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之彼方》 正文 第一章 “未尽止公民,交通人民委员会信息处今次收到了写明收件人为公民你的一封信件,我这边就算是转交给本人了。” 一封褐黄色的纸信封递到了我的面前。 “嗯?” 停下了左手上竹筷匀速往嘴里运送食物的日常性动作,我感到了些许疑惑。 以自己有限的25年人生经验来看,似乎并不存在有能够以信件形式彼此进行沟通或联络感情的对象。尽管在现如今这个社会时期,纸质信复而成为了远距离通信的主流形式(或者说是唯一可能的大众现实形式),然而由于我的人际交往圈始终未予踏出自出生以来就一直生活着的这座偏远小镇,包括各式亲友在内的一众人员如今也并未有迁徙至能够以此种交流形式作为异地间必要交流手段的居留地。因此,从个体现实角度来看,我不得不有所起疑。 尽管如此,我也不能无动于衷。 把滞留在口腔内还未下咽的块状盐渍黄瓜迅速咽下,自己随即以不失平和稳重的姿态站起身来。 “多谢了,里德。” “不用客气,未尽止公民。” “” “” 然而,对方依旧一动不动。 “怎么了?” “没事,未尽止公民。” “更正一下。多谢了,劳伦斯公民。” “这没什么。” 面前的人影终于有了动作。 以最基本的社交礼仪动作接过信件并顺手塞进悬挂在餐桌左侧挂钩上的便携式布袋后,我理所当然地邀请对方和自己一同用餐。 “那就打扰了。” 理查德·劳伦斯就近在一处取餐口接过备置好的一份餐盘,稳稳地坐到了我正对面的一张木质拱凳上。这种坐凳是公共食堂一直以来的标配,虽不能说得上有多么舒适宜人的使用体感,但仅对于就餐而言已算是足够实用。而置放乘食餐具的餐桌也是一张不算阔大的低矮圆木桌,表面张裂错乱的粗糙纹理印证了它久经风霜的岁月痕迹。 跟我作为东方人遗风的饮食习惯略有不同,里德(自己私下对这位昔日同学的爱称)依旧保留着主餐延续小麦面包c黑加仑果酱以及其他一些朴素的西点用餐风格,而这多少是继承自他祖父母一辈的盎格鲁-撒克逊式作风,唯一略显不足的就是缺少了那份浸透骨髓的幽默感。然而这却并不意味着他本人鲜少人情味,从沉稳做派中所自然流露出的些许随和感一直是我这位旧识的不二特点。 当然,在特定场合下那过分严苛的刻板作风倒是需要另作评论。 “对了,——公民你们那边关于战前人口信息材料的搜集整理工作今天往前推进多少个百——千分点了?” 过了约3分钟,我率先打破沉默。现时正值夏至时分,正午的艳阳透过上层斜面向外的横条状通风口不偏不倚地向我们所身处的食堂东区灌输着似乎是无穷无尽的热量,仿佛地处热岛效应的旧北京市一般。虽然尝试着尽量减小用餐时所必需的动作幅度,然而豆大的汗珠依旧不受控制地顺着前额头一侧接续滑落到脖颈和衬衫立领前襟处,并随着时间的缓慢流逝而逐步扩大着后背的水灾面积。 “单就我们所在的加纳盟域来看,今天午前11时30分的最后一次集体通报量显示是地区总量的十万分之一,按比例粗略预估的话则是全球总量的约十五万分之一。” 里德不紧不慢地挪动着下颚,从餐叉挑动面包片c轻蘸果酱并加以涂抹均匀再到送入口中细嚼慢咽,整个环节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似乎这毒辣的日光并未进入他的感知范围并进而影响生理情绪。 “加纳吗虽然就实际身处的这个边境小镇的现实体验来看,对于‘发达地域领头羊’这个名号还真是没有多大实感,或者倒不如说正是因为与自身的狭隘经验形成了过于鲜明的对照,才更平添了一丝讽刺意味” 这并非是自己发自内心深处的抱怨,充其量只能算作是基层公务员用以打发无聊日常生活的无聊话题点罢了。毕竟改变历史的,靠的从来不是语言形式的暴力;不过反过来说,正因为自己确实认识到了自身行为的廉价性,我才能如此心安理得而无所顾忌吧。 “你的发言局限性很明显。”里德慢条斯理地将嘴里的食物咽下,“须知,个体经验与总体经验的差别甚至不亚于康德的物自体和显象之间的鸿沟。” “所以我不是说了嘛,仅仅只是‘狭隘’经验,自己对此还是有自知之名的。” 一碗玉米浓汤一饮而下,我不由得眯缝起双眼。 “所以说——”自己继续组织着语言,“我并不觉得有什么” “觉得很苦闷吗?” 里德放下餐叉,冷不丁向我问道。 “” 我不由得沉默了。自己的生活早已经步入了某种常规轨道——我自以为是这样,也曾试图让自己对这种现状予以心安理得的接受。然而里德貌似不经意的这一句话,还是如同一把利剑一样插入到我内心中自己所未曾察觉到的空隙。 所以,我—— “嘿,你俩又在这种角落里开什么雅尔塔会议呢?” 一个熟悉的声音自我右后方响起。 得救了。 “——利彦吗?怎么现在才来,雅尔塔差你一个人可搞不起来啊。” 伴随着脚步声的渐次拉近,我也不由自主地打开了话匣子。 “不,如果按照小室公民的历史譬喻来看的话,假设我俩是罗斯福和斯大林,那么这个对话逻辑也并非不能成立。”里德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如此开腔道。 “是吧,我不过是头小瘦驴罢了。”同样是自己唯二友人之一的小室利彦笑呵呵地轻拍了一下我的左肩,就径直坐到了身旁一侧预留的空位上。 “不需要来一点吗?”我用竹筷指着面前的餐盘,想当然地向旁边的人如是问道。 “啊啊,之前在工作间有吃过美妍今早准备的盒饭了。”小室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果然拥有幸福人生的家伙浑身上下都笼罩着别样的光环呢。”我调侃着。 “你小子少贫嘴了。”小室玩笑似地拳头轻捶过来,“你和安藤的关系可不知道比我俩亲密到哪儿去了呢。” “哈哈” “看公民你的样子,这种日子可不好受。”像是察觉到了我的尴尬,里德从一旁帮腔着转移了话题。 “唉,就是说啊,这个天气也是让人闹心得很啊” 承载着跟我类似的怕热体质,小室用手来回抹着自头顶不住淌下的汗水。然而在烈日的半直接炙烤下,只能是徒劳地证明了肌肉牵引力的速率相比流体速率的低下这一事实罢了。 “之前不是说今天没空过来这边吗?”看着小室在一旁手忙脚乱的徒劳模样,我试图通过问话来转移他的注意力。 “嗯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在于事情本身没有取得什么实际进展。”小室接过里德递来的一块亚麻绢布,左右擦拭着被汗水浸湿的脸颊,“当然,最直接的原因还是我中途找借口跑路了。” “你这种处事风格,真亏还能在事务人民委员会呆下去。”瞅准了目标,我用力夹起了瓷碟里仅剩不多的凉拌黄瓜块。 “你也知道,这不是当初毕业时的分配结果嘛。”小室苦笑道,“既然无法改变环境,也只有尽可能去适应环境了。” “身为同是事人委的一名基层小职员,我表示感同身受。”嘴里咀嚼着食物,自己的话听上去也有些含糊不清。 “停停停,表面上虽然隶属于同一个机构,但我俩实质上分属两个不同办事处吧。” 小室叹了口气。 “你在接待处,日常xg事务只需要搞搞公民交流活动,办事地点固定,办事内容固定,又谈不上什么风险。”他用力尝试拧干绢布上的水分,“我们呢?呆在责事处,责任地域内发生的一切暴力非暴力恶质xg事件都得亲自跑去现场了解处理,可以说基本上无法自主掌控自己的行动,同时还指不定出现什么高风险的意外状况。” 他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再加之这段时间碰上了那种事情你说这能一样嘛。” 以打趣外衣所包裹下的抱怨语句传到我的耳中。 “但因此责事处的条件还是要相对好一些吧。”我斟酌着,打算把最后剩下的饭桌战场给打扫干净。 “每周领取的额外单位家用电度数多了6度,享受每周家用电话通话量30分钟,每年获得一次域外旅行团体参与权。”小室掰着指头对我说道,“第一项还算过得去,第二项在现在这样的生活状态下有什么意义啊,家用电话这种奢侈品根本没几个人能够用嘛,就算是有我也高攀不起。第三项对于我们这种工作性质的人而言更是鸡肋般地存在了你说说看,这种听上去可能还不算坏的‘条件’实际上不是权利欺诈是什么” 他顿了顿。 “所以我不是说嘛,那帮人根本就是个——” “小室公民。” 里德突然打断了小室的话。 只是单纯的c示意般的,用左手食指向着头顶上方指了指虚无的空间。 “”后者不由得愣了一下,继而大笑出声,“你这是学柏拉图呢,一脸严肃兮兮的样子。” 说着,用力拍了拍里德的肩膀。 “你就是太墨守陈规了,现在这年头谁还在意这些呢,再说谁又会有时间来管这种无关痛痒的事情呢” “公民,你犯了一个根本性的错误。”里德面无表情c实则用着异常严肃的口吻回应道,“真正的秩序并非来自外在的强制,而是内心中始终存在的道德律。不可一日荒废懈怠,否则遗患无穷。” 手势动作静止在力道轨迹线中途。 “啊”小室脸上的笑容维持着些许勉强之意,“嗯,你说的是c说的是,见不贤而内自省嘛。确实应该随时保持合格公民以身作则的优良状态才是——” 停留在半空中的身子返回到座椅上。 “对了,有一个事情差点忘记告诉你们了。” 我知道小室向来无法应付处于钻牛角尖状态的里德(虽说单论一般的日常相处就已经比现在这个时期的大多数人都要较真不少了),因此轮到这种状态出现时,负责活络气氛已经是自己的习惯性任务了。 “其实也算不上复杂。大家应该都知道吧,明天就是茱蒂妹妹的生日。我之前已经跟王妈说过了,届时下班后我们就去她那儿提前帮忙布置房间。小学塾下堂大概是在19点半的样子,我们17点出发从这里赶到她们家那边应该还来得及有充裕的时间——” “砰!” 突然,小室猛地从位置上一跃而起,把我吓了一跳。 “当然当然!像小茱蒂的生日这种堪比宇宙大爆炸一样重要的节日我怎么会忘记呢!!绝对不会!!海枯石烂般地不会啊!!!”小室夸张似地用力猛拍胸脯,“至于今年的礼物,不是我夸海口,从去年小茱蒂生日后的当晚就已经开始漫长而细致的求索过程了。保证让她十万分满意啊啊啊!!!” 留在食堂里的其他人员不约而同地向我们这边望过来。 “劳伦斯公民有准备什么东西吗?” “简约质朴且实用,非常贴合小小(l一velylittle)安德森公民的个人需求。”“这样啊,那我就放心了,至少能保证有一件正常礼物在。” 我欣慰地舒了口气。 “嗯,以涂上了金黄眼镜蛇图案的菱斑响尾蛇卵作为下限标准来看,要求确实算不上严苛。”里德轻咬下最后一块面包,将瓷杯里剩余的蔓越莓红茶倾饮而尽。 “什么啊——”小室适才兴奋的情绪一下子沮丧起来,“追求个性不是我们现在这个时代理所当然的吗” “自省c自省,个性不是乖戾性。”见里德正欲言,我赶忙接过话头,“换位思考来看,茱蒂妹妹的个性真没你想的那样走得那么远。” “哪有,我还是对自己的认知能力很有自信的明明当时小茱蒂还欢呼雀跃得大叫起来”小室自顾自地碎碎念道。 嗯,虽说这人平时倒没有显露出如天才般的惊人智商表现,但在茱蒂妹妹这方面更是下滑得尤为明显。 然而,对于我来说,现在还需要优先解决一个事情。 “差不多了吧。” 我往自己左下方身侧位置瞥了一眼。 “下午还有一大堆事情等着我们这些社会齿轮来一件件磨合处理,可不能一直这么优哉游哉下去。”大致确认无误后,我敲动餐盘,示意午餐时间的收尾。 “客观上来说。我们确实已经到了可以折返回岗位的时间了。”里德用手边的湿毛巾擦了擦嘴。这是可供多次回收再利用的特供用品,一般来说只有有权使用这间政府办公共食堂的人才能见到的日用内部生产物。 “行,那我也跟着首长指示行动就一k。”小室打趣着从座位上站起来,长伸了一下懒腰。 “你这种言论可是很有组织路线错误的哦,我们不欢迎包办代替嘛。”我也跟着慢慢直立起身子,手持餐盘转向原本的身后位置,似是要做出离席的动作。 不过,这个意图传达本身并非是我的真实目的。 维持着姿势,我刻意放缓脚步,表现出踌躇的状态。 “嗯那你们先走,我这还需要先收拾一下。” 一个不算靠得住的借口。 “唉,那我们等你不就行了——” “小室公民,我刚刚望见窗口处一闪而过几个责事处负责人员的奔跑身影,或许是有紧急事态发生也未可知。” “啊!!!”小室一蹦三尺高,“你怎么不提醒我啊!这下惨了,责事处召集规矩很严的,可不是三言两语道歉就能随便糊弄过去的” 话音刚落,小室立刻变得手忙脚乱起来,躁动不安的能量正欲漫向唯一的空间发泄口。 “那我就先走了——糟了糟了”嘀咕着,人影不久便消失在东区出口处,只余下自己望着奔走方向兀自出神。 “那我也先回岗位上去了。” “嗯?” 我回过神来。 “——啊啊,好的。” 这句道谢是富有实际价值的。而这一点,我清楚,里德想必也再明了不过。 ——望着英裔友人稳步离去的背影,我不由得如是想到。 即便是相对熟络的好友关系,维护好这张轻薄易破的人际关系网纸依然是非常不容易的事。而正因为客观上有着这样的需求存在,如里德这样的朋友才更显难能可贵。 当然,像小室利彦这种性格与行事特点的人,常常在客观上不自觉地成为积极向的人际团体润滑剂,但具体到细节处仍需适时纠偏。 如此一来,长此以往,我们的关系便能从理想的诚实假设真正落实为现实的真诚状态。 这并非虚伪,而是为了满足进行社会意义的人的真实交往所必须的现实基础。 任凭时代峰回路转c世代交替,诚挚的交往艺术总是人类社会必不可少的结晶体。 “好了,看看是什么东西吧——” 所以,他们是我最好的两个朋友,是我们自大学塾以来连接的友谊链条所紧紧相系的这一小小共同体中的,密不可分的无上挚友。 正因为此,我才能作为现在的“未尽止”而存在下去。 “——嗯,这个是” 迫不及待地拿出早先存放在布袋里的东西,只见信封上加盖着熟悉的交通人民委员会专属邮戳,古朴的草纸外装散发出油墨味十足的怀旧气息。 但这并非是关键之处。 “塔塔尔盟域分管赫尔辛基综合人民病院索梅林纳分院?” 非常怪异的寄件人落款。我自认和医院从来没有达到什么需要信件来往沟通的私交深度,更何况还是远在欧亚大陆板块另一侧的陌生地域的一座陌生设施。 然而,这种疑惑在我打开内装信纸的那一刻,转化为了确实的震惊。 “怎” 这是久违了的冲击渗透我全身每一处毛孔的震颤感受,但我却并不会因此而感到一丝一毫的欢欣鼓舞之意。 “呼” 一阵眩晕感在我的头脑中盘旋未止,不由得加速了呼吸力度。 “哈” 一段不明意味的文字,以及一个唤醒我隐藏在记忆深处的,以为早已被自己忘却的,熟悉而又陌生的名字。 “来找我吧。 ——未景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所谓现时标准化的公务员,必须具备两个基本特质。“纯属理解意外,陈永设公民,这是电表统计计划公示书和监测报告单,您的家庭单位每月配给用电度数已于上周三正式消耗完毕,无法继续予以分配和使用。”其一,听从上级的一切命令并妥善完成。“是c是,勒庞公民,那边的事务已经处理完毕,就等您亲自确认无误了。”公务员作为统治机构下属的一整套基本构成单位之一,既要负责横向同级事务的广泛管辖,同时又必须将所得成果纵向传递给上级知晓,这其间如何针对所构成的技术性细节问题进行妥当回应,非常考验个体智慧。对微妙且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的揣摩和把握,很大程度上是需要长年累月的经验积累支撑才能慢慢形成的宝贵能力。“之前已经再三强调过了,金恩贤公民,这并非职能上的重叠,只不过是不同部门间所应对的实际情况有所不同而产生的行为表面上的相似性罢了。”其二,空闲时间的最大化效率利用。“我说未未啊。”然而,所谓“公务员的智慧”并非仅仅只体现在公关危机这类偏向于极端困境假设的情境之中。如何应付琐碎的空闲时间段而不至于陷入倦怠的自我逃避的慢性自杀情况,这即是需要高度的规划能力和付诸于实际的行动能力两者间互相有机搭配的重要技巧。“未未?”不过,目前自己所面临的情况,却让我一直以来在工作环境中逐渐养成的c颇为自豪的c如此一般的公务员能力陷入毫无用武之地的窘境。未景阒。这个社会性代号所标志着的真实性个体,是我的家人,是我很久都未曾相见过的家人。当然,这并不是说自己对曾几何时确实存在过的妹妹抱有什么嫌隙之情,而是不知不觉中产生并长期以来维持着的似有似无的“陌生感”。老实说,我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不知道应该采取何种恰当的方式予以回应。不过,此时此刻这封信的到来,却让我再一次对于时间的现实流逝产生了具体的实感。——原来,已经7年了啊。为什么事到如今,才找上了我?为什么不直接当面见我c而是选择采取这种暧昧不清的形式?为什么没有提起过去的那些日子,而仅仅只是留下如此简要得可怜的话语?为什么——“——未未!——”“嗯?”思虑瞬间被拉回到现实中。“怎么啦,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啊!该不会是好久没吃到大妈亲手做的芸豆素汤而打不起精神了吧?——没事没事,今天你就去大妈家,大妈一定好好地让你饱餐一顿哟。”眼前这位双手合十c絮絮叨叨地自顾自说着热心肠话的中年妇女名叫王素珍,是距离我家一坊之隔的邻居,同时也是茱蒂·安德森的养母。长久以来作为近邻而言的朝夕相处,使得我们两家的关系十分友善融洽。而借由这层联系,里德c小室和金美妍也和她们成为了相互间熟识的存在。这对异姓母女虽然没有依靠血缘关系彼此相连,但她们之间没有一丝隔阂的坦诚真情却是不同于大多数血亲家庭组合所表现出的廉价感那般的弥足珍贵。而正因为如此,我才更是对她们这一家充满了发自内心的好感。不过,时常自顾自跑过来进行“骚扰”这一点倒是让我多少有些困扰。“王妈,我这还是上班时间,您还是别借着咨询之名专程跑过来和我拉家常了吧。”我瞥了一眼专台一侧正在和其他来访者交涉的同事,压低了声音小声说道。“瞧你说的,这有什么不好!”一听到我这么说,似乎是非常不满意的样子,老好人的王妈反倒扯起了嗓子,“说着为人民服务,连和人民说说话都不行了?在我像你这个岁数的时候,像这种趾高气扬的规矩可指不定会被拿出来怎么痛批一顿”“是是是,了解了解。”我急忙低声打断王妈似是要继续进行下去的长篇大论,“对了,之前有跟您提过我们一起庆祝茱蒂妹妹生日的事了吧?我已经告诉里德和利彦了,您看合适的话,一切就按照原定计划行事吧。”“哎呀,我说你们就是这么热心,你看哪能这么麻烦你们呢!”虽然嘴上这么说着,王妈的脸上还是绽放出灿烂的笑容,“不过幸亏有你们一直以来帮忙做这做那的,茱蒂总算是能慢慢变得开朗起来了,最近食欲也有明显增大呢。”“是嘛,那可太好了。”我感到了一丝欣慰。茱蒂妹妹患有严重的自闭症,很大程度上这是自小被亲生父母遗弃所造成的直接结果。据王妈所说,当初偶然间在人民公园行人廊桥下的某个不起眼角落处的瓦楞纸箱里发现她的时候,本人几乎是处在濒死边缘的危急情况。幸亏有王妈的公民身份作为担保,当时仍未完全取消的全民医疗服务体系最终挽救回了茱蒂妹妹脆弱的幼小生命。不过,内心的创伤往往是难以治愈的。自己当初在了解到王妈这一位家庭新成员的大体情况时,也想到要为此做些什么。但在相当一段时间里,茱蒂妹妹却从未给我的尝试带来哪怕是一点点的正反馈,总是无动于衷的状况让自己只能得到仅有的灰心丧气和挫败感,因而算是苦恼了好些时日。幸而后来有来自里德他们的共同帮助,在我们大家的一致努力下,看起来确确实实起到了正面的积极效果,这是让我非常高兴的一点。“话说未未啊,最近发生的事情你应该有了解不少吧?你看,大妈成天听着街坊邻居们七嘴八舌来回议论的内容,感觉可真是让人害怕啊。”王妈突然话锋一转,一脸担忧似的表情向我说道。“——啊,您是说那个事件吗?我并不是很了解实际的具体情况,相比之下,利彦应该更清楚得多吧。”王妈所提到的,正是自己身处的丹羽镇自去年3月以来所接连发生的一系列幼女强x案。犯人行事狡诈诡谲,无论是事前抑或事后,几乎没有暴露出任何明显到足以识破其正体以及踪迹的破绽。时至今日,有关于犯人本身信息的蛛丝马迹,可以说连一丝一毫也未能有效掌握。考虑到事件本身异常严重的恶质性影响,又正因为这数起案件所引发的针对调查方向和成果而形成的意外的吊诡性,使得小室所身处的责事处整日忙得不可开交,为此也积累了不少压力。“现在这么危险的情况,你说说,大妈是不是应该为茱蒂请一段时间的休假才好呢?”王妈脸上依旧是一副焦虑的神情。“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最大的一个共通点在于,犯人基本上都是选择在相对人烟稀少的僻静地域犯案,几乎远离人流集中的中心城区。而这1年多以来,并没有出现任何一起有关于此的例外情况。王妈您没必要那么紧张,再说不还有我们几个可以帮忙照看嘛。”思考片刻,我刻意向对面展露出微微一笑的表情变化,同时编织着语言如此安慰道。这样多少能够让人放心吧——“未未——”王妈突然冷不防地紧握住我的双手,一脸激动的神情溢于言表,“来当大妈的女婿吧!”突如其来的话语,让我的大脑一时来不及作出理解和反应。“——啊?”不过,她本人似乎是又陷入到纠结的心境中去了:“啊,但茱蒂现在的年龄也太小再说,小未也还有自己的哎,都怪大妈,没有考虑好这些问题”“王妈。”大致理解了现状,我禁不住插嘴,“茱蒂妹妹和我未来的事情姑且不论——过好当下的每一天,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是的,当下的每一天,才是最重要的。我如此坚信道——试图如此坚信道。“还是小未说得对哦!”王妈一扫适才的低落情绪,“这才是面对生活的正确态度!——嗯嗯,说的是呐,一点不错!”没错,就是这样,自己并没有说错。王妈心满意足地离开后不久,我便自然地重返在处理各种琐碎事务的过程中。不过,因为她适时的出现而一度复于平静的内心水平面,却不知不觉又悄然荡涤起一阵阵停止不住的波纹翕动。“可恶。”我烦躁地轻捶了几下胸口,试图平息心间这股抑制不住的微妙情绪波动。“可恶。”妹妹的信,如毒蛇紧缚,缠绕周身,血盆大口,利牙毕现。“可恶。”一步步,侵蚀我的内心。“可恶。”往昔那些令人惊恐的记忆,愈益凝结为鲜活的印象映现在自己的脑海中。“可恶。”无法控制地攥紧了拳头。“可恶。”喉咙中发出一声声低沉的响动。“可恶。”再也忍耐不住的心绪宣泄。“可恶。”我——“叮铃铃铃——!!!”通知下班的工作钟突然敲响了铃声,时间正是临近傍晚的午后17时整。“呼”我禁不住松了一口气。睁开疲惫的双眼。意识到桌上依旧散乱堆放着的各种文件,自己忍不住叹了口气,还是按照平日里素来养成的工作习惯着手进行分门别类的整理摆放。内心,却着实是如释重负一般。窸窸窣窣的动作回音,透过身侧狭长过道的折射传递,掠过耳畔不住回响。——差不多可以走了吧。“嗯”确认手边收拾得差不多后,我向周围扫视了一遍,其他人看起来也在陆陆续续地准备离开了。目光很自然地往上瞧了一眼,嘴角不由得泛起一丝苦笑。大厅正中央悬挂的烫金标语横幅,无论何时都显露出不容忽视的强大气场。“一切人的自由发展是每个人自由发展的条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出了接待处的政府机构大门,正对面是一排七零八落的低矮土围墙,恰与这一方的高维墙面共同形成了一条不起眼的行人小道。围墙上,每隔一段距离就能看到用红色油漆刷写上的大大的“拆”字,这是旧时代所遗留下的时代特征。经过了岁月的洗礼,字迹已然褪色,似乎也象征着旧有权力的悄然落幕。 我朝上望了望天空,此刻正呈现出淡黄色的朦胧云霭,略显灰暗的动态色调仿佛正映照着自己逐渐转变为低闷的心情表露。 出了小道再折上几个弯路,我便走在了再熟悉不过的安藤大道上。这里是丹羽镇为数不多的中心街道之一,虽然相对于别外地区勉强还算得上是繁华地段,但即便是像现在这样正处在下班高峰期的傍晚时段,道路两旁的行人数量却似乎并不那么让人惊讶地呈现出稀稀落落的状态。而在两侧街道正中的马路上,来回穿梭着的交通工具大部分都是人力车或者马车,鲜少机动车辆的踪迹。 在战后,能源稀缺问题成为了遗留给新时代人类的巨大创伤,连带着人们的社会关系也不得不被迫进行重组。旧时的“三大件”概念仿佛在此复活,一些在过去稀松平常的使用物如今俨然成为了奢侈品,无时无刻不体现出人与人之间社会身份地位的差距。 大家都情愿相信,这不过是革命在对旧有社会关系进行重塑过程中所带来的令人遗憾的技术性失误。 不可否认的是,现在自己所身处的,总体而言是一个和平安详的年代,而这是由无数人的鲜活生命作为铺垫所换来的历史结果。即便是曾经发生过战争,那也是——尽管我本人如此认为——为了现如今的c甚至是更为长远的和平的需要的话——那么就只能是不可避免会发生的事了吧。 也就是说,需要它的协助。 “不过,也不是人人都会这么想吧” 是的,即便就现实意义而言,多数人都是搭便车者的身份。但囿于特定的意识形态需求,人们依旧会进行这种有悖于现实运动规律的自我欺骗,为的只是能让自己活得更加心安理得一些。 这时,平日里鲜而一闻的机制信号音,将我的注意力引向了前方不远处的街道一侧。这里是经由临时政府划归而成的信息陈列区,陈列在此并用于对外示众的彩色电视画面,此刻正播放着一幅惨烈至极的画面。 是硝烟纷飞的战场——恐怕单凭人脑个体的经验想象是完全无法体会到的惨烈气息——仍在持续地燃烧着战火。 残存的各方参战人员接连踏过早已不成人形的尸身平原,参差不齐的步伐并未削弱一丝一毫的战斗意志。肩扛式穿甲弹c狙击步枪c便携手枪,甚至是投掷短刀,将自身残留的任何武器都无所不用其极地向着面对的方向持续进行开火。时间仿佛在此停滞,而此时此刻,在场所有人唯二所能感受到的,大概就只剩在回荡于耳际的震动与胸腔内正激昂跃动的心跳声了吧。 承载着各式轻重型武器c冷热式兵器而不断持续的厮杀c厮杀c厮杀——仿佛永不停止一般。军用防寒皮靴下的冻土地中所残存的冰屑随着脚步来回不断的物理摩擦而不断消散,仿佛也预示着这些人所残留不多的生命也同样慢慢消逝殆尽。 鲜血如喷泉般向着四面八方淋漓喷洒,无需多久便已冻结成冰。人的生命意义,在大自然的冰冷铁则下,视若无物。 不过,此般场景不是为了吊起人的恐惧心理,而是要人们在这壮烈的斗争中引吭高歌c奋勇向前。 对于交战双方来说,这是一场对于自己而言无疑是代表正义c争取获胜的光荣之战。他们心中的信念,激励着身心勇敢朝前拼搏。——是的,对于此时此刻身临其境的每一个人而言,这不论从主观抑或客观意义上,都是决定各方命运的一战。 暴力与杀伐,是双方能够沟通交流的唯一方式。 而历史则选择冷眼旁观这一切。 “现在为各位观众紧急插播本台刚刚获悉的消息。ey50年12月22日——也即本日凌晨0时13分,hbc驻拜勒塔盟域非常备民兵人员于当地第二十一区抓获了着名恐怖组织‘大解放会’重要领导人物之一c现年41岁的基甸·梅尔维尔。据本台驻拜勒塔记者报导,梅尔维尔在被捕后始终保持沉默,且神色异常平静。据事件相关知情人士透露,他们是因为一名热心群众的举报才得知‘大解放会’将会在拜勒塔盟域第二十一区实施一项蓄谋已久的恐怖活动——除此之外,负责管制全球安全防范任务的民兵人民委员会未肯透露其他相关信息。本台将会持续进行跟踪报道” 取代战争场面的,是一副身着简易中山装的新闻播报员的半身特写画面。 适才所呈现的战争场面是我平生第一次看到,但这并不意味着自己是第一次见识到这场战争。同一次战役会因其历史意义而被拥有各式各样想法的人来来回回c反反复复拍摄数次之多,不管是立场表达c角度择选c信息释放,甚至于异质意识形态的传递,内容也总是不尽相同,但似乎相互之间的互为补充就能使旁观者完全了解真实事件的全貌——但假如,假如任何一个侧面包含有些微虚假信息的话,那么据此得到的所谓“全貌”不就立时成为了“虚假”了吗?——不过,这是作为单方面信息接收方的我们所无法验证的了。剩下的,也就只有在能够允许的范围内发挥事件本身所不具备的宣传价值了。适才所展现的历史一瞬,对于符合此种需求而言更是当仁不让。 只要是身处如今这个时代的人,都会对那场战争了如指掌——即便不是那般如数家珍,对于整个过程的大体轮廓也几乎能够一一道来。 那大概是发生于距今约30年之前的事情了吧。 南极大战〈ey22年(2084)11~ey23年(2085)6〉。 那是在自己出生之前所发生的战事了,因而我并未直接体会到它给现今世界所带来的巨大影响力。敌人是“国家统一联合战线”——据说这是一个由过去所存在且被称为“国家”这一人类社会特有组织体系基础之上的各国主要领导人以及相当部分的追随民众所组成的c基地位于南极大陆的反现今“临时政府”的庞大组织。 而“临时政府”,也就是目前实质上负责统一管理世界范围内的一切事物以及维持社会秩序的权力管理体系。不过,自更早以前的革命年代以来,它一直沿用着另一个正式组织名称——全人类统一人民委员会(hbc)。 不过至今为止,我仍旧不能明白那批南极人(这是旧时大陆针对那篇冰封陆岛上的人的普遍不成文称呼)的战争动机的本质所在。尽管“国家联合统一战线”在其存在时期一直不遗余力地宣传着“恢复国家”c“为国家而战”,乃至于“光复玉碎”之类的政治口号,身处新时期的我却仍然无法理解那股热情——也许被称为“狂热”更为合适。然而令人诧异的是,据说,当时大部分上了年纪的老人们却对这一行为或多或少c或明里或暗里地表达了支持。正因为革命胜利后对于人们的言论自由在名义上施以了最大限度的宽松,故而在南极之外,也存在有国联战的不少支持者——尽管绝大多数还不是直接行动上的支持。 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尤其是以老一辈革命家古内顺康为首的第二代领导集体上台以后,此前微妙的制衡状态开始慢慢被打破。随着国际形势的日趋改变,hbc也逐步策划起了攻打南极的详尽计策。然而国联战的殊死抵抗,却一次次打退了“临时政府”的进攻,并且还吸纳了相当一部分经过所谓“思想洗礼”的战俘成为自身的新一批战力。可以说,国联战的势力随着战争次数的增加,客观上来看确实是在一步步稳步扩大之中。 直到ey22年(公元2084年)11月南极大战的爆发,事态突然发生了180度的戏剧性转变。根据以历史教科书为主要载体的官方言论的说法,是通过付出了极为惨重的人力和物资代价,牺牲了数以亿计的人类的宝贵生命,“临时政府”才最终解放了南极大陆,国联战也随之顷刻间土崩瓦解,在时间的洪流下已然成为了历史尘埃中的小小颗粒。 而眼下我所观看的,也正是官方为此而拍摄的c有关于这一历史事件的一部仿纪录片电影《解放2085》。 我并非是对于战争考据痴迷至深的狂热分子,故而,诸如此类的影片艺术内容本身实在难以引起自己的兴趣。而即便是之后临时插播的新闻播报,也并不因此就能带来哪怕是更进一步的具体实感。 在当下,电视机对于大多数民众而言确实是个人现实生活中相距甚远的存在,但延续一直以来的传统所存续下来的总体现实是:眼下,全世界依然剩下屈指可数的三家电视放送机构,并且其主导权无一不是掌握在“临时政府”手中。这是自革命时代以来制度改革的遗留产物。虽说在古内顺康领导后期,市场体制随着官方的“破冰”宣告开始逐步复苏,但羸弱的民营小摊相比之下仍旧不过是蚍蜉撼树罢了。缘此,各式各样的“国立”机关依旧占据着资源配置的无上地位,身处此种环境下的个体更多时候只能是逆来顺受。 面对着身旁hbc信息陈列区里依旧持续对外公开的新闻滚动信息条,我不由自主地暗自思索道。现在正播放着另一则时事新闻——关于早前抓捕的几名“最后的希望”组织成员的调查报告以及对其审判情况的相关报告。这个可被称为“tlh”的巨型组织同适才那名被捕的梅尔维尔所隶属的“大解放会”相同,据传——都是如今活跃在世界各地的反“临时政府”组织。 “不过,最近的活动也过于频繁了点吧” 虽然嘴上这么嘀咕着,我的心里也确实并没有对此产生什么额外的实质性感受。自出生以来,我便一直居住在归属于以行政职能作为核心功能的菲内特盟域边缘地区的这座偏远小镇里。——硬要打个比方的话,这大概就同过去被称作国家行政中心的“首都”类似的感觉吧。不过,作为“临时政府”构成主体的全人类统一人民委员会的行政系统却并非在此,而是地处九大盟域中经济发展程度最为落后的瓦冈盟域。至于理由,似乎是来自于初代革命领导集体遗留下的政治遗嘱内容中所要求的一点。 而正因为菲内特盟域是作为对全世界人类社会运转进行统一掌控的地域,由以hbc与普通民众代表按照一定人员比例所共同组成的“赭联大会”,就起到了进行一切有关最高法律的颁布c经济的调控调配以及泛军事力量部署等方面的职能,也即立法权和行政权的统一。正因为交杂着最为核心的社会权力关系,菲内特盟域迄今为止可以算是所有盟域中最为稳定安宁c恐怖分子最不可能进行活动的地域了。而作为此种系统之下的必然产物,我自然是个对战争苦难还有恐怖袭击毫无切身感受的幸运儿。 不,大概不仅仅只有我这么想吧。 陶醉于和平麻药的深度中毒者——这种充满了傲慢的称谓,令我不由得在心中苦笑。 但即使是中途有一部分完全契合以及带来了相似的处理结果,这就足以掩盖出发点的矛盾了吗?两者c多者就能和平共处了吗?目的就能天然为手段辩护吗? “希望如此。” 结果,我依旧只能继续我的行程。 “去那里看一看吧。” 时间缓缓流逝。 我从当前所处的中心区出发,顺着交通主干线顺直南下,不多时便来到了地处二环外区的人民公园。这里最为显着的地标物,便是hbc初代领导人c革命领袖让·切诺的雕像。一如常见的政治艺术所需要的那样,单臂笔直朝前c目光坚毅地望向远方等要素则是此类雕塑的共有特征。 “” 停下脚步,我站在原地向上凝望着切诺的身影,心中不由得泛起了一丝冲动。 “可能的话,我” 如果可能的话,我真的很想能够当面和他相见,很想一股脑儿地对他诉说至今为止缠绕着自己c隐瞒在内心深处却又经由着那封引爆信件而不由自主显现出来的种种苦恼,很想听听他对我的诚挚回应。如果切诺本人真的如过去一直宣传所言,是一个积极乐观豁达坚毅的人的话,那么即便是单纯和他日常相处在一起,我也许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总是会任由一些不经意的事情而不自觉地表露出对于生活的消极情绪了吧。 “呵呵我这是在瞎想些什么呢。” 是啊,距离切诺逝世也快有半个世纪了。我的这些单方面的私人渴望,又怎么可能实现呢? 随着环城河道的流动路线,我绕行着往来时的方向一路折返。 “——啊对了,要不今天就试着自己去买一些新鲜菜品回去吧。”我突然冒出了这个念头。 嗯也许尝试着改变一下习以为常的点滴日常行为习惯,或许就能带来不一样的内心体验了呢? 或者说,能够多多少少驱散此时此刻萦绕在我心头的阴霾吧? 说干就干。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加快了前进的步伐。 “哟,这不是小未吗?怎么,今天难得一见本人亲自来购置食材啊?” 一脸微笑着向我搭话的,是这3年来经由家人渠道而已经成为习惯性来往的区菜市场里一家摊位的摊主。他本名叫莫尔斯,我则习惯性地称呼他为老莫。“本人是非裔黑种人,却娶了位白种女性为妻,生了一堆棕种小鬼头。”——这是他自己经常爱开的玩笑。 “啊,算是尝试着做出一些改变吧。”随意出口后我才发现,这句话倒是不自觉透露出了一语双关的意味。 “哼哼,看来你小子总算是有成家立业的自觉了嘛。”老莫调侃着,一边不停地用自制洒水瓶在摊物上来回动作,以保持蔬菜自身的新鲜度。 “哈哈”我只能敷衍地笑了笑。 “好!这次为了纪念顶梁柱大驾光临c莅临本地的宝贵机遇,就勉为其难地大放血一次吧!今天只要是小未买的东西,一律保证买一赠一!”老莫豪爽地冲我高声笑道。 “——诶,那可谢谢了啊。” “哪里!只要你小子记得多多注意惦记着自己的家人就好!尤其是你那位未过门的老婆!——当然,还有我店里的生意也是哦。” 一边将我挑选的东西装袋包好,一边挤眉弄眼着的老莫,无论何时都是自己苦闷心情得以暂时调节的慰藉。 所以,我也自然地回以一笑。 “一定。” 归家路上,偶尔碰上了平日里有着相对较多人际来往的人,我也就不由自主地履行着问候礼节的基本社会义务。——我当然清楚,这是一种义务,是维系自己日常生活的必要方式。因此,就另一面来说,自然很难成为心与心之间沟通的桥梁。 其实,从这一点而论,老莫也并没有什么实质意义上的差别。 我之所以这么说,并非是自身对老莫的行为存在感受上的嫌隙;倒不如说,正是因为他出于社交原则所做出的当然行动,我才更加表示理解和感激。人与人的社会关系是如此得难以深入,故而老莫那不同于常人的愿意去就此努力的人际尝试,我除了同样用真心去努力着回应之外,还能有什么呢? 在这一方面,我甚至有时都不觉得自己跟家里的任何一位成员,有达到了如此同样的诚挚程度。 然而,根本改变,真的很难。很难很难。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家人c朋友以及那封信件的存在交错出现在自己脑海中。我试图从中得出某种能够完美解决突发事件而不至于破坏现有生活关系的解决方法,但依然是毫无头绪。 “啊啊啊” 禁不住胡乱抓了几把头发。 无论做了再多的事前思维演练,不在现实中哪怕确实踏出一步的话,是无法解决任何问题的。 “是啊。” 于是,剩下要做的也就显而易见了。 ——只有回家了,不是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我回来了。”脱下鞋子并整齐地轻放在玄关门口处,我理所当然地说出这么一句日常问候语。啪嗒啪嗒啪嗒。一阵木屐敲打在走道里的清脆回音向着自己这边逐渐靠近。“你回来啦。”接过手上的布袋,一张熟悉的笑脸展现在我的面前。“今天怎么想起来要帮忙啦?晚饭我已经准备上锅了,只是眼下的木柴量似乎是有些不太够,等加热到足够温度可能还需要再多等一会儿。”绛紫色的和服裙裤随着动作姿势而轻微摇摆不定。“啊,麻烦你了。”我走上台阶,松了松被领带勒紧许久的衣领口。“那——先去洗个澡吧?被汗水打湿的工作制服一直绷紧在身上很不好受的吧。热水已经预备好了,现在去的话正好是水温最为合适的时候,阿止就直接进浴缸里好好泡一泡吧。”依旧是一成不变的温柔笑靥。“我知道了,辛苦你了。”闻言,自己也只是面无表情地目视前方,向着走道尽头的洗澡间提步走去。“阿止,出了什么事吗?”“——嗯?”心里微微一惊,我不由得停下脚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站在原地,我尽可能以自然的语调回应道。啪嗒啪嗒啪嗒。一双纤细白皙的手臂从身后将自己轻柔地环抱住。桃式发髻之下,具备大和女性特质骨型的额头倚靠在我的肩膀上,一时静默不语。“”我沉默着,周围的时空仿佛就此停滞。“”少顷,腰间被施加的力道渐渐放松了几分。“阿止。”“嗯?”“我们现在这样,已经很幸福了吧?”——幸福?“啊,我觉得是这样。”“所以,不需要再有什么改变了,对吧?”该怎么做,自己早已心知肚明。“当然。”我转过身,面对着安藤佳织眼眉间带有一丝阴霾的笑容,郑重其事地回答道。“不会有什么改变。以前没有,将来更不会存在。”热度恰到好处的洗澡水浸过被酸痛感侵袭的双肩,舒缓了周身疲劳的惬意感令自己不由得眯缝起双眼,双腿也自然地顺着外八字伸展开来。朦胧的雾气弥漫在木质结板所构成的狭小空间内,搭配上同样是硬木材质的椭圆式浴缸横亘于中心位置,颇有几分隔绝现代文明的自然气息。目及于此,头脑中紧绷的思弦逐渐松弛下来,适才的情景也逐次浮现在脑海中。“结果还是很难有事情能够瞒得了她”安藤佳织是小自己1岁的青梅竹马。自从7年前以来,我们便一直在这个家里生活在一起了。虽然时常被小室调侃为未婚准夫妇,而每及于此,无论是我抑或安藤都会极力澄清这一点。——但非常明显,就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来说,安藤她本人想必也是默许着认同了这一层关系的吧。所以才不论何时何地,举止行为都像是一个典型的新婚妻子那般,往往让我陷入不知该如何应对的窘境。“呼”仰面呆望着天花木板上纵横交错的细碎纹路,此刻却是笼罩上了一层迷离的淡淡光晕而略显模糊不清。——然而,这里又存在一个看似无法解释的悖论。既然承认(或者说想要成为)更进一步的二人关系,安藤却从来没有明确将这一点提出来过,甚至连一丝一毫有关于此的语言暗示也未曾有过。长此以往,不免让我有时都很怀疑自己的想法是否正确。手掌轻拍水面,波纹涟漪而起。——在一开始,自己确实还不太能够理解这种异常矛盾的表现。但随着共处时日的渐长,我也慢慢能够明白这其中所隐含的一些缘由了。脚尖滑过浴缸的钝状边角,一丝凉意不由得让人心间一紧。——也就是说,跟我不同的是,安藤享受着目前这种暧昧不清的关系。至于她本人为什么满足于此,理由的话,我也不是不能够猜到几分。“尽止,你回来了?”这时,洗澡间门外传来了熟悉的问话声。“嗯,就刚刚没一会儿的事。”“小佳织去哪儿啦?”“应该是在厨房那儿吧,她刚才有跟我说正准备做晚饭的样子。”“是吗。”略显低沉沙哑但又绝不失威严的的声音停顿了一下,继而说道,“待会儿吃饭的时候我要跟你们说件事儿,记得不许提前离桌,更不准晚到。”“知道了,妈。”随着脚步声由近及远缓缓离去,自己适才紧绷的神经顿时放松下来。“——哈哈。”忍不住干笑了两下,我重新将身体浸入已经变得有些温凉的水中。母亲古伶,可以说是这世上与我自己不论就生物学还是社会学意义而言都保持着紧密相连关系的唯一一位血亲了。我对她的感情,既不同于一般意义上母子之间那样来得纯粹c不加隔阂,也不甚于像冷冰冰的利益计算那般完全停留在表面交往而全无真情可言。必须得承认,母亲她从未对我造成过什么无可挽回的重大创伤,即便平日里偶尔会稍显严厉,但慈爱友善依旧是这个普通市民的第一本性。而与安藤间的关系更是格外的亲密有加,难怪连金美妍都常常戏称这对准婆媳(再次澄清,这种称谓对于实际情况来说并不正确)的关系简直就跟真正的母女无二了。乍看之下,非常完美的家庭人际关系,不是吗?但即便如此,即便现实情况确确实实是这样,我也始终无法发自内心地做到对母亲百分之百倾诉自己的真情实感,或多或少总会有所拘谨c有所保留。即便自己再如何想要打破心与心之间的这道藩篱,却每每还是无功而返。当然,我可以确定这并非源自青春期所特有的叛逆心理(自己也早过了这个年龄),而是长期以来所不自觉形成的c某种更加难以捉摸的虚幻实体。一直以来,我都无法清楚地知道这种心障的真面目究竟为何,也曾因此而反思过是否仅仅只是自己多虑的原因才导致的无谓的苦恼。——不过,妹妹的来信,却作为令人意外的契机,让我发现了这一点所潜藏着的具体意味。“她——”母亲她,从来没有像对待我c对待安藤那样,也以同样的c家人般理所应当的温情态度,来对待妹妹。或者更进一步说,自从7年前妹妹离家出走之后,第一个让她的存在在这个家里消失得一干二净的,就是母亲。“妹妹。”如梦呓一般,念叨着这个咒语似的词汇。不过,我基本上是能够理解母亲这一做法的。——虽然理智上能够理解,但果然还是无法避免感情上出现些许难以忽视的裂痕,产生几丝难以遏制的嫌隙。反过来说,即便是那份理解,也有着同母亲的动机一样想要去极力掩饰的意图。“”不自觉地紧咬牙关。理由并无其他,那是连接未家现状同7年前的那起事件之间的唯一索线。所以,若是不想再与那般不堪的过去产生任何瓜葛,那么趁早斩断c不再提及就不可谓不是一个明智的现实选择。是的,我明白这一点,我不可能有资格对此提出什么站得住脚的c令人信服的反论。但即便如此,我也——“想要得到一个明确的结果。”最后,也只是这么一句连自己都有些不明意味的喃喃自语。不由得将发热的额头浸泡入早已变得更为冰冷的水面之下。“你俩就准备在近期着手办理正式的结婚事宜吧。”啪嗒。我手中的竹筷咣当一下掉落在地板上,在正厅中央发出了引人注目的短促声响。“阿止。”安藤看上去既像是有些嗔怪却又带有更多掩饰不了的柔情,“你等一下,我去帮你换双新的。”“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考虑这件事的?”望着青梅竹马信步离席的身影,我不由自主地向迎面正对而坐的母亲提出了自己的疑问。“我倒是奇怪,难得同居了这么久,你们倒好,对结婚一事却从来都没有提到过。”母亲轻啜了一口蜂蜜芡柚茶。这是安藤亲手特制的自创配方,因为母亲一直以来都患有间歇性神经过敏症。平日里除了定时服用溴化钾外,饮用安藤为她专程泡制的静心降躁用饮品就成了母亲雷打不动的日常习惯。“先不提我自己,佳织她也未必愿意这样做吧。毕竟,我们可连普通的情侣关系也从没有建立起来过,更何况——”“我说儿子呀,你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还是真傻?”母亲轻叹一口气,“一个女孩子家,整整7年来甘愿主动和一个男孩子在同一个家里朝夕相处,还尽心尽力地把这个家操持得井井有条,如果不是对男孩怀有非同一般的深厚感情的话,谁又还会心甘情愿地这么去做c做这么长久呢?你好好想一想。”“我觉得和您的关系比起我来倒是要深厚上许多”“这个笨儿子!”母亲似是忍不住提高音量,“那是因为小佳织是我的乖女儿,这跟与你的关系一码归一码,能一样吗!”“亲生女儿倒是另一种境遇”霎时间,母亲的脸色沉了下来,室内的空气也瞬间变得凛冽慑人。意识到自己的失言,我赶忙调转话头:“——现在的实际情况也并不合适谈这个吧。毕竟在现如今,结婚牵涉到的一大帮琐碎程序也好,所需的各项显隐性成本也罢,都不是我们目前的家庭条件和生活节奏所能够承受的啊。”在这个家里,有三个人的名字是绝对的禁忌。“这些事情我已经有所考虑。”母亲沉吟片刻,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边缘,“你现在唯一需要做的,就是表明态度——”前任最高领导人,古内顺康。“——以及,付诸行动。”母亲直视着我的双眼。“但您看,眼下我们任务实在抽不开身来办这个。再说,您也知道,打点周围事务本来就需要花费时间和精力。”察觉到了语气中确实存在的那一丝不容反抗的高压意味,我不自觉地左右闪烁其词,“所以,还是晚一些——缓一缓吧?”父亲,未胜文。“尽止啊。”轻叹声径直传入耳中,“你什么都不懂。”“我知道,您的意思不过就是说,我应该尽到自己应有的责任——”“看看,完全不明白。”母亲发出了第二声更重的叹息,“你要知道,你必须要知道。这不仅仅是有关责任的偿付问题。”“那是——”“如果你真的关心这个家的话,那就应该明白这是为此所必须要做的事。”“您就别跟我打哑谜了吧”“我已经说得够明白的了。现在是你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母亲您是完全不明白现在家里的实际状况是什么样吧,所以才能这么轻松地——”“是我不明白,还是你根本不懂?”“——但真的是没办法啊。我自己又不是刻意要”“我看你就是故意跟我对着干!”“”我闭上嘴,沉默下来。妹妹,未景阒。“古阿姨,我为您新泡了一杯静心茶,之前的一定有些凉掉了吧。”安藤稳稳地端着一副托盘,适时回到正厅。“来,阿止。”将一双洗净的崭新木筷递到了我的手上。持续了7年的笑容,毫无保留地向我释放着宜人的温暖。“谢谢。”连带着感谢打破了适才的僵局,我也自然地回以笑脸。“小佳织,我这个笨儿子一点儿都不懂事,你是明事理的,说说看自己的想法吧。”母亲一副抱怨的口吻,一边朝着直冒热气的陶杯口轻轻吹气。“阿姨,我和阿止的意见是一致的。”安藤浅浅一笑。“你可别老是帮这个笨蛋打圆场。我知道,小佳织你肯定是很需要确实的保障”安藤摇了摇头:“阿姨,这不是我刻意维护阿止。目前家里的实际情况,真的无法再承担额外的预算负担了。这是现实状况,但最重要的是——我喜欢阿姨,喜欢阿止,喜欢着这里的一切。我愿意去做这些,用自己的全力去维护它。”“小佳织”“我深深地爱着现在的家。所以,不管有没有加诸表面上的其他程序形式,我都永远是这个家里的一员。永远都是。”“嗯”听闻后,母亲双手环抱胸前,轻闭双眼,似是陷入了沉思。“”安藤稳坐在原位,静默不语。“吸溜吸溜”全场安静的气氛中,唯一回响着的也只有自己小口啜饮菠菜汤的细碎响声。“吸溜吸溜吸溜”持续进行。“好。”母亲睁开眼睛,“那就按照小佳织的意见,等一切妥当之后,再着手办这件重要的大事。”心中悬着的大石落了地。“是啊是啊。”我赶紧补充道,“到时,一定保证让妈您满意,绝对不会辜负您老的期望。”总而言之,这段时间算是可以安全度过了。“那这个话题就先到此为止吧,吃饭吃饭。”但未来又如何呢?我能一直这样逃避下去吗?“——哎,这道清炖西芹是最近佳织新研发的菜式嘛,爽脆的口感相当独特啊。话说这个炒蛋的甘甜味也是一如既往地让人欲罢不能呀。啊,还有这道”自己真的能够为此去尝试着做些什么吗?空闲的右手不禁攥紧了口袋里那封薄薄的纸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一c二c三——”“十周岁生日快乐!!!”“茱蒂妹妹!”“小茱蒂!!!”“小小安德森公民。”“茱蒂!”“茱莉娅!”“茱蒂妹妹。”众口同庆的话音落下,伴随着一阵窸窸窣窣的的响动过后,十束微小的火光逐次熄灭,只余留若干纤细白烟袅袅而起。栗色波浪卷发飘逸而过。“啪啪啪啪啪啪啪啪——!!”来自众人的掌声不住回响在这间算不上大的民居中厅四周。“茱蒂,祝贺又长大了一岁!你能像现在这样健康成长,妈妈——”王妈一脸慈爱地看着身边正静静坐着的小身影,“——妈妈,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小脑袋轻轻点了点头。“茱——莉——娅!”身后的金美妍一把抱住面前的小小寿星,来回不住地蹭着幼女所独有的细嫩脸颊,光滑肤质随着动作起伏而微微弹动,“嗯嗯嗯——姐姐也好高兴哟,我的茱莉娅能长这么大c这么——可爱,嗯嗯嗯——”小身子看上去没有做出什么反抗的举动,只是任由这般饱含着怜惜之情的“暴力”在自己身上恣意游走。“啊——!小妍!你怎么又擅自抢先,小茱蒂右侧身旁的特等席一直以来可是为我而存在的啊!”“嗯?你说什么呢,阿c彦?”“我是说,小茱蒂能有您这样温柔美丽贤淑大方靓丽可人的姐姐,简直是全世界——不,全宇宙最最幸运的事了!”听闻,金美妍适才透露出一丝杀气的笑容柔和下来,“哦——?是吗?看来笨蛋一样的阿彦,也是能够明白这么浅显易懂的事嘛。”“那当然c那当然”小室陪着笑脸,已经站起来的身子也只好沮丧地坐回了原位。“那,不如现在就可以开始了吧?我这边去拿餐叉和盘子来,阿止负责处理好熄掉的蜡烛,各位男公民们也帮忙切下蛋糕吧。”“——啊,没问题。”“包在我身上!”“好的。”“王阿姨,茱蒂妹妹,那就先失陪一下了。”向主人这一侧致以了基本礼仪问候后,安藤以不失礼节的动作姿势从座位上站起来,向着后方的厨房一侧翩然离去。“不过,茱蒂妹妹看上去确实是比上次又好了不少。”瞥了一眼安藤的优雅身影所在的移动方向,我从围成一圈的人堆里探出头来,像是征求询问似的朝着王妈说道。“真的是托了未未你们大家的福。”王妈嘴角不禁咧开了一丝笑意,“塾堂老师也说啊,虽然还不是全部,不过茱蒂这段日子里确实能够越来越主动地和其他同龄的同学们说话了,还因此结交了朋友呢!我呀,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可别提有多高兴了!一直督促着让她把朋友介绍到家里来,可不知道唠叨了多少次呢!不过啊,这个孩子一直说什么都不肯呢。瞧瞧,又没有什么关系不是,做妈妈的高兴还来不及呢——”“啪嗒啪嗒啪嗒啪嗒——”柔弱无骨的小手脱离金美妍的怀抱,冲着王妈的肩膀竭力似地轻轻敲打着,像是要急着阻止母亲继续说下去一般,苹果似的小脸蛋也因为害羞而微微泛红。“真是的,这小家伙要是能不这么害羞就好啦。”王妈缓缓抚摸着茱蒂妹妹的额头,作为母亲的母性柔情溢于言表,“——对了未未,今天阿伶为啥没来呀?怎么,是身体又不舒服了吗?”“是啊。”我苦笑似地叹了一口气,“昨晚精神衰弱好像又有些犯了,今天好好在家休息着呢。”“是吗”王妈脸上带有了一丝忧虑的神色,“阿伶这人好是好,就是情绪不怎么能保持稳定,稍有一点小事就阴晴不定得厉害,再加上她那容易神经过敏的精神情况,稍有不慎就容易出现不好的状况啊”“王妈您放心,临走之前已经确认过了,我妈的状态看上去还不错,甚至特意叮嘱我们向王妈您和茱蒂妹妹问好呢。”“行,那记着回去后也帮我代问一声好啊。让她时刻注意调理身体,改改那容易急躁的脾气,可别出什么岔子就好!”“一定定。”我点着头承诺道。“原来如此。不过王素珍公民阿姨,现实的实际进展还是理应搭配相应的性格特质变动量化环境来逐渐进行线性改变才是,欲速不达。”里德接过小室递来的小型木刀,从自己这一侧有条不紊地对着桌上的水果布丁蛋糕进行着等比分割的横纵切割工作,“当然,未尽止公民母亲的症状也是如此,正所谓心病还需心来治。小小安德森公民,在这方面的情况确实也存在一些亟待改善的地方。”“唉——小茱蒂哪有什么不好嘛!”嘴里嚷嚷着,小室这边也开始动手分起蛋糕来。然而动作却不如里德那般纯熟,即便是看上去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可依旧是刚一有了切块的雏形就马上被过猛的用力给压扁,挤压出来的布丁也化作了若干块奇形怪状的固体,伴随着各式水果块一起飞散到桌子四处。眼下,哪怕是左右开弓的模式也无助于缓解急得如此手忙脚乱的困境。“唉——笨蛋阿彦,快给我给我,我来做啦真是拿你没办法,没有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嘛,省得大家也是看你笑话,真是的。”像是受不了小室笨手笨脚的模样,金美妍一把拿过他手里的木刀,自顾自地继续前者未尽的事业。而自知理亏的小室,看样子也只能是悻悻然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不过,这个场景可真是有股非常强烈的既视感啊。“像这样,先确认右手握刀的手势——啊,笨蛋!不要走神,看我这里大拇指和食指的搭配动作——嗯,然后是左手为了保持全身用力点的平衡,需要平放在距离腹部不远处的桌面这个位置上之后,双眼平视——哎呀,这里这里!——平视刀背中脊线和蛋糕正中部分——对c对,之后,像这样将主要力度集中在手腕上,再慢慢”虽然表面上有一句没一句地抱怨着小室,却还是耐心将正确的动作步骤过程条分缕析地传达给自己的男友;而后者虽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却仍旧乖乖侧耳倾听着女友滔滔不绝的临时课业教程。包覆着身在此处的这二人的,是独属于他们的一张薄薄的柔情纱衣,自然而然地隔离出独一无二的温馨空间,使我产生了确实的距离感。然而,它——即是展现在我面前的这番景象,也确确实实凸显出了这一种令人心安的现实日常——是我独自一人时,所绝对无法触及的日常。所以,我——“我——”“大家久等啦。”仿佛是事先计算好时机一样,安藤的适时出现打断了我正欲脱口而出的话语。窈窕的脚步伴随着手上餐叉瓷盘交互碰撞而生的叮铃作响。一副宛若女主人气场的身姿徐徐来到我身旁右侧处,开始为在座的各人逐一分发应有的那一份用餐器皿。“王阿姨,这是您的。来,还有茱蒂妹妹,小心些别被餐叉弄伤哟。”“哎呦,我说佳织呀,你看你,怎么能这么麻烦你呢这真是,辛苦你啦佳织——茱蒂,快谢谢佳织姐姐。”口头上虽然接连吐露表示歉意的词汇,王妈还是以发自内心的欣喜乐呵呵地接过餐具。一旁的茱蒂妹妹也只是自顾自埋着脑袋,让垂落的刘海自然遮住了双眼,头发随着点头动作而轻轻向下示意着来回抖动,算是以自己的方式向安藤表达着感谢之意吧。熟练的应接动作,在人圈外侧逐次行进。“对了阿止,你把蜡烛放哪儿啦?”“已经收拾好放进家用布袋里了,之后准备回收到街道处的那一个二次使用物回置箱里。”“给,这是阿止的一份。”安藤微笑着递给我相应的一把餐叉和一张瓷质碟盘,小巧的樱红嘴唇也随之动了动,“辛苦啦。”“啊,这倒没什么”嘴巴先于思考而自然吐出了回应的话语。“劳伦斯,来,你的一份。”“有劳了,安藤公民。”波澜不惊的情绪表达,永远保持着那一份恰到好处的游刃有余。只不过,凡事都有例外。“小室君,剩下就是你俩的啦。”将最后残余的“装备”拿给小室后,安藤却像是完全无意等待对方回应似的,迅而回到了我身边c她自己的位置上。见状,我不由得苦笑了一下,内心里对于这番貌似反常的动作给予了应有的自我理解。安藤,果然还是在意着吧。——并且,我也是一样。“大家行动起来行动起来!”王妈轻拍双手借以招呼着众人的注意力,“不要客气,就把大妈这儿当做是在自己家里一样,拘束呀不好意思呀之类的情绪都不要有!不然,大妈可不高兴!——哈哈哈,来来,趁着桌上的菜还热着,一饱口福的时间到了哟!哼哼,这次大妈我可是很有自信的哦,赶快品尝看看吧!”“对对!”话音刚落,最先行动起来的是小室,而他的目标也很明确——抓起身边的水果布丁蛋糕块几下塞到嘴里,同时手中的竹筷早已伸向了位列餐桌正中央的炙烤盐酥素皮,“这——这真是,人世间少有的美味!这种松软的口感,入口即化的酥脆劲道,萦绕于舌尖的甘醇滋味,真真是点滴浸润透心凉噢噢噢,简直是让人欲罢不能的快感!我,我还c还”“还你个大头鬼!”金美妍狠狠地敲了一下小室正欲再次伸出的手背,疼得后者忍不住呻吟起来。“干c干嘛啊小妍,我这还没够呢”“笨蛋阿彦!只顾着吃,你怎么忘了最重要的事了。”“什么啊”“笨!傻子!你好好想想,前一段时间是谁大半夜为了想好今天送什么礼物合适,整晚整晚都翻来覆去睡不着觉的?”听见这句话,小室不禁愣了一下,继而——“啊——啊啊啊啊啊!!!——”像是突然醒悟过来似的,小室立刻高声叫喊起来,“完了完了,你看我c你看我,怎么就忘了这么这么这么重要的一件事情啊!!”“嗵”的一声,小室双手合十向着茱蒂妹妹深深低下了头:“小茱蒂啊,对不起对不起,全是因为被桌上王阿姨做的这些好东西给吸引住了,完全忘了把事先准备好的礼物拿出来给你,抱歉!真——的——是抱歉!!没想到我竟然背叛了自己的信仰,真是罪过啊罪过!我忏悔——忏悔,我深深地忏悔”没事儿,你那随时改变的多神教教徒身份,我们也早就见怪不怪了。“——对了对了,还是先把东西拿出来吧!”心情转化堪比翻书一般的小室迅速切换到了习惯性的兴奋模式,拿起脚下的背包便左右翻找起来,“嗯不是这个,也不是这个,是这个?啊——有了有了!”倒腾了半天,我这位友人才终于从包里一下子抽出了右手,连带着拿出来的椭圆状礼物迫不及待地伸到了茱蒂妹妹的面前,“锵锵锵!小茱蒂,快看看这是什么——!!”那是——涂上了一层诡异漆黑色油质花纹的蛇卵。“哼哼,原材料可是相当稀有的花斑蛇卵哟,可算是费了我好大劲才弄到手的东西。至于作用嘛,是可以作为镇宅辟邪用的吉祥物哦。已亲试过一星期,效果绝对拔群!小茱蒂未来的健康成长,就靠它来保证,绝——对——没——问——题!!怎么样c怎么样!我可是相当有自信不会输给任何人哦——”“茱蒂妹妹,这是我和佳织一起帮你做的女式头梳,你看看大小合不合适c用起来顺不顺手。”“”茱蒂妹妹怯生生地接过安藤微笑着递过去的手制木柄发雕梳,一时间像是在思索着什么。酝酿了大概有一阵后,才从嘴里一点点发出了细若游丝的回应,“谢谢”“茱莉娅!这是我为你纯手工织的毛衣哦。虽然这种季节里送这个东西还有些早了,不过从今年这个冬天起,茱莉娅就再也用不着怕冷啦!”“谢谢金c金姐姐”“小小安德森公民。这是为你——”“什么嘛c什么嘛!!”小室哭丧着脸打断了里德还没说完的话,“你们又自顾自进行对话,完全不理我这花费了不知道多少时间精力才精心准备好的礼物要知道,我可是——”“——这是为你准备的水彩画笔。全套共26色,基本颜料是我这段时间里用自己准备的各式材料研磨调制而成,笔杆也是利用原木一点一点削制好的,实用性相当有保证。”“!谢c谢——理理查理查德哥c哥哥”拿过这盒略显沉甸甸的礼物,小小寿星露出了今天罕有的一个再明显不过的浅浅笑容。茱蒂妹妹从小就酷爱画画,迄今为止已经不知道在房间里堆积了多少本练习以及正式用的画册本子。而熟知这一点的里德,特意不辞辛劳而扎扎实实地亲手制作了这套画笔,想必肯定是令茱蒂妹妹十分惊喜和高兴的。——反过来看,这又是确确实实能够体现出自己这位旧友心思细腻和独到之处。而这,大概也正是自己所欠缺的一点吧。换句话说,里德的一言一行,于细微的含义处,确确实实在拯救着我自己,拯救着自己悄然干涸的心灵。——而依然保持着,对这个世界的感激之意。想到这里,我忍不住发自内心地欣慰一笑。“里德,真是辛苦你了。”“没什么,尽己所能之事。”里德颔首,继而稳稳地坐回了原位。谢谢你。“真的是”王妈的声音自右前方响起。“——真的是——非常感谢大家的心意”眼角,因激动而噙出了点点泪花。“茱蒂c茱蒂我的女儿,她一定,一定会像,大家c大家期望的那样健康——健健康康成成长”言语未尽,王妈似是有些泣不成声。“王阿姨。”安藤静静地站起身来。“这么多年来,您辛苦了。”只是静静地,将王妈拥入怀中。轻轻拍着后者业已苍老c佝偻的后背,任凭她倚靠在自己肩膀上,低声哭泣。“呜呜”滚烫的泪珠,止不住地低落。“呜呜呜呜呜呜呜”这是一幅怎样的景象呢?我呆呆地看着,此时此刻的这个场景。无法道出任何只言片语地,看着。大概,正是亲人关系本质的一种体现吧。——亲人。对于这个词汇的遐思,让我的思绪不禁飘回到了昨晚。尘埃遍布堆积而起的禁忌空间,是我刚进入这所房间所产生的第一个直观感受。这里是父亲——未胜文曾经使用过的书房。也是从7年前,就被母亲明确勒令禁止进入的家中唯二场所之一。——在确认过母亲和安藤都已睡下后,我蹑手蹑脚地绕过走廊一侧,没多久便站在了这个房间的房门前。——拿起早先偷偷配好的备用钥匙,轻轻打开了这间尘封已久的密室。以上,便是我到目前为止的行动路径。头脑中重新确认了一边现状后,我尝试着慢慢进行呼吸运动,借以缓解之前就已经不自觉绷紧的神经。“咳咳咳咳咳”甫一踏进书房,自己便被扬尘而起的可吸入颗粒物给弄得喉咙止不住的发痒。拼命抑制住嗓音音调的升高,我有意踮起脚步,借以防止许久未用的木板不经意就发出吱嘎吱嘎的叫声。“呼”没几步,我就来到了房间里侧正中央。除了位于左右两侧的巨型书柜之外,最为引人注目的,还要算悬挂于墙壁之上的左右两张巨幅字画以及位居正中的一张人物肖像图了吧。首先,是一首仿古体近代诗作。“区区成败且休论,千古惟应意气存。如是而生如是死,罪人又觉布衣尊。”其次,是一首现代诗歌片段。“我的果实系晚熟之列,从地狱污水升起的浓雾中汲汁c甘甜,当雾气弥漫忧郁的草原,当初雪覆盖蜿蜒的山峦。”最后,是一张人物速写素描图。幸德秋水。这位如同父亲化身一般的人物,此时此刻,正兀自伫立在自己的面前。——不过,我的目光,在此之上也仅仅只是停留了短短的几秒钟。对于自己而言,是再明显不过的理由。——我之所以特意来到这间长时间以来都未曾有人进入过的书房,仅仅只有一个非常简单的目的。“好了。”将妹妹的信件小心夹进一侧书柜里的其中一本貌似不起眼的古旧书籍中后,我不禁长舒了一口气。继而慢慢站起身来,重新审视了一遍房间四周,耳朵也专注于倾听随时可能出现的任何响动声。“嗯”待确认无误后,我依旧保持着蹑手蹑脚的状态,小心翼翼地走向大门出口。下一次来,又会是什么时候了呢?应该,不会再有下次了吧。临到离开的这一刻,我透过逐渐掩盖而愈变愈小的门扉夹缝空间,忍不住再向着这里投上了最后一眼。仿佛父亲本人一样,幸德秋水的双眼,正静静地凝视着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握着木柄的双手伴随着某种生理性的节奏感上下规律地挥动。手臂延伸线末端,扁状铁锹板有一下没一下地翻转着红褐色的松软土壤,间或滚落出细小的碎石子以及各式各样难以名状的残渣破片。 “呼呼” 骄阳炙烤下,豆大的汗珠顺着发际线c脸颊c下巴直至脖颈,共同形成了无数道连绵不绝的细长运河顺流而下。 “呼哈哈” 早已不知被打湿了几次的纯白汗衫,大片汗液黏在发烫的皮肤上,顺着牵引全身的物理摩擦而间或引发的瘙痒感轻微折磨着早已疲惫不堪的中枢神经。 “哈好c好——接下来——” 放下手中的木柄铁铲,轻轻将一株泛着翠绿光点的杉树幼苗移入适才挖好的土坑中。在确认植株根部没有遭受到不正确的移植方式对待后,我长舒了一口气,紧接着便开始了作为本轮收尾项的填土工作。 “不行了不行了——我累死累死c我” 循声向着右方身侧瞥去,只见小室一副气力用尽的颓丧姿态,双足摇摆着似是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一般,“砰”的一下躺倒在地上,溅起了一层薄薄的砂质尘土弥漫于低空。这是脚下相对肥沃的土地背后所隐藏的贫瘠一面的小小证明。 “哈c哈c哈所c所以,我我才说这c这种事事情” “——利彦,你就别在那儿重复每周一次的抱怨宣言啦,我们的耳朵都快听起茧子了。”将最上层的坯土小心翼翼地摊平疏松后,我站在原地,将全身重心倚放在笔直插入土中的木柄铁铲上,尝试着慢慢平稳自己紊乱的呼吸。 “你说是吧,里——劳伦斯公民。” “所谓义务劳动,自有其意义之处,我们理应在实际实践中用心体会才是。”跟我和小室的状态都有着迥然不同的差异,即便是应答着抛过来试图寻找回应的话语,里德仍旧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死板而又枯燥的植树流程,期间几乎没有任何停顿休整的情况。 “哈哈,毕竟是你嘛。”仰躺着的小室自嘲着,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呆望着正上空徐徐飘过的云彩,“——今天,天气真好啊。” “每星期一到这个时候,总是像这样万里晴空,就像是老早就算好了一样,永远都不会有雨天。”像是为了回应小室的感慨一样,我也不自觉地仰面直望着天空,碧蓝色的散射光彩透过视网膜向我传递着相对于经由半规管所获取的不同形式的相同信息。 是的,依照自己有限的个人经验来看,阴雨季似乎永远都不会造访星期六这一天——这个延续了几十年的固定节日,“星期六义务劳动日”。由hbc建议提出c赭联大会宣布通过并实行的活动日,对于每一个直属的公务员来说都是需要去切实履行的必要义务。不过,随着时代的悄然变迁,就如同每一次现实运动在历史过程中总是会不自觉转变为他种性质一样,现如今,更多的也只剩下形式意义了吧。而至于残留下的别外政治意义,倒是与斯达汉诺夫运动类似而未曾有什么根本性的改变。——就此,出于自然现象的长时间过程所造成的整体而言的小概率事件,使得原初被赋予的政治含义更加显得耐人寻味,似乎表现出了一层难以言喻的神谕色彩。结果,就这样被证明是卓有成效的统治术形式之一而保留至今。 也就是说,我们的集体行为又再一次“被”发挥出了行为本身所不具备的社会功能。然而,这也仅仅是对于上层的正反馈;于己而言,则更多显得像是为此做嫁衣一样无可奈何。 不过,对于我来说,这个本应看似了无生趣的形式主义活动,倒是因为有机会面对质朴的自然风光而增添了一丝额外趣味。 起风了。 日间的山风透过远处凹陷而出的山间罅隙向着我们所处的下风口团扇状类梯田地迎面而来。从山脊c山麓直至梯田c洼地,风的流转自笔直的流线型而渐渐转化为分散于四周的放射面,伴随着四周的杉树群落而摇摆婆娑。我找了一块相对平整的地面平躺下来,双手交叉于后脑勺充当临时靠枕,采取仰躺姿势,借以扩大徐徐而至的凉风自身所能够施加的受力面积,头发也随之发出了一阵阵“沙啦啦”的响声。感受着大自然对于人类无私的馈赠,我不由得缓缓闭上了双眼,只是想要更加直接地倾听它的语言——这唯一来自于风的声音。 “嘿——!猜猜我是谁?” 一瞬间,心脏不由得猛烈收缩。这是激动心理不自觉使然的反应结果。然而,等到下一秒蛰伏的理性抢夺到意识控制的制高点后,根据声源的距离以及有可能存在的肢体物理性触碰可能,我才明确地意识到这并非发生在自己身上。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慢慢睁开眼睛,肉眼又进一步为我适才的认识进行了现实确认。 “小妍怎么又来这个啊”小室一脸无奈的表情,蓦地一下摸住了罩在自己双眼上的那一双白皙的纤手,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欸——”金美妍一副泄气的表情站起身来,“阿彦真没劲,总是在这种关键时刻扫人兴致。” “难道不是因为这类把戏每次都那么幼稚没水平” “嗯?” “我是说,小妍你的玩笑恰似体现出那花丛中回眸一笑般的温柔,总是不经意间充满了千娇百媚深处一点红的——啊啊痛痛痛” “喔喔——是c这c样c吗?” “啊啊啊,痛痛痛——不c不要那c那么用c用力啊啊啊痛痛”“唉,这不是金美妍公民吗?怎么,你们卫生人民委员会——护理处是吧?——记得不是应该负责a区的栈道排渠工作吗?”我刻意引人注目般地大大伸了一个懒腰,头偏向着身侧人影主动询问道。 “嗯,不过我那一小组分管的渠段正好位于主河道下游不远处临近的一条支流,干起活来相对要轻松不少。这不,早早做完就跑来你们这儿看看啦。” “但现在正是汛期,打理起来总还是挺辛苦的吧。” “倒也没有那么累人啦。”金美妍一面微笑着使劲揪着不断哀号求饶着的小室的耳朵,一面对着我这边回应道,“主要还是因为大河床积压冲击过来的泥沙产生了二次淤积,除了导致流水明显浑浊难以滤过以外,污泥清理起来也比较费力气吧。不过呢——现在都已经大功告成啦!” “唉c唉,我c我说,小c小妍,可c可不可以请您老高c高抬贵c贵手——痛痛痛痛” “你还是那么一如既往的有精神啊。”我对着金美妍苦笑道,“真应该像你学习学习才是。” “阿止就是太不注意调节自己的生活节奏啦。还有就是,一天到晚想得太多,而且多半都是那些没必要去多虑的事,不是吗。” 轻轻地,吐露出这么一句话。那份暗示的意味,我似乎可以猜到几分。 “唉,有那么严重吗?” “那可不是嘛。当初我们——”金美妍突然顿了一顿,“——我们四个一起在大学塾里的时候,你就一直是这个样子,不经意总是会露出愁眉苦脸的表情,最初我还以为阿止你有严重的抑郁症呢。” “哈哈,这个倒不至于” “——不过,只要能从今天开始改变起来就好啦。” “啊啊” “所以说啦,在这一方面,阿止你就应该放下那些无谓的心理负担,简单地面对生活就好。你看,笨蛋阿彦不也是,整日傻乎乎地过日子,也可以像现在这样开心愉快嘛。” “虽然我不觉得他现在有多开心愉快就是了” “乔纳森·斯珀伯公民和塔塔穆尔·热瑙努公民没有一起过来吗?”一旁的里德似乎是忙完了手里的活计,也加入了我们这边的对话。问句里出现的两个人名,应该就是和金美妍一组的同伴吧,不过我自己倒是没有什么印象。 “他们到其他组那里去啦,说是见见自己以前的老同学。你们也知道,基本上只有像今天这种日子里才有让大家户外集中在一起进行集体活动的机会,也算是联络联络旧友感情的好时机嘛。” 左手食指不经意间抽搐了一下。 “是啊。”我禁不住有些喃喃自语,“是啊。” 这番说辞是什么用意?是为了特意向我传递什么特殊信息吗?或者说,仅仅只是我自己的胡思乱想? “说到老相识——”小室看起来好不容易从金美妍停歇下来的魔爪中挣脱出来,“我们几个,自毕业后还能像过去一样,有空时常能够聚在一起,相比之下还真算得上很幸运呐。像这样,一天天延续着过往既存的生活感,不觉得很可贵吗。——所以,我觉得非常宝贵就是啦。” “还真是——不得不说是很难得。”我回过神来,“有时候,确实感觉就像是还在大学塾里一样,也许是我们这个团体不变的气氛感使然吧。” 团体不变的气氛感,吗。 “阿彦过去犯的那些糗事我们可都是历历在目呢。”金美妍咯咯笑了起来,“迟到早退无故旷课都已经成了家常便饭,每一个来教我们短学期的的老师哪个不是被气得七窍生烟,接连给阿彦你记了那么多个不及格对了,最后都差一点儿毕不了业不是吗。” “啊——那次简直就是我人生最大的噩梦啊” “此言差矣。小室公民,应该不会忘了学塾第四学期那次误入女生厕所被发现,结果群起而攻之——” “停停停!打住打住!”小室一脸困窘的表情压低着声音,“我已经很努力去忘掉那件事啦,就别再揭那种见不得人的老黄历啦!” “阿彦你呀,应该想想,能够形成对于现在的自己来说都如此刻骨铭心的美好回忆,才是再好不过的事嘛。” “哪里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嗯?” “我是说,虽然往往亲身经历时不觉得有多幸运c甚至怀有些许难以启齿的羞耻感;但终归是会在未来的人生路途中,成为确确实实的宝贵精神财富——无法忘却的回忆。让我们永远铭记这份感动吧,阿门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过,劳伦斯公民倒是一如既往最为循规蹈矩的优等生典范呢。”我笑着接过话头,“不愧是历届以来呼声最高c老师和同学都交口称赞的学塾榜样呐。所以毕业后才分到了统计委这种普通人难以企及的地方吧,要知道,在那里被分管负责的可都算得上是直接关系到上层决策的重大事务了。” “美中不足的是,性格依然那么死板得要命,说话语气能活泼生动一点儿不行嘛。我第一个表示容易出现严重沟通障碍的隐患。”小室摸着自己红肿的右脸颊,不住地感慨。 “理查德从来都是这样啊,我倒不认为有什么需要特别提出来改变的。话说,不觉得这样反而更显得有些可爱吗。”说着,金美妍打趣地拍了拍里德的后背。 “没——” 突然止住了话音,后者一下子转身背对着我们,一阵沉默不语。 “” “” “没有的事。” 半晌,才轻轻吐露出简短的话语。 同时,头也不回地就往不远处的杉树阴凉地走去。 ——嗯? 难道是害羞了? “呼舒服多了。” 心满意足地走出了搭建在梯田另一面的临时木棚公厕。缓解了日常生理压迫后的惬意,令我顿时感到内心一阵轻松。 “该回去了吧记得是——往这边走才对?” 歪歪斜斜的田间小路秀美镌刻在广袤无垠的赤黄大地之上。过去用于种植轮作农产品的田野早已荒废,眼下只是依稀残留着过去的耕耘轮廓,成为了树木野草自然的扎根地。放眼望去,纵横阡陌形成的若干井字形道路构成了人化自然的奇巧迷宫,让我一时间迷失了方向。之前因为来时的内急而无暇留意沿路的标志性特征物,而现在尝试着拐了好几个弯道后,只是感觉方向越发偏离应有的路线轨道。 迷路了吧。 内心中承认了眼前的现状,我静下心来调整呼吸,继续试着探寻前方的道路。 不过,除了陌生,还是陌生。 青树c绿草c黄土。青树c黄土c绿草。绿草c青树c黄土。绿草c黄土c青树。黄土c青树c绿草。黄土c绿草c青树。 不自觉地产生了几丝焦灼感。 “嗯?这个是” 经过好一段漫无头绪的探路后,一个大踏步右斜前进,拨开遮挡着视线的几簇伸展开来的树枝,才发现偶然间来到了一个绿荫转角处。不过,意料之外的事情却展现在自己面前。——道路一旁的别样景致,此刻映入我的眼帘。 顿时,眼中被绛紫色所覆盖。 “这是” 这是难得一见的鼠尾草花丛。一大片闪耀着深紫色和淡蓝色的花冠迎风摇曳,筒形花萼层层点缀依托于其下,柔毛花梗连接着细长的木质根茎深入土地,源源不断地给养着生命的延续。一团团簇簇聚拥绽放,这是淳朴自然也不禁为之自傲的素雅衣装。 我呆立在原地。脑海中,不由得泛起了过往回忆的涟漪。——记得以前,曾经用过它的根茎来编织手链吧。 那是,第一次c也是最后一次的,唯一的家族旅行。 是到什么地方去呢? 手法谈不上纯熟,绕来绕去进行着费力捆扎。因为柔韧度远远比不上荨麻,还为此而白白折断了好几根鼠尾草根茎,急得自己大汗淋漓。 从根部的最底端穿过,慢慢交叉着绕上茎叶,在交接处再反向回转着往下,交叉绕圈,打结。 努力c努力c努力。尝试过后,终于成功地将胜利的小小战果捧在手心。 带着这一丝无法抑制的兴奋感,站起身来,转向—— 转向,谁呢? 在我背后的,是谁呢? 编织手链,又是为了谁呢? 闪现的模糊记忆破碎过后,我依旧呆立在原地。 苦涩的感觉,慢慢浸淫在心间缝隙处。 我所意识到的,是现状,是对于自己而言的现实现状。 不自觉地踢落脚下的一块小石子。 对于我来说,大环境仅仅只是预先施加的既存条件,是从函数关系内部所无法单向加以改变的外生变量。我能够改变的,是预先就已经被规定可以去改变的。 小石子滚动。 但可以去改变的东西,那不是意味着,正因为改变与非改变都不会造成什么本质上的差异,所以才会允许这种停留在表面的涂写乱抹程度似的小孩子把戏吧? 落下田沿。 改变的,不过是用于欺骗的一身迷彩外衣,更多的只是为了自我满足;喧嚣过后,还是得回归现实。 躺倒在不起眼的角落深处。 所以,什么也无法改变。 仅仅只是,一成不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我的面前,是一滩死水。虽不至于像闻一多所描述的那样,上下漂浮着墨绿色的泡沫c油腻的斑点状污物以及密密麻麻的苍蝇卵,但了无风波的c丝毫不见半点生命力征兆的风平浪静的死寂情状,相较之下却是别无二致。提起脚步,我赤足前行。仿佛是受着某种神秘力量的驱使,自己的意识徒然化作单一的生物本能而只顾一味地前驱直行。死水漫过了我的膝盖。随着足迹的延伸而在眼前慢慢扩大的的水域面积,逐渐成为妨碍我继续前进的阻力。混杂着如同海鱼腐败般奇异腥臭味的由淡转浓的气味,越来越强烈地侵袭着自己的嗅觉感官。死水漫过了我的胸腹部。呼吸系统难以支撑起正常的肺体循环机能,沉闷的窒息感令自己的双眼不觉陷入朦胧的漆黑色所包裹的迷离状态中。因为求生本能而张开的嘴巴,反而被一波波漫灌而入的浊液嘲笑着生命体行为的徒劳。难以呼吸,无以为继。死水漫过了我的脖颈。再向前多少步,我就会死呢?悄无声息地迎接死亡这一现象本身,似乎在最后一刻也仁慈地为自己残留下了最为基本的思考能力。死水漫过。我的——我——一双手将我从背后拉住。刹那间,静止的世界开始流转。停止住迈向死亡步伐的同时,我不由自主地慢慢转过身来。余光目及而至之处,是一条做工粗糙的草环手链。干裂的嘴唇不禁微微颤抖起来。那是——“爸,你要到哪里去啊?”“我要去改变应该去改变的东西。”粗糙的大手正有条不紊地穿戴着熟悉的皮革手套。“爸,为什么呢?”“总得要有人去做啊。”带着一丝苦笑的面庞,但却无法从心底里看出任何的勉强之意。“爸,一定要是你去做吗?”“不一定必须得是我去做,但我必须去做。”温柔的眼眸中,不自觉透露出坚定的神情。“爸,我——”话音未落,人影,渐行渐远。“哈哈”上下不住颤动着的c自己的扭曲身形。“嗯——哥哥——”紧咬嘴唇却仍旧无法抑制的c妹妹的低吟声。“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晴天霹雳一般传来的c安藤撕心裂肺的惨叫。“————!”从过往记忆的扭曲残片所构成的噩梦中,猛然间,我惊醒过来。“哈哈哈哈哈”大口喘着粗气,我环顾四周,这时才意识到睡衣和枕巾早已被汗水浸透濡湿。“啊啊,这可真是”忍不住苦笑了一声。“好热”双眼渐渐适应了熟悉的狭小卧室内的黑暗。早已熄灭的半截蜡烛此刻仰躺在书桌上,凝固的蜡油呈现星星点点分布点缀于其上。透过半掩着的落地纱窗,凌晨时分所特有的丝丝凉风向着自己身侧习习吹拂。我依赖着处于半恍惚状态的动作费力脱下了黏糊糊的睡衣和印花枕套。看着手上的“战利品”,忍不住把它们凑近闻了闻,一股淡淡的难以言喻的汗腥味瞬时间钻进了鼻孔。真是受不了这种感觉。自己沿着床边匍匐着站起身来,拖着摇摇晃晃的脚步绕过床沿一侧,借着微微透露出亮光的夜色,顺手将它们一下扔进了旁边洗漱卫生间门口放置的小木桶里。“明天回来再洗——不,在那之前,应该就已经被收拾好了吧。”搔着头喃喃自语,仍旧保持着倦怠状态的意识中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不必说,正是我那唯一的青梅竹马。安藤佳织。通常来讲,并不是能够一直坦然接受她的关照——或者说,已经是不能够用“关照”这种肤浅的词汇所可以形容的行为。但是,对于迄今为止家里长时间以来的“气氛”而言,毫无保留地予以接受似乎已经变成了最为自然的状态。而这种状态又是在什么时候形成的呢?又是由谁在背后推动着促使形成的呢?——回过神来,我只能惊讶地发现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这种既已完成的现状,并且也只能无条件地接受下来。妹妹。但是,过去的安藤绝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不,并不是说她以前就是采取完全漠不关心的态度,以此和现在形成鸿沟一般的差距。过去的她,处在一种更为“正常”的状态中。也就是说,即便是本人(刻意)释放出来的好意,也可以归属到一种接近于市民社会普通价值观标准平均值的范畴上去。妹妹。但现在又如何呢?很难说是一种“正常”的表现。我不知道她究竟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态继续用着这样的态度做着这样的事,并且这七年来,能够一直如此。如果说仅仅如同母亲所说的那样,是对我抱持着某种近乎于“爱恋”的深沉感情的话,我也不是不能够接受这样的理由。——然而,总是会隐隐有种违和感。捉摸不定,每每试图去揭开那层朦胧薄纱衣的时候,总是会被对方巧妙地逃开。七年以来,一直如此。妹妹。——够了。未景阒的形象总是会不自觉地跳将出来。是刚才乱七八糟的梦境的影响吗。我不禁苦笑。然而,毕竟只是梦境,动摇不了我的现实。——这是显而易见的结论。没有什么好顾虑的。睡吧。我时常会想,驱动自己这副身躯依然保持着残存生命力的动力源泉是什么。大脑的神经元活动?肠胃消化系统的蠕动?肺体循环系统的交互作用?恐怕不是,都不是。或者说,至少主要维持着自己延续至今的生存意识的,是某种更加社会化的现实理由。或许我知道是什么东西。透过二十几年的人生经验,从自发到自觉的过程,并非仅仅只是机械化自动流水线一般的浑浑噩噩而不自知的行军路。偶尔停下来对已经走过的路进行回顾与反思,这是存在着相当必要性的行为,同时其本身就已经被赋予了一定的功能意义。人活着,总是需要那么一丁点儿理由。而不管在旁人看来无论是显得多么荒诞可稽,只要确实是能支撑自己的东西就好了。人可以仅仅依靠自己而活着,来自于他人的品鉴只会是苍白无力的表现。一言以蔽之,在个人目的论面前,他人只是累赘。在这层意义上,完全可以套用萨特的名言“他人即地狱”。然而,这是谬论。没有人可以脱离他人而活。因为正是有无数个“他人”,才共同构成了自己能够作为称之为“人”的单个存在所必须依赖的物质基础。不过单个人的玄虚幻想脱离于多么遥远的九霄云外之上,它在根本上也必须扎根于粗鄙的现实之泥中。风筝不管飞得再高,总得有线去牵引。而我的现实基础c支撑自己能够继续进行社会性活动的最大缘由,便是个体现实条件存续本身。简而言之,我不想有任何改变,仅仅只是希望既存的现实继续进行下去。几十年后,在我复归于尘土之前,不要再有任何本质上的改变。我如此希望着。“未尽止公民,主任室那里通知你现在过去一趟。”胡思乱想被硬生生打断了,自己的意识瞬间回到了枯燥的现实。一名部门同事不知什么时候来到我的办公桌前,带着毫无感情起伏的语调对着我如是说道。“啊,有劳了,米歇尔公民。”自己当即作出应有的回应,随后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凭借以往的经验,这个时间的通知,往往不会是什么好事。有种不怎么舒服的预感。主任室正好位于自己左边身侧过道尽头的地方。整个长约50米左右的狭长走道内间或闪烁着鲸油灯忽明忽暗的火光,在黯淡的墙壁一侧投射出有些让人发瘆的扭曲长影。静静地倾听着自己越变越小的脚步回音,我不禁下意识地整了整有些松垮的矢车菊条纹领带。漫长的行进,在一扇严丝密封的大门外停止了旅程。咚c咚c咚。轻轻叩响钛合金属门。“请进。”事务人民委员会主任室招牌的另一面,传来了一声中年男性的浑厚嗓音。“打扰了。”接到了准许入内的许可,我缓缓推门而进。首当其冲的印象,是现代化工业文明失落前的最后一丝回光体现。整个房间约莫有一百平米,从天花板c墙壁直至地板,无一不被巨幅油彩画所铺垫渲染——主题自然是关于那场革命战争的叙事艺术。除此之外,外界罕有的通电设备——电灯c电话c电表c电钟c电机c电子显示屏等等不一而足——四散分罗在房间的各个恰当位置,整体看上去相当美观整洁,透露出后现代电子化的冰冷肌质。而正对大门的两列巨型立柜中,横纵排布c琳琅满目的书籍又从中挽救出了些许典雅气质。总的说来,在丰富的物质基础之上,无一不体现出的是房间主人别具一格的美学理念。而那位主人,此时正以一种绝对迥异于惯常公务员基准行为的姿态展露在我的眼前。“坐吧。”仰躺在皮革躺椅上的男人随意指了指他对面的一张桃木制圆背靠椅。“温斯顿公民,不知道让我来这里是有什么事情需要一对一当面通知吗?还是说有什么紧急任务需要自己临时去处理?”我正襟危坐在靠椅上,字斟句酌地发出了问话。“最近,工作状态怎么样?”文不对题的反问。“一切正常。”“令堂,身体还好吧?”“是的,托您的福,没有什么大碍。”“很好。”发言人用空闲的左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躺椅扶手,似是在等待着下一句发话的合适时机。“”自己只能沉默着等待。气氛死一般地凝固了。沉寂。持续得瘆人的沉寂。还在继续。突然,时间开始流转。“未尽止公民,我想你应该知道——”乔治·温斯顿右手中的汤匙缓缓搅拌着临近身侧方桌上还微微冒着热气的咖啡,视线依然没有放在我身上,“你现在,为什么能够安然在这里工作的理由。”“是的,公民,我当然清楚。”紧握扶手的掌心微微涔出了些许汗液。“我想,你应该也不希望步上自己父亲的老路吧。”父亲。“是,我想不会的。”只能控制住情绪的波动。“我想令堂,也一定是希望你能够继续像现在这样优秀下去的吧。”“是的,温斯顿公民。”“我也非常希望,你能够一如既往的出色下去。——‘出色’,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我会谨记在心。”“非常好,未尽止公民。我想你现在可以回到岗位上了。”“那我就先告辞了。祝您身体安康,温斯顿公民。”好不容易从紧绷的嘴中吐出了这最后一句答话,我还是不得不采取从容的姿态有条不紊地从座位上站起并来到房门处。左手正欲拧上门把手,却不曾想大门已经被抢先一步从另一面给打开。门扉空隙缓缓张大,迎面而来了一个熟悉的家伙。“小室公民?”“啊啊,这不是未尽止公民吗。失敬,你这是来汇报工作的吗?”眼前的小室露出了不同于其平时私下表现的职业性微笑,礼节性地向我问道。“啊——算是吧。”“正好,我这也正有责事处部门的工作需要汇报。”“这样。那就不打扰你了,回见。”“好的,回见,公民。”侧身让小室进入主任室后,我轻轻关上了钛合金门。“是c是关于事件公民目前一个疑点不仅仅地点还有”离开主任室房间向外走了几步,依稀还能够听见室内的一些谈话声。从隐约能够捕捉到的只言片语来看,应该是关于责事处小室他们所负责处理的那些刑事类案件。不过,好奇心毕竟还是有限的。这并不能阻止自己按耐不住想要尽快离开的心情。忍不住咂了咂嘴,我向着来时的方向快步离去,只余留下皮鞋后跟踩踏在桦木地板上所发出的寂静回声。我已经很清楚了——这是惯例的警告。感觉糟透了。下班时一个人稍微绕了一下远路,来到了平时喜欢独自呆着的离家不远的一处城郊地区。这里并不是人为绿化的结果,而是当初旧城改造c新城建设时所遗留下来的一块未经开发的处女地,时至今日依然保留着大自然纯净特质的原始风貌。穿过几处低矮树丛,马上就看到了正面迎对夕阳的一小片开阔地。迫不及待地把随身携带的布袋放在原地后,自己三下五除二地就爬上了面前算不上陡的一个小土坡。“呼果然好棒”向外伸展开手臂,双腿斜向前站立,似乎是要拥抱虚空的自己将身体摆成了一个“大”字,舒展缓解着浑身上下微微充斥着酸胀感的躯体。一阵凉风从自己所站立的小土坡面远处轻柔地吹拂过来,舒爽的感觉让自己不由得轻闭上双眼,只是静静地体会着这种大自然所独有的恬谧。树木摇曳,绿草轻扬。世界仿佛静止了一般,仅仅只余留下我与自然交替着的呼吸声。似乎之前的一切烦恼忧愁都像是虚假的一样,在这份自然的真实下消失得无影无踪。——什么妹妹,什么父亲,都给我消失到天的另一边去吧。——不要来破坏我现在的生活,我的一丝一毫都跟你们毫无关系。——走开吧走开吧走开吧走开吧走开吧走开吧。忍不住猛烈地左右甩着脑袋。我并不是为了逃避才到这里来的。转换心情,每个人都有每个人所独有的方式方法。尽管形式上可能有着千差万别,但本质的目的总是殊途同归。我虽然自认为并不是一个极端内向的人,但若要相比较的话,果然还是喜欢选择一些一个人就可以放松的方式啊。而这其中,到这里呼吸新鲜空气c感受泥土芬芳的气息便是下班后的不二选择,可算是最能够调剂自己倦怠神经的有效措施之一了。会有一种仿佛能够脱离既有的单一现实c而暂时性地进入另一个唯美幻境的绝佳感受。——而又正因为是“暂时”的,所以大可不必像过去的那些冒险家一样,还要为此偿付出自身的基本物质条件来作为牺牲。难道不是很完美的结果吗?所以再次强调,我并不是为了逃避才到这里来的。嗯,绝对不是。“嗯嗯嗯————呼好——了!”不由得又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借以驱散最后一点萦绕在自己脑海里的讨厌感觉。心情调整完毕,任务顺利完成。——头脑里,仿佛是机械一样的声音自动传了出来。自己禁不住苦笑了一下。看来我也快被这种机械式的刻板日常作息生活给异化了么。唉,算了算了,还是不要想那么多没用的。今天的夕阳西沉得比以往要早。为了避免之后不得不摸夜路回家的窘境,我赶紧从小坡上下来,一路小跑着朝向往家方向的大路口那边赶去。呼。还好。尽可能赶在夕阳还没有彻底下山的时间顺利到达了目的地。穿过小区之间间隔着的草坪地,我沿着身侧的土墙绕过几个小弯后,渐渐能看清不远处自家的房檐轮廓了。这下,心中算是微微舒了一口气。不过,心情却并不能说有什么明显的好转。自然,这只是自己十年如一日的正常生活程序中的一环而已,本质上并没有什么大的差异。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也很明确:进门打招呼c泡澡c吃晚饭c离席打招呼c道别晚安c回房间c看书c睡觉不会有什么改变。——本应该是这么想的。然而——“佳织?”一打开大门,视线的前方就被一片罕有的黑暗所笼罩。平时早已点亮在柜台上的蜡烛此时却不见了踪迹。感到有些奇怪,我试探着叫了一声安藤的名字,却令人意外的没有传来任何回应。走廊里,依旧是黑漆漆的一片,安静得像是要把人吞噬进去的黑暗。“妈?”没有应该有的回应。“——你们在吗?妈?佳织?”只有自己一个人的回音飘荡在空荡荡的走道里。奇怪难道是出门了?不,不可能。——下一个瞬间,我立刻打消了自己的这个念头。安藤尚且不论,患有神经过敏症c身体又算不上硬朗的母亲已经有好几年没有外出过了,平日里几乎都呆在自己的卧室,偶尔有了兴致也顶多只会在自家门口的庭院里散散步c晒晒太阳这种程度。然而,适才到家的时候,我已经不经意间确认过了院子里并没有人影这个事实。突然,我注意到,前方漆黑的走廊里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不一会儿,从阴影处走出来一个熟悉的身影。“妈?”从人影的大致轮廓上看,确实是母亲没错。不过因为身处走廊靠近里侧的位置,此刻看不清楚她脸上的表情。“这是什么?”传来了一句不明所以的问话。一步一步,母亲不声不响地向着自己这一边慢慢靠近。木质地板随着脚步的移动发出轻微的吱嘎吱嘎声,沉重得仿佛凝固一般的气氛让我不由得有些莫名紧张起来。“您说,什么?”然而,借着背后的夕阳透过门扉所照射进来的余晖,我还是隐隐看清了母亲手上有意向我展示着的东西。“——!”于是,霎时间冻结了思维,只余留下本能的震惊。褐黄色的,薄薄的,七寸见方的信纸。“这是什么?”母亲冷冷的c毫无感情起伏的语调又一次传到了我的耳中。那是我藏匿起来的,妹妹的来信。——为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全身的血液霎时间凝固了。“您”双眼来回游移不定。“您说什么呢。我不太明白啊,哈哈”带有明显勉强意味的干笑声从适时吞咽着口水的喉咙中不自然地发出。但眼前的母亲仍旧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冷峻地站在原地。仅仅只是,注视着我。“什么时候的事?”淡淡的一句,却如千斤泰山一般向我直挺挺地高压过来。“嗯?”“你——什么时候开始的?”怎么办?“”我放弃了回应,仅仅只是紧抿嘴唇,沉默以对。死一般的寂静。几乎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我——该怎么办?应该坦承一切吗?还是说装傻到底?不,现在装傻充愣是骗不过去的,眼下恐怕只有老老实实把一切都说出来——这一条路了。——等等。在这之前,为什么会被发现?没有人有可能进那个房间,也没有人有可能发现我那个晚上去过的事实。然而,为什么?这个最基本的事情,我必须得搞清楚。是谁左手食指轻颤了一下。结果,我不是知道答案么。“为什么”母亲略微颤抖的声音打破了紧绷的弦一般的制衡气氛。“为什么这种事情还会发生在我们家?为什么,尽止,你——儿子,你——你要瞒着我?为什么,隐瞒有什么意义?对我c对我们你还有多少事情是没有说的?还有多少多少事情是你理所当然没有告诉我的?——嗯?”“妈,我不是”我费力地组织着语言,“我只是”我只是——“只是不想让您担心。”“担心?”像是冷笑似地回应,“会害怕让我担心的话,那为什么不干脆扔了它呢?烧了之类的都随便,只要别让它存在。”“那是”“舍不得吧。”心中不由得一震。不——“不”忍不住吞口水,“没有这种事”“在你看来,我们算什么呢?终究还是比不上区区一个——”“没有这种事!”“”“啊不,我是说对不”“你觉得这样做,对得起小佳织么。”从母亲身后出现了一个理所当然的身影。是安藤佳织。很难说现在她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或许是淡然的表情。那副面庞下面,潜藏着的感情又是什么呢?高兴c悲伤c愉悦c哭泣c愤怒c欣喜?我甚至无法准确判断,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算是正确的回应方式。“佳织?”抿着嘴的安藤一言不发,眉毛似乎挑动了一下。“你——”“过去你给小佳织带来的伤害,难道忘了?就这么忘了?忘得一干二净?”过去。那些事情,成为了现在的诅咒。将要一直延续到未来吗。“不是的不是”“儿子啊”母亲凝视着我,“能回答我一句话吗?诚实地回答,哪怕就这一句——你,到底是怎么看待这个家的?”“我”我的真实想法。尝试着进行深呼吸,重新平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我——觉得现在很好。发自内心地认为这样很好。我没有想过——从来没有想过要有什么根本的改变。‘家’对于我来说,始终意味着‘现在的家’,除此之外别无其他。我——所以,我不会有哪怕一点点要去破坏它的想法。我始终是——我想,我一直是爱着它的,爱着‘这个家’的。如果需要的话,我会保护它。真的,我会竭尽全力去维护它。这一点不会变,是不会变的。所以——妈,我说妈,您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阿止”“尽止你的意思——”母亲硬生生打断了安藤,“也就是说,只要是为了这个家,愿意尽可能去做任何事,是这样吗?”什么意思?“是”我有些犹疑,“您的意思是”有种不好的预感。“也就是说,如果我现在让尽止你当着我和小佳织的面,亲手把这封信给——对了,撕掉,撕个粉碎!——那也是完全没问题的,是吧!”果然。“如何,很简单的事吧。”她露出了惨淡的笑容,这是不言而喻的强令。母亲想要的,是实在的行动确证,单纯的口头保证无论如何得不到她的信任。但反过来说,只要能通过实际行为来确实证明自己,那么随之得到的便是坚定不移的信赖感情和重视态度。这个原则跟过去有关。安藤用自己7年的人生换来了这份独有的信任;而此时此刻,我却被要求必须用相应的行为来证明自己所言非虚。“”“来,现在就做——来啊!”“”一步步走到了母亲面前,犹疑地接过了递向自己的信件。“”双手按住边侧一角位置。接下来只需要手腕交错用力,来回那么几次,我的任务就完成了。非常简明易懂,也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做吧,没什么大不了的。可笑,我有什么好犹豫的?没理由让这么个东西把我的生活搅得天翻地覆。结束它,回归往日的日常。我——颤抖的手,无法用力。“一个样。”母亲打断了我的话。“嗯?”之后,爆发。“跟那个男人一个样!我说你们都一个样!全都一个样!!呵呵呵呵,果然是血脉相连的啊,不是吗,嗯?不管是哪一个,骗起人来都是这样!!!”“妈,你先冷静一下”“你又跟我说这些c又跟我说这些c又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呢?你自己说说看有什么用!不知道c不清楚c不明白,总是这些话。隐瞒得了吗?没有意义c没有意义好吗!!但还是选择继续做下去,像是只有这样做才能让自己心安理得似的。只有自己一个人快活是吧?——啊?啊!啊?!”“古阿姨,您不要着急。”安藤急忙扶着母亲的肩膀,像是安慰似地说道,“阿止,你也快说说,事情不是这样的,对吗?”“我——”“别c别c别。”母亲左手扶额,右手冲着我摆了摆手,“现在才来解释吗?说什么都是无用功了,你不觉得吗?——没什么用。”我只是像傻子一样站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去做才好。“你看看,让你做这么简单的事,结果还不是在拖拖拉拉着不肯做吗?不是还在犹豫吗?不是说了什么都肯做吗?——嗯?结果,事实不是摆在了眼前吗,完全就是笑话!”“”“看看,看看!小佳织你看看,这就是他的答案,可真是个好儿子不是吗,我的乖儿子!”对于我无言的态度,母亲只是一副嘲笑似的模样。安藤一动不动地凝视着我,我避开了她的目光。“他一直没有悔改。我的儿子啊——他还一直留恋着那段过去呢,就跟那个男人一样!什么都——什么都不跟我说,让我像个白痴一样,只是白痴一样地相信着。结果呢?最后得到的就是那么一个讽刺的结果不是吗?——嗯?你说说,你们说说,事情到了这个份上,为什么我必须还得再次承受这种结果?——你倒是说啊!”“阿姨”安藤抱住了母亲的肩头,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一瞬间,似乎只听得见抽噎声。不知现在是谁的抽噎声。也许是两相交织的伴奏曲。每一下,都震颤着我的内心。好难受,好痛苦。——仿佛是跟我的心绪产生了共鸣一样,它传递出了这样的感情。无以为继的汹涌洪流,需要一个得以承延的接续口。所以——我一直有一个疑惑。“我一直有一个疑惑。”喉头嗫动,我慢慢吐出了自己的话语,“妈,您为什么——要那么嫌弃妹妹?”“——妹妹?”嗤鼻声响起。“哈哈哈哈,妹妹?妹妹!你竟然还叫她妹妹!”母亲大笑着,“儿子啊你还真是个好哥哥啊?——啊?所以才做出了那种事吧?哈哈哈哈哈哈!”“那种事,我”“来来来,小佳织,你站出来说说,说说看!这个荒谬绝伦的笑话,听听看啊!”母亲拉着安藤的手朝向我这边,“我的乖儿子竟然还c还说那个女人是妹妹!自己的妹妹?——哈哈哈哈哈!”她继而咆哮。“未尽止!你怎么还有脸责怪我?!”“妈,我不是——”“你不就是这个意思吗?——啊?表面上一直是满不在意的样子,结果内心里一直对我有不满吧?意思是,好像是我不顾血缘家族之情硬把她给赶走——不,轰走了——是吧c是这个意思吧?我拆散了你们这对——”“我c我也很后悔啊!”我没想过什么。“那件事——不,那一系列的事情,都是我的错误不是吗!直到现在我也有在反省啊!可是,即便是这样,我也完全无法理解妈——无法理解您的态度啊!为什么c为什么一定要排斥到如此地步?为什么c就不能好好理解,我们大家再一起”“混账——————!!!”母亲。“混——”倒下了。“妈——妈!!!”“阿姨!!”母亲的额头上滑过几丝冷汗,我立刻用毛巾细致地将这些地方一一擦拭干净。躺在床上休息了一阵后,呼吸声慢慢平复过来,看上去情绪也逐步趋于稳定。“药已经喂过了,看上去是起效果了吧。”安藤拿着一盆热水进了母亲房间。坐在身旁的木凳上,将我手上的毛巾轻轻接过,复而浸泡润湿。“阿止,你也不要太过自责了,这不是你的错”尝试着慢慢拧干。“是你做的吧。”手,停住了。我抬起头,径直向她看过去。“是你去书房那里找到的吧?是你把这件事告诉妈的吧?”安藤沉默着。我很清楚,这即是表明了她的回答。“从那时起——不,或许从一开始——你就已经察觉到了,对吧?是出于什么目的c什么意图,一定要这么去做?对你而言,究竟能得到什么样的好处c多少好处?一定非得这样吗?——你想要的,就是这种结果吗?”然而,这只是我一味的喃喃自语。“你,到底”因此,不可能得到我想要的——代表着一个明确结果的答案。狭小的房间里,愈发闭塞的气氛让人越来越感到窒息。这件事,我很早以前就明白了。所以,才会情愿一直作为被动接受一切的角色而存在着。“我出去转转,妈就麻烦你照看一下了。”“——嗯。”简单的回应。我慢慢地,从木椅上站起身来。“安藤,我真的搞不懂你。”继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安藤一言不发。只是徒然一人静静地在那里坐着。能够听到拧毛巾动作所发出的机械一般的水滴声。持续进行,感觉不到感情的流淌。出了大门,独属于夜间的凉爽清风迎面吹过,滚烫发热的脑门也感觉舒爽了不少。“呼”该说是轻松了一些吗。“不结果问题还是没有解决。”我喃喃自语道。我很清楚这一点,现在只是稍微延缓了矛盾最终爆发的时机罢了,摆在我面前的情况丝毫没有好转。在母亲倒下之前一直攥在手里的信,此刻也依然在大衣口袋里静静躺着。也许正像母亲所说的那样,我放不下,一直都放不下。我也开始这样想,是自己还放不下和妹妹的关系——过去的那段关系。给大家都带来痛苦的,那段回忆。而安藤,大概就是受伤最深的人吧。一直只是在勉强自己在我们面前强颜欢笑——是这样吧。不仅仅是对于过去的态度,对于现在来说,她的想法也——比起母亲,她或许更加——隐隐的,我有这种感觉。所以能够做的——自己能够做的——不经意间,从不远处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未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来,刚泡好的还有些烫,小心点儿喝。”王妈把一杯正冒着浓浓热气的毛尖素茶端到了我面前的藤竹茶几上。 “谢谢您——啊!”我心不在焉地一下抓住朝向自己这边的茶杯把子,却立刻被表面的高温给烫得缩了回来,忍不住连连甩手。 “哈哈哈,所以说了要慢一点嘛,不要心急。”王妈爽朗一笑,从中厅一角搬过来一把相同质地的原木靠椅坐到了我身边。 “说起来,从上次给茱蒂过完生日以后,就没来过了呢。” “嗯。” “工作很忙吧?家里也需要未未你去操心和照顾啊。” “那倒没什么。” “是嘛。” “毕竟有比我更适合的人在做。”简单吐露了这么一句话后,我便兀自低着头,对着茶几上的茶杯口直吹着热气。 王妈没有继续说下去。余光瞥看而过,她只是微微颔首,似乎是在酝酿着什么。 气氛短暂地沉静下来。 “” 这种两人相对而坐的感觉,还是让我多少有些不自在,然而却只能继续用吹热气的动作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未未啊。”王妈打破了沉默。她转变了神色,有些严肃起来,“你——你们果然,还是那方面的问题吗?” “”我只是继续吹着热气,想就这样将她的询问无声地搪塞过去。 啪嗞。头顶的微光零星闪烁。 滴答。滴答。滴答。 墙壁上弹簧挂钟走针的声响此时显得格外刺耳鸣亮。我抬起头略略环视了一下四周,整个中厅总体面积大概有三十平方米,顺次铺张有序的桦木地板之上,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件家具依照一定的布局依序摆放在各个相应位置上,看上去确是不失简约至雅的市民美感。整个主室空间内,只有头顶上的一盏三基色莲花型节能灯泡正充当着主要的光源,搭配外庭渐渐泻入的淡雅月光一道,彼此相映成趣。悬挂在通往内侧庭院入口处门帘上的左右两串阿比林风铃,此刻正顺着横穿中堂的晚风拂动而发出了阵阵银铃碎响。一切仿佛都沉浸了,沉浸在这样一片幽静色中。 把目光收回面前,茶杯里依旧蒸腾着久散不去的热气,看起来短时间内没办法畅饮开怀。我轻轻抖动起双腿,想要借此多少缓解一下自己的情绪。 “今年看来会是一个挺厉害的三伏天呐。” 打趣的语调。“哎,这种天气里,未未应该是最难过的吧。——啊,‘难过’说的是难以忍受的意思哦。”说着,像是自觉讲了一个冷幽默的笑话而一个人呵呵笑着。 “” 没有回应出现。继之而来的是几秒钟的沉默。 “”我继续沉默。 紧接着传来一声轻微的咳痰声响。是我自己发出来的。 “说起来,未未应该是知道的吧?我和你妈也是大学塾同一个班毕业的,只是后来分配工作单位没在一起。不过倒是在住房上成了邻居呢。”王妈打趣的声音从近侧传了过来。“现在想想,那个时候我可是很讨厌你妈的呢。” 嗯? “——?”我侧偏着抬起头。这倒是从没听说过这件事。 “啊,我还没跟你提过吧。”王妈像是有些无奈的样子摆摆手,继而笑了笑,“其实都是我俩年青时候的事啦——对对,就跟未未你们差不多年纪的时候。其实啊,要说起来也很简单。”她停顿了一下,换上了一副平淡的口吻。“我们喜欢上了同一个人。” “” “你别看王妈现在这个样子,年青时候的我呀,可是远近闻名的暴脾气,急性子一个。那个时候可真觉得这就是自己理所应当的个性,没法改了——当然也想当然地认为没必要去改。”说着,感觉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轻咳了两下。“当时正好是解放后不久,像大学塾这种新兴教育系统都是才刚刚建立起来不久,所以日常的教学活动往往都不能按部就班地进行。久而久之,会出现很多可以供自己自由支配的时间。——当然了,对于那时的你王妈来说,还有什么比到处疯玩更好的呢。” 哈哈。 “不过,毕竟是那种大背景下的生活环境,当时实际上能够玩的还是很少。”王妈沉吟着,“没办法,大多数时间还是只能在校园里这跑跑c那逛逛。借着这个机会,也就慢慢认识了一些要好的男学生。”她嘴角看上去掠过一丝苦笑。“有一个总是喜欢穿红色衬衣的男孩子也在我当时的那个小圈子里。” 我低下头,轻轻啜饮了几口茶水。感觉有些凉了。 王妈的声音继续着。“也不知道怎么的,时间一长,就慢慢开始在意起他的事了。可能也是因为那个人比较奇怪吧,明明在一个只知道打打闹闹的小团体里,他却总是喜欢拿一本书过来,在大家不在意的时候就一个人默默地看书。哈哈怎么样,很奇怪吧?那么喜欢一个人呆着看书的话,干嘛还加入我们呢只不过,我当时连他是怎么加入进来的原因也忘记了。反正就是觉得这人特古怪。慢慢地,就”她深吸了一口气。“就在意起来了,或许现在看来是当然的事吧。也没有什么很深刻的理由,总之当意识到的时候,我的目光就已经离不开他了。自己真的就变成那样了。” 变得想和“他”在一起了? “呵呵,大概过了有一个月吧?我就向他告白了。——啊,现在想来,那种形式究竟算不算‘告白’呢总之,也就是把心意用自己的方式传达出去了吧。” “”“当然觉得肯定会成功啊,我可是满怀信心的呢。——呵呵,现在也不知道当时的自己哪来的那么大自信结果,失败了。” 是因为? “他说的是,已经有未婚妻了。” ——啊?我忍不住向王妈望过去。不是女友,是——未婚妻? “他还说,自己的未婚妻很温柔,很会体贴人,他很幸福。很满足现在的生活。”王妈的侧脸看上去有些苦涩。“哈哈还真的是跟我完全相反呢。” “” “于是,我的恋情就这么结束了。”她继而拍拍手,表情转变成了常见的那副笑容,“——整个过程就是这样吧。” 夸张似地朝我后背拍了几下。“好啦,王妈的青涩校园恋爱故事就这么结束啦。——小伙子,是不是很有些感慨呢?呵呵,没关系哟,毕竟谁都会有过的敏感青春期嘛。” ——嗯? 等等。我的喉咙里像是要发出理所当然的疑问。一开始不是说的和妈妈—— ——啊。 我的脑海里下一秒就立刻想起来了。——未婚夫妻。这层关系我是知道的。 “王妈。”我不自觉地抿着嘴唇。“你——” “没事啦,未未你可别多想。”她又呵呵笑起来,“毕竟都是一些微不足道的陈年旧事了。现在也就只能无聊时唠唠嗑用了嘛。” 我不禁沉默下来。 一时间,王妈也没有再说什么。屋子里又复归于差别不大的寂静。连呼吸声都像是听得一清二楚。 “” 自己好像有些明白了王妈一直单身的理由。 总感觉有几分说不出的苦涩。 “” 我不动声色地向着王妈这边轻瞥过去。她正微微侧着身子偏向另一边,两眼直望着自家庭院的方向,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未未那个啊,你还是看开一些。” “”只有呼呼的吹气声作为回应在持续着。 “虽然单方面这么说对未未你未免有些不合情理——但,你还是应该多多谅解你妈才是。阿伶她毕竟经历了太多不幸,像现在这样,有时候表现得过于偏执一些确实也难以避免我想的话。” 像是试着想要更有效地安慰我,她斟酌着词句。 “每个人都各有各的想法,各有各的不同表现和行动,偶尔不能正确地对接上c传递到也在所难免。这种时候,退一步海阔天空也未尝不可,不是吗。” 我知道。谢谢您。 窸窣的抖腿声停下了。 不知怎么的,嘴角泛起了一丝苦笑。 “王妈,您别说了。”我再一次抬起头来,“我知道您的想法。一切都是我不好,是我这个做儿子的不肖,让久病的母亲白白操心了,是我没有尽到自己理应履行的责任和义务。这些道理我都知道,然而我却没有做到,这难道还不能够说明我的问题有多严重吗?” “未未,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我明白。”絮叨着,“是我没有做到。对,我早该那么做了,早该” 不由得攥紧拳头。微微颤抖着。 “你啊。” 一双手掌缓缓地覆了上来。 略显粗糙,带有着长久岁月所镌刻下的皱纹。 人体的热度所独有的温暖,此刻,传递到了我的手中。 “啊” 颤抖停止了。 “我” 我抬起头来。 “未未。”王妈鼻腔里发出了一声叹息:“我该怎么说你好呢,有时候性格也像你妈现在那么固执。”又似乎是苦笑着,她继而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我的后背:“可让夹在你们中间的人为难呢。” “王妈”我沉默了。大概明白她的话暗指着什么。 “只要未未努力去做自己觉得应该去做的,不就好了吗。” 但是,我—— “我其实我没想过要那么去说的没打算对她抱那种态度的真的,我我不想” 只有自己的喃喃自语声。 “可是,不知为什么只要一看到她,我就控制不了我很害怕,我总是会忍不住真的,忍不住去猜想她为什么会这么做,为什么我不懂,我不明白不,我应该明白,我是知道的所以,才更不知道应该怎么去相处应该用什么样的方式才是正确的我好害怕一想到在这张日常的面孔下,真实的样子是什么样又会是什么样的想法我就感觉面对,也是好痛苦一起过日子,她又是怎么想的?天天相处c对坐在那里,是什么心情?为什么不告诉我哪怕只说一点点哪怕只是对我抱怨一句,我我就很好受了真的,我就感觉会轻松了结果,什么也没有嗯?嗯?一个人可能会没有负面情绪吗?那为什么,什么都不表现出来?那难道不是——说明另有原因在吗!难道不是这样吗!我当然想去问啊!我想去知道啊!但真的真要去做的时候却只能是被动着接受去接受,就怎么也问不出口了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好意我真的想去承认那是好意但,但却总是不能完全说服自己我我就是这样,这样没用却又是这样,畏缩着不去作为结果,哪怕是到了现在也一样毫无改变只能是,辜负了别人不,如果是辜负还好如果c如果她是真是那样的话那,那我我” 心中的感情仿佛收束不住,只能任凭它倾泻而出。“我知道妈她真的很辛苦看着她,我总是会很难受真的,好难受然而不知道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才能够才真的能让她好起来真正好起来,像很久以前那样那样的家,那样的我,我们我们一起,很幸福是那么幸福即便是小小的幸福也好那都是我的希望不是吗!一切的一切啊!又想去否定什么啊!不会的c就这样下去就好!可是,那只是我的一厢情愿不管是那个时候c还是现在的自己妈,她她在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她一个人是怎么度过的?不是怎么熬过那些日子的我不知道很可笑吧?明明都不知道却也只是想用想象的一瞬间去擅自理解这种廉价的理解,又能剩下什么呢?我不懂,我却因为懂了,才能这么无所顾忌才能没有负担去接受如今的现实用想象去承受代价虚浮c妄想所以才有了现在哈哈,不是很好的反讽吗?但c即便是这样我也想尽可能去做即便是这样这样的我,该怎么做,有什么条件去做我真的不知道啊还能有什么办法呢接受,仅仅只是接受很轻松嘛少自以为是了我,从来没有那么想过事到如今真的好累好疲惫” 再也忍不住了。感觉好辛苦。真的好难受。不想再继续下去了。想离开。随便到哪个地方都行。自己一个人。不再管家了。工作也是。都走吧。走吧,走吧,走吧。我一个人就好。一个人就能活下去了。更轻松地活下去。我要的不就是这样吗。 “我我我” 但不行。果然不行。还是不行。没办法一个人。认真的。没办法一个人生活。简直难以想象。必须靠其他人,我才能生存。必须靠亲近的人,我才能生活。必须靠社会,我才能更好地生活。结果不就是这么明显吗。还瞎想什么呢。所以我想要在这里。我只能在这里。留给自己的选择从来只有一个。这就是我。不是吗。 所以,我—— 只听到了这么一句话。 “嗯我知道。” 如此轻轻地,回应着自己的话语。 以及,从背后传来的这丝温暖的触感。 “王妈都知道。” 妈妈的味道。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结果,还是有些小声哭了出来。无法抑制的抽噎声,从自己的嘴里溢出。 是我。我就在这里。 有关心我的人在这里。 我们都在这里,对吧?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对啊。 要去表达才行。必须得表达出来才行。既要靠言语,也要靠行动。 “呜呜真的呜对不起” 去说。去做。再说。再做。继续说。继续做。一直说。一直做。 持续不断,直至永远。 这样,才能够真正确实地感受到这件事。 ——我们都在这里。 “” “怎么样?哭出来之后,感觉要好多了吧?” “王妈谢谢您。”缓解过情绪之后,自己才从嘴里轻轻吐露出心声。 “哎呀,所以说你这孩子”王妈乐呵呵地咧开嘴,那样笑着。“就不需要再对王妈这么客气啦!” “可是我——” “一直以来,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她淡淡地轻笑着打断了我的话,“所以,这次也一定没问题的。我们不都好好地在一起吗?——要知道,再不济,还有你王妈在呢。” “嗯。”我不由得低下头去。 ——是啊。我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我不是应该一早就决定了自己要走什么样的路了吗。 这样就足够了。——足够了吧。 啪嗒啪嗒啪嗒。 这时,耳畔传来不知从哪个方向发出的一阵细小碎步声,向着自己这边越来越近。 就这样,脚步声不自觉来到了我的面前。下一个瞬间,一双小小的淡橘黄色针织拖鞋出现在了我的视野余光里。是茱蒂妹妹。 “茱蒂,你不是睡了吗,怎么又跑出来了?”王妈的语调听上去有些责怪的意思。 “那个,王妈,您先别怪茱蒂妹妹”说着,我抬起头向小丫头看过去。茱蒂妹妹细瘦的肩膀像是在微微颤抖着,她抿紧嘴唇,有些脸红着伸着双手,向我递出了一个东西。 “这是画册?” 好像有些印象,记得这应该是茱蒂妹妹平时画画用的练习小画册。现在正好有上下两本展示在我的面前。 “——是要给我看的吗?”看见她有些脸红着向我微微点着头表示肯定,自己这才接过来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最上面那一册封皮是硬纸壳套上去的,封面颜色是有些黯淡的橙黄色。轻轻翻开,在扉页上,有用细芯铅笔签上了一个略显娟丽的名字:茱蒂·安德森。 “啊——” 一页一页地翻过去。山川。河流。树木。小镇。街道。堤坝。院落。城郊。都是一些司空见惯的景象。偶尔在画面中会出现几个人影,不过大都是在城镇式的场景中才有。——看上去,像是全部都属于实景素描。然而,毕竟也只是十岁小女孩日常练习的程度,整体上看过去确实不算非常逼真。——不过倒是有一些细节被刻画得特别好。像是明明只是在远景中存在的某条小道,茱蒂妹妹却连上面的石板条纹理都要尽力去描绘出来。所以,虽然整体上并不能说有多好,但这些细节部分完成度却出人意料的高。“这些条纹——”我抬起头来,“真的画得很精致,完全不像是凭空想象出来的啊。” “呵呵。”王妈的语气听上去像是有些得意,“因为茱蒂的记忆力特别好,这些东西可全都是她事先记在脑袋里再一点一点比照着记忆实际画出来的哦。” “这样啊。” 不过,给我看这些是什么意思—— 正这么想着,手已经伸向了放在下面的另一本画册。 这本画册外表摸起来跟上一册的触感貌似相差无几。只不过相较之前那本不同的是,它的封面是淡绿色的。 “嗯?” 打过它翻阅起来。映现在我眼帘中的,也像是一幅又一幅的素描图,不过里面有相当部分是还处在草绘阶段。不仅仅是有铅笔画,其间还偶尔夹杂着几张水粉彩画。然而,相比前一本画册来说,这一本的绘图质量明显低了一大截。不仅人物和景象都显得歪歪扭扭,细节部分更是乏善可陈。 我一页又一页地翻过去。很明显的感受就是人物特别多,几乎每一幅都在强调人物角色主体性似的,有时候单独一个人,有时候成群。头身比例也显得很随意,有时候甚至会表现得很夸张。 所以说,到底是什么意思—— “” 手,突然停下了。 “啊” 这一刻,我像是什么都明白了。 “茱蒂妹妹” 眼前,是位于最后页的一张水彩蜡笔涂鸦。稚嫩粗糙的笔触线条,很明显就能看出水准并不算高。虽然像是竭力去更接近真实事物的样貌,却也只能依旧停留在小孩子拙劣的攀模水平上。 但对于我来说,这幅画的重点并不在这里。 “” 我慢慢抬起头,看着她。她有些腼腆着,低下了头。 “茱蒂这孩子,真的长大了呢。”王妈在我身侧,发出了像是有些欣慰的声音。她也应该看见了吧。 母亲向着自己的孩子温柔地轻抚着娇嫩的后背,整个小身子也随之微微颔首。顺着动作,茱蒂妹妹头顶上的刘海低垂了下来,遮挡住了小小的湛蓝眼睛,让我有些看不清她此刻的表情。 意识又回到左手,轻轻抚过画面中的自己。抚过身边微笑着的安藤,还有庄重得体的母亲。抚过比着滑稽手势的小室,抚过他身侧微目咧笑的金美妍,也抚过一脸严肃的里德。抚过一脸慈祥的王妈,抚过正冲着我咧嘴大笑着的茱蒂妹妹。 抚过。 我来回抚摸着,抚摸着这张独一无二的全家福。 “” 充满着难以置信的现实感。明明是不存在的现实,却为什么 为什么这么温暖。 滴答。滴答。画面被点滴得有些湿润了。 “” 自己的手,禁不住颤抖。 这是茱蒂妹妹的心愿。我知道,也是自己应该去努力争取的未来。 “” 左手已经不自觉地,轻轻抚摸上了茱蒂妹妹的额头。她温顺地向我这边倾侧着脸,身体靠得更近了,像是很享受这番待遇一样。这个举动,让自己心里又感觉增添了一丝欣慰。 茱蒂妹妹 ——谢谢你。 把画册放在桌子上,我兀自站起身来。 “?”她轻歪着头,像是有些疑惑的样子,表达出小孩子所特有的天真模样。 向着玄关处迈出好几步后,我停了下来。在原地慢慢做着深呼吸。 一次。两次。三次。四次。 ——————呼。轻吐着,释放出自己沉积在心隙间的压力。 “未未?”王妈像是对此些许不解似的声音从我背后传来。 不要紧的,我可以的。 “谢谢你们,王妈,茱蒂妹妹。” 我背对着她们,继续倾吐着自己的话语。 “我已经感受到了。” 已经下定决心去做了。 “我——”微微咬紧嘴唇。“我——会去说的。一定会去说的。” 所以,我一定得去做才行。“然后,我想真正做一个了结。”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为了——为了我们。” 是为了我们。 转过身来,看见她们先是一愣,继而都不约而同地——笑了。 王妈的慈爱微笑。茱蒂妹妹的羞赧笑颜。 不论是哪一个,都是那样真实,充满着让人安心的气息。 所以—— 我也终于露出了属于自己的笑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在一直下着雨的夜晚,我做了一个梦。 眼前是白茫茫一片。 我已经记不清楚是什么时候c以及在什么地方醒来的。 只是感到异常的寒冷。仿佛是数千根针刺破皮肤并伸进血管里一样的感触——好像昭示着并不是冰冷的寒气,而是这剧烈的疼痛让我的意识苏醒过来的。即使如现在这样躺在雪地里,我依然能够清晰地辨认这些漫天飞舞的雪花。它们落在了我的身上,透过厚实的亚麻衣布依然能感觉到它们那异常低温的我还是一动也不能动,并且也不需要我自己移动。 鹅毛大雪仍在下着。 在距离自己不远处,正聚集着好几个人,但他们似乎都不急于把我带走,而是有说有笑地围坐在火堆旁,仿佛我并不存在一样。 ——他们的名字? 我不知道。但并非仅仅只是忘记了。像是身体拒绝对此作出反应一样,我只是单纯地不愿意去想起他们的名字——只是这样的感觉。 我的身上沾满了血,其他什么东西所喷出的血。不过在鼻子已经被严重冻僵的情况下,我很难再感觉出一丝的血腥味。有血液从顶而下滑过我多年的眼翳,这使得本没有受什么伤的自己突然感到心里一紧,接着又出现了许许多多不知名的液体从我的眼中涌出,不过在这这般大雪降诞的面前,这些流动的液体混合物大概很难再继续运动下去。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借以确认呼吸系统还能够继续工作下去。虽然单就自己的意志而言是很想破坏掉这家伙,但考虑到在它停止生理机能之前我的手就很有可能会先失去功能的这个事实,才令我不得不放弃这一想法。虽然各个部分的肉体都还健在,但我此刻却无法通过中枢神经来如己所愿地操控它们的行动——就连想要亲眼证实手上的血迹都做不到。 我依然一动不动地躺倒在原地,感受着这宛若世界万物都冻结凝固了的现在。不知从哪边吹来的风一股一股地掠过我的脸颊,扬起了我再也不愿目睹的红白——夹杂着鲜红色的纯白。 此时此刻,我的肉体与灵魂皆以俱亡。剩下的,也只有夹杂着鲜红色的纯白。 那就是,名为红色的白色。 让我战栗不已。 “小未啊,等你到我这个年纪的时候,就能够明白中年男人的苦处喽。” “嗯?” 听着老莫突发这么一句感慨,自己伸向芹菜的左手一时间停了下来。 “怎么了,冷不丁的说这些。” 此刻,窗外正是夏雨滂沱。然而下午时分的闷热空气却没有丝毫凉快下来的迹象,依旧重重地压得人非常不舒适。 他兀地从店台板凳上站起来,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我说你啊——”下一个瞬间,又自顾自地摆摆头,就像是在表达“真受不了你”的意思。 “就算你做出这种样子,我也不懂你想要说什么啊。” “哼哼哼,反正你这个岁数,还是不会懂的啦。”佩里·莫尔斯自顾自地叹着气,“结婚前温婉贤淑的好女人转瞬就变成了如今唠叨连天的黄老婆子,小鬼头们成天也难让人闲下心来,个个古灵精怪,到处捣乱c惹是生非的事情可没给我少做,像是生怕我还不够在他们身上多操一份心似的” “欸——听上去真是个蛮幸福的大家庭嘛。”来回扫视了一番后,我拣起面前的散装蔬菜盒,冲着老莫一笑,“跟我们家还是挺不一样的。” “那是当然咯。”黑人小店主瞬间换了一副表情,冲着我挤眉弄眼道,“未过门的小妻子,无微不至的关怀照料,只羡鸳鸯不羡仙的同居生活啊啊啊——想想都让人难以抑制住胸口这种直冒无名火的情绪啊,你这个小小年纪就学会享清福的家伙!” 说着,一把搂过我的脖子,使劲儿对着我的脑袋来回抓扯着顶上的头发。 “你——小子,给我对赐予自己这等生活的世界好好地感恩戴德吧!身在福中不知福的臭小鬼!” “哎c哎哎不c不要老是抓我的头啊”感觉到这个异常狼狈的姿态,我胡乱地挥舞双手不住拍打着身后老莫厚实的肩膀,试图让他停止这种让人害臊的逗弄动作,“很热啊,别靠那么近还有——菜c菜!盒子——盒子快被压扁啦!” 见状,老莫呵呵一笑,一下子松开了适才玩笑着勒住我脖颈的右手肘。重心的瞬间改变让我有些踉踉跄跄,险些径直正面摔倒在地上。所幸在努力保持住平衡的用劲下摇晃了好几步后,身体勉强算是站稳在原地。 “呼我说,你下次就不能别开这种肢体玩笑吗,也不看看自己都多少岁的人了。”我忍不住大声抱怨了一句。 “哈哈哈哈!”老莫迅而爽朗地大笑起来,“所以才有趣嘛!你看看,这样不正好精神了些吗。不然每天只是像这样干坐着简直无聊透顶,可让人受不了!是吧?是吧!” 说着,他又自顾自地张牙舞爪着把双手伸了过来。很可惜,这套陈腐的动作已经被预先有所警惕的自己顺势躲了过去。 “我说你小子——跑什么呀!”出乎意料的,黑人大叔反倒卯起了劲。 “别闹别闹了老莫!” “还差一点还——” “我说行——啦——!别闹了!” “哎c哎哟你这臭小子别在这里用劲儿啊不知道我有关节炎啊”老莫接连甩着我适才反拧着的他的手臂,一脸哭丧着的表情。“我说关节炎跟你那地方没关系吧。”好不容易摆开他毛茸茸的“咸猪手”,我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自己很清楚这位旧识平时玩世不恭的秉性,有些时候还真的拿他没办法。 “啊哈哈”他一下子恢复了平日里嬉皮笑脸的惯常神态,“还真是骗不了你呀。” “只是你的借口太拙劣了而已。再说,我们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了吧。” “那倒也是。”老莫慢悠悠地坐回板凳上,自然地翘起二郎腿,“说起来的话,已经有5——不,6年了吧?” “是7年。” “——是嘛。7年啊不过,还真是眨眼一瞬间的事啊,感觉就像是昨天才刚认识一样。没想到,已经过了这么长的时间了。” “我记得正好是你第三个孩子出生的时候吧。是叫——” “你说威廉姆斯那小坏坏啊,现在到处跟着他的那两个哥哥疯跑,常常是一整天都看不到人影儿。”说着,老莫不禁苦笑,“不过,能看到他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准是给我惹了一堆麻烦回来!这不,连事委会的那帮人都找上门来过,说什么涉嫌故意破坏公共设施——你说气人不气人!” “某种程度上说,还真是挺有你的风范。” “哼哼,这个倒是不奇怪。我儿子嘛,当然应该这样!”马上又是一脸自豪的表情昂首挺胸。 我说你到底是该生气还是该得意啊。 “看你一副乐观的样子就知道没什么需要担心的。”我的目光又放回到了货摊上,上下来回扫视着,“不过一码归一码,人是怎么样先不论,说到你家菜的话果然就是新鲜啊。瞧,很少见到水分这么足的黄瓜了。”说着,我拿起一根,仔细放在手上掂量了一下。 “那还用说!来来,尽管尝尝看味道。” “这个——清洁卫生无化学成分添加?” “我家可用不起农药。”他也顺着我的黑色幽默调侃了一句。 “哈哈,那倒是。”我耸耸肩,“哪怕是一般公务员也用不起啊。” “快尝尝,全是我们家自产自销的。” “那我就不客气了。”说着,我迫不及待地咬上一口。顿时,黄瓜所特有的那股清甜感满溢散发在口中,带有些微微青酸味的汁液也顺着舌头不断翻腾直下入食道,带动着人全身仿佛也跟着精神了起来。 “确实很不错啊。”禁不住赞叹。 “是吧?是吧!”老莫眯起眼睛,一副得意的表情,“好地加上良好的培育方法,才能长出这么完美的黄瓜嘛。” “我记得你们家被分到的地是在东三区那个位置吧?那儿不像西北边几乎都是砂石一样,挺有几块不错的红土地。” “那可不是嘛。你应该比我清楚,最近政策比较严的缘故,外地的蔬菜几乎都没办法运进来,丹羽镇这儿的东西也很难运出去。再加上管事儿的那帮人根本就没有实行大棚种植的打算,所以只能我们产户自己种多余的东西出来卖了呗。” “现在这旮旯也没大棚种植的条件啊。”我不由得苦笑,“地都快被商用开发完了。” “小未啊,也该是时候反映反映了嘛。” “有结果的话我当然就会跟你说了啊。” “唉,真是说起来就让人感到心累哟”老莫叹息着回应。刚想趁势安慰他几句,这时,从自己身后传来一声响动,老莫也跟着抬起头来,“——啊呀,我有客人来了。下次再说吧。” 听闻,我也赶紧拣好之前选中的东西装进布袋里:“是吗。那我就——” “阿止?” 应该是刚走进店门口的人影,发出了这声疑问。 我很熟悉这个声音。 “金美妍——公民?” 还是在不停地下雨。 今天空中乌云堆积得异常浓密,甚至到了让人感觉有些喘不过气来的地步。但相对于那些在这个时候依然神色匆匆的行人而言,大概也就只有我才会像这样半仰着头望向天空,一个劲儿地在心里默数着积雨云朵的数量了吧。 一。三。六。八。十一。十三—— 灰蒙蒙的空气,有些阻碍了视线。 “啊” 稍一晃神,就已经记不得刚刚的顺序,这下可得再从头数起了。 淅淅沥沥的雨声,像是永不会停歇一样地回响在耳边。 用百无聊赖来形容现在的自己并不为过。因为此时此刻的我也确实空闲得能够大把大把地将时间消磨在仰视天空这么一个看似乏味单调的动作上。 ——其实是骗人的。 仅仅只是为了缓解自己的紧张感。因为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向她搭话,也不知道该怎么将可能出现的对话继续下去。而她也并没有什么表示,两个人就这样默默地坐在人民公园一间凉亭内的长椅上。很长的时间,双方谁也没有说话。仅仅只是阒然无声的寂静——除了大自然聒噪的语言。 好尴尬。 那么继续思考吧。 转过头来,继续一个人呆滞地看着雨时的天空,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与他人相比是个特别的存在之人——虽然与那些行人相比确实能让我产生一些似是而非的感觉。但如果单就论现在的自己来说的话,即使是如此与他们相迥异的姿态,但又确确实实能够证实我是一个普通人的事实。虽然从口气上听似乎有某种无可奈何的懊丧之感,但我真的是打从心底感谢着这样的我,作为一个普通人生活着的我。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那我又会变成什么样呢? 突然,一股遏制不住的寒意袭上心头。然而,它仅仅只持续了短短的一瞬间,继而又消失得无影无踪。我禁不住暗自苦笑。现在,这不正是距离自己最远的可能吗?所以也只会是我不切实际的假设罢了。 是的,我—— 大学塾在读的时候,曾经经常性地思考过这么一件事。 就如同被生活在和平时期的人们所称呼为“杀人犯”的家伙们,在战争年代或许还会被封为民族英雄大肆表彰——这样的事情一样,人们的价值观从创始之处就未曾发生过什么根本性的变化。就像是“杀人”一样,人们所畏惧的并不是“杀人”这么一个事实本身,而是在于它的某种附加属性一样的东西上。打个比方,在某个人对别的某个人有着不能化解的仇恨的情况下,这个人“有理由”地将其杀害了。但就算是这么个看似有情可原的事情,作为他者的人们还是会不由得对这个人产生恐惧c排斥之类的感情。就算心里知道他不会毫无理由地杀死自己,但内心深处还是会不明缘由地感到害怕。极端的情况,甚至于害怕自己会因为仅仅无心地多看了他一眼就被杀掉。 而与此类有理由的杀人相反,在克劳塞维茨所谓的战争中,无论是杀了多少敌对目标的人,自己这一侧的友方却不会因此而产生丝毫恐惧之类的感受。所以,即使是这样毫无目的的杀人——对于那些被杀的人并没有任何个人理由——这样的事,人们就算清楚地知道这个所谓“民族英雄”的身上已沾染了不知道多少活生生的人的鲜血,也还是会发自内心地与其拥抱。——仅仅从这个片段的表现来看,似乎完全可以适用于阿德勒在变态心理学领域所发表的理论意见。 然而事实不是这样。人们知道这个英雄不会杀自己,他是保护自己的——所以这个人就是“英雄”而非“杀人犯”。不过,宏观来看,就像这样依然可能会导致一个近似于荒诞的社会心理现象:有理由的杀人使人们害怕,而无理由的杀人则让人们宽心。这样的事情乍看起来似乎不合逻辑,但若放入特定的环境之中就一下子像是变得合情合理了。那么,凭这样的事实难道就可以假设说人们的价值观改变了吗?——答案是否定的。理由不论别的,单就凭借人们往往在知道这一事实后仍能在心底里表示理解的心理上,就可以肯定地说明这个假设的非正确性。 结果,人们究竟是害怕“杀人”还是感谢“杀人”?而杀人就一定真的是罪吗?就如同世人在欢呼胜利者的成功时往往会忘记失败者的不幸一样,我还无法回答这个问题。那么,既然这个事实无法判定正恶,人们针对其所设置的一系列法律条文又有什么真正意义上的价值呢?人自身的价值观究竟是井然有序还是混乱不堪c充满着矛盾?——不过,就算这样的事情存在,人依旧还是理所当然地活着,这应该也算是一大优点了吧——就结果来说的话。 记得以前自己曾读过的小说中大概有着这么一段内容:“我到底会不会放弃活下去的念头而选择自杀?这个问题难以回答,不过有时给出的答案或许是令人感到难以置信的肯定。举一个例子来说,假如我生活的这个城镇上的所有人都感染上了某种致命的病毒,而只要我自己死掉的话人们都会因此而得救,那么我大概就会自杀吧。虽然这种行为会被称之为‘伟大’,但如果换一个角度去想的话,这也是不能不去做出的选择吧?或者说,正是这样的选择才能够令自己轻松。如果仔细想想的话,实际上也只不过是自己缺乏勇气罢了。因为比起选择与所有的人对抗而活下去所需要的勇气,选择自杀而让其他人活下去所需要的勇气不是要小得多了吗?轻松地死掉与艰难地活着,哪一边更轻松不是显而易见了吗?所以,我只不过是选择了一项最能让自己轻松的逃避方式罢了,就像其他的很多人一样。” 但就算是如此,人们也不愿承认这样的事实,而是选择将其披上一层道德的外衣。就算是多么坚定地相信着自己做出这番选择的正直的人们,又是否能百分之百地否定自己的潜意识中不自觉地存在这样的想法c并且在某种程度上那种想法甚至还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而其余的人也拼命否认这种事情,并不是这种情况就如自己一厢情愿所认为的那样毫不存在,而只是自己单纯地想要抹掉那种想法的存在吧?因为一旦有这种事实存在的话,这个这个由众人所构成的世界将毫无疑问地崩溃。即使物质角度上的世界仍然正常运行,人们所维系着的心理上的世界体系也会一丝不剩地瓦解殆尽。 正如这般,人们所理所当然的价值体系会被无数个不是事实的事实所推翻,但这就能够说人的价值观错了吗?——这并没有错,因为从根本上说价值观自身并无真正意义上的对错之分,只不过是人们理所当然地选择了最适合的存在方式罢了。既然没有对错,那就来自己判定对错。只有这样,人才能够存活下去。因为人的存活过程就需要“对错”这种东西——价值评判标准——的存在。所以,自杀的人究其本质也就不过两类:一者是为了维护现有的价值体系而死,另一者则是打从心底里不愿相信这种事情才选择逃避而死。真正的事实往往就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往往使探知它的人后悔知晓它的面貌。“你在窥视深渊时,深渊也在窥视着你。”——诚如尼采所言,为了得到什么就必须得付出与之相匹配的代价。——所以,为了能够继续生活下去,我就应该周而复始地维持着原本日常的轨道线。 “”像这样,即便只是学生时代百无聊赖的幼稚思考,也会不经意地到达自己现在的处世哲学之上。 这还真是讽刺,不是吗? 捏紧了拳头。 ——所以,对我来说,重要的始终都是“现在”。 必须要让“现在”成为永远的现实才行。 为此,我才—— “”深吸了一口气。 雨的声音未曾停息。混杂着公园泥土气味的空气渐浓。 慢慢地,天空更加黯淡下来。随意抬眼望去,路上的行人也正变得越来越稀少。 ——该是时候,随便找个理由回去了吧。 自己心里这样考虑到。 “最近,还好吗?” ——却没想到,在沉吟许久后,她这边主动发起了问话。 “欸?” 雨,一直在下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听阿彦说,事务委不是最近事挺多的吗?”从右侧传来的金美妍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有些在担心我一样。 “啊” 即使她真的这么想着,我也宁愿当成是错觉。 “那倒没有啦。两个人实际分在不同部门的,我自己的话,不如说更像是循规蹈矩的坐班生吧。一天没多少实际的事务需要去办,闲来无事的时候倒是多数。利彦那家伙也经常抱怨说就我一个捞着轻松了呢。” “哈哈。”银铃般的轻笑声。“阿止你呀,跟过去一样,就只会向别人故意做出一副轻松的样子。” “没有吧” 微微的得意声。“当然是这样啊。我可能相当清楚阿止的这一点呢。” “但是,公民你——” “叫我美妍就好啦。你看,像以前一样就行。” “” 开什么玩笑。 突如其来的发言。延迟的停顿。短促的呼吸声。 “没办法像以前一样吧。” 我终于抬起头,朝她望过去。 “嗯?” 你也明白的吧。没办法像以前一样。 事到如今还来重提那些,不是自讨没趣吗。 只会造成麻烦。完全多余的麻烦。 ——不过,不可能将这些话说出口。 所以,只能敷衍过去。 强迫自己挤出了一点笑容的感觉。 “啊——你看,大众称谓不就是这样嘛。想来,估计也是受里——劳伦斯公民那家伙影响太深了而已。可能还有工作上的原因吧?不知不觉就习惯这称呼了——嗯大概是这样?” “工作的同事也是这样?” “那可不。一个比一个的还正经,有时候想要轻松交流下都不知道该怎么搭上话,即便搭上了往往过几句就没办法交流下去结果,反倒把自己搞得很尴尬。” “感觉有些不明所以的样子” “哈哈,也是呢。”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是吗是吗。”金美妍向着我这边微微侧偏着头,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可爱姿态,“不过,听起来还真是挺不容易的呐。” “欸就像刚才说的一样,要说辛苦的话感觉也挺微妙的?——总之也就那样吧。再说,卫生委那边实际上不更是累得够呛?” “啊,阿止好过分,一下子就戳到人痛处了。”她像是有些不满似地噘起小嘴。 “果然是吧,想想也是会忙得昏天黑地的样子。” “其实——还好啦。阿止你看,我不是在护理处嘛,基本上像在我们这些基层地方,护理工作都局限于日常性的事务。一般情况下也没有特别需要加班的地方,所以差不多也是阿止你们那样固定上班时长的生活啦。要是像换在旧北京或是利马那种中心城市,护理员们可要累得够呛呢。” “这样啊”“不过,严格来说都是三班倒,所以呆的时间长了个人生物钟还是会有些异常的。”说着,她不由得苦笑起来,“阿止一定体会不了吧。有时候身体差一些的还会犯厌食症c神经衰弱之类的精神病症。” “啊?不是吧。那——你没事” “哈哈。”她开玩笑一样轻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放心吧,你的小美妍还没脆弱到那个地步。阿止也别没事儿就老是瞎担心别人啊,这样被误会了多不好。” “没事就行。”决定无视她话里的微妙用语。 “嘿嘿。”金美妍朝我做了一副鬼脸,继而又望着依旧在下雨的天空,“说起来,也真是过了好久了啊。” “什么?” “从大学塾认识阿止起,不知不觉间就过了很长时间了啊。” “啊大概是7年吧。” “总感觉——阿止一直都没变呢。”她有冲过来朝着我微微笑着。 “这算好事吗?” “当然啦。要知道,一个人能够长时间一直保持不变,是很困难的事呢。” “是吗。” “当然啦。一般来说大家或多或少都会变啊。”她的声音,听上去有些若有所失,“我也是。” “不过,正因为是成年人,所以改变也不奇怪吧。不是有个词用来形容这种改变,就叫‘成长’吗?” “那只是自我欺骗罢了。”她回过头,淡淡地说着,“因为自己面对改变无能为力,所以只好强装作这种正面词汇加以包装,只是为了安慰自己而已。” “是吗。” “阿止不觉得?” “我吗。”我禁不住挠挠头,“倒是没有多大的感觉吧。不如说,没怎么考虑过这方面的事。” “我们决定要结婚了。” “——诶?” 手上的动作,一瞬间停下了。 “” 水滴。听得见耳边传来的水滴声。是雨水滴落土壤的声音。 “预定是在下个月。本来是想要在这几天里找个机会提前告诉大家的,这不正好碰上嘛,所以就先跟阿止你说一下啦。” 在夏雨时分,却能够听得见的水滴声,一点一点,滴落。 “是吗。” “是在革命纪念堂噢。安排这个地方可算是花费了不少力气呢,资格审查啦,押付资金啦,预约排名啦为这个,前段时间可忙死了。” “” 水滴的滴落声,清晰可闻。 “听起来挺辛苦的呢。” “可不嘛。所以说——绝对得来啊!” “嗯。一定来。” “还有伯母!还有安藤同学也是!” “都叫上。” “嘿嘿,那可太好啦。”她一脸灿烂地笑着。 之后,她像是又叽里呱啦地说了一通。我也记不得是什么内容了,只知道自己应付着一一回了过去。 “啊,雨好像停了。” 听到她突然这么说的声音,我也反射性地抬起头。果然,夏雨早已不知什么时候就停了,而天上乌云也渐渐散去不少。 “嗯——哈。”金美妍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那我就先走啦,家里还有事等着去做呢。” “啊,好。” “那下次见咯。” “等等,你的袋子。” “——啊。”她回过头拿起长椅上放着的布袋,一脸不好意思的样子,“呵呵,多亏阿止你提醒,不然又该挨我妈的骂了。你也知道,她总是爱啰嗦,一说起来就没完。” “嗯,没事。” “那——这次就真的,下次见啦。” “好。” 她的背影,渐行渐远。 “” ——金美妍,曾经是我的女朋友。 “哈哈。” 水滴声,已经听不见了。 “我也回去吧。” “今天还真少见啊。这是在炖牛肉吗?” “是薯蓣清煲牛腩羹。加上葱姜之类的调味品分别切碎和捣烂,蔬菜混合胡萝卜c土豆切小丁备齐,肉块切丝。先是大火,之后是中小火慢慢炖煮,可需要花费不少时间呢。牛腩是上次阿止你们单位配发的东西,正好这次就趁这个机会特地做了,也算是犒劳犒劳阿止你最近一段时间的辛苦啦。” “薯蓣?” “就是山药啦。” “干嘛非得叫这么拗口的名字我还以为是什么呢。” “呵呵,这不是当初老师在学塾家政课上提过的吗,记得阿止那时也问过我同样的问题呢。” “是吗完全忘了有这么一件事啊。” “阿止向来对这些都不上心的,我已经习惯了。” “哈哈真是惭愧。” 一回到家,就看见安藤正一个人在厨房忙活得热火朝天的样子。于是,便很自然地上前搭话。 在普通人看来,大概是很温馨的家庭场景吧。 自从上次发生的那件事之后一段时间,我们家的氛围也慢慢恢复了以往的日常感。 ——当然,是在做出了相应的牺牲之上。 “对了,最近有朋友要结婚了,到时候我们可能都得出席啊。”记起来有这么一件事,我顺口说道。 “朋友?”安藤听闻,转过身来,“哪一位朋友呀?” “就是老朋友啦,老朋友。” “是吗。”她转过身去,一瞬间,看不见她的表情,“那很好啊,阿止也记得跟阿姨说一下吧,到时候我们全家都去。” “啊,我正好就是这个意思。这不一回家就看到你吗,所以先跟你说了。” 就是这种平和的感觉。 “嗯。” “不过,你肯愿意去就太好了,我还以为” 不会有什么问题。 “只要阿止高兴就好。”“瞧你说的。”我不由得笑起来,“又不是我结婚,我一个人高兴什么。” “是呢。” 对,没有任何问题。 “那就这样啦。期待今晚的晚饭,我先洗澡去了。”说着,我正准备就此离去。 听到我的话,她又转过身来,脸上早已挂着一如既往的微笑:“那当然,阿止就请好好等着大快朵颐吧。热水的话20分钟前已经加热好了,现在进去正是最佳温度哟。” “好,那你先忙。” “阿止,我爱你。” 刚要踏出的左脚,停住了。 “瞧你,这又怎么啦。” “就是,想这么说一下。” “冷不丁的,吓我一跳。” “就怕阿止你忘了啊。” “好啦好啦。” 踏在地上。 “我一直都记得。” “真的?” “我一直都知道啊。” 锅里传出的香气,渐渐在厨房里蔓延开来。 “嗯。”说着,她又转过身去,“嗯。” 一瞬间,看不见她的表情。 “好了,这回可真走啦。” “嗯。” ——这样的人生。 “未尽止公民,最近工作上如何?还应付得过来吗?” 乔治·温斯顿一如既往地展示着只有在我面前才会表现出来的慵懒姿态,不紧不慢地说道。 “是的,托您的福,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中。” “没遇到什么麻烦吗?——比如说,突如其来的什么事?” 一周一次的例行公事。 “当然没有,公民您尽管可以安心,一切都稀松平常。” 对我而言,这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那可太好了。”说着,他满意似地眯起眼。“这就好。没有惹上什么麻烦就好。我们都好。” 我很清楚。 “——嗯,你可以回到岗位上去了。希望公民你能够继续努力,不要辜负人民委员会所赋予的崇高使命。” 惯例的警告。 “谨遵于心。” 因为,我是那个人的儿子。那样一个人的儿子。 “那我这就告辞了。祝您身体安康,温斯顿公民。” ——这样的人生。 “未未,还是我来吧?你帮王妈背那么重的东西不要紧吧?”王妈回头望着落在身后的我,看上去一脸担心的表情。 “哈哈没c没事的您看我这不c不是经常锻炼锻炼吗所c所以这这点儿小小问题” “你啊,就是喜欢在王妈面前逞强。又不是你的东西,干嘛非得从店铺集市那里一路背到现在,那可多累啊。” “哪哪有哪有的事” “未未哥哥,还还是”“未未啊,你看,这下连茱蒂都在担心你了,也别那么勉强自己啦。” “没没事的您看这这不是就还还只有一小小段距距离了了吗” “啊,这个的话,刚刚我看路过的信息陈列区里显示的路程,还有八公里的样子吧。” “” 咚。完美倒地。 “未未!” “!” ——这样的人生。 “老莫,平时的那些还有吗?” “来啦小未,放心,可都帮你留着呐!” 黑人小店主一脸自信地拍拍胸脯。 “多谢啦。” 一个平淡无奇的日子。我平淡无奇地来到这个平淡无奇的店铺,进行着平淡无奇的采购工作。 “话说。”我接过他递给我的装满菜品的布袋,“怎么样?你的那些家庭危机都算平安过去了?” “哈哈哈哈哈哈!!!”老莫听闻后,瞬时爆发出惊人的大笑声,“那当然——完全没有”一下子,整个庞大的身形顿时萎缩下来。 “啊那祝你好运。” “等等啊小未,你听我说嘛听我说嘛,我家那老婆子啊” “那下次再来打扰。” “还有啊,那些臭小子还真是完全——完全不把我这个老爸放在眼里啊,你说说看,他们竟然” “是吧是吧?很过分吧。连私房钱都要抽走,还给不给人自由的空间啊” “可不嘛!光是之前那件事就已经够麻烦了,这下还给我把邻家卖的糕点铺给弄得乱七八糟!你看这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弄成这样我再看见别人得多尴尬啊” “诶?小未?小未!你别一个人默不作声地就走了啊!!我这话才刚开头啊!” ——这样的人生。 “——妈?” 一天中的下午,正是上班中百无聊赖的状态。当听到正对面公民接待台近距离传来的响动时,自己习惯性地抬眼望去,却惊讶地看到了母亲的面孔。 “您身体不要紧吗?再说,您不是都没出过家院子吗,怎么还辛辛苦苦跑这么远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嗯,这可得麻烦尽止你了。”母亲吐露出平和的语气,一脸微笑着的样子,“——来,阿武,快过来。” 仿佛是回应着母亲和蔼的声音一样,过了几秒钟,从接待桌下面冒出一个怯生生的小脑袋。看上去,像是只有2c3岁的样子。 “他是?”“这孩子啊。”母亲轻轻抚摸着小家伙的头,“说是自己一个人跑出来玩,结果在我们家院子附近迷路了。当时刚看到小武啊,这孩子就一个人在那里哭,看得我可心疼了。问他家在哪里,说自己也不太记得,带着他找遍那附近也没找到。这不是没办法,只能带到尽止你们这儿来想想办法帮忙。” “原来”我上下打量着,“不过话又说回来,这种事您直接叫佳织帮忙不就行了?再怎么说,您做起来也没她利索不是。” “小佳织的话,她今天中午就出发到隔壁临镇去了,说是准备添置一些家用品之类的东西。” “这样啊。” 安藤会出远门,说起来倒真是件不常见的事。 “请您老放心,责事处会负责保证在第一时间里帮小武找到他父母的,妈您大可不必担心这件事。” “那就好。”听了我的话,母亲露出了释然的笑容,面朝下正对着小武,“小武听到了吗?马上就能找到爸爸妈妈咯。” “嗯。”小家伙发出了简短的回应。虽然声音很小,却也掩盖不住那种发自内心的喜悦感。 “那小武就先呆在这里,等着大哥哥帮忙联系吧。”母亲冲着他又笑了笑,便回过身,“既然这样,我也就不打扰你了,这就——” “等等,妈。”我的目光瞥向上方看了下时钟,“您看,马上就要下班了。我现在就着手联系小武他父母,您老就带着小武先到旁边那个休息室里等着吧,一有消息我就来通知。再说,现在叫您一个人回家我可不放心,就先等一会儿,到时候我陪您一起回去吧。” 母亲沉吟着微微低下头,在沉思了几秒后又缓缓抬了起来:“嗯,这样也好。就按尽止你说的办吧。” “那好。” “走,小武,我们先到那边等一下爸爸妈妈吧,好吗?” “嗯。” 看着母亲和小家伙手牵手的背影,我不由得发起呆来。 感觉,就像是真正的母子一样。——不,或者说,婆孙? “哈哈,现在说这个还太早了吧。”不自觉地苦笑。“好了好了,还是快办正事吧。记得联系人黄页簿是在” ——这样的人生。 “啊痛痛痛痛痛痛——小妍你别别那么用力——!!” “哼哼,这下子看你还敢不敢乱说话!” “唉,我说你们两位就别在我和里德俩单身汉面前秀恩爱了好吗。” “未尽止公民,我郑重提出你需要更正的两个错误。第一,不是里德,是劳伦斯公民。第二,严格来说这里的单身汉只有一个,而那个人也不是你。” “” “(喝茶声)” “好吧。” 我举起双手投降。“哈哈哈哈哈!!”小室这家伙,一边摸着自己红彤彤的大耳朵,一副快笑喷饭的样子,“这这可真逗!你你们两个还真适合去演相声哈哈这不,一个捧哏一个逗哏太般配了哈哈哈” “需要严肃更正小室公民的两个错误。”喝茶声停下了,“第一,我的言谈举止算不上逗哏,未尽止公民的拙劣表现距离捧哏来说水平也完全不在一个标准线上。第二,别说什么‘般配’,我从生理上对由公民你所使用的这个措辞方式感到非常厌恶,谢谢。” “”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看,我说吧c我说吧这两个人真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别——在——这——傻——笑——了,要人说多少遍啊这个笨蛋阿彦!” “哈哈哈。” 自己在一边勉强地笑着。一旁的喝茶声也若无其事地继续。 ——这样的人生。 下班路过家附近时,正巧看到了街道处转角那里的回置箱。 凑近一看,如同预想的一样,早前丢在那里的垃圾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 “果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 化作碎片的妹妹的信,眼下也随着那包垃圾袋,去往我所不知道的地方了吧。 “会觉得可惜?” 倒没什么。 “像笨蛋一样。” 喃喃自语着,又不由自主地摇摇头。 “算了,回去吧。” 夕阳下,离去的背影渐渐拉长。 ——这样的人生。 然后呢? 我的日常,也将这样继续下去吧。 维持着并不是太让人厌倦的一成不变。 和母亲,和安藤,和里德,和小室,和金美妍,和王妈,和茱蒂妹妹,和老莫,和 和所有人,一起维持着如此的日常生活。 仅仅只是,继续下去。 一直继续下去。 像这样。 直到生命的最后,也将一如既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断章~1 ﹣木本应介﹣ —————— “啊。” 前行路途一侧突然飞溅出的海浪花,兀自在我眼前闪现出刹那的身姿,却又在下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呼呼好冷” 12月份的雪花正自头顶飘落,广袤无垠的天空中似乎断断续续地传来了那神话传说中的塞壬歌声。我停住了骑在身下的自行车,单脚踏在白茫茫一片土地之上,薄雪层随之发出了“扑簌”的声响,就像是在嘲笑着自己的狼狈一样。顺势看向空中,纷纷扬扬的白雪看样子一点也没有停下来的迹象。转眼看向前方,目及之处,也大多只是银装素裹之下凹凸不平的狭窄坡地,仅仅依靠经验估计也能知道直走过去会有多不容易。 “还有多久啊,让人到现在都摸不清大概的里程和时间。再说,也没标个指示牌啥的,还真以为是自家私有地所以就不为别人考虑了么” 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后,我又重新踏上自家名为“butterflyeffect”(暂且用英文代码广而告之也可行?)——缩而略之“be”的个人自行车往预定的目的地方位驶去——大概是正确的方向。 “好饿,也不知道到达的地方有没有准备晚餐呢啊,链条好像有些被冻住了还是骑慢些吧,可别踩滑了。” 一路上,我不禁有些自言自语起来。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在大雪天里还要独自一人骑行这么久,中午在船上吃的那点勉强只能算作充饥用的压缩饼干早已经不够提供身体所需的足够能量了。从下午两点开始到现在,几乎都没有再进食过任何东西的情况下,像这样一直骑车对我来说也慢慢变为无法忍受的沉重负担。 “” 随着路途看似漫无止境的增加,眼皮变得越来越重,一股无形的压力正一点一点地往自己背后压来。 生理上的极限阈值,似乎也越来越近了—— 让人越来越感到绝望的不毛之地 好想睡觉。 “啊啊啊——不行不行!” 一下子刹住车,鞍座随即传来微微的后坐冲力,身躯不由得为之一颤。确定无误后,强迫着让刚放下握把的双手用力拍打自己脸颊,不一会儿两侧就变得红彤彤一片。不过也多亏这样,整个人的精神才总算是有点儿恢复过来了。 “正所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吗’——不,也只是在老家那块地才适用吧,如今这个年头。” 来回重新环绕两圈系紧缠在脖子上的针织围巾,忍不住苦笑着这趟免费旅程给自己带来的活受罪。可事到如今也不能就此作罢,于是,我——木本应介本能地摇摇头,又继续踏上脚蹬板,开动be自行车“呼呼”往前行驶着过去。 这是一个鹅毛纷飞的冰雪时节。 不过,对于我木本应介而言,这也都是打小开始就习以为常的事情了。所以,与其说是这般寒冷的天气让人难受,不如说是对于前进方向的未知才让自己禁不住产生了莫名的恐慌感吧。 ——“木本”? 如果在听到我的名字后下意识地猜想到日本人身份的话,自己在此大可以说:若是在我13岁之前的话,那么答案毫无疑问是正确的。原本,我们一家三口是南极洲联邦共和国的原住民。 ——南极联邦? 啊,说起来现在大陆的年青人基本上也都是通过教科书才了解到寥寥无几的信息的吧。——我想想,如果用一句话来说明的话,这个联邦本身就是战争失败的产物。自我们大家从出生起便耳熟能详的“革命战争”后,当时还残余的十几个“国家”中央机构——美c法c英c德c中c日c俄c朝c韩(这两个后来合并为朝鲜民主统一联盟)c意c澳c巴西c南非c印度——在hbc的打击下,不得不迁到了“人类最后的处女地”南极洲,并就地建立起一个国家联合政权,就这么与大陆对峙至今。——哈哈,扯远了,现在是说到我自己的情况吧。嗯我的祖父一代本来是当时随联邦一起来到南极的,而我本人自然也就是如此落地生根的结果。在我生命的前13年,可以说都在相当平淡无奇的人生中被动成长着,直到 ——直到什么? 别急啊,诸位看官。一切来龙去脉c前后始末都且听敝人一一道来就是。 咳咳。就让我们言归正传——而在那之后的真正事实则是:在13岁生日的当天,父母带着当时还没上中学的自己乘上了一艘非法过境的破冰渡轮,可以说是连夜逃出了南极联邦。讽刺的是,那艘黑船的名字正好叫做“五月花号”——但并没有当年奠定美利坚合众国立国政治基础的那帮人那么幸运,我们的轮船在行驶到火地岛的时候被hbc民兵委的人给拦下了。在被押解到布加达盟域hbc事务委员会中心途中,却意外遭遇光复联盟的游击队伏击,同船人中有不少都在那场突如其来的战斗中不幸殒命,其中也包括了我的父母。唯一可算得上幸运的是,在双方交火过程中自己趁乱逃了出来,就这么顺着不知名的小道一路亡命到索玛盟域——也就是中美洲地区——的某个未知名小镇上。从此以后,我便在流离失所中摸爬滚打着自己人生的继续。——如你所见,就这样一晃8年过去了。 ——心态如何?会因此仇恨hbc吗? 不,并不是这样。或许显得不太通于常理的一点是,我对此并没有产生什么特别愤懑的情绪,内心中也并没有泛起多少无法遏制的心绪波动。很大程度上来说,这或许是因为自己本身就从未对双亲抱有多大程度上的感情吧。——难道是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吗? 个人成长环境如此吧——真要说起来,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一言以蔽之,我出身在南极联邦的一个军人家庭,父母都在联邦军部工作,平日里鲜少对我的成长有什么关心的地方。而我们家之所以会那样慌不择路地从联邦逃出来,也是他俩参与某场军事政变未果的自然结果。 ——军事政变? 具体细节就不清楚了,毕竟作为普通青少年预备大军里的一员,我对此既不关心,也没有可以借以了解的渠道。父母就算在家的时候,也一直对此守口如瓶。 ——能再继续详细谈谈吗? 啊,那当然没问题啦。嗯我看看,接下来应该从什么地方说起呢 ——如此一般,脑内正条件反射样地自动生成一问一答式的文字内容。 这可并非自己闲来无事就一个人自顾自地东拉西扯。要知道,所有这些可都是宝贵的经验素材,由它们加工整理后所形成的一篇篇杂志连载文章,也就是自己一直以来赖以为生的重要收入来源了。倒算不上是什么职业作家,自己本身对写作也没有什么兴趣,所以才只能像这样把一些亲身经历加工成文,美其名曰“旅情游记”。权且当做混口饭吃罢了。幸运的是,久而久之也就形成一个不大不小的卖点了。不过,长久来看,总得为自己争取来个什么名头,听上去也更顺耳嘛。左思右想之下,还是暂且取了个“旅情作家”这种半文不武的称谓。——当然,跟浅见光彦是完全不同的。 我的一生,大概也就这样度过了吧。 不过这也并不代表着无聊,反而是莫大的刺激与惊心动魄。旅途过程中走访了许许多多的地方,既有人流繁华的大都市,也有人迹罕至的深山密林,甚至我还曾卷入过内战c遇到过地球上现今早已为数不多的食人族部落。随着时间流逝,最初的满腔兴奋感已渐渐被沉着冷静的性情所取代。而这一切,都是小时候的我所无法想象的。——不,就算是现在,偶尔也会对自己现今的生活方式感到惊讶,真是不可思议。 而这一次的旅程,我相信又会是一场令人印象深刻的经历。 事情的起因是因为一则刊登在《纽约月月看》周报角落处貌不惊人的竞猜广告。那时正好途径坎贝特盟域的自己,在不经意之间发现了这个乍看之下颇显得有些古怪的信息。不同于一般廉价娱乐性质的同类物,也并非是普通的招商住房贷款之类的泛泛东西。关于有奖竞猜的题目,初一看过去几乎全都是些历史相关的问题。而具体内容可谓是包含了整个世界范畴内的知识,无论是深度还是广度都极深。而在奖品说明部分,刊登者表示只要能够全部答对问题的人,就将获得一次免费的大西洋小岛七日游的资格。——虽然这一奖励极其地诱人,可若与上面的问题难度相比,则不得不说是显得过于名副其实了。万幸的是,因为长时间在世界环游旅行以及过去待在南极的亲身经历的缘故,我凭借着自己相对丰富的经验,几乎是毫无悬念地获得了一个名额。于是在百般请求最后终于同意我将自家自行车运送上船的情况下,经过多天的漂泊,这才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大西洋北部。努库塔瓦克岛。 刚登上岸的瞬间,全身上下都充满了一阵久违的踏实感。根据之前就发给每一个参加者的岛上地形图负责招待的别墅应该还在前方一公里处。获悉了这一点的我,立即骑上自行车前往最终目标——“末世之馆”。 准确来说,这座小岛应该是处于大西洋与北海的交汇处。大致处在旧英国外赫布底里群岛东方方向约十三海里处,四周按顺时针方向分别被法罗群岛c设得兰群岛和奥克尼群岛所环绕,整座小岛的面积大约有十~十五平方公里。也许是正值隆冬季节的缘故吧,不时有从西边吹来的大股冷风夹杂着浓烈的海腥味向着这里袭来,可算是辄人的典型海洋性气候。 与此同时,猛烈的深雪使得本已寒冷不堪的小岛更增添了几分刺骨的寒意。因为顶着大雪天还在陆地上行驶的我不由得将自己所带的棉帽压低了几分,而厚厚的棉大衣的立领也被直直地翻了起来。随着路程的继续,前方的路变得愈加难以行使,这使得我不得不放慢车速c以免不小心将自行车翻倒在地。强烈的海风依旧“嗖嗖”地刮过耳畔,让适才已经恢复一些的耳朵又皲裂出了新的伤口。 正为此苦恼不已的我,突然感觉头顶上突然响过一阵“轰轰”的涡鸣声。不由自主地抬头望去,只见一架浑身漆黑的小型直升机掠过了我的头顶,向着前方急速盘旋而去。 “这么大风雪的天气也敢这么飞,真是”我不禁在心里暗自苦笑。回过神来,我便继续骑着车向着前方驶去,心里仍旧兀自揣度。看来刚才那架直升机里的人也是这次活动的参加者。不过,再怎么说堂而皇之地开着直升机来未免太过招摇了吧。 “——对了。”我禁不住打了一个响指。 要是这家直升机确实也跟自己是一样的身份,那么只要顺着它的飞行方向,那不就能找到馆的所在地了吗。 说干就干。 “呼呼哈哈哈终终于到c到了” 过了大约15分钟,我的前方便依稀地出现亮光,看来经过好一番折腾,自己总算是已经接近目的地了。拼命抑制住快要让周身散架的疲惫感和气喘吁吁的不畅,我再次深吸了一大口气,迅而大步踏车前进。 “请问您就是此次受邀前来的木本应介先生吗?——好的,欢迎来到‘末世之馆’,承蒙大驾莅临此地不胜惶恐,敝人是这所宅邸的管家,不才夏洛克·斯密即是。请快进来吧,老爷和夫人已经在内恭候多时了。” 一席简短的欢迎辞之后,管家斯密立即打开了大门。刚一踏进馆内,我就立即感受到了一阵强烈的冲击感。——该怎么说呢?并不是因为大厅过于宽敞的缘故,只是在这之前就已经领略过这座建筑物外形的自己,一时间还不能想象馆内外的巨大差异竟然能够如此巧妙地融合在一起。就如同马戏团表演专用场所的圆顶帐篷一般,给人以不可思议的感受。不过令人惊讶的还不止这一点。整座建筑物是由两个形似立方梯形倒立拼接而成,在上半部分刻画了“tfahcsnieg”的字样,而下半部分则完全是一幅气氛诡异的图画。原来我以为上下两部分都是用作住房来使用的,不过等实际进来后才发现,原来上半部分整个几乎呈中空的状态。并且又因为这座建筑是分为下部分共四层高c前后又共两层且前面部分的中间——也就是现在我所处的大厅所正对上去的部分——完全没有楼层存在。又因为上半部四层联通为一个中空空间的缘故,所以现在可以很清晰地看到里面发生的情况。——令人惊叹的地方正在于此。本来应该是完全中空的上半部分,现在竟然如户外一般从底层c也就是自我们头顶透明玻璃板起悄然积起了一层雪堆! “如何?景观很别致吧。”正当我凝神之时,忽然传来一声浑厚的男人声音。视线随即移至,原来是站在我对面的一位大约50岁左右的中年男子。充满活力的中虽然夹杂着一些银丝,不过从他翩翩有礼的举止上仍不难看出,这是一个典型的充满现代气息的盎格鲁﹣撒克逊人形象。 我随即回答道:“啊,是的,这座建筑还真的是让人感觉不可思议呢。” “没错,就宛如在维多利亚时期硬生生穿插进沙加汗式建筑一般怪异。”中年男子笑着说,“我叫做塞缪尔·劳伦斯,现年42岁,英国人。现如今正做着一些赚取书稿的工作。这次很高兴认识你。”说着,他立刻友好地伸出手来。 英国人。在现如今的实际环境——也即“国家”在事实上已不存在的现实情况下,这是一个相当奇怪的自称。 然而,此时此刻我却并不感到奇怪。要问为什么的话,那是因为前来参加这次活动的人应该都无一例外的是国家主义者(除我之外)。——理由的话,在当初和有奖竞猜相搭配的文字说明部分,就已经直言不讳地表达出来了。而此次活动的举办者,更是一个在思想上可谓是达到世界闻名程度的极端国家主义者。 ——参加者所必须遵循的第一准则c同时也是唯一一条准则:绝对不允许提起战后新兴的社会c政治和地理词汇。 我淡淡地笑了一下。 这是一次国家主义的自我陶醉。 ——不过,面对自己面前友好伸出的右手,当然也不能怠慢对方。想到这里,我也自然地伸出去握手表示回礼。 话说回来,塞缪尔劳伦斯 心中思索着刚才听到的名字,不由得感到了一阵莫名的熟悉感。突然,内心有如一阵电光闪过,我不由得脱口而出:“啊!您您就是那位享誉欧洲的推理小说文学作家塞c塞缪尔·劳伦斯先生吗?” “没有那么夸张,只不过是一介平凡的文字工作者而已。”劳伦斯依旧一脸微笑,不过嘴角看上去确实比刚才要上扬了几分。 “不,您千万别这么说。我在奥地利的时候就已经拜读过您的大作了,没想到这次竟然能够有机会见到本人,实在是太太荣幸了!而且,记得您也以康德哲学研究者的身份著称于世吧?可真是了不起啊!——对了,还没告诉您我的名字吧?那个,我叫——” 自己激动的话音刚落,就随即传来一阵尖利的声音:“别傻了,年轻人!要我说,这只不过是一个用虚构的东西去骗取几个可怜白痴钱财的微不足道的骗子罢了。” “哎呀,您说话还真是一贯不留情面呢,哈曼先生。”劳伦斯微笑地回应。 “——哼。” 我朝着话音的方向看去,原来大厅里早已经聚集了好些人,只是因为自己在刚进馆时被建筑设计本身给完全吸引了注意力,才没有立刻发现这个事实。而刚才那个说话十分粗鲁刺耳的c便是坐在右边条形沙发上的一名男子。 “哈,我说的这些都只不过是事实而已,倒是个人明不明白那就是自己的问题了。”说着,这个叫做哈曼的男人将手里还冒着星火的烟头重重地摁灭在他面前方形桌上放置的烟灰缸里。 “好了好了,各位请稍安勿躁。” 突然,不知从哪儿传来了几下示意安静的拍手声。回身四处张望着,发现一名正站在大厅中央楼梯处c年纪约莫60岁上下的男人,刚才便是他发出的动作。只见他沉吟片刻,又顺带着环顾了一下现场四周,说道:“好的,看来应该来的来宾都已经到齐了呢。我请允许先自我介绍一下——在下名叫艾萨克·莫尔斯,是这次活动的主办人。而这位便是内人鲍西娅。”说着,他便指着站在身旁的一名异常年轻的金发女人,“很荣幸各位能够不辞辛劳莅临寒舍,我在此不胜感激。这次的7日行程,就请大家自由地在岛上活动,尽量地多多留下美好的回忆吧。如有照顾不周的地方还请见谅——那么接下来,各位就请先分别自我介绍一下吧。” 莫尔斯话音刚落,坐在左边沙发上的一名年轻男子立刻站起来大声说道:“各位初次见面!我是杨土申,今年21岁,是一所医药大学塾的大三学生,来自中国。虽然是这样,不过我希望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大家能以克里斯·杨来称呼我,如果是这样的话就令人十分振奋了!——啊,对了,这位是我的学塾校友,也是同一个社团的后辈。”他示意身边的一名女子站起来,“她叫做冬晟依,同样是一名医学系塾生,今年刚刚大二。” “大家好,我是冬晟依。”一句话过后,女子便害羞地坐下身去。 应该是男女朋友吧,他们两个。 随后,又一名男子站起来说道:“在下是休·比弗,来自美国的一名侦探。” “侦探?!——哇,太酷了!”杨土申一脸兴奋地高声嚷嚷。 “闭嘴,该死的小鬼。”那位叫哈曼的男人恶狠狠地说道,“我?斐迪南·哈曼,德国的一个珠宝商人——该死,这样就够了吧,真是愚蠢。” “我是雷·沃森,已经早早退役的英国空军飞行员。”一位老人爽朗地笑着说,“虽然年纪上是一个糟老头子,不过我可是自认体力不输年轻人喔。” “罗莎·帕克斯,美国教师。”一个中年女人简短地说。 一个身穿红色衬衣c从刚才开始就只是静静待在沙发上看书的青年抬起头,脸上浮现出淡淡的微笑:“大家晚上好,我来自中国,免贵姓未,名叫胜文——未胜文。”说完,眼神又低下去回到了手中的书本上。 “我是塞缪尔·劳伦斯,来自英国的一名小说家。”劳伦斯站起身来点头示意,“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希望能与各位共度美好的时光。” “哼!”哈曼一脸不耐烦。 “各位晚上好。我是来自法国的特洛伊洛斯·埃瑞纳克斯,职业是牧师。”一名中年男子起身,以一种谨慎而又不失庄重的声音说道。 “原来如此——继英国骗子后的又一个法国骗子吗。”哈曼肆无忌惮地嘲讽。 “您是牧师吗?——那请问我以后能否可以前去祷告呢?”杨土申好奇地问。 “当然可以。您有什么内心愧疚的时候请随时前来告解,主会原谅你的过错的,克里斯先生。”特洛伊洛斯回答道。 “我是加里曼·马可尼,一名默默无闻的法国演员。”一个金发男子起身说道。 “名副其实!”哈曼没好气地说道。 最后轮到我了。我一面慢吞吞地站起身,一面不停地环视四周,踌躇地说道:“那个我叫木本应介,只是一名普通的自由旅行者,也兼职写一些游记文章,没有固定职业,嗯在今后的日子里请多多指教” “请多多指教!”杨土申模仿着我的语调。 “是日本人吗?”名叫比弗的侦探兴致盎然地看着我。 “啊,不,以前应该算是吧。”因为懒得做过多解释,我便匆匆地想要搪塞过去。 “信仰有吗?真言宗还是天台宗?” “不,我并不崇尚神道教” “原来如此。”一直在一旁未搭腔的帕克斯女士若有所思地说,“我还一直以为日本人对于本土宗教的信仰都很虔诚呢。” “啊,那个”我内心一阵发怵。 “说起来,雪真是越积越多了呢。”坐在我身旁的劳伦斯随即转换了话题。 “说的也是!这幢房子的设计可真是相当奇特呢!大概在全欧洲——不,全世界来看恐怕也是独一无二吧!”杨土申大发感慨,“你看,这样构造的话,岂不是夏季暴雨的时候可以集水形成一个巨型水池c而冬天的时候就可以看雪景了吗?真是太棒了,太出色了!哪怕说是巧夺天空的神迹也毫不为过!” “请问这座建筑是您自行设计修建的吗?”看着宅邸主人自楼梯间缓身走了下来,我忍不住问道。 “不,并不能完全说是。”莫尔斯微微眯缝着眼回答,“实际上这原来是一栋再普通不过的方转建筑,是我后来在买下这座岛时才改建成现在这样的——怎么说呢,也算是我个人的喜爱吧。” “那这喜好可真是非同一般呢。”哈曼依旧在一旁冷嘲热讽。 一边的侦探则一副笑而不言的样子。“如此看来,整个上半层人是无法进入的了。” “对了,刚才我在进馆之前就注意到,在馆外两侧外壁相对接口的梯形连接处是不是有两个长方形的装置?那个的作用是?”帕克斯以一副研究者的口吻问道。“真不愧是帕克斯女士,观察力可真够细致的。那两个是经过改造之后的融雪器,我配备了另外的自动关闭式阀门系统,它是与融雪器系统连接在一起的。因为我在下底层——也就是我们头顶正上方这层天花板——铺设的合金透明板最多只能够支撑86x107帕斯卡的压强,所以当蓄水量或是承雪量所给予的压强达到最大限度的百分之七十五时,融雪器便会启动,接着融化后的雪水或普通水便通过连通室外的开启阀门口自然流出。而排出量的多少也是可以通过人工控制的,如果不事先操控的话则系统会默认为最大限重量的百分之三十。——同时当限重量达到百分之七十五时整个上层的水容量或雪承量容积的相应高度值会达到约八米,而整个建筑上层部分的实际高度为十一米,所以各位能够在自身安全完全能够得到保证的情况下尽情地观赏这源自大自然的壮丽景象了。——再强调一次,请各位尽管放心,底层板是绝对不会存在任何安全问题的,绝对不会。 “那这些雨水或者降雪是从哪里进来的?”帕克斯依旧不依不饶。 “馆顶上有分列两排共七个的圆形孔洞。每个的直径大约都是二十厘米,而每个小孔之前都分别间隔约两米左右。雨水和降雪都是通过那里进入上半部分的。” “在馆外正面墙上的那幅彩画和上面一串字母记得是什么‘tfahcsnieg’吧?——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吗?” “啊,那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含义,都是我随随便便想出来后叫他们设计在馆外的,不过我想这些东西多多少少能与整个别墅的名称所体现的氛围感相吻合吧。” “‘末世之馆’吗为什么要叫这名字呢?” “地理学上不是把经度180看作是最早看到太阳的地方,也就是‘初出之日’吗?所以我把位于经度0左右的这座小岛上的这幢建筑称为‘末世之馆’难道不是名正言顺吗?”过去的著名金融家c如今的努库塔瓦克岛主人莫尔斯笑着说道。 “不过这也真是”退休老飞行员抬着头环顾四周,“四周都是严严实实的墙壁,这宅子里难道连一扇窗户都没有吗?” “没有。”莫尔斯语气轻快地回应,“请见谅,完全是出于个人的癖好。因为我自己是不喜欢有任何通向户外的可选择性开关出现在建筑物室内的任何地方。” “阿列耶鲁普斯之门。”埃瑞纳克斯手握胸前挂着的十字架,嘴里小声说道。 “一群傻瓜,愚蠢至极!”哈曼满嘴咒骂着站起身来,“够了!再呆在这里简直是无意义的浪费时间!慢性自杀!我要先回房间了,继续你们那让人怜悯的争斗吧,小羊羔们!” 随着骂骂咧咧的声音逐渐远去,大厅里又重新恢复了平静。 “这个老爷子的个性怎么这么糟糕”我看着远处缩小的身影,不由得小声嘀咕。 “算了算了,什么样的人都有嘛,就像三位体格在不同教义中所代指的对象不同一样。”劳伦斯双手交叉在胸前,一副笑眯眯的样子。 “圣父圣子圣灵反正天主教的既定规则中是不会有什么多大的硬性规定的。”比弗搭腔。 “喂喂喂,应该没有共济会的人掺杂在其中吧。”莫尔斯半开玩笑地说道。 “那闲聊到此可以先暂且中止一下。”莫尔斯夫人接上丈夫的话,“木本先生才刚到,就让洛伊尔带您到房间去吧。之后半小时就是晚餐的时间了,也请一定准时参与。” “好的。” 这时,随着莫尔斯夫人的示意,一位女仆打扮的年轻女性来到了我的面前:“木本先生,请跟我来。” “啊——好。” 女仆转身上了楼梯,我也赶紧跟了上去。 “那木本先生,就让我们晚餐桌上见了。”莫尔斯一脸微笑地朝我挥手致意。 接下来,又会发生什么呢。 跟随着洛伊尔的身后行走在宽大的二楼中央走道上,一路看着墙壁两侧不时悬挂的油画像,自己的内心深处不由得泛起一丝莫名的悸动。 ——希望能是一场不虚此行的旅程就好了。旅情作家的魂魄在熊熊燃烧啊。 包围在这样一股算是有些异色的气氛中,我禁不住如此想到。 明天,也将是美好的一天。 美好的每一天。 ey21,或公元2083年,12月12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断章~2 ﹣木本应介﹣ —————— “说起来啊,我曾祖父老家那个地方——就是罗马尼亚的特兰西瓦尼亚啊——可是吸血鬼的起源地呢。” “怪谈盛兴的场所不是嘛。” “喂喂,大英帝国也不差到哪儿去吧——哈哈哈。” 眼下正是上岛后的第2天,接近傍晚的5点45分左右。此时,大家正聚在大厅里有一阵没一阵地闲聊着。在白天,我们一行人组织起来到岛上四处参观了一阵,可以说被这身处北纬高地的大自然景观所深深折服在其中。然而,唯一有些美中不足的是,在出发前的一大早,斐迪南·哈曼因为一些小事大发脾气,随后便一个人呆在房间里闭门不出了,任我们怎么劝都劝不动。 ——结果直到现在,似乎都没有从房间里面出来的迹象,就连适才为了晚餐前准备而前去询问的洛伊尔也只能无功而返。 “在某种意义上,中国的玄幻神话也相当于是西方灵异话题的对等存在吧。”沉默许久的未胜文开口补充了一句。 “啊,这倒是” “怎么感觉话题越来越往灵异的怪谈上发展了?”我也玩笑般地接过话头。 “说的是啊,哈哈哈”杨土申跟着帮腔。 “不过说到怪谈。”劳伦斯开口,“据我所知,这座‘末世之馆’的前身——也就是莫尔斯先生您之前所说的那座方砖建筑,听说,它的原主人是一个了不得的人物。不过要说这件事的话,还得追溯到另一个事件。在当时可谓是震惊了整个欧洲,使得现如今人们在谈起它时还仍旧心有余悸。大家应该都有所耳闻吧?发生于第一次世界大战后不久即出现的那起事件——” “事件?”比弗挑了挑眉毛。 此时的我则在内心思索着。突然,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一样,本来沉默不语的未胜文在一旁脱口而出:“啊!难不成是——” “汉诺威肉店事件。”沃森慢悠悠地说道。 “汉诺什么店?那是什么玩意儿?”杨土申一脸不解地问道。 “发生于旧公元纪年1918~1924的德国连续杀人事件。”比弗回应后,随即点上一根香烟,“原来如此。因为个人兴趣,我以前就曾经特意去调查过那段历史,也对劳伦斯先生你所说的那起事件有所了解,确实存在一些疑点。那若你说的话是事实,那么整个事件也就能贯通地合理解释了。” “哦?那就请说说您的见解。”劳伦斯听罢,像是顿时来了兴趣,“以前我在路经旧德国汉诺威市的时候,就已经听当地一些老一辈市民说起过那件后来轰动全市的巨型犯罪事件。其历时长达6年之久,相关犯罪手法极其血腥残暴,可以说无不一一令闻者胆寒。无独有偶,既然这次在这里遇见比弗先生这样一位对事件有所新见解的侦探,那可真是不能不让人洗耳恭听一番了。” “等等,等等。”挥手打断了正要开口的比弗,“你俩先别在那儿自顾自地发展对话啊。我都听得一头雾水。” “不好意思,对那起事件我们实在不怎么了解,能不能请您——比弗先生多少说一下整个事情的前因后果呢?”未胜文说着。 “说的也是,毕竟距今也有一百多年历史了。”比弗点点头,继续说道,“这一系列残杀事件的主犯是一名叫做弗里兹·哈鲁曼的普通肉店老板。像之前说过的那样,他土生土长在汉诺威市。时代刚好是处于旧世纪第一次世界大战硝烟刚刚散去不久,作为战败国的德国更是民生凋敝c经济衰败不堪的时节。如果有地图的话,我们很轻易就能知道:汉诺威市连接着柏林c汉堡c布伦门c杜塞尔多夫c科隆c法兰克福和莱比锡等地,正好位于四通八达的铁路网运输中心。而在刚刚经历过前所未有的欧洲大战后,这里各个运输车站的站台和待客大厅里,每天都有来自各个方向的列车运来大量的难民和无家可归者,这其中还包括许多应征入伍后来又侥幸从战场上归来的青壮年人。——可以说整个场面呈现出一幅鱼龙混杂的社会场景。有些人带了炊具就生活在车站里;有些更是回归到了游牧生活,带着家人就滞留在车站里寻找食物。其中大部分由于食物的紧张c社会的不安定,长期以来都饱受着肉体和精神上的折磨。其中,更不乏十几岁的少年,他们常常从一个城市游离到另一个城市,几乎不可能长期停留在同一个地方,更不要说能够生存下来这样的日子,现如今来看也是很难想象的。这些本应该在学校——学塾的前身——里安稳接受教育的人,那个时候只能随着社会的动荡而四处流浪。他们就像那些小狗一样相互取暖,在空车厢或是无顶车里c在站台上或是大厅里坐在椅子上过夜。——而这一系列悲剧案件的第一个受害者弗林德鲁·洛特就是其中之一。 “再来说说凶手的一些信息。弗里兹·哈鲁曼,旧公元1879年11月2日出生于汉诺威市。他的父亲是古斯塔夫·哈鲁曼,母亲叫弗娜。父亲本是街上负责时计通报的,同时还兼职给市政厅看门。弗里兹本人是在母亲弗娜43岁时生的,而她一共有三儿三女,弗里兹是其中最小的儿子。老头子古斯塔夫原本是个口碑不好的罪犯,长兄却很努力,最后在柏林市担任税吏。他还有一个二哥,由于对幼女施暴所以长期被关在监狱里。另外,弗里兹的三个姐姐很早就开始从事卖淫活动了。“不用说,这样的家庭环境给他的生活投下了知名的阴影。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人们就认为他日后一定也是个危害社会的不良少年。而他在成长中逐渐养成的兴趣和行为怎么看都不像个男孩子,完全像个女人。15岁的时候弗里兹小学毕业了,不久后便去了纽·布莱萨赫的士兵培养所,之后就被编入了军队。但在不到1年的时间里,他就得了很重的癫痫病。——但关于这一点的真实性实际是存疑的,弗里兹自称自己有很重的日射病。在被送到陆军医院后不久,他就被军队开除了。哈鲁曼喜欢男人,即便是有如乌尔利克斯这样的人士为同性恋权益合理化和非罪化开创了不少辩护先河,但在当时的主流社会看来依然是异常——或者说病态的性取向。而这一点在他兵营生活时期就被发现了,据说他当时常常会莫名处于异常亢奋的状态。 “在回到汉诺威市后,弗里兹又随父亲到处去找了点细活来做。这期间他曾又几次离开到别处去,不过最后他还是回到了老家。弗里兹原来和父亲性情不合,在一起生活的时候就一直吵架。连经常醉酒的父亲对自己小儿子的行为都常常是嗤之以鼻。那个时候的弗里兹经常会习惯性地袭击邻家附近的小孩子,所以给一家人也造成了很多的麻烦。老哈鲁曼渐渐无法忍受小儿子的异常举动,最后去警察那里告发了他,弗里兹也因此被第二次送去接受精神鉴定。相关脑科学家和神经系统的医生当着哈鲁曼全家的面共同为弗里兹进行了详细的身体检查,结果或许出于一些道德感上的考虑,医生最终表示不能立刻判断出弗里兹·哈鲁曼就是精神病。——在法理医学的定义上,换句话说,他不是精神病。于是在旧公元1904年夏,弗里兹被放了出来。令人讽刺的是,正好在20年后的几乎同一个时间里,他本人就被送上了断头台。 “在把杀人作为一种职业之前,很多时候犯罪者会越来越习惯于从事一些盗窃和诈骗的勾当,而这些劣斑行迹的前科在很大程度上也为之后情节更为恶劣的犯罪活动埋下了伏笔——在这方面,哈鲁曼也是如此。实际上,在接下来的几年里,监狱基本上已经成为了他的另一个家,罪名也是花样繁多:抢劫,强x少年,盗窃,诈骗等。他为人也变得很低调,隐居在后街与一些三教九流的惯犯为伍。这一连串极不光彩的行径,最终都使得弗里兹同父亲古斯塔夫和母亲弗娜断绝了往来。这以后,小哈鲁曼也曾待在莱茵河岸的仓库里当过一段时间的发放员,之后又由于偷窃仓库里的物品被发现,结果自己被判处了5年的监禁。——那正好是1914年的事情。整个一战期间,哈鲁曼都被囚禁在监狱里,与外界的动荡变化隔离开来。1918年他出狱了,却意外发现整个社会的面貌都变了。萨克森州正处于战后的普遍饥饿状态。陈旧的社会制度伴随着德意志第二帝国一起顷刻间土崩瓦解,新的制度正在兴起,但还没有完全站稳脚跟。哈鲁曼觉得在这个新旧交替的混沌时期,自己就不需要再害怕警察。他在罗艾斯特拉塞开了家自主经营的肉店,面向公共市场或是停车场开展自己的生意。虽然物资平平没有什么新奇之处,但拜大环境之故,他的小店营业额就开始上升了。而弗里兹·哈鲁曼的日常,就是每天都穿着‘带血的围裙’,挽起袖子,站在塞卢斯托拉瑟街27号的肉店里,一边脸膛红红地冲着各式人等打招呼,一边笑嘻嘻地切着肉或者灌着香肠,肉店里‘带血的围裙’通常会引起人们的注意,而摆在店门口的白铁皮罐里时常装满的大大小小的白骨也更是招人眼球。不过一般说来,在肉店里看到这样的情形是不足为奇的。住在附近的家庭妇女经常会到他这里来买肉,镇上的人都会从他的门口经过,有时候还会停下来和哈鲁曼一起抽抽烟,偶尔闲聊唠嗑两句。不管是对谁,哈鲁曼都很热情,所以‘塞卢斯托拉瑟的肉店老板’久而久之便成为了这一带受欢迎的人物。 “言归正传。当弗里兹·哈鲁曼在汉诺威市的停车场接待室里发现了他未来的第一位受害者弗林德鲁·洛特时,肉店老板身体里压抑已久的欲望便止不住地迸发出来——当然,这一切的起因主要归于洛特那招牌式的笑容和美艳的外表。之后便如大家所想的那样,伪装成警察的哈鲁曼成功地将这位流浪美少年带回到了他的肉店二楼,当晚甚至还给少年提供了美食和温暖的床。不过,之后的第二天,店老板便对其施加了暴行——以下部分是根据哈鲁曼在1924年7月30日开始的法庭公审上所做出的陈述得知的——受到那些常年和自己混在一起的坏孩子的影响,小弗林德鲁对此则显得毫不畏惧,反而伪装着非常迎合哈鲁曼的想法,顺理成章地满足了他的欲望。从11月23日之后的4天里,哈鲁曼就一直和这个美少年同居过着这种奇怪的二人生活。在此期间,附近的人们谁都没有发现在弗里兹·哈鲁曼的家里住着的这个少年客。据后来哈鲁曼自己坦白,由于正值冬天,他把卧室的温度升得很高,然后就把弗林德鲁全一地监禁在里面,不分昼夜地对其进行挑逗。但是到了27日,这间卧室里就再也没有了这个少年的身影。“自此,哈鲁曼便一发不可收拾地开始了他的杀戮之旅。过了一段时间后,当地一名图书管理员的儿子c24岁的美少年汉斯·格朗斯加入了他的行动。两个人就这么在塞卢斯托拉瑟街27号肉店的二楼里结成了非正式的‘夫妻’——当然,按照我们的想象,哈鲁曼是当家的丈夫,而格朗斯则是娇美的妻子。两人开始有计划地合伙物色流离失所的美少年。肉店老板并不仅仅只是把孩子们抓来,在满足了肉yu的需求后最终还会把他们一一杀害并将人肉论斤卖掉,如果卖不掉的就会灌成香肠出售。同时,又由于当时整个汉诺威市的社会治安秩序十分混乱的缘故,所以哈鲁曼和格朗斯在辛勤地做着他们的‘本职’工作的同时,也帮忙做着警察的卧底工作。如此一来,两个人都与警察有了关系,他们便利用着这层关系的庇护来顺利地开展着犯罪活动。从结果上来看,如此扭曲的社会关系就更是平添了一丝讽刺的意味。两个人就如同蛰伏在巨大都市内部的怪兽一般,肆无忌惮地杀害着一个又一个孤苦伶仃的无辜青少年并且顺带贩卖他们的肉。吊诡的是,汉诺威市的警察们也都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竟然对这数起连续失踪案表现出一副漠不关心的态度,即便是在追查了许久后,也并没有发现什么重要的线索——至少他们是这么如此认为的。更令人气愤的是,有好几次所得到的线索都明显地指向塞卢斯托拉瑟的那家肉店,但他们却每每都视而不见——或许是出于对警方卧底人员的绝对自信吧。——如此一般,血腥的残杀依然在继续,而可怜的市民们却仍然被蒙在鼓里。他们每天依然同肉店老板亲切地打招呼,而妇女们则依旧定时在肉店里购买各种肉类或者香肠。 “不过大概是长期的杀人活动导致自己的神经都麻木了吧,哈鲁曼对于尸体的善后工作表现得越来越粗糙。他在杀害少年后用大型的切肉刀对尸体进行处理,而处理完后所剩下的骨头就随随便便地丢进了莱茵河里,并且,哈鲁曼还把受害者的衣物大部分都便宜卖给了一般的二手杂货店,一部分留下来供自己使用。正是由于这种粗心大意,使得愚钝的警察终于从多方面渠道获得了指向同一人的线索,并最终通过诱饵战术成功地抓获了弗里兹·哈鲁曼。——至于汉斯·格朗斯则是在之前就因为其他的案件而被关进了监狱。在哈鲁曼被捕后经调查得知,他肉店里的肉有一大半都是人肉,所有熏制的香肠则全部是用人肉做的。当局把这一系列耸人听闻的犯罪活动都当做是单纯的杀人事件处理,关于贩卖人肉和人肉香肠的事情在公审的时候完全没有提及,而且当时也禁止报道。——由于哈鲁曼本身是做买卖的,店里有大量固定的客源,而这些人的餐桌上每天都会有来自哈鲁曼家里的肉,为了避免产生难以预测和遏制的恐慌,当局最终不得不采取这样的措施,所以结果是大众里谁也不知道这么一个骇人的事实。至此,整个事件宣告破解,而哈鲁曼‘夫妇’最终也如愿以偿地送上了绞刑架。——以上,就是官方文件所披露出的这起‘汉诺威肉店事件’的前因后果。” 轻轻地吐出一口烟后,比弗便结束了他略显冗长的叙述。顿时,大厅里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我环视了一下四周,发现莫尔斯夫人正紧紧地抱住丈夫的左臂,脸上呈现出痛苦的表情。而杨土申则是一副还停留在震惊之中的神情,而坐在他旁边的冬晟依正紧紧地将双臂环抱在胸前,脸上则是掩盖不住的惊恐。其他的人也都独自在一边沉默不语。 “原来如此。”我深深地吐了一口气。不得不说,整个事件的真实面貌确实太令人震撼了。 “不过我还是不太明白。”劳伦斯随即打破了即将再次陷入的沉默,“这一系列事件虽然残暴不堪,但总的说来前后发展因果倒还算是合情合理。那么比弗先生,你所谓的‘疑点’又在哪里?” 比弗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那你一开始是怎么知道这座建筑的原型跟哈鲁曼有关呢?” “对啊。”已经回过神来的克里斯(·杨)打了一个响指,“刚才的讲述里从始至终都没有提到这座别墅啊。” 劳伦斯笑着说:“前不久hbc负责解禁了一批历史档案,里面的相关资料曾侧面提到过这件事。” “我也是因为对那个事件感兴趣,所以才买下这座房子的。”一旁的莫尔斯插话道,“不过倒是从来没告诉我妻子。” “干嘛一开始不说啊”莫尔斯夫人像是在微嗔抱怨着。 “哈哈哈,要是跟你说了,我现在还能买下它来吗。” “正因为如此。”侦探摁灭了烟头,“这件事才能够解释得通。有一个细节刚才我并没有提到。在最终庭审时,警方根据所有收集到的证据得出了关于受害者数量的结论——表示一共是二十八名,他们的年龄大都在10~20岁之间。不过吊诡的是,在问讯程序快有结束时,哈鲁曼却说出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惊人的消息?”退役飞行员沃森闻言,扬了扬眉毛。 “四十八人。”比弗一字一顿地说,“哈鲁曼说他一共杀了四十八个人。” “四十八?”杨土申摆摆脑袋,“什么啊?不刚才还说是二十八个吗。这数量对不上啊,那帮警察怎么算的?所以说死官僚就是要命。” “” 少了二十个。从比弗的语气判断,这件事不仅仅是表面上看过去的数字问题那么简单。“或许——该不会是弗那谁人杀多了结果自己倒给忘了具体人数了吧。你看,越到后面他越麻木,按常理说,身为当事人哪有心情还去一个个仔细记录这些东西啊。——或者,他其实是故意撒谎,认为多说几个人可以顺带提高自己的知名度?”杨土申半开玩笑地说道。 “精神本没有问题的他为何从始至终都坚持说自己杀害了四十八个人?而且不是像四十几c五十几这种笼统的说法,而是明确地精确到了个位数。”侦探不置可否,“其次,先不说当局有意隐瞒了人肉与人肉香肠这种事,但就论如此程度的凶杀案以及犯罪者本身异于常人的特质,对一般民众来说冲击力都已经足够巨大了,在这种条件下,四十八人代替二十八的意义不大。也就是说,一定有什么理由促使哈鲁曼坚持‘四十八’这么一个数字。而且从他本人对自身犯案事实具体细节异常执着的性格来考虑的话,则只有一种情形可以解释——即受害者确确实实是四十八个人。” “但真要是这样的话就很奇怪了。”劳伦斯饶有兴味地回应道,“既然有四十八个人,那么余下那二十人的遗物又在哪里呢?总不可能凭空蒸发了吧。既然如此,为什么一点相关线索也找不到呢?” “不,并不是‘找不到’,而是‘不用找’。因为所有能够证明那二十个人存在的物证早就已经被处理掉了。” “处理掉了?”莫尔斯一副深感兴趣的神情,“难道是哈鲁曼或者格朗斯所做的?那么理由呢?他——或者说他们——又为何要这么做呢?” “我明白了。”杨土申打了一个响指,“那二十人一定是最初被杀害的受害者。因为那个时期的哈鲁曼行事还很谨慎,所以便将有关他们的一切东西——包括本人的遗骸——都事无巨细地小心处理掉了。而鉴于那帮警察的酒囊饭袋能力,没有发现什么线索也并不奇怪。” 不知道为什么,一听到“遗骸”这个字眼,我就冷不丁地感到浑身一阵不自在。大概是它让我不由得想起了在热带雨林中被部落食人族给吃剩下的异族头盖骨吧。 那可真是自己一段时期内挥之不去的噩梦。 突然,作家劳伦斯的发言打断了我的回忆:“很遗憾,恐怕杨先生的推论不能成立。要是事实果真如您所说,那么首位受害者弗林德鲁·洛特的白骨也应该不会被发现。况且从哈鲁曼在庭审上所做的证词中也可以得知,那‘消失’的二十人并非是全体靠前,他们的遇害顺序——根据哈鲁曼自己回忆——实际上则是分布得相当分散。所以据此可以推断,部分受害者隐匿这件事并不是其本人所做的。当然,更不可能会是格朗斯,因为他是在中期才入伙的,而且没过多久就被送进监狱了。” “你说得没错。”比弗从烟盒里又掏出一支香烟来,“虽然以下要说的部分也只是我个人的推测——” “我讨厌烟味。”一直沉默不语的加里曼·马可尼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 “啊抱歉抱歉。我烟瘾比较大。”侦探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一面将香烟依依不舍地放了回去,“嗯虽然仅仅是推断,没有任何实际证据可以支撑,但结合当时的历史事情和社会背景,这应该就是最为合理的解答了吧。” “那那个答案究竟是什么?请快说吧!”我迫不及待地敦促道。 “是啊,你就别卖关子了吧。”沃森也在一旁打趣地说着。 “洛伊尔,快为各位客人上咖啡。”宅邸主人说完后不久,洛伊尔从不远处缓缓走了过来,同时手上还不紧不慢推着一个小型推车。她将还冒着些许热气的咖啡杯逐一放在我们每个人面前后,微微地朝着众人点头鞠躬示意,随即便离开了。 大厅重新恢复了寂静。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朝向休·比弗。 只见他不慌不忙地轻啜了一口咖啡后,便从口袋里摸出了一瓶长条状的尼古丁口香糖——瓶身上的包装标签这么写到——从里面拿了一个扔进嘴里,边嚼边说:“答案是——汉诺威市的警察做的。” “什么?!”我c杨土申还有雷·沃森不约而同地惊呼。 “这是怎么一回事?您的意思”劳伦斯的神情也变得更为严肃起来。 “不会是出自他们本人的意愿。应该是市政府——不,恐怕是当时的中央政府下达的指示吧,内容大致应该是告诉他们要不惜一切办法销毁掉能证明那二十个人存在的所有证物。”因为还嚼动着口香糖的缘故,比弗的声音有些含混不清。 “你是说——魏玛的艾伯特政府?”我试探性地问道。 “没错。” “为什么?!难道在那二十个人身上有什么重要的秘密非得让政府把他们给销匿掉?不会吧!”杨土申一副抓狂的样子。 “正是如此。”比弗一口把嚼剩后的口香糖吐进了面前的烟灰缸里,“恐怕是从那二十个死者所遗留下的遗物中发现的吧——足以证明其身份的东西。 “高贵的身份!——没错,无故消失掉的那二十名受害者,他们正是霍亨索伦家族所幸存下来的子嗣以及其相伴侍从。” “霍亨索伦!”劳伦斯像是不自然地提高了语调,“您难道是说——” “德意志第二帝国末代皇帝——威廉二世的宗室。”教师罗莎·帕克斯平静地说道。“正是皇族宗室子弟。”休·比弗点点头,“适逢第一次世界大战德国战败,被视为罪魁祸首用来为战败买单的威廉二世自然免不了厄运。而由于德国长期存在的帝制顷刻间化为泡影的缘故,以及防止诸如自由军团等保守势力妄图复辟帝制的企图和外国干涉,余下的皇室成员们便在新上台的魏玛政府的秘密追捕下——当然,对外只说是皇帝退位c皇族成为普通国民,以避免内忧外患横生枝节——开始了他们的逃亡生涯。不过我也没有想到,里面竟然还会有一些人依旧滞留下德国境内,还会乘着铁路来到当时已是断壁残垣的汉诺威市,更没有想到他们竟然会在这里阴差阳错地被哈鲁曼就这么给杀掉了。——总而言之,警察在魏玛政府专门为此建造的这座房子里悄悄埋葬掉了他们的一切,并篡改了国家档案,以免在未来成为不稳定的威胁因素。被销毁的那部分被害人的遗骨以及遗物,都被如数埋葬在这里。” “可你没有任何证据啊。”沃森反驳道。 “所以我不是说了嘛,这完全只是我个人的推测而已。” “原来如此。”劳伦斯仰躺在沙发上,若有所思地说,“就一定程度而言,的确是合乎情理的解释。” “不过就为了追杀曾经的贵族,竟然弄得如此大费周章沃森摇头叹息道。” “或者可以更进一步地猜测,应该是想借哈鲁曼之手来除掉他们后,再不动神色地将一切罪责都推到他身上吧——毕竟,没有人会去同情一个如此病态的杀人犯。”教室平淡地说。 “这真是”埃瑞纳克斯不住地摇头叹息。 “无耻。”马可尼沉默许久后,迸出一句话。 “好了,反正这充其量也不过是想象而已。”比弗站起来,自顾自地伸了个懒腰,“现如今过了这么漫长的时间,真正的事实恐怕谁也不会知道了吧。再说,也不见得会有多少人对这种被遗忘在历史长河里的没有多少实际意义的事情感兴趣——那么差不多该吃晚餐了吧。刚才我已经看见洛伊尔小姐推着餐车上来了。” “不会吧!才刚讲完这种话题还会有食欲吗?”杨土申惊呼。 不过就像是谁都没有听到他的话似的,众人纷纷离开座位,向着餐桌陆续走去。只有冬晟依依旧紧紧地抓住克里斯(·杨)的衣袖,怯弱地说:“阿申,不会有什么鬼,鬼魂之类的东西吧” 也难怪她会这么想,毕竟这里曾经有可能埋着那二十个人的尸骨啊。 不等杨土申出声安慰,莫尔斯随即爽朗地笑道:“放心吧冬小姐,再不济,我们这里可是有一位牧师噢!我想哪怕是再凶恶的怨灵也会被他轻易驱散的哟!” “就是说嘛。小依,不要害怕也不要有什么不必要的担心,没事的。”杨土申柔声说道。 “嗯” “对了,哈曼先生呢?已经告诉他可以下来用餐了吗?”莫尔斯问向身边待命的女仆。 “哈曼先生说他在来之前已经用过餐了,所以就不必再来了。”洛伊尔毕恭毕敬地回答。 “这样啊”闻言,莫尔斯转过身来,“那么各位,现在就请尽情地享用吧。” 这就是所谓的,历史的真相。 “啊,就请给我加一些蔬菜吧,不用放肉c蛋一类的东西。”我急忙对女仆说道。 一个深藏已久的c不为人知的秘密。 “明白了。”洛伊尔恭敬地回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断章~3 ﹣木本应介﹣ —————— 躺在床上,我的思绪仍旧是波澜万丈,久久不能平息。 现在自己正身处“末世之馆”正对大门左侧三楼最靠里的房间内。整幢建筑只有两侧二楼最靠外的两个储藏室有通往外界的阳台,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房间有通往外界的设施——包括窗户。奇怪的是,明明是全方位封闭式的房间,我却一点儿也不觉得气闷,反而异常的畅快。大概也是因为这所建筑所独特的设计和特殊使用材料之类的缘故吧。 不过现在我的脑海中充斥着“弗里兹肉店事件”的整个始末情节,总是感觉无法静下心来。哪怕就是在此时,自己的胸膛也正不停地起伏,心脏也跟着急促地跳动着。此刻,整幢大楼内连一点响动也没有,而是死一般的沉寂。所以,我甚至可以很清楚地听到自己“怦怦”的心跳声。 宛如墓地一般黑暗的气氛笼罩着我。德古拉从特兰西瓦尼亚的坟墓中缓缓地爬了出来,充满鲜血并带有尖利指甲的狭长双手在我的脸上不停地来回抚摸。虽然内心里明白这只是脑中因恐惧而臆造出的幻想,但我仍禁不住瑟瑟发抖。 假想现实cvrc。 但这并非完全是我心有恐惧所造成的结果。心理上并没有什么障碍,而生理上却如同感受到了危险一般发出了动作。从明天起便是这趟7日旅行的第3天,可却在现在——我莫名地感到了一股不安。从刚才开始便不时地幻听到“嘶嘶”一类的声音,这也更加令我坐立不安。 仿佛是少年的许多张愤怒c哀怨的脸孔在我的眼前不住地飘来飘去。从他们的喉咙中传来的来自地狱深渊的空洞笑声和嘶吼声,宛如渗血一般的黝黑眼眶,以及如梅菲斯特一样裂开的大嘴中,不时吐出了猩红的蛇信。面孔慢慢地剥落下来,渐渐露出了白森森的头骨。干瘪的笑声依旧在继续,德古拉也早已露出了他尖利的獠牙,慢慢地向我的颈部吐露出瘆人的气息。我无法动弹,身体随着床铺螺旋状地陷入地下 越陷越深 直到 “哇!!” 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似是而非的一声响动,不由得把我从噩梦中惊醒出声。已经从恐怖的场景脱逃回现实的自己,此刻冷汗大汩地从发迹滑落下来。我摸了摸颈部,确认刚才的情景是确实的幻觉后,才又失魂落魄地将适才踢下床的棉被捡了起来,重新躺回床上。可经历了刚刚的梦魇后,此刻的我不管怎么样也无法入睡——尽管大脑早已被席卷周身的疲惫折腾得混沌不堪。 没有办法,只能就这样熬到天亮了。 摸黑看了看手表,现在已经是当地时间凌晨2点38分。也就是说,我至少还必须要等上将近5个小时。无尽的等待 “木本先生,木本先生” 我被一阵叫喊的声音给弄醒了。原来不知何时,自己竟然就那样朦朦胧胧地睡着了。 揉了揉惺忪的双眼,我慢慢地从床上爬了起来。看了看正对面墙上的挂钟,显示着现在已经是上午10点21分。——看来想要吃早饭已经是不大可能的事了。 适才叫醒我的是管家夏洛克·斯密。看起来大约是在40好几的年龄,整个人显得活力充沛而又不乏沉稳老练之感。不过这时我才注意到,在他一头浓密的黑发中,已经悄然生出几缕银丝。他衣着得体,周身是标准的维多利亚时期常有的管家打扮,微微凸起的鹰钩鼻和宽阔的下巴给人以性格坚毅的感受。总之,他的举手投足间无一不散发出旧时英国绅士标准的飒爽气质。 “塞缪尔·劳伦斯先生c未胜文先生以及其他人士已经用过早点了,现在正在大厅里稍作休息。请问木本先生现在是否需要帮您准备早餐?”斯密一脸和蔼神色地向我问道。 “不,不用麻烦了。”自己匆忙回答,“现在我就下楼去找劳伦斯先生他们。”说着就急忙穿好衣服奔出房间。老实说,每每遇到这样的场景总是令我不知道该如何应付。 到了楼梯口,我尝试着很快调整好呼吸,再略微整理了一下着装,慢慢地走下楼梯来到大厅,只见本次旅程其余的同行人大致都聚集在了这里。劳伦斯一面悠闲地喝着咖啡,一面看着正在播送早间新闻的电视。罗莎·帕克斯坐在沙发上,正阅读着一本不知叫什么名字的书籍。埃瑞纳克斯正站在大门口,沐浴着初雪稍停后和煦的冬日阳,虔诚地做着祷告。而加里曼·马可尼则蹲在沙发的角落处,嘴里不住地嘀嘀咕咕,应该是在练习着什么剧本台词吧。杨土申和冬晟依两人面对面地坐在右边一侧沙发上,像是在愉快地互相交谈着什么话题。看来经过一夜的休整,冬晟依的整体情绪也已经有所恢复了吧。不过,现在偌大的大厅里,却不见比弗c哈曼c沃森以及莫尔斯夫妇的身影。 “还有的人呢?”我随便选了沙发上空余的一个位置坐了下来。 “那位侦探正在上厕所,而沃森先生则去外面晨跑了。莫尔斯先生的话,听管家说从今天一大早开始就感觉头痛不止,现在他的夫人正在一旁照顾。”劳伦斯说完,忽然颇为神秘地一笑,“至于哈曼先生——” “听说从早上开始就不见了踪影,估计现在可能正在岛上的某个地方闲晃悠吧。”刚从厕所回来的比弗顺势插嘴。 “那个恶劣的大叔不会坐直升机就那么回去了吧?”一旁的杨土申插嘴道,“反正他也是那样来到这儿的吧。”原来我刚上岛时看到的那架直升机就是那位珠宝商的。不愧是有钱人。 “对了,木本先生喜欢推理小说吗?”作家放下咖啡杯,貌似随意地向我问道。 “这个嘛还算是有一些了解吧。” “那么欣赏哪些作家呢?” “这您可就难倒我这个外行了。”自己随即苦笑着挠挠头,“其实我也就看过那些相对名气大一些的东西,对整个推理小说类别倒不是怎么了解。真要说的话,柯南·道尔自不必说,黄金三巨头也是很喜欢——尤其是埃勒里·奎因和约翰·迪克森·卡尔。迈克尔·康奈利的《诗人》以及杰弗里·迪弗的《人骨拼图》也很不错,不过相较之下我更喜欢雷克斯·斯托特《被埋葬的凯撒》。而岛田庄司的‘岛田流’派系作品也时常令我惊叹不已——特别是《占星术杀人魔法》c《奇想·天恸》和《螺丝人偶》,当然《北方夕鹤三分之二杀人事件》也是超棒的杰作。至于小栗虫太郎的《黑死馆杀人事件》,我则不得不将其称为无上杰作——说实话,这本书直到现在我都还没有完全读懂。另外,旧中国还有一位叫做程小青的作家也很不错,只可惜鲜少为人所知。” “看来木本先生的涉猎面很广泛呢。” “哈哈,其实倒也没什么” “除此之外呢?不知道木本先生对康德有没有什么兴趣?” “康德的话,以前倒是有看过他的那本《未来形而上学导论》,曾经也趁兴写过一些关于这本书的个人体会算是吧。” “噢?”听闻,劳伦斯像是来了兴致,“能否请您具体说一下呢?我对此很感兴趣。”“嗯怎么说好呢?对我而言,康德在作为《纯粹理性批判》的分析性总述概论的《导论》中,确实设置了很多自我建构的内容成分。一种康德式的特色——浓烈的调和主义——充斥其间。可以说,康德自以为是在解决真理遗留下的还未完成的问题,然而,在他个人心中c在他所处的那个特定的时代,真理的不完善矮化为了唯理论与经验论c独断论与怀疑论之间的看似不可调和(至少在康德之前)的矛盾。从特殊的例证中,康德分别列举了笛卡尔与休谟,并以此证明自己的理论比之于二者的优越性——因为它解决了二者都分别确实提出却各自无法独立完善解决的问题:独断论者妄图依靠理性而不借助于经验就包揽一切认识问题,然而在现实的实践面前它却碰壁无数;怀疑论者认为经验是真实的可靠的智慧之泉,否定理性的功用的正确性,将之视为纯粹引导人误入歧途的幻相。因此对于“真理”我们无从从“先天的”理性方法去认识与把握,毋宁说,其存在的可靠性本身也成为了疑问,唯一值得去运用的只有经验所编织而成的“习惯”。——然而,康德在二者的中空领域发现了衔接点,找到了突破口:客观存在的事物,尽管依我们感官所能直视那样的方式存在,然而也依我们感官所无法直视c不可捉摸那样的方式存在。因此,此前被主观认定为纯粹直白的事物,也就此形成了似乎是相异的两个概念:显象与物自体。 “事物是一个客观存在物,感性直观对这样一个客观发生反应(经验的对象的显象),便使主体有了认识,而这个认识从整个感性机制来说毕竟也是客观的。故而,这样的认识——这样形成的概念的反映,我们在感性中直观的感性物,也就是客观的,是非主体的主观意志所能肆意改变的。于是,这里就出现了康德与实在论者的显著差别——尽管就区分显象与物自体c承认理性在认识物自体上的无力等观点上,他们比之此前别的唯心论者而言还要走得更近。因为显象虽然是关涉于物自体的,但其毕竟是由于感性直观所引起的,故而它便仅能存在于经验领域当中。如何去把握显象呢?依靠知性,也就是纯粹知性概念在经验中的运用。“需要满足理性自身的这种完备性的要求,任务就交给了心理学c宇宙论与神学理念了。至于其余的东西,例如纯粹数学和纯粹自然科学,前者直接相关于感性的对象,有着直观,因此也是知性概念下的感性范围内的演绎,而知性是先天最高物,故而以感性基础而得出的这些命题也就是先天综合命题(知性在直观的感性基础上进行演绎),先天纯直观使之成为可能,纯粹数学成为可能;后者直接面临的对象——自然,不是指物自体的存在,而是可能经验的对象的事物的总和切可能经验的整个对象,有关于显象。纯粹知性概念——这一êtresupr(最高存在物),便在这个自然的c显象的总和中实现了成功的运用,然而这不过是证明自己,因为知性早已先天地为自然规定了其普遍规律,现在只是在经验中实践罢了——” 突然我意识到了什么,这从自己一个人的滔滔不绝中回过神来。 “——啊,不好意思,我一个门外汉在您面前班门弄斧了” 闻言,一旁的劳伦斯打破了自己此前的沉吟:“哪里。我才想说不愧是木本先生啊,没想到您对于康德的认识已经达到这样的程度了。” “哈哈不过只是一些泛泛而论罢了,上不了大雅之堂的。” 作家突然变得一脸严肃:“不不,即便如此,在当今这个时代,已经是很了不起了。” “您能够这么说,可真是哈哈。”自己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之后,平静的气氛随着午时的临近而被归来的沃森打破了。虽然问过他是不是遇见过哈曼,但得到的却是否定的回答。 ——该不会,那个人还真的因为嫌无聊就这么走了吧。 不过又据沃森说他本人的直升机依旧停留在“末世之馆”后面的一个起降平台上,所以哈曼本人应该还在岛上的哪个地方才对。 时间依然在流逝。 不知不觉中,时钟已经敲响了傍晚6时的钟声。 此时正是我们刚刚吃完晚餐的时间,落日的余晖透过头顶上的积雪照射在身上,显得别有一番情调。从下午3点左右就开始下起的小雪现如今依旧慢悠悠地从天空中飘落下来,丝毫没有要停止的迹象。今天下午自己并没有做什么特别的活动,只是一直和其他的同伴们闲来无事地聊着天。这之后我发现,杨土申是一个极其爱开玩笑并且十分健谈的人,又由于是医学生的缘故,顺带可以听到许多与之相关的有趣见闻。而与之相比,同为医大生的冬晟依则显得十分羞涩。她几乎不会与除杨土申之外的其他人主动对话,大多是时候更是只会依偎在克里斯(·杨)身边。相较之下,劳伦斯c比弗和沃森则显得十分合拍,三人不时地聚集在一起谈论着共同的话题,甚至还为此发生过激烈的争论(当然是友好性质的)。而孤身坐在一旁的帕克斯女士虽然说话不多,但若和她谈论起一些世界史相关的东西时——打听过后才知道她是一名历史教师——她本人却总是会滔滔不绝。除此之外,马可尼和埃瑞纳克斯则要显得沉默许多。大多数时候马可尼都是独自一人坐在一边,而我好几次试图与他交流,结果均以失败告终。而埃瑞纳克斯自始至终都像是一个尽职尽责的牧师给人的感觉一样,不是闭幕不言,就是默默地做着祷告。 这时,莫尔斯夫人从楼上走下来,满脸歉意地对我们说:“真是非常对不起各位,本来应该全心全意地招待大家的,可我先生现在正头痛得厉害,实在没有办法同各位见面。他让我来代为转达他的歉意,真是万分抱歉” “啊,没事没事,请您丈夫保重身体为好。”我连忙回答道。 “要不要我上去帮忙看看病情?”杨土申一脸关心地问。 “啊,不用不用,先生说了千万不能因为他个人微不足道的原因而让各位不能够尽情地享受旅程的乐趣,况且我先生的病情也并不严重,也就不必劳烦了。” “这样啊” 突然之间,不知道从哪儿响起的提示音“嘟嘟”地响遍了整个大厅。 “怎,怎么了”冬晟依有些惊慌失措地抓紧了杨土申的肩膀。 “啊,请无需担心,这只是融雪器在开始启动前的提示音。”莫尔斯夫人连忙解释。 “这么说的话,已经快要达到规定的承载限度了吧。”比弗忽然说道,“请问——我们能不能到最顶层去看看呢?我想从上面俯视的话景观一定很不错。” “当然没问题。”夫人点点头,“就在馆外靠后的地方有着通往最上层的安全云梯。斯密,快带各位客人上去看看。” “遵命,夫人。——各位,请跟我来。”管家深深地鞠了一个躬,便引领着我们向外走去。 “哇!好冷”杨土申迎面便扑上了直奔而来的雪花,忍不住瑟瑟发抖。“请各位在攀爬扶梯时千万要注意安全,最好把刚才发给大家的防滑手套带上,过程中也请不要四处张望,以免发生意料之外的危险。另外还需要事先告知各位的是,如果雪再下大的话,就请跟随我即刻回到馆内。”一路上,斯密谨慎地向我们嘱咐着需要注意的细节事项。 不过看这样子,雪势变大也应该只是时间问题了吧 “哇!这太棒了!太令人惊叹了!”一登上馆顶,杨土申便兴奋地大声嚷嚷。的确,原本以为宅邸上面的面积应该会比较小,不过实际上来的感受却是异常的开阔。 “喂,大家快来看看下面!”劳伦斯高声喊道。 这真是毕生都难得一见的景观!只见厚厚的积雪在融雪器的不断吸引下兀自在表面不停地翻动下陷,简直就像是一只无形的画笔在雪面上来回地恣意挥洒一般!并且随着引力大小的不断变化,一幅幅如同绝世妙笔才能描绘出的画像一样的奇妙图像便接二连三地呈现在我们一众人眼前。此情此景,无不令我们全神贯注地陶醉于其中,反而忘记了在耳边越刮越劲的暴风雪。我们完全被它吸引住了,这真可谓是大自然的巧夺天工同人类智慧的鬼斧神工相伴而浑然天成下的无上杰作! “那个” 这时,紧靠在杨土申身边的冬晟依忽然开口。 “怎么了阿依?感觉太冷了吗?”杨土申对着自己的女伴柔声问道。 “那个,是不是人的手?” —— 顿时,全场仿佛如晴天霹雳一般。 “什c什么?!”比弗闻言,急忙将身体趴在地上,似乎想要将发生的情况看得更清楚一点。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上半层的积雪量正在不断减少。 慢慢的,除了一只手以外,双脚c身体,乃至另一只手也逐一浮现了出来。 冬晟依顿时跪在了地上,嘴里不停地发出“呕呜”一样含混不清的声音,就像是在呕吐一般。 最后,一具曾属于活人的尸体就这样出现在了我们的面前。 只不过,没有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断章~4 人物表: 木本应介(21)/自由旅行者/c无c 塞缪尔·劳伦斯(42)/作家/c英?c 休·比弗(38)/侦探/c美?c 杨土申(21)/大学塾生/c中?c 冬晟依(20)/大学塾生/c中?c 雷·沃森(55)/前空军飞行员/c英?c 未胜文(22)/大学塾生/c中?c 艾萨克·莫尔斯(56)/金融家/c美?c 鲍西娅·莫尔斯(28)/家庭主妇/c美?c 特洛伊洛斯·埃瑞纳克斯(40)/牧师/c法?c 斐迪南·哈曼(55)/珠宝商/c德?c 罗莎·帕克斯(41)/教师/c美?c 加里曼·马可尼(36)/演员/c法?c 夏洛克·斯密(43)/管家/c英?c 金·洛伊尔(25)/女仆/c英?c —————————————————————————— ﹣木本应介﹣ —————— “什么?馆顶上发现了一具无头尸体?!”闻言,莫尔斯夫人似是要昏厥一样。 “不会错的!那一定是人的尸体!活生生的人类的尸体!”沃森一拳砸在了桌子上,“混蛋!怎会无缘无故地出现这种东西” 好不容易稳定住冬晟依情绪后的杨土申随即接话:“那个到底是谁呢?” “总不会是哈曼先生吧。”劳伦斯突然迸出这么一句话。 我感到浑身一阵发麻。 “的确,虽说没有头部,不过从身着的衣服和体型来看,的确像是斐迪南·哈曼”比弗若有所思地说。 这时,变得越发强劲的暴风雪不住地拍打着大门。明明没有缝隙让冷风得以倒灌进来,我却仍旧感到了一股莫名的刺骨寒意。 “不会吧”沃森一下子瘫坐在沙发上。 牧师不住地念念有词。 马可尼和帕克斯则是一脸的凝重不语。 我也经受着来自内心深处的战栗。 怎么会 尸体 头部 一瞬间,我意识到了更加恐怖的现实。 “对了,我记得‘末世之馆’的整个上半层唯一接通外部的应该就只有顶上七个小圆孔,还有由系统控制的两个进出水小阀门吧?” “是,是的”莫尔斯夫人依旧脸色苍白。 “大概是什么样的大小呢?” “听先生说,小圆孔大约c大约有二十厘米左右的直径,而小阀门因为在设计时只是考虑水的释放,所以大概也只有十厘米边长的正方形大小吧” “你问这个做什么?”杨土申不解地问。 “”一旁的比弗和劳伦斯都是一脸凝重的表情,看来他们已经多少猜到了我想说什么。忍不住吞了吞口水,我尝试着调整呼吸,继而还是不由得颤抖地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尸体是怎么样进去的呢?” 顿时,我的发言使全场“唰”地一下镇静了下来。 死一般的沉寂后几秒,一个人打破了沉默。 “喂喂,这该不会真的是什么恶灵的作怪吧”杨土申顺势开了一个不合时宜的玩笑。 ——不会吧。 “呜呜阿申,到底”冬晟依低声抽噎着。 在场的其他人都沉默不语。 突然,作家劳伦斯打破了这略显僵硬的气氛:“这是——不可能犯罪。” “我的作家大人。”比弗干笑道,“弄清楚现实吧,这可不是在你的小说里。” “那不妨就请侦探先生为我解答一下这个现实的谜团吧。”能感到劳伦斯笑声中带着一丝额外的讽刺。 “这”比弗一时语塞。 “先不管尸体是怎么进去的。”沃森说道,“总之,现在唯一可以确定的是,确确实实有一具无头尸在我们的头顶上吧?接下来就只有等到4天后来接我们返程的船只到达后,再去通知离这周围最近管辖区域里的事务委的人吧。” “嗯只好这么办了。” “那c那么我这就马上把这件事情告诉我先生。”说完,莫尔斯夫人就匆匆上楼去了。 我木然地坐在原地,头脑中则完全是一片混乱。疑似斐迪南·哈曼的无头男尸的出现,彻底将我此前想要轻松旅行写游记的心情给打破了,随之而来的是某种无尽的模糊不清的恐惧感。在宛若密不透风的封闭空间中赫然出现,带来的不仅仅是对尸体的畏惧,更多的则是对那潜藏在背后影影绰绰的神秘力量的惊悚之感。我无法确定适才自己所看见的景象究竟是不是现实,甚至连自己现在所处的环境的客观存在性也产生了不可遏制的怀疑。大学继续在馆外呼呼作响,过不了多久大概就会将尸体重又掩埋住了吧。 现在该怎么办?究竟如何是好?“先来做个简单的计算确认下吧。”比弗从上衣口袋中掏出了一颗尼古丁口香糖,“昨天我们最后一次看到哈曼先生是在傍晚7点30分左右,那时可以确认他的确是回了自己的房间,而从刚才的融雪器提示音可以得知,积雪量已达到了最大限度的百分之七十五——不,应该还加上了尸体的重量——而整个上半部分的建筑大约成一个倒梯形结构,在这之前我就已经问过这幢建筑各个位置的大致长宽高数据,可以通过这个把上半部分的体积粗略地算出来。”说着,他便向管家斯密借了纸和笔,而女仆洛伊尔也适时呈上了咖啡,“昨天晚上的风速和雪速大概和现在差不多吧?而雪是在今天早上8点左右停的,此时再加上从下午3点到现在6点28分的下雪平均量,如果雪层大约积了8米左右的话,除以这个差值再乘上风速平均大小的平方积,得出的结果是1点57分!无头尸大约是在凌晨1点57分左右便躺在了那个上层空间中。 “而如果考虑到切割头部和搬运尸体等工作,那么最迟死亡时间大约是在1点半左右——前提是凶手本人确实是在连续不间断地完成这些工作。并且凶手若是我们内部人的话——” “内部人?不会吧!不应该排除岛上另有其人的情况吧!”劳伦斯说道。 “这只是一种假设。”侦探依旧埋头在他的数据当中,“如果凶手在我们其中,那么他要想将尸体搬上楼顶,则必须要向我们刚才那样走出大厅来到馆外,再顺着长长的扶梯一路攀爬上去才有可能。——不,不,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凶手是不可能通过储藏室的阳台上去的。暴风雪自不必说,馆面光滑无任何凸起的设计也基本上否定了凶手背着尸体爬墙的可能性。而昨晚我们大家聊天结束后各自回房间的时间大约是在晚上11点左右——也就是说,若无头尸的身份果真是哈曼的话,那么他的死亡时间差不多就可以确定在11点到凌晨1点半这个时间段内。” “原来如此”杨土申不无佩服。 “的确,若将时间锁定在这个范围的话——” 一阵急促的下楼声打断了劳伦斯。只见莫尔斯夫人一脸惨白地出现在我们面前:“那那个,我先生的样子很,很奇怪。房门被从里面上了锁,无论怎么叫怎么叫,他c他都没有回应” “不好了!”大概是侦探直觉使然,比弗大叫一声,随即便马不停蹄地向右侧三楼靠外莫尔斯的房间奔去。而我们自然也都跟着他上楼,唯独只有帕克斯和马可尼在座位上一动不动。冬晟依像是也想跟着杨土申一起去,但在后者的劝说下最终留在了原位。“可恶!果然从里面锁上了。”刚一到达房门不远处,就看见比弗不停地转动门把手,一脸懊恼的样子。 “莫尔斯先生!莫尔斯先生!听得到吗?是我们!您那边发生什么了!”我奋力地大声喊道。可从门对面的房间内仍旧没有传出任何应答声。 只有死一般的沉寂。 “没有办法,撞门吧。”沃森建议道。 “也只有这样了。” “好,那数一二三,我们一起用力。” ——“一c二c三!一c二c三!一c二c三!!” ——砰! 随着一声沉闷的响声,大门被顺利地撞开了。然而,我一脸释然的表情也仅仅停留在了最开始的那一瞬间。 馆子里的恐怖景象,就宛若地狱一般。 艾萨克·莫尔斯的身体——不,准确来说是尸体无异——被分成了两只手c两只脚c头颅和身体这六个部分散落在房间各处。墙壁上c房间顶上c地板上喷溅出了大量的鲜血,一股异常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还保留有少许人类肤色的尸块表皮,在橘黄色枳光灯的照耀下,散发出一种妖魅的气氛。 简直惨不忍睹。 那勉强还能被识别为头部的东西,现在就正对着适才破门而入的我们,脸上呈现出极端扭曲的表情。 “这,这个是”一旁,埃瑞纳克斯的低声含混不清。 “呀————!!!!!!” 随着一连串的惨叫,莫尔斯夫人昏厥了过去。 “那么也就是说——”比弗有气无力地回答道,“就在我们上去后直到现在发现这些东西之间,莫尔斯先生就被惨遭分尸?——我们上房顶的时候是在什么时间?” “6点8分。”帕克斯简短地说道。 “而现在则是6点31分,也就是说事件是在23分钟之内发生的吧。” “怎么会这样现在已经有两个人并且还是那么的” 我忍不住颤抖。内心里,一股不祥的预感也越来越强烈。 这种不安感 恐惧的心理缘于对未知现实的畏惧。 而此刻,让我感到止不住的恐惧的根源,不仅仅呈现奇异死状的尸体,也不仅仅是无法合理解释的现象。 凶手。 为什么他要杀害哈曼和莫尔斯这两个毫无关联的人?并且对其极度仇恨到砍头甚至于肢解尸体的程度——到了这个地步。 或者说,他(她)其实并没有固定对象,而只是单纯的随——随机性选择杀人的话 太阳逐步离去,黑夜的阴霾渐渐笼罩住了整个“末世之馆”。 ——也就是说我也会被杀? 被杀。 被砍头。 被肢解。 一想到这里,我不由得用双手掩住面庞,重重地呼出了一口气。“莫尔斯夫人?您好还吧?”劳伦斯的询问打断了我的思绪。 “血压微微有些升高,脉搏已经逐步平缓下来了。心跳次数逐步恢复正常,血色回转,眼下没有什么大问题。”杨土申简短地说出了自己的报告。过了几秒,莫尔斯夫人紧闭的双眸逐渐睁开,嘴巴也动了动,跟着发出了微弱的话语:“我我没事事了”说完后,她像是又禁不住哭了起来,而坐在一旁的冬晟依看样子也试图想去安慰。 好不容易等她稳定了情绪,比弗字斟句酌地问话:“夫人,现在虽然还问这个问题显得过于失礼不过还请您能够谅解,这对于我们理解现状非常重要。——您最后一次问候您丈夫是在什么时候?” “大大概是你们走后不久吧。”后者颤抖着说。 “不久?不久是指——” “喂喂,你也先适可而止”还没等沃森说完,比弗便挥手制止了他。 “大约是6点25分。”在一旁少言寡语的帕克斯又一次回答道,“我把每一次事情的发生时间都记下来了。” “噢?可真是细心啊。”侦探的语气听起来夹杂着一丝不怀好意。 “没什么,只是职业习惯而已。” “——啊!” 突然,杨土申一阵大叫。 “怎c怎么了?”我急忙问。 “不,不可能” “什么不可能?” “看来克里斯先生也察觉到了啊。”劳伦斯低声说道。 “察觉——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沃森的声音里有些掩盖不住的急躁。 “您是什么意思,劳伦斯先生?”我也有些不明白。——等等,再仔细想想 “是时间。”劳伦斯缓缓说道,“刚才我们不是知道莫尔斯先生是在我们离开后23分钟之内被——请见谅,夫人——被杀害并肢解的不是吗?但莫尔斯夫人在大约6点25分左右又去问候了莫尔斯先生,而那时他还活着。如果这是真的话——也就是说,这次凶杀时间并不是发生在6点8分到6点31分之间的23分钟之内,而是6分钟。” “6c6分钟?!不会吧!”杨土申惊呼。 “并且整个房间还是处于房门从里面反锁的状态。”侦探补充道,“房间内既没有窗户,也没有什么别的通往外部的通道。另外,大厅里自始至终都由帕克斯c马可尼以及莫尔斯夫人在,也就是说,凶手必须要在6分钟之内c不被所有人发现的情况下进入大厅并上到莫尔斯先生的房间,在将房门锁上后便杀害了他,之后肢解,最后再从上锁的房间里平白无故地消失掉。”“这c这怎么可能嘛!”沃森一脸惊讶,像是忍不住提高了音量,“先不说是内部人还是外部人犯下的,这已经不是人类可以办到的事了吧?!” “是是被80年前哈鲁曼所杀害的那些人的恶灵”冬晟依不断地发抖,声音也显得有些不连贯。 “不,不会吧”这下,连杨土申也有些紧张了起来。 “总c总之——”沃森咳了一下,“现在时间也不早了。为了安全起见,大家还是赶快回到自己的房间吧。” “说的也是。”比弗点点头,“经历这些事情,大家的精神也已经疲惫到极点了。对了莫尔斯夫人,这里有没有一些斧头之类的工具?我想明天上午的时候将上半层砸开,仔细地检查一下那具无头尸——应该可以吧?” “就听您的,比弗先生。” 在得到同意的答复后,侦探站了起来:“各位在各自的房间时请务必一定要将房门锁好。现在还不能确定凶手的杀人目的何在,所以一定要注意自己的生命安全。” “说的也是。”“有道理。”“就这样做吧。” 众人纷纷点头同意。 “主会保佑在场的人们不受路西法恶魔侵袭的。”临走时,牧师埃瑞纳克斯郑重地在胸前画了一个符。 整晚,我彻夜无眠。 杀戮依然在继续。而下一个——又会是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断章~5 ﹣木本应介﹣ —————— 存在即被感知。 想必贝克莱主教在临终之时对于自己说过的这句话仍旧深信不疑吧。 而对于此时的我而言,印证这句话的则是无边的恐惧感与无力感。没有人能够百分之百地确定自己明天会如何,甚至不能保证生命尚存与否。对于未来如此的不确定,那么又能将什么东西肯定下来呢? 封闭空间中无故出现的无头尸。 密室里6分钟被肢解的尸体。 如果这些现象能被称为能被称为不可思议的迹象的话,那么也就是所谓的“agick”——“巫术”了吧。那么巫师又是谁? 无法理解。这已经不是逻辑所能够解释的了。 不过硬要说起“逻辑”的话,那也是一种价值观吧。正如一个人无法同时拥有两种并行不悖的价值观一样,所以人类不能理解用逻辑所无法解释的事情。那么。这究竟是意味着逻辑自身的不完备,还是确实存在着从性质上与逻辑截然不同的东西——结构碎片?它构成着另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物质体系? 如果真是如此的话,会感觉到无力也是在情理之中吧。 结果,至少从表面上来说,仍旧逃不出逻辑锁链的束缚。 在床上不停地辗转反侧,我依然无法顺利入睡。不如说,是我根本就不敢入睡。说不定一觉醒来后,猛然能看见自己的脖子。 头能看见脖子——如果是在镜世界中发生的话就太好了。 奥丁。 失去了头的颈部,持续地喷发着淋漓的鲜血。 “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怎c怎么可能” “不c不会的——吧” 面对眼前难以理解的奇景,我也只能如其他人一样,目瞪口呆。 时间是来岛后的第3天,上午9时48分。 正如昨晚所计划好的一样,我们一行人跟随着手持斧头的休·比弗来到了馆顶,希望能从上方将上半层的玻璃罩打碎。再仔细地检查一下那具无头男尸。 结果,仿佛是有如具备意识一般。 尸体不翼而飞。 “为c为什么会这样”我忍不住颤声说道。 “不要慌!”比弗依旧保持着沉着的口吻,“馆子内并没有任何外来物进入的痕迹,也就是说尸体应该就在这外面——大家快分头找找!” 最后,除了自始至终都岿然不动的罗莎·帕克斯以及加里曼·马可尼之外,其余的十个人都分别在馆外的雪地上开始了搜索工作。 搜索——无头尸。 真是让人笑不起来。 一面走在停雪后变得蓬松厚实的雪面上,我心里一面打着寒碜。 大约15分钟,空旷无垠的大地上传来了劳伦斯的呼喊。从他那因为距离问题而变得断断续续的声音中不难判断出,他已经找到了。在明白了这一点后,我立即循着声音的来源跑去。结果,我们一行人聚集在了一起,而那具无头尸体正躺在比弗的脚下。 “是谁发现的?”比弗一边低下头仔细地检查尸体,一边说道。 “是埃瑞纳克斯先生发现的。”劳伦斯冲着牧师点头示意,而后者则手持着胸前的十字架低沉不语。 “是吗”侦探对着尸体,眉头紧锁,“除了头被砍掉之外,尸体身上并没有什么外伤,也无外出血的痕迹,衣服和裤子也是昨天我们所见的黑色皮夹克和方格棉裤。对了,有谁能帮我检验一下死亡时间吗?” “那就我来吧。”身为医科大学塾生的杨土申迅速答应后,便立即蹲下身来。忙碌了一阵后,他摇了摇头,失望地说道:“不行,因为天气寒冷的缘故,尸冷早早就发生了,就目前的条件来说根本无法判断出准确的时间——不过尸臭与尸绿现象并没有发生,也就是说死者的死亡时间并没有超过2天。” “也就是说大致在我们上岛以后才死亡的吧。”劳伦斯若有所思,“那样的话,死者是哈曼先生的可能性也就越来越大了。” “果然这岛上还有着别的人吗?”杨土申不无担心地说。 “不,可能性不大。”比弗缓缓地说,“据我所知,这座岛上除了‘末世之馆’以外就没有别的建筑物了吧?加上到昨晚为止的两次大雪,他还必须冒着这样恶劣的天气条件和我们所有人的视线来实施犯罪。几乎是不可能的。” “那你的意思是,凶手就在我们其中喽?”雷·沃森一脸古怪的笑容。 “正是如此。” 闻言,我忍不住瞟了冬晟依一眼。如自己所料,她听后立即紧紧地抱住杨土申。 “嗯”劳伦斯沉吟不语。突然他指着雪地上的一排脚印对我说道:“木本先生,那是您过来时留下的脚印吗?” 我对他突然之间奇怪的提问不明所以:“嗯是的,没错。”听到我肯定的答复后,他又随即问了周围的其他人同样的问题。在得到了大家如出一辙的回答后,劳伦斯一脸捉摸不透的诧异:“奇怪,太奇怪了” “有什么好奇怪的?”杨土申不解地问。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比弗慢慢地点头,“在场的所有脚印都可以找到它的原主人,那么也就是说——没有将尸体搬到这里的脚印。” “什么?”我仿佛没听明白一样,茫然地问道。 “——没有凶手的脚印。” 沉默降临。 ——没有,凶手的脚印? 这c这到底是 “会不会是——会不会是大雪把凶手的脚印给掩埋了?”杨土申勉强地笑了笑。“这是不可能的。”比弗一举粉碎掉了他话语中的幻想,“第二场雪是在昨天我们发现这具无头尸后不久——也就是6点35分左右停的。你再看看这里与‘末世之馆’的距离——大概是五十米的样子吧。昨晚我们从馆顶上下来的时间是6点31分——这已经做过确认了——换言之,姑且不论凶手是怎样把尸体从上层的密闭空间中拿出来的问题,在这之后凶手又是怎么样在4分钟之内——虽然这时间过于理想化,暂且还是不算上凶手将尸体从那个玻璃缸中给弄出来的时间——不留下脚印地将尸体搬到这五十米之外的地方的地方的呢?” “不可思议!简直太匪夷所思了!”沃森像是在喃喃自语。 这时,在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斯密说道:“大家还是先回到馆中去吧。” “有道理。”劳伦斯表示赞同,但同时又话锋一转,“那么,这具尸体又该怎么办呢?” “先就让它这么呆在这里吧,现在拿回去的话也没有什么实际意义。”比弗迅速下了判断。 “愿主宽恕我们的罪过。”埃瑞纳克斯兀自念叨。 临走之际,我忍不住又回头看了看倒在那里的尸体。只见他——它的脚正直挺挺地朝向我这边,整体呈“一”字形僵直在那里,已经成为了一具失去灵魂的空壳。在冷冽的寒风下,它显得是那样的脱离于我们的现实世界。 ——不过,说不定是我们现在已经脱离现实了。 我恍惚地想道。 “虽然有些失礼,不过我还是想冒昧地问一句:夫人,是您杀了您丈夫吗?”刚一回到“末世之馆”,比弗就冷不丁地冲着一直等在里面的莫尔斯夫人问道。 “什——什么?你说我先生是我杀的?!”莫尔斯夫人的样子看上去差不多快要失控了,“你,你在胡说什么!我为什么要杀我先生?有什么理由要杀我先生?!” “虽然理由是什么我并不清楚——”比弗像是根本不受对方情绪的影响,依旧是一脸冷静的表情,“但是,从时间上来说,夫人您却是最有可能作案的人。说起来,为什么会出现在6分钟之内将尸体分尸并从上锁房间中消失掉这么荒谬的事?最有可能的现实解释,其本身就只是个伪命题。而且在昨天一天之中,除了你之外,谁都没有亲眼见过莫尔斯先生本人。所以极有可能是你早就将莫尔斯先生杀害,再向我们谎称他还活着。” “我,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侦探先生,就情理而言,莫尔斯夫人是不会做这种一眼看上去就明显对她不利的事的。”劳伦斯在一旁说道。 “也许她是想利用反心理来误导我们呢?就理论而言,莫尔斯夫人都是最大嫌疑人。”比弗丝毫不松口。 “那么她是怎么在避开我们所有人的耳目之下将处理尸体后喷溅到身上的血迹处理掉的?要知道,分尸不可避免地会沾到血,而那么房间内并没有任何可供冲洗处理用的装置。” “也许她是穿着雨衣一类的东西进行分尸工作的,这之后再把它处理掉就行了。” “怎么处理?一件染血的雨衣是很引人注目的,但我们在现场并没有发现任何类似的证物。” “也许她是在我们到达的那天晚上就杀了莫尔斯先生呢?” “那么尸臭该怎么办?一整天虽然都天气寒冷,但不可能会没有人注意到尸块所散发的恶臭味的。同时,那件一一那间上锁的密室你又如何解释?” “想要掩盖尸臭的方法有很多种,而密室的话——”比弗眯起了双眼,“大作家,我怎么感觉你是在处处袒护呢?” “我只是就事论事罢了。” “这个时候就不要再互相争吵了,各位。”沃森冲出来当和事佬,“现在最重要的不是猜测凶手,而是保护好自己才对吧?所以,越是到这种紧要关头才更应该要注重团结才是啊。” “果然是个老爷子,思维已经僵化了呢。”比弗对着沃森讽刺地耸了耸肩。 “什——”沃森看上去有些恼怒,似乎是那个“老”字严重刺伤了他的自尊心。 “这是出于对凶手的动机而做出的最佳考虑——从这一点上讲,沃森先生的提议便是最为明智的选择。”帕克斯打破了自己之前保持着的沉默,“不过从现在已死亡的两位死者身上不难看出,我们在座的所有人至少从表面上来看都没有杀害他们的动机。那么余下的可能性就只有一个——无差别杀人。” “无差别?”未胜文若有所思地重复着这三个字。 “所谓‘无差别’也就意味着,凶手有可能会杀害我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机会均等。” “先等一下!”杨土申慌忙打断了帕克斯的悚人结论,“刚才你们一直在讨论什么凶手c杀害之类的东西,但现在发生在我们眼前的事,怎么想都不能是人类能办到的吧!——既然如此,最有可能的岂不是不是恶c恶灵才对吗?啊虽c虽然我也觉得有些荒谬,可这毕竟是当下唯一可能的解释了吧。——不是吗?” “恶灵c恶灵,被哈鲁曼残杀的孩子们的恶灵。”莫尔斯夫人脸色惨白。 惨死的少年们的复仇怨魂——真的是这样吗? 这时,强烈的冷风从没有关严的门缝处一下子倒灌进室内,让人冷不丁地受到了惊吓。见状,洛伊尔急忙走上前去关住了门。 我仿佛嗅到了从莫尔斯房间内自然飘出的死亡气息。而他那被肢解的头颅上所挂着的那副扭曲的面孔,不时浮现在我的脑海之中。“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为什么要砍下头乃至于肢解尸体呢?”沃森颤抖着表达了自己的疑惑不解。 “一般来说砍下头是为了隐藏死者的真正身份;而分尸则是陪同多具相似的尸体一并出现,目的常常是为了隐藏尸体本身的真实数量,这种时候往往凶手就是被认定为已死亡的受害者之一。不过从我们目前为止的状况上来看,似乎都不符合情况。”劳伦斯坐在沙发上,双手合十于鼻翼,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应该没什么特定的意义吧。”比弗不置可否,“硬要说的话,那就是借此来恐吓我们,使我们相信这是恶灵作祟的结果。” “比弗先生不相信恶灵的存在吗?”这时,独自一人在旁边做着祷告的埃瑞纳克斯停了下来,反问道。 闻言,侦探挑了挑眉毛。 “噢?您的意思是——” “所谓‘科学’的真实内容究竟是什么呢?其实质也不过是一连串有机理论所串联而成的自洽封闭的逻辑体系而已。并且目前为止的科学发展程度,也只不过是‘到达’了人们所能运用‘认定的逻辑推理’的程度。‘恶灵’之所以被‘科学’所否决,这源于人们无法从逻辑角度推演出它存在的现实依据而已,所以不相信它的存在。——哪怕是在经验中遇到再多相似的情形,也只是单方面的否定。其实,这只不过是单纯肯定形式逻辑的‘唯一性’所导致的片面结果。但须知,真正的事实不一定就是如此。——不,甚至可以说可能是迥然不同的。”埃瑞纳克斯向我们娓娓道来,“比方说,人们基本上认定‘11一2’这样一个命题事件,并由此建立了庞大的逻辑构成网络。但假若——在某个条件下,或者说是某一种特定的情况下,‘11一2’的结构异化为了‘11一3’,并且只能由这个全新的基础出发,才能继续以一种全新的推论方式去推断在这之上的高级事物。请注意,在这里我并不是单纯将‘2’和‘3’代指同质的事物,而是正如它的表面形式一样,实质上两者在内容上就是不同质的。这样的话,便能解释至今为止所无法解释的一些现象或事物。但人们往往不会这样想,他们总是情愿抱持着一种极端愚蠢的一元论想法,总是坚信逻辑推演方法在任维时空条件下都是一尘不变的,即具有绝对性,所谓的‘逻辑绝对性’——无上的绝对性。但若逻辑推演是在一定的情况下相对成立的呢?可惜的是,人们绝不会承认这种存在的可能性——这也就是‘逻辑惯性’。一旦存在这样的思维定式,那么自然会有一批存在事物无法理解,当然更谈不上去解释它了。” “那么你的意思是”沃森面露惊讶之色。 “此次在我们面前发生的这些‘不可思议’的现象用产生‘怨灵’——跟产生我们的主所采用的相似的体系模式——来进行阐释未尝不可。不,也可以说是唯一正确的方法了吧。同样,要想消除恶灵,则只能借助于主的力量了,而其现实体现在我们每一个人的精神力当中。”埃瑞纳克斯手握胸前的十字架,一脸坚毅。 对此,比弗只是淡然一笑,而劳伦斯则像是在思考刚才牧师的言论一样,兀自陷入了沉思。至于大厅中的其他人也都不约而同的安静下来,气氛又重新陷入一片死寂。 “” 而就在我呆滞的时候,忽然从身边传来了一声响动。 “恶灵” 一声细小的自言自语。 我的心兀自“咯噔”了一下。那不像是正常人类的声音,仿佛是被无端扭曲在一片混沌当中的呼喊。 “恶灵恶灵恶灵恶灵” 这究竟是—— “怎c怎么了?马可尼先生——” 咚!! 莫尔斯夫人的话音刚落,只见那名法国演员突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嘴里仍旧在自顾自地喃喃出声:“恶灵恶灵恶灵恶灵恶灵恶灵恶灵恶灵恶灵恶灵恶灵恶灵恶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没错c没错c没错!!是恶灵!是恶灵杀的c是恶灵杀的!!!”他的双手开始在空中止不住地挥舞。“它们存在c它们存在!!——都死了!大家都死了!是恶灵把他们杀了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时,我突然注意到他的左手小拇指少了一截。在这之前因为他总是一直一个人呆着,所以从来没有注意到——糟糕,我的思维好像也越来越混乱了。 “马c马可尼先生?”杨土申变得结结巴巴。 “该c该不会是被恶恶灵给附c附身了吧”冬晟依看起来一脸的恐惧。 “哇哈哈哈哈哈哈!!!会c会被杀的!——它们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说着,加里曼·马可尼像发疯一般地向着大门跑去。随着一声“咯吱”的开门声,他的身影伴随着诡异的狂笑声就这样消失在灰蒙蒙的一片外景之中。 我们还呆在原处发愣,而比弗像是才清醒过来一样,高声喊道:“快c快追!”话音还未落,他便如离弦的箭一般冲出了门外。 过了大约10秒,我才算是反应过来,立即跟着起身的劳伦斯c沃森c斯密c埃瑞纳克斯还有杨土申一齐冲了出去。 明明还是大白天,可空气中却弥漫着一层厚厚的浓雾,让人看不清方向。没有办法,我们几个人只得聚在一起缓步向前查看着,一边高声呼喊:“马可尼先生!马可尼先生!听到了就回答我们!您在吗!马可尼先生!” 搜索了将近1个小时,却依然没有发现法国演员的踪影。 “他到底跑到哪里去了”我一脸焦急。 “该不会是”话还没说完,杨土申便被劳伦斯打断了,“雾气越来越大了。安全起见,我们还是先回去吧。说不定那位侦探已经比我们先一步把人带回去了呢。” 我们面面相觑,最终同意了劳伦斯的建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断章~6 ﹣木本应介﹣ —————— “怎么样?找到马可尼先生了吗?” 我们一行人刚踏进馆内,莫尔斯夫人便迫不及待地上前询问。 “不,还没有。”劳伦斯摇了摇头,“——比弗先生还没有回来吗?” “没有。”帕克斯以一种毫无感情的口吻答道。 接下来,就是漫长的等待。 而随着时间的不断流逝,我的内心也变得越来越不安。双腿忍不住踩踏着地板,胸口似乎也闷塞得难以呼吸。抬起头来看了看,只见其余的人也都沉默不语,脸上的表情各有不一。——不过,我相信此时所有人一定都不约而同地在想着同一个问题。 ——该不会他们两个人 砰! 一阵突如其来的开门声打断了我的思绪。 “呼——外面实在太冷了!”推门而入的比弗边搓着手边向我们走来,“看大家的样子,似乎也没有找到马可尼先生吗。” “你也没找到?”沃森开口。 “可不,我几乎把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却一点儿都没有看到他的影子。”说着,侦探便拿出一块尼古丁口香糖大嚼起来。“——对了,麻烦能给我来一杯咖啡吗?谢谢。” “那么他究竟到哪里去了?”望着洛伊尔逐渐远去的身影,劳伦斯像是对着比弗,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地说道。 “不会是——又成为了恶灵的”杨土申像是有些惴惴不安。 “别胡说了!”比弗摆摆手,“根本不可能有那种事。” 埃瑞纳克斯一言不发。 “接下来,我们又该怎么办?”沃森一副征求意见的样子。 “一切照旧。”比弗果断地说,“每个人一天里除了共同聚餐以外,剩下的时间最好都呆在各自的房间里,千万不要随便就到外面去。” “那么马可尼先生的事又该怎么办呢?”杨土申插嘴。 “应该是受到了过度的惊吓了吧。”比弗迟疑了一下,“没关系,等他自己大脑冷静了以后就会回来了——大概。” “‘大概’吗。”劳伦斯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老实说,此时的我也对加里曼·马可尼回来的可能性不抱什么希望。这并不意味着就想让他遭遇不幸,而是在经历了此前的诡异杀人案后,我自己对我们这一行人生还的可能性所最初具备的乐观心态也越来越被消磨殆尽了。 或者说,感觉有一些疲惫了,神经也变得麻木起来。 有些不想再去过多地思考什么,跟随现状顺其自然有什么不行呢。 也许这就是旅程的终点了 一想到这里,我的内心就愈发不是滋味。对前途命运的未知性让我的神经有些慢慢变得脆弱和敏感起来。顺着这股流向,血腥的气息又复而向自己袭来。仿佛被困在了一个极其狭小c黑暗黏稠的幽闭空间里动弹不得,无数个满身猩红色的少年的鬼魂一个接一个地往我的身上扑来,逐步地撕咬c吞噬着自己的身体和意志。而它们似乎还不满足,大概是因为寂寞难耐的缘故吧,每个似乎都想要把我变为同伴,然后继续 忍不住甩甩头。 不能再这么想下去了——我在内心里对自己如此说道。也许马可尼就是承受这样的精神压力而导致发疯的吧。 “现在的问题是”熟悉的声音把我拉回了现实。比弗吐掉口香糖后,左手便拿起刚刚被洛伊尔放在他面前的咖啡杯,“之前发生的三起不可思议的现象,即两宗谋杀案的破解。——这是当下多必须要去解决的问题。” “向上帝发誓。”沃森嘟哝着说,“我可一点儿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老实说,我完全被搞得一头雾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杨土申看起来满腹疑虑。 莫尔斯夫人微微有些发抖:“我也弄不清楚,该不会真的是那c那恶灵” 而我也老实地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抱歉,我也弄不明白。” 一旁的未胜文兀自沉默着没有发话。 “那么侦探先生,你已经有答案了吗?”劳伦斯揶揄地说道。 “我也没有完全弄明白所有的谜团。”比弗不带任何感情地回答,同时又喝下一大口咖啡,“不过我想要首先排除恶灵说的影响。虽然我们的牧师先生之前发表的一番理论很有意思,但首先约束一下条件范畴的话,我还是想尽力使这些案件在我的专业范围内得到合理的解释。” “那么就说说你的结论吧。”罗莎·帕克斯依旧不露声色。 大厅里的所有人,此刻都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 侦探将杯子里剩余的咖啡一饮而尽,再轻轻放在桌子上:“诚然,两起杀人案件所带来的现象确实是不可思议,而事实上也同样如此。另外,至今我也搞不明白凶手之所以会这么做——这么大费周章地做这些的动机所在。不过姑且先把这些搁置下来。现在,我想先按照顺序一一将自己的想法告诉诸位。 “首先是无头尸问题。我们这里必须知道的是,凶手割下被害者的头并不是出于调换身份的目的,因为当时我们其他人都还活着,这么做没有多大实际意义。那么尸体又是怎么进入到上层的密闭空间之中的呢?鉴于之后我们在雪地上发现的无头尸的情况来看,并不是由凶手通过顶层的那些小圆孔硬塞进去的,因为骨骼没有被扭断的痕迹。“接着又是第二起事件的密室。起初我本想到凶手设计密室的手法是利用冰冻。如果暂且相信莫尔斯夫人的所有证词都是真实可靠的话,那么凶手便是将经过冰冻的大小适宜的血块放在门锁上,等到过上一段时间,血块逐渐融化为血水后,门锁便会由于重力而自动锁上,如此一来就形成了一个自我封闭的密室了——虽然我是想这么说。不过在我查看过现场之后就立刻放弃了这一想法。因为刚才所说的方法只能用于倒插式门把手的结构,而实际上那扇房门的门把设计则是门闩式的,也就是那种孔式结构,这样的话就没办法运用到上面提到的那个诡计了。 “最后是无头尸的无故失踪和无足迹犯罪。至于这一起事件,我只能说一句话——完全不知道!” 一声大叫后,比弗就顺势躺在了沙发上,闭口不言了。 “侦探先生,您这不会是在开玩笑吧。”劳伦斯从一阵瞠目结舌从中回过神来,“无头尸为何出现并消失c6分钟的密室杀人分尸c无足迹的尸体搬运——这些最核心的问题不是一项也没有解决吗?” “没办法。”比弗双手一摊,“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老天,开玩笑也要有个限度吧。”沃森无奈地说道。 “那果然还是因为恶灵”杨土申打了个激灵。 “不管怎样。”休·比弗随即又恢复了严肃的表情,“我唯一的忠告就是,大家请尽量保证呆在各自的房间内,没有什么事就不要轻易地四处走动,更不要随便到馆外去。” ——结果又如何呢。 我不由得皱起眉头。 来岛后第4天。下午3点24分。 此刻,我们正一脸恐惧——当然,少数几人除外——地聚集在大厅内。冬晟依一如既往地抱着杨土申嘤嘤抽泣;埃瑞纳克斯紧闭双眼,一言不发;帕克斯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不过仔细一看地话就可以发现,她实际上却是神情紧张;劳伦斯则不停地和杨土申交谈着;比弗兀自一人大口大口地吸烟;我和未胜文坐在沙发上,相互之间什么也没有说;而斯密则支撑着身旁明显没有休息好的洛伊尔勉强站在大厅一侧,依旧摆出了一副随时待命的姿态。 少了几个人的身影。 加里曼·马可尼之外—— 雷·沃森和莫尔斯夫人失去了踪影。 ——不,如果严格说起来的话,我们都知道他们他们两人此时此刻的所在地。然而,眼下却没有哪个人愿意主动开口再提起这件事。 他们两个,现在确确实实都已经变成了死人。 上午11时57分,在艾萨克·莫尔斯死后便搬到三楼另一个房间的莫尔斯夫人,被发现惨死在她自己的房内,并且整个房间也是一间上了锁的密室。——然而,整个事件吊诡的还在于我们发现她时整个尸体所呈现出来的状态。具体来说,鲍西娅·莫尔斯的头并不是如同常人一样处于脖子上方的,而是被她的双手紧紧地抱在胸前,而整个躯体呈跪坐姿势蜷曲立在地板上。还有一点必须提及的是,原本应该是空荡荡的尸体脖颈处,在我们发现时,竟然在这之上c赫然出现了早已成为无头尸的哈曼的头颅。只不过之后才发现,原来是凶手在砍掉莫尔斯夫人的头之后又将哈曼的脑袋与她的脖子用细线缝在了一起。也就是说。整个尸体呈现出头是哈曼c身体是莫尔斯夫人的怪诞模样。 而在不久之后的12时27分,我们仿佛也如安排好的一样,“成功”发现了化作尸体的雷·沃森。还记得我之前说过的隔断建筑上半部分与下半部分的那层合金透明板吗?我们就是在这里找到的。如果实在不好理解的话,就请想象这样一幅画面:空无一物的隔层板,它的两面分别承接着一具尸体的上下部分。再说明白一点儿的话,就是沃森的尸体被这层隔板给硬生生地从腹部左右拦腰切断,下半身在上层,上半身在下层,整体呈现一种倒立小丑的姿态。不过更加诡异的还不是这里,而是原本应该已经断开的上半身并没有因为重力原因掉到大厅的地板上,反而像是被磁铁牢牢地吸附在合金板上。如果不是因为隔板的缘故,那么你完全可以看见一句完整的尸体,丝毫没有被切断的感觉,上下半身仿佛就像死者生前一般准确无误地结合在一起。——与此同时,尸体上还没有凝固的血液,正在有一下没一下地静静滴落。 强烈的暴风雪又开始刮了起来。凛冽的寒风逐渐吞噬着残余的生命。 “我c我想出去透透气。”在沉默许久之后,终于憋不住气的我开口道。 “你疯了吗?!”杨土申睁大了眼睛,一脸的难以理解,“你也知道现在的情况吧?在这种节骨眼上——” “我知道。”我有气无力地回答道,“正是因为如此,我才必须要这么做。”说着,我已经从座位上站起来,缓慢地向大门走去。 “木本先生。”就在我打开大门之际,劳伦斯突然开口,“请多留意。” “啊,谢谢您了。” 话音刚落,大门便悄然闭上。 迎着迅猛的风雪天走在蓬松厚实的雪地上,虽然算不上有多舒服,但至少让我从之前从之前为止还紧绷的神经不由得渐渐松弛了下来。由于还是白天,所以我并无多大的恐惧感。——或者说,其实自己在内心深处的某个地方也早已经变得麻木不仁了?一面走着,已死去的哈曼c莫尔斯夫妇还有沃森的惨状,都控制不住地一一飘进了我的脑海之中。为什么凶手要采用这种残忍至极的杀人手段?不过更不明白的是,那些用现实的逻辑理论所根本无法解释的事件,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发生? 为什么? 为什么 “完全不明白” 只能自顾自地叹气。 ——或者说,还有着自己遗漏掉的某些关键因素 咚。 突然,我感到脚下好像撞到了什么东西一样。 “什么啊”我不由得停止了思考,向着脚下不知名的物品看去。 物品?——至少在我看见它之前,自己就是想当然地这么认为的。 “——!” 一瞬间,我感到自己的心脏仿佛停止了跳动,整个人也差点一下子就这么瘫软在了雪地上。 ——为什么为什么会出现这个 摆在我面前的,是一具骷髅。 “不不可能明明之前就不曾看见过” 眼下,暴风雪“呼呼”地吹着,肆虐地刮过我的身体。 “——嗯?” 突然,我不经意地发现了这句白骨的一个特征。一个看似微不足道的特征。 然而,却让我发自内心地颤栗起来。 白骨左手上的小拇指,少了一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