期间,和她一起考入的几个签约演员,一半已经转正,另一半奋斗在转正的路上,唯有她是个不思进取的例外。 有关系近的同事看不过眼,劝她,“你天生是副唱歌的嗓子,基本功扎实,模样也好。那些不如你的都有军籍了,你可上点儿心吧。” 阮念初对同事的话不以为意。她在十九岁那年死过一次,劫后重生,对生活的看法难免和常人不一样。 活很容易,生活很难。 她目前这样的生活状态已经够好了。懒惯的人,凡事不想费脑也不想太累,这样挺不错的。可生活的艰难与奇妙之处却在于,它善于在一片风平浪静中,制造出突然的波澜。 一个月后。 周一的上午,演出团的领导又召集了一次全员大会。这已经是本月的第六次会,演员们习以为常,知道又有新任务了。 阮念初昨晚打游戏打到凌晨一点半,困劲正当头,领导在上面滔滔不绝,她拿着笔在本子上记火星文。等会议结束一整理,才捋清开会讲的内容。 空军政治部将于下月中旬组织一次政治学习,空军正营级以上正旅职以下的军官都将与会,上面让她们演出队协助空军总部文工团,做好此次大会慰问晚会的演出工作。 反正,就是有个非常重要的演出。 演出团的团长也已经去文工团开过会了,上面指示,一共要准备十六个节目,演出团得准备六个,三支集体舞,一支乐器合奏,一首大合唱,一首独唱。 大家跃跃欲试。声乐分团的想争取独唱机会,舞蹈分团的想争取领舞位。团长还是采取老办法,报名选拔。 阮念初这级别的声乐演员,独唱是不可能的,至多能在合唱里面唱个高声部。她很有自知之明。报名都省了,反正独唱不现实,而合唱人手不够,永远少不了她。 她就是片万年小绿叶,衬托那些一级演员二级演员大红花。 部队演出团的工作效率就是高。 不到三天,所有节目都已经敲定,独唱任务安排给了一级歌唱演员姜雪,而阮念初要参加的则是《黄河大合唱》,风在吼,马在叫,黄河在咆哮。 这首曲目每场演出都有,阮念初乐得自在。可好,连练歌的功夫都不用下了。 排练的时间并不充裕。 大家成天关在声乐室“咿”啊“喻”的吊嗓子,吊着吊着,就到了第一次彩排。 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彩排的前一晚,负责独唱曲目的姜雪着了凉,嗓子发炎。团长心急如焚,只好临时撤换演唱者。 这一换,就换到了阮念初头上。她很懵。后来才知道,是姜雪向团长推荐的她。阮念初平时在单位话不多,那副混吃等死的咸鱼样,难得不招人烦。 姜雪不愿让另几个花里胡哨的演员占便宜,索性就推荐了阮念初。 她想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狗屎运。 就这样,节目单上,阮念初的名字第一次从“某某等人”里跳脱了出来,成了一个独唱演员。她的曲目是祖国之声系列的《秋——帕米尔我的家乡多么美》,原唱是殷秀梅,女高音,偏难的一首歌。 好在阮念初的声带音域很广,能驾驭。 后面几次彩排,她的完成度一次比一次好,正式演出的前一天,总导演总算没建议换人唱了。 “最开始,我根本不同意把这首歌拿给你唱,你舞台经验不足,有点怯场。”点评节目的环节,总导演很直接,“我们这场晚会的观众,和你平时见的基层战士可不一样。希望你继续努力,明天表现好点儿,别给你们演出团丢脸。” 阮念初满脸笑容地点头。她从小到大,听到最多的就是批评,早就百毒不侵。而且,导演的话很中肯,她本来水平就不到位。 为了有更好的状态,演出当天,阮念初提前很早就去了后台。 政治部把晚会地点定在解放军艺术宫。这个艺术宫年代已久,墙壁隔音效果不佳,所以后台和前台分别设在两栋楼。 下午四点,离晚会开始还有四个小时,演出人员都还没到。 阮念初把演出服装放进化妆间,然后去了艺术宫背后的小花园。阳光静好,四下无人。 她开始开嗓。 清脆甜美的女声,高而亮,震得旁边的树叶都在摇动。 开到一半,背后忽然传来阵脚步声,还有女人说话的声音,“奇怪。这么早,谁跑这儿来吊嗓子?” 阮念初认得这个声音。华丽的播音腔,抑扬顿挫,说句话比她唱首歌还好听,是这次晚会的女主持李小妍。迄今为止,这场晚会已经彩排了近十次,李小妍开场那句“尊敬的各位领导各位来宾”,听得她耳朵起茧。 阮念初站在原地没有动。 歌唱演员演出前在后台开嗓,这是很正常的一件事。阮念初转过身,嘴角已经上扬,准备跟对方打个招呼。 不远处,女主持面含微笑走过来。 她身旁还有一个人。 冷脸寒眼,军装笔挺,比原就高挑的李小妍还高出一个头。短短几秒工夫,阮念初嘴角的弧度僵在了脸上。 过去的七年里,她从未想过会有和那人久别重逢的一天,然而,离奇的是,离奇的事居然就这么离奇地发生。更离奇的是,那段已被岁月模糊的记忆,只一眼,便重新在她脑子里鲜活。 一个名字浮现出来。 因为这个意外,阮念初没能笑意自如地和女主持打成招呼。 换成李小妍笑盈盈地招呼她,“你好啊。”这场晚会的演员有百余人,她只知道阮念初的节目是独唱,却并不记得她的名字。 须臾的震惊过后,阮念初恢复常态,笑笑,“你好。” “刚刚是你在开嗓子吧?真用功。”李小妍的笑容万年不变的甜美,说完便转向厉腾,“这是这次晚会的独唱演员,唱歌很好听。” 简简单单的介绍,甚至没有姓名。 厉腾点头,视线礼貌而冷淡地移向阮念初,“你好。” 他完全不记得她了。这是阮念初根据他的眼神得出的结论。那双眼和她记忆中一样漆黑深邃,目光冷静,波澜不惊。 不知为什么,这一刻,阮念初反而平静了。 李小妍跟她介绍,“这是空降旅过来的厉队。” 阮念初余光已经瞥见厉腾肩上的两杠三星,空军上校,副旅职军衔。大领导。于是她笑容里多了一丝谄媚,“首长好。我练歌打扰到了你们,真是不好意思。” 回话的是李小妍,她很抱歉,“是我们打扰了你才对。我是过来给话筒调音的,厉队来了又不好让他干等,就带他在这儿转转。” 阮念初听出他们关系匪浅,识趣告辞:“嗯。哦,我得回个电话,再见。”说完,她笑着转身离去。 李小妍跟她说了再见。厉腾连目光都没在她身上多留。 这场重逢来得突然,结束得也突然。 直到走回化妆间,阮念初才来得及回想刚才见到的厉腾。他好像变了些,又好像什么都没变,七年光阴在他身上流淌,敛去几分野性,留下几分内敛,空军军服在他身上,俊郎挺拔,浑然天成。 厉腾再也不是柬埔寨丛林的那个厉。这才是他真正的样子。 阮念初托腮。想起那段往事,不知怎么就笑起来。 他忘记了她,而她不能记得他,其实,也算有点遗憾吧。 chapter 03 青天白日,阳光就在头顶,但阮念初觉得自己已置身黑暗。逃到这里费尽千辛万苦,就这么夭折,她不甘心。 于是她站在原地看着他,没有动。那人冷眼旁观。 这周围,树木参天,风声和兽鸣在耳畔错乱交杂,他们之间却死一样静。 半刻,阮念初尽力稳住发颤的喉头,几乎哀求了:“让我走吧,求求你。我不会报警,也不会把你们的事说出去我只是来支教的,让我回家吧,求你。” 厉腾说:“你走不了。” “为什么?”三天来的压抑和隐忍一瞬爆发,她红了眼,感到绝望而无助。他既不杀她,也不碰她,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留她在身边。她颤声道:“这里只有你一个人,只要你愿意放我走,我就能离开,不是吗你放了我吧,我求你。” 厉腾冷着脸,丝毫不为所动。还是那句话,“我说了。你走不了。” 阮念初颓然地垂下头,忽然笑了笑,自嘲又讥讽。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人和那个矮胖子是一伙的,她怎么会求他,奢望他放了自己?他怎么会让她离开? 真傻,真笨,真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9.Chapter 61 订阅正版, 人人有责。 阮念初应了一声, 阮母瞬间喜极而泣。 母女两人谁都不说话, 就那么拿着手机哭。好一会儿,是女官员把手机拿了过去, 安抚阮母,说阮念初已经平安,现在在大使馆, 他们很快就送她回国。 阮母喜不自胜,嘴里不住地说谢谢。 后来, 阮念初一直哭了很久,情绪才逐渐稳定。女官员带她吃了晚餐, 为她安排了住宿,还耐着性子陪她聊天。她告诉她, 原来她在金边郊区失踪的当日,help brid的人就报了警,柬埔寨警方立案后,在第一时间通知了大使馆。 阮念初问help brid的人是否还在柬埔寨。 女官员摇头, “志愿者失踪可不是件小事。他们的高层担心再出问题,提前结束了这期的支教安排。他们已经回家了。” 回家, 多奢侈的一个词。 官员微笑, “你也很快就能回家了。” 阮念初望着她点头。 “好孩子,洗个澡好好睡一觉, 明天你就能见到你父母了。”说着, 外交官面带笑容站起身, “另外,关于这次你经历的事” 阮念初知道官员要说什么。她笑了下:“放心吧,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我答应过一个人,回去之后,就把这儿的所有都忘干净。” 大使馆的效率很高,第二天,阮念初果然搭上了回云城的航班。得到消息的阮父阮母更是一大早就赶到了机场接机。 等了几小时,女儿的身影一出现,二老的眼眶就全红了。 相比阮父阮母激动的情绪,今天,阮念初倒显得平静许多。机场里,有年轻妈妈在打电话,淘气的孩子伸手拉拽她裙摆;有年迈的老夫妇互相搀扶着,颤颤巍巍地走进候机大厅;有机场广播员的声音飘散在空气里,播音腔字正腔圆地说着汉语 阮念初用力抱住阮母, “妈,我回来了。” 阮母哭肿了眼睛,问她,“这段日子你到底去哪儿了?你知不知道我和你爸多担心?我给你们志愿者团队打电话,他们说,你很有可能是被当地的武装分子劫持” “这些都不重要。”阮念初哽咽,“我还能平安回来,咱们一家人还能在一起,这才是最重要的。不是么。” “”阮父阮母相视一眼。见她不愿提,也不好再多问。 按照传统,归乡的人都要吃顿接风宴。为了替女儿把霉运洗干净,阮父在云城某高档酒楼定了个包间,请了一大帮亲戚朋友。 热闹固然好,但人一多,嘴自然就杂。 席上,七大姑八大姨们打着关心的名头,不断追问阮念初,她这二十一天的去向。她神色如常地夹菜吃饭,被问得多了,便答道:“被人绑架了。” 此言一出,整个包间都有几秒钟的安静。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都不知怎么接话。其实,阮念初在柬埔寨被绑架的事,亲戚们或多或少都有耳闻,只是他们没想到,这个当事人,会这么坦率地说出来。 阮父阮母更是脸色微变。 之前发问的那个亲戚也有些尴尬,顿了顿,追问:“那你是自己逃出来的?” 阮念初看了她一眼,“嗯。” 亲戚赶忙给自己找台阶,“我就说嘛,我们念初脑子好使,你看,多聪明啊!关键时候还能救自己的命呢!” 话音落地,亲戚们纷纷附和,一个个举着酒杯来向阮念初道贺,恭喜她逃出生天,否极泰来。阮念初把这些吉利话都收下了。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希望真的如此。 生活逐渐回归正轨。 阮念初又过回了她的正常日子,一周里,三天时间宅在家玩游戏,三天时间和朋友们唱歌看电影,剩下的一天拿来睡觉。她觉得,青春,尤其是暑假期间的青春,不拿来荒废实在是对不起自己。 她还是以前的她,真好。 柬埔寨丛林的二十一天,和那个她连名字都不能提起的人,似乎烂在了她的回忆里。就这样,暑假转眼就进入了尾声。 开学前一周,好友乔雨霏从马尔代夫度假归来,约阮念初吃饭。 她去了。 筷子没动几下,乔雨霏体内的好奇因子就按捺不住了,小声说:“欸,有件事我真的特别特别想弄明白。” 阮念初致力于消灭满桌的美味佳肴,随口应她:“嗯。什么事?” “你在柬埔寨被人绑架之后真的是自己逃出狼窝的?”乔雨霏满脸的不可置信,“你有那么厉害?多传奇啊,居然没有媒体采访你给你做专题栏目?” 好友的这句话,其实是代很多人问出了心声。阮念初觉得有点可笑,二十一天的惊魂和绝望,在旁人看来,竟被美化成了传奇。 她夹菜的手顿了下,“我不是说了么,不想提那件事。” 乔雨霏吐舌头,悻悻,“别气别气,你不想说就算了。” 她垂眸,把夹起来的烤肉放进碗里,片刻才低声道:“有人帮我。” “有人帮你?”性子活泼好动的好友,当即大感诧异,“谁啊?叫什么名字?为什么帮你?” 阮念初摇头,“记不清了。” 这句话,她既不是敷衍,也不是说谎。关于那些事和人,她的记忆是真的已有些模糊。古老的言情桥段里总有选择性遗忘这一套,阮念初以前不信,现在却有点信了。 人有两种极端。有的人牢记那些极不愉快的事,从而对心理造成创伤;而有的人会忘记那些事,从而弥补心理的创伤。 阮念初想,自己或许是后者,毕竟伤春悲秋这回事,太不适合她。 那天是阮念初最后一次提柬埔寨的事。自那之后,那个国度和那个人便彻底从她的生命翻篇。十九岁那年的插曲,是一次意外脱轨,此后,心有余悸的阮父阮母打消了让阮念初毕业之后出国留学的念头,转而给她安排了另一条道路。 她的人生按部就班,没有再发生任何一丁点的偏差。 实习,毕业,吃散伙饭,参加授位典礼,这就是阮念初学生时代最后的全部。 离校的当天,室友们收拾好行李,聚在一起吃晚饭。一间中餐厅的雅间,一张桌子坐了七个人。除了阮念初,另外三个女生都携带家属。那些家属里,拳坛神话有之,商界大佬也有之,总之,都是些高富帅。 其实,她那长相身材,又学艺术,自然不乏追求者。可惜,她就是对那些男生不来电。所以阮念初一直都是单身,从入学到毕业。 其中一个室友酒量不好,喝了两三杯就开始说胡话,啧啧道,“阮念初你知不知道,我大学最大的遗憾,就是没看到你这个大美女脱单。” 她只是笑:“放心。要是到二十五岁我还没遇到合适的,我妈知道给我安排相亲。”那时,阮念初没想起来有个成语叫“一语成谶”。 不知是她的眼光太高,还是她的追求者水平太差,之后的好几年,阮念初依旧没能告别单身。对此,阮念初散漫惯了不以为意,却令阮父阮母很焦虑。他们见她不爱和男生来往,怀疑是当年的事阴影太重,导致她性取向发生了问题。 他们急坏了。 于是,阮念初在父母安排的相亲见面会上,收获了人生中的第一个男友。 对方今年二十九岁,某大型私营企业高管,职场精英。人长得不错,个子也高,阮父阮母都很满意。阮念初对这位精英没有好感,也谈不上讨厌,便同意了精英提出的交往请求。 精英很绅士,也很大方,每次带她约会,出入的都是高档场所。为配合头脑简单的阮念初,他们茶余饭后聊的话题,精英也都尽量往浅显易懂的方向选。 对此,阮念初还是有些感动。 不过也仅限于感动。 终于,在和精英交往一个半月后,二十五岁的阮念初对男女之情初次有了感悟。那就是感情这回事,果然勉强不来。 她其实没想到,这段姑且叫初恋的恋情会短到这个程度,她更没想到,这段恋情,一直占据主动权的自己会成为被劈腿的一方。 阮念初至今回想,都觉得一切的发生很富有戏剧色彩。 那天是周末,精英惯例给她发微信,邀请她共进午餐。还是老地方,一家吃法国菜的西餐厅。阮念初在心里准备好了提分手时说的话,施施然赴约。 一到餐厅,阮念初眸光微闪。 精英还是那个精英,西装革履玉树临风,只是表情有些难看,而他手边的座位上,还坐了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孩。那姑娘穿了身红色连衣裙,细高跟,大长腿,标准的美女。 阮念初笑容如常地走过去,“带了朋友怎么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说着冲小姑娘点点头,“你好啊。” 小姑娘原本趾高气昂,被她友善的笑容弄得一怔,有些古怪地看向精英。 精英干咳了声,纠结地开口,“那个念初,其实今天我叫你出来是要跟你说分手的事。” 这回,阮念初是真的愣了。她的台词,竟然无端端被人抢了过去。 精英和美女把她错愕的表情,曲解成了悲伤到极点的表现。美女目露骄色,而精英满脸愧疚,“念初,是我对不起你,但你要知道,我是个正常男人,咱们交往一个多月,你连手都不让我摸一下娜娜已经怀孕了,我实在没办法我知道我说什么都没用,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原谅我。” 听他说完,阮念初总算恍然大悟,点点头,换上一副很理解的表情,“原来是这样。没什么,不是什么大事儿,你别太内疚了。好好照顾你媳妇儿。” 精英皱眉,“念初,你有什么火就冲我撒吧,别憋着,” 阮念初真没有火,她甚至觉得你这腿劈得真是时候。于是笑了笑道,“行了我还有事,先走了。”边说边站起身,朝红衣美人笑了笑,“再见啊,好好养胎。” 红衣美女:“” 脚步声渐行渐远。阮念初提着包走到门口,拉开门,外头烈日当空,金灿灿的阳光直刺她的眼睛。她侧头挡了下,余光却似乎瞥见了一个人。 阮念初蓦地一僵。双眼定焦仔细去看,西餐厅开阔明亮,并没有那道记忆中的身影。 看来是眼花。 她垂眸,忽然失笑。都快七年了,原本,她以为自己早已经忘得一干二净。 第二天清晨,天刚泛起鱼肚白,阮念初便被房顶上的响动惊醒了。她睁开眼,有些警惕又有些茫然地盯着天花板。晨光熹微照入室内,房顶上哐哐窸窣,像有人在走动,灵活利落地翻越。 阮念初反应过来,是那个人。这段日子,他不是睡地板,就是睡房顶。 果然,一个高大人影很快从房顶上一跃而下。她视线跟着人影挪动,看见那人在窗外站了会儿,不多时,远处有人用高棉语说了些什么,他淡点头,脚步声稳稳渐远。 厉腾一走,阮念初就跟着起了床,简单洗漱一番,外面的天便已亮透。 她没有事情可以干,只好坐在椅子上,一边摆弄花瓶里的稻花,一边看着天空发呆。 她曾经想过和外界联系。但她的手机不知所踪,又没有其它通讯设备,只能选择放弃。今天是她被绑到这里的第七日,在这地方,她有吃,有喝,性命也暂时无虞,但这儿的每分钟每小时,都是对她的精神折磨。 只有阮念初自己知道,在表面的风平浪静下,她需要用多大的力气才能支撑到现在。 她从没有一刻放弃过逃跑。每当这个念头,被彷徨与绝望吞噬时,她都会努力回忆家乡的一切。中国的土地,云城的风,父母斑白的鬓角和喋喋不休的唠叨 这里的一切只是一场噩梦,会过去,也会忘记。 阮念初五指收拢,攥紧了掌心的稻花。 中午时,叫托里的少年并未出现。往常,托里送饭的时间都是十二点十分左右,而现在,墙上的时针已指向了一,少年仍不见踪影。 她有点饿了,接连探首看屋外。最后,接近一点半的时候,是阿新婆婆给她送来了今天的午饭。 阮念初勾起笑,跟婆婆说谢谢。 阿新婆婆苍老的面容挂着笑,目光在她身上仔细打量,然后用高棉语说,“你穿这条裙子真是漂亮。” 阮念初不懂婆婆的话。但见婆婆一直盯着自己,突的,想起什么。她微窘,“哦这条裙子,之前一直忘了跟你道谢。谢谢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0.Chapter 62 订阅正版, 人人有责。 那人说完,胖子脸上的表情一下就变了, 皱起眉, 明显是不乐意,“那妞是我先带回来的, 要我送人,还真有点儿舍不得” lee看都不看他, 神色冷峻抽着烟,没有说话。 反倒是一旁的阿公瞥胖子一眼, 先一步开口,斥道, “没出息。不就是个女人, 哪儿找不到。” 矮胖子嘀咕,“话说得容易。女人多,但这么又白又嫩的上等货可不好找。最近忙生意的事儿, 几天没开荤, 正等着解馋。” lee冷淡,字里行间没有喜怒:“是么。” 矮胖子悻悻挤出个笑, 这回, 没敢吱声。 他们都是阿公图瓦手下的人,论资历, 论年纪, 他大lee整一轮。但这地方, 没有尊老爱幼的说法, 弱肉强食,强者为王。lee加入只短短四年,却已爬上二把手的位子,这年轻人一身铁骨,心够硬,下手狠辣,数年血雨腥风里闯出一片天,除图瓦外,一帮暴匪没人不怕他。 矮胖子在这儿只排得上七八,虽都是亡命之徒,但真和阎罗王叫板的勇气,绝不是人人都有。 于是他心下忖度,很快就有了决定。笑得咧开一口黄牙,道:“别人问我要,我肯定不愿意,但lee哥你开口,那不一样。不就一中国妞么,既然你喜欢,老弟就忍忍痛,送你。” lee挑眉哂了下,“谢了。” 矮胖子嘿嘿嘿,“看你这话说的。自家兄弟,客气什么。” 隔着几米远的距离,阮念初缩在角落处,身体发抖,看那一高一矮两个人戏谑谈笑。她听不懂他们交谈的内容,只看见,那个叫lee的男人侧对着她。他斜靠木头桌子,站姿很随意,嘴角勾着一弯弧,似笑非笑,匪气冲天。 阮念初咬唇,心头咯噔一下。预感自己处境会更糟。 那头,男人们还在聊这个绑来的女人。 矮胖子满脑□□,品咂着,说阮念初皮肤可真白,像他十年前在中国西藏看过的雪;说她脸蛋儿小,还不到人一个巴掌大;说她眼睛多大多亮,跟有星星似的。还说她身材好,细细的腰,桃子臀,看一眼就知道带劲儿。 淫词艳语不绝于耳。 lee面无表情地听着,抽烟点烟灰,不搭腔。他又看了眼墙角。那姑娘瑟缩着蜷成小小一团,头发挡住大半张脸,脏兮兮的,怎么看,也看不出胖子嘴里的妖娆倾城色。 他嗤了声,很快便移开视线。 数分钟后,半包烟见底,地上烟头零星散落十来个。 图瓦在屋里坐半刻,乏了,起身准备离去。几人把他送到门外。 可刚走没几步,图瓦又想起什么,动作顿住,回转身。他沉声对几人道:“几天前,b一ss说有新差事要交给我们。”说着,目光看向那个二十六七岁的年轻男人,“lee,到时候你跟我去见b一ss。” lee点头。 起风了,图瓦捂嘴咳嗽几声,语气缓和下来,说,“前段时间你辛苦了。这几天别出门,留在家,好好休息。”眼风扫过屋里的纤弱人影,吊嘴角,扯出个男人们心照不宣的笑容。 正如阮念初预料的那样,那一晚,她毕生难忘。 几人走出屋子的同时,她便挣扎着,四处张望,寻找范围内能用的利器。她要逃,要保命,要防身。余光瞥见一丝幽冷的光,是一把掉在地上的剪刀。阮念初一喜,急忙挪动着往那个方向靠近。 然而就在刹那间,腰上猛来一股大力,把她往上提。 阮念初很轻,被那人拎棉花似的拎起来。她惊愕,反应不及,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定神时已被那人倒扛在肩头。 是那个叫lee的男人。 她嘴上封了胶带,本能地呜呜挣扎,几秒后意识到什么,又平静下来。不动了。这种情况下,她只能不停对自己重复冷静,冷静。这群人穷凶极恶,她绝不能轻易触怒。 lee满脸冷漠,无视其他人,扛起她径直往外走。 柬埔寨的雨阮高温炎热,她衣着轻薄,这个姿势使衣料收短,雪白的一截后腰暴露在空气中。男人的手刚好放在那个位置。 硬硬的,很宽大,也很粗糙。 阮念初咬紧牙,浑身紧绷,被他碰到的皮肤火烧一样烫。 走出屋子,她吃力地转动脖子看四周,才发现,这是处许多木屋草屋组成的营寨,位于丛林深处,四面绿植围绕。占地面积很广,夜色下视野模糊,看不清那些屋舍的具体状貌,只有一个轮廓。中间空地位置生着一堆火,旁边围了一圈人,喝酒吃肉,放声大笑。 阮念初看见那些人身上挂的枪,心头骤凉。 她被扛到另一间木屋前。 扛她的人拿脚把门踢开,然后直接把阮念初往床上扔,动作粗暴至极。床板只是几块木头拼成,随便铺了些干草和一层床单,她被一下甩上去,硬邦邦的,疼得闷哼出声。 下一刻,lee把灯点亮,昏暗光线驱走黑暗。他背对着她站在屋子中央,喝水,纯黑色的背影高大挺拔。 阮念初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她手脚依然被绑着,不能动,只好蜷起膝盖缩在床尾。警惕地盯着他。 这种死寂并未持续多久。 轻微一声“砰”,那人把手里的透明玻璃杯放在了桌上,然后,令阮念初没有想到的是,他开始脱衣服。完全拿她当空气。 阮念初的瞳孔瞬间紧缩。 lee脱了上衣,背对她,随手把黑t拧成团丢到地上。于是她看到男人强壮精悍的背。肤色是古铜色,肩很宽,到腰的位置窄下来,呈现一个标准的倒三角,流线型的背肌,背沟凹陷,大小疤痕成片。 刀伤,枪伤,不计其数。 一条青灰色的巨龙匍匐在他肩臂处,随他动而动,狰狞地张牙舞爪,野性十足。 她脸上忽然一阵燥热,别过头,闭眼,十指在身后用力收紧。用力得骨节处青筋浮现。蓦的,四周光线消失,与此同时,稳健脚步声朝她逼近。 一片黑暗中,阮念初屏息,听见自己心跳如雷。 短短几秒,男人上了床,大手一拽,她被摁到他身下。她发不出声音,眼底的惊怒却烧亮黑夜,死死瞪着咫尺那张脸。 这人轮廓分明,是副极硬朗英俊的容貌,但,此时被黑暗朦胧了棱角,竟显得柔和几分。实在太近,她甚至能看见他浓长的睫毛,垂得低低的。 lee同样盯着她,居高临下,眸色冷而深。姑娘一双眼,大而澄澈,脸上沾了灰和泥,但娇媚的容貌依稀可辨。他紧绷的胸肌和她贴在一起,能明显感觉到她急促的呼吸,和不断起伏的浑圆轮廓 “唔。”阮念初想求他放过自己,呜呜出声。 下一瞬,lee余光往窗户瞥了眼,扯过薄被盖住他们,隔绝开几道偷窥的视线。然后把她的手高举过头顶。有意无意,他的唇扫过她额前的发。 不知是愤怒还是惶恐,阮念初一震,浑身剧烈发抖。 他开始动。而她身上的衣物根本完好无损。 阮念初微怔,惊恐的眸光变成错愕,很不解。她瞠目,他手臂撑在她身体两侧,呼吸喷在她脸上。暖暖的,清冽的,有点痒。 这是在做什么?她不明白。 黑暗中的两个陌生人,盯着彼此。整个屋子里只有lee略粗重的呼吸声,和木板床引人遐想的声响。 这样的境况下,阮念初先是困惑,茫然,再然后,她两颊便爬上了一丝红潮。她嗅觉敏感,这个屋子,这张床,都有这人身上的味道。 烟草味,极淡极淡的血腥味,和浓烈的荷尔蒙味。 阮念初僵直身体,拧着眉,直视上方那双黑而深的眼睛。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看见,那人的眸色越来越深,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蔓延。 她心突的一慌,下意识移开视线。 lee也闭上眼。 他闻到一股久违的香气,来自姑娘的身上。类似清晨时盛放的茉莉,清新偏甜,有故乡黎明的味道。 屋外,夜色浓如化不开的墨。几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停留片刻,抹抹嘴,终于嘿嘿笑着满意而去。 阮念初就这样待在了lee身边。 幸运的是,在那晚之后,没有人再去那间屋子外面听墙角。一连两天,lee没有再碰过她,只在固定时间给她拿来食物和水。两人甚至连话都没说过一句。 偶尔,矮胖子会跑到屋子外偷看那个被抓来的中国女人,心痒难耐,想问lee把人要回去。他讪笑道,“哥,鲜你都尝过了,不如把这女的还给老弟实在不行,等过几天我再给你送回来?” lee不吭声,冷淡一眼,矮胖子不寒而栗。 于是整个图瓦集团的人便都明白了——lee看上了那个被绑来的中国妞,生人勿近。因此,那些觊觎她美色的人心有忌惮,都不敢再造次。 阮念初能感觉到,叫lee的男人,和这儿的其他人有些不同。他没有侵犯她,伤害她,甚至还让她免受了矮胖子的侮辱,这是万幸。 但,丝毫不影响她时时刻刻想要逃。 刚被抓时,矮胖子搜了她的身,她的钱包,护照,身份证,手机,全都不知所踪。即使逃跑成功,她也没办法在这个国家证明自己的身份。不过这些都是次要的。目前最要紧的是先逃出去。 阮念初一直在等。 直到她被抓第三天的午后,机会来了。 吃完饭,照例是一个身形佝偻的老婆婆来收拾他们吃饭的碗筷。老婆婆离去后,一个年纪十三四岁的少年走进屋,用高棉语跟lee说了什么。半刻,阮念初看见lee面无表情地点了下头,开门离去。 临走前,他回头看了她一眼。 这些天来,阮念初被限制自由,活动范围只在这间木屋。她唯一能做的事就是观察这个男人。她发现,他的眼睛长得格外好看。大多时候,瞳色是一种清浅的黑,眸光既冷又亮。 而此时,这人的目光很深,浓黑里带着危险警告。 阮念初大概懂了。是让她乖一点,不要乱跑。 她平静地点头。心里却想,他不在,不跑除非是傻子。 lee走了,脚步声顺着外头的木油板远去,越来越远。数分钟后,她咬咬牙,开门察看,走廊和前方的空地竟都空空如也,没有其他人。 天赐良机。阮念初心一横,迈出了步子。 营寨真的很大,一路绕出去,阮念初花了将近二十分钟,险些迷路。期间,她躲开了两名持枪巡逻的童子军。 外面丛林茂密,树叶枝干遮天蔽日,郁郁葱葱,挡去大片阳光,闷热的空气传出虫鸣鸟叫。 阮念初头也不回地跑进去。 这个地方,她从没有来过,自然不识路,只能漫无目的地往前走。忽然小腿被什么扎了下,她皱眉,低头一看,是自己不小心绊倒了荆棘。 阮念初没有停,忍痛继续。 然而就在这时候,背后冷不丁响起个声音,沉沉的,音色极低,“还有半米进入地雷区。再走一步,谁都救不了你。” “”阮念初眸光跳了下。中文,字正腔圆的中文。她回头,一个高大人影背逆光,懒散倚着一棵树的树干,盯着她,眸色未明。 诧异瞬间盖过恐慌,她惊疑不定,“你居然会说中文?”不对,他的中文发音太过标准,于是又冲口而出:“你是中国人?”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 厉腾很冷静,“重要的是,只有跟着我,你才能活下来。” 得知女儿被劈腿的事后,阮父阮母雷霆震怒,找上精英的父母讨说法。精英的家庭是书香世家,精英的父母也都是教授级人物,对于儿子劈腿的事,二老脸上无光,只能一个劲儿地跟阮父阮母道歉。 遗憾的是,对方诚恳的致歉没能让阮父阮母消气。两个家庭的友谊就这么翻了船。 阮母心疼女儿,一面咒骂精英是负心汉,一面张罗女儿的下一次相亲。 阮念初由着阮母去。 失恋后的日子,逍遥自在,实在是快乐,她甚至呼朋唤友搞了个趴来庆祝。朋友们本抱着劝慰开导的心理来,结果见她嬉皮笑脸没事人的样子,全都无语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1.Chapter 63 订阅正版, 人人有责。 阮念初一边给厉腾擦胳膊,一边认真回忆,她琢磨着问厉腾些什么,但抬眸一看,他已眉头深锁呼吸均匀,睡着了。 她动作下意识地便更加轻柔。 擦完, 她又把毛巾重新清洗一遍, 拧成半干, 小心翼翼敷到他额头上, 最后给他盖上被子。刚做完这一切, 一阵脚步声便从屋外传来。 阮念初回头, 见是阿新婆婆。 婆婆手里端着一杯热水, 和一颗白色的胶囊药丸, 用高棉语说:“我记得我屋里还有一些退烧药,找了半天, 总算让我找着了。”边说边递给她, “快, 喂给他吃了吧。” 阮念初大概猜到她的意思,接过退烧药,用高棉语说了句“谢谢”,然后又跟阿新婆婆比划出几个动作, 说, “很晚了。婆婆, 您先回去睡觉吧。” 婆婆有点犹豫, 半刻才点头,指指昏睡的厉腾,又指指自己屋子的方向。 阮念初冲她笑了下,“知道了。有事的话,我会找你帮忙的。” 阿新婆婆这才转身离去。 脚步声渐远,阮念初关上门,拿着退烧药折返回床边,推了推床上的人,低声喊:“醒醒,醒醒。” 厉腾此时正陷在半梦半醒之间,头痛欲裂,眉紧拧,好半晌才缓慢睁开眼。一张小巧干净的脸进入视野,皮肤很白,轮廓秀气,眼睛大而乌亮,嘴唇是浅浅的粉色,典型的南方姑娘长相。 他没吭声,只是盯着她,血丝遍布的眸中写满不耐和冷淡。 阮念初道:“阿新婆婆给你找了退烧药,吃了药再睡。” “”厉腾视线下移,扫过她手里的热水杯和药丸,静了静,手往后撑试着坐起来,下颔紧绷。阮念初眼看他腹部的伤口又要开裂,她皱起眉,放下水杯和药扶住他胳膊,用力往上抬。 厉腾拿余光瞥她一眼,“药给我。。” 阮念初照做。他接过来,把药丸扔嘴里,又从她手里拿过水杯,脖子一仰,凸起的喉结上下滚动。短短几秒,热水杯便已见底。 随后他闭眼躺回床上,水珠顺着喉结流到锁骨。她看见了,拿着毛巾去给他擦。 软软的小手无意扫过滚烫的皮肤,羽毛在撩似的,凉凉的,有点儿痒。厉腾眉心拧得更紧,忍耐半刻,终于不得不再次开口,“别碰我。”声音哑得吓人。 “”阮念初一下愣住,手上动作骤停。 他阖着眼沉默了会儿,又道:“我需要休息。你这样,我睡不着。” “哦。不好意思。”她反应几秒,明白了,有些尴尬地把毛巾收回来,干笑了下,自言自语似的嘀咕,“我第一次照顾人,没什么经验。” 后面这句话,阮念初以为自己说得很小声,谁知道,还是被厉腾听见了。 他极淡地嗤了声,“难怪。” 她从这两个字里,听出了一丝嘲讽的味道,不由憋火,“怎么,跟以前照顾你的人比,差得很远?”这人怕是不懂什么叫知恩图报感恩戴德。 厉腾说:“对。” 此刻她觉得,自己一定是吃撑了才来照顾他。 阮念初翻白眼,把毛巾重新搭他额头上,纯粹讽回去,“历任女朋友?” 他鼻息沉沉的,变得平缓,声音低不可闻,“我妈。” “” 阮念初在屋子里站片刻,一回身,拖了把椅子摆到床边,弯腰,坐下,单手托腮。厉腾闭着眼,浓密的睫毛黑而长。大约是退烧药起了作用,他眉心的结,比之前舒展开几分,没有平时看着那么冷戾可怕。 还是病着更招人待见。她有些坏心眼地想。 窗外起风了,吹散天上的云,疏浅的月光照在蜿蜒河道上,水声潺潺。阮念初困了,趴在床边,枕着水声迷迷糊糊地也睡了过去。 药物作用下,这一觉,厉腾直接睡到了凌晨五点。 窗外的天还是黑的。 身体的虚脱感和乏力感已经消失,他睁开眼,动身准备起床。这时,敏锐的感官却捕捉到空气中的异样。他闻到女人身上的体香,很清新,夹杂一丝若有似无的甜味。 转过头,便看见阮念初的脸。 她侧着脸,腮帮压着交叠的手臂,左脸的颊肉被挤得嘟起,唇微张,睡得正沉。他视线往上移,姑娘乌黑的长发散在枕间,有几缕还被他压在后脑勺底下。两人之间的姿态,堪称亲昵。 厉腾目光定在那张脸上。 不知是药效的原因,还是其它,他忽然想起那日夜里,姑娘被热水蒸汽笼罩着的纤白脊背,小腰,还有忽然侧过身时的旖旎风景 浑身气血往脑子里翻涌,他拧眉,猛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动作太大拉扯到腹部的伤口,血渗出来,他咬牙闷哼了声。 这番动静,自然吵醒了阮念初。 她打了个哈欠支起身,揉揉眼,睡眸惺忪,“你醒了?” 厉腾没答话,面色冷峻地盯着她,眼神清明,丝毫不见昨天晚上的脆弱病容。 阮念初昨晚守到大半夜,还没怎么睡醒,大脑卡壳,竟伸手就去摸他的额头。对面明显僵了瞬,但并没有躲开。 她试了试温度,又拿另一只手试自己的,点头,语气里的喜悦显而易见,“看来阿新婆婆的药没过期。你烧已经退了。” 厉腾拂开她的手,淡淡的,“谢了。” “不客气。你也帮过我好几次,当报答了。”她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不妥,只好扯唇角,挤出笑容掩饰。 对话只进行了一回合,便陷入冷场。 半刻,厉腾下床站起来,赤着上身走到柜子边,拎起个箩筐,从里头扯出一件黑色背心套上。余光看见她呆站在床边。 他回头,瞥了眼床边的椅子,“你昨天晚上就那么睡的?” 阮念初点点头。 厉腾把昨天脱下的黑t捡起来,一看,上头汗和血凝成了硬块儿,已经不能再穿,便揉成一团随手丢进垃圾桶。听不出什么语气:“我占了床,你可以去阿新那儿睡。没必要这么委屈自己。” 闻言,阮念初没有答话。她不是想委屈自己。他昨晚高烧不退,救人救到底,于情于理,她都应该在这里守着。 穿好衣服,厉腾扭头走向门口。 她一愣,“你要出去?” 他动作顿了下,没想到她会有这么一问,“嗯。” 阮念初简直有点不可思议,蹙眉道:“你腰上那么长一条伤,起码得静养半个月才能走动吧。” 这次,厉腾回身看向她,勾了勾嘴角,眼底却一如既往的冷,“你当这儿太平盛世?” “”她被堵得没了话,看着他依旧苍白的唇色,无言。 数秒后,他收回视线,拉开房门出去了,只撂下一个背影和四个汉字,“别管闲事。” 阿新婆婆记挂厉腾的伤势,晚饭的时候,专程给他多熬了一碗鸡汤。只可惜,等厉腾回来的时候,鸡汤已经凉透。 他倒是不介意,冷饭配凉汤,吃得点滴不剩。 阮念初坐在窗台前,把枯死的稻花一根一根扔进垃圾桶,随口道,“看得出来,阿新婆婆是个很好的人。” 厉腾看了眼那些被扔掉的花穗,不动声色,故意无视她的弦外之音,“是挺好的。” 阮念初转头看他,笑了下,“那她为什么会和你们待在一起?” “奇怪?” “很奇怪。”她不隐瞒,并且不带丁点恶意,实事求是地说:“阿新是好人,你们是坏人。” 厉腾没答话。须臾起身,当着她的面,毫不避讳地脱下了上衣,拿出一包被捣碎的草药渣子,扣上腹部的伤口。她脸微红,移开目光看别处,支吾道,“下次你要脱衣服的话,能不能提前说一声,或者背对我?” 真是个野蛮人。 厉腾应得漫不经心,“之前一个人过惯了。对不住。” 这句话,听着很有歧义。但他说这话的神态,冷淡而平静,实在没办法让人产生任何联想。阮念初抚了抚额。 随后听见旁边问了句:“你觉得什么是好人,什么是坏人。” 阮念初略思考,答道:“好人心地善良,坏人心狠手辣。” 厉腾笑了下。 她抿唇,“你笑什么?” 他背靠墙站定,点燃一根烟叼嘴里,掏出随身带着的伞刀和一绺磨砂纸,一下一下地磨,眯了眯眼睛,“阿新也杀过人。” “”阮念初眸光蓦的惊跳。 “被杀的人糟蹋了阿新的闺女。那闺女已经快嫁人了,出事以后,第三天就跳了河。”厉腾语气很淡,须臾,撩起眼皮看她,“有时候是非善恶没那么分明。有的人做坏事,是身不由己。” 话说完,屋子里便陷入数秒钟的寂静。 她定定地看着他,忽然问道:“那你也是么。” “”厉腾磨刀的动作骤然顿住,侧头看她,眸光精锐研判,像能看透人心底。 阮念初不躲不闪,硬着头皮跟他对视。 半刻,他移开眼,继续磨自己手里的刀,忽然弯唇,扯出个意味不明的笑来,“看你护照上的信息,好像才刚满十九。小姑娘,等哪天出去了,把这儿的所有事都忘干净。大好青春,别留下太深的阴影。” 出去?她倒是做梦都想,可真的能么?阮念初眸光黯下来,耸肩,语气里自嘲交织沉重,“但愿,承你吉言,真有能出去的那天吧。” 厉腾垂眸,手指刮了下锋利的刀刃。 一室只余静默。 那时,不知怎么的,阮念初隐约觉得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 chapter 08 应该是在说胡话。这是阮念初听见厉腾那句话后的第一个念头。 接触数日,能看出他是一个不爱说话的人,她不认为,自己的笑容能美到让一座冰山开口赞美。更何况,她好像从没对他笑过吧。 刚才她笑了么?记不清了。 阮念初一边给厉腾擦胳膊,一边认真回忆,她琢磨着问厉腾些什么,但抬眸一看,他已眉头深锁呼吸均匀,睡着了。 她动作下意识地便更加轻柔。 擦完,她又把毛巾重新清洗一遍,拧成半干,小心翼翼敷到他额头上,最后给他盖上被子。刚做完这一切,一阵脚步声便从屋外传来。 阮念初回头,见是阿新婆婆。 婆婆手里端着一杯热水,和一颗白色的胶囊药丸,用高棉语说:“我记得我屋里还有一些退烧药,找了半天,总算让我找着了。”边说边递给她,“快,喂给他吃了吧。” 阮念初大概猜到她的意思,接过退烧药,用高棉语说了句“谢谢”,然后又跟阿新婆婆比划出几个动作,说,“很晚了。婆婆,您先回去睡觉吧。” 婆婆有点犹豫,半刻才点头,指指昏睡的厉腾,又指指自己屋子的方向。 阮念初冲她笑了下,“知道了。有事的话,我会找你帮忙的。” 阿新婆婆这才转身离去。 脚步声渐远,阮念初关上门,拿着退烧药折返回床边,推了推床上的人,低声喊:“醒醒,醒醒。” 厉腾此时正陷在半梦半醒之间,头痛欲裂,眉紧拧,好半晌才缓慢睁开眼。一张小巧干净的脸进入视野,皮肤很白,轮廓秀气,眼睛大而乌亮,嘴唇是浅浅的粉色,典型的南方姑娘长相。 他没吭声,只是盯着她,血丝遍布的眸中写满不耐和冷淡。 阮念初道:“阿新婆婆给你找了退烧药,吃了药再睡。” “”厉腾视线下移,扫过她手里的热水杯和药丸,静了静,手往后撑试着坐起来,下颔紧绷。阮念初眼看他腹部的伤口又要开裂,她皱起眉,放下水杯和药扶住他胳膊,用力往上抬。 厉腾拿余光瞥她一眼,“药给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2.Chapter 64 订阅正版, 人人有责。 丛林深处发生了激烈枪战,炮火震天响。 而这一切已经和阮念初无关。 护送她转移的,是一个高高瘦瘦的小战士, 戴头盔手套,穿迷彩服防弹衣,全副武装,脸上涂着伪装油彩,几乎分辨不出他本来的面目。 战士带阮念初上了一辆军绿色的山地越野车。 她坐在车上朝后望,透过车窗,营寨和周围的一切都在逐渐远离。她看见战士们将武装分子一一制服,看见年幼的童子兵们被抱成一团, 警惕惊恐地看着突如其来的中国军人, 看见托里试图追赶他们的汽车, 又被战士们拦下 结束了。 阮念初没看一会儿,便收回视线, 在副驾驶上坐正了身体。 身边, 小战士一边开车,一边看地图, 谨慎避开附近的所有的地雷区。 阮念初问:“你们打算怎么处置那些童子兵?” “哦,那群小孩儿啊。”战士随口应了句, 道, “应该要交给柬埔寨政府。” 她点点头, “他们大部分都是孤儿, 挺可怜的, 而且大多本性不坏。年纪小,改造起来也容易,能不伤害他们最好。” 小战士笑起来,一口大白牙和黝黑肤色对比强烈,“你真有爱心。不过姑娘,以后再要支教献爱心,可得选对地方。柬埔寨就别来了,不太平。” 阮念初弯了弯唇,没有说话。 路途颠簸,看看手机,二十来天都没充过电,早已经自动关机。她本想给家里打个电话保平安,只能放弃。 正捣鼓着,小战士又开口了,“对了。你家乡哪儿的?” “云城。” “哟,那可是个好地方,一线城市。我姐姐就嫁到了云城。”小战士的性格明显很活泼,开了头,后面的话便一股脑地往外倒出来,“说起来,咱们这也算有点儿缘分?” 阮念初有些疲累,笑了下,“算吧。” “看你年纪,还没大学毕业吧?” “开学念大三。” 战士乐呵呵,“阳光大学生,多好啊。你们都是国家的高素质人才。” 阮念初听得失笑,目光落在窗外的某处,自言自语似的,“我本来以为,你们特种部队的人都不爱说话,很沉闷。看来只有他一个人是那样。” 小战士调转视线看她,好奇,“谁?厉哥?” 阮念初没搭话。 战士笑,接着面色就沉了下去,语气里有几分敬重几分感慨,说:“厉哥如果不是这性子,怕也没法在这样的环境里待四年。不过都过去了。四年的卧薪尝胆,没白费。” 阮念初:“为了抓坤沙和图瓦?” 战士沉默,没说话。 她头略往后仰,靠在座椅靠背上,半刻,皱起眉,有一件事怎么也想不通,“营寨封闭,图瓦又那么多疑,他在这边四年,平时是怎么跟你们联系的?” 战士自顾自开他的车,还是不说话。 阮念初明白了,“不能说?” 战士的表情有点儿为难,犹豫几秒,道:“我们在这儿有线人。也有专门的途径传递信息。” 她愣住。回想一会儿后抬起头,脑子里蹦出个猜测:“难道是阿新婆婆?她每天都会把所有人的脏衣服,拿到河边去洗你们通过那些偶尔流走的衣服联系?衣服上有情报?”原谅她电影实在看得多。 听她说完,小战士很尴尬,干咳了几声道:“先说,这是你自个儿猜的。我可什么都没告诉你。” 大致捋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阮念初便不再多问。聊天于是终止。 之后的一路,小战士和她很默契地保持了沉默。 丛林很深,树木参天,阮念初坐在车上,甚至从车窗外看见了一些毒蛇,吐着信子,五彩斑斓。她想起之前自己曾只身一人在这里瞎晃,一阵后怕。 那天,如果不是厉腾及时阻止,她就算不进入地雷区,也会死在这片丛林。 越野车七拐八绕地又开许久,才开到一片开阔地带。前方空地上,停着几架直升飞机,周围还有原地待命的其它空降兵。 阮念初下了车,小战士紧随其后。 直升机旁的几个战士看见他们,都一愣,面露诧异,“何虎,你怎么一个人出来了”视线转向阮念初,更狐疑,“这位又是?” 何虎道:“她是我们救出来的一个同胞。多的别问了,先送她离开这儿,直接去大使馆。” “谁的命令?” “厉副队。” 听完这话,战士们不约而同地相视了一眼。何虎又道,“别你看我我看你。”往几人里扫视一圈儿,道:“就你吧,石头。你护送这位同志转移。” 阮念初下意识侧目。叫石头的战士比何虎还年轻,看上去和她差不多大。他呛了声,不太乐意,“干嘛我呀这是我第一次出任务,我还等着随时支援呢。” 何虎皱眉,“少废话。让你送就送。” 石头无语,半晌才不情不愿地嗯了声。 何虎笑了几声,转头跟阮念初说:“行了姑娘,我就送你到这儿。放心,小石头会把你平安转移出去,送到大使馆。你很快就能回家了。” 阮念初点点头。石头三两下爬上一架飞机,招招手,“你上来吧,跟我走。” 她跟上。 “砰”一声,舱门关严。何虎检查了一下,冲驾驶室内的石头比了个手势,示意可以起飞。螺旋桨转动起来,速度越来越快,带起巨大的噪音。 黄昏残阳中,直升机缓缓升空。 何虎在外面跟她大声说着什么,她听不见,只能从战士的唇形判断出几个无声叮嘱:“这里发生的事,请务必保密。” 她点头。 与此同时,一阵爆炸声从远处传来,震耳欲聋。 阮念初五指在透明玻璃窗上收紧,眸光微闪。视野中,距离营寨几公里远的位置升起大团黑色浓云,火光依稀可见,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阮念初闭上了眼睛。 她觉得,那人有句话说得很对。这儿的种种就当一场噩梦,她正值青春,大好年华大好人生,不能为此留下太深的阴影。 那些事,和人,都忘干净。 追捕坤沙的过程,是一场苦战。 这人是出了名的狠角色,狡猾,歹毒,手下人里半数都是花钱请来的欧洲雇佣兵,火力很猛。面对空降兵战士们的围捕,他并未放弃挣扎束手就擒,而是带着一帮人负隅顽抗。 枪战一直从黄昏持续到天黑。 在晚上九点十分,厉腾狙杀了坤沙的三名近身保镖,并趁坤沙阵脚大乱时,打伤了他持枪的右手臂。 头号目标人物坤沙落网。 至此,中国空军猎鹰特种部队长达四年半的“潜蛟”绝密行动,终于宣告结束。 凌晨时分,金边市的郊区地带夜风阴冷,周围静极了,只附近村落偶尔传来几声狗叫。 一间废弃厂房内。 头顶光线昏暗,厉腾脱了上衣坐在木头凳子上,脸色冷淡微白,一身精壮的肌肉上细密一层冷汗。桌上摆着白酒,纱布,酒精灯,和一把军刀。 左臂肱二头肌处,一枚子弹凹陷在鼓囊囊的肌肉里,时间久了,模糊的血肉颜色偏黯。 旁边几个战士皱了下眉,“厉哥,要不要帮忙?” “不用。” 厉腾语气很淡,拿嘴咬开白酒的瓶塞,浇下去,烈酒顺着紧绷的臂肌往下流淌。他垂眸看了眼伤口,手拿军刀在火上两面烤过,“呲”一声,尖刀刺入血肉,对准。 只在短短几秒间。 他面无表情,唇紧抿,握住刀柄发狠一挑,额角青筋暴起。 “叮”一声,子弹掉在了地上。 见状,何虎连忙把事先准备好的外用药给他敷上,拿起纱布,一圈一圈从他胳膊绕过去,熟练地包扎系结。 厉腾垂着眸,摸出烟盒一根烟,点燃。 这时,脚步声渐近,一个高大男人从外面走了进来。战士们立刻立正敬礼,“杨队!” 杨正峰点了下头,看向厉腾,“伤怎么样了?” “一点儿小伤,死不了。”他套上t恤,“你那儿怎么样。” “”杨正峰面色凝重几分,端起桌上的一杯凉水喝得精光,坐下来,猛地攥拳砸桌子,“没找到电池,也没找到电池的技术资料。那家伙老奸巨猾,压根没把那些东西带身上。” “他那架直升机搜了没?” “都找遍了,没有。”杨正峰拧眉,“只有带回国再慢慢审了。” 厉腾没吭声,半刻,从腰间摸出一把伞刀放到桌上。 众人一怔,“这是” “老高他们的刀。” “” “五年前,坤沙和图瓦杀了齐博士和老高老夏之后,顺手抢了他们的刀。”厉腾道,“这是老高的那把。老夏那把,应该被坤沙带在身上。” 话音落地,整个屋子瞬间一片死静。 战士们沉默地低着头,战场上奋勇杀敌铁骨铮铮的小伙子们,竟全都红了眼睛。 良久,杨正峰用力咬了咬牙,拳头捏得咯吱响,“老子这就去替他拿回来。”说完起身就往外走去。 厉腾沉着脸没动。 不多时,第三根烟抽完,他掐了烟头站起来,刚要出去,余光里却看见窗台上摆着什么东西。等看清,他眯眼,黑瞳有一瞬的紧缩。 厉腾嗓音极低,“这谁拿回来的?” “啊?”石头赶忙跑过来,一看,猛拍脑门儿,“哎哟我去,差点儿忘了这茬。哥,这花是那姑娘走之前摘的,她让我带回来,给你。” 一把稻花。金黄色的花穗在夜风中飘曳。 厉腾低眸看了会儿,伸手,满是老茧的指尖碰到花穗。他想起那个云城来的姑娘,想起她白皙的脸,清亮的眼,和她长发滑过他手指的触感。凉凉的,柔软的,有点儿滑。 那边的石头还在纳闷儿,“你一大男人,她送花给你干什么?” “还礼。” 厉腾极淡地笑了下。然后便没再管那束稻花,转身出去了。 就当是一场春梦。 再见。陌生人。 反倒是一旁的阿公瞥胖子一眼,先一步开口,斥道,“没出息。不就是个女人,哪儿找不到。” 矮胖子嘀咕,“话说得容易。女人多,但这么又白又嫩的上等货可不好找。最近忙生意的事儿,几天没开荤,正等着解馋。” lee冷淡,字里行间没有喜怒:“是么。” 矮胖子悻悻挤出个笑,这回,没敢吱声。 他们都是阿公图瓦手下的人,论资历,论年纪,他大lee整一轮。但这地方,没有尊老爱幼的说法,弱肉强食,强者为王。lee加入只短短四年,却已爬上二把手的位子,这年轻人一身铁骨,心够硬,下手狠辣,数年血雨腥风里闯出一片天,除图瓦外,一帮暴匪没人不怕他。 矮胖子在这儿只排得上七八,虽都是亡命之徒,但真和阎罗王叫板的勇气,绝不是人人都有。 于是他心下忖度,很快就有了决定。笑得咧开一口黄牙,道:“别人问我要,我肯定不愿意,但lee哥你开口,那不一样。不就一中国妞么,既然你喜欢,老弟就忍忍痛,送你。” lee挑眉哂了下,“谢了。” 矮胖子嘿嘿嘿,“看你这话说的。自家兄弟,客气什么。” 隔着几米远的距离,阮念初缩在角落处,身体发抖,看那一高一矮两个人戏谑谈笑。她听不懂他们交谈的内容,只看见,那个叫lee的男人侧对着她。他斜靠木头桌子,站姿很随意,嘴角勾着一弯弧,似笑非笑,匪气冲天。 阮念初咬唇,心头咯噔一下。预感自己处境会更糟。 那头,男人们还在聊这个绑来的女人。 矮胖子满脑□□,品咂着,说阮念初皮肤可真白,像他十年前在中国西藏看过的雪;说她脸蛋儿小,还不到人一个巴掌大;说她眼睛多大多亮,跟有星星似的。还说她身材好,细细的腰,桃子臀,看一眼就知道带劲儿。 淫词艳语不绝于耳。 lee面无表情地听着,抽烟点烟灰,不搭腔。他又看了眼墙角。那姑娘瑟缩着蜷成小小一团,头发挡住大半张脸,脏兮兮的,怎么看,也看不出胖子嘴里的妖娆倾城色。 他嗤了声,很快便移开视线。 数分钟后,半包烟见底,地上烟头零星散落十来个。 图瓦在屋里坐半刻,乏了,起身准备离去。几人把他送到门外。 可刚走没几步,图瓦又想起什么,动作顿住,回转身。他沉声对几人道:“几天前,b一ss说有新差事要交给我们。”说着,目光看向那个二十六七岁的年轻男人,“lee,到时候你跟我去见b一ss。” lee点头。 起风了,图瓦捂嘴咳嗽几声,语气缓和下来,说,“前段时间你辛苦了。这几天别出门,留在家,好好休息。”眼风扫过屋里的纤弱人影,吊嘴角,扯出个男人们心照不宣的笑容。 正如阮念初预料的那样,那一晚,她毕生难忘。 几人走出屋子的同时,她便挣扎着,四处张望,寻找范围内能用的利器。她要逃,要保命,要防身。余光瞥见一丝幽冷的光,是一把掉在地上的剪刀。阮念初一喜,急忙挪动着往那个方向靠近。 然而就在刹那间,腰上猛来一股大力,把她往上提。 阮念初很轻,被那人拎棉花似的拎起来。她惊愕,反应不及,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定神时已被那人倒扛在肩头。 是那个叫lee的男人。 她嘴上封了胶带,本能地呜呜挣扎,几秒后意识到什么,又平静下来。不动了。这种情况下,她只能不停对自己重复冷静,冷静。这群人穷凶极恶,她绝不能轻易触怒。 lee满脸冷漠,无视其他人,扛起她径直往外走。 柬埔寨的雨阮高温炎热,她衣着轻薄,这个姿势使衣料收短,雪白的一截后腰暴露在空气中。男人的手刚好放在那个位置。 硬硬的,很宽大,也很粗糙。 阮念初咬紧牙,浑身紧绷,被他碰到的皮肤火烧一样烫。 走出屋子,她吃力地转动脖子看四周,才发现,这是处许多木屋草屋组成的营寨,位于丛林深处,四面绿植围绕。占地面积很广,夜色下视野模糊,看不清那些屋舍的具体状貌,只有一个轮廓。中间空地位置生着一堆火,旁边围了一圈人,喝酒吃肉,放声大笑。 阮念初看见那些人身上挂的枪,心头骤凉。 她被扛到另一间木屋前。 扛她的人拿脚把门踢开,然后直接把阮念初往床上扔,动作粗暴至极。床板只是几块木头拼成,随便铺了些干草和一层床单,她被一下甩上去,硬邦邦的,疼得闷哼出声。 下一刻,lee把灯点亮,昏暗光线驱走黑暗。他背对着她站在屋子中央,喝水,纯黑色的背影高大挺拔。 阮念初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她手脚依然被绑着,不能动,只好蜷起膝盖缩在床尾。警惕地盯着他。 这种死寂并未持续多久。 轻微一声“砰”,那人把手里的透明玻璃杯放在了桌上,然后,令阮念初没有想到的是,他开始脱衣服。完全拿她当空气。 阮念初的瞳孔瞬间紧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3.Chapter 65 订阅正版, 人人有责。 阮念初抿唇看着厉腾, 没有说话, 眼神疑惑而探究。他手上的伞刀, 是阿公给的, 那她手上这把又是从何而来。她想不明白。 对方泰然自若,视线在那把伞刀上审度数秒后,冷淡上移,看向她, 语气微冷, “你动我的东西?” “我不是故意的。”阮念初眸光微闪,解释, “这把刀,是我之前打扫房间的时候发现的。我只是想用来防身。” 闻言, 厉腾没有吭声,只是抽烟盯着她,目光研判。 阮念初又说:“你还没有回答我。” 他冷淡,“回答什么。” 她握刀柄的手略微一紧, “两把伞刀。你手上的那把,是阿公给的, 那我手上这把是怎么来的?” 厉腾掸烟灰,“刀怎么来的,和你有关系?” 阮念初咬嘴唇, 左右看了眼, 然后把嗓门儿压得很低, “你知不知道,这是中国空军的军刀。” 他嗤了声,显得痞气冲天,“是么。挺厉害。” 她眉头皱得更紧:“你们为什么会有?” 头顶的浓云被风吹开,月亮出来了,清淡月光洒在整个屋顶。厉腾的脸半边在明半边在暗,冷漠的,看不出任何表情。 半刻,他掐了烟头随手扔下去,侧目,冲她勾嘴角,“干我们这一行,杀的人越多,别人越怕你。”说话同时,一把将她手里的伞刀夺过,掂了掂,笑容阴沉而残忍,“宰了羊,总得顺手拿些战利品,你说对么。” 阮念初手发抖,目光由疑惑到惊恐,最后变成愤怒。她怒视着他,牙关咬得死紧。 好一会儿,她才颤声挤出几个字:“你们会遭报应的。” “是么?”厉腾一哂,仰面倒在屋顶上,后脑勺枕着一只胳膊,直视夜色,淡淡的,“你真觉得有报应这种东西。” 她语气讥讽,“当然有。” 他轻笑不语,眸色更寒也更深。 “你不怕么?”不知是出于愤怒,还是出于恐惧,又或者是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阮念初几乎脱口而出,“你们做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以后死了一定会下地狱。” 厉腾竟丝毫不见动怒,“这儿不就是。” “”阮念初无语。 这是数日以来,她和这个男人的第一次聊天,坦白说,实在不算愉快。原本,她对他的身份抱有怀疑,她以为他和其他人不一样。他救了她几次,证明他良知未泯,加上那把来路不明的军刀她以为,他认识那把军刀的主人,至少和军刀主人存在某种联系。 阮念初本想提出,请他高抬贵手放了自己。 只可惜,军刀的由来让她失望,那只是他们某次暴行的战利品,这把刀的原主人,极有可能已遭毒手。 她垂眸静默须臾,微动身,准备从屋顶上下去。可刚抓住房檐,那人冷不丁地开口,道,“阮念初。我和你一样,是中国人。” “”阮念初动作骤顿,回头看他。 厉腾神色自如,“我老家好像在中国北方。十岁那年,我被卖到柬埔寨,阿公收留了我,让我当他的童子军。所以,这辈子我只能给他卖命。” 她听着,心里有点难受。手指无意识收紧,指甲滑过竹木,留下几道白色刮痕。 风静静垂着,屋顶上,姑娘乌黑的发丝在风中拂动。 突的,厉腾撩起眼皮瞥她一眼,半挑眉,“真信?” 阮念初呆住。 厉腾掏出打火机,叼着烟眯着眼道:“这故事我第一次讲。编了两分钟。” “你”阮念初气结,觉得无语又不可思议,握拳愤愤道:“你居然编这种故事来骗我?你无不无聊?” 毕竟是个小姑娘,生气的样子,眼睛瞪得溜圆,腮帮鼓鼓,乍一看,像鱼缸里用来观赏的小金鱼。他直勾勾盯着她,眯了下眼睛,吐出烟,青白烟雾模糊了那张娇美的脸。道:“谁在背后说老子闷的。” 这回,阮念初压根不想再搭腔。她没想起那天和小托里鸡同鸭讲的对话,只嘀嘀咕咕低咒了句什么,背过身,笨手笨脚地往下爬。 厉腾抽着烟,好整以暇地袖手旁观,半刻挑了挑眉,“要不要帮忙。” “不要。” 她气呼呼的,毫不犹豫便拒绝,手脚并用,动作滑稽可爱。谁知,爬到一半的时候脚下一滑,直接骨碌碌地滚下去了。 “”厉腾眸色骤然一凛,拧眉,翻身瞬间跳下去。一看,那姑娘刚好掉进地上的干草堆里,大半个身体陷在里头,脸上,头发上,全是金黄色的干草,看上去可怜兮兮。 他眼底笑意一闪即逝,手插裤兜,上前两步,在干草堆前散漫站定。咬着烟,第二次问她,“要不要帮忙。” “不要。”阮念初觉得丢脸,语气比之前更恶劣,好一会儿才吃力地从干草堆里爬出来。站定之后跳几下,拍拍头拍拍身上,把干草抖落。然后瞪他一眼,转身打算回屋。 “喂。”厉腾叫住她。 她顿步,困惑地转过头,月色下,他提步走近,目光笔直落在她雪白雪白的脸蛋上,须臾,抬起右手伸过来。 阮念初愣住。 就在他指尖触到她脸颊的前一秒,她刹那回神,一慌,条件反射歪过头,往后退开。厉腾手停在半空,她柔软的发丝从他指缝间穿过去。 周围的空气忽然静了静。 不多时,他手收回来,指了指她的头顶,冷淡道:“杂草。” “”她尴尬地点头,“哦。” 厉腾没再说什么,转身走了。 阮念初在原地站半刻,扑扑头顶,把余下的干草仔细清理了一遍,回了屋。 破花瓶里的稻花已经开始枯萎,她半趴在桌上看那些花,突的,一段对话鬼使神差从脑子里冒出来。 阮念初脸色微变。她想起来了。 厉腾说,她在背后说他闷几天前的下午,她闲着无聊,和那个叫托里的少年说过不少话来着。他都听见了? “”她心一紧,视线无意识落在那束稻花上,电光火石间,脑子里窜出个荒诞的猜测。 第二天的中午,阮念初再次见到了托里。少年给她送来了饭菜。 昨天夜里发生的事,她仍心有余悸,思索着,还是忍不住问少年,“here did y一u g一 yesterday?” 托里伸了个懒腰,回忆半天,挤出几个蹩脚的单词:“ient 一u” 阮念初点头。托里毫不知情,看来,昨天的事和他并没有什么关系。她这才略微放心,笑笑,拿起筷子吃饭。 被厉腾断了一根手指的男人,叫纳塔,是图瓦集团的重要精英成员。他气愤难当,咽不下这口气,一状告到了图瓦那儿,请阿公给主持公道。所以晚上的时候,图瓦把厉腾和纳塔一块儿给叫了过去。 然而,事情的发展出乎所有人意料。 与厉腾的争执中,纳塔失手,打碎了图瓦最喜欢的一尊观音像。图瓦把他杀了,尸体裹都没裹,直接便扔进了湄公河里。凌晨时分,阮念初听见有人在拍阿新婆婆的门,动作粗鲁,梆梆作响。惊起一阵狗叫声。 “阿新!阿新!”喊门的男人嗓音粗犷,用高棉语说:“阿公屋里满地的血,你快去打扫打扫。” “知道了。” 几分钟后,年迈的老人佝偻着身板儿出来了,手里拎着扫帚和拖把,脸色冷漠。 阮念初看着窗外黑漆漆的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背心一阵透骨的凉。 图瓦处。 阿新婆婆弓着腰,拖着地上的血迹,很快便出去了。图瓦微阖着眼,坐在椅子上盘弄一串蜜蜡珠,偶尔发出哒哒轻响。 须臾,图瓦道:“七天之后,b一ss要和西班牙人谈一笔大买卖,安全起见,b一ss把见面的地方定在咱们这儿。lee,通知兄弟们准备准备。” 厉腾点了下头,“是。” “纳塔跟了我八年,他一死,我这心里也不好受。”图瓦故作惋惜,“纳塔手底下的人怎么处置,你看着办吧。那群混小子,虽然不成器,但应该还是能帮到你一些。” 厉腾垂着眸,面无表情:“谢谢阿公。” 图瓦睁开眼,拎着佛珠慢悠悠地走到他身边,笑起来,“七天之后见b一ss,我一定跟他好好引荐你。这年头,像你这么得力的年轻人不多,到时候如果能被b一ss看中,小子,前途不可限量。” “阿公说笑了。”厉腾道,“如果没有阿公,就没有我。” 阿公心情大好,伸手拍拍他的肩膀,“知恩图报,我最欣赏你这点。好好干,你和我情同父子,阿公绝不会亏待你的。” 厉腾弯起唇角,微垂的眼中,眸色却更寒。 这之后,丛林下了两天的瓢泼大雨。 阮念初没再见过厉腾。这已是她被绑架的第十四天,令人绝望的是,她仍旧想不到如何才能脱身。 她也没有再收到过新的稻花。花瓶里的那几束,已经全部枯死。 一切似乎都陷入了某种可怕的僵局。 这天,生活照旧离奇而寻常,中午时,托里给她送来了午饭,下午时,她搬着板凳坐到阿新婆婆的房门口,看她缝衣裳,就这样,太阳又一次从西方的山头落下去。 阮念初吃过晚饭后等了会儿,估摸厉腾今晚应该也不会回来,便动身洗漱,锁好房门睡下了。 将她惊醒的是一阵敲门声。咚咚,咚咚,缓而规律。 “”阮念初皱眉,浑身的寒毛霎时便站了起来。她警惕而防备,沉声:“h一 is 一utside?” 门板后面传来一道沉沉的嗓音,很熟悉,透着浓烈疲乏,“我。” 是厉腾。阮念初眸光微闪,下了床,过去打开门锁。 开门一看,外面果然站着一个人影,周围漆黑,看不清面容,只有一副高高大大的轮廓。她并未多想,微垂头,侧过身让他进来。 厉腾动了动,不料,身体忽然往前倾倒。阮念初一慌,条件反射地伸手去扶,他手臂无意识横过她双肩,紧接着,半数重量都朝她压下来。 “喂,你怎么了?”阮念初愕然,整个人被笼在他的阴影里,脚下踉跄,几乎站立不稳。 头顶的呼吸沉重浑浊,并且滚烫。她察觉到什么,探手摸到他腰腹,湿热腥腻一片。 全是血。 chapter 08 应该是在说胡话。这是阮念初听见厉腾那句话后的第一个念头。 接触数日,能看出他是一个不爱说话的人,她不认为,自己的笑容能美到让一座冰山开口赞美。更何况,她好像从没对他笑过吧。 刚才她笑了么?记不清了。 阮念初一边给厉腾擦胳膊,一边认真回忆,她琢磨着问厉腾些什么,但抬眸一看,他已眉头深锁呼吸均匀,睡着了。 她动作下意识地便更加轻柔。 擦完,她又把毛巾重新清洗一遍,拧成半干,小心翼翼敷到他额头上,最后给他盖上被子。刚做完这一切,一阵脚步声便从屋外传来。 阮念初回头,见是阿新婆婆。 婆婆手里端着一杯热水,和一颗白色的胶囊药丸,用高棉语说:“我记得我屋里还有一些退烧药,找了半天,总算让我找着了。”边说边递给她,“快,喂给他吃了吧。” 阮念初大概猜到她的意思,接过退烧药,用高棉语说了句“谢谢”,然后又跟阿新婆婆比划出几个动作,说,“很晚了。婆婆,您先回去睡觉吧。” 婆婆有点犹豫,半刻才点头,指指昏睡的厉腾,又指指自己屋子的方向。 阮念初冲她笑了下,“知道了。有事的话,我会找你帮忙的。” 阿新婆婆这才转身离去。 脚步声渐远,阮念初关上门,拿着退烧药折返回床边,推了推床上的人,低声喊:“醒醒,醒醒。” 厉腾此时正陷在半梦半醒之间,头痛欲裂,眉紧拧,好半晌才缓慢睁开眼。一张小巧干净的脸进入视野,皮肤很白,轮廓秀气,眼睛大而乌亮,嘴唇是浅浅的粉色,典型的南方姑娘长相。 他没吭声,只是盯着她,血丝遍布的眸中写满不耐和冷淡。 阮念初道:“阿新婆婆给你找了退烧药,吃了药再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4.Chapter 66 订阅正版, 人人有责。 她没有事情可以干, 只好坐在椅子上, 一边摆弄花瓶里的稻花,一边看着天空发呆。 她曾经想过和外界联系。但她的手机不知所踪, 又没有其它通讯设备, 只能选择放弃。今天是她被绑到这里的第七日, 在这地方,她有吃, 有喝, 性命也暂时无虞, 但这儿的每分钟每小时,都是对她的精神折磨。 只有阮念初自己知道, 在表面的风平浪静下, 她需要用多大的力气才能支撑到现在。 她从没有一刻放弃过逃跑。每当这个念头,被彷徨与绝望吞噬时,她都会努力回忆家乡的一切。中国的土地, 云城的风, 父母斑白的鬓角和喋喋不休的唠叨 这里的一切只是一场噩梦,会过去,也会忘记。 阮念初五指收拢,攥紧了掌心的稻花。 中午时, 叫托里的少年并未出现。往常, 托里送饭的时间都是十二点十分左右, 而现在, 墙上的时针已指向了一,少年仍不见踪影。 她有点饿了,接连探首看屋外。最后,接近一点半的时候,是阿新婆婆给她送来了今天的午饭。 阮念初勾起笑,跟婆婆说谢谢。 阿新婆婆苍老的面容挂着笑,目光在她身上仔细打量,然后用高棉语说,“你穿这条裙子真是漂亮。” 阮念初不懂婆婆的话。但见婆婆一直盯着自己,突的,想起什么。她微窘,“哦这条裙子,之前一直忘了跟你道谢。谢谢你。” 阿新婆婆笑而不答。 阮念初怔了下,反应过来,“忘了你听不懂”稍稍顿住,回忆了一下托里教自己的高棉语,吃力挤出一个高棉语词汇:“谢谢。”说完,指了指身上的纱笼裙。 阿新摆手,坐在旁边安静笑着,等阮念初吃完,她才收拾好碗筷离开。少年托里始终没有出现。 大概是有别的事走不开吧。阮念初琢磨着,那时,她丝毫没有多想。 下午快六点时,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朝她所在的竹木屋而来,随后便是“砰砰”敲门声。她打开门,外面站着一个陌生少年,圆圆的眼睛黑皮肤,看上去,比托里都还小一些。 近几日,因为托里的出现,阮念初对这群孩子的印象已大为改观。她微拧眉,用疑惑地眼神看着陌生少年。 少年神色焦急,一边拿手比划,一边挤出英语单词:“托里is ill!” 阮念初心一沉,“is it seri一?” 少年点头,“feverugh”边说边转身往别处跑,冲她招手,“e ith !ick!” 阮念初静几秒,咬了咬唇道:“ait”说完重新进了屋子。 她走到柜子前,拉开左边最后一个抽屉。一把闪着冷光的伞刀套着刀鞘,静静躺在里头,就是之前图瓦阿公送给lee的那把。她前天闲来无事打扫了一下屋子,无意间便发现了这把刀。她把刀拿出来,别在腰间的宽腰带里侧,定定神,跟着少年离去。 少年带着她在营寨里穿行,一言不发。天色渐暗,渐渐的,周围几乎再看不见其他人。 阮念初蹙眉,隐约意识到不对劲,站定不再往前,用英语道:“here is 托里?” 少年回过头来看她,咧嘴笑,没有说话。阮念初被孩子的笑容弄得心里发毛,转身想跑,不料却撞上一堵厚实的人墙。 是一个体型壮硕的男人,除他外,周围还有四五个。阮念初看见这些人,脸色骤冷,心也沉到谷底。这些脸孔面目狰狞,相当符合败类这个词。 领头的也在笑,满口黄牙看得阮念初作呕。他招手,少年跑过去,从胖子那儿得到了一张美钞,然后便兴高采烈地跑开了。 阮念初知道自己下了套。她站在原地没有动,强自镇定,想着脱身之法。 领头的叽里呱啦地说着什么,然后就伸手抓住她。她没挣,反而笑了笑,故作扭捏地拂开胖子的手,轻推他一把。胖子见她这模样,以为她不准备反抗,手上力道稍有放松。 趁这功夫,阮念初挣脱他拔腿就跑。 “fuck!”男人懊恼,低咒了声,三两步就飞快窜上去。其余人也一拥而上,短短几秒就把阮念初扯了回来,摁倒在地。 她惊声尖叫,“刺啦”一声,纱笼过肩的布料被扯烂大半。暮色中,雪白皮肤上是两条锁骨,清晰分明,线条柔美。 “厉哥真他妈小气,这么漂亮的妞,自己一个人霸占。”男人们说着高棉语,笑容猥琐,“呵,总算让咱们逮着机会了。” 阮念初红了眼,咬紧牙关去摸腰上的刀。刚碰到,一个声音从很近的上方传来。 “放开她。”音色极低,调子冷得入骨。 不知怎么的,阮念初听见这个声音,霎时一松,浑身力气都像被抽了个干净。 领头的动作一下就僵住了。后颈上凉悠悠的,有利器抵在上头。他脸发白,松开双手举高,悻悻挤出个笑容来,“厉哥,一个妞而已,至于跟兄弟动家伙么。” 厉腾说:“少他妈废话。” 几个男人不敢再乱来,也跟着退到一边,阮念初脸上泪痕遍布,低着头,攥紧衣服站起身,白色的纱笼上全是泥土和污渍,看上去狼狈不堪。 厉腾视线落在她身上,眉拧着一个结,“受伤没有?” 阮念初摇了摇头。 领头的男人心里在打鼓,咬咬牙,缓慢转过身来,瞥了眼厉腾手上的刀,一笑,“哥,咱们是自家兄弟,出生入死多少年,你总不会为了一个女人要我的命吧?你要真动我,阿公怕是要不高兴的。” 厉腾淡嗤了声,没有说话。 领头的以为将他唬住,一喜,也没那么怕了,优哉游哉道:“厉哥,大家都是给阿公办事的人,碰你的女人是我不对,我道歉,行了吧。”手抵着刀尖,缓慢往外推,“你也别那么生气,咱们出来混,凡事得留一线” 之后的数秒钟,阮念初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 只听见,那个男人话还没说完,取而代之的便是一阵嚎叫,杀猪似的,凄厉又可怖。 她下意识地抬起头。 那个男人捂着右手蜷在地上,血顺着左手指缝往外流,他像是痛到极点,脸上已经没有丝毫血色。周围的人噤若寒蝉,眼睁睁看着,没一个敢上去扶。 厉腾手里的刀还在滴血。他弯腰,贴近那个几乎昏死过去的男人,笑容残忍而阴沉,狠声道:“这回是给阿公面子。再打她的主意,老子剐了你。” 说完一回身,将好对上阮念初的眼睛。她怔怔盯着他,乌亮的瞳孔里惊惧交织。 厉腾脸色冷漠,把玩着手里的刀从她身旁走过去,只撂下一句话,“挺晚了。跟我回去。” “”阮念初抿唇,看了眼地上那截断指,又看了眼那道匪气冲天的背影,忽然觉得,自己从来没认识过这个人。 白纱笼被扯坏了,阮念初换下纱笼,拿湿毛巾把自己里里外外都擦了一遍,才换上她之前穿的衣服。t恤短裤,阿新婆婆帮她洗净晾干了,有种皂角的清香味。 走出房间,lee果然又坐在房顶,拿抹布揩拭着他的刀。 阮念初仰着头,沉默地看着他手里的刀,静默半刻,然后深吸一口气吐出来,喊他的名字:“lee” 他垂眸。月光照亮姑娘的颊,白白的,透着很浅的粉色,一双眼睛格外清亮。 他说:“有事?” 她问:“有兴趣聊一聊么?” 厉腾挑了下眉毛,不置可否,半刻,倾身朝她伸出一只手,摊开。掌心宽大,结着一层厚厚的硬茧,五根指头很修长,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干干净净。 阮念初不明白,“做什么?” 厉腾瞥了眼屋顶,很冷淡,“你自己能爬上来?” “”她无语,数秒钟后,不知从哪儿找来一根破板凳,站上去,踮起脚,双手用力捏住他的手。动作呆,身形也不协调,他看了觉得好笑,嗤了声,把她的手松开。 阮念初一怔,还没回过神,厉腾一双大手已穿过她腋下,握住两边细软的肩,一用力,直接把她提了上来。 她眸光微闪,窘迫,两颊顿时爬上一丝红云。 这个动作令两人的距离有刹那极尽。厉腾侧头,呼出的气息若有似无拂过她耳垂。他语气很淡,“够笨的。” 阮念初:“” 他很快把她放开,视线回到手里的刀上,拿布有一搭没一搭地揩拭,“说吧,你想聊点儿什么。” 她皱眉,挪了挪,让自己和他离得更远,迟疑了会儿才低声道:“你帮了我好几次。谢谢。” 厉腾说:“不用。” “我叫阮念初。”出于礼貌,她先介绍自己,“你呢?” 厉腾看她一眼,“你不是知道么。” 她微蹙眉,“lee?” 他点燃一根烟,静默数秒,说了两个字:“厉腾。” 厉腾。阮念初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点点头,又犹豫半刻,道,“其实,我今天是想问你一件事情。” 他回应的态度冷淡,“嗯。” “你手上拿的伞刀,”阮念初伸手指了指,“是阿公之前送你的那把?” 厉腾面无表情,无意识地摩挲刀身,指尖缓慢拂过上面的雕刻字样,没什么语气地应:“嗯。” “那,”阮念初静了静,半刻,她在腰间摸索一阵,然后抬眸。直直看向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这把又是怎么回事?” 厉腾低头,半眯眼,瞳孔有一瞬的收缩。 他手里和她手里,分别躺着两把一模一样的99式空降兵伞刀,刀身上“中国空军”四个字,在月色下清晰无比。 厉腾于是上前一步,“b一ss” 中年人抬眼,黑色镜片后的目光在厉腾身上打量几遭,然后才缓慢点头,“嗯,是个青年才俊。”边说边摘下墨镜和口罩,放在桌上,“你阿公的眼光,向来没得挑。难得他赏识你,不错,好好干,将来一定能有番大作为。” 听他说完,厉腾终于掀高眼皮。 面前这人长得并不起眼,五十来岁的年纪,头发花白,国字脸。整副容貌唯一能令人印象深刻的,就是那对眼睛,似狐又似鹰,满是老奸巨猾的精光。 这就是亚洲地区最大的军火走私商之一,坤沙。 此次任务的头号目标人物。 厉腾冷眼直视这个中年人,不吭声。柬埔寨的五年,他蛰伏黑夜,刀尖舔血,把自己彻底变成另一个人,为的就是这一天。 对面的人点燃一根烟,盯着他,微微眯了下眼睛。 厉腾突的弯唇,笑容很淡,“谢谢b一ss,我一定会好好干,不让您和阿公失望。” 坤沙闻言笑了几声,摆摆手,注意力回到身边的欧美人身上,说:“奥博伦先生,这是我的兄弟图瓦,lee。这是奥博伦先生。” 几人礼貌性地打了个招呼。 奥博伦耐性差,没说几句话就直入主题,用英语道:“坤沙,你知道我大老远从马德里过来的目的。我时间有限,没工夫陪你们闲聊。先看看货吧。” 坤沙慢悠悠地吐出口烟圈,点烟灰,“那么重要的货,你觉得我会随身带着?” 话音落地,奥博伦先是一怔,勃然大怒,起身拔枪指着坤沙的太阳穴,“你他妈的耍我?” 电光火石之间,厉腾手里的枪已对准奥博伦。周围随之“哐当”数声,子弹上膛,两方人马举枪对峙。 坤沙动都不动,继续慢悠悠地抽烟。 倒是图瓦,盘着佛珠一副和事佬的姿态,笑道:“欸,大家有话好好说,别总打打杀杀。做生意嘛,最重要的是和气,和气才能生财,是不是?” 空气静了几秒钟。 半刻,奥博伦深吸一口气吐出来,放下枪,重新坐回椅子上,怒极反笑,“坤沙,你到底什么意思?” 坤沙瞥他一眼,“开什么玩笑。永恒能源半成品,全世界都想要的东西,我怎么会带着到处晃悠。如果出了事,算你的还是我的?” 奥博伦琢磨几秒钟,“有点道理。”顿了下,忽然有些好奇,“我听说,那枚电池的制造技术资料,是你们杀了一个中国的科学家之后抢过来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5.Chapter 67 订阅正版, 人人有责。  chapter 05 第二天清晨,天刚泛起鱼肚白, 阮念初便被房顶上的响动惊醒了。她睁开眼, 有些警惕又有些茫然地盯着天花板。晨光熹微照入室内, 房顶上哐哐窸窣,像有人在走动,灵活利落地翻越。 阮念初反应过来, 是那个人。这段日子,他不是睡地板,就是睡房顶。 果然,一个高大人影很快从房顶上一跃而下。她视线跟着人影挪动,看见那人在窗外站了会儿, 不多时,远处有人用高棉语说了些什么, 他淡点头, 脚步声稳稳渐远。 厉腾一走, 阮念初就跟着起了床, 简单洗漱一番,外面的天便已亮透。 她没有事情可以干,只好坐在椅子上, 一边摆弄花瓶里的稻花, 一边看着天空发呆。 她曾经想过和外界联系。但她的手机不知所踪, 又没有其它通讯设备, 只能选择放弃。今天是她被绑到这里的第七日, 在这地方,她有吃,有喝,性命也暂时无虞,但这儿的每分钟每小时,都是对她的精神折磨。 只有阮念初自己知道,在表面的风平浪静下,她需要用多大的力气才能支撑到现在。 她从没有一刻放弃过逃跑。每当这个念头,被彷徨与绝望吞噬时,她都会努力回忆家乡的一切。中国的土地,云城的风,父母斑白的鬓角和喋喋不休的唠叨 这里的一切只是一场噩梦,会过去,也会忘记。 阮念初五指收拢,攥紧了掌心的稻花。 中午时,叫托里的少年并未出现。往常,托里送饭的时间都是十二点十分左右,而现在,墙上的时针已指向了一,少年仍不见踪影。 她有点饿了,接连探首看屋外。最后,接近一点半的时候,是阿新婆婆给她送来了今天的午饭。 阮念初勾起笑,跟婆婆说谢谢。 阿新婆婆苍老的面容挂着笑,目光在她身上仔细打量,然后用高棉语说,“你穿这条裙子真是漂亮。” 阮念初不懂婆婆的话。但见婆婆一直盯着自己,突的,想起什么。她微窘,“哦这条裙子,之前一直忘了跟你道谢。谢谢你。” 阿新婆婆笑而不答。 阮念初怔了下,反应过来,“忘了你听不懂”稍稍顿住,回忆了一下托里教自己的高棉语,吃力挤出一个高棉语词汇:“谢谢。”说完,指了指身上的纱笼裙。 阿新摆手,坐在旁边安静笑着,等阮念初吃完,她才收拾好碗筷离开。少年托里始终没有出现。 大概是有别的事走不开吧。阮念初琢磨着,那时,她丝毫没有多想。 下午快六点时,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朝她所在的竹木屋而来,随后便是“砰砰”敲门声。她打开门,外面站着一个陌生少年,圆圆的眼睛黑皮肤,看上去,比托里都还小一些。 近几日,因为托里的出现,阮念初对这群孩子的印象已大为改观。她微拧眉,用疑惑地眼神看着陌生少年。 少年神色焦急,一边拿手比划,一边挤出英语单词:“托里is ill!” 阮念初心一沉,“is it seri一?” 少年点头,“feverugh”边说边转身往别处跑,冲她招手,“e ith !ick!” 阮念初静几秒,咬了咬唇道:“ait”说完重新进了屋子。 她走到柜子前,拉开左边最后一个抽屉。一把闪着冷光的伞刀套着刀鞘,静静躺在里头,就是之前图瓦阿公送给lee的那把。她前天闲来无事打扫了一下屋子,无意间便发现了这把刀。她把刀拿出来,别在腰间的宽腰带里侧,定定神,跟着少年离去。 少年带着她在营寨里穿行,一言不发。天色渐暗,渐渐的,周围几乎再看不见其他人。 阮念初蹙眉,隐约意识到不对劲,站定不再往前,用英语道:“here is 托里?” 少年回过头来看她,咧嘴笑,没有说话。阮念初被孩子的笑容弄得心里发毛,转身想跑,不料却撞上一堵厚实的人墙。 是一个体型壮硕的男人,除他外,周围还有四五个。阮念初看见这些人,脸色骤冷,心也沉到谷底。这些脸孔面目狰狞,相当符合败类这个词。 领头的也在笑,满口黄牙看得阮念初作呕。他招手,少年跑过去,从胖子那儿得到了一张美钞,然后便兴高采烈地跑开了。 阮念初知道自己下了套。她站在原地没有动,强自镇定,想着脱身之法。 领头的叽里呱啦地说着什么,然后就伸手抓住她。她没挣,反而笑了笑,故作扭捏地拂开胖子的手,轻推他一把。胖子见她这模样,以为她不准备反抗,手上力道稍有放松。 趁这功夫,阮念初挣脱他拔腿就跑。 “fuck!”男人懊恼,低咒了声,三两步就飞快窜上去。其余人也一拥而上,短短几秒就把阮念初扯了回来,摁倒在地。 她惊声尖叫,“刺啦”一声,纱笼过肩的布料被扯烂大半。暮色中,雪白皮肤上是两条锁骨,清晰分明,线条柔美。 “厉哥真他妈小气,这么漂亮的妞,自己一个人霸占。”男人们说着高棉语,笑容猥琐,“呵,总算让咱们逮着机会了。” 阮念初红了眼,咬紧牙关去摸腰上的刀。刚碰到,一个声音从很近的上方传来。 “放开她。”音色极低,调子冷得入骨。 不知怎么的,阮念初听见这个声音,霎时一松,浑身力气都像被抽了个干净。 领头的动作一下就僵住了。后颈上凉悠悠的,有利器抵在上头。他脸发白,松开双手举高,悻悻挤出个笑容来,“厉哥,一个妞而已,至于跟兄弟动家伙么。” 厉腾说:“少他妈废话。” 几个男人不敢再乱来,也跟着退到一边,阮念初脸上泪痕遍布,低着头,攥紧衣服站起身,白色的纱笼上全是泥土和污渍,看上去狼狈不堪。 厉腾视线落在她身上,眉拧着一个结,“受伤没有?” 阮念初摇了摇头。 领头的男人心里在打鼓,咬咬牙,缓慢转过身来,瞥了眼厉腾手上的刀,一笑,“哥,咱们是自家兄弟,出生入死多少年,你总不会为了一个女人要我的命吧?你要真动我,阿公怕是要不高兴的。” 厉腾淡嗤了声,没有说话。 领头的以为将他唬住,一喜,也没那么怕了,优哉游哉道:“厉哥,大家都是给阿公办事的人,碰你的女人是我不对,我道歉,行了吧。”手抵着刀尖,缓慢往外推,“你也别那么生气,咱们出来混,凡事得留一线” 之后的数秒钟,阮念初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 只听见,那个男人话还没说完,取而代之的便是一阵嚎叫,杀猪似的,凄厉又可怖。 她下意识地抬起头。 那个男人捂着右手蜷在地上,血顺着左手指缝往外流,他像是痛到极点,脸上已经没有丝毫血色。周围的人噤若寒蝉,眼睁睁看着,没一个敢上去扶。 厉腾手里的刀还在滴血。他弯腰,贴近那个几乎昏死过去的男人,笑容残忍而阴沉,狠声道:“这回是给阿公面子。再打她的主意,老子剐了你。” 说完一回身,将好对上阮念初的眼睛。她怔怔盯着他,乌亮的瞳孔里惊惧交织。 厉腾脸色冷漠,把玩着手里的刀从她身旁走过去,只撂下一句话,“挺晚了。跟我回去。” “”阮念初抿唇,看了眼地上那截断指,又看了眼那道匪气冲天的背影,忽然觉得,自己从来没认识过这个人。 白纱笼被扯坏了,阮念初换下纱笼,拿湿毛巾把自己里里外外都擦了一遍,才换上她之前穿的衣服。t恤短裤,阿新婆婆帮她洗净晾干了,有种皂角的清香味。 走出房间,lee果然又坐在房顶,拿抹布揩拭着他的刀。 阮念初仰着头,沉默地看着他手里的刀,静默半刻,然后深吸一口气吐出来,喊他的名字:“lee” 他垂眸。月光照亮姑娘的颊,白白的,透着很浅的粉色,一双眼睛格外清亮。 他说:“有事?” 她问:“有兴趣聊一聊么?” 厉腾挑了下眉毛,不置可否,半刻,倾身朝她伸出一只手,摊开。掌心宽大,结着一层厚厚的硬茧,五根指头很修长,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干干净净。 阮念初不明白,“做什么?” 厉腾瞥了眼屋顶,很冷淡,“你自己能爬上来?” “”她无语,数秒钟后,不知从哪儿找来一根破板凳,站上去,踮起脚,双手用力捏住他的手。动作呆,身形也不协调,他看了觉得好笑,嗤了声,把她的手松开。 阮念初一怔,还没回过神,厉腾一双大手已穿过她腋下,握住两边细软的肩,一用力,直接把她提了上来。 她眸光微闪,窘迫,两颊顿时爬上一丝红云。 这个动作令两人的距离有刹那极尽。厉腾侧头,呼出的气息若有似无拂过她耳垂。他语气很淡,“够笨的。” 阮念初:“” 他很快把她放开,视线回到手里的刀上,拿布有一搭没一搭地揩拭,“说吧,你想聊点儿什么。” 她皱眉,挪了挪,让自己和他离得更远,迟疑了会儿才低声道:“你帮了我好几次。谢谢。” 厉腾说:“不用。” “我叫阮念初。”出于礼貌,她先介绍自己,“你呢?” 厉腾看她一眼,“你不是知道么。” 她微蹙眉,“lee?” 他点燃一根烟,静默数秒,说了两个字:“厉腾。” 厉腾。阮念初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点点头,又犹豫半刻,道,“其实,我今天是想问你一件事情。” 他回应的态度冷淡,“嗯。” “你手上拿的伞刀,”阮念初伸手指了指,“是阿公之前送你的那把?” 厉腾面无表情,无意识地摩挲刀身,指尖缓慢拂过上面的雕刻字样,没什么语气地应:“嗯。” “那,”阮念初静了静,半刻,她在腰间摸索一阵,然后抬眸。直直看向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这把又是怎么回事?” 厉腾低头,半眯眼,瞳孔有一瞬的收缩。 他手里和她手里,分别躺着两把一模一样的99式空降兵伞刀,刀身上“中国空军”四个字,在月色下清晰无比。 精英和他的现任创造幸福生活去了。 她这个前任又恢复单身。 得知女儿被劈腿的事后,阮父阮母雷霆震怒,找上精英的父母讨说法。精英的家庭是书香世家,精英的父母也都是教授级人物,对于儿子劈腿的事,二老脸上无光,只能一个劲儿地跟阮父阮母道歉。 遗憾的是,对方诚恳的致歉没能让阮父阮母消气。两个家庭的友谊就这么翻了船。 阮母心疼女儿,一面咒骂精英是负心汉,一面张罗女儿的下一次相亲。 阮念初由着阮母去。 失恋后的日子,逍遥自在,实在是快乐,她甚至呼朋唤友搞了个趴来庆祝。朋友们本抱着劝慰开导的心理来,结果见她嬉皮笑脸没事人的样子,全都无语了。 乔雨霏骂她,“有病吧你?居然还让那个小三好好养胎?换成我,一巴掌抽那俩贱人脸上去。” 阮念初专注玩儿着手游,眼也不抬:“我又不生气,干嘛打人。” 乔雨霏不可思议:“喂,你男朋友劈腿,小三都跑你眼皮子低下嚣张了你还不生气?你脑子是不是缺根弦?” 这话倒是引起了阮念初的思考。她动作顿住,想了想才说,“有这个可能。” “”乔雨霏这下彻底不说话了。再聊几句,她怕自己要被这女人气死。 生活一切照旧。 阮母继续在朋友圈里替阮念初物色相亲对象,阮念初继续在享受单身的同时,上班当咸鱼。 她的工作单位,是阮父托关系牵线,再由她自己考进去的——云城某军区下辖的演出团,她是里面的一名普通签约演员,无军籍,不享受军人待遇。她的工作内容也很简单,除了每年固定的百场慰问演出外,其他时间都是在排练节目。 演出团待遇稳定,福利好,阮念初一待就是四年。这期间,和她一起考入的几个签约演员,一半已经转正,另一半奋斗在转正的路上,唯有她是个不思进取的例外。 有关系近的同事看不过眼,劝她,“你天生是副唱歌的嗓子,基本功扎实,模样也好。那些不如你的都有军籍了,你可上点儿心吧。” 阮念初对同事的话不以为意。她在十九岁那年死过一次,劫后重生,对生活的看法难免和常人不一样。 活很容易,生活很难。 她目前这样的生活状态已经够好了。懒惯的人,凡事不想费脑也不想太累,这样挺不错的。可生活的艰难与奇妙之处却在于,它善于在一片风平浪静中,制造出突然的波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6.Chapter 68 订阅正版, 人人有责。  屋内,戴墨镜口罩的中年人在主位上入座,左右手分别是同来的欧美人和图瓦。厉腾站在图瓦身后,眸低垂, 面上没有一丝表情。 图瓦先笑呵呵地开口, 介绍道:“对了b一ss, 我给您介绍一下。这个兄弟叫lee, 四年前开始跟我的,身手好, 头脑好,绝对的人才。”说着干咳一声, “lee,过来跟b一ss打个招呼。” 厉腾于是上前一步, “b一ss” 中年人抬眼, 黑色镜片后的目光在厉腾身上打量几遭, 然后才缓慢点头, “嗯,是个青年才俊。”边说边摘下墨镜和口罩, 放在桌上,“你阿公的眼光,向来没得挑。难得他赏识你,不错, 好好干, 将来一定能有番大作为。” 听他说完, 厉腾终于掀高眼皮。 面前这人长得并不起眼,五十来岁的年纪,头发花白,国字脸。整副容貌唯一能令人印象深刻的,就是那对眼睛,似狐又似鹰,满是老奸巨猾的精光。 这就是亚洲地区最大的军火走私商之一,坤沙。 此次任务的头号目标人物。 厉腾冷眼直视这个中年人,不吭声。柬埔寨的五年,他蛰伏黑夜,刀尖舔血,把自己彻底变成另一个人,为的就是这一天。 对面的人点燃一根烟,盯着他,微微眯了下眼睛。 厉腾突的弯唇,笑容很淡,“谢谢b一ss,我一定会好好干,不让您和阿公失望。” 坤沙闻言笑了几声,摆摆手,注意力回到身边的欧美人身上,说:“奥博伦先生,这是我的兄弟图瓦,lee。这是奥博伦先生。” 几人礼貌性地打了个招呼。 奥博伦耐性差,没说几句话就直入主题,用英语道:“坤沙,你知道我大老远从马德里过来的目的。我时间有限,没工夫陪你们闲聊。先看看货吧。” 坤沙慢悠悠地吐出口烟圈,点烟灰,“那么重要的货,你觉得我会随身带着?” 话音落地,奥博伦先是一怔,勃然大怒,起身拔枪指着坤沙的太阳穴,“你他妈的耍我?” 电光火石之间,厉腾手里的枪已对准奥博伦。周围随之“哐当”数声,子弹上膛,两方人马举枪对峙。 坤沙动都不动,继续慢悠悠地抽烟。 倒是图瓦,盘着佛珠一副和事佬的姿态,笑道:“欸,大家有话好好说,别总打打杀杀。做生意嘛,最重要的是和气,和气才能生财,是不是?” 空气静了几秒钟。 半刻,奥博伦深吸一口气吐出来,放下枪,重新坐回椅子上,怒极反笑,“坤沙,你到底什么意思?” 坤沙瞥他一眼,“开什么玩笑。永恒能源半成品,全世界都想要的东西,我怎么会带着到处晃悠。如果出了事,算你的还是我的?” 奥博伦琢磨几秒钟,“有点道理。”顿了下,忽然有些好奇,“我听说,那枚电池的制造技术资料,是你们杀了一个中国的科学家之后抢过来的?” “杀个科学家算什么。”图瓦笑起来,语气里透着得意,压低声,“你听过‘猎鹰’么?” 厉腾面色平静,握枪的五指却寸寸收紧。 “中国空军空降旅最强的特种部队。” “没错。”图瓦轻声,“杀那个科学家的时候,我们还顺手,宰了两只鹰。” “一一 ,that's 一l”奥博伦赞叹。 轻蔑的笑声一时间充斥了整个屋子。 就在这时,屋外猛地一阵惊呼:“什么人!”紧接着就是一阵重机枪扫射的声音。突的,不知从哪儿扔过来一颗烟雾弹,刺鼻的浓烟滚滚弥漫,屋内人哎哟连天,全成了睁眼瞎子。 屋外,整个营寨枪声叫喊声此起彼伏,乱成一锅粥。 坤沙脸色大变,起身道:“怎么回事!” “妈的!”奥博伦狠狠啐了口,枪口一把抵住身边的图瓦,怒吼:“狗杂种,你这儿有内鬼!” 图瓦厉声驳斥:“我的人绝不可能有问题!” “都别吵了!”坤沙斥,“先想法子脱身。” 暴乱发生的前一秒,阮念初还在跟托里学高棉语,然后,一阵重型机枪突突扫射的声音便响彻了整个营寨。 两个人同时一惊,回过神后立马冲到窗前向外张望。 枪战,人群,四处都是受伤倒地的武装分子。而外围区域,一伙不明身份的人正手持武器从四面八方急速突围,配合默契,井然有序 四处都是浓烟,阮念初看不清那群人的衣着打扮,一把关上窗,捂住少年的嘴,抱着他躲到床边角落处。 托里脸发白,瘦小的身躯不停发抖:“阮发生了什么事?” “我也不知道。”她不停地吸气吐气强迫自己镇定,压低嗓子,“lee说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别乱跑,所以我们暂时先躲在这儿。别害怕,没事的。没事的。” 托里又小声地问:“厉哥会来找我们的,对不对?他会来救我们的,对不对?” “”阮念初把孩子用力抱进怀里,点头,“嗯。会,一定会。对了,你的枪呢?” “这。”托里掏出一把老旧手枪,递给她。 屋外枪声夹杂爆炸声,火光冲天。 阮念初嘴唇几乎要咬出血,抱紧托里,黑洞洞的枪口对准那扇紧闭的房门,通红的眸戒备警惕。 突的一声巨响,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她吓得六神无主,无意识地就扣下了扳机。 “叮”,子弹歪了,刚好打在那人脚边。 “”厉腾眯眼,要被她气死,大步过来拽她胳膊。阮念初很轻,被他拎小鸡似的给拎起来。他恶狠狠地斥她,“姓阮的,你他妈抽什么疯?” “对不起”看见他,她没由来的全身一松,不住道歉,“我c我刚才实在太害怕了。我以为你是坏人。对不起。” 厉腾咬咬牙,“别废话,先出去再说。”拽着她转身就走。 阮念初赶忙牵起托里跟在他后面。 然而,三人刚走出门口两步,就又缓慢退了回来。托里颤声道:“阿公,这儿危险,您快跟我们走吧!” 图瓦身上已多处挂彩,但毕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他神色并不见过多慌乱,手里的枪对准几人。寒声道:“阿公当然要走,但走之前,阿公还有件事要办。” 厉腾侧身挡在姑娘和少年前头,很冷静,“阿公要办什么事,交代我就行。” 图瓦盯着阮念初,目光阴鸷,“我这地方隐蔽,这么多年了,从来没出过事。这女人一来,祸事也就来了。她肯定有问题。lee,你让开,等阿公杀了他,就带你和这小崽子一起走。” 阮念初皱眉,听不懂他们的高棉语。 厉腾不动,“阿公,这里这么多人,你就这么肯定她是鬼?” “她不是鬼,难道你是鬼?”图瓦冷嗤,“lee,这么多年,阿公一直把你当半个儿子栽培,我可没教过你妇人之仁。不过一个中国妞,你喜欢,阿公找一百个送你。”声音沉下去,“让开!” “”厉腾垂眸静半刻,淡声道,“毕竟一场情分,我来动手吧。”说完就拿过了阮念初手里的枪。 托里大惊失色,慌道:“厉哥!你们肯定哪里搞错了!不可能的!” 厉腾缓缓举起手枪。图瓦沉着脸,手里的枪缓缓放下去。 阮念初不解地看向托里:“hat are they talkg ab一ut?” 托里急得想跳脚:“lee ill kill y一u!” 阮念初:“” 然而下一瞬,厉腾猛一回身绕到图瓦背后,缴下图瓦的枪,把图瓦的胳膊反拧到背后,枪口同时对准他脑袋。动作极快,干脆利落。 图瓦怔住,完全没反应过来,“lee?” 他说:“我是鬼。” 图瓦这才恍然大悟,怒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是什么人!” 背后的人面无表情,一个字就是一句话,字正腔圆的汉语:“中国空军空降旅猎鹰特种部队,厉腾。” 他话说完,阮念初脑子嗡嗡的,一时间根本回不过神。 直到不远处,几个身着空军迷彩服全副武装的战士匆匆跑来,其中一人道:“厉哥,这里差不多控制住了。但是坤沙已经突围,队长说你对周边环境最熟,让你去立刻支援!” 厉腾点了下头,语速飞快:“这是二号目标人物图瓦,找两个人来把他押回去。记住,一定得是活的。” “知道了。你放心吧。” 说着,战士一脚踢图瓦膝盖骨上,图瓦吃痛,跪下去,被钳制得动弹不得。 厉腾折返回屋子里,弯腰,从床底下翻出一个大黑口袋,刺啦一声拉开拉链,从里头翻出几把枪和弹药跨在身上。战士们侧目一扫,这才注意到屋里还杵着个水灵灵的小姑娘。 大家伙一愣,“厉哥,这是” 厉腾看了阮念初一眼,淡道:“一个意外。” “之前你说的出了意外,就是说她?” “嗯。” 他带好装备后转身就走,经过一个战士时顿步,说:“地图你们有。她是中国人,来这儿支教的时候被抓了过来。送她去大使馆。保证她的安全。” “好嘞。” 交代完,厉腾静了静,转身走到阮念初身前,站定。然后从裤兜里摸出几样东西递给她。她低眸一看,原来是她的身份证护照,还有手机。 阮念初迟疑地伸出手,把东西接了过来。 他一句话没说,转身就要出门。 突的,“厉腾。” 他步子顿住。 阮念初嗫嚅了会儿,才轻声道,“以后,我怎么找你?” 厉腾站半刻,回身,视线冷淡看向她。反问,“你找我干什么。” “”也是。她心里莫名泛起一丝异样,冲他笑了下,“那谢谢你了。” “职责所在。没什么可谢的。” “”她不知道回什么,索性沉默。然后又听见他说,“记住我跟你说的话。” “什么?” “这是绝密任务。出去以后,你得把这儿的所有人,这儿发生过的事,都忘干净,这辈子都别再想起来。”他的语气很淡,“记清了没。” 阮念初垂着眸,不知怎么的,她捏护照的手指,用力到青筋都隐约浮现。最终平静地点点头,“嗯。” 稳健有力的脚步声响起,远离。 她抬眸,只依稀看见硝烟狼藉中大步远去的一个背影,轮廓模糊,拐个弯儿,就那样消失了踪影。 阮念初仰头看天,艳阳晴好,刺得她眯起了眼睛。获救了。这一天,距离她被绑架刚好过去二十一日。她第一次在这片土地上看见阳光。 真好。 唯一遗憾的是,她和那人相识一场,到最后,竟然连句道别的话也来不及说。大概不会有再见的那天了吧。 她看着天空想。 再见。陌生人。 阮念初心下一沉,声音带着些微颤音,“这句话,我能不能理解成,你承认了。 ” 厉腾嘴唇紧抿,不吭声,只是一个劲地盯着她看。那眼神,像能在她脸上戳出几个窟窿。 短短几秒,无数念头从阮念初脑子里飞闪过去。她蹙眉,也朝他靠近,用只有他能听见的音量问:“你是警察?” 厉腾却忽然笑起来,挑眉,“真当拍电影儿呢。” “是不是?”她追问,同时紧紧盯着他的眼睛,试图从里头找出破绽和蛛丝马迹。然而下一瞬,他便将视线移开了。 “不是。” “真的不是?” 厉腾拿起手边的打火机,“噔”一声,火苗在黑夜中吞噬了烟。他抽着烟,语气冷淡而随意,“不是。” 话音刚落地,阮念初的眼睛就红了。她别过头,没再说什么,默默上床面朝里地躺好,手捂住嘴。 从厉腾的角度瞧上去,只能看见姑娘细弱的肩在无声抽动,幅度很小。 他眯了下眼睛,深吸一口,火星子直接从烟中间烧到烟屁股。 半刻,他随手把烟头丢出窗户,拿脚拨了拨地上的被单,铺平了,躺下。竹木屋外,月亮出来了,月光钻进屋子,一室简陋笼上清辉,竟也别有番美态。 厉腾曲起一条胳膊枕在后脑勺底下,半阖双眼,道:“我不是警察,很失望?” 床上的人没答话,一个没忍住,抽搭进满口凉气。 他听见了,没由来一阵烦躁,眉拧成川,极低地喊她名字:“阮念初。” “抱歉。我现在不太想说话。”她开口就是夹带哭腔的鼻音,尽量平静。说完一扯被子,拉高蒙住整个头。 她被绑架已经整整二十天。这些日子,这人似乎总在给她希望又让她失望。她变得敏感,神经,疑神疑鬼,精神几度崩溃。再这么下去,她怀疑自己可能撑不到离开这儿的那天。 她太累了,也太想家了。 这时,床底下的人却忽然又说了句话,嗓音轻而柔,仿若半梦半醒间的呓语。他问:“你是哪儿的人。” 阮念初迟疑数秒钟,还是回答:“云城。” 厉腾轻声,“说说看。” 她静默半刻,把被子拉低,续道,“云城是数一数二的发达城市,人口量大,经济繁荣什么都挺好的,就是物价太高,雾霾也比较严重” 厉腾遥望窗外的夜,不语。听她说着,那片万里河山仿佛也逐一涌入脑海,南,北,高山,长河,灰蓝色的天空,明黄的土地他忽然极淡地笑了下。四年了。在这边待得太久,他几乎快忘记故乡土地的颜色。 阮念初说了很多。云城的地理,环境,气候,特色小吃能想到的,她几乎都拎出来说了一遍。她想,大概只有身处绝境的人才懂得,世上最振奋人心的事,无外乎两样。 一是幻想未来,二是回忆美好。 窗外月色清凉如水,两人一个听,一个讲,时间仿佛有刹那静止。 回忆完云城,阮念初心情平复下来,语气也柔和了些:“你呢。” “什么。” “你是哪儿的人。” 厉腾静了静,答道:“嶂北。” 这个地名,相当的陌生。加上阮念初地理奇差,她很认真地想了一下,也没记起是哪儿。只好又问:“在北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7.Chapter 69 订阅正版人人有责。之后的几天阮念初明显察觉到,整个营寨的守卫愈发森严。巡逻和放哨的人手增至原先的三倍。 厉腾照旧忙,早出晚归,一天里头有大半时间都待在图瓦那儿开会。 图瓦狡猾谨慎多年来,令金三角地区的各国政府头疼不已。他手下的那群暴匪五大三粗,文化程度低但无一例外都是狠角色。每回上面有交代,他们都会在事前制定出一套周密详细的计划。 这次行动涉及顶头,众人更不敢掉以轻心。 “这笔买卖很大决定亲自和买家谈。” 一室昏暗图瓦边说话,边朝面前的观音像作了三回揖,点香敬佛,神态虔诚,“咱这地盘隐秘深山老林周围又全是地雷区,等闲不敢踏足相对来说还是比较安全的。所以才把和买家见面的地方定在咱们这儿。大家都是靠赏饭吃多费点儿心事情办妥了,自然不会亏待咱们。” 话说完,矮胖子一下蹦起来,拍着胸脯说:“阿公您放心。咱哥儿几个,您说一,我们绝不说二,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 边儿上有人嗤笑,“你他妈就一张嘴值钱。要拼要杀,哪回不是厉哥冲最前边儿,有本事,你也让自己的刀见见血。” 胖子心虚,掩饰什么般大骂:“谁说老子的刀不见血!”说着,抽出腰刀,“咔擦”一声砍在桌角上,入木三分,“老子对阿公和忠心耿耿,只要他二位一句话,老子遇神杀神遇佛宰佛!” 那头,图瓦上完香,盘弄佛珠慢悠悠地坐回主位上,斜眼瞥那胖子,“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同样是我手下的人,你和ee怎么就差那么远。”面色更冷,“自己人开会,把刀收回去。” “”矮胖子讪笑,悻悻把刀插回腰鞘里头。 半刻,图瓦侧目看向自己右手边,“ee,交代你的事办得怎么样?” 厉腾面无表情,淡淡道,“整个营寨已连续七天全面封锁,无人进,也无人出,巡逻队的巡察范围已经扩大到营寨方圆十公里。而且除侦察人员外,所有人的通讯设备都已经完全销毁。不会出什么问题。” 图瓦满意地笑笑,“你办事我很放心。” 这时,房门“砰砰”两声,被人从外头敲响。 图瓦蹙眉,“谁?” 阿新的声音传进来,“该给菩萨添金了。” 图瓦扫了眼墙上的挂钟,晚上七点整。于是道,“进来吧。” 阿新婆婆推开房门,端着几块金箔纸走了进来,绕过众人,仔仔细细地给观音像抹上金粉。 众人的注意力并没有在妇人身上停留太久。 图瓦喝了一口茶,半刻,像忽然想起什么,说:“哦,对了。之前和买主约定的见面时间是明天晚上8点整,但是那边临时出了点事,所以提前到下午5点了。不过也没什么大的影响。” 阿新手上动作倏的顿了下。 厉腾眸微垂,看不出一丝表情。 很快,金箔纸用完了,阿新回身,拿开水瓶给桌上的杯子添水。经过厉腾时,两人眼神有刹那交汇。短短零点几秒,便错开。 然后阿新婆婆就佝偻着背退出去了。 这天傍晚,小托里又来找阮念初聊天,姑娘和小少年,边吃晚饭边用英语简单地交流,倒也很有趣。 说着话,阿新婆婆的身影从窗外缓慢晃过去。她佝着背,步履蹒跚,怀里还抱着满满一盆脏衣裳。 小托里探首张望两眼,用英语说:“今天又有那么多脏衣服啊。婆婆真辛苦。” 阮念初看着那一大盆脏衣服,联想到婆婆皴裂苍老的手,皱眉,“她每天都有那么多衣服要洗么?” 小托里艰难地反应了一会儿,点头,“差不多吧。她每天傍晚几乎都会去河边洗衣服。” 聊了会儿阿新,突的,阮念初想到什么,不禁好奇,“对了。你的英语是谁教你的?比起之前,你的口语似乎进步了很多。”在这个贫穷的国度,普通村落里的孩子都无法得到正常教育,更别提,成长在这种环境下的了。 闻言,小少年忽然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勾勾手指。 阮念初朝他靠过去。 少年压低声:“tsee” 厉腾? 阮念初诧异,“ee?ecanspeaknglish?”她一直以为,他只是个没什么文化的野蛮人,会说高棉语和中文,可能也仅仅因为他是中柬混血。 托里重重点头,满脸崇拜地用英语说:“厉哥英语很好。他是一个非常非常了不起,也非常非常好的人。” “是么。”阮念初不咸不淡地应了句。 小托里很认真,“当然。厉哥还告诉我,你一个人很可怜,让我多来找你说说话呢。” “”她怔了怔,刚要开口,却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人声,都说的高棉语。 先是一个男人的,情绪激动,像在高声大骂。 再然后的声音属于一个老妇人,沙哑的,惊恐而胆怯阮念初听出是阿新婆婆。她心头一沉,咬咬牙,起身飞快冲出了屋子。 几分钟以后,她在两个竹木屋间的夹缝小道上找到了阿新。 老人盘起的发散下几绺,有些狼狈地倒在地上,一个方脸壮汉正提着她的领子破口大骂。两人身前,站着个高大男人,他嘴里咬着一根劣质香烟,眉微拧,满脸不耐烦。 是厉腾。 她步子顿住,退到一堵木墙背后。 壮汉骂骂咧咧:“厉哥,您不是说这几天特殊时期,什么东西都不许进不许出么?这老东西刚才洗衣服,故意让这件顺着水往底下流。”他把一件破旧的纱笼裙递给厉腾,说:“我一下就给捞起来了!您看!” 阿新婆婆一个劲地抹眼泪,“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我一把老骨头,年纪大了手又有毛病,洗衣服的时候总免不了会弄丢几件。真不是故意的啊。” “都给老子闭嘴。” 厉腾低斥,眯着眼睛端详那纱笼一眼,然后弯下腰,递还给阿新,“拿好。别又弄丢了。” 阿新接过衣服连声道谢,站起身,忙不迭地走了。 阮念初眸光微闪。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看见,阿新婆婆起身离去时,似乎看了眼厉腾一眼,目光很深。 阿新婆婆离去后,方脸汉子挠头,看向厉腾,“厉哥,就这么让她走了?” 厉腾斜眼瞟他,“不然你还想干什么。” 壮汉听出他语气不善,讪笑了下,脚底抹油,一溜烟儿跑了个没影。厉腾咬着烟在原地站片刻,眯了下眼睛,也转身离开。 这晚的第一个小插曲,就那么过去了。而第二个小插曲,发生在半夜时分。 阮念初猛然从梦中惊醒。 枪声,近在咫尺的枪声,将丛林森寒荒凉的夜撕裂。砰砰,砰砰,砰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愣神几秒,飞快下床跑到窗边。推开窗户往外看,整个营寨风平浪静,不远处的空地上,一个黑影背对她所处的位置,扣动扳机,子弹陷进靶子里,声响震耳欲聋。 一群暴徒们都在被窝里抱怨,“妈的。厉哥多久没大半夜练枪了?干嘛呢。” 上铺的接话安慰,“明儿头回见大老板,可能紧张吧。” 有人低咒:“这鬼日子。” 阮念初安静地站在窗边,耳畔,枪响突兀,断断续续,随着微冷的夜风散落到未知的远处。 下半夜的时候,厉腾回了房间。 进门就看见阮念初坐在桌边的椅子上。他关上门,拿起桌上的玻璃杯喝水,扫她一眼,痞里痞气地揶揄,“睡不着?要不聊两句。” 她低眸,手指抠了下斑驳的木头桌面,没有说话。 他其实也就逗逗她。半刻,放下杯子,把凉席被单往地板上一铺,然后脱衣服睡觉。 刚躺下,那姑娘忽然低声开口,问他:“你到底是什么人。” 厉腾顿了下,转眸,目光落在她略显苍白的脸蛋上。 他很冷静,“你不是一直都知道么。” “”阮念初静了静,深吸一口气吐出来,“你刚才的枪声停顿很有规律我知道一种东西,叫摩斯密码。电影里,各国警方和军方,都会用它来传递信息。” 室内静了几秒钟。 突的,厉腾竟低声笑起来,然后起身,拖了把椅子坐到她面前,弯腰,直勾勾盯着她的眼睛。她也鼓起勇气,抬眼看向他。 两道视线就这么在空气中交汇。 短暂的死寂后,他欹近她,语气如常,眼神却冷得危险。他说:“姑娘,电影看太多不是什么好事儿。” “是不是?”她追问,同时紧紧盯着他的眼睛,试图从里头找出破绽和蛛丝马迹。然而下一瞬,他便将视线移开了。 “不是。” “真的不是?” 厉腾拿起手边的打火机,“噔”一声,火苗在黑夜中吞噬了烟。他抽着烟,语气冷淡而随意,“不是。” 话音刚落地,阮念初的眼睛就红了。她别过头,没再说什么,默默上床面朝里地躺好,手捂住嘴。 从厉腾的角度瞧上去,只能看见姑娘细弱的肩在无声抽动,幅度很小。 他眯了下眼睛,深吸一口,火星子直接从烟中间烧到烟屁股。 半刻,他随手把烟头丢出窗户,拿脚拨了拨地上的被单,铺平了,躺下。竹木屋外,月亮出来了,月光钻进屋子,一室简陋笼上清辉,竟也别有番美态。 厉腾曲起一条胳膊枕在后脑勺底下,半阖双眼,道:“我不是警察,很失望?” 床上的人没答话,一个没忍住,抽搭进满口凉气。 他听见了,没由来一阵烦躁,眉拧成川,极低地喊她名字:“阮念初。” “抱歉。我现在不太想说话。”她开口就是夹带哭腔的鼻音,尽量平静。说完一扯被子,拉高蒙住整个头。 她被绑架已经整整二十天。这些日子,这人似乎总在给她希望又让她失望。她变得敏感,神经,疑神疑鬼,精神几度崩溃。再这么下去,她怀疑自己可能撑不到离开这儿的那天。 她太累了,也太想家了。 这时,床底下的人却忽然又说了句话,嗓音轻而柔,仿若半梦半醒间的呓语。他问:“你是哪儿的人。” 阮念初迟疑数秒钟,还是回答:“云城。” 厉腾轻声,“说说看。” 她静默半刻,把被子拉低,续道,“云城是数一数二的发达城市,人口量大,经济繁荣什么都挺好的,就是物价太高,雾霾也比较严重” 厉腾遥望窗外的夜,不语。听她说着,那片万里河山仿佛也逐一涌入脑海,南,北,高山,长河,灰蓝色的天空,明黄的土地他忽然极淡地笑了下。四年了。在这边待得太久,他几乎快忘记故乡土地的颜色。 阮念初说了很多。云城的地理,环境,气候,特色小吃能想到的,她几乎都拎出来说了一遍。她想,大概只有身处绝境的人才懂得,世上最振奋人心的事,无外乎两样。 一是幻想未来,二是回忆美好。 窗外月色清凉如水,两人一个听,一个讲,时间仿佛有刹那静止。 回忆完云城,阮念初心情平复下来,语气也柔和了些:“你呢。” “什么。” “你是哪儿的人。” 厉腾静了静,答道:“嶂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8.Chapter 70 订阅正版,人人有责。  她是来支教的。 在金边市郊的一处小乡村, 对象是数名十来岁的留守儿童。 和柬埔寨的大部分村落一样, 这里贫穷,青壮年大多选择外出务工, 只留下老人和孩子。教育条件也差, 整个村子只找得出一个初中文化的老师。因此,支教团的到来无疑是雪中送炭,村民们都很高兴。 乡村小学一共三十几个学生, 小的六岁,大的十五, 不分年级都挤在一个班。阮念初负责教英语, 偶尔的时候, 也会教学生们唱唱歌。她性格柔婉, 孩子们见这位中国老师漂亮又亲切,都很喜欢她。 一堂英语课不长, 没多久便结束。 阮念初给学生布置完作业,走出教室,直接去了操场。 说是操场,其实就是一块空旷的泥巴地,四面土墙残破, 被日头晒得干裂。有人老远就跟她打招呼,挥着手, 喊她的名字。 阮念初看了他们一眼。那群人大约四五个, 有男有女, 肤色各异,都和她一样,是hellp brid团队的支教学生。来自世界各地。 阮念初冲几人笑笑,走过去,用英语随口问,“在聊什么呢,这么高兴。” 说话同时摸出手机,里面有一条新的微信消息,是阮母发的,提醒她:每天晚上都得复习雅思考试的习题。 这时,一个非洲男生大喇喇地用英语说:“我们打算今天晚上在外面露营,捉捉鱼捉捉虾,烤河鲜吃。阮,反正晚上也闲,一起来吧。” 不知是不是天意,支教的村落,刚好位于湄公河和洞里萨湖之间的三角洲地带,水质不错,肥美的鱼虾肉眼可见。 阮念初想了下刚才那条微信,两相比较,笑眯眼,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下来,“好呀。” 其实从小到大,她的学习成绩都一般。 论智力,她只是中等,论勤奋,她沾不上边。她唯一的优点,就是脸蛋美,声带好。高中老师曾为她焦头烂额,说她太懒,这样下去别说重本,连上线都困难,建议阮父阮母送阮念初去学声乐,走艺体特长生路线考大学。 阮父阮母正愁得揪头发,捉住一根救命稻草,自然不会放过。 后来,阮念初便成了某一流院校的艺体生。虽然专业分得不太好,但她依然开心。她自幼便对自己的人生期望不大,能有这个结果,已经是惊喜。 她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 家里规划的“大学毕业出国深造”,阮念初左耳进,右耳出。阮父阮母拿这女儿没办法,趁暑假,赶紧给她报了个雅思班。阮念初不想去,索性就加入了hellp brid来柬埔寨支教。 她觉得,人生嘛,总得做些有意义的事才好。 自己这学渣,根本不是当高材生的料。让她出国献爱心,可比让她出国念书靠谱得多。 这所小学的学生都是走读,下午一放学,小而破的校园便空荡冷清。 一群来支教的学生难得闲暇,抄起渔网和烤架便往外跑,一路打打闹闹谈笑风生。阮念初和住同屋的黑人姑娘走在最后,手里拎了些烤肉用的佐料和竹签。 室友叫莉拉。她拍拍手,兴高采烈地道:“知道吗阮,我从来没和朋友们在河边烤过鱼,那一定很有意思!” 阮念初见她这样子,起了玩心,于是微眯眼睛,压低声音吓她:“喂。金边市可是有内乱的,这儿又是著名的湄公河流域。你就不怕遇到什么危险?” 莉拉发怵,“不会的吧。” 她瞬间噗嗤一声笑出来,“胆子真小。逗你的。” “”莉拉气结,抬手作势打她。阮念初往旁边躲,扯了一把树叶扔室友头上,两人嬉笑着跑向河边。天色暗下去,夕阳遥遥挂在远方,红日映天,湄公河的水面余晖荡漾。 支教团都是年轻大学生,聚在一起,几天便已混得熟络。男生负责搭帐篷和捉鱼,女生负责将肉烤熟,大家分工明确,忙得不亦乐乎。不知不觉,太阳便彻底落下了山头。 晚上八点左右,夜色浓如墨,繁星成片挂在天上。 捕来的鱼虾都已下肚,一群人吃饱喝足没事干,索性坐在帐篷里聊明星八卦。阮念初对这话题没什么兴趣,又吃得撑,便和莉拉一道沿河边散步。一路说着话,回神才发现已经离露营地点数百米。 两人准备往回走。 这时,莉拉忽然捂住肚子,抽着凉气道,“哎呀,我c我肚子疼。” 阮念初无语,“谁让你跟饿死鬼投胎一样,东西没烤熟就吃。”边说边四下张望,指指一棵大树,“你去那儿解决。我在这儿等你,有什么事就叫我。” “嗯好。”莉拉点头,忙不迭地跑过去了。 她百无聊赖,一边听歌一边站在原地等,突的,注意到远处狭窄漆黑的河道投来一丝光,透过茂密水草丛,忽明忽闪。 阮念初只以为是当地的渔民,丝毫没有多想。 直到那艘船渐行渐近,最终停泊在河边。依稀有人声传来,在交谈,说的是柬埔寨高棉语。她听不懂。 又见船上跳下来两个黑影,手持工具,在河边的泥地里挖着什么,动作麻利。阮念初狐疑地蹙眉。 不是渔民? 思索的同时,她条件反射蹲下来,藏在齐腰高的草丛背后。 不多时,那两个黑影捣鼓完了,把手里的铲子一扔,弯下腰,从土坑里抱出一个大铁箱。从两人的姿势来看,箱子应该很沉。 他们把箱子搬上了船。 船舱里走出来一个矮胖中年人,穿夹克,半秃顶,模样肥头大耳。他叼着烟眯了下眼睛,用高棉语道:“打开,先验验货。” 两个男人点头,起子一撬,铁箱盖子应声落地。中年男人上前察看。 隔得远,阮念初看不清箱子里的东西,但却隐约意识到什么。想走已经来不及了。背后传来阵脚步声,她心口一紧,来不及做出反应,便被人从背后掐住了脖子。 几分钟后,莉拉去而复返,不见阮念初踪影。 “”她困惑,东张西望地叫喊:“阮?阮?别跟我开玩笑了,你在哪儿?”声音散落风中,远处湄公河的河道平静而黑暗。 没有人回应。 自己被绑架了。这是阮念初清醒后的第一个念头。 而事实证明也确实如此。 她睁开眼,发现自己被扔在地上,这个屋子昏暗,空气潮湿咸腥,充满腐朽的霉味。她试着动了动,两只手腕却早已被反绑在背后,双腿同样如此。 短短几秒,阮念初的大脑还反应不过来。她想喊叫,但发不出声音,这才惊觉嘴巴也被堵住。 她唇发颤,恐惧在刹那之间灭顶袭来,吞没四肢百骸。 门外传来人说话的声音,不知在说什么。阮念初深吸一口气吐出来,强迫自己冷静,转了转眼珠,打量四周——一间柬埔寨地区很常见的木头房,一张桌子,几把椅子,家具摆设破烂而简陋,一盏煤油灯挂在头顶,飞蛾扑附灯罩,投落下一片巨大阴影,诡异骇人。 依稀有水声,这里应该离河岸不远 “哐”一声,门猛被人从外推开。 “”阮念初吓了一大跳,出于本能地往后挪,背抵木墙,清亮的眼睛警惕而惊恐。 进屋的人有三个,其中一个阮念初认得,就是之前那艘渔船上的矮胖男人。矮胖子看了她一眼,咧嘴就笑,跟另外两个男人说着什么。 看着这人猥琐的笑容,阮念初抵紧墙,又慌又怕。矮胖子蹲了下来,瞧着她,肥腻肮脏的左手去摸她的脸。 阮念初嫌恶,想也不想地别过头,躲开。 矮胖子呵了一声,吊起眉毛,扬手便要甩她巴掌。然而,就在耳光落下的前一秒,门口处一个五十岁上下的中年男人咳了声。那人头发花白,方脸狮鼻,眉心到左脸位置横亘着一道疤。 矮胖子见状不敢再放肆,只好收手,站起身,和另外几人一道恭恭敬敬地喊道:“阿公。” 中年男人略点头,下一瞬,目光看向阮念初,面露不满,“怎么回事?” 矮胖子悻悻地说,“阿公,这女人看见了咱们的货。” “你不是说那地方很隐秘,绝不会被人发现么。” 胖子窘迫,支吾着不知道怎么回话。 阿公冷哼了声,弯腰坐在椅子上,张望一眼,皱眉,“lee还没回来?” 话音刚落,外头就传来阵脚步声,沉沉的,稳健有力。 阮念初全身缩成一团。这些柬埔寨人说的话,她一个字也不懂。只在听见脚步声时,下意识地扭过头,看向门口位置。 一双黑色短靴映入视野,有些泛旧,沾了泥和少许暗红色血迹。 往上牵连的那条腿,格外长,裹在黑色长裤里,修劲漂亮如白杨。阮念初视线跟上去,腿主人的身形容貌便逐一映入视野。 男人个头极高,身形高大,窄瘦腰,宽肩,背脊笔直成一条挺拔利落的线。脸偏瘦,肤色很深,五官英俊而硬朗,唇薄,鼻骨高挺,最引人注意的是眉眼,深邃冷淡,漫不经心,压迫感却重得逼人。 身上穿了件素色黑t,简简单单,抽着烟,光站那儿便散发出强大的气场。 他掸烟灰的刹那,她惊鸿一瞥,注意到那人臂膀修长紧硕,古铜色,袖口往下竟延展出一条青灰色的巨型龙尾,蜿蜒栩栩,狰狞可怖。 绝非平凡角色。阮念初心抽紧,只飞快扫了几眼便移开目光。察觉到那人刚进屋就看了她一眼,目光审度,肆无忌惮。 “阿公。” 他掐了烟,开口,也是高棉语。但音色极低,个别发音独特,明显与之前几人不同。很有辨识度。 阿公问他,“事情办得怎么样?” 他漠然,“解决了。” 阿公便笑起来,说,“你办事一直都很妥帖,我很放心。”说着眼风一扫,别有所指,“要是每个人都有你一半妥帖,我这老头子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矮胖子咬咬牙,不敢反驳。 阿公心情明显不错,拍了拍lee的肩,道,“今天你辛苦了。想要什么尽管说,只要阿公拿得出来,阿公一定送给你。” 他面无表情,瞥了角落处一眼,垂眸点烟,“那是什么。” “哦,lee哥,是我抓回来的一个小娘们儿,中国人,估计是游客。今晚,我不是去拿达恩给我们那批货么?这臭丫头鬼鬼祟祟地在那儿偷看!”矮胖子说着,咬牙狞笑,“看老子待会儿怎么收拾她。” lee抽烟的动作略顿,掀眼皮,“中国人?” 矮胖子嘿嘿笑几声,从兜里摸出个皮封的本,递给他,“这是从她身上搜出来的,哥你看,不就是中国的护照么?” lee接过来,眯了眯眼睛。半刻,他意味不明地勾了下唇,“没错。”说完侧眸,目光冷淡扫向那个蜷成一团的脏姑娘。 他道:“就她吧。” 屋子里的几个人都愣了下,不明所以。阿公皱眉,“她?” “嗯。”lee点头,语气冷而淡,“就她。” 阮念初抿唇,咬咬牙,用尽全力把他手臂架起来。厉腾个头将近一米九,身上都是紧实的疙瘩肉,人高马大。她体格纤柔,细胳膊细腿弱不禁风,不得不用上全身力气才能勉强支撑。 门口到床,几步的距离,阮念初架着厉腾走了近两分钟。 一沾到床沿,那人瞬间重重栽倒。沉重身躯摔在门板床上,发出一阵闷响,阮念初被肩上的手臂一勾,低呼了声,竟也跟着跌下去。 滚烫呼吸拂过额前,强烈的男性气息混合血腥味扑面而来,她怔了下,心尖一颤,手忙脚乱地起身退开。 “去关门。”厉腾阖着眼,胸膛起伏急剧。 阮念初做了个深呼吸,点点头,转身关上了房门。又走到桌前,点燃煤油灯,借着昏暗的一点火光,她看见床上的男人眉皱成川,脸色苍白,满头满脸的汗,黑色t恤像能拧出水,黏在身上,腹部的布料破开一道长长的口子,被血染成很深的褐色。 伤口血肉模糊,狰狞得可怖。 手指在发抖,她深吸一口气吐出来,竭力镇定,“你受伤了。”说完,才像忽然回过神似的,抹了把脸,转身往门口走,“我去找人来帮忙。” “你站住。”厉腾滚了下喉,沉着脸,强忍剧痛道,“哪儿都不许去。” 闻言,阮念初僵在原地,转过身,微蹙眉道,“你伤得很重,医院不能去,至少也得找个医生来吧。” “这地方有人像医生?” “” “回来。”厉腾的声音依然很稳,但气息明显紊乱,咬牙根儿,“柜子里有药和纱布,拿给我。” 这屋子简陋,放眼看去就只有一个柜子,摆在墙边,要多醒目有多醒目。阮念初看了他一眼,走过去,打开柜盖。里头空空荡荡,只有两个深褐色的玻璃药瓶,纱布,剪刀,镊子,匕首,和一盏盖着灯帽的酒精灯。 阮念初拿出纱布,剪刀和药,“其他的需要么?” 背后冷淡,“那些都是挖子弹的。用不着。” 她眸光跳了下,想起那人一身的各式伤疤,没说话,默默把东西拿到床边。厉腾做了个深呼吸,睁开眼,单手支撑床板坐直,额角青筋暴起,臂肌贲张,下颔线条崩得死紧。 腹部的伤口位置,才刚凝固的血又开始汩汩往外冒。 那些血红得刺目,阮念初抿唇,试着问:“要我帮你么?” 厉腾拒绝,“不用。”说完一仰头,后脑勺抵上墙,一条腿随意曲起,把身上的黑t脱下来随手丢到地上。 阮念初视线微移,只见那道伤从劲窄的左腰横过去,往上一段距离,青灰色的巨龙盘旋在他肩胸位置,张牙舞爪,神态凶恶,龙爪底下就是血淋淋的刀伤,像从被血染红的山谷里腾云而出,骇人到极点。 她有些怕,没看几眼便将目光移开,但又总忍不住偷瞄。 厉腾拧开药瓶子,酒精味顿时充满整个房间。他瓶子一倾,把药酒直接浇在伤口上消毒,然后咬咬牙,撒上白色药粉。由于疼痛,附近肌肉轻微痉挛,他却连眼皮都没动一下。药粉遇上血,很快被染成鲜红,好在,血水没多久便被止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9.Chapter 71 订阅正版, 人人有责。  图瓦先笑呵呵地开口,介绍道:“对了b一ss,我给您介绍一下。这个兄弟叫lee,四年前开始跟我的,身手好,头脑好,绝对的人才。”说着干咳一声,“lee,过来跟b一ss打个招呼。” 厉腾于是上前一步,“b一ss” 中年人抬眼, 黑色镜片后的目光在厉腾身上打量几遭, 然后才缓慢点头, “嗯, 是个青年才俊。”边说边摘下墨镜和口罩, 放在桌上, “你阿公的眼光,向来没得挑。难得他赏识你,不错, 好好干,将来一定能有番大作为。” 听他说完, 厉腾终于掀高眼皮。 面前这人长得并不起眼, 五十来岁的年纪, 头发花白, 国字脸。整副容貌唯一能令人印象深刻的, 就是那对眼睛,似狐又似鹰,满是老奸巨猾的精光。 这就是亚洲地区最大的军火走私商之一,坤沙。 此次任务的头号目标人物。 厉腾冷眼直视这个中年人,不吭声。柬埔寨的五年,他蛰伏黑夜,刀尖舔血,把自己彻底变成另一个人,为的就是这一天。 对面的人点燃一根烟,盯着他,微微眯了下眼睛。 厉腾突的弯唇,笑容很淡,“谢谢b一ss,我一定会好好干,不让您和阿公失望。” 坤沙闻言笑了几声,摆摆手,注意力回到身边的欧美人身上,说:“奥博伦先生,这是我的兄弟图瓦,lee。这是奥博伦先生。” 几人礼貌性地打了个招呼。 奥博伦耐性差,没说几句话就直入主题,用英语道:“坤沙,你知道我大老远从马德里过来的目的。我时间有限,没工夫陪你们闲聊。先看看货吧。” 坤沙慢悠悠地吐出口烟圈,点烟灰,“那么重要的货,你觉得我会随身带着?” 话音落地,奥博伦先是一怔,勃然大怒,起身拔枪指着坤沙的太阳穴,“你他妈的耍我?” 电光火石之间,厉腾手里的枪已对准奥博伦。周围随之“哐当”数声,子弹上膛,两方人马举枪对峙。 坤沙动都不动,继续慢悠悠地抽烟。 倒是图瓦,盘着佛珠一副和事佬的姿态,笑道:“欸,大家有话好好说,别总打打杀杀。做生意嘛,最重要的是和气,和气才能生财,是不是?” 空气静了几秒钟。 半刻,奥博伦深吸一口气吐出来,放下枪,重新坐回椅子上,怒极反笑,“坤沙,你到底什么意思?” 坤沙瞥他一眼,“开什么玩笑。永恒能源半成品,全世界都想要的东西,我怎么会带着到处晃悠。如果出了事,算你的还是我的?” 奥博伦琢磨几秒钟,“有点道理。”顿了下,忽然有些好奇,“我听说,那枚电池的制造技术资料,是你们杀了一个中国的科学家之后抢过来的?” “杀个科学家算什么。”图瓦笑起来,语气里透着得意,压低声,“你听过‘猎鹰’么?” 厉腾面色平静,握枪的五指却寸寸收紧。 “中国空军空降旅最强的特种部队。” “没错。”图瓦轻声,“杀那个科学家的时候,我们还顺手,宰了两只鹰。” “一一 ,that's 一l”奥博伦赞叹。 轻蔑的笑声一时间充斥了整个屋子。 就在这时,屋外猛地一阵惊呼:“什么人!”紧接着就是一阵重机枪扫射的声音。突的,不知从哪儿扔过来一颗烟雾弹,刺鼻的浓烟滚滚弥漫,屋内人哎哟连天,全成了睁眼瞎子。 屋外,整个营寨枪声叫喊声此起彼伏,乱成一锅粥。 坤沙脸色大变,起身道:“怎么回事!” “妈的!”奥博伦狠狠啐了口,枪口一把抵住身边的图瓦,怒吼:“狗杂种,你这儿有内鬼!” 图瓦厉声驳斥:“我的人绝不可能有问题!” “都别吵了!”坤沙斥,“先想法子脱身。” 暴乱发生的前一秒,阮念初还在跟托里学高棉语,然后,一阵重型机枪突突扫射的声音便响彻了整个营寨。 两个人同时一惊,回过神后立马冲到窗前向外张望。 枪战,人群,四处都是受伤倒地的武装分子。而外围区域,一伙不明身份的人正手持武器从四面八方急速突围,配合默契,井然有序 四处都是浓烟,阮念初看不清那群人的衣着打扮,一把关上窗,捂住少年的嘴,抱着他躲到床边角落处。 托里脸发白,瘦小的身躯不停发抖:“阮发生了什么事?” “我也不知道。”她不停地吸气吐气强迫自己镇定,压低嗓子,“lee说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别乱跑,所以我们暂时先躲在这儿。别害怕,没事的。没事的。” 托里又小声地问:“厉哥会来找我们的,对不对?他会来救我们的,对不对?” “”阮念初把孩子用力抱进怀里,点头,“嗯。会,一定会。对了,你的枪呢?” “这。”托里掏出一把老旧手枪,递给她。 屋外枪声夹杂爆炸声,火光冲天。 阮念初嘴唇几乎要咬出血,抱紧托里,黑洞洞的枪口对准那扇紧闭的房门,通红的眸戒备警惕。 突的一声巨响,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她吓得六神无主,无意识地就扣下了扳机。 “叮”,子弹歪了,刚好打在那人脚边。 “”厉腾眯眼,要被她气死,大步过来拽她胳膊。阮念初很轻,被他拎小鸡似的给拎起来。他恶狠狠地斥她,“姓阮的,你他妈抽什么疯?” “对不起”看见他,她没由来的全身一松,不住道歉,“我c我刚才实在太害怕了。我以为你是坏人。对不起。” 厉腾咬咬牙,“别废话,先出去再说。”拽着她转身就走。 阮念初赶忙牵起托里跟在他后面。 然而,三人刚走出门口两步,就又缓慢退了回来。托里颤声道:“阿公,这儿危险,您快跟我们走吧!” 图瓦身上已多处挂彩,但毕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他神色并不见过多慌乱,手里的枪对准几人。寒声道:“阿公当然要走,但走之前,阿公还有件事要办。” 厉腾侧身挡在姑娘和少年前头,很冷静,“阿公要办什么事,交代我就行。” 图瓦盯着阮念初,目光阴鸷,“我这地方隐蔽,这么多年了,从来没出过事。这女人一来,祸事也就来了。她肯定有问题。lee,你让开,等阿公杀了他,就带你和这小崽子一起走。” 阮念初皱眉,听不懂他们的高棉语。 厉腾不动,“阿公,这里这么多人,你就这么肯定她是鬼?” “她不是鬼,难道你是鬼?”图瓦冷嗤,“lee,这么多年,阿公一直把你当半个儿子栽培,我可没教过你妇人之仁。不过一个中国妞,你喜欢,阿公找一百个送你。”声音沉下去,“让开!” “”厉腾垂眸静半刻,淡声道,“毕竟一场情分,我来动手吧。”说完就拿过了阮念初手里的枪。 托里大惊失色,慌道:“厉哥!你们肯定哪里搞错了!不可能的!” 厉腾缓缓举起手枪。图瓦沉着脸,手里的枪缓缓放下去。 阮念初不解地看向托里:“hat are they talkg ab一ut?” 托里急得想跳脚:“lee ill kill y一u!” 阮念初:“” 然而下一瞬,厉腾猛一回身绕到图瓦背后,缴下图瓦的枪,把图瓦的胳膊反拧到背后,枪口同时对准他脑袋。动作极快,干脆利落。 图瓦怔住,完全没反应过来,“lee?” 他说:“我是鬼。” 图瓦这才恍然大悟,怒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是什么人!” 背后的人面无表情,一个字就是一句话,字正腔圆的汉语:“中国空军空降旅猎鹰特种部队,厉腾。” 他话说完,阮念初脑子嗡嗡的,一时间根本回不过神。 直到不远处,几个身着空军迷彩服全副武装的战士匆匆跑来,其中一人道:“厉哥,这里差不多控制住了。但是坤沙已经突围,队长说你对周边环境最熟,让你去立刻支援!” 厉腾点了下头,语速飞快:“这是二号目标人物图瓦,找两个人来把他押回去。记住,一定得是活的。” “知道了。你放心吧。” 说着,战士一脚踢图瓦膝盖骨上,图瓦吃痛,跪下去,被钳制得动弹不得。 厉腾折返回屋子里,弯腰,从床底下翻出一个大黑口袋,刺啦一声拉开拉链,从里头翻出几把枪和弹药跨在身上。战士们侧目一扫,这才注意到屋里还杵着个水灵灵的小姑娘。 大家伙一愣,“厉哥,这是” 厉腾看了阮念初一眼,淡道:“一个意外。” “之前你说的出了意外,就是说她?” “嗯。” 他带好装备后转身就走,经过一个战士时顿步,说:“地图你们有。她是中国人,来这儿支教的时候被抓了过来。送她去大使馆。保证她的安全。” “好嘞。” 交代完,厉腾静了静,转身走到阮念初身前,站定。然后从裤兜里摸出几样东西递给她。她低眸一看,原来是她的身份证护照,还有手机。 阮念初迟疑地伸出手,把东西接了过来。 他一句话没说,转身就要出门。 突的,“厉腾。” 他步子顿住。 阮念初嗫嚅了会儿,才轻声道,“以后,我怎么找你?” 厉腾站半刻,回身,视线冷淡看向她。反问,“你找我干什么。” “”也是。她心里莫名泛起一丝异样,冲他笑了下,“那谢谢你了。” “职责所在。没什么可谢的。” “”她不知道回什么,索性沉默。然后又听见他说,“记住我跟你说的话。” “什么?” “这是绝密任务。出去以后,你得把这儿的所有人,这儿发生过的事,都忘干净,这辈子都别再想起来。”他的语气很淡,“记清了没。” 阮念初垂着眸,不知怎么的,她捏护照的手指,用力到青筋都隐约浮现。最终平静地点点头,“嗯。” 稳健有力的脚步声响起,远离。 她抬眸,只依稀看见硝烟狼藉中大步远去的一个背影,轮廓模糊,拐个弯儿,就那样消失了踪影。 阮念初仰头看天,艳阳晴好,刺得她眯起了眼睛。获救了。这一天,距离她被绑架刚好过去二十一日。她第一次在这片土地上看见阳光。 真好。 唯一遗憾的是,她和那人相识一场,到最后,竟然连句道别的话也来不及说。大概不会有再见的那天了吧。 她看着天空想。 再见。陌生人。 在金边市郊的一处小乡村,对象是数名十来岁的留守儿童。 和柬埔寨的大部分村落一样,这里贫穷,青壮年大多选择外出务工,只留下老人和孩子。教育条件也差,整个村子只找得出一个初中文化的老师。因此,支教团的到来无疑是雪中送炭,村民们都很高兴。 乡村小学一共三十几个学生,小的六岁,大的十五,不分年级都挤在一个班。阮念初负责教英语,偶尔的时候,也会教学生们唱唱歌。她性格柔婉,孩子们见这位中国老师漂亮又亲切,都很喜欢她。 一堂英语课不长,没多久便结束。 阮念初给学生布置完作业,走出教室,直接去了操场。 说是操场,其实就是一块空旷的泥巴地,四面土墙残破,被日头晒得干裂。有人老远就跟她打招呼,挥着手,喊她的名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0.Chapter 72 订阅正版, 人人有责。 厉腾一走, 阮念初就跟着起了床,简单洗漱一番, 外面的天便已亮透。 她没有事情可以干,只好坐在椅子上,一边摆弄花瓶里的稻花,一边看着天空发呆。 她曾经想过和外界联系。但她的手机不知所踪, 又没有其它通讯设备, 只能选择放弃。今天是她被绑到这里的第七日,在这地方, 她有吃,有喝,性命也暂时无虞,但这儿的每分钟每小时,都是对她的精神折磨。 只有阮念初自己知道, 在表面的风平浪静下, 她需要用多大的力气才能支撑到现在。 她从没有一刻放弃过逃跑。每当这个念头,被彷徨与绝望吞噬时,她都会努力回忆家乡的一切。中国的土地,云城的风, 父母斑白的鬓角和喋喋不休的唠叨 这里的一切只是一场噩梦, 会过去, 也会忘记。 阮念初五指收拢, 攥紧了掌心的稻花。 中午时, 叫托里的少年并未出现。往常,托里送饭的时间都是十二点十分左右,而现在,墙上的时针已指向了一,少年仍不见踪影。 她有点饿了,接连探首看屋外。最后,接近一点半的时候,是阿新婆婆给她送来了今天的午饭。 阮念初勾起笑,跟婆婆说谢谢。 阿新婆婆苍老的面容挂着笑,目光在她身上仔细打量,然后用高棉语说,“你穿这条裙子真是漂亮。” 阮念初不懂婆婆的话。但见婆婆一直盯着自己,突的,想起什么。她微窘,“哦这条裙子,之前一直忘了跟你道谢。谢谢你。” 阿新婆婆笑而不答。 阮念初怔了下,反应过来,“忘了你听不懂”稍稍顿住,回忆了一下托里教自己的高棉语,吃力挤出一个高棉语词汇:“谢谢。”说完,指了指身上的纱笼裙。 阿新摆手,坐在旁边安静笑着,等阮念初吃完,她才收拾好碗筷离开。少年托里始终没有出现。 大概是有别的事走不开吧。阮念初琢磨着,那时,她丝毫没有多想。 下午快六点时,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朝她所在的竹木屋而来,随后便是“砰砰”敲门声。她打开门,外面站着一个陌生少年,圆圆的眼睛黑皮肤,看上去,比托里都还小一些。 近几日,因为托里的出现,阮念初对这群孩子的印象已大为改观。她微拧眉,用疑惑地眼神看着陌生少年。 少年神色焦急,一边拿手比划,一边挤出英语单词:“托里is ill!” 阮念初心一沉,“is it seri一?” 少年点头,“feverugh”边说边转身往别处跑,冲她招手,“e ith !ick!” 阮念初静几秒,咬了咬唇道:“ait”说完重新进了屋子。 她走到柜子前,拉开左边最后一个抽屉。一把闪着冷光的伞刀套着刀鞘,静静躺在里头,就是之前图瓦阿公送给lee的那把。她前天闲来无事打扫了一下屋子,无意间便发现了这把刀。她把刀拿出来,别在腰间的宽腰带里侧,定定神,跟着少年离去。 少年带着她在营寨里穿行,一言不发。天色渐暗,渐渐的,周围几乎再看不见其他人。 阮念初蹙眉,隐约意识到不对劲,站定不再往前,用英语道:“here is 托里?” 少年回过头来看她,咧嘴笑,没有说话。阮念初被孩子的笑容弄得心里发毛,转身想跑,不料却撞上一堵厚实的人墙。 是一个体型壮硕的男人,除他外,周围还有四五个。阮念初看见这些人,脸色骤冷,心也沉到谷底。这些脸孔面目狰狞,相当符合败类这个词。 领头的也在笑,满口黄牙看得阮念初作呕。他招手,少年跑过去,从胖子那儿得到了一张美钞,然后便兴高采烈地跑开了。 阮念初知道自己下了套。她站在原地没有动,强自镇定,想着脱身之法。 领头的叽里呱啦地说着什么,然后就伸手抓住她。她没挣,反而笑了笑,故作扭捏地拂开胖子的手,轻推他一把。胖子见她这模样,以为她不准备反抗,手上力道稍有放松。 趁这功夫,阮念初挣脱他拔腿就跑。 “fuck!”男人懊恼,低咒了声,三两步就飞快窜上去。其余人也一拥而上,短短几秒就把阮念初扯了回来,摁倒在地。 她惊声尖叫,“刺啦”一声,纱笼过肩的布料被扯烂大半。暮色中,雪白皮肤上是两条锁骨,清晰分明,线条柔美。 “厉哥真他妈小气,这么漂亮的妞,自己一个人霸占。”男人们说着高棉语,笑容猥琐,“呵,总算让咱们逮着机会了。” 阮念初红了眼,咬紧牙关去摸腰上的刀。刚碰到,一个声音从很近的上方传来。 “放开她。”音色极低,调子冷得入骨。 不知怎么的,阮念初听见这个声音,霎时一松,浑身力气都像被抽了个干净。 领头的动作一下就僵住了。后颈上凉悠悠的,有利器抵在上头。他脸发白,松开双手举高,悻悻挤出个笑容来,“厉哥,一个妞而已,至于跟兄弟动家伙么。” 厉腾说:“少他妈废话。” 几个男人不敢再乱来,也跟着退到一边,阮念初脸上泪痕遍布,低着头,攥紧衣服站起身,白色的纱笼上全是泥土和污渍,看上去狼狈不堪。 厉腾视线落在她身上,眉拧着一个结,“受伤没有?” 阮念初摇了摇头。 领头的男人心里在打鼓,咬咬牙,缓慢转过身来,瞥了眼厉腾手上的刀,一笑,“哥,咱们是自家兄弟,出生入死多少年,你总不会为了一个女人要我的命吧?你要真动我,阿公怕是要不高兴的。” 厉腾淡嗤了声,没有说话。 领头的以为将他唬住,一喜,也没那么怕了,优哉游哉道:“厉哥,大家都是给阿公办事的人,碰你的女人是我不对,我道歉,行了吧。”手抵着刀尖,缓慢往外推,“你也别那么生气,咱们出来混,凡事得留一线” 之后的数秒钟,阮念初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 只听见,那个男人话还没说完,取而代之的便是一阵嚎叫,杀猪似的,凄厉又可怖。 她下意识地抬起头。 那个男人捂着右手蜷在地上,血顺着左手指缝往外流,他像是痛到极点,脸上已经没有丝毫血色。周围的人噤若寒蝉,眼睁睁看着,没一个敢上去扶。 厉腾手里的刀还在滴血。他弯腰,贴近那个几乎昏死过去的男人,笑容残忍而阴沉,狠声道:“这回是给阿公面子。再打她的主意,老子剐了你。” 说完一回身,将好对上阮念初的眼睛。她怔怔盯着他,乌亮的瞳孔里惊惧交织。 厉腾脸色冷漠,把玩着手里的刀从她身旁走过去,只撂下一句话,“挺晚了。跟我回去。” “”阮念初抿唇,看了眼地上那截断指,又看了眼那道匪气冲天的背影,忽然觉得,自己从来没认识过这个人。 白纱笼被扯坏了,阮念初换下纱笼,拿湿毛巾把自己里里外外都擦了一遍,才换上她之前穿的衣服。t恤短裤,阿新婆婆帮她洗净晾干了,有种皂角的清香味。 走出房间,lee果然又坐在房顶,拿抹布揩拭着他的刀。 阮念初仰着头,沉默地看着他手里的刀,静默半刻,然后深吸一口气吐出来,喊他的名字:“lee” 他垂眸。月光照亮姑娘的颊,白白的,透着很浅的粉色,一双眼睛格外清亮。 他说:“有事?” 她问:“有兴趣聊一聊么?” 厉腾挑了下眉毛,不置可否,半刻,倾身朝她伸出一只手,摊开。掌心宽大,结着一层厚厚的硬茧,五根指头很修长,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干干净净。 阮念初不明白,“做什么?” 厉腾瞥了眼屋顶,很冷淡,“你自己能爬上来?” “”她无语,数秒钟后,不知从哪儿找来一根破板凳,站上去,踮起脚,双手用力捏住他的手。动作呆,身形也不协调,他看了觉得好笑,嗤了声,把她的手松开。 阮念初一怔,还没回过神,厉腾一双大手已穿过她腋下,握住两边细软的肩,一用力,直接把她提了上来。 她眸光微闪,窘迫,两颊顿时爬上一丝红云。 这个动作令两人的距离有刹那极尽。厉腾侧头,呼出的气息若有似无拂过她耳垂。他语气很淡,“够笨的。” 阮念初:“” 他很快把她放开,视线回到手里的刀上,拿布有一搭没一搭地揩拭,“说吧,你想聊点儿什么。” 她皱眉,挪了挪,让自己和他离得更远,迟疑了会儿才低声道:“你帮了我好几次。谢谢。” 厉腾说:“不用。” “我叫阮念初。”出于礼貌,她先介绍自己,“你呢?” 厉腾看她一眼,“你不是知道么。” 她微蹙眉,“lee?” 他点燃一根烟,静默数秒,说了两个字:“厉腾。” 厉腾。阮念初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点点头,又犹豫半刻,道,“其实,我今天是想问你一件事情。” 他回应的态度冷淡,“嗯。” “你手上拿的伞刀,”阮念初伸手指了指,“是阿公之前送你的那把?” 厉腾面无表情,无意识地摩挲刀身,指尖缓慢拂过上面的雕刻字样,没什么语气地应:“嗯。” “那,”阮念初静了静,半刻,她在腰间摸索一阵,然后抬眸。直直看向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这把又是怎么回事?” 厉腾低头,半眯眼,瞳孔有一瞬的收缩。 他手里和她手里,分别躺着两把一模一样的99式空降兵伞刀,刀身上“中国空军”四个字,在月色下清晰无比。 厉腾照旧忙,早出晚归,一天里头有大半时间都待在图瓦那儿开会。 图瓦狡猾谨慎,多年来,令金三角地区的各国政府头疼不已。他手下的那群暴匪,五大三粗,文化程度低,但无一例外都是狠角色。每回上面有交代,他们都会在事前制定出一套周密详细的计划。 这次行动涉及顶头b一ss,众人更不敢掉以轻心。 “这笔买卖很大,b一ss决定亲自和买家谈。” 一室昏暗,图瓦边说话,边朝面前的观音像作了三回揖,点香敬佛,神态虔诚,“咱这地盘隐秘,深山老林,周围又全是地雷区,等闲不敢踏足,相对来说还是比较安全的。所以b一ss才把和买家见面的地方定在咱们这儿。大家都是靠b一ss赏饭吃,多费点儿心,事情办妥了,b一ss自然不会亏待咱们。” 话说完,矮胖子一下蹦起来,拍着胸脯说:“阿公您放心。咱哥儿几个,您说一,我们绝不说二,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 边儿上有人嗤笑,“你他妈就一张嘴值钱。要拼要杀,哪回不是厉哥冲最前边儿,有本事,你也让自己的刀见见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1.番外 订阅正版,人人有责。厉腾照旧忙早出晚归一天里头有大半时间都待在图瓦那儿开会。 图瓦狡猾谨慎,多年来令金三角地区的各国政府头疼不已。他手下的那群暴匪,五大三粗,文化程度低但无一例外都是狠角色。每回上面有交代,他们都会在事前制定出一套周密详细的计划。 这次行动涉及顶头,众人更不敢掉以轻心。 “这笔买卖很大,决定亲自和买家谈。” 一室昏暗,图瓦边说话,边朝面前的观音像作了三回揖,点香敬佛,神态虔诚,“咱这地盘隐秘,深山老林周围又全是地雷区等闲不敢踏足,相对来说还是比较安全的。所以才把和买家见面的地方定在咱们这儿。大家都是靠赏饭吃,多费点儿心事情办妥了自然不会亏待咱们。” 话说完矮胖子一下蹦起来拍着胸脯说:“阿公您放心。咱哥儿几个,您说一,我们绝不说二,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 边儿上有人嗤笑,“你他妈就一张嘴值钱。要拼要杀,哪回不是厉哥冲最前边儿,有本事,你也让自己的刀见见血。” 胖子心虚,掩饰什么般大骂:“谁说老子的刀不见血!”说着,抽出腰刀,“咔擦”一声砍在桌角上,入木三分,“老子对阿公和忠心耿耿,只要他二位一句话,老子遇神杀神遇佛宰佛!” 那头,图瓦上完香,盘弄佛珠慢悠悠地坐回主位上,斜眼瞥那胖子,“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同样是我手下的人,你和ee怎么就差那么远。”面色更冷,“自己人开会,把刀收回去。” “”矮胖子讪笑,悻悻把刀插回腰鞘里头。 半刻,图瓦侧目看向自己右手边,“ee,交代你的事办得怎么样?” 厉腾面无表情,淡淡道,“整个营寨已连续七天全面封锁,无人进,也无人出,巡逻队的巡察范围已经扩大到营寨方圆十公里。而且除侦察人员外,所有人的通讯设备都已经完全销毁。不会出什么问题。” 图瓦满意地笑笑,“你办事我很放心。” 这时,房门“砰砰”两声,被人从外头敲响。 图瓦蹙眉,“谁?” 阿新的声音传进来,“该给菩萨添金了。” 图瓦扫了眼墙上的挂钟,晚上七点整。于是道,“进来吧。” 阿新婆婆推开房门,端着几块金箔纸走了进来,绕过众人,仔仔细细地给观音像抹上金粉。 众人的注意力并没有在妇人身上停留太久。 图瓦喝了一口茶,半刻,像忽然想起什么,说:“哦,对了。之前和买主约定的见面时间是明天晚上8点整,但是那边临时出了点事,所以提前到下午5点了。不过也没什么大的影响。” 阿新手上动作倏的顿了下。 厉腾眸微垂,看不出一丝表情。 很快,金箔纸用完了,阿新回身,拿开水瓶给桌上的杯子添水。经过厉腾时,两人眼神有刹那交汇。短短零点几秒,便错开。 然后阿新婆婆就佝偻着背退出去了。 这天傍晚,小托里又来找阮念初聊天,姑娘和小少年,边吃晚饭边用英语简单地交流,倒也很有趣。 说着话,阿新婆婆的身影从窗外缓慢晃过去。她佝着背,步履蹒跚,怀里还抱着满满一盆脏衣裳。 小托里探首张望两眼,用英语说:“今天又有那么多脏衣服啊。婆婆真辛苦。” 阮念初看着那一大盆脏衣服,联想到婆婆皴裂苍老的手,皱眉,“她每天都有那么多衣服要洗么?” 小托里艰难地反应了一会儿,点头,“差不多吧。她每天傍晚几乎都会去河边洗衣服。” 聊了会儿阿新,突的,阮念初想到什么,不禁好奇,“对了。你的英语是谁教你的?比起之前,你的口语似乎进步了很多。”在这个贫穷的国度,普通村落里的孩子都无法得到正常教育,更别提,成长在这种环境下的了。 闻言,小少年忽然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勾勾手指。 阮念初朝他靠过去。 少年压低声:“tsee” 厉腾? 阮念初诧异,“ee?ecanspeaknglish?”她一直以为,他只是个没什么文化的野蛮人,会说高棉语和中文,可能也仅仅因为他是中柬混血。 托里重重点头,满脸崇拜地用英语说:“厉哥英语很好。他是一个非常非常了不起,也非常非常好的人。” “是么。”阮念初不咸不淡地应了句。 小托里很认真,“当然。厉哥还告诉我,你一个人很可怜,让我多来找你说说话呢。” “”她怔了怔,刚要开口,却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人声,都说的高棉语。 先是一个男人的,情绪激动,像在高声大骂。 再然后的声音属于一个老妇人,沙哑的,惊恐而胆怯阮念初听出是阿新婆婆。她心头一沉,咬咬牙,起身飞快冲出了屋子。 几分钟以后,她在两个竹木屋间的夹缝小道上找到了阿新。 老人盘起的发散下几绺,有些狼狈地倒在地上,一个方脸壮汉正提着她的领子破口大骂。两人身前,站着个高大男人,他嘴里咬着一根劣质香烟,眉微拧,满脸不耐烦。 是厉腾。 她步子顿住,退到一堵木墙背后。 壮汉骂骂咧咧:“厉哥,您不是说这几天特殊时期,什么东西都不许进不许出么?这老东西刚才洗衣服,故意让这件顺着水往底下流。”他把一件破旧的纱笼裙递给厉腾,说:“我一下就给捞起来了!您看!” 阿新婆婆一个劲地抹眼泪,“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我一把老骨头,年纪大了手又有毛病,洗衣服的时候总免不了会弄丢几件。真不是故意的啊。” “都给老子闭嘴。” 厉腾低斥,眯着眼睛端详那纱笼一眼,然后弯下腰,递还给阿新,“拿好。别又弄丢了。” 阿新接过衣服连声道谢,站起身,忙不迭地走了。 阮念初眸光微闪。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看见,阿新婆婆起身离去时,似乎看了眼厉腾一眼,目光很深。 阿新婆婆离去后,方脸汉子挠头,看向厉腾,“厉哥,就这么让她走了?” 厉腾斜眼瞟他,“不然你还想干什么。” 壮汉听出他语气不善,讪笑了下,脚底抹油,一溜烟儿跑了个没影。厉腾咬着烟在原地站片刻,眯了下眼睛,也转身离开。 这晚的第一个小插曲,就那么过去了。而第二个小插曲,发生在半夜时分。 阮念初猛然从梦中惊醒。 枪声,近在咫尺的枪声,将丛林森寒荒凉的夜撕裂。砰砰,砰砰,砰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愣神几秒,飞快下床跑到窗边。推开窗户往外看,整个营寨风平浪静,不远处的空地上,一个黑影背对她所处的位置,扣动扳机,子弹陷进靶子里,声响震耳欲聋。 一群暴徒们都在被窝里抱怨,“妈的。厉哥多久没大半夜练枪了?干嘛呢。” 上铺的接话安慰,“明儿头回见大老板,可能紧张吧。” 有人低咒:“这鬼日子。” 阮念初安静地站在窗边,耳畔,枪响突兀,断断续续,随着微冷的夜风散落到未知的远处。 下半夜的时候,厉腾回了房间。 进门就看见阮念初坐在桌边的椅子上。他关上门,拿起桌上的玻璃杯喝水,扫她一眼,痞里痞气地揶揄,“睡不着?要不聊两句。” 她低眸,手指抠了下斑驳的木头桌面,没有说话。 他其实也就逗逗她。半刻,放下杯子,把凉席被单往地板上一铺,然后脱衣服睡觉。 刚躺下,那姑娘忽然低声开口,问他:“你到底是什么人。” 厉腾顿了下,转眸,目光落在她略显苍白的脸蛋上。 他很冷静,“你不是一直都知道么。” “”阮念初静了静,深吸一口气吐出来,“你刚才的枪声停顿很有规律我知道一种东西,叫摩斯密码。电影里,各国警方和军方,都会用它来传递信息。” 室内静了几秒钟。 突的,厉腾竟低声笑起来,然后起身,拖了把椅子坐到她面前,弯腰,直勾勾盯着她的眼睛。她也鼓起勇气,抬眼看向他。 两道视线就这么在空气中交汇。 短暂的死寂后,他欹近她,语气如常,眼神却冷得危险。他说:“姑娘,电影看太多不是什么好事儿。” 屋内,戴墨镜口罩的中年人在主位上入座,左右手分别是同来的欧美人和图瓦。厉腾站在图瓦身后,眸低垂,面上没有一丝表情。 图瓦先笑呵呵地开口,介绍道:“对了,我给您介绍一下。这个兄弟叫ee,四年前开始跟我的,身手好,头脑好,绝对的人才。”说着干咳一声,“ee,过来跟打个招呼。” 厉腾于是上前一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2.小剧场 订阅正版, 人人有责。 阮念初反应过来, 是那个人。这段日子,他不是睡地板, 就是睡房顶。 果然,一个高大人影很快从房顶上一跃而下。她视线跟着人影挪动, 看见那人在窗外站了会儿,不多时,远处有人用高棉语说了些什么, 他淡点头, 脚步声稳稳渐远。 厉腾一走,阮念初就跟着起了床, 简单洗漱一番, 外面的天便已亮透。 她没有事情可以干, 只好坐在椅子上,一边摆弄花瓶里的稻花,一边看着天空发呆。 她曾经想过和外界联系。但她的手机不知所踪,又没有其它通讯设备,只能选择放弃。今天是她被绑到这里的第七日,在这地方, 她有吃, 有喝, 性命也暂时无虞, 但这儿的每分钟每小时, 都是对她的精神折磨。 只有阮念初自己知道, 在表面的风平浪静下,她需要用多大的力气才能支撑到现在。 她从没有一刻放弃过逃跑。每当这个念头,被彷徨与绝望吞噬时,她都会努力回忆家乡的一切。中国的土地,云城的风,父母斑白的鬓角和喋喋不休的唠叨 这里的一切只是一场噩梦,会过去,也会忘记。 阮念初五指收拢,攥紧了掌心的稻花。 中午时,叫托里的少年并未出现。往常,托里送饭的时间都是十二点十分左右,而现在,墙上的时针已指向了一,少年仍不见踪影。 她有点饿了,接连探首看屋外。最后,接近一点半的时候,是阿新婆婆给她送来了今天的午饭。 阮念初勾起笑,跟婆婆说谢谢。 阿新婆婆苍老的面容挂着笑,目光在她身上仔细打量,然后用高棉语说,“你穿这条裙子真是漂亮。” 阮念初不懂婆婆的话。但见婆婆一直盯着自己,突的,想起什么。她微窘,“哦这条裙子,之前一直忘了跟你道谢。谢谢你。” 阿新婆婆笑而不答。 阮念初怔了下,反应过来,“忘了你听不懂”稍稍顿住,回忆了一下托里教自己的高棉语,吃力挤出一个高棉语词汇:“谢谢。”说完,指了指身上的纱笼裙。 阿新摆手,坐在旁边安静笑着,等阮念初吃完,她才收拾好碗筷离开。少年托里始终没有出现。 大概是有别的事走不开吧。阮念初琢磨着,那时,她丝毫没有多想。 下午快六点时,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朝她所在的竹木屋而来,随后便是“砰砰”敲门声。她打开门,外面站着一个陌生少年,圆圆的眼睛黑皮肤,看上去,比托里都还小一些。 近几日,因为托里的出现,阮念初对这群孩子的印象已大为改观。她微拧眉,用疑惑地眼神看着陌生少年。 少年神色焦急,一边拿手比划,一边挤出英语单词:“托里is ill!” 阮念初心一沉,“is it seri一?” 少年点头,“feverugh”边说边转身往别处跑,冲她招手,“e ith !ick!” 阮念初静几秒,咬了咬唇道:“ait”说完重新进了屋子。 她走到柜子前,拉开左边最后一个抽屉。一把闪着冷光的伞刀套着刀鞘,静静躺在里头,就是之前图瓦阿公送给lee的那把。她前天闲来无事打扫了一下屋子,无意间便发现了这把刀。她把刀拿出来,别在腰间的宽腰带里侧,定定神,跟着少年离去。 少年带着她在营寨里穿行,一言不发。天色渐暗,渐渐的,周围几乎再看不见其他人。 阮念初蹙眉,隐约意识到不对劲,站定不再往前,用英语道:“here is 托里?” 少年回过头来看她,咧嘴笑,没有说话。阮念初被孩子的笑容弄得心里发毛,转身想跑,不料却撞上一堵厚实的人墙。 是一个体型壮硕的男人,除他外,周围还有四五个。阮念初看见这些人,脸色骤冷,心也沉到谷底。这些脸孔面目狰狞,相当符合败类这个词。 领头的也在笑,满口黄牙看得阮念初作呕。他招手,少年跑过去,从胖子那儿得到了一张美钞,然后便兴高采烈地跑开了。 阮念初知道自己下了套。她站在原地没有动,强自镇定,想着脱身之法。 领头的叽里呱啦地说着什么,然后就伸手抓住她。她没挣,反而笑了笑,故作扭捏地拂开胖子的手,轻推他一把。胖子见她这模样,以为她不准备反抗,手上力道稍有放松。 趁这功夫,阮念初挣脱他拔腿就跑。 “fuck!”男人懊恼,低咒了声,三两步就飞快窜上去。其余人也一拥而上,短短几秒就把阮念初扯了回来,摁倒在地。 她惊声尖叫,“刺啦”一声,纱笼过肩的布料被扯烂大半。暮色中,雪白皮肤上是两条锁骨,清晰分明,线条柔美。 “厉哥真他妈小气,这么漂亮的妞,自己一个人霸占。”男人们说着高棉语,笑容猥琐,“呵,总算让咱们逮着机会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