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苍岁月》 正文 1 逆子 很多个午后昏黄天空过后的傍晚,陶家村打铁匠王石都会一脸愤怒地坐在自家门口,等着他称为“逆子”的儿子王平岭回家。 他手持一根食指粗的树条,正襟危坐在霞光掩映的温暖空气中,他如此的姿势让路过的陶家村人都害怕三分。在他身后,是他妻子为她的儿子担惊受怕的不安神情。 逆子王平岭在他八岁那年抛弃了他父亲引以为傲的打铁事业,因为他迷上了一个他认为更为光明的职业:耍棍子。 当他发觉能把一根称手的棍子用各种姿态耍出来,用上一定的力气,给予精准的打击,并且连成招式自成一体,比起用铁锤子砸锅砸水壶要快乐得多,他便义无反顾地跟家族事业说了再见,整天背着根半人长的木棍子在村子里晃来晃去。 村子里的大人自是不屑搭理他,他们只是在闲来无事的时候,坐在空地上吧嗒着吸草烟c嘴里嚼着香叶的时候,看见王平岭背着棍子大摇大摆走过来,便会讥讽到,“平岭娃子,背着根棍子晾衣服呢?” “王平岭,你夜里睡觉也抱着棍子睡吗?要不要叔给你找个媳妇?” “找媳妇,他行吗?那玩意儿还没长齐全吧。”说罢,一群人哈哈大笑了起来,一直笑到王平岭走开。 “这小子脑上缺根筋吧。” “哪儿是缺根筋,是一根筋”。 王平岭有时候看到一群人笑他,便会自顾自地走开,但碰到耍单的,一个人笑他玩,他就会从背后抽出棍子,对着那人比划,“来,上来试试”。 不过没人理会他的叫嚣,他们扮个鬼脸或者露个凶相就算回应,也有人站出来耍鸡戏猴一样地划出拳脚,待王平岭准备当真对待,这些人又立马恢复了大人的神态,一脸正经地走开。 这时一些和他差不多大的孩子会冒出来充当对弈的角色,但相比有过研究的王平岭,这些孩子根本不堪一击,三招两式就打得他们抱头鼠串。少不经事的力气掌握自然拿捏不到位,稍不小心王平岭就把人打得皮开肉绽。 这样的时刻过后,就会有一个愤怒的母亲牵着她泪眼模糊的儿子走到王铁匠家门口。 她双手叉在腰上,底气十足地喊道,“王铁匠,王铁匠你出来,你出来看看,你是怎么管教你的儿子的,一天到晚拿根棍子在村子里惹是生非,你眼睛是瞎了吗?你眼睛是让狗给啃了吗?你看不到他把我的儿子胳膊上打了多大条口子,流了两大碗血,你看看把我的儿子打得多可怜呜呜呜王铁匠,你会管儿子吗?呜呜呜”这些心疼自己儿子的母亲从来不会心疼自己的嘴。 王铁匠一脸阴沉地从屋里走出来,他刚刚打铁过后的脸庞像凝固的猪血一样,他站在门口看着这对母子哭声嚎声混为一片,就像耳朵里尚未消散的打铁声。 此时,王铁匠的妻子拿着一口袋麦子c香菜走到那母子身边,不停地赔不是,不停地道歉,直到那母亲不好意思再开口。那母亲放下儿子的衣袖,“多大条口子,你看”,便拿了那袋粮食,转身走了。 王铁匠在无缘无故遭人谩骂过后,脸上猪血般的颜色更浓更黑了,随后,他进屋搬了把椅子坐到门口,手里拿了根食指粗的树条,等着他的儿子在夜色中归来。 如果是半年前,当王平岭在四面侵袭的夜色中看到家门口王石威风凌凌的坐姿,他一定会立马换个方向,战战兢兢地边走边考虑今天还要不要回去,他的恐惧与不安在黑夜中成倍增加,以至于吓得他自己蹲在地上哇哇大哭,当他终于在迷糊中回到家的时候,他父亲的等待已从门口转到厅堂,不过结果都是一样,陶家村随后的夜空中便会呈现一曲怒吼与嚎哭交汇的恐怖乐章。 但是如今不一样了,当王平岭走到王石面前,看着因暴怒而面孔扭曲的王石缓缓站起来,看着他举起棍子当头抽了过来,王平岭只是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伸出双手,一把便抓住了王石。 经过多次的博弈,王平岭现在对他父亲的等待不甚关心,他心中盘算的是他父亲会用哪招攻过来,而自己以何招能一击制服他并且不伤到他。对于寻常人物来说,王平岭却是一个练武的胚子。 当王石终究不能在武力上制服自己的儿子的时候,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过度的气愤让他脸上的颜色就像打碎了的猪血红红黑黑尽显,之后他对着门外漆黑的深夜大吼一声,“逆子”。 这以后的很多日子,王石对自己的儿子就像对待那些上门叫骂的女人一样不闻不顾。 这样的对抗过后之后,王平岭对招式有了新的认识。先预判别人的出招,之后出招以拆之,并出其不意将其制服,不再像之前只是一味凭蛮力往前冲。 从这之后,王平岭开始努力修习“预判出招,后发制人”这一心得,修炼的过程中,王平岭感觉自己和从前不一样了,耍棍子似乎不适合自己,于是他砍了一根桃树枝,修了一把桃木剑。 别着桃木剑行走在陶家村的村路上,王平岭再也没有把那些孩子当做切磋的对象,这让王家门口风平浪静了很长一段时间。这种安静让王石感到欣慰,当他举起铁锤砸向炭火中烧的通红的粗铁棍时,铁与铁碰撞的火花中都能感受到王石内心的欢乐。 然而好景并没有维持多久。当王平岭手持桃木剑在空无一人的荒地上幻想与人对决的比划时,周围只有呼啸的风声和不远林中虫鸟的声响与之附和,王平岭抬头仰望孤寂的天,孤寂的天上朵朵白云四处飘荡,这让他感到很孤独,孤独的长时陪伴让王平岭感到口中乏味,于是促成了他人生的第二大爱好:吃肉。 由于这种爱好的蔓延滋长,某个夕阳西下的傍晚,当初被王平岭打伤胳膊的孩子的母亲再一次来到王家门口。 她像之前一样,双手叉在腰上,在脸上充满的悲苦神色中,开始了声嘶力竭的呐喊,“王铁匠,王铁匠你出来,你会不会管教你儿子,你知不知道你儿子都成了小偷了,我儿子午睡起来撒尿就看见你儿子把我家的鸡捉了一只,你儿子对我儿子呵呵一笑,一句话不说地提走了我家的鸡,我儿子还傻不愣登地以为那不是我家的鸡,我是去鸡窝点了数量才发现少了一只大母鸡,那是多大一只母鸡啊,王铁匠你知道吗?它得下多少蛋你知道吗?王铁匠你听到了吗?我都懒得说你了,你自己看着办吧,你儿子都成小偷了,你得给我给村里人一个交代”这个喋喋不休的女人理直气壮地说完后,放下叉在腰上的双手,理直气壮地回头走了。 正在打铁的王石停了手中的活,他眼睛盯着呼呼上升的火苗,他脸上却比那炭火还要红,他举起铁锤狠狠丢进火里。随后王石搬了把椅子坐到门口,手里拿着一根手腕粗的木棍,等着他的儿子王平岭回家。 在陶家村村外不远的一块空地上,王平岭刚刚享用完一只被火烤得精光油滑的大母鸡,鸡肉的香味随着那黑色的草木灰四处飘扬,以至于身后林子里各种怪异的动物叫声此起彼伏。王平岭抚摸着饱胀的肚子,脸上凝固着美餐过后的满足神情,随后他操起身旁的桃木剑,一步一步往家走去。 当王平岭在微现的夜色中看到自家门口王石如同雕像般坐着,他手里那根手腕粗的木棍格外显眼。王平岭嘴角泛起一丝苦笑,一无所惧走上前去,当距离王石只有十步的时候,他停下脚步开口说到,“你确信你打得过我,不然就别白费力气了。” “我不信我治不了你这小子。”多日来父子之间的首次对话依然以暴力冲突开始。 王石高高举起木棍冲了过来,从上而下劈向王平岭,王平岭嘴上苦笑依然,身子微微一侧,避开王石这势大力沉的一招,随即拔出桃木剑朝上一挑,同时迈出左脚一绊,王石便一个踉跄随着惯性向前飞去,就像一块铁板落在地上一样,王石摔在地上的姿势竟在王平岭预料之中。 王平岭别回桃木剑,嘴角依然保持着苦笑,他想起很久之前,父亲打得他满地找牙无还手之力的情形,而如今父亲被自己一招就打趴在地上,如同一只没了生气的狗一样趴在地上,他除了继续保持嘴角的苦笑别无他法,随后他觉得王石长久的趴在地上,自己长久的站立不动,孤独的气氛开始蔓延,“没事我就进房睡觉了”。他说了声,便转身准备离去。 “你怎么能去偷呢?”王石缓缓爬起,他胸前起起伏伏地颤抖显露出他的悲伤,而眼泪的大滴淌下证明了他事实的哭泣。 “你怎么能去偷呢?”那哭声不响,但眼泪却是大滴落下,王石一双泪眼盯着自己的儿子,让王平岭不敢直视。 “你怎么能去偷呢?”王石垂下头去不再看自己的儿子,一步一步走向自己的房间,那垂头丧气的神色,让王平岭清晰地感受到父亲对自己的失望。 这一晚,王平岭辗转难眠,窗外漆黑一片,无星无月,周围连续不断的虫物叫唤更添躁动不安。他想起王石那泪眼迷糊的双眼,那黑漆如铁的脸上泪眼模糊,他突然就感觉平时如山一样的父亲似乎在那顷刻间就倒了,倒得是那样彻底,那样真实。虽然这一晚父母房间传来的床板声依然如往日一样地动山摇,但这丝毫改变不了王平岭内心的想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 孤独的身影 显然的是,王平岭是一个知事的孩子,当他知道自己的父亲是因为自己偷了一只鸡而大发雷霆之后,很快就停止了再一次关于偷的行为。他的改邪归正的进度和他恶劣的行径在村里流传的速度完全相同。 当王平岭在一个浓雾笼罩的清晨别着桃木剑走在陶家村村路上时,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雾中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那个挎着桃木剑偷鸡摸狗的家伙来了”,一些出门闲逛的小孩立马转身跑回去告诉自己的母亲。 “那个小偷王平岭在路上走过来了”。 持家的母亲们就会叮嘱自己的孩子不要出门,自己则出门去院子中清点鸡鸭的数量。当她们发觉数量完好无损时,会像家园卫士一样站在鸡窝鸭架子旁边,等王平岭走过去吐上一口口水以泄心头之恨。 有时,王平岭在霞光洒满整座村庄的时候默默回家,当他看见路旁一个并不熟识他的小孩红扑扑的脸上鼻涕都快流到嘴里了,他会一脸关心的笑容走上前去,用自己的衣袖帮这个孩子擦拭干净,并且在那张天真无邪的脸上轻拍几下。 小孩因为这位陌生哥哥的过分关心显露出纯真可爱的笑容,惬意的氛围如同温暖的红霞一样光芒万丈,然而小孩母亲慌不择路地突然出现,让黑夜瞬间来得早了几分。 母亲一把扯过小孩,力大如牛让小孩纯真的笑容瞬间消散,那母亲瞪着牛眼般大的双眼对王平岭喊道,“离我孩子远点”,之后便细心查看小孩有无受伤。 “妈,你干什么,哥哥给我擦鼻涕了,还拍了两下我的脸,哥哥是好人。”小孩挣脱母亲的牵扯,揉搓着肩膀,“你把我扯疼了。” “他会是好人?他那把桃木剑会把你打伤的,打得你哭,打得你流血,流两大碗血;他还会偷东西,偷我们家的鸡我们家的鸭,他不是好人”这个女人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让王平岭感到心烦。 “哥哥,你是这样的吗?你会打我吗?会偷我们家的鸡和鸭吗?”小孩满脸疑惑地问走开的王平岭。 王平岭回身望着小孩稚气地渴望答案的双眼,他略显冷漠的脸上露出一个凶狠到可以杀人的表情,那小孩顿时尖叫一声钻进了母亲的怀抱。 “看见了没有,他就是个地地道道的坏人,记住这个坏人,他叫王平岭。”女人的声音再次传来让王平岭很想笑,随后他便笑了,哈哈哈的大笑。 由于他的恶劣行径,王平岭十岁那年在陶家村臭名昭著。 他过往的历史在村中广为流传,那些闲言碎语c私谈中的对话掺杂着各种添油加醋,以至于王平岭现在的形象面目全非。村里的小孩见到他如同老鼠见到猫,村里的女人见到他视他为过街的老鼠,而王平岭摔打自己父亲的行为让村里的男人视为大逆不道。 如此的环境让王平岭童年中的寂寞与日俱增。 即便如此,王平岭依然会别着桃木剑在村子里走来走去,他对四周的非议与讥骂充耳不闻,眼中好奇与期望的神色表示着他盼望某个人的出现。 当此人如约站在村口石堤上眺望那片林子的时候,王平岭欣喜的姿态会立马展现,自己则会站在此人身后默默地注视。 又是一个夕阳西下的黄昏,阳光斜洒在整座村庄的土地上。那四处横生的枯藤荒草c蜿蜒而上的梯田山坡c并肩而立的连绵山脉c山下一望无际的辽阔森林,全是红的。 这是一个安详地等待黑夜到来的傍晚,安详的如同一头拉完地卸下犁的老牛安静地躺在湖边地上,等着睡了;空中高歌而去的群鸟c地上不知名的微小动物东窜一会西窜一会,就要归去。 天空万籁俱静,人间灯火辉煌。 孟慈站在村口的老石堤上,长久地望着眼前那座森林。她一身青衣,身体娇弱,影影绰绰的身姿倔强地站立着,在微风中摇曳如幻影。 很多年前,孟慈的父亲孟无归在这样的时刻都会从林中采药归来,自从有一日没有回来,之后便再没回来过。 村长陶望潜和一班精壮的中年人前往林中寻觅,他们拿着火把c铁叉c尖棍以及各种能用上的打猎工具,成群结队地在林中找了整整一天,最后疲乏困顿归来却一无所获,随后的几个日子的寻找同样毫无进展,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只能断定是被野兽吃了,于是搜寻告一段落。 众人在悲伤中安慰孟无归哭成泪人的妻子和弱小的女儿,咒骂那不开眼的天葬送了这样一位好人的性命。随后他们安静地离去,留下更为安静的孟家母女悲痛欲绝。那年孟慈四岁,刚记人事。 四岁的孟慈在母亲的指导下开始学习医药治病原理,她由苦难而生的慈悲心怀证明她天生精于此道。没过几年,这个一条细小马尾辫扎在脑后的女孩已经行医问诊,望闻问切略有精通。 当她精读父亲留下的医书时,工整的字迹c详细的药方记载,一个医生的职业道德与做人的道理呼之欲出,不断的实践看病中,孟慈儿逐渐走向她父亲的人生道路。 成长的过程中,如同一根藤草无根攀爬只青蛙繁衍众多,孟慈开始倔强地相信自己的父亲并未离去,他只是去了外界某个地方看病救人而忘了回家的路,终究有一日会回来。 这种倔强的心理就像她身后的马尾辫一样日渐增长。于是,很多时候,当她忙完一天的事情,就会走向村口,站在那山石砌成的石堤上,眺望远方的森林,等待她父亲不知何时的归来。这一等,就是三四年。 四年来,这村里的小孩都逐渐长大,他们在好奇中去询问自己的父母,去聆听村民的叹息,便熟知了她的故事,便有了一个男孩从远处随走的观望到身后默默地注视,这种注视维持了很长一段时间且依然延续。 孟慈早已发现身后有一个和她差不多年龄的男孩默默地注视着自己的眺望,当初不以为意,后觉莫名其妙。 “你站在这里干什么?”孟慈儿问,并不等王平岭回答,便匆匆忙忙地跑回家去,留下王平岭一个人在逐渐暗淡的天色里想着答案。 后来,她得知男孩便是陶家村恶名远扬的王平岭时,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就像之前从未有过对话一样的寂静站立;再之后,孟慈儿了解到此人并没有别人说的那么卑劣,相反他充满童真的恶作剧却被她视为只是天性好玩。于是,这种莫名注视的长久存在勾起了孟慈无限的好奇。 “王平岭,你每天拿把木剑在村子里走来走去有意义吗?”孟慈问出了村里很多人都想知道的问题。 这次她没有跑开,而是径直走向王平岭身前,以至于王平岭还没有确信自己是否需要作答的时候,一张青稚的笑脸便映入了他的眼帘。 “你你是在问我吗?”王平岭尚未回过神来。 “恩,是啊,你傻了啊?” “哦,我以为你又会跑开呢,都没打算回答你。让我想想,你问我什么来着?哦你问我拿把桃木剑的意义?我每天拿把桃木剑在村子里走来走去的意义吗?”两年多来头一次的对话让王平岭没有头绪,他语无伦次,喋喋不休。 “你当真是问我?很认真的问吗?”王平岭需要一个强有力的证明。 “自然是问你,这里还有别人不成,你怎么这么罗嗦。”孟慈儿笑,觉得这男孩有一点傻。 “啊,这是个很严肃的问题,其实也很简单的。就像你一样,你命中注定是位医生,因为你有一个当医生的父亲,但更重要的是陶家村需要你去担当这样一个任务,否则没人胜任;而我么,命中注定会成为一名剑客,因为陶家村没有剑客,所以需要有我这样一名剑客的存在,这就是我每天拿把桃木剑在村子里走来走去的意义,或者可以说,是我追寻的价值”王平岭很慎重很认真地说到。 很明显这番大道理让孟慈有点发蒙,“你说的好像很有道理,虽然我不是很懂”,她想了想,继续问到“不过我父亲是医生,我就要成为医生;你父亲是打铁的,你怎么不去打铁啊?” “正因为我父亲是打铁的,所以我不能再去打铁。”王平岭略一停顿,开始思考之后的话,就像他练剑一样,他习惯有把握后一招将人制服。 “这要怎么理解呢?”孟慈很是好奇。 “你说我们父亲每天脸朝黄土背朝天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孟慈儿很奇怪他这么问,并不作答,等着他继续说。 “为了让我们长大,为了让我们长大后不再像他们一样脸朝黄土背朝天,世世代代绑在陶家村的土地里;我父亲打铁一辈子,他的儿子不能再像他一样打铁一辈子,否则就没必要来到这个世界上,因为这活是个人都能做。每个人都要找到自己价值,我只是选择做一名剑客。”王平岭认真地说完,目光坚定,身姿挺拔。 夜色弥漫中显出一种精神,让孟慈似乎明白却又不明白的一种异于陶家村任何人的精神,一种不来自陶家村又将奔向外界的一种精神,也许这种精神触动了她身上某处神经,她回头望了望夜色覆盖下的那片林子,那林子黑压压气势逼人。 这之后的日子里,王平岭再也看不到孟慈站在石堤上眺望的身影。 翌日清晨,新月隐去,天空开始放亮。西方散开的灰色云彩自在悠闲无边飘荡,不一时慢慢聚拢,成威逼之势,朝着初生的太阳铺将过去;陡然间乌云四起,在天上连成一体,黑压压席卷而来。太阳在云层中发着灰淡的光,一会儿便被吞没。一场大雨即将来临。 这是陶家村一个普通的春季早晨,狂风暴雨的到来并没有扰乱这一村人的生活作息。油灯亮起星星之火,炊烟袅袅随风四处飘散,农家妇女们正在生火做饭;那些一家之主的男人们早早去了田间作防雨事宜,开渠c整地c盖苗c护秧看着大雨已从不远的森林中奔跑过来,匆匆忙完,成群往家赶去;唯独一些贪睡的惫懒孩子还在床上做着未被惊醒的“拌家家梦”。这一天便从一场暴雨的到来很自然地开始了。 天色黑漆如锅底。王平岭像往常一样,早早起床,他是村子里为数不多早起的孩子。朝暮灵气,日月精华,俱是清晨最佳,也许他幼小的心灵尚未领会,但长期的晨练对他的剑法确有事半功倍的效用。只是今天外面大雨如注,门前丝雨成帘,地上积水几过台阶。王平岭无处可去,便坐在王石身后看他生火打铁。 父子之间长久的沉默,外面雷鸣火闪,形成鲜明对比。王石神态显老,但身体精壮,那抡圆的胳膊,抡圆的胳膊连接的粗壮身体,粗壮身体打铁的灵活动作,依然显现出山一样的伟岸。 墙角一根粗铁棍,打磨中已成扁平如剑的形状,只是王平岭尚未发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 秋家 午时三刻,大雨干净利落地停了,留下一个澄澈的天空和一地泥土的芳香。 村里人纷纷走出家门,打着招呼,咒骂这一场雨下得太过汹涌,咒骂完又感叹这雨却换来一个好天气。孩子们欢笑着奔跑,不时一个清澈的声音尖声叫到,“彩虹,哇,好漂亮的彩虹啊!” 众人不禁停下交谈,抬头向远方望去,确是一条横贯前面森林的硕大彩虹当空而生,犹如一头青壮的骏马在饮森林对面的江水,颜色是五颜六色,一头正在离桃家村不远的山峰上。村里人管那山叫“暮云山”。 王平岭提着一个小袋子从人群中走过,他腰中晃荡的桃木剑让那些疯跑的孩子自然而然地闪到一边,但这并不影响王平岭轻盈的脚步。 他望着天边彩虹,径直走向陶家村猎户秋远山的家,他将要去的地方是他童年中最大的向往,一种关于肉的向往,一种对于嘴馋的满足,一种关于情感的寄许,这种向往比他回自己家强过百倍。 当王平岭走到大门紧闭的秋家门口,当他看见厨房烟囱上飘荡的袅袅青烟时,他便如数家珍般的走到后屋的一处土窗前,探进头去。 随后,他便看到了如同一堵墙一样身板的秋渊泽,他看见他蹲在地上,看着他蹲在墙角吹着炉火,炉子上一个药罐安静地放着,看着他一个硕大的身子被炉火熏得眼泪直流,而窗下锅里滚滚飘起的肉香让王平岭口水直流。 王平岭知道秋渊泽在给他卧病在床多年的娘煎药,不敢大嚷喧哗,用桃木剑挑着那个袋子伸进窗里,在空气中晃给秋渊泽看。 “我现在没工夫。”秋渊泽说。 “不白拿,香叶换肉。” 秋渊泽从案上拿了一块肉递给王平岭,并不接那一袋香叶,“哪儿来哪儿送回去,受不了你这偷鸡摸狗的德行。” “我娘给我的,不算偷。”王平岭欢喜地解释着。 “那我也不要,我在给我娘煎药,我很忙。”秋渊泽显得不耐烦。 王平岭便不在强求,对于一个有着被病魔附体卧床不起的母亲的孝顺儿子,他心里总有一种说不出的尊敬。 相比于同村人对于秋家的敬而远之,王平岭却有着一种说不出的羡慕,而且这种羡慕在潜移默化中,让他把秋渊泽当成了自己的童年伙伴,虽然秋渊泽时常对他不理不睬,但这并不影响他自己的判断。 王平岭曾经在黑暗侵袭的夜里,在他的小木板床上,翻来覆去地思考和两个人的关系,一个是孟慈,一个是秋渊泽,一个是没有父亲,一个是和自己一样,和父亲有着严重隔阂,最后他断定自己还是喜欢和秋渊泽在一起,这不仅仅因为秋渊泽能满足他对于味觉的向往,更重要的是,对于孟慈,只是一种对于远方和未来的期待,而对于秋渊泽,是一种情感相依。 对于秋家,村里流传着这样一个故事。 十四年前一个阳光初起的早晨,那时柳可宁,也就是孟慈的二姨,还是个二十左右的女子,勤劳朴素,自在欢欣。 那天她照例晨起去田间劳作,伴着晨雾而去,一路留下女子的芳香,她欢笑的步伐在看到趴在田间硕大的身躯后戛然而止。 那身躯一动不动,躺在地上不知几时,柳可宁上前抚摸那身躯感觉还有热气存在,立马跑回村里告诉自己的姐夫孟无归,随后村长陶望潜带着孟医生和几个精壮的男人将秋远山抬回了村。 陶望潜看到那男人脖子上挂着的老虎牙齿,心中对他的身份已然知晓了几分,只是他没说,他没说村里人就没人知道,这村里知晓外界人事的为数几个老人均以死去,只有陶望潜和半山腰上的一个瘸腿老人还活着,明白这世界并不都如陶家村一样安静祥和。 孟无归稍作诊断就下了结论,“多日颠簸,未曾进食,劳乏困顿以至于昏迷不醒,身受皮外伤并无大碍,休息几日便可。”众人都缓了一口气,让他在孟医生家安歇,各自回去。 第二日,男人便醒了过来,走到外面看这村子,也不和人说话。他高大的身躯,沉默的性格,村里人开始是不敢问他的来历,后来就懒得问了,只道他对这村无害便欣然接受了他在这里住下。 然而有些事情却是村里人不曾想到的,自从这男人来到了村里,长期存在的野兽侵袭的困扰立马消除了,十多年来未犯一起,而且,他确是一个好猎人,比起村里的猎人真是高人一等,他打回来的猎物不仅数量在品种上也是完胜那些打了十几年猎的猎户,村里人在尽情享受男人带回来的鲜美食物之中,早已将他不知何因连滚带爬翻滚在陶家村村外田地的事情忘于脑后。 后来,由陶望潜做媒柳可宁与秋远山的婚事便举行了。 婚后的日子是幸福的,但不幸随即而来,柳可宁生下秋渊泽之后便一病不起,就像中了妖术一样,身体迅速消瘦就像活死人,躺在床上无声无息。随后村里人的非议席卷而来,说他是吸人精血的怪兽,说他是好欲过强的畜生,说什么的都有。 秋远山什么都不回应,他却比之前还要沉默无语。他挺拔的身姿粗壮的身体严峻的面孔在这时成了震慑谣言的有利武器,当面的谩骂逐渐变成私底下的窃窃私语,直到十多年后的现在没人再谈。 十多年来,秋远山一直靠猎物的鲜血维持妻子的生命,人们在畏惧中开始可怜关心秋家一户。人心向善,其可见之。 而秋远山的儿子秋渊泽,在谩骂和怪异的眼神中成长起来的秋渊泽,和他父亲一样,有着怪物一样的高大身材,有着沉默寡言的性格,有着与村里人互不来往的行径。 秋渊泽这样的一种经历,和王平岭少年成长如出一辙,让王平岭有了之前说过的那种相依的情感。 对于这个大他两岁的伙伴,对于秋家这个别于村子大都为陶孟王柳这样大同小异的姓氏,对于秋远山来历不明的身份,对于秋家父子异于凡人的体魄身材,对于秋远山赤手空拳捕获各种猎物的手段,对于秋渊泽常年卧病的母亲,等等这些异于寻常神奇的过往经历和事实,王平岭都充满了好奇,就像对森林外面的世界一样满怀期待。 这种好奇和期待无时无刻不充斥着王平岭的童年生活,让他在村子中弥漫的孤独消散无数。 当他一个人在旷野里烤肉的时候,当他吃得满嘴油腻,脸上带着美滋滋无限满足的神情的时候,当他舞着桃木剑,想象着自己是个高手与人对决的时候,他对远方和未来的期望逐日加深,就像自己已然置身森林之外的世界。 这种期望在一个女孩到来之后,逐渐走向了事实。 就是在这个阳光灿烂的午后,王平岭第一时间看到了如同一头熊一样的秋远山从森林打猎回来,他看到这头熊肩上扛着一只半死不活的老虎,他看到一个女孩跟在他们身后。 当他们走到自己身边时,一种对秋远山本能的畏惧让他想一走了之,然而,小女孩一脸温暖的笑容却让他感觉到什么叫做太阳般的光明,这种光明有着一种极强的诱惑,让他不得不紧跟其后。 对于女孩,王平岭只有孟慈一种鲜活的概念,现在,对于这个来历不明的沉荷,这个浑身带光的女孩,王平岭有点摸不着头脑,他在心里说,“我没有这个概念”。 王平岭蹲在秋家门口,看着沉荷,从发现她开始,他的眼睛就没离开过她,因为她身上有光。 她衣服上有光,那是反射太阳的七彩光芒,这个王平岭知道,但她手上脸上都有着很明显的微弱光芒,这让王平岭觉得很有兴趣。 他开始认为这只是一种皮肤白嫩同样反射的太阳光芒,就像孟慈的那种白,但很快他就否定了这个结论,因为她发现这种光芒并不是反射,而是一种弥漫,这种弥漫的光甚至不只沉荷的手上脸上,全身都有。这个发现让王平岭惊喜无比。 王平岭像发现新大陆一样长时间对于沉荷的注视,让同样站在门口的秋渊泽感到鄙夷,虽然他也发现沉荷异于常人的自带光芒,然而沉默的个性并没有让他说一句话。 王平岭这种无礼的注视,并没有惹怒新来的沉荷,她默默地站在一边,看着秋远山井井有条的忙碌,一言不发,脸上保持着不变的笑容,眼睛里是一种看透世事而无关世事的澄澈眼神。 在这样一个春季的午后,一个凛冽已去温暖尚存的春季的午后,沉荷的到来,给了王平岭或者说给了陶家村无尽的想象,而她以一种温暖的笑容茕茕孑立在陶家村的土地上的时候,她所带来的光明似乎预示着一个炽烈的夏季即将到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 光芒与柳絮 三个看上去差不多年纪的孩子,同时出现在秋家门口,看着秋渊泽宰杀老虎的情景,对于童年的记忆来说,并不算一件十分稀奇的事情,对于以后,也不会是一件会时常提起的事情。 不过,人与人就是这样,有时候不同的人生巧合的交织在一起,总能在日后发生点什么有意义的事情,就像王平岭常常挂在嘴边的,“价值”。 对于宰杀猎物,王平岭不足为奇,他觉得这和杀鸡杀猪没多大区别,唯独的是,老虎,这种森林之王,横行霸道的动物,现在如一块泥巴一样横躺在地上,总还是能给与他些许的震撼。 他看着那老虎,身子一抖一抖的尚未死透,看着秋远山进屋拿了一把半尺长的尖刀和一口大腕,看着他俯身一刀便捅向老虎的脖子,老虎微弱的哀嚎伴随着血柱喷将出来,那血随即便被大碗接住。 他看着秋远山端着满满一大碗虎血进了屋子,他想起传闻中,秋远山用动物鲜血喂秋渊泽的母亲,他想着想着就感觉到一股恐惧从心头涌起,想要呕吐,虽然他爱吃肉,但是血淋淋的鲜血直接喝下去又是另一码事。 王平岭站起身望向远方,舒缓自己内心作呕的情绪,他打量着自己身处的村庄,土墙茅屋一座座顺着山坡而去的村庄,安静地处在黑压压的山林之间。 好一会,又回过头看秋远山如何用尖刀顺着老虎腹下割去,尽数挖出五脏六腑堆在石板上,见他细细翘起虎皮边缘,逐步撕开,一张虎皮顷刻间便与虎身分离,只剩下精光油滑的白肉在霞光中熠熠生辉 王平岭对于肉总有一显而易见的好感,当秋渊泽和沉荷关注于秋远山拔掉一颗尖尖的虎牙,替换掉自己脖子上那颗陈旧的已然变黑了的虎牙时,王平岭依然目不转睛地盯着白肉,幻想着烤来吃会是一种什么样的美味。 秋远山这种仪式似的行为,对他的儿子秋渊泽却是一种很大的吸引,他慢慢走到父亲身边,眼巴巴地望着那颗替换掉的牙齿,心里想着让它挂在自己的脖子上。 很明显,秋远山对自己儿子的意图一眼可见,他似乎在某个瞬间,脑海中一飘而过一个画面,在众人拥戴中,他挂上这颗虎牙度过了自己的成人礼。不过这个画面稍纵即逝。他望着自己的儿子,只是简单的说了句,“想要,自己去打”。随后他递给秋渊泽一块肉,叫他给大姨送去。 秋渊泽恋恋不舍离开的时候,王平岭的注意力始终保持在秋渊泽手里的虎肉上,他过度渴望的表情以至于口水滴答留下都不曾注意,直到秋远山将一块肉挡住他视线的时候,他才回过神来。 “给我的?”王平岭显然有些惊讶,但还是很快便接过到自己手上,如同稀世珍宝一样打量着,生怕秋远山会反悔一般。 秋远山铁青的脸上不带任何表情,却有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如同他的身板一样居高临下,像一颗大树压顶般的霸气。 这种霸气在村里人集合聚集在秋家门口质问沉荷的时候,显得格外亮眼,让人不敢造次。 当王平岭跟着沉荷刚刚踏进村子的时候,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孩早已被告知给陶家村的村长陶望潜,族人相互相应,纷纷走向秋远山常年门可罗雀的秋家门口。 这种场面在陶家村上一次的出现,同样是以来历不明的秋远山的到来而发生。陶家村看上去平和的氛围,总是在外人的到来时显得惊慌失措。 五十八岁的陶望潜拄着拐杖站在人群的最前面,他身旁是他的孙子陶万钧细心的搀扶。这个走路都摇摇欲坠的老人,在村里同辈的老人相继去世的时候,独掌着陶家村古往今来的历史与安危。 陶望潜微微地跺了两下拐杖,秋家门口便安静如初。 这位风蚀残年的老人默默打量着娇小的沉荷,脸上是饱经风霜的慈祥和安定。他关切地询问秋远山妻子的身体状况,“柳家二妹可好些?” 转而又夸赞秋远山打得老虎的英勇 当一切客气的话语说尽,陶望潜便直达主题,“这位女孩姓沉?不知是否听闻过一句话,‘沉垂啸掠长天外,必是人间灾难时’,这里面就有个沉字。” 这句话的出现打破了现场的安静,因为没人听过,他们窃窃私语,他们交头接耳,他们对灾难没一点定义,他们似乎觉得这种说法很是新奇,数十年的安逸生活早已麻痹了陶家村人对危难的感觉。 沉荷站在原地光芒依旧,笑容依旧,只是简单地说了句,“现在,我就是这个沉字。” 陶望潜握着拐杖的手微微有些发抖,以至于搀扶着他的孙子陶万钧都觉得身子有些发颤,他奇怪地望着眼前这个,他一直认为坚定无比的爷爷,今天身上却有了不同寻常的反应。 陶望潜微微跺了三下拐杖,秋家门口再此安静如初,这种安静维持了五分钟,似乎在等着陶望潜深思熟虑。 “不知沉荷仙人,和大魔王沉天有什么关系?”陶望潜深思熟虑过后,说出的这句话再次激起了众人的话题。 他们窃窃私语,他们交头接耳,他们从来没听说过仙人的称呼,也没听说过大魔王沉天的事情,他们不知道沉荷的到来是福还是祸,这个连陶望潜都不知道的事情,他们谁也不知道。 陶望潜用力地跺了跺拐杖,这次的次数纷繁多次,秋家门口第三次恢复了往日的安静。 一如既往平静如水的沉荷,依然简单地回了一句,“如果是沉天来的话,你们就不能活着站在这里和我说话了。”随后,沉荷补充了一句,“村长不必惊慌,我来只是带他出去。”沉荷望着一直沉默不语的秋远山,目光温和,如同沐浴天下的阳光般的温和。 “这样就好,这样我就放心了。”陶望潜恢复慈祥的眼神,尊敬地给沉荷鞠了一躬,又看了看秋远山,说了一句,“秋家兄弟,好自为之。”便拖着朽木般的身体转身一步步离去。 老村长今天表现的如此怪异的行为和话语,在陶家村激起了无数低声探讨的回想,他们说“原来这世界还有仙人,我得去好好看看仙人”。 他们说,“这仙人还是个小女孩,这怎么一点都不像仙人的样子。” 他们说,“你们可别忘了还有个沉天大魔王,沉天大魔王一来,我们就活不了了。” 也有人说,“别听老村长瞎说,什么仙人魔王的,他是老糊涂了。” 不过没人出来解释他们的疑问,证实他们的说法,陶家村的生活依然如初,早出晚归的作息依然规律。只是人们经过秋家门口的时候总会不经意地去张望,这个老村长口中的仙人到底有何不同。 当他们发现她只是显得格外亮眼c格外的沉默c格外不变的笑脸外,好像和自己的女儿和隔壁邻里的女孩也没多大区别外,这种讨论很快便淡入白水,没人提及,一切逐渐恢复往日的样子。 生活依然平淡如初,就像王平岭依然在荒野的旷地烤肉一样,他饱涨的肚皮和他逐渐饱涨的脸蛋一样蓬勃发展,这种变化悄然发生,也没人注意。 三个因为各种原因话语不多的人住在一起的时候,王平岭很难想象他们每天是怎么度过的,每天脸对脸一言不发,让他感觉是一件十分尴尬的事情,然而他没想起来的事情是,自己和父亲同样如此。 带着这种有趣的想法,王平岭再次来到秋家,不过此时秋家与往日并无不同,秋远山依然早出晚归的打猎,沉荷不知何时早已离去,然而柳可宁的急速转好,却让王平岭大失所惊。 当王平岭看到秋渊泽扶起自己的母亲喂药的时候,这本来是寻常的一个举动,然而这个举动之下,他看见他随孟慈叫的二姨,骨瘦如柴的身体上,一双眼睛竟然清晰地睁着,而且望着他就像望着一个望穿秋水的儿子一样温情脉脉。 在这个太阳炽烈的中午,柳可宁活了过来,她甚至在秋渊泽和王平岭的扶持下,走出了内屋,走到了门口,晃亮的太阳照的她几次眩晕过去,然后又顽强的醒了过来。 她满含泪水抚摸着自己的儿子,却无法说出话语,她的儿子同样满含泪水的嚎啕大哭,这种情形让王平岭同样悲痛无比,他只能以更加细心适合的力气去搀扶这位如同柳絮般的二姨来呼应这种悲悯的氛围。 秋远山回家的时候,柳可宁安静地坐在堂屋,她尽可能的喝了点儿子做的肉汤,并尽力吞咽了下去,虽然这个过程十分痛苦,但她脸上保持着欢笑。 当一脸铁青的秋远山第一时间看见柳可宁的时候,他那张脸上终于出现了变化,这种变化五味杂陈,从惊讶到欢喜到关心再到悲情,秋远山转瞬即逝的多种情绪,最后定格在两人泪水涟涟的对视中。 秋远山一句话不说,握住柳可宁的手,柳可宁不能说一句话,只有颤抖的身体表现着她各种情绪的起伏。 这天夜里,柳可宁安静地离世,就像一枝柳絮终于停止了飘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 不同的祭奠 同样是这个夜晚,陶家村村长陶望潜在焦虑中悄然离世。 相比于陶家村民的酣然入睡,陶望潜这段时间总是难以成眠。他每天晚上背着手在屋里踱来踱去将近半盏油灯的时间,好不容易因为疲倦而进入梦乡,却在梦中不断出现一个孩子如牛羊般惊恐嘶叫的画面。 这种画面清晰可见的程度,就好像一片落叶在风中飘荡无处安生,周围是火光漫天,村庄在火中烧的噼啪作响,到处奔走嚎叫的畜生,鲜血成河的土地,四处横躺的尸首,惊慌失措的村民,他甚至清晰的看见一个类似于影子般的不知是人还是鬼的东西,在空中展露着藐视一切的大笑,这种大笑让人不寒而栗。 这样一种画面让陶望潜身上出现了一种不协和的冷热碰撞,他整个身子冷如冰霜,可他内心烈火中烧,在这样一种不协和的状态中,陶望潜在床上来回翻滚,更重要的是,他发现自己失声了,而且双腿失去了知觉。 无法喊叫,无法行走,在这样一个寂静的夜里,陶望潜忧心忡忡,冷汗直冒,身心俱疲,在虚脱中凄惨的死去,即便他最爱的孙子都不曾发觉。 第二日清晨,陶家村迅速笼罩了一层前所未有的悲怆氛围,全村到处都被一层白色笼罩,白衣白孝无处不在,如同寒冬大雪凄然落下。 这种氛围让从不安分的王平岭都自觉安分了许多,当他的母亲含着眼泪,嘴里念叨着柳可宁的苦命和村长陶望潜的好心与伟大,给他穿上白衣的时候,他心里开始了最初对生命的思考。 他似乎朦胧中对生老病死有了一种凄苦的概念,这种概念来自于他昨天还好端端的看见二姨醒了过来,今天就得知了她死去的噩耗,这种概念和陶家村漫天悲苦的氛围不谋而合。 当王平岭跟着家人一路走向秋渊泽家的时候,他发现整个村子都停止了喧哗,即便那些最不听话的孩子也依数跟在自己的父母身旁噤口不言。 秋家门口依然平静如初,除了柳可宁仅有的四位亲人陪伴着她的黑棺,吊唁的村民在简单的拜祭之后纷纷离去,他们本能的排斥秋家的情绪在这种祭拜的行为中一览无余。 王家同样如此,这个和秋家并无任何瓜葛和交集的家庭,与其他家庭的行为一样,他们虽然对柳可宁悲惨的身世深感同情,但是对于秋远山毫无好感。 简单的祭拜之后,他们最后的脚步都指向同一个位置,村长陶望潜的家。 而村长家的情形却以秋家完全不同,人群密集,仪式正宗,各种悲天悯人哭喊的声音此起彼伏。 王平岭看着屋内屋外被哭声淹没的人群,他年少的心思本能的排斥这种氛围,甚至有点讨厌这样一种氛围,他开始怀念自己在旷野一个人舞剑一个人吃肉时的自在,他甚至觉得站在这里还不如去陪伴秋渊泽。 当他的母亲打窜一般地趴在地上嚎啕大哭的时候,他有一种说不出的厌恶,这种厌恶在他父亲强制性地让他磕了三个响头之后更加明显。 王平岭走出村长家,走出人群密集的门口,走到陶家的村路上,他深深的呼吸着森林飘来的新鲜空气,他厌恶的心思方才缓和。 王平岭站在之前孟慈张望森林等待他父亲归来的位置,他开始感觉自己和这个村庄格格不入,他向往的远方和自由,与这村子毫无瓜葛,他手中的桃木剑与这村子毫无联系,这让他的孤独又上升了几分。 这种孤独的上升,让王平岭急切想要看到他的童年伙伴,当他看到秋渊泽和他的父亲秋远山走向村长家的时候,他便第一时间跟了上去。 秋远山带着他的儿子秋渊泽前来祭拜,这事情让陶家村民暂停了手中的一切,他们狐疑的目光表露了他们一致的心声,对于父子俩的到来感到莫名其妙,他们甚至在一瞬间共同认为,柳可宁和村长的死都归功于秋远山的到来以及父子俩的怪异,无论是他们异于常人的高大体魄,还是他们常年压抑的沉默性格。 秋家父子祭拜之后,沉默地坐在人群的一边,他们保持着同样铁青的脸色,只是秋远山显得让人畏惧,而秋渊泽略显青涩。 时间定格于此,村民在如同怪物般的秋远山父子的监视之下,开始了对他们小心翼翼又不屑于嗤的行为,这种行为一直维持到安葬的一刻。 当秋家父子前往抬灵的时候,那些希望为老村长尽孝却无处插手的中年汉子,怒气冲冲地望着他们,他们甚至想联合起来进行一次火拼来发泄心中的怒气,不过当他们衡量起秋远山的力量似乎不是众人联合就能抵抗的时候,他们选择了在这需要尊敬的祭奠仪式上的容忍态度。 两个星期后,陶家村阴沉的氛围开始舒展,人们放下了心中的不快与不安又开始了平淡的生活。 孩子们放下手脚在村子里疯跑,各种欢笑声如往日一样无处不在;汉子们坐在门外抽着烟卷,脸上露着祥和的笑容看着眼前的一切,看着满地青绿的麦穗,看着儿孙满堂生机无限的陶家村,满足的神情就像太阳照在棉絮上一样温暖,就像微风吹进耳朵里一样舒适。 在这个同样乏味的日子里,春天已然像兔子的尾巴短小无力,阳光正上,晒在身上有一种烘烤的感觉,就像炉子上烘烤的面食。 王平岭在阳光的烘烤之中,衣衫单薄,他满身的肌肉让人有一种饱满稻穗的感觉,他自创的剑法更加得心应手,他的孤独感更加愈演愈烈,他站在那座森林前眺望的时间越来越长。 而在眺望的过程中,他发现了一个他曾经很少接触的,和他同龄的男孩子,和他一样开始了对于森林远方的眺望,这个男孩名叫陶万钧。 对于这个曾经是村长的孙子,如今是村子的儿子的男孩,王平岭觉得和自己从来都不是一路人。 陶万钧一本正经的态度,总是让王平岭避之千里,他们曾经的几次交流也不过是陶万钧对王平岭不好行为的说教,就像他的母亲一样在他耳边的唠唠叨叨。 当陶万钧走向王平岭意欲说话的时候,王平岭本能的抗拒,他望着他一步步走进,对他将说的话语只想闭上耳朵。 “王平岭,想去森林外面吗?”陶万钧这次没有说教,他说出了这个村庄最让人觉得惊恐甚至大逆不道的话语。 虽然这个想法在王平岭心中早已盘踞数年,但十多年关于陶家村安分守己的教育,让他从来都不敢付诸实际,即便他从来不按常理出牌,即便他不服管教,胆大妄为,但是,这样一座无边无际的森林摆在眼前的时候,他觉得心中完全没底。 王平岭对陶万钧突如其来的话语,击中他心灵的话语,显得无所适从,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因为他没有准备好,他习惯准备妥当之后一击命中,可是这个话题无处妥当。 陶万钧显然看出了王平岭心中的犹豫,他露出一个鬼脸,对着王平岭憨憨一笑,说,“我有办法,今天晚上,你来山脚那个大石头找我。” 陶万钧突如其来的话语,胸有成竹的离去,这都让王平岭对这个男孩的印象有了改观,他相信这个从来只会说教的男孩,刚才所说的话绝对考虑充分之后的表现,从这一点上,王平岭觉得他和自己有点相像。 就在王平岭在赴约的空档时间里,这个阳光灿烂的下午,秋渊泽对孟慈同样透露了关于离开的话题,这对难兄难妹对于这个事情一拍即合,秋渊泽跟着父亲天涯海角自然有理可依,而孟慈因为寻找父亲的的急迫心情接受出山的提议也是情理之中。 于是四个不同身份不同轨迹的十来岁小孩,在这一天,压抑着心中激动的心情,又焦虑着该如何和父母述说的情绪,开始着手准备出山前的相关事宜。 暮云山山脚,是陶家村鬼泣阴森c鬼火飘荡的荒冢坟堆,这里人迹罕至,不是祭奠时节,没人愿意驻足此地。陶万钧所说的相约之地,便是这里。 空旷的山顶上,一轮孤月高悬,周围是寂静一片,月色下,是一条被冷气遮盖c寒风逼人的陡峭坡路。 当王平岭如约来到此地时,对如此冷如冰霜的氛围,对周遭似乎有无数双眼睛盯着的鬼蜮,胆大妄为的他不禁寒战连连。 他跟在如入无人之境的陶万钧身后,一步步爬向山顶的过程中,对这个男孩的崇拜之情跃然脸上,他想象不到这样一个单薄的男孩是如何克服这种生理之惧,视坟墓如无物,视黑夜如光明,视寒冷如空气,陶万钧这种勇气让王平岭感觉到自己很差劲。 他们来到一座隐藏在山顶荒草树木之间,俨然荒败的破烂茅草屋前,屋门在冷风中吱呀作响,茅草在月色中凄然舞动,王平岭跟着陶万钧推门而入,他看着陶万钧熟门熟路地点燃油灯,看着昏黄油灯之中屋内简易的装置,一张坍塌的棉絮成灰的木床,一个表面起壳的老式木柜,数张瘸腿缺角的长凳方椅,这些装置在旺盛生长的野草之间横七竖八的歪倒着各种姿势。。 “这地方只有我和我爷爷知道,我小时候给这房子的人送过饭”,陶万钧说,“后来我爷爷说这屋的人死了,让我不要靠近这座房子。” “我爷爷说,等我长大了,想要到外面的世界看看,就到这房子里来找一张地图,这事也只有我和我爷爷知道。” “你和你爷爷还知道什么?” “就这些。我们找地图。” 王平岭和陶万钧是在翻到的柜子里找到那张包了无数层的地图的,地图被抱在一具干枯的尸体怀中。王平岭无法想象谁死了会将自己藏在柜子里,而且将柜子翻到在地上用以隐藏此人不可告知的目的。 当他和陶万钧用尽力气翻转柜子的时候,腐烂的柜门应声落下,尸体随即扑倒在地,这种突如其来的情景让两人大为惊恐,他们害怕的扔掉柜子以至于动作的不协调差点压倒对方的手脚。 当他们逐渐抚平内心的惶恐,慢慢靠近那具干枯的尸体时,他们从肋骨的夹缝中看见一个包裹完好的圆柱形东西,惶恐的感觉便一扫而光。 在昏黄的灯光下,王平岭和陶万钧看着这张手画的地图,莽苍大地的山山水水,四面八方的城市烽烟,南北各国的地域标注,东西各地的人文注解,尽显眼底,他们甚至在地图上发现陶家村的踪迹,以及陶家村民从森林外围落荒而来的过往。 这种发现在他们幼小的心灵里激起了无限的想象,也更加坚定了他们走出森林,闯荡莽苍大地的心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 出发 很多年过后,一代剑客王平岭在一个秋日的和煦阳光中重回故乡,他双手捧着一个丝制的包袱,里面不规律的物件将包袱顶得棱角分明,包袱里有着他童年伙伴的骨灰。 这个胡子邋遢的中年男人望着遍地荒草与杂乱土堆组成的村庄,激动地喊了一声“伙伴们,我们回家了”。 高喊过后的王平岭,由于情绪激动,微微发颤的身体随即启动了脑中的回忆。 他清楚地记得当初就是在这个地方,一棵青绿阔大的老槐树旁,他靠着这棵树粗壮的身躯,周围是连绵而去的山坡,坡上随风四起的麦穗与青草竟相生长,远处有高大的山峰此起彼伏,山下高低错落的土屋茅房相得益彰。 而他的四个伙伴们在一刻钟之后便会在这些房檐攀爬而来的村口尽头展露身影,身后如长墙一样密密匝匝的森林,从山脚而出到无边蔓延,那是他们将要走去的地方。 王平岭满腹的童心以及自负的自信,使他在看到他的伙伴们靠近身边时,依然假装没有察觉,他低着头装聋作哑,手里耍着他父亲王石给他打的纯铁剑,脸上紧皱的皮肤c咬牙切齿的神态意味着他心中憋了很久的笑容。 “王平岭,你这小子,我还以为你被你父亲拿狗链子给拴着,不来了呢。” 陶万钧揶揄的话语并没有让王平岭改变内心兴奋的心情,他释放的畅快大笑可以看出他大好的心情。 “啊哈,我怎么可能丢下你们呢,我只是在研究我父亲给我打得这把剑,一时入了神,没注意罢了”,王平岭一边挥舞着手中的剑一边说,“没想到我父亲平常那么凶,临到走了还给我打了把剑”挥舞中用力过猛差点脱手滑到陶万钧。 “嗨嗨嗨,掌稳了,王平岭,我说你就一使棍子的料,让你使剑真是糟蹋了你不对,是糟蹋了剑。”陶万钧讥讽到。 “我首先把你糟蹋了。”说罢,王平岭便做出挥剑砍向陶万钧的动作。 “你们俩别喊了,村里人看着呢。”秋渊泽沉厚的声音如同他父亲秋远山一样,总会莫名其妙地让人信服。 身后寂寥的天底下,四五十人拥挤地站立着,脑袋挨着脑袋,身子挨着身子,脸上的表情是肃穆与担忧并存。一些年幼的孩子被自己的父亲顶在头上,他们无知的世界并不明白今天大人们是怎么了,四个哥哥姐姐要到哪里去。 秋远山望着村口送别的陶家村人,他们最后一次的集体聚集,以道别秋远山的行为出现,不管出于什么样的心情和目的,现在看来都显得如此庄重让人窒息,以至于回首都不忍直视。 在这样庄重的道别中,王平岭和陶万钧停止了没心没肺打闹的说笑,他和孟慈c秋渊泽c秋远山一样,开始打量这个养育了他们数十年的村庄。 他们看见柳可安留恋的哭泣,哭泣中泪水被双手捂住,他们看见陶长生对于自己顽固儿子誓要离去的一脸气愤,气愤中又掺杂着对儿子的不舍与不安,他们甚至看见站在人群最角落的王石,他躲在人群边缘观望着自己的儿子却深怕被自己的儿子发现一样,显得扭扭捏捏。 王平岭第一次发现自己管不住自己的眼睛,竟然涌出了一汪眼泪,尤其是当他看见他父亲扭捏不让他发现的姿态时,这泪水便夺眶而出。 秋远山在此时开始承担了决策者的位置,他的转身离去,让四个童年伙伴擦掉眼泪,最后望了一眼陶家村,便提步而走。 这种悲伤的情绪在离开陶家村后,很快就被冲淡,当他们站在城墙一般的森林面前时,对于未来的憧憬和冒险的兴奋心情成为主导情绪。他们长时驻足在这座森林面前,开始了留恋过往与走向未来的迅速转换,直到秋远山义无反顾的走了进去。 或许远比想象中的惊慌恐惧要平常的多,在森林的路上并没有遇见什么危险,相反显得平静十足,王平岭将这一切归功于秋远山。 他甚至不只一次认为,跟着秋远山是一件十分正确甚为安全的事情,当他清楚看见一路跟随着他们的狼群,在看到秋远山瞪着的眼神后便安静离开的时候,他这种安心的感觉便更胜一筹,同时,他对秋远山好奇的心思也愈发凸显。这不仅因为秋远山能赶走野兽,更重要的是秋远山一路上还在不断的捕获猎物,这种天生异禀的才能让王平岭羡慕。 因为这种好奇的心思,王平岭不只一次假装熟睡,等秋远山发现大家都睡着而离去的时候,默默跟在他身后,试图发现他捕获猎物的秘诀,但他很快便打消了这种行动,因为他发现秋远山夜晚奔走的速度完全不是他所能跟上的,这种速度就像奔跑的老虎狮子一般一闪而过。 在秋远山的带领下,小队一路上除了蚊虫叮咬,竟然没有遇见过一次危险,而小队自带的孟慈医生能轻而易举的化解这种小麻烦,这让所有人都感到安全的同时,又渴望发生点什么,就像太过平静的水面总希望去丢一块石子打破它,去看看它四面荡开的涟漪。 就在大家都觉得冒险太过于平淡的时候,这样一个清晨,一个浓雾弥漫森林的清晨,一袭硕大的黑影在天空中左右滑翔。 可能是因为大家长时间在保护中度过,已经感觉不到危险的氛围,直到他们看到秋远山本来铁青的脸上越发严肃的时候,他们才感觉到,这次即将发生的事情或许连秋远山都无法对付。 当秋远山带着四人向前奔跑的时候,硕大的黑影一直在他们头顶跟随,直到他们脚下被一处一眼望不到边的断崖阻挡了去路。 很显然断崖的出现扰乱了小队的行程,地图上的标志表明着想走出森林需一路向北,不过地图上并没有断崖的标注。 浓雾之中,脚下是断崖,头顶有不知名的东西,前无可去,后无可退,小队在这时才感觉到危险的气息。 危险如期而来,硕大的黑影在空中盘旋良久,终于做好了捕食猎物的准备,长啸一声,遮天盖日一般向众人扑了下来。 王平岭众人只感觉黑夜降临,身边的白雾都变成了黑夜的颜色,他看见秋远山将四人挡在自己伟岸的身后,秋远山浑身上下毛发树立,如同动物对决一般,宣誓自己的力量,而秋远山的身躯疯长一般,瞬间变得更为高大,他听见秋远山向着那铺天而来的黑影发出响亮的嘶吼,这种嘶吼仿若虎狼却比虎狼响亮百倍。 这种身体的改变,这种响亮声音的出现,让王平岭颇为震惊,他似乎在那一瞬间感觉秋远山就是一头怪兽,一头尚未变身顶天立地的怪兽。 当秋远山的嘶吼声还在山林中回响的时候,那黑影停止了继续向下的攻击,他在低空盘旋,发着并不刺耳的鸣叫,浓雾逐渐消散,森林的样子再次清晰可见,断崖深处乌黑一片深不可即。 而那所谓的黑影只是一只硕大的灰鹤,当这只灰鹤以穿着一身灰色动物皮毛的人形态降落在地上的时候,他满脸温和的笑容让人发现不了一点攻击性的踪影。 他对着众人说,“我叫秋鹤生,从小在鹤群中长大,以鹤为名”。 这个和秋远山同样高大的男人,步子轻巧不带一点声音的男人走到秋远山面前,庄重的低头行礼,让四个尚未消散恐惧心情的小孩十分惊讶,他们不敢相信这样一种转瞬之间由动物变成人的华丽转变,他们更加不敢相信的是,这样一个有着威压半空的力量的人物,有着如此谦卑的礼节。 秋鹤生和秋远山客客气气地他低声私语,他们的表情时而严肃时而深沉,他们的目光一致望向眼前的深渊,又彼此陷入安静的思考,当他们一切商量完毕,秋鹤生向四个小孩报以尊敬的笑容,他说,“接下来,秋鹤生为您效劳”。 当秋鹤生又以一种让人无法的理解的转换变化成一只硕大的灰鹤时,当四个孩子一种懵懵懂懂又惊奇无比的心情爬到灰鹤背上时,他们才开始明白,这世界似乎和他们想象的完全不一样,他们的世界观变得十足狭小,就像一只大象和一只蚂蚁的区别。 而一向善于观察的王平岭,此时足以确定秋远山与秋鹤生同出一路,秋远山同样可以变换成某种巨型动物,由此,他想到了秋渊泽这个童年伙伴,他看着秋渊泽的虎背熊腰,看着相对稚嫩的秋家子弟,他相信秋渊泽与他的父亲必定相似,只是能力尚未发掘。 因为这种发现,王平岭一扫先前的各种情绪,他觉得旅途变得更加有趣,更加值得探索,他望向远方的大千世界的眼神充满了自信,他相信自己必定能在千奇百怪的未来中,寻找到他常说的,一种属于自己的价值。 当秋鹤生平稳落地又变换成人形的时候,他温和的笑容再次出现在脸上,他说,“等你们将来想要回去,却找不到回家的路时,我依然在这里等着你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 初入梁城 如果每个人都需要一个对手作为自己不断提升和赶超的动力,那么之后的岁月中,王平岭都会很自然的想起梁剑武这样一个宿命般的存在。 梁剑武良好的身世和梁家二少爷的身份,对于王平岭来说可谓高攀不及,梁剑武随意一站,公子哥的身姿便卓越不凡,但王平岭只能这样介绍自己,“我叫王平岭,我是铁匠王石的儿子”,这让他在最初的经历中感到汗颜。 王平岭在后来的回忆中,他觉得最初见到梁剑武的模样本该是,骏马飞驰c白衣翩翩的俊俏少年,可现实是,梁剑武满身血泊c伤痕累累c奄奄一息地倒在森林的边缘,周围随处可见他的跟随横七竖八的尸体。 这样一种画面让本该因为走出大森林而欢呼雀跃的小队,还没来得及情绪的转换,就开始了接下来的紧张面对。 这是地图上有着明显标记的南边小城,“梁城”,类似的小城在地图上的标记随处可见。 当他们站在梁城位于山谷口的高大城墙面前时,城墙中心雕刻着梁城两个字和地图上如此吻合,让他们有一种亲切的感觉,就像在漫漫旅程之后终于回到自己亲人的身边一样的亲切。 他们欣赏着这高耸的城墙,感叹着终于看见人间烟火,而此时,一对戍卫已经将他们团团包围,而且很快带走了命悬一线的梁剑武。 这些戍卫的眼神中并没有展露多少恶意,他们只是履行公事,当他们看着这来历不明的五人衣衫褴褛,满脸污渍,如同四处逃离的难民一样,他们实在想不出这五人和二爷的遇害有多大联系,他们的眼神中只有一种习以为常的冷漠,虽然他们持剑聚集的气势非凡无比。 梁剑文的到来化解了这种紧张氛围,这个十七八岁的青年人,一身盔甲,手握长剑,身姿挺拔地站到众人面前时,并没有表露出什么稀奇的神态。 他站在原地打量着五人的邋遢面容,就像打量着一只只落荒而逃的狗一样,随后,他捏了捏自己的鼻子,简单地下了命令,“带他们去洗个澡”。 当五人舒适地清理了几月来的疲倦与风霜之后,他们穿着干净的衣服,吃着可口的面食,站在城墙上,开始打量这座并不辉煌的城市。 他们看着这座依山势而建的小城,密密麻麻的房屋接连而上,他们看见跃然于脸的客栈上刻写着“八方来客”四个大字,他们看见街上为数不多的人正坐在太阳中享受温馨的时光,他们看见一条小河在城墙的东边垂落而下,他们甚至听到河对岸叮叮哐哐敲打铁器的声音,这种声音让王平岭十分熟悉。 他们在观察中感觉到这是一座平静安逸的小城,平静安逸地就像脚下这座城墙一样安静地矗立。 梁剑文的再次到来是在太阳逐渐西沉的下午,他略显悲伤的面容表露了他对于他弟弟梁剑武生命垂危的无奈,这种无奈的悲伤在见到五人时便一扫而光,他打量着五人整装焕发c生机勃勃的容颜,又一一看过从五人身上搜寻而来的物件。 当他漫不经心地打开那卷古老的地图时,脸上并没有流露出些许的惊讶,他只是将他扔到一边,说“这地图不全。” 这句简单的话语,对于其他人来说或许并没有多大的意义,甚至对于王平岭来说也只泛起心中的一种疑问,但对于陶万钧来说,却是十足的打击,因为这张地图是他爷爷对于他最好的寄托与回忆。 当梁剑文公事般的询问照常开始时,有着良好教育的陶万钧便走出来应答,他或许更多的是出于对于那张地图的紧张,虽然这张地图在梁剑文眼里不名一文。 陶万钧一一列述五人的姓名,告知陶家村的方位,说着五人来此地只是顺过,并说出了孟慈寻找父亲的原由,他诚恳的话语和有迹可循的事实足以证明五人无害的现实。 梁剑文认真地听着陶万钧述说,虽然他觉得五人闯过这片无人敢掠足的森林简直不可思议,不过五人站在他眼前的事实他却不得不接受。 “你是个医生?”梁剑文看着孟慈随口一问。 当孟慈娇小的身材,沉稳的面容,平静地望着梁剑文的时候,谁也不会想到,对于现在这位高高在上c盔甲在身的梁家大少爷c护城将军,小她五六岁的孟慈竟然在之后的岁月里和他产生一种紧要的联系,一种征战四方却生死相随的联系。 “对我弟弟的救命之恩,我在这里谢过了。”梁剑文平静地和孟慈对视,虽然孟慈的救助对于梁剑武的伤势微不足道,但梁剑文依然保持了足够的礼节。 随后他的眼神飘过秋远山和秋渊泽,对于这两个庞然大物,不管放在哪里都足够吸引眼球的庞然大物,梁剑文只是看了一眼,并没有过多的话语,只需要知道他们的到来对梁城无害,就没必要多生事端。 相比于王平岭c陶万钧过于虚幻的离开陶家村的目的,相比于孟慈过于不切实际的寻父心情,秋远山带着他的儿子有着更为清晰的使命。 当梁剑文以一种主人的姿态邀请五人前往梁家暂住的时候,秋远山恭敬委婉地拒绝了这种好意,但随后诚恳地表示希望见一见梁城的主人,他有事相托。 梁家府邸位于半山之上,七八座相同模式的土砖瓦房随山而建,外围被一座灰色的土墙围成一体。 四十多岁的梁城主人梁国雄忧心忡忡地站在厅堂,看着这五位不速之客,他心里是对二儿子梁剑武生命危急的焦急,这种焦急让他对五人的到来显得不甚关心。 这样一个接近夜晚的时刻,秋远山和梁国雄在梁剑武房内相商论事,秋远山凭借着他往日的经验,看着梁剑武胸口逐渐深入骨髓的黑色掌印,他并没有说什么耸人听闻的话语,“你需要等待一个叫做沉荷的女孩到来,她能救他的命”,他说的是等待而不是寻找,因为他也不知沉荷如今身在何方。 随后秋远山向梁国雄述说了自己的托付,关于三个小孩的托付,希望梁城主人好生照料。 当一轮明月照在大地上的时候,秋远山这个高大的男人,以一种尊敬的礼仪向众人告别,他的儿子对于这种告别的突然来临还不知不觉,以至于当他的父亲呼唤他的时候,他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王平岭就这样与他的童年伙伴分别了,这天夜里,他开始回想起陶家村和秋渊泽每一次相聚的过往,秋渊泽对于他的慷慨和有求必应都让他记忆犹新,他沉默的个性没有留下太多的话语,但这种情感的对撞却比任何话语都要深刻。 王平岭走出森林后的人生,从梁家开始。 当他别着纯铁剑走在梁城的街道上时,他发现人们对于他并没有陶家村村民的戏谑眼神,相反只是一种种习以为常c不关乎己的态度。 他走到河对岸那些发出他熟悉的敲打声音的地方,当他看到那些铁匠铺整整齐齐排列着的长剑的时候,他大感惊奇。 那些工匠问他,“你腰里别着的是什么?” “这是我父亲为我打造的纯铁剑。” “你这也能叫做剑?你这就是一块钝铁”,那些工匠不以为然的说,他们拿着手中发着寒光的黑铁剑比划着给王平岭看,“这才叫剑。” 王平岭随后拿起一把黑铁剑和自己的剑进行比较,黑铁剑锋芒四射,而自己的铁剑却暗黑无光,黑铁剑过手成伤,而自己的铁剑却钝如手掌。这种比较中,王平岭对自己的剑黯然失色。 “拿过来,我给你打造锋利。”工匠显然看见他脸上失望的表情,并不介外地提出要求。 当王平岭捧着这把改良后锋利无比的纯铁剑时,他脸上显露出过分的欣喜情感,他笑得合不拢嘴,以至于他都忘了道谢就欣然离去,这种情形让身后的工匠哈哈大笑。 “我得给这把剑取个名字”,王平岭对孟慈说,“你有没有什么好的建议?” 孟慈在梁家的日子,以担负着给梁剑武日常的药理需求而存在,她忙碌着煎药,忙碌着查看医术,忙碌着向梁城医生的学医问道,忙碌着四处打听自己父亲的踪影,当她望着过度沉迷于剑的王平岭,她只是摇了摇头,“我取不了什么好名字。” “陶万钧,我得给我的剑取个好听又体面的名字,你有什么好的建议?”王平岭问。 “顺风剑”,正在地图上做标记的陶万钧很干脆地说,“你爹给你打这把剑,只是希望你一路顺风。”然后他就沉浸在自己对于地图的研究,虽然梁剑文说这地图不全,但陶万钧相信自己能用脚走过这地图的每一块土地,将这张地图补全。 “顺风剑,我爹希望我一路顺风,不错,我爹就是这样认为的,我这把剑以后就叫顺风剑,虽然它不够霸气,但却意义深刻。”王平岭挥舞着顺风剑,笑容面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 拜师学艺 在这个夏天开始的时候,王平岭开始了向梁家剑师斩刀学艺的过程。 当他保持着以往的习惯,在阳光初起的清晨醒过来练剑的时候,他发现梁家同样有如此的做法,梁家父子和一个身着褐色衣服的老者在梁家院内舞剑的行为,让王平岭觉得自己来对了地方,他和他们志同道合。 王平岭手持顺风剑站在三人身后比划着自己的剑法,他心无旁骛,将顺风剑耍的呼呼作响,当他将一套自创的完整剑法耍完之后,看见三人正盯着他。 “这剑法叫什么?”梁剑文问。 “我还没来得及给它取名字,我自创的。”王平岭得意地说。 “你这也叫剑法。”梁剑文哈哈一笑。 “这剑法有点意思”,老者温和地说,“不过,你看看我的这套剑法。” 老者说完,便舞起剑端,这套剑法看是平常,和王平岭自创的剑法如出一辙,但却是王平岭剑法的破绽,王平岭的剑法是“预判出招,后发制人”,这套剑法却是攻势凌厉,细密迅捷,不给人预判和后发的机会。 王平岭傻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这套完全凌驾于他剑招之上的剑法,他张大着嘴,想着自己在陶家村数年的修炼,在无数个阳光与虫鸟伴随之中自创的剑法,现在是如此地不堪一击,随后,他说,“我要向你拜师学艺。” 一十三式剑法从这一天起,斩刀开始教导王平岭梁家剑法,在教导的过程中,王平岭过人的天赋和勤奋的努力在他面前展露无疑。 王平岭每天早上月未西落便起来练剑,晚上月上西天依然在院子里呼喝,他的剑法精进之快,让斩刀深感欣慰。 相比于之前陪伴着他的梁剑武,斩刀对于两人有着不同的评价,他果断地认为梁剑武是一种老实忠厚的存在,他剑法的力度完全来自自身的打磨和不断的修炼,他们的勤奋一模一样,但对于王平岭,这个大大咧咧无所顾忌的少年,这种勤奋加天赋混为一体的存在,让斩刀都不得不为之惊讶。 因为这种认识,斩刀对王平岭多了一份关注,当王平岭一个人在院子里练习的时候,斩刀总会站在某个高处默默欣赏。 一十三式剑法,是梁家剑法的基础剑法,这种剑法只要是手持剑刃的梁城人士便无所不会,即便是那些打铁的工匠们都会在寻常的时候切磋使出。 大开大合,力道精准,招式不多,简单明了,没有纷繁的变化,用以战场上厮杀对抗所用,这是王平岭在两个星期之后熟识这种剑法后的认识,而他同样认识到这种剑法和斩刀之前在他面前比划的剑招完全不同,这种不同让他无限向往。 当某个寂静一片的清晨,曙光乍现,阳光如一只小手抚摸着粗犷的大地时,王平岭站在梁家院内,他望着手中的顺风剑,寒光逼人,周围是等着检阅他练剑成果的梁家三人。 这三人中,梁剑文便充当了对弈角色。 两人持剑对立的情形让王平岭想起曾经在陶家村靠近森林的旷野无数次幻想过的场景,如今终于得以实现,他站着不动,等待着梁剑文出招。不管王平岭的剑法如何变化,他后发制人的习惯却难以改变。 在王平岭成为一代剑客的最初岁月里,他觉得自己是失败的,他的剑遭人讥笑,他自创的剑法尚未取名就被否定,他第一次的对弈同样以失败告终。 同样是梁家基础剑法,梁剑文的力道和精准度,或者说游刃有余的经验出手,都让王平岭无法对接,虽然这有年龄上的优势,但即便梁剑文手下留情,王平岭依然无法应对,他缺少实战能力c缺少随机应变的剑法让他在梁剑文的连续出招之下显得软弱无力,即便他天赋赋予的机智闪躲和异于常人的预判能力打出了让人惊艳的回招,他的大败依然如板上钉钉,没有争议。 “七招,七招你就败了。”梁剑文没有笑他,他对于这个如同弟弟般的勤奋少年实属笑不起来。 王平岭听到这句话之后的反应十分正常,正常的就像他自己认为这种失败理所应当,他没有借口,没有气馁的神色,他望着他的顺风剑,简单地说了句,“看来我还得再练两个星期。” 王平岭这句简单的话让三人都笑脸盈盈,他们相互一望,不禁哈哈大笑。 在梁剑武躺在床上无声无息的岁月里,王平岭的出现给梁府充斥了不一样的风景和欢乐,这个早起晚睡勤奋练剑的少年,让梁家上下都喜爱无比,他张扬却不失笑脸的率真个性,他时而蹦出的奇思妙语都被四处传开。 “你的剑就是一块钝铁。” “我得给我的剑取个好听又体面的名字。” “我的剑,名叫顺风剑,因为我爸爸希望我一路顺风。” “我还没来得及给我的剑法取名字。” “七招我就败了。” “看来我还得再练两个星期。” 这种喜欢让王平岭感到了陶家村未有过的关注和欢乐,这让他干劲十足。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斩刀开始向王平岭传授一些基本的对弈技巧,并根据王平岭的习惯掺杂了一套“山林风雨剑”于其中,这套剑法以防守反击为主,以风雨欲来c丝雨如棉c大雨侵盆c雨过云开之中,山林的各种姿势演化而来。这套剑法的修习是将自己包裹在风雨之中,却滴雨不能沾身。 这套剑法让王平岭感到得心应手,当他修习这套坚壁清野般的剑法时,他感到自己仿若铜墙铁壁一般坚不可破,又能出夹缝中有机可趁,寻找对方的破绽。 半个月后,王平岭主动找梁剑文挑战。 梁剑文望着一月来精壮不少的王平岭,他说,“你的剑法或许更加成熟,但你要知道,你会的我都会,你不会的我也会,虽然我比你大,但我不是很会手下留情。” 王平岭在空中比划着顺风剑,他说,“这次不会是七招,出招吧。” 这次不是七招,十七招过后,王平岭尚未甘拜下风,虽然梁剑文攻势凶猛,王平岭一味的防守,画面上看上去王平岭似乎早已落败,没有还手之力。 梁剑文却并没有这么认为,虽然他对王平岭使出的这套山林风雨剑了熟于心,但因为这套剑法过于守势,于行军作战意义不大,所以他并未勤加修习。他想起曾经与弟弟梁剑武的比拼中,同样是这套剑法,让他焦头烂额,无处下手,如今这种情形再次出现。 二十招,二十七招,三十招,三十七招 山林风雨剑十六式,每一式都以一个字命名,“立闭沉罩丶侧引顶扛”,是剑师斩刀对于风雨与山林的日夜观察中悉心创造。 梁剑文的过于焦急,使他的剑法逐渐破绽全开,一套山林风雨剑就将他年少所学挡得水泄不漏,而且这是他第二次在同一种剑法上手足无措,他在情感的转换间感觉自己这一战无法得胜,而且他清楚的发现自己接下来的这一招必是破绽最大的一招,也是王平岭即将使出反击的一招,他一个健步后退收剑,说,“你赢了。” 王平岭对梁剑文突然的罢手感到失望,他尚未使出这套剑法仅有的攻击招式“反”,梁剑文已经欣然停手,这让他没有一种得胜的感觉,况且他对胜负并不看重,他意犹未尽地回想着刚才使出的剑法,回想着和梁剑文切磋中的每招每式,他说,“我还没打够就赢了,这剑法真厉害。” 在王平岭练剑的这些日子里,他宿命的对手梁剑武生死难测地躺在床上无声无息,当他从仆人的口中得知梁剑武的剑法高于梁剑文之后,他有事无事便去看望,并经常从孟慈的口中寻找梁剑武苏醒的话语,然而这种苏醒的踪迹以及关于苏醒的话语从来都不曾出现。 也是在这段时间里,他知道了梁剑武遇害的原因,原因十分简单,这个在别人眼里憨厚孝顺的梁家二少爷,只是因为他怀孕八个月的母亲无意中透露想吃点野味,他便义无反顾地带上仆从走向了那未知的森林,而这种事情本不该一个十二岁的少年出手。 当循环反复的朝升夕落让普通人感到时间过得缓慢如烟的时候,王平岭却依然不亦乐乎地向剑师修习剑法,依然早起晚睡的王平岭感觉日子过得飞快,每一天充实地就像饱圆的肚子。 这飞快的日子也预示着梁家喜事将近,梁国雄的夫人即将临盆在即,这个新生命的即将到来,冲淡了人们对于梁剑武怜悯的感情,将关注的重点聚集在这件大喜之事上。 当梁国雄捧着自己夫人的肚子,将耳朵轻轻靠近小生命的时候,小生命似乎能感受到自己中年父亲对于自己的喜爱,他在里面踢腿侧翻,活跃异常,显得一点也不安分,这让梁国雄坚定地认为,这个即将到来的婴儿又是一个带把儿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 一种初衷 一个多月来,孟慈坚持不懈为梁剑武医治的行为,她亲自上山采药c亲自为梁剑武煎药,并亲自为梁剑武喂药的行为,深深打动着梁家府邸上下所有人。 她的亲力亲为,她的好心好意,人人清晰可见。即便梁剑武并没有什么好转,但他脸上并没有消瘦的容貌肯定了孟慈的努力。 这样的良好人品在梁城四处传颂,以至于梁家宅院有时候都会成为城民排队就医的场所。 在别人略显清闲地度过每一天,就像和太阳是亲兄弟,顺着它东升西落过日子的时候,孟慈看上去总是十分忙碌,就像在太阳赛跑。 除了看病救人相关事宜,孟慈还有着一个更为重要的事情,寻找她的父亲。 当她拿着她母亲一针一线缝在一块绢布上的父亲画像,在梁城四处东奔西走询问的时候,她得到的答案均让她失望至极。 在这样一个清晨,一个露水均已蒸发的清晨,王平岭陪着孟慈上山采药,这种陪伴的对象有时候是陶万钧,但更多的时候是王平岭。 当王平岭结束凌晨的剑法修炼的时候,孟慈都会准时如约般站在院子的出口等他,毕竟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独自上山采药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情,虽然王平岭在真正的危险面前也许并没有什么作用。 而此时的陶万钧因为醉心于地图的绘制,已然将对于史料的研读和实际的踏足放在了他人生第一位,他的这种痴迷和四处奔走,有时候都让人不知道他身在何方。 陶万钧这样一种我行我素的行为让他的同村伙伴王平岭和孟慈感到无可奈何。 当王平岭挥舞着顺风剑将周遭的树木砍成残兵败将的样子,用以呼应孟慈所透露的五人小队已然分崩离析,只剩下他们两人相依为命的情感时,一个老头的出现让这种情感稍作停留。 “剑,不是这样用的。”这个苍苍白发四处飞扬c衣衫破旧好似乞丐的老头慵懒地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他手里拿着一个大葫芦,呡了一大口酒,眼神里是狡黠的笑。 “那应该怎样用?”王平岭对于这个老头的突然出现完全意料之外,他甚至对于他何时靠近身边一无所知。 “小伙子,你有酒吗?”老头酒气熏熏地问。 “我还没喝过酒。”王平岭如实回答,他细心的观察中,发现这个看似寻常的老头身上有着沉荷散发的那种光芒,只是老头身上的光芒过于微弱,让他看上去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 这种光芒的发现,让王平岭觉得此人不简单。 “那就让你尝尝味道。”老头向着王平岭的方向随意倒出一口酒,那酒在空中幻化成剑的模样向王平岭刺去。 王平岭惊喜之中拿剑随意一挡,看着酒落在剑刃上面犹如珍珠一样,便凑过头去一一嘬进嘴里。 “这酒有点辣,我舌头都快辣掉了”,王平岭说,“你是怎么做到的?”王平岭比划着老头刚才的动作。 “小伙子,你想知道?”老头狡黠地笑。 “想啊。” “等你觉得这酒香甜可口的时候,你来找我,我便告诉你。”老头将葫芦迎风扔了过来,王平岭一把接住,并细细打量这个葫芦。 “把这酒带回去,给梁剑武喝了,他会醒过来。”老头在空中传来的话语表示他人已经离开,这种离开的情形和他到来时的情形一样缥缈无踪。 “嘿,老头,一壶怎么够”王平岭四处搜寻老头的踪迹,但却一无所获,他想着一葫芦酒怎么够两个人喝,他想着两个人喝一壶酒自己怎么能体会到香甜可口,他甚至还有好多问题想问,关于他身上的光,关于沉荷,关于去哪里找他等诸多问题。 事实是一壶是够的,而且永远喝不完。 这个神奇的酒葫芦自带斟满的特性,让王平岭犹如发现至宝,这种无休无止c源泉不断的特性,迫使王平岭逐渐形成了人生的第三大爱好:喝酒。 他开始只是在修习的间隔,抿上一小口,依然觉得辣不可挡,和老头所说的香甜可口相差甚远;他甚至为了尽快体验到香甜可口,整壶喝了下去,这种灌饮之后是王平岭吐了大半天之后的醉的不省人事。 “这酒可真够厉害的,和剑师的剑法一样厉害。”王平岭头脑发胀地躺在床上望着孟慈说。 “谁叫你整壶整壶地喝,酒不是什么好东西。”孟慈是这样认为的。 酒是不是好东西,王平岭暂时无法判断这句话是真还是假,但有一件事,他知道是真的,就是梁剑武真的醒过来了。 大病初愈的梁剑武坐在庭院里,逐渐适应并开始享受阳光的照耀,虽然他的容颜看上去和以前并没有多少差别,但从他浑浑噩噩地眼神里,人们还是发现了一种不知道是好是坏的改变。 这种改变从一种眼中无光的直视开始,梁剑武坐着直视前方,对过往的人如同无视,他沉默寡言,表情呆滞,对任何人都熟视无睹,曾经那个憨厚无比又知礼孝顺的梁剑武似乎在他大病初愈的时候,就已经不知所踪。 但有一点可以清楚的知道,梁剑武并不排外。 当梁家上下到他身边问候或者在院子里打量他的时候,他并没有表露出厌烦的情绪;当他的父亲梁国雄叹息着抚摸他的头的时候,他没有一点抗拒的姿态;当孟慈帮他进药的时候,他会顺从的张嘴喝下。 虽然他对任何人都没有表露出好感,但他同样没有对任何人表露出恶意。 当王平岭结束早上的晨练,挥舞着顺风剑来到梁剑武身边时,他发现这位梁家二少爷的眼神凝视在他的剑上,他左右晃着剑来验证他的发现,而梁剑武随着剑漂移的眼神证明了他的发现正确无比。 随后,王平岭在梁剑武面前耍了一套剑法,当他一套剑法耍完之后,梁剑武费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他身边伸出手来,王平岭顺从地将剑递给梁剑武。 梁剑武打量着这把剑,眼神里依然混沌无光,只见他随意一挥,一道黑色的剑气油然而生,直向墙角划去,落点处是一道深深的划痕,梁剑武或许觉得了然无趣,将剑扔在地上便回身坐到椅子上,依然空洞无光地望着前方,只留下张着大嘴的王平岭目瞪口呆。 太阳正上中天,炽烈无比,这个初夏的上午开始变的燥热不安。 王平岭一手拿着酒葫芦,一手拿着顺风剑,他一边想着老头扔出的酒水成剑,一边想着梁剑武随意一挥的黑色剑气,这两种情况的前后出现,对王平岭在剑法的修炼上是一种打击。 他多次像梁剑武一样去挥动顺风剑,可连一片树叶都不为所动,这种打击就更加严重,他脑海中存在了一万个问题无处寻找答案,这促使他慢慢走向他的师傅斩刀的位置。 当王平岭给斩刀讲述了他所遇到这些关于剑法奇妙的事情之后,斩刀陷入了深深的沉思,随后,他说,“我有一个从未对人讲过的秘密,现在我告诉你。” 斩刀从内屋拿出一个带锁的木盒,打开之后一把剑赫然显现,随后,斩刀开始了他的讲述。 斩刀是这样说的,在他年轻的时候,大概和梁剑文一样的年纪,他对于剑术有着和王平岭现在一样的勤奋态度,他身居老山,勤奋练剑,以为出山之后便能傲绝天下。 结果,他做到了,因为他有了这样一把剑。 他说在深山里练剑的时候碰到了一个老者,老者嬉笑他练这种剑法有何用,这让年轻气盛的斩刀气愤无比。 斩刀向老者提出切磋的请教,老者欣然应对,并信口开河到,我会打得你相信练这种剑法一点用途没有。 结果,老头做到了,而且十分轻松。 斩刀连老头的皮毛都没有碰到,自己就已经遍体鳞伤,而老者站着一动没动,他不知道用的什么方法将空气凝结成了一把剑与斩刀对招。 这种惊慌失措般的落败,让斩刀彻底怀疑自己勤奋练剑的意义,就如同王平岭如今的想法。 这位老者在轻而易举地战胜了斩刀之后,他拾起斩刀落在地上的剑,说,“天降陨石打造,一把好剑,我给他取个名字,以后这把剑就叫‘天落剑’。” 老者临走时,说,“剑是好剑,你自己的路还得你自己去走。” 斩刀述说完后,从木盒里拿出这把天落剑,并没有表现出多少热爱的感觉,他说,“很多年前,我就已经金盆洗手,这把剑被我封存至今,无人知晓,我如今的剑术依然来源于我自己对于剑法修炼的初衷,一直到现在都不曾改变。” 斩刀拔出剑,向着屋外随意一挥,寒光一道,落点处轰然炸起,尘埃一片,随而灰飞烟灭,尘埃落地,出手只在一瞬间,威力却惊心动魄。 “你试试。”斩刀毫不吝啬地将天落剑递给王平岭。 王平岭接过这把看上去并不出奇的剑,和自己的剑似乎并无差别,学着斩刀那样随意一挥,结果却是尘烟不动,风不乍起,无声无息。 这是一把除了师傅斩刀自己能发出威力的剑,别人均无能为力。 王平岭在这个迷茫的中午,在这日烈日当空,阳光耀眼地让人不敢直视的中午,记住了他师傅转送给他的话,“记住自己的初衷,你自己的路还得你自己去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 劫难 相比于凌冬的冷风灌顶,初夏去办一场喜事,是一个十分好的选择。 梁家上下一扫颓势,梁城一扫往日的平淡,无论怎么说,梁城的主人梁国雄老来得第三子都是一件皆大欢喜的事情,这不仅显现出梁国雄身体的壮实,精力的充沛,更彰显了梁家繁衍不息的生气盎然。 整个梁家张灯结彩,处处展现出欢欣鼓舞的氛围,整个梁城生气勃勃,处处弥漫着笑脸满面与喜庆的话语。 当这个节日如约来临的时候,新生的小孩有了自己的名字,“梁剑仁”。 文武兼备,仁义并行,是梁家一贯的行为准则,梁剑仁这个名字便由此而来,他和他大哥相差十九岁,他和他二哥相差十三岁,这种时候的出生,让他犹如家中至宝,备受喜爱。 在这样一个夜晚,当梁城万人空巷的时候,梁家却显得热闹非凡。 这样一场喜事的举办,让王平岭暂且忘记了心里的纠结,他望着这些平凡的人们,日复一日过着自己平凡的生活,其实如果不是选择练剑,如果不是有一个想成为剑客的遥远目标,也许他和这些人现在的处境一模一样。 这样一种想法过后,王平岭心中的纠结舒缓了很多,他大口吃着肉,小口抿着葫芦酒,他觉得这种生活十分符合他的爱好,酒辛辣无比,但已经不是难以入喉。 王平岭看着梁剑武毫无表情地坐在一边,他看见孟慈紧挨着梁剑武,眼神里是对他一举一动的关注;王平岭看见梁剑文也望着梁剑武,眼神里是对弟弟变成这样的无可奈何;王平岭四处去寻找陶万钧的身影,然而对这个不知何时回来过又不知何时离去的同村伙伴,他竟然一无所知,他甚至忘记了上一次看见他是什么时候。 就在他一边吃肉一边喝酒一边四处观察的时候,他看到院门口进来了一个如影子一般的黑衣人,或者说它就是一个影子,它的身后,许多面无表情c瘦骨嶙峋的人从门口鱼贯而进,见人就杀。 他清楚地看见这个影子所过之处,周围人的脸上都会升起一股黑色,然后瞬间倒下,拖带着桌椅翻滚在地,院内瞬间横七竖八地躺到了几十具尸体,血流成河。 这个影子毫无阻挡地向院内奔来,它的目标似乎直指婴儿诞生的内屋。 就在众人都以为难逃一劫的时候,当众人都惊慌失措犹如一只只任人宰割的畜生时,梁剑武站了出来,他不仅站了起来,而且随意操起了一把剑挡在了影衣人的眼前。 影衣人稍微顿下瞟了梁剑武一眼,便不由分说地伸出黑手直掏梁剑武的心窝,当它的手触摸到梁剑武的身体时,梁剑武依然岿然不动,他脸上身体上没有任何变化,但他的眼睛里逐渐变成了黑夜的颜色。 梁剑武手起剑落,众人只看到一道黑光闪现,影衣人的手便断了一只,它退后几步,发出阴森森的低笑,断手处俨然变成一把黑剑,向梁剑武劈来。 梁剑武面无表情,黑眼在皎洁的月光之下泛着黑光,一无所惧地迎了上去,虽然他是一种无意识的举动,但他的剑法却是梁家剑法,他威压的气魄将那影衣人一步步逼出院外,直到一处无边的荒野,两人继续着最终的对决。 而梁家院内早已尸横遍野,哀嚎一片,打斗声此起彼伏,王平岭同样参加了这种保卫家园的战斗,他费尽心力地和这些如同灵魂被吸光的的亡命之徒作生死之斗,他发现这些人,干扁枯瘦的彷如一棵早已死去的枯枝一样,没有恐惧c不知疼痛,却力量无限,一波接一波。它们的武器只是简短的刀剑,这些刀剑的模样尚未成型,可它们的斗志却毫不停歇。 就在大家以为这种战斗将无休无息,最终可能全军覆没的时候,一个远古的声音传来,“把能杀的都杀了,撤”。 当活着的人看着急速撤走甚至连同类的尸体都不曾留下的时候,他们终于松了一口气,他们精疲力竭地坐在地上,望着满地血泊,四处凌乱的城民的尸体,他们终于忍不住内心的各种情绪,失声痛哭。 就在大家都以为大事已去,放松警惕的时候,尸体中一个干瘦的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站起身,抱起正满含眼泪救病治人的孟慈,风一样地跑了出去。 随后,梁剑文惊呼着孟慈的名字,紧跟而上,他的手下,那些悲痛的戍卫立马跟去。 同样是这样一个夜晚,在满城悲怆的氛围中,梁城火光漫天,一脸血泊的梁国雄得知了,当敌人离去的时候,全城老少全被屠杀,一个活口不留,即便牲口都不曾放过,随后,他们四处放火,烧了这座城市。 梁国雄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他看着梁城的天空红光漫天,一种心力交瘁的感觉在他心底油然而生。 随后,他又听到一个直接击倒他的消息,夫人在惊慌焦虑中凄然离世,听到这个消息的梁国雄再也承受不住,轰然坠地,晕倒过去。 梁城三百多人口,除了远在他乡的十多人,仅剩下梁家院内未曾遇害的三十来人,梁城数十年的基业一夜之间,毁于一旦。 梁剑武c梁剑文相继离开梁家后便不知所踪c生死不明,这样的多重打击,对于一个接近五十岁的父亲,对于一个众人赋予期望的城主来说,实在无力接受。 当他迷迷糊糊躺在床上,他望着剑师斩刀,老泪纵横,一字一字吃力地说,“我们得离开这个地方。” 王平岭望着斩刀满面沉重地点了点头,他看着这两个老人一夜之间白发横生c苍老瞬间显现,他看着师傅斩刀腰中别着的天落剑。 他感叹着这样一个金盆洗手的剑客,在这样一种凄惨的氛围中,打破自己的誓言,尘封了自己的信念,为了保卫自己的朋友,保护自己的民众,不惜一切代价重拾这把毁天灭地的剑。 而对于他自己,打击同样巨大,他想象着如果是自己遇到昨天那种情况,手无缚鸡之力将何去何从,单凭自己这种毫无威力的剑法甚至连自己最亲的人都保护不了。 他担心孟慈和梁剑文的安危,五人小队的相继离散,朝夕相处的梁家兄弟的生死不明,给他无限欢乐的梁城分崩离析,这些对他幼小的心灵产生了极大的影响。 在这次屠城事件后,王平岭开始痛恨离别,痛恨邪恶,他拿起酒葫芦一饮而下,这次没有辛辣,也没有甘甜,只有一种酸苦的滋味。 当他独自一人走向山上老头出现的位置时,他极度渴望那老头能给他一种拯救世人的能力,可是随即而来的是无限的失望,因为老头再也没有来过此地。 当梁国雄终于从沉睡中苏醒过来的时候,离开梁城的计划便提上日程,各种准备相继完成,在冷清无比的梁家院里,只有梁剑仁嗷嗷待哺的哭声分外刺耳。 然而事情并没有想象的那么顺利,袭击依然如大雨雷霆般不给人商量的余地,直面而来。 影衣人再次的到来同样不由分说,它的目标似乎就是梁剑仁,这个新出生的婴儿究竟有着怎样的秘密,没人知道,不过它的到来让大家对梁剑武的的生命希望更显黯淡。 当影衣人站在梁家空旷的院子里与斩刀相对的时候,它依然发着阴森森的低笑,它似乎在嘲笑斩刀的不知量力,挡在它前面简直和送死无异。 斩刀没给它先手的机会,天落剑的长时不用,拿在手上让他有一些不适应,不过这种不适应在他一剑刺出的时候,当一道亮眼的白光出现,几十年前熟悉的感觉便得心应手。 影衣人阴笑着闪开,它对于人类毫无畏惧,但对于斩刀的剑发出的威力依然不得不躲,它亮出黑剑,一步步走向斩刀,两人的对决势在必行。 如果说之前与梁剑武的对决是黑与黑的较力,而这次与斩刀的对决注定是黑与白的对抗,只是有一种情况一模一样,就是剑法。 同样的威力,同样是梁家剑法,黑影与白光水火交融,两股剑气八方侵袭,院内狼藉一片,地动山摇,老树被齐腰割断,院墙颓然倒地,没人敢靠近,甚至这种光亮的耀眼程度让人不敢直视。 斩刀以毕生心血应对影衣人凌厉的攻势,他将一套山林风雨剑使得出神入化,周身被一道白色的剑气围住,影衣人无数次的进攻都被一一化解,当斩刀终于在影衣人的攻势中寻找到破绽的时候,他当机立断毫不留情地向影衣人的腋下刺出一剑。 这一剑改变了打斗的局面,斩刀接二连三地使出攻击招数,直到一剑洞穿影衣人的胸口。 影衣人望着斩刀,它没有脸没有容颜甚至连身体都没有,但它能够发出阴森森的低笑,它身体的黑色在原地逐渐消散,就像一缕黑烟在烟囱飘向天际,只留下最后一声阴森笑容中的话语,“你,杀不死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 为正义而战 莽莽苍苍的大陆上,有的人拥有毁天灭地的能力,譬如梁剑武,譬如影衣人,譬如那神秘的老头;有的人拥有绝世争锋的武器,譬如斩刀那把天落剑;有人拥有拯救苍生的力量,譬如那不知名的老头和沉荷。 而对于王平岭来说,这些他都一无所有,他只有一种信仰,一种坚定地成为剑客的信仰,而这种信仰在之前的事件中显得毫无用处,但依然无法改变王平岭这种信仰坚持的初衷。 在正邪对立的世界中,只能靠实力说话,强者凌驾于一切c无敌于天下,弱者灰飞烟灭c死无葬身之地,这是生存之道。 王平岭现在显然处于这种食物链的最底层,他只有一把他父亲为他打造的寻常铁剑,他只有一个永远喝不完的苦涩的酒葫芦,他时刻都要担心突如其来的危险。 两次袭击之后,梁城仅剩下的二十多人,终于走上了向北方而去的逃难之途,他们的身后一座空城孤寂地矗立,似乎在嘲笑这一群人的软弱无力,嘲笑他们连自己的家园都保卫不了。 这一路上王平岭充当了护卫的角色,在家仆和城民居多的队伍里,在大病未愈的梁国雄c竭尽心力的斩刀都成了强弩之末的时候,王平岭对这样一个身先士卒的角色只能自觉接受。 他别着顺风剑,骑上象征身份的高头大马,当他第一次骑马如同赶鸭子上架一般滑稽的时候,并没有引起人们的笑意,人们脸上死气沉沉的神态表明他们现在对这种事情漠不关心。 来回奔波的王平岭四处查探危险的存在,他们的目的地是八十里外的刀城郭家,这至少需要两天的路程,而这一路上会遇到什么事没人知道。 他们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出发,在烈日当空的中午走出了梁城众山,他们躲在一处丛林吃过午饭,又将王平岭分享的酒葫芦尽情畅饮 这群疲于奔命的梁城人,在短暂的歇息之后,又开始了前往他们认为的安全之地的步伐。 穿过丛林,趟过溪流,越过瀑布,走过平原,又走进山谷,越过高山直到太阳西沉,月上东方,他们才停止脚步,在一处半山腰开阔的地方停下休息。 他们简单地吃过干粮后便酣然入睡,一天疲惫不堪的奔走,没人再去回首过往的危险,就像没人会去留意一路上曾经出现过的美丽风景。 王平岭和斩刀站在人群的边缘看着皎皎圆月,皎皎圆月下莽莽苍苍的平原在黑夜中与夜色竟相生长,平原上高耸的树群随处聚集,就像怪物一般在微风中张牙舞爪,他们身后是渐入梦乡此起彼伏的鼾声,以及女仆哄梁剑仁入睡的低声喃语。 “如果再来一次,我们该怎么办?”王平岭望着一战之后的斩刀苍老的身影愈发严重,他对于他护卫的身份感到力不从心。 斩刀望着这个他十足喜爱的徒弟,他望着他的模样就像一个父亲望着儿子,他说,“如果生命需要我们赋予她一种最好的存在价值,我觉得一起战斗至死或许会是一种很好的方式。” “师傅,我们会死在这里吗?”王平岭苦笑地和师傅斩刀对视。他抱着酒葫芦一饮而尽,这次他清晰地感觉到了清甜可口的味道,他没有再去想那些无关的话语和侥幸的心理,即便那神秘老头曾经说的话语浮现在他脑海,但这些话语都眼下的危急毫无用处。 王平岭将酒葫芦递给斩刀,斩刀同样大口饮下,师徒二人悲壮畅饮,与寂静无比的黑夜相对。 “你怕吗?”斩刀望着这个十二岁的少年,他并不出众的容颜,并不显赫的身世,并没有通天的本领,可他现在承受了不应该他承担的责任和重担,这种责任和重担直面死亡。 “能和师傅一起战死是件十分荣耀的事情。”王平岭在历经劫难后,有了一种同龄人没有的成熟和担当。 黑夜黑的彻底,就像光明已经被埋没,永远不会到来,当山下密密麻麻的黑影侵袭而上的时候,黑夜里都是一种藐视一切的气息。 “它们来了”,王平岭说。 “为正义而战”,斩刀拔出天落剑,坚定地说。 师徒二人会心一笑,纷纷抽出宝剑,朝着山坡下的黑暗迎了过去。 年龄相差三十多岁的斩刀c王平岭师徒二人,迎面走向无法计数的敌人的时候,他们除了脸上坚毅的表情和赴死的决心,已经别无他想。 他们冲向这些之后被唤做枯灵的的敌人队伍中,伤痕累累,作死纠缠,王平岭脸上c胸口c腿上到处血流成注,斩刀同样如此,他老迈的身体让他在这种长时间的搏斗中显得气喘吁吁,更为严重的是,他的腿上深深地插着一只短剑,这让他的步伐更显迟钝。 王平岭在顺风剑的挥舞中,看着他师傅斩刀以剑撑地,大口喘气,当一圈的枯灵靠近,又挥舞着天落剑横扫一方,随后又保持支撑的姿势,他知道自己的师傅体力即将耗尽,但他却毫无办法,相比于他师傅天落剑的威力令人胆颤,枯灵对于王平岭的无所忌惮让包围圈层层覆盖。 在这一瞬间,王平岭满含眼泪,他回想起师傅最开始的话语,“这剑法有点意思”;他回想起师傅站在某个高处的角落看着他练剑;他回想起师傅对于他信仰坚守的开导;他回想起一路上他师傅细心教他一套纯攻势的剑法,凌霄剑法 王平岭现在使用的便是这套纯攻势的剑法,他打退着一波波的包围,身上增加着一处处伤口,他意欲朝着他师傅靠近,以解师傅体力之乏的困难,可是他的意图却无法实现。 当他看到一个硕大的影衣人,比之前所见的影衣人要高大两倍的影衣人,从枯灵的队伍后面缓缓上山,伴随低沉沉的阴笑,他看着它缓缓走向自己的师傅斩刀,当它靠近的时候,一把便掐住斩刀的脖子,就像在一筛子豌豆里面捡起一颗豌豆一样轻松,他将斩刀提在半空。 斩刀本能的挥舞着天落剑,一道道白光亮起,当他发现这种剑气对这个影衣人毫发无伤的时候,他停止了反抗,脸上是无限的疲惫和坦然的苦笑,苦笑之后他晕了过去。 随后,影衣人开始对手上这个晕死的老人的摧残行为,它伸出他的黑手,活生生的挖出了斩刀的心窝,并将这鲜血淋淋的心脏喂入黑衣覆盖的的嘴里,他像扔掉一件破烂衣服一样将斩刀扔在地上,斩刀的尸体很快便被这群骨瘦如柴的枯灵瓜分干净。 师傅如此惨烈的死去,让王平岭失去了理智,他向着影衣人的方向疯狂地杀了过去,过度的刺激让他没有发现他剑端的变化,那是一股股看不见的气体随着他顺风剑的挥舞四处飘零,飘零之处枯灵被竞相斩断。 王平岭一脸疯狂,满身伤痕,他翻白的眼神里只有坚定的杀戮,他的身体感觉不到疼痛,即便他的脚下血流一路,他拖着沾满鲜血的顺风剑向着影衣人一步步走过去,他嚎叫一般的怒吼道,“我要杀了你。” 影衣人用阴森森的低笑作为回应,它打量着这个它从来不会打量的人类,它对于即将到来的对抗似乎显露出一种聊胜于无的情绪,当他发现梁剑武飘来的剑气对他皮毛不伤的时候,它阴森的笑声更为明显。 影衣人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它没有武器,它只是手在胸前一挥,几道黑气伴随着阴森的笑声化作骷髅的模样,张大着嘴巴朝着王平岭咬去。 这些骷髅咬在王平岭身上就像一只老虎咬在身上拉扯一样,王平岭清楚地感觉自己的肩上c脸上c腿上,被咬去一块,豁口在清风的吹拂下显得剧痛无比。 王平岭忍着这种剧痛,一步步向影衣人靠近,迎接他的是更多的骷髅影,而这些骷髅影对他的剑气无所畏惧。 王平岭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严重缺失,他的肩膀上白色的骨头显而易见,他的脸上被咬的血肉模糊,当他感到自己行将死去的时候,王平岭用尽最后的力气,奋起一击,握着顺风剑飞向影衣人,朝着它的胸口做最后一刺。 然而他并没能接近影衣人的身体,骷髅影子的存在让他在空中寸步难行,它们撕咬着他的身体,就像一群饿狼分食着一头羚羊般迅猛无比。 当王平岭轰然坠地的时候,他脑海里是陶家村关于他的一切过往,那空旷天地之下的一个孩子吃肉的脸庞,那孤独站在远处眺望森林的孟慈,那沉默无语对他慷慨施舍的秋渊泽,那些春光弥漫的休闲午后,那些黄昏过后父亲的等待 在那一瞬间,他同样想起了那个自带光芒的女孩,她温暖的笑容如此澄澈,以至于让王平岭此时都感觉天地亮光一片,身体温暖如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 狂妄的郭家 三天过后,王平岭在一个明亮的中午醒了过来,陪在他身边的是他的同村伙伴陶万钧,第一眼能看到自己熟悉的人,让王平岭感到亲切。 “你小子终于醒了。”陶万钧一脸喜悦地说。 “这是哪儿?我以为我已经死了。”王平岭忍着剧痛,想要起身。 “躺着吧,你的酒葫芦,喝一口,沉荷仙人说这对你有莫大的好处。”陶万钧取来酒葫芦喂王平岭喝下。 甘甜的酒液入喉即暖,让疼痛缓和了很多,王平岭回忆着昏倒前的画面,当他想起天地亮起的光明时,他问,“是沉荷仙人救了我?”仙人这个词让他感到疑惑,因为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世上会有仙人的存在,就像他从来没有想过会有如此厉害的影衣人。 他急于想一眼目睹仙人英姿的时候,陶万钧却告诉他,沉荷已经带着梁剑仁离去,她离去的时候,只留下一句话,“你们需要一个联盟,需要组建一支军队”。 这个被影衣人三番五次试图抢夺的婴儿,身上背负的秘密无人透露,让它一直以一个谜一样的方式存在。 梁剑仁被带走之后的日子里,影衣人便不见踪迹。生活恢复了往日平淡的容颜,虽然阳光日渐炽烈。这样一种平淡的氛围,王平岭伤痕累累的身体逐渐恢复。 当王平岭一瘸一拐地走到炽烈的阳光下,他站在屋外的空地上,开始打量这座号称刀城的城市。 刀城从前不叫这个名字,但因为郭家的到来,因为郭岳山刀王的地位,这座城市便与郭家产生了日渐繁复的联系,它从前的名字不知所踪,就像那些无处可寻的远古历史,这座城终而以刀命名,以郭岳山为城主。 这是一个背靠三座大山当空而立的城市,高大的城墙坚守着易守难攻的地位,城墙两边两座挺拔的石雕持刀眺望远方,山上四处而起的瞭望台与随处可见的房屋比比皆是。 郭家便在这三座大山正中央的位置,城墙外蔓延远方的平原与荒林一览无余。 王平岭和陶万钧来到众人聚集的厅堂,他看见郭岳山雄壮魁梧的身姿,相比于梁国雄略显清瘦的面容,郭岳山显得霸气十足。 他身后站着他英姿勃发的儿子郭狂,郭狂持刀而立的姿态就像城墙两边的雕塑一样傲然挺立,他脸上流露着对这些逃难而来的梁城人的不屑神情。 “大昌联盟你带着十几个老弱病残和我谈这个。”郭岳山不屑的话语就像他儿子不屑的眼神一样飘然而出。 “梁城灭了,你认为你郭家能凭借一己之力守住刀城?联盟的建立势在必行,不然天下大乱,刀城也将毁于一旦。”梁国雄说。 “城在人在,城亡刀亡,我郭家绝不会像你梁国雄一样弃城逃跑。”郭岳山的话语中充满了刻薄的味道。 梁国雄对这种打击的话语感到心口剧痛,寄人篱下,受人奚落,他回想起屠城那天晚上的惨烈情形,他想着曾经的家园如今以一座空城的姿态历经风雨,他沉默良久。 “联盟之事我势在必行,梁城只要我梁国雄还活着,我就一定会回去复仇。” “我敬重你梁国雄也算个半世枭雄,但你弃城逃跑的行为着实让人不齿,而且,你现在没有一兵一卒,重提二十年前的古老联盟不是空口白言。”郭岳山一语中的。 没有一兵一卒,一个孤杆将军,满嘴联盟的事情,这成了梁国雄之后的写照,这个苍苍老人衡量着凭借自己的力量已然无法对抗他之前所遇到的危险,便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古老联盟的重建之上,并且近乎偏执地开始了他游说四方的行走。 当王平岭还躺在床上行走都成困难的时候,梁国雄带着他的随从已经离开刀城,这个和他并没有深厚感情联系的少年,在饱受打击之后,他甚至连道别都没有一声便悄然离去。 只有那个曾经动不动便不知所踪,其实是跟随沉荷走过大半个地图的陶万钧,坚定地留在了王平岭的身边,他如同保姆一样的细心照料,让王平岭的伤势愈合的速度明显加快,即便陶万钧每天都郁郁寡欢,他依然对王平岭一丝不苟。 王平岭数次发现陶万钧委屈般的走进内屋,在看到他后又立马强颜欢笑,这种情绪的转变让王平岭觉得奇怪,他几次询问都被陶万钧以没事带过。 这种情况在王平岭能够独自行走的时候同样在他发生,郭狂对他拿剑挥舞的行为嗤之以鼻,他看着王平岭“哼”的一声讥笑着离去,让大病初愈之后的王平岭感到莫名其妙。 之后,郭狂在看到王平岭和陶万钧的时候,各种奚落讥讽的语言相继而出,王平岭才深切地感受到陶万钧之前的委屈。 “梁城的逃兵,还有心思在这里耍剑。” “天天在这里好吃懒做,跟我去把地扫了。” “拿去吃吧,撑死你们这些空手套白狼的家伙。” 对于这种狂妄至极的的话语,王平岭感到忍无可忍,他的爆发总以陶万钧的阻止,在瞬间开启之后瞬间回落,但久久不能平歇。 “你陶万钧也是陶家村村长的儿子,怎么变成了个怂包蛋。”王平岭气愤地对陶万钧说。 “寄人篱下,能忍则忍吧。”陶万钧无可奈何地说着。 “再被我碰到,我绝对不会忍了。” 这种爆发终于在一个阳光四射的清晨变成事实。 当郭狂对他们从语言的奚落发展成身体鞭笞的时候,王平岭持剑站在郭家院子里和郭狂对立,他们旁边是陶万钧满脸伤痕地站在角落。 “做人不应该是这样的。”王平岭说。 “哼,应该哪些?把你们当狗吗?”郭狂冷笑着说。 “说话也不应该是这样的。”王平岭说。 “哼,应该怎么说?我从不骂人的爹娘,我只骂畜生。”郭狂大放厥词。 “做事也不应该是这样的。”王平岭说。 “哼,应该哪样?对待畜生,我从来想骂就骂,想打就打”,郭狂举起大刀,在空中挥舞着,“哪来那么多屁话,打死了可别怪我无情。” 郭狂挥舞着大刀向梁剑武劈来,在他面前一一展示霸气的郭家刀法,势大力沉,大气开阖,招式显得辉煌无比,但从郭狂手里使出来的时候却显得威力不足。 这个同样没有实战经历的十八岁青年,在王平岭看来,连梁剑文都不如,王平岭并不出剑,他用着山林风雨剑的防御招式,一一避开郭狂的攻势,仔细观察着郭家刀法的每一招每一式。 郭狂起初认为王平岭的一味闪躲是对他的惧怕,他认为王平岭根本没有真才实学,他挥舞的刀法招招致命,随后,他发现自己无限的招式对王平岭完全构不成威胁,这让他的刀法开始变得毫无章法,变得狂暴至极,就像一头狂暴的野猪。 当王平岭对郭狂的刀法了如指掌的时候,他拔剑了,他首先使了一十三式剑法中的若干招式,这套用于行军作战的剑法大开大合和郭家刀法如出一辙,两人互劈互砍,刀剑相碰,火花四射;王平岭随后使出了凌霄剑法,这套剑法行云流水,细密如丝,快捷如闪电,在郭狂的刀法之间穿梭如线,让郭狂疲于招架。 郭狂最终被制服在王平岭剑下,王平岭的剑抵着他的喉咙,他说,“我只问你,你还狂不狂?” “哼”,郭狂冷笑一声,发泄着对这种制服的不满,他本能地后退,想要挣脱这把剑的束缚,但显然这种做法只是无用之功。 王平岭跟进一步,剑尖插在郭狂的喉结之下,他说,“我再问你,你还狂不狂?” “我就狂了,怎么样?”郭狂过于高调的话语显示了他的心虚,他头上冒着冷汗,身体开始发抖。 “我最后问你一遍,你还狂不狂?”顺风剑刺破了郭狂的皮肤,郭狂的喉咙鲜血溢出。 “我从小就是这么狂,你到底要怎样?”郭狂在感觉到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了嚎啕大哭。 这一役之后,王平岭身后时常都会出现两个人的身影,一个是陶万钧,一个是郭狂,两个人如同小跟班一样与王平岭如影随形。 这种情况开始出现的时候,王平岭对这两个跟屁虫保持着不适应的抗拒神情,他甚至驱赶他们离他千里之外,但这两个相差七八岁的跟班却依然会不依不饶地跟在他身后,伴着他各处的踏寻。 当王平岭终于无可奈何地接受这样一种跟随之后,他发现自己在刀城的处境随之大为改观,人们冷漠甚至对于他们不屑的神情逐渐消散,郭家高高在上的姿态逐渐转化成对他们的包容和开放态度,这让王平岭感觉到了一种权利的可贵。 有那么一瞬间,王平岭觉得自己似乎可以组建一只队伍,在未来未知的道路上互帮互助,而他的这个想法让陶万钧c郭狂大为支持,一拍即合。 “王平岭,以后我跟定你了,你得照着我。”郭狂说,郭家大少爷沦为王平岭的小跟班,这种身份滑稽的转变,对于一个臣服的人的来说并不在意。 “王平岭,我以后就当你的军师,帮你在未来的道路上开疆僻壤,我们要打下一个大大的天地。”陶万钧望着灿烂的阳光,心花怒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 刀王的托付 对于儿子天天跟在别人屁股后面转的这种行为,一向狂妄的郭岳山表现的咬牙切齿。 他不只一次两次叮嘱自己的儿子,“你是刀王的儿子,你是郭家的大少爷,你成天跟在王平岭屁股后面像个无头苍蝇,简直有失体统。” 不过这种叮嘱毫无作用,郭狂执拗的本性让他每天一如既往地走向王平岭,并且乐此不疲。 要说王平岭身上有种吸人的魔力,郭狂觉得他没有;要说王平岭帅气的连大他五六岁的男人都喜欢,郭狂觉得也不是,王平岭长的中规中矩,一点也不突出;要说王平岭有一种耀眼的魅力,让人流连忘返,郭狂觉得这完全是扯淡 郭狂起初是因为一种名誉上的自我维护,他在武力失败后的生命危急时刻,痛哭嚎叫,丑态毕露,这事只有王平岭和陶万钧看见,他接近他们是为了封住他们四处传播的可能。 后来,当郭狂发现,自己在乎的事情,王平岭和陶万钧完全没有记挂在心,他们一个早出晚归的练剑,一个手持史料记载忘我研读,他们身上那种对于自我清晰的认知,对于未来的坚定信仰,让郭狂觉得自己过往的日子纯粹是在虚度光阴。 在这样一种信仰的感染下,郭狂提着刀每天跟在王平岭身后便义无反顾。 郭狂的改变显而易见,他以前嚣张跋扈的狂妄本性消失不见,他以前无所事事的日常行走,变成了早出晚归的刀法修炼,这些清晰可触的改变让他的父亲郭岳山欣喜不已。 郭岳山有一次在一个阴暗的角落观察王平岭,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地方,王平岭寻常普通毫不入眼,却能让自己的儿子重新塑造,这让郭岳山疑惑重重。 他打量着王平岭的剑法,这种剑法让他有种熟悉的感觉,他在脑子里追溯这种熟悉感觉的来源,最后,郭岳山想到了一个名字,凌霄。 凌霄便是斩刀的名字。 那是二十多年前的历史,当郭岳山开始在南方大地展露头角的时候,凌霄已然以一代宗师的风范赫然跃立,凌霄剑法驰名天下;当郭岳山开始以刀王自居的时候,凌霄已经金盆洗手,化名斩刀隐居于梁城之内。他甚至还没有全数听闻天落剑的恐怖,凌霄就已无迹可寻。 郭岳山拿着那把天落剑来到王平岭身边,他把玩着这把看起来没什么别致的剑,他说,“天落剑,响当当的宝剑,看来并不适合我,现在物归原主。” “这把剑同样不适合我”,王平岭接过天落剑,“他只属于我师傅一人。” “我曾经两次败于凌霄剑法,有生之年,我希望能与它的传人终极一战。”郭岳山说。 “也许你依然会失败。”王平岭不假思索地回到。 郭岳山哈哈大笑,他的笑声中是猖狂的本性和对于一代剑神垂落的无奈。 在一个阳光笼罩的,如同被一团棉絮包围的黄昏,王平岭站在刀城最高的山峰之上,将天落剑埋在一棵树下,并在树上深深地刻上“师傅斩刀之墓”六个大字。 “待我如您一样傲绝天下之时,我一定将您带回梁城重新安葬。”王平岭说。 高高的大树茂盛成荫,就像王平岭日渐沉稳地性格,他望着远方,望着西山日下漫天红霞,一条通天大道似乎向他敞开了大门,只等他一脚踏进。 郭岳山与王平岭的对决,从理论上来说,应该是年少的王平岭对成名刀王的对抗,而实际却成了地位显赫的郭岳山对默默无闻王平岭的挑战。 这是一个阴天的早晨,灰云遮天,无风无雨,显得闷热难当,刀城外的一处旷野之地寂静一片,天地似乎都在等待着对决的到来。 五十岁的郭岳山提着如凝宝刀,他自带威严,面色沉重,“虽然我比你年长,但我不会手下留情。” “这样的话我听过很多遍了,出招吧。”十二岁的王平岭手持顺风剑,他一脸平静。 说出招就出招,说时迟那时快,郭岳山双手握刀,刀在身侧,心在刀尖,他疾步前行,目光凶狠,在王平岭三尺开外,撩刀而上,刀锋势大力沉,撩动间风声呼呼作响。 王平岭侧身绕开,并不拔剑,依然用着山林风雨剑法的闪避招式。 郭岳山一刀未中,刀锋在上,顺势斜劈,刀刀不离王平岭闪躲的脚步,只需王平岭稍不留神,身体便会一分为二。 王平岭步步闪躲退让,步履如风,郭岳山一刀接一刀紧跟不舍,凌厉的刀势如影随形。 空旷之地烟尘并起,树叶纷飞,呼喝声四处飘散。 当王平岭终于退无可退的时候,他拔剑而出,挡住了郭岳山对于他左侧腰部致命的一刀。 “很好,你终于拔剑了。”郭岳山狂然说道。 “二十七式凌霄剑法,你知道的。”王平岭脸上露出诚恳的笑容,郭岳山强势的刀法,纵横捭阖,开天辟地,不负他刀王的称号,让王平岭表现出尊敬之情。 “如凝刀法,三十六式,你刚才看到的便是。”郭岳山欣然说到。 “如果十招之内,我没能胜出,就算你赢”,王平岭说出此话表明他已然成竹在胸,而且他没有给郭岳山说话的余地,便一剑刺去,“我出招了,凌霄剑法第一式,长空惊燕。” 这一剑似游龙,似惊风,似垂针落地,似百川归一,似肆掠长空的群燕,朝着郭岳山刺去。 郭岳山持刀在胸前一挡,随即侧身撩刀横砍向王平岭腋下,王平岭身法迅捷如燕,完全不顾这一招攻势,他的剑法比郭岳山的刀法快,来去无影,攻势连绵之中既躲开了郭岳山致命的攻击招式,又威胁到了郭岳山的要害部位。 长空惊燕之下各种剑招接连使出,快如闪电,让郭岳山凌厉的刀法攻势减弱,守势为主。 “凌霄剑法第二式,松针落地。”如果说第一式以精准c直击要害为主,第二式便是以密集c多点打击为纲。 王平岭的剑如同他的人一样,只见其影不见其身,剑尖在郭岳山身上四处点刺,让郭岳山防不胜防,他身上点点的伤口四处可见,却找不到破解的方法,即便他参透了数十年,如今面对这种迅如闪电的剑招,依然毫无办法。 “凌霄剑法第三式,水流成注。” “凌霄剑法第四式,一枝独秀。” 这套斩刀二十年前独居深山,通过对二十七件物事的细心观察,潜心创造的剑法,不仅在他那个时代一出世便惊绝天下,在现在看来依然独冠古今。 当郭岳山终于在第七招“浪涛拍岸”,被王平岭一剑拍中腹部要害的时候,郭岳山身心俱疲地倒在了地上,他满身伤痕,血染衣襟,怅然说到,“长江后浪推前浪,我输了,我以为我的刀够狠够坚固,但还是败在凌霄剑法的快速之下,天下武功,无坚不破,唯快不破,凌霄剑法深得此话精髓。” 七招,这个熟悉的数字,王平岭清晰地记得人生第一次与梁剑文的切磋,便是七招落败,而时光荏苒,世事纷飞,几个月之后的今天,自己七招便打败了成名已久的刀王。 王平岭望着缓缓起身离去的身影,他望着在远处观战的陶万钧和郭狂,在灰云盖顶的闷热氛围中,王平岭饮酒长叹,一种孤寂的感觉再次侵袭,这种孤寂的感觉催生了他始往远方的步伐。 于是,在翌日的清晨,王平岭述说了自己离开刀城的意愿,陶万钧与郭狂欣然答应,收拾好行囊,便告辞出发。 郭岳山前来送别的时候,脸上恢复了往日的容颜,他声调高亢,身姿挺拔,霸气不减。 他看着王平岭平淡的容颜,平淡的容颜上坚定的眼神,留下了三个托付: 一c郭念琪,郭岳山的女儿十分任性,几月前赌气离家出走,如果王平岭找到,请好生照看。 二c郭狂,郭岳山的儿子,请王平岭悉心照顾。 三c梁国雄,如果遇到他,请王平岭告诉他,郭岳山愿意为联盟效力。 当王平岭三人翻山越岭离开刀城的时候,在山峰的最高处,依然能够看见郭岳山眺望的身姿,这让郭狂伤心不已,即便如此,他依然紧紧跟随王平岭的脚步一往无前。 地图上标记的“白鼎城”,是王平岭选择要去的地方。 这个昔日大昌联盟的都城位于南方大陆的中心位置,距离他们脚下大概五百多里,将近一个月的路程。 而大昌联盟的过往历史,在陶万钧的叙述中铺展开来。 二十多年前,南方大陆为了抵御北方灵族和西方异族的联手攻击,组建起一只人类联盟,这个联盟就叫大昌联盟。 这场战乱维持了三年,人类联盟最终在神秘人的的帮助下大获全胜。但获胜之后不久,联盟便以极快的速度分崩离析,有人说是因为分赃不均,有人说是因为祸起萧墙,有人说是因为利益驱使,也有人说是因为和平的年代不需要联盟 王平岭听着陶万钧的述说,他想象着这个充满了神秘色彩的“白鼎城”到底会是一个什么样子,他相信自己也许能解开这个不解之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 一伙山贼 “郭狂,你怎么把我的干粮都吃了?”陶万钧望着空空如洗的包裹,一脸愤怒。 “没办法,我饿,你看我长得这么壮,我不吃饱,路都走不动,你将就着吃点,你瘦,无所谓。”郭狂捧着肚子表现出可怜的模样。 “你这家伙,都不知道大的要让着小的。”陶万钧气愤地说。 “你知道我比你大,你就只当孝敬长辈了。”郭狂戏谑到。 “我孝敬你个屁,还我干粮。” “嘿嘿嘿,别乱来,你打不过我” 十天过后,粮食危机,成了一个亟待解决的问题。 王平岭看着自己袋子里仅剩的两块面饼,虽然他一路上吃的最少,基本以酒填肚,但在这荒无人烟的丛林小道上,他望着陶万钧追打着郭狂耍宝似的情景,这个问题便非常现实地摆在眼前。 这让他想起了那段在森林里的冒险旅程,秋远山源源不断的猎物供应,让每个人都吃得饱饱的,完全不会出现现在这种窘迫的局面,这也让他想起他的童年伙伴秋渊泽,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c会是怎样的模样,不知道他是否已经挖掘出他自己的潜能。 就在王平岭回想过往的时候,陶万钧和郭狂奔跑的追赶悄然不见。 王平岭开始以为这两个,一个喜欢较真一个喜欢插科打诨的家伙只是追逐到了远方,但一刻钟之后,他们尚未归来,这让王平岭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当他顺着他们刚才奔跑的足迹,向着丛林深处走去的时候,他脚下踩到了一个绵呼呼的东西,他没来得及越开便跌落下去,然后他感觉鼻子中袭来一股酸气,他闻到之后立马昏了过去。 王平岭醒过来的时候,在迷迷糊糊中看到三个人被五花大绑在三根木桩子上面,周围是寂静的山林和几座简陋地茅草屋,他看着身旁的守卫个个衣衫褴褛,面目獐狞,躲在这世人不知的地方,他猜想应该是一伙山贼。 当这伙山贼的头领从茅草屋钻出来的时候,王平岭看到的是一个半老徐娘的女人,她别着双刀,竹签挖着牙齿,她只是轻轻瞟了三人一眼,便下了耸人听闻的命令,“开膛破肚,掏心挖肺,烤了吃了。” 山贼们交相呼应,好不乐乎。 “不能吃,大娘,你绑的是我哥。”头领身后一个十一二岁的女孩突然的插嘴,让王平岭三人逃过一劫,这个女孩便是郭念琪。 王平岭后来每次想起这一幕,都会失声笑出,郭念琪如此荒谬的出场方式,总让她在之后的跟随中显得高高在上,她时常挂在嘴边的语言便是,“我救了你们三个人的命,你们要好好报答我。” 就像现在,王平岭三人在被松绑的时候,郭念琪一本正经地说,“哥,我救了你们三个人的命,你们打算怎么报答我?” “亲妹妹,别扯这些有的无的,快给哥拿点吃的来,哥饿死了。”郭狂摆弄着身上的绳索,并没有看他亲妹妹脸上的表情。 “我问你们话呢?回答我,不然将你们绑回去,他们要吃你,我可管不着。”郭念琪强横无理的话语显示了她的认真态度,她甚至命令那些松绑的山贼停止了继续的动作。 郭狂对自己亲妹妹的任性十分清楚,但对于她现在冷血无情的态度感到震撼无比,他甚至都忘了当初因为什么矛盾的产生让她离家出走,也不知道她究竟经过了怎样的境遇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他望着郭念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坚毅眼神,委婉地说道,“你哥哥现在一无所有,但我保证,以后只要我找到好吃的了,第一时间就给你。” “你呢?”郭念琪望着陶万钧。 “我和你哥哥一样,现在也是一无所有,但我也保证,以后找到好玩的东西了,第一时间就给你。”陶万钧对郭狂的话略加删减,竟然也通过了质问,这让他觉得这个女孩简直就是个没头脑的问题女孩。 “你呢?”郭念琪问王平岭。 此时,王平岭自己解开了绑在身上的绳索,他冷笑着靠近郭念琪,低声在她耳旁说,“我的报答是,我会杀了你。” 这天夜里,在简陋的茅草屋里,王平岭望着陶万钧和郭狂沉沉睡去,他却久久不能成眠。 他脑海里是火光漫天的梁城惨遭屠杀的情景,他想起满院尸体横七竖八,鲜血四处奔流,一座城市被烧得精光;他脑海里是师傅斩刀被影衣人掏出心窝凄然死去的画面,他想起师傅的身体被枯灵瓜分吃掉,连一根骨头都没留下,他想着就痛彻心扉。 这天夜里,王平岭杀心四起。 第二天阳光初起的时候,当周遭一切都是平静安稳的氛围时,王平岭手持顺风剑,站在茅草屋外面,他眼睛里充满的血丝说明他一夜未睡,而他苍白冷漠的脸色预示了他之后的毫不手软。 这伙山贼或许会想到自己必定难逃一劫,但他们绝对没想到会在今天。 当王平岭表情冷漠地走向一个吃着早餐的山贼时,山贼一脸狐疑地望着他,王平岭手起剑落,干脆利落地划断了他的脖子,这个山贼临死前还保持着狐疑的眼神,直到血喷涌而出,他才惊叫着倒地。 “你们乱杀无辜,你们不仅杀人还吃人,别怪我无情,因为这突破了我的底线。”王平岭说。 随后的画面便是王平岭的大开杀戒和众山贼的嘶吼应对,但随即便陷入寂静。 那个半老徐娘的山贼头领,从茅草屋里走出来的时候,她脸上还是刚刚睡醒的模样。 当她揉着双眼,一地手下的尸首清晰可见,她望着到处漂流的鲜血,她望着她的地盘现在如同乱葬岗一样,她怒火中烧,气愤难当。 “我昨天可没杀你。”女头领对王平岭的翻脸不认人显得格外后悔,她拿着双刀的手因为愤怒微微发颤,她的内心是活寡了王平岭的决心。 “我今天会杀了你。”王平岭平静地说。 女头领挥舞着双刀朝王平岭砍去,嘴里高声咒骂,王平岭看着这张牙舞爪的架势,看着这虚张声势的模样,他只想尽快结束这无聊的战斗。 他瞬移般的侧身前突,顺风剑瞬间出手,一招便洞穿了女头领的心口。 “我昨天放了你,你今天可以放过我吗?”女头领看着满身鲜血c表情冷漠的王平岭,用仅存的最后一口气息问道。 “不能。”王平岭斩钉截铁地抽出顺风剑。 随后,他将目光望向了从屋内冒出头的郭念琪。 “我亲妹妹”,郭狂本能地挡在了郭念琪的身前,以阻止王平岭的对他亲妹妹的杀戮。 “她杀过人。”王平岭望着郭狂说。 “我没有,我连刀都没拿过,我就是怕人瞧不起,才对你恶狠狠的。”郭念琪在郭狂身后说,她和这群人本来没有多深的感情。 “她吃过人肉。”王平岭依然望着郭狂说。 “我没有,他们杀人我看都不敢看,更别说吃了,我每天都是吃的自己带的干粮。”郭念琪解释着说。 很多年后,郭念琪对着王平岭说,“当年我救了你的命,你却还想杀我,你真是大逆不道。” 这个比王平岭小一岁的女孩加入了王平岭的队伍,她的到来让一路上行走的画风突变,郭念琪咕咕唧唧的话语好比苍蝇一般围绕在三人头顶,让三人感到热闹的同时又不厌其烦。 她说,“爹爹就是重男轻女,喜欢哥哥,看不来我,老是对我指手画脚,说我这也不是那也不是,天天这样说,谁受得了,我不只有跑呢,还能怎么办?” 她说郭狂,“你怎么像个猪一样,整天就知道吃,你以前可不是这德行。” 她说陶万钧,“你就是个书呆子,不过你这个书呆子还是有一门好处,能给我们指路。” 她说王平岭,“你没什么可说的。”郭念琪估计对之前的事情还耿耿于怀,不敢得罪他。 她对三个人说,“我救了你们三个人的命,你们记住你们说过的话,王平岭的除外。” 而三人在日复日日地听着她无限的话语,有些是重复多遍的,有些是新想起来的,有些是胡编乱造的,都表示了同一种态度,“闭嘴”。 这一段旅程充满了耳朵的煎熬和心里的欢乐,相比于之前的急于赶路,这次他们反而走得缓慢的多,毕竟从山贼那里得到的补给足够四人使用。 他们会在丛林歇息的时候去捕捉夏蝉,他们会在杂草丛生的荒野追逐蝴蝶,他们会在雷雨交加的山洞里面互相惊吓,他们会在溪流里捉鱼,在山林中捕猎,在荒地里采摘野果。 他们会驻足在山顶,俯瞰脚下,仰望万里红霞;他们会穿梭于瀑布,任凭激流打湿全身;他们的乐趣是一块石头的乐趣,是一片云彩的乐趣,是一滴露水的乐趣,是一直野兔的乐趣 他们的乐趣过于简单,但这种简单的乐趣中,他们纯粹如钻石般的感情日益加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 荻花 半个月后,王平岭四人前行的身影被长远的浓雾笼罩,他们来到地图上一处标记着的地方,位于靠近白鼎城的一个渡口,叫做“迷烟渡”,他们在打听中得知,渡口对岸便是他们的目的地,只是在大雾笼罩之中难以看到。 这个渡口有着独特的地理位置,山山相环,河流密布,加上山体深处某种矿物质的挥发影响,此地形成了独特的气候特征,长年被浓雾笼罩。 当过往的行人如同鬼魅般从眼前冒出,从身边经过的时候,总会让人大惊一跳,浓雾中甚至还会传来类似影衣人阴森的低笑声,让人不寒而栗。 王平岭对这样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这种兴趣既有对本地人在日常生活中会不会撞脸的好奇,又有对过河会不会撞船的担忧,还有浓雾中时刻飘来的危险气息让他有一种谨慎的心绪。 他们来到一个饭店,饭店的牌子在雾气中显出四个霸气凌然的大字,“大昌天下”,似乎依然在向世人昭示着它过往的辉煌。 店内一览无余c清晰可见的画面,让四人对于浓雾的不适应舒缓了一口气。 “我可以说,哥哥,你出去走五分钟,你这种德行就会迷路。”郭念琪揶揄地说。 “少拿你哥开玩笑,你小心被人拐走了,都不知道是谁。”郭狂回击到。 四人坐在饭店内的一个角落,郭狂点了一大堆饭菜酒肉,他打算狂吃一回,一扫一路上的饥肠辘辘。他们的钱财来自于郭岳山的给与以及对于山贼的搜刮,让他们有一种暴富的感觉。 “今天我要大吃狂吃,吃它个天翻地覆。”郭狂迷人的眼神表示他对于这种暴饮暴食的眷恋。 虽然另外的三人对于郭狂的话语嗤之以鼻,但对于即将面临的生活改善同样充满了渴望。 他们打量着这座饭店,这是一栋三层的小楼,二楼三楼均为单独的雅间或者住宿的房屋,一楼铺满了简易的饭桌供临时的客人来往进食。 他们打量奔跑的不亦乐乎的小二,打量柜台算账的老板,他们看着进来的客人都会深吸一口气,就像他们刚进来时的模样,然后望着身后的浓雾弥漫露出不可思议的笑容。 这是一个安详的中午时分,大昌天下这座饭店客流密集,来来往往的人们楼上楼下四处走动,呼喝声,各种话语处处可闻,嬉笑怒骂四处展现,显得热闹非凡。 王平岭四人吃着热乎乎的饭菜,一扫过往的疲惫,享受着这种安逸的状态。 这时,门口进来了两个身材修长的异族人士吸引了店内所有人的目光,他们一身绿衣就像春天的使者,脸上呈现的是一种漠不关心c居高临下的傲然表情,他们身后背着弓箭,腰中别着短剑,缓步向店内走来。 跟在他们身后的是两个和他们一样高大,但雄壮无比的邋遢男人,他们邋遢的模样和他们身前两个人的干净形象形成鲜明的对比。他们身体的高大雄壮让王平岭想起了秋远山c秋渊泽的模样,他们和秋家父子的身姿如出一辙,只是他们脸上显得更为冷漠,冷漠中是一种呆滞无光的神情。 他们四人,两个气定神闲,两个呆若木鸡,两个细嚼慢咽,两个狼吞虎咽,这种不同的行为,不同的状态,让人感觉到,这是一种主人与奴隶的关系,是一种天使与畜生的关系。 当众人的眼光都停留在这四个长相异常c举动不一的人物身上时,王平岭却被一种微弱的光芒吸引,这种光芒让他很果断地认为,这是和沉荷和那神秘的老头一样的人,仙人。 这个散发光芒的仙人从楼下气宇轩昂地走了下来,他是一个白衣飘飘的中年男人,他白净的脸庞,白皙的皮肤,一尘不染的装束,轻舞飞扬的步伐,不关世事的神态,都显示了他与众不同的气质,他手里拿着一只短萧,短萧上一缕白穗随风摆动。 在他身旁,是一个身着五颜六色衣服的女孩,这女孩的年纪看上去和王平岭一般大小,她扎着两个羊角辫,羊角辫随着她的走动,肆无忌惮地跳跃着,她的衣服下一把把匕首隐约可见。 这个小女孩很明显注意到了王平岭无礼般的打量,她盯着王平岭的目光,她看着这张过于寻常的脸,欣然与王平岭对视。 王平岭在这种对视下,表露出友好的笑容,他的笑容让人看上去有一种诙谐的成分,这让小女孩并没有感觉到友好,她觉得这个男孩不仅盯着她看而且还笑她,她无法忍受,她得给他点颜色看看,这种表现让人觉得她就像个初生牛犊。 随后的情况便是,一把匕首插在了王平岭的桌上,这把匕首刺破了菜盘子,并且深深地扎进桌子里面,可见其精准的力道,餐盘里面的油汤四溅飞起,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王平岭惊叹女孩的出手之快,让他意犹未尽,然而对于其他三个正在胡吃海喝的郭狂他们来说,却是大为观火。 “谁?”郭狂嚯的一声便站了起来。 当这个脸露高傲神色的女孩缓缓走到四人面前时,她当着四人的面拔出匕首,然后对着王平岭说,“叫你无礼,叫你笑我。”她甚至没有瞧郭狂一眼便准备回身而去。 “打破了我们吃饭的家伙,搅了我们的食欲,你想就这么走?”说这话的是郭念琪。 “不然呢?”女孩问道,在身前抚摸着匕首,擦去上面的木屑。 “起码得道个歉吧?”郭狂望着这个和他妹妹一样年纪的女孩,火气渐消。 “对,起码得道个歉,不然我哥可不答应。”郭念琪一旁怂恿。 “我从不道歉。”女孩将匕首插入腰间,转身离开。 “那得看我这把刀答不答应。”郭念琪提着刀便冲了过去,显露出她的好强与任性。 “妹子,别女孩何苦为难女孩。”郭狂来不及阻挡郭念琪的步伐,叹息着说。 在山贼一役之后,王平岭在四人赶路的过程中,他觉得自己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必须符合一个标准,就是要能打,至少能保命。 如果之后的征程岁月里,需要武力对抗的时候,王平岭无法保证做到对每个人都能顾忌。 这让他对当时的现状十分不满意,他开始在这一方面提高了重视程度,于是就有了郭念琪跟着郭狂学习刀法的锻炼,而王平岭对三人都教导了一十三式剑法,并根据刀法做了改良。 郭念琪现在使用的便是改良后的刀法一十三式,虽然她弱小的身姿还发挥不出极大的威力,但依然显得有模有样,至少在王平岭看来,只要勤加修炼,对付那些枯灵不会丢掉性命。 当郭念琪一套刀法使完,女孩依然站在原地,而郭念琪已经气喘吁吁。 女孩来回闪躲的身影就像矫健的兔子,她最后落点的地方让她看上去一步都没动。 “我不出手并不是因为我怕你,而是不想伤到你。”女孩说。 “你有这么厉害?”郭念琪喘着气说,显然这种对抗暂时还不适合她。 女孩瞬间出手,匕首在空中划出几道银光朝着郭念琪飞去,就在众人大为惊骇的时候,女孩身影已经飘到郭念琪身前,凭空接住了匕首,收回腰间,动作一气呵成。 “就是这么厉害。”女孩对着王平岭四人说。 郭念琪惊恐的眼神顷刻转为惊叹,她眼睛里是和好如初的态度,她说,“我叫郭念琪,十一岁。” “我叫荻花,比你大一岁。” “那你是我的荻花姐姐喽,我跟你介绍这几个人”,郭念琪保持一致的咕咕唧唧在这时又显示出来,“这个是我的哥哥郭狂,是个吃货,这个叫陶万钧,是个书呆子,这个叫王平岭,是个厉害的人。” 随后,她望着王平岭说,“王平岭,你教我的刀法不行,我挨都挨不到别人,你看看荻花姐姐的武功才叫是一个厉害。” 对于郭念琪的话痨,王平岭三人已经习以为常,但对于画风如此之快的转变,他们对于郭念琪有着一种难言的心情。 而对荻花来说,却是不厌其烦,她吃惊地望着郭念琪关不掉的嘴,说,“我先过去了,那是我的师傅掠云,等着我去吃饭。” 郭念琪和荻花较劲的整个过程中,王平岭的目光都在掠云和那两个异族人身上,他发现他们三人都表现出同一种漠然的神色,他们甚至瞧都没瞧一眼两个女孩的打斗,即便荻花说,掠云是她的师傅,王平岭也没看见一个师傅应有的关心态度,相反是一种习以为常的冷漠视之。 王平岭猜想荻花和掠云这两人,应该是第一次来到南方大地,经常惹祸或许是荻花的代名词。 他望着掠云自斟自酌,喝着小酒,他发现这个中年男人淡漠的眼神,曾几次飘向他腰间的葫芦,似乎这个葫芦比王平岭本人更能吸引他的注意。 这天午后,王平岭四人吃饱喝足过后,并没有着急赶路,因为王平岭对于掠云的关注,他选择了在这座饭店住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 魅者 一级影衣人,剑者。 二级影衣人,气者。 三级影衣人,魅者。 四级影衣人,幻者。 五级影衣人,武者。 六级影衣人,智者。 七级影衣人,尊者。 这天夜里,王平岭在一种闷热难当的氛围中醒了过来,他大汗淋漓,全身湿透,就像刚刚洗过澡一样,就像被倾盆大雨如柱灌下。 周围是一片寂静,悄无人声。 王平岭走出饭店,迎面而来的是黑夜中的浓雾,就像置身无尽的深渊。 他听到空中飘着一个熟悉的声音,是师傅斩刀的声音,斩刀轻轻呼唤他的名字,声音温和可亲,让王平岭想到曾经谆谆教导的岁月。 浓雾笼罩,不知方向,王平岭顺着声音飘来的源头摸索过去,一路上没有房屋,没有树木,没有行人阻挡他的脚步,只有黑夜与浓雾伴随。 当王平岭终于走出大雾,对黑夜清晰可见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处悬崖之上。 而在悬崖的边缘,一个影衣人掐着他师傅斩刀的脖子,将他提在半空,就像提着一只毫无反抗能力的鸭子,这和斩刀当初临死前的情形一模一样。 斩刀发出微弱的呼唤,“王平岭,救我。” 影衣人当着王平岭的面,重复了当初的动作,它的动作是渐进式的慢镜头,它缓缓伸出手,缓缓地插进斩刀的胸膛,当它的手插进去的时候,鲜血就像泥浆一样涌出,它拿着斩刀鲜活的心脏,就像刚出锅的馒头一样热气腾腾。 影衣人望着王平岭,发出阴森森的笑声,它的手缓缓捏紧,将手中的心脏揉搓成一块抹布的形状,鲜血在它的手下就像小溪一样流下,最后,影衣人将心脏一口吞了下去,将斩刀像一件破烂衣服一样扔下了悬崖。 王平岭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师傅被挖心至死,看着师傅的心脏被捏成了一块抹布的样子,看着他师傅像一件破烂衣服一样被扔下了悬崖,他痛哭流涕,眼泪模糊,他的呐喊声呼天抢地,他跪在地上作深深地忏悔,并且一步一步向悬崖爬去。 可是,影衣人并没有停手,因为王平岭看见孟慈的身影,又被影衣人像提鸭子一样吊在了半空,他听见影衣人阴森森的低笑,他听见孟慈无力地呼喊,“王平岭,救我”。 当影衣人缓缓地伸出黑手,准备掏向孟慈的心窝时,王平岭再也抑制不住恐惧的情感,他趴在地上,眼泪鼻涕一脸,高声恳求到,“不要杀她,我求你了。” 影衣人并没有给王平岭讨饶的机会,它望着王平岭如同一只狗一样趴在地上的狼狈模样,阴笑声便此起彼伏,它的手缓缓插进孟慈的胸膛,一缕缕鲜血就像屋檐的雨水一样喷射而出,它掏出了孟慈像桃子一样鲜活的心脏,它把桃子捏成了碎末的形状,它舔着这些碎末吃得津津有味,它又将孟慈像一只断线的风筝一样扔下了悬崖。 王平岭大声嚎哭,心里仿佛被千刀万剐,撕心裂肺,他呼喊着孟慈的名字,他神志不清的哭声让孟慈的名字在寂静的夜空中显得断断续续,他甚至不敢去看孟慈被致死的画面,他缓缓爬到悬崖边上,去寻找斩刀和孟慈的身影,然而他们已经无处可寻。 悬崖下是另一种模样,是火光漫天的梁城,噼里啪啦的声响不绝于耳,王平岭清晰地看见枯灵插进人身体的刀,刀抽出来是一颗颗晶莹的血滴,他看着枯灵咬着一个人的脖子,一口口美滋滋地喝着喷涌出来的血。 王平岭看见一个满身大火的人,从屋里惊呼而出,他恐惧的神情就像王平岭现在脸上的表情,这个人跑着跑着,他的左腿掉在了身后,他却没有发觉,依然不知不觉地向前跑,最后侧翻在地,王平岭清晰地闻到他身体被烧焦的味道。 梁城就像一棵断了根的树一样,在火光中摇摇欲坠,崩塌的城墙,碎裂的房屋,都在大火中化成灰烬,化为一片废墟。 麻木的王平岭趴在悬崖边上,已经哭不出声音,也喊不出话语,他看着大火绵延而去,烧过了他曾经走过的森林,向着他的出生地陶家村蔓延过去。 他看见自己的父亲王石和他的母亲,在迎面而来的大火中,高呼着,“王平岭,救我”的话语,王平岭终于忍受不住内心的悲痛,跳下了悬崖。 王平岭在迎接死亡的那一刻,他心里只有一种解脱的心境,这种解脱感让他感到分外轻松,他甚至露出了平和的笑容,他想象着自己终于能和自己的亲人c自己的师傅c自己的朋友在一起了,就感觉格外的欢欣。 王平岭寻求解脱c闭上双眼的时候,一段尖锐的萧声在天边响起,王平岭感觉黑夜已经过去,阳光正在升起,天上光芒万丈,地上温暖如春,自己死在这样一种祥和的氛围里是老天爷对自己的怜悯。 当他行将落地的时候,萧声变成了平和的语调,让人安静如初,就像在无风的旷野,在落叶的森林,让人昏昏欲睡,王平岭便睡了过去。 五天过后,王平岭逐渐恢复了知觉,他的第一感觉是自己的骨头好像闪了架,他全身疼痛,就像一只只蚂蚁在他肉体深处不停地撕咬。 王平岭疲惫地睁开双眼,看见的是一只只血红的眼睛盯着他,这些血红的眼睛来自于郭狂c陶万钧c郭念琪三人,血红的眼睛证明他们的陪伴如王平岭的睡眠一样长久。 王平岭躺了五天,他们轮班轮点守护了五天,这五天对他们来说,漫长的就像一就像一缕风吹过森林,就像一条鱼游过一整跳河,当他们发现王平岭终于睁开双眼的时候,他们欢呼雀跃地就像一只只逐木鸟一样舞动翅膀,他们抱在一起留下欣喜的眼泪。 “你个臭小子终于醒了,我就说你命大不会就这么完蛋的。”陶万钧饱含热泪说道。 “哈哈哈,我们的老大如果就这样嗝屁了,我们可怎么办。”郭狂狂笑着说。 “你们两个大男人,泪流满面的,真丢男人的脸,我都没怎么哭,你看你们哭的稀里哗啦的,真丢男人的脸。”郭念琪一脸鄙夷地奚落道。 “冷血动物”,陶万钧和郭狂一致说出口。 “这家伙今后不知道还会遇到什么事,够我们照顾一辈子的了,以后有的是你们哭的地方。”郭念琪狡辩到,狡辩的很有道理。 王平岭喝了几口葫芦酒,身体的疼痛感觉逐渐消失,神志清醒,他向三人阐述了自己晕倒前的所见所闻,他自然略过了那些形象不好的画面。 听过王平岭的描述之后,郭狂和郭念琪都是一脸蒙,只有陶万钧陷入了沉思。 他说,“综合你这个家伙几次的遇险来看,我猜想,这次一定也是影衣人作怪。” 王平岭点头示意陶万钧继续说。 “你第一次遇见的影衣人持剑而来,梁剑武就能对付,第二次遇见的影衣人,能够操纵黑影成骷髅,是沉荷出现赶走了它,可见第二类影衣人高于第一类,而这次的情况是,影衣人没有出现,而你却受到了魅惑差点致命,所以我想,这次来的影衣人又高于第二类。” 陶万钧见没人打断他,并接着说,“我的意思是,影衣人,这个不知道从何方而来的怪物,一定有他们自己的一套体系,而且这体系一层比一层高,也许之后我们都会遇到。” “这么厉害的影衣人,如果我们遇到,打得过吗?”郭念琪问,对于没有经历过影衣人攻击的郭家兄妹来说,这话听起来犹如另一个世界。 “打不过,至少现在打不过”,王平岭说,“如果不是沉荷和那个萧声的出现,我早已命丧黄泉,我相信那个吹着萧声救我的就是荻花的师傅掠云,我们可以去找他问问影衣人的事情。” 王平岭说后,三人面面相觑,“那个叫掠云的男人,三天前就带着荻花走了,”郭狂说。 “这些仙人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一现身便闪人了。”王平岭笑着说。 “他是跟着那两个异族人走的,应该有更重要的事”,陶万钧说,“当初沉荷救了你之后,也是因为梁剑仁的存在,怕影衣人继续纠缠你们,所以急于离开。” “梁剑仁。”王平岭想起这个一出生就家破人亡的婴儿,他叫出他名字,对他身上的秘密更显好奇,让王平岭急于了解。 “好了,别说这些仙的影的鬼的魔的,等你好了,我们出去走走,找个没雾的地方。”郭念琪说。 三天过后,王平岭恢复了往日的容颜,他的神情中显得更为沉稳,一个十二岁的少年,有着一个四十岁的成年人都不曾有过的经历,他背负的责任更显重大。 这不是他自己想要变成这样,是命运逼迫着他不得不像一株秋天的稻穗一样丰满成熟,不得不像一座高大的山峰一样雄浑壮实。 当四人站在王平岭被魅惑牵引到的那处悬崖时,它与迷烟渡竟然相隔数十里之远,他们在感叹王平岭当晚究竟走过了怎样一段路程的时候,王平岭已经站在悬崖的顶部,望着苍苍群山,望着漫天白云,望着无边荒原,望着那飞翔的大雁和滚滚而去的河流,王平岭只有一门心思,他说:让黑暗来的更猛烈些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 跟踪羿族人 王平岭在经历了被影衣人魅惑差点送命的事情之后,他晚上的睡眠开始变得小心翼翼,他对自己身体的异常变化以及周遭的风吹草动,都开始变得格外留心。 当夜晚安静来临的时候,王平岭躺在床上,他能够清晰地分辩出黑夜中四处响动的各种声音,大河汩汩而去暗潮涌动的低吟声,大街上晚归人重重的脚步声,浓雾中迷路的黄鼠狼的叫唤声,饭店厨房烧火木柴炸裂的声音,一丝舒缓让人沉静睡眠的萧声熟悉的萧声。 王平岭和衣而起,他站在窗前,外面漆黑一片,浓雾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他听着萧声从渡口的方向传来,这么晚了掠云在那边做什么,这让王平岭想去一探究竟,他下了楼,顺着萧声传来的方向奔了过去。 萧声在王平岭到达渡口的时候戛然而止,掠云的白色身影在雾中依稀可见,他身后是一艘艘帆船影影绰绰的模糊形状。 王平岭缓步走过去的时候,掠云的身姿飘然离去,王平岭诧异之中,猜想着掠云引他过来的目的,这时从他身旁的船舱内传出来的窃窃私语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寒师兄,这次我们最好将他们一网打尽,免得多生事端。”一个妖气的声音说道,他的话语显得对多次尝试却没有达到目的之后的不耐烦。 “这次我们准备的这么充分,绝对不会让秋远山跑掉的,是吧,寒师兄。”又一个妖里妖气的声音说。 “如果不出意外,两天之后,秋远山就会从这个地方经过,我们的埋伏就定在这里了,大家有没有什么意见?”这个听上去扮演指挥角色的寒师兄,在征询大家的意见之后,接着说,“这次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主人那边派了气者过来协助我们。” 船舱内传来小声的欢呼,他们的声音尖利刺耳,就像肆掠的北风呼啸而过,听上去如芒刺在身,像妖精聚会。 “看来羿王在尊者那里还是有些地位的,能请动气者过来帮我们,我听说尊者已经有了一只枯灵队伍,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尊者的事情少议论,把我们自己的事做好,才能让羿王在尊者面前脸上有光,为我们多争取些好处。” “希望我们羿族人和秋家几十年的纠缠,这次能真正做一个了结。如果大家没有什么异议,今天晚上回去集合人员,做好准备,明天一早我们就过河。”寒师兄说。 “是,师兄。”船舱里传来五个一致的声音。 王平岭躲在船舱后面,看着五个修长的身影从船舱里鱼贯而出,很快便消失在黑夜的浓雾中。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王平岭收敛了自己想去船舱见见这个寒师兄的想法,他尾随着在饭店见过的那两个羿族人,跟着他们来到迷烟渡郊外的一间草房。 这里雾气薄弱,夜色中可以看到星光点点,微风吹过,远方的树影飘摇,安详四溢。 草房前的空地上,四五个如巨石般的怪物酣然大睡,它们坐着c躺着,姿态各异,它们的鼾声和他们的身体一样让人震撼,如雷霆当空般响亮。 大概三十人,回到饭店的王平岭计算着敌人的人数,羿族人如此计划周密地去袭击秋远山,不知到底其中有怎样的过节,需要用灭族的方式才能解决,这个问题,王平岭相信在见到秋渊泽之后便能迎刃而解。 一夜未眠,又是一夜未眠,王平岭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少个安详的晚上,没有睡觉了,看来自己现在的心境,并不能符合夜晚安静的氛围,他想起自己在陶家村的过往岁月里,每天没心没肺的呼呼大睡,无所顾忌,自在飞扬,仿若梦幻一般。 当浓浓的黑雾变成淡淡的白雾的时候,白昼已然来临。 王平岭叫醒了还在梦乡中的郭狂三人,他们三人的表现各不相同,陶万钧一碰便醒,他看到王平岭脸上严肃的表情,就知道有事发生,立马翻身而起。 郭狂呢,死猪一样,王平岭推攘他,叫唤他,郭狂都毫无动静,王平岭甩了郭狂一巴掌,郭狂也只是在浑浑噩噩中醒过来,接着又翻身睡去,王平岭无可奈何,端了一盆冷水过来,对着郭狂迎头倒下,郭狂才在惊慌中醒了过来。 相比郭狂,郭念琪不是醒不过来,而是不愿意醒,她将头埋在被子里,幻想继续睡觉的时候,王平岭一把便掀开了被子,白皙的长腿,嫩滑的胳膊,妩媚的蛮腰便清晰显现,郭念琪高声大叫着“流氓”的激动情绪中拉过被子盖住自己的身体,她瞪大着眼睛望着王平岭,王平岭此时已经夺门而出。 浓雾笼罩中的清晨人烟稀少,王平岭四人坐在渡口旁的一个小饭店门口,一路上,王平岭已经将昨天所见所闻一一说了出来。 “客官们,真够早的啊,马上,马上就好了。”饭店主人还未开张,揉搓着面团打着尴尬的圆场。 “掠云为什么会引你到这里来?并让你知道秋家会面临危险?”陶万钧问。 “也许他对我已经知根知底了。”王平岭说。 “掠云救了你的命,现在又让你去救秋远山的命,看来他还是比较看中你的”,郭狂说,“不过,话说气者你打得过吗?可别指望我们。” “我也不知道。”王平岭想起那个晚上,他对于气者影衣人的最后一击,想起自己被骷髅影子啃噬的画面,他想起自己轰然坠地也没能触碰到气者的衣襟,他自己也没有赢的把握。 羿族人陆陆续续到来,没有作任何停留,便上船离去,消失在河中。 王平岭四人紧跟其后,他们租了一艘船,当船使出渡口的时候,船夫唱起了响亮的号子,声音高亢有力,就像一种古老的呼唤,在四面的山谷中回响,而这种号子同样在浓雾中的河流里响起,船与船之间就是以这种方式交流,避免撞船的事故发生,他们附和着,交替歌唱,形成一曲恢弘的交响曲,天地之间是一种大气磅礴的氛围,让人心旌荡漾,仿若灵魂升天一般,给人无尽的动力和安详。 这样一种奇妙的体验中,羿族人的船却悄无声息,他们仿佛幽灵一般钻进了浓雾,之后便再也看不到踪迹,王平岭他们跟丢了这群羿族人。 两个时辰过后,浓雾逐渐散去,眼前豁然开朗,白云苍狗,浮光漫天,成片的高山连绵而去,山上葱葱郁郁的树林尽显生机,他们身后是白雾笼罩之中的迷烟渡,如神仙境地。 四人都深吸了一口气,对于离开迷烟渡,一个好像整天都喘不过气来的渡口,他们没有丝毫留恋。 “终于从那个死地方出来了,搞得我眼睛里每天都是白花花一片,难受的要死。”郭念琪说。 “这个地方打仗的话倒是一个战略要地,你们看,从雾中出来的人一目了然。”陶万钧指着身后说。 “有朝一日,我们来占了这个地方,打它的七零八碎,乱七八糟。”郭狂哈哈一笑。 “这个想法不错。”陶万钧附和着哈哈大笑。 郭狂的这种开玩笑的说法,让王平岭灵机一动,他在那一瞬间有了一种占城为王,征战天下的想法,不过这种想法的实施难度,对于现在的王平岭来说,对于他身边的这三人来说,还过于困难,他将这种想法埋在了心底。 跟丢了羿族人,王平岭只有继续向白鼎城出发,两天的路程,王平岭希望能在路上碰见秋远山父子。 翻山越岭是常态,走溪过河是常态,一路而来走过太多陡峭荒芜或者平坦的道路,四人早已习以为常。 他们依然会在赶路的间隙中切磋剑法刀法,他们的剑法刀法逐渐走向成熟,即便是女孩郭念琪,她体力的增长和她刀法的犀利一样显而易见。 王平岭依然喝着他的葫芦酒,并分享给三人,因为他觉得这酒对舒缓疼痛与疲倦大为有效,至于别的功效,他却不得而知。 风尘仆仆,大半天路程又已走过,脚下的路从小路逐渐变成了平坦的土道时,周边可以看见零星分散的农屋和茂盛滋长的麦田,四人已经走进了白鼎城的范围之内。 当夏天的夕阳还在西方盘旋的时候,东边一轮弯月已然升起,星光泛起,郭狂的肚子也开始了咕咕地叫,他吃的多饿的快,是小队休息的指南,他确实在逐渐沦为胖子的道路上越走越近,只是因为他勤奋的修炼,让身上的肉不至于松软无力,让他看上去不至于圆润无比。 三人一路上对他身体新陈代谢更新的速度百般嘲笑,郭狂早已变得脸皮厚实,均以哈哈大笑应之。 当这个夜晚被漫天的星光和一轮镰刀般的月亮笼罩的时候,王平岭四人在一家农户吃饱喝足之后,走向了自己安睡的地方。 郭念琪因为女生的缘故睡在了农户仅有的一张小客床上,这让剩下的三人在感叹命运不公的时候,在一间破烂茅屋内席地而眠,他们望着茅屋洞穿的顶部,星光闪烁跳跃,最后缓缓跳进每个人安详的梦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 故人归来 第二日清晨,王平岭三人将破烂的茅屋修缮一新,他们这种好心的行为,让这家农户刮目相看,他们脸上露出赞赏的笑脸,手中拿着新做的面饼送给了王平岭,当王平岭四人离开的时候,依然听得到他们的夸赞之语。 “西风口,到白鼎城的必经之路”,陶万钧看着地图说,“两边是陡峭的悬崖,如果是埋伏的话,这里是最好的位置。” “这里距我们还有多远?”王平岭问。 “半天的路程。”陶万钧回到。 “如果按照羿族人的说法,秋远山也快到了,走吧,过去再说。”王平岭的话语充满了严肃的味道。 一家客栈,真的是“一家客栈”,阳光炙烤的中午,日上当头,四人大汗淋漓地来到一家名字叫做“一家客栈”的客栈。 这家客栈大概距离西风口五百米左右,已然可见两座陡峭的山峰相对而立,千米之高,连绵数里,山顶随处可见的瞭望塔,被一座城墙悉数连接,显得威严庄重。 这里是兵家必争之地,是通往白鼎城最为险要的一座关隘,也是白鼎城曾经最为看中的守卫之地。只是如今已经基本荒废,城墙坍塌,那些守卫的士兵早已不知身在何方。 客栈两层,一层吃饭,二层住宿,楼梯相连,茅草盖顶,店内人倒还挺多,看上去都是一些普通的过往客人,只是没有王平岭熟悉的人。 “昨天这店里来了好多生面孔,怎么今天一早就不见了。”说这话的人士一个汉子,他说话的时候向着王平岭四人的方向望了望。 “我们这客栈每天过往的生面孔多了去了,闲谈莫论国事,人后莫说人非,管好自己的嘴,灾祸不上身。”客栈老板说到。 “你这个老头子真会说话,小二,来壶酒。”这个汉子喊道。 这个是非之地,好多人因为一张嘴惹祸上身,当下就被削掉了脑袋,客栈老板历历在目,所以对他来说,开门做生意,不问出生来历,不问姓名去向,是最好的明哲保身的方法。 这个客栈表面上看上去平静无事,其实人人自危如寒蝉,王平岭四人就在这个噤若寒蝉的客栈,静静地等来秋远山父子的到来。 秋远山数十人的队伍伴着黄昏而来,在一片斜洒的温馨阳光中,他们走进了这家客栈,他们步履略显急迫,他们的身形只能用狼狈来形容,他的队伍中甚至还有瘸腿的伤员。 他们的到来让这所客栈显得拥挤无比,他们怪异的身姿让那些无关紧要的人一声不吭地回到二层自己的房间,或者走出客栈慌张离去。 行色匆匆而来的秋渊泽并没有过度关注这个客栈里面的情况,他的身形在这个庞然大物组成的队伍中显得并不起眼。 “店家,来好酒好肉,有多少上多少。”秋远山说。 “好嘞,好酒好肉,有多少上多少。”客栈的小二高喊着跑向后堂。 王平岭一直保持着温和的笑容望着秋渊泽,这个他童年记忆中最重要的伙伴,虽然他现在心情激动,但他只是坐着笑着望着秋渊泽,等着他发现自己。 他看着秋渊泽的脸上一脸疲惫,看着他忧心忡忡的神态,看着他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看着他朝着自己打量,打量了一会没认出自己又埋过头去,看着他终于眼睛发光并且噙着泪水的望着自己,“王平岭”,秋渊泽高呼了一声。 他的一惊一乍让他的族人以为危险再度降临,纷纷拿着武器站了起来。 “在哪里?” “王平岭是谁?” “大家不必惊慌,王平岭是我的朋友。”秋渊泽及时安抚众人的情绪,然后朝着王平岭走了过来。 王平岭和秋渊泽来到客栈外的一个山坡上,他们需要一点私人空间,来重温童年的回忆。 他们交替喝着葫芦酒,两人脸上都是兴奋的表情,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两人现在就是这样的情感。 “王平岭,你怎么会在这里?真想不到你也来白鼎城了。”秋渊泽惊奇地问。 “你大祸临头了你还不知道。”王平岭直白的说。 “什么意思?”突如其来的话语抑制了秋渊泽兴奋情绪的蔓延。 “你先给我说说你们秋家和羿族人的事,我就告诉你。”王平岭望着秋渊泽说。 秋渊泽迟疑地望着王平岭,他看着王平岭沉静的脸,沉静的脸上坚定的眼神,这个他印象中浮夸的少年,如今却像一个男人一样坚定,这和他脑海中对于王平岭的印象大相庭近,他猜想着这个十二岁少年肯定遇到了很多不寻常的事情才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童年的过往在这一瞬间烟消云散,因为两个人都变了,至少王平岭变了很多。 随后,秋渊泽将秋家的心酸历史对着王平岭和盘托出。 心酸历史是这样的。 秋家是兽人族的统称,是人形态和兽形态并存的生物。 在遥远的过去,秋家一直以羿族人的奴隶身份存在,充当坐骑,充当苦力,充当捕猎的工具,羿族人想打就打,想杀就杀。 这种状态一直维持到秋渊泽爷爷这一代。 秋渊泽的爷爷厌恶这种压迫,厌恶这种任人使唤当牛做马甚至连畜牲都不如的日子,他联系了一批志同道合的秋家人,他们团结起来用武力来反抗这种压迫。 战争从北方荒原一直延伸至极北冰之林,那里是羿族人的领地。 羿族人对这种四面八方揭竿而起的战斗显然没有做好充分的准备,他们过于高估自己的实力,直到战火到了冰之城脚下,他们才感觉到了危险。 最后,羿族人认输妥协,他们愿意谈判解决争端,并承诺恢复兽人族自由之身。 然而谈判只是他们的诡计,老实憨厚的秋家人并没能识破。 羿族人出尔反尔,在谈判的时候设计杀死了秋渊泽的爷爷,他的爹爹秋远山在族人的保护中突围得以逃生,羿族人天生具有的捕捉能力,让秋远山不敢停留片刻,他一路南下,亡命天涯,直到倒在陶家村的田地里。 后面的十三年是在陶家村安详的十三年,这个王平岭知道,自然掠过。 直到几个月前,沉荷仙人在陶家村的出现改变了秋远山安逸的现状。 沉荷告诉秋远山,仙人啸风已经说服了冰之城城主羿王,他愿意履行当初的承诺,重提谈判之事,只需秋远山召集秋家众人,前往谈判,并且是在啸风的公证之下。 秋远山虽然对城主的承诺将信将疑,但因为有仙人沉荷的打包票,又有仙人啸风的公证,他还是选择了相信,召集了族人前往谈判。 这次依然是一个陷阱,因为冰之城城主羿王已经臣服于影衣人尊者麾下,并且尊者亲自降临,与啸风在长空大战直到无影无踪。 秋家人便重复了当年逃难的历史,在追杀之下一路南下,前来白鼎城找人类联盟寻求支援。 “现在你可以说说我怎么大难临头了吧?”秋渊泽说了这么多话,心里畅快了很多,他望着王平岭,显得十分轻松。 王平岭将那天晚上在迷烟渡听来的话语一一不漏告诉给了秋渊泽。 “你觉得羿族人的埋伏在西风口?”秋渊泽问。 “我相信是。”王平岭说。 王平岭望着前方凸峭的两座山峰,“进口狭窄,山峰陡峭,荒无人烟,城墙颓败,在我们不知道的情况下,太适合打一波陷阱似的埋伏。” “但现在我们知道了,我们应该怎么办?”秋渊泽静静地听着王平岭的分析。 “是啊,现在我们知道了,我们就得按我们知道的办。”王平岭阴笑着对秋渊泽说。 王平岭的办法并没有什么出奇,他对着秋家众人说了一个字,“等”。 接下来,王平岭阐述了自己的道理。 “既然都知道羿族人已经埋伏好了,等着我们落入陷阱,我们又何必迎上去作困死斗,大家安安心心地吃吃喝喝,养精蓄锐,就在这家客栈等着,该来的终究会来,躲不掉的迟早躲不掉,等着他们来吧。”王平岭对着众人说。 当然等只是王平岭的一个说法,身经百战的兽人族并不会坐以待毙。 秋远山此时杰出的领导能力体现出来,他命令两个秋家人化身兽形前往查探羿族人的动向,马上一头豹子和一只老虎便嚎叫着离去,他吩咐手下在客栈的外围架起原始的弓箭与弩,这种硕大的形态洞穿的能力秋远山无比熟悉。 他和王平岭商议,当羿族人到来的时候,希望王平岭的队伍能带着秋渊泽去一侧的山坡上埋伏,秋远山说,“羿族人的目标是我,是我们秋家人,与你王平岭无关。” 不管秋远山的话语中透露着怎样的信息,是想保存五人的性命,还是真的需要王平岭给与突然的袭击,这些王平岭都无从考虑。 他看着这个族人头领坚毅的神态,井井有条的部署,看着他沉稳的身姿,就像之前无数次看到过的彷如大山一样的姿态,王平岭都觉得这个中年男人是他一生的榜样,他便欣然接受了秋远山的安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 为尊严而战 战争使人沉稳,挫折使人刚毅,历练会让人变得更强,没有最强。 今天的夜晚,无星无月,无风无声,天地之间寂寥一片,黑漆一片,没有夏蝉的嘶叫,没有倦鸟的低鸣,万物似乎都在等待之中屏息矗立。 “你会变身吗?你会变成什么动物?”在等待的间隙中,郭念琪小声地问秋渊泽,当那两头豹子的形态出现的时候,秋家人变身的能力便不再是秘密。 “熊,黑熊。”秋渊泽抚摸着自己脖子上的熊牙,回想起他与一头成年黑熊的搏斗过程。 “黑熊,厉害吗?”郭念琪接着问,她对秋家人特殊的能力十分好奇。 秋渊泽望着这个小女孩,她眼中渴望新知的的表情,她对危险即将到来的一无所知,让他不忍欺瞒,“兽人族只在执行命令或者奔跑的时候才会变身,因为我们觉得作为一个人,才是尊严的体现,而动物的形态让秋家感到耻辱,即便是死,秋家也会以人的姿态死去。” 这种精神在秋家人灵魂的植入,或许就是他们一直以来在人类面前保持神秘感的来源,至少对于王平岭长久以来的疑问来说是这样。 当一切行将就绪,战争悄然来临,黑夜更显深沉,一触即发。 “他们来了,半个时辰便到。”出去打探的两个兽人族在客栈门口变回人形态,站在门口说。 王平岭五人按着计划埋伏到客栈对面的山头,他走过秋远山身边的时候,看到了一种诀别的眼神,他这时相信,如果五人现在离开,或许才是秋远山的初衷。 当然,王平岭不会这么做。 对于恐惧对于死亡,他想起了他师傅斩刀说过的一句话,“如果生命需要我们赋予她一种最好的存在价值,我觉得一起战斗至死或许会是一种很好的方式。” 羿族人从西风口两边的山上悉数涌来,他们举着火把,骑着犀牛巨兽,很快便包围了这家客栈。 “秋远山,你已是强弩之末,还不束手就擒。”一个羿族人在客栈外喊到,他尖利的声音刺破了黑夜的寂静。 “羿寒,想当年你们也是仙族旗下响当当的族类,现在却沦落到与邪恶为伍,真是让人不齿。”秋远山说。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现在尊者傲视天下,囊括四海c并吞八荒,指日可待,哼哼,羿族走的是光明大道,你秋远山为什么要一条独木桥走到黑?只要你低下头,臣服于我,我可以绕你性命,并授予你最高的荣耀坐骑地位,依然统管兽人一族,这不是很好吗?”羿寒高傲地劝说道。 “就凭你,也想驾驭我?想骑我三生三世,想让我的族人永远为奴,下辈子再说吧。”秋远山铮铮有力地回到。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放箭。” 当一只只火箭如同一颗颗流星射向客栈的时候,当客栈的茅屋变成一片火的海洋时,战斗的序幕终于拉起。 羿族人骑着犀牛巨兽,他们射着弓箭,他们挥舞着短剑,高声呼啸着冲了过去。犀牛奔跑的脚步地动山摇,羿族人的呼声凶神恶煞,让这个寂静的夜晚显得杀气腾腾。 “放。”秋远山发号施令。 一只只弩箭挣脱而去,如同一只只雄鹰一般,向着犀牛背上羿族人的胸膛直穿而去。 没有退路,无从选择,兽人族举起武器,望着来势汹汹的敌人,迎面而去。他们的武器各异,有短刀,有长剑,有斧头,有铁叉,有钢枪,但他们无所畏惧,视死如归。 秋远山雄壮伟岸的身姿奔跑在队伍的最前方,他提着一柄短刀,冲进羿族人的队伍,一刀滑向犀牛的脖子,犀牛在踉踉跄跄的奔跑中轰然倒地。 羿寒从犀牛背上滑了下来,提着双剑,迎战秋远山。 秋远山一步步向羿寒靠近,他眼神里是决绝的神态,是慷概赴死的气魄,是守卫兽人族的决心,是完成父辈未了的自由身心愿的最后一击,他手里的刀毫不留情地向羿寒劈了过去。 然而兽人族不善于打架的短板可见一斑,他们靠的只是力量,没有刀法,没有招式,即便气势如虹,蛮力依然毫无用处,他们身形的彪悍阻挡了他们脚步的灵活。 秋远山如一块磐石在原地挥舞着短刀,他的转身都显得笨拙无比,而羿寒却像一只灵动的兔子,在秋远山的刀影中,前突后闪,左右奔袭,见缝插针刺上一剑,一点点耗尽秋远山的心力。 秋远山身上剑痕累累,鲜血从伤口中缓缓溢出,最后汇聚在腿上,流向地面,他脚下逐渐蔓延的血泊,就像一窝密集的蚂蚁分散开来。 这种伤势虽然不至于致命,但秋远山反抗的力量渐显薄弱,而且对于这种焦灼的打斗显得毫无办法。 他望着被身上插得像马蜂窝一样纷纷倒去的族人,望着被犀牛角洞穿腹部疼痛的面孔扭曲的族人,望着被扔进大火惊恐呼叫的族人,望着羿族人一剑一剑刺向倒地未死的族人,刺进去抽出来又刺进去,喷出的血花就像飞舞的蜻蜓一样 秋远山觉得大势已去,兽人族在数十年的逃亡隐匿的生涯之后,终究还是难逃灭亡的宿命。 直到双剑插向秋远山的腰间,这场战争终于以兽人族的全军覆没告一段落,秋远山颓然倒地,在他闭眼的时候,他听见了一声遥远的呼唤,“爹爹”。 秋远山最后的一口气息,用在了微弱的转头,他在迷迷糊糊中,看见五个孩子在战场厮杀的身影,看见自己的儿子秋渊泽向自己奔来,他露出了难得一见的笑容,这种笑容是苦涩的滋味,这种笑容伴随着一滴眼泪显露了出来,当这滴眼泪滚落到地面上时,秋远山凄然地闭上了双眼。 羿寒挡在了秋远山的身前,他望着眼泪汪汪的秋渊泽,兽人族最后的一粒种子,兽人王的儿子,他望着他稚嫩的脸上咬牙切齿的倔强表情,羿寒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想为你爹收尸,跪下来向我膜拜,否则就是和你爹一样的下场。”羿寒威胁着说,眼里杀机四伏。 秋渊泽一言不发,紧握拳头,眼泪中是直面羿寒的坚毅神色,他喉咙里发出低声嚎叫的声音,他身体缓缓前倾,膝盖逐渐弯曲,双手前后撑地,慢慢变成了一头成年黑熊的身姿。 黑熊抬起头,望着羿寒,发出魔鬼般愤怒的嘶吼,在黑夜中分外响亮,它尖利的牙齿在火光中寒气逼人,它来回摆动着头颅,汇聚全身的力量,耸动着坚实的肌肉,向羿寒扑了过去。 羿寒虽然对兽人族人形态的攻击力了如指掌,对抗游刃有余,但对于他们的兽形态,对抗他们一贯坚守的尊严底线,他却是毫无经验。 当一头黑熊,一头比他大三倍的黑熊向他扑过来的时候,他还是显现出慌张的神态。 他本能的躲闪这致命的一扑,黑熊惯性地冲向他身后,落地后迅疾转身又向他扑了过来,羿寒躲闪之中刺中黑熊一剑,这种伤势对于黑熊来说无关紧要,反而激起了它更强大的愤怒。 黑熊高声嚎叫着,一步步向羿寒靠近,逼迫着羿寒一步步后退,直到客栈的墙角。 此时,王平岭四人的战斗已经接近尾声,当他从一个羿族人的胸膛拔出顺风剑时,他看见郭狂与一头犀牛正在做最后的搏斗,他看见陶万钧躺在地上奄奄一息,他看见陶万钧身旁满身血泊的郭念琪一瘸一拐。 当王平岭帮助郭狂在犀牛身上补上一剑之后,犀牛扭曲着身子嗷嗷倒地,场上便只有羿寒一个敌人,两人随即向黑熊走去。 “别杀我,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们。”羿寒恳求到。 没人回应。 羿族人这种出尔反尔c贪生怕死的德行,让王平岭厌恶,他甚至想自己上去给他一剑,了断这种对峙,但他没有这样做,他知道现在的复仇时刻属于黑熊,属于秋渊泽。 “别杀我,我告诉你们一个秘密,天大的秘密,关于影衣人尊者的秘密,你们别杀我。”羿寒再次恳求到。 没人回应,只有黑熊猖狂的嚎叫声。 “你们说话啊,你们别杀我,这个秘密涉及到你们人类的安危。”羿寒第三次恳求到。 依然没人回应,依然没人出手。 这种死亡前的寂静让羿寒感到栗栗危惧,他脸色苍白,怛然失色。 “我说了这个秘密,你们可别杀我,影衣人尊者” “呵呵呵呵呵”阴沉的低笑打断了羿寒对于秘密的透露。 空气中两道骷髅影子席卷而来,直奔羿寒的胸膛。 当骷髅影子钻进羿寒心中时,羿寒“啊”的一声,他身体前凸,头往后仰,长大着嘴巴,它保持着这个姿势缓缓下落,跪倒在地,最后扑在了地上,他跪下的时候能清楚听见膝关节碎裂的干净声音。 王平岭跑过去扶起羿寒,问道,“尊者的什么秘密,快说。” “气者会为我报仇。”羿寒苍白的脸瞬间变成了黑夜一样的颜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