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开裂》 正文 第1章 天上掉馅饼 那年十一月中旬,在大陆中部江城市的中心城区,一幢现在已经不存在的二层小楼中,接连发生了两件稀罕事。这两件事因果相连,但当事人却懵然不晓,还以为八竿子打不着,互不相干呢! 第一件早一天发生,性质等同于“捡元宝”。 就在这天晚上十点多,一位一放晚自习就风风火火赶回家来,正在孜孜不倦上网的高二学生忽然收到一封电子邮件。他点开一看:不由又惊又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天哪!天上稀稀拉拉地掉馅饼,居然砸一个到我头上了! 只见邮件这样写道: “尊敬的白思孟先生:在本店三十年店庆特惠手机抽奖活动中,您幸运抽中特等奖一个。奖品内容为:免费在本店中心旗舰店(店址:xx大道xxxx号附9号一楼)拍摄帝王级豪华大套餐壹套(包括时尚c休闲c体验三个子套餐)。请于明日(11月xx日,时间不拘早晚)携带身份证明前来,有专人竭诚接待,为您服务。(注:仅限本人,亲友无效)帝王宫大影楼敬上” “嗬嗬!穷人翻身了——帝王宫请我去当帝王!”白思孟一行行看完,不由以手加额,笑出声来,“特等奖!豪华套餐!居然中了这么一个好东西!不过,我什么时候参加了他们的抽奖?像是没有吧!有吗?真不记得了!难道是什么时候看短信时误点误中的?要是那样,倒也误得太那个巧了!” 也难怪他兴高采烈。在本市,“帝王宫”绝对算得上一块响当当的硬招牌。白思孟五岁时就去那儿照过相,记得那时看那儿就像童话仙境一样,连摇铃哄孩子的小阿姨都格外漂亮。不过那次好像是乐极生悲,最后被人弄哭了。 后来又去过几次,最晚是刚上初中。他发现那儿一直保持得富丽堂皇,始终像一座高不可攀的帝王宫殿;当然消费也很有点高。后来家里嫌贵,也就不再去了。 现在早就不记得它了,却谁人想得到,忽然间倒被它记起来了,还免费恭请! 十点半。时间本来还不晚,但被中奖这么一闹,再在网上遨游就觉得没多大意思了。他挺直了腰板,两手交叉在脑后,瞑目回想这十几年来的生活,记忆中好像自己从来就没有过得奖中彩的好运气。 他生性就不是那种走路都格外留神,一心盼望捡钱包的低头族,所以那么多年,脚下只偶尔闪一闪光,来点儿小小的财喜。但是虽有等于无。一角一分的捡过,一块两块的也捡过,五块十块却从来没有。加起来顶多一二十,自己无意中掉落的都远不止这个数,可算是纯粹的奉献族一个。 不料这回可倒好,不用弯腰不用捡,扬着脸走路都撞上个大套餐!还是豪华级的,这怎么也得值个上千块吧! 一下子就扳回半辈子的不走运了。 不坏,好极了!他来劲地想:既来之,则收之。 但这不是现金而是照相。要领这个奖,就得计划一下时间。高二了,还有一年半就要高考。这已经是关键时期,万万不敢马虎。学校的管束是一方面,另一方面,面对老妈老爸多少年的期盼,自己也不能太松劲,翘课逃学是绝对干不得的。 那么怎么享受这个至尊待遇呢?利用下午课外活动?晚自习?那么留的作业呢?模拟题呢?天天都是一大堆,怎么做? 有点难办!看来只有周末可以挤一下,题海拼杀中,偶尔挤个天把暂时不去冲刺加油,似乎还说得过去。但对方又说预定的是明天,明天可是星期三呀。 那么打个电话问一下吧,看有商量没有? 他立刻拿起手机拨通了帝王宫,接电话的恰巧就是经理本人。一听他是中奖人,他马上热乎得跟一盆火一样,在那头连连点头似地说:“正是正是!您说!有什么问题?” “我是问,拍摄时间能不能挪到礼拜六c礼拜天?平时要上课,还有晚自习!” “啊啊啊啊——”一听说想改时间,对方马上就显得为难了,“这——这个这个——您知道——这是有安排的。啊啊——主要是服装——要挪借——啊——都有档期的嗯?” 服装?档期?还关服装什么事?难道是拍婚纱照?剧照?化妆舞会?或是跟什么剧组借的?一般照相馆不也有一些特殊衣帽备借吗?表妹照相就借过裙子和仕女帽。 “这个这个——”对方解释,“主要的问题在于,明天不是您一位。特等奖有好几个,都定在明天。这就有个服装问题。您也不希望几十张照片都穿同一套衣服对不对?但每人弄十套,一起就几十套,那也不现实,所以” 所以肯定是共借一批,大家换着穿了。但这一点无可指摘。一般人照相,都是自己打扮自己,能提供服装已经是格外优待了。 “你们搞得也太隆重了!”白思孟既有些不好意思,又甚是兴奋——十套试穿试拍!我的亲!帝王宫的服装!那该多拉风呀!但另一方面却又有点胆怯:旷了自习去拍豪华照,还换个上十套衣服,难道是去参加美男比赛c模特集训?这要是被老师c同学和家里人知道会怎么想呀? “这个实在不好意思,”他犹豫不决,鼓起勇气问道,“那能不能折成现金” 要是能派现就好了。就是只有一千块,也是不错的。也算自己还没工作就赚到了一小笔,拿出来在父母面前一亮,多光彩呀!父母不一定肯要,留着自己花的话的话,还能顶好大的用。一千块呢! 但是那头的经理立刻粉碎了他的妄想,连连摇头说:“啊,对不起,对不起!这可难办!事先已经规定好了,不能折现。这事得按抽奖公告来,您说是不是?您还是来一趟吧!” 白思孟微微叹一口气,耸了耸肩:如今的商家多精呀!但话说回来,他们也不容易,都是勤扒苦做一路做大的主儿,深知赚钱艰难,一事当前,谁都愿意一拼力气,二赔笑脸,宁送服务,不蚀现金。这也难怪——力气用完了还能再生,钱走掉就不一定能够再回来。 这样一想,那个金灿灿的套餐便不免有些褪色。几十张照片就能值一千块?也太虚了吧!那么,放弃吗? 开新书,拜四方:求推荐,求收藏!盼各位天天都赏光! 一周内,每日三更不误。欢迎点评敲打!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章 “帝王宫” 照相套餐不是实物,而是娱乐。限时限刻,过时不候。不去就等于放弃,没得找补的。 但放弃?刚一转到这个念头,他自己就马上否定。放弃!嗤,毕竟是一千块呀!不赚白不赚,赚了也白赚;白赚谁不赚?傻子才不赚!他白思孟倒不在乎那几个钱,几十张靓照也是寻常事,有也可,无也可,重要的是不能当傻子! 那就去吧!他下定决心,正要回复说明晚就去,那位经理已经悟过来:他一个在校生,不就担心个功课吗?这算什么! 他已经有了主意,便主动回话说:“这样,小白同志——你把功课c卷子什么的都带来!拍摄间隙完全可以放心做嘛!万一那个一心不能二用的话,我这里也有两个大学生,叫他们代你完成也行,你看怎么样?” 服务到这种程度,那还有什么说的!白思孟心理负担尽去,连说好的!好的!明晚七点准时到! 对方在电话那头跟什么人又唧咕了几句,然后这位经理又大声交代:“小白呀!事情就这么定了。不过你也是大人了,要高考了嘛,可别把这事儿跟你家里讲呀!家长们一般都特别那个的,我们知道。万一有了什么想法,说我们耽误了你的学习,我们可担待不起。” 白思孟笑了,对方想得还挺细。但这事还用他们说吗?以后别说家长,就是给同学们看照片,也不能说是平常日子照的,只能推星期天。这点小忌讳,自打上小学就知道。 分儿分儿,学生的命根儿!今天如此,过去也如此。天地悠悠,红尘滚滚,别总以为娃儿们年纪小,该怎样变着法儿应付大人的监督,一个个早就历练了不知多少回了。 “还有学校c同学那儿也不能说” “知道!知道!” 这不纯粹是废话吗! 第二天晚上,他准时到达了“帝王宫”。入冬天色黑得早,这时又恰逢阴雨时节,不到六点,已经是黑咕隆冬。白思孟走到那气派的高大玻璃门边,立刻有人抢先替他拉开大门,让他进来。一股暖烘烘的热气迎面扑来。灯光明亮,灿烂辉煌。 一个穿制服的年轻姑娘将他引入一楼接待室,里面已经有几个工作人员在等,一见他进来,都站了起来。 “小白吗?你好,你好!”在电话里声音已经熟悉了的中年经理迎上来,笑容满面地跟他握了下手,顺手拍拍身边一位高个子男士说:“这位是丁策划!你们几位特等奖贵宾的拍摄就由他负总责,一切由他安排。今天晚上拍不完,明天还可以接着来,不用着急。丁策划,你请——” 所谓丁策划是个鹰钩鼻子瘦长脸,个子匀称,服装得体,显得非常干练。他不再浪费时间自我介绍,觌面就手往前一伸,极为干脆地说:“小白你好!书包!做题的事情就交给小刘。你先给他把题都翻出来划好,之后咱们就开始更衣化妆。” 白思孟仔细交代了功课,他们立马进入状态,一秒钟都不浪费。 进了摄影室,白思孟才知道,同一套衣服可以拍六七次,但背景和摆设都不相同。背景是一面大电子屏幕,加上前后若干小屏幕,随便按一下键就千变万化,显示出不同的地域风光和景物。 各种桌椅c条案c花瓶c水壶等摆设虽是使用实物,却也前后左右,共分成七个通道,拉去拉来,反复编组。特别是椅背c座垫等,加以不同饰物,甚至是更换一下套壳,就可以变成另外一样东西,功能不一,但同样美轮美奂。 总之一句话,这些背景和设施加在一起,进行复杂的编排组合,足可以创造出全世界任何地方的风景和氛围,就是想把人拍成正在南极攀爬冰山c正在高空给飞机加油,正在里约参与狂欢节游行,正在菲律宾的珊瑚礁边潜水都行,真是太酷了! 白思孟心中惊叹:人的小脑瓜也就骨头包着点肉罢了,竟能想出这么多诡计!真令人叹为观止! 他和他的同龄人原先还常为自己年轻人丰富的想象力自负,自以为出尘超俗,不拘一格,如今面对这些普普通通的成年人实际创造出来的如同潮水洪涛一样的五光十色,整个脑子都不由灰溜溜地暗淡下来。 人上有人,天外有天呢,小子!世界可不像你自己那小脑瓜想象的那么简单c纯粹! 和他一起拍摄的还有五个人,都很年轻。白思孟纳闷,是不是只有年轻人才热衷于手机抽奖?或是这些特等奖本身特有灵性,专门青睐年轻人? 尽管都年轻,但这些人多半比他大,只有一个跟他看起来差不多的,问过才知姓蒋,也是高中生,不过才读高一,年纪却只比他小四个月。 在这温暖舒适c流光溢彩的环境里拍照,人自然就变得轻松快乐,话也多起来。白思孟注意到,不但旁边桌上有录音和摄像设备在工作,还不断有人用手机c手持录像机从各种角度给他们拍照。问过工作人员,都说是要多角度审视套餐的效果。 人上人下,川流不息,一拍便是三个小时。年轻人像是都有强烈的表现欲,一个个都装得跟平面模特似的,各种姿势,各种表情,随意的c放纵的c慵懒的c专注的,甚至搞笑的,疯狂的,只要丁策划提出要求,大致都能做到位。 大体拍完后,丁策划便说影楼请大家吃宵夜。将大家引导到影楼隔壁的特约酒家,说是包下了,不接待散客,还算是原来节目的继续。 这不是吃大餐,只有饮料没有酒,各种小吃琳琅满目。却不摆在一起,而是分成几个包间,一共六桌。 每桌就只安排特等奖嘉宾一人,其他就是工作人员,算是陪客。但吃时又不让专在一处,而是叫大家不断地变换桌次c座位和厅堂;陪吃的工作人员也换来换去,一会儿跟你,一会儿跟他;衣服打扮也随时变样。 最叫人感到新奇的是还叫来了上十个老外,说是请的某校的留学生和老师,有白也有黑,甚至还有两位老太太位老先生。同样也是掺杂入座,衣服帽子换个不停,闪光灯一晃一晃。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章 又一封电邮 “这都像是电视剧里穿插进来渲染气氛的破碎镜头了,”一个高大帅气的男嘉宾笑着说,”要是这样,还不如到闹市和酒巴里去拍呢!那才是真正的群众场面。” “你这个主意好!”陪吃的工作人员听见,笑一笑认真地说,“其实要不是时间太赶,很可以再找一些饭店c酒巴取景,那样才更加活灵活现呢!” “活灵活现?”他的用词一下子被帅哥抓住,“是什么样的活灵活现?像谁的活灵活现?难道找我们来,是想让我们扮演个谁谁谁吗?” 那工作人员一怔,抬手捂了下嘴,有些尴尬地笑起来,说:“扮演谁呀?当然是扮演更加上档次的你自己!那些旅游的c逛公园的不都希望这样吗?有人还排着队要扮刘三姐c扮孙悟空呢?下次您再来,想拍那样的说一声,那些道具服装我们都有。” “那你们且要等了!”帅哥笑道,“才拍了这一大堆,把两三年的相都给照足了。不过你说的倒提醒了我。是呀,我总觉得你们不是在拍豪华照,而就是一般的旅游照。你看那一系列的灯光布置,都是尽量模仿自然光,这哪儿是拍艺术照的范儿!” 那工作人员抬头看看,一时语塞,忙顾左右而言他,把话头岔了开去。 “要是旅游照,这一切就是高射炮打蚊子了!”帅哥还要说,“可以说是远超需要,奢华无度。你说:这一整套拍下来,真要算钱的话,得多少呀?” “四五千吧!我不大清楚,细数得问经理。”工作人员已经拉长了脸,起身就走。 “四五千哪儿打得住!太豪华了!”帅哥摇摇头笑道,“抱着钱往水里扔。看来你们的赞助商都是冤大头。要是钱都这么好骗来,连我都想开影楼了。” 影楼门口那抽奖活动海报上确实写有赞助单位名称,像是什么洪广集团。 且说坐在一旁的白思孟听了五千这个数儿,差点儿没心疼死。就这么十几套衣服换换,几十盏灯闪闪,键盘上敲几下,几套桌椅拖拖拉拉,最后洗出几十张彩照,就要四五千块钱!自己的姥爷姥姥在乡下种水稻,一季也只卖个这么多。难道城里人那钱都是大风刮来的? 他现在都有点后悔不该来了,这不是帮着这影楼装大尾巴狼吗? 谁知内行人跟他想的完全不一样。见白思孟看着他们,还以为他也诧异,等那工作人员走远,那帅哥一笑,凑近他说:“你也觉得不好理解是不是?一般促销抽奖,家家都是说大话,使小钱,所谓割肉出血跳楼,什么都是假的。可这里,嘿,反倒可着劲儿往里死贴!太过了!太过了!也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太过了?五千还嫌要的低了?”白思孟吃惊。 “你没看来了快一百个人呢!正经中奖的就我们六个!那么多人大晚上跑来伺候,加班不要加班费呀?还有那些服装和设备!一人才五千就办这么多事,那还不低?我看呀,这叫尺足加三。尺足加三!你就不觉得有些诡异?” 白思孟不懂“尺足加三”是什么行话,难道是五千之上再加三千?八千?那不更泡得没边了? 就这还不算完。吃过宵夜,丁策划又来了,说要请各位发表留影感言。来宾都笑起来,说:“什么感言呀?一个字重复七遍:好好好好好好好就是了。不花钱白照相,还管宵夜,这种好事哪里找?” “各位高兴就好!各位高兴就好!”丁策划满脸都是笑,却仍旧把长筒麦克风伸了过来,一定要大家讲一讲。同时他的几个手下拿着一摞纸,挨个分发。 白思孟接到手里一看,像是个发言稿,上面写着十几二十句话,都像是出国旅游的人在外面问候家里人,位置说的也是天南地北,有些听都没听说过。 工作人员一边发一边叮嘱:看熟了!过会儿就像平常那样的口吻,把它们很自然地说出来。不要刻意,不要太舞台化。 “肉麻!”小蒋拿着他那张纸看完,笑着对白思孟说,“我从来不跟我爹妈说这样的话!说了他们反而要奇怪:这小东子怎么啦?从来都毛里毛糙的,今天却咬文嚼字起来了,是不是中邪了?” “也许认为你出去走了一趟,学老练了。变成小大人儿了!”白思孟边看边笑,看罢也道,“我这份也不自然,要是照着念,我妈一准要问:‘怎么啦?背课文啦?什么课文呀?要背你跟老师背去,怎么背给你妈我听呀?我能给你高分吗?’” 但拿了人家的手短,吃了人家的嘴软。都到这份上来了,谁好意思拿跷呢?自然都是极尽努力地说完了事,然后便是把嘴一抹,皆大欢喜,一哄而散。 回到家里,比平常晚了许多,但父母问过是碰上了难题,就都不问了,反而悄悄地给他做了宵夜,要他吃。白思孟在酒家可着劲儿装了那么多,怎么还吃得下,一推再推,说是叫同学上街带过油饼的,好容易哄着叫妈收了进去。 第二天经过一整天头昏脑胀的学习,他已经把昨晚所有的故事都尘封在脑海深处,完全没有记起。晚自习后又回到家里,已经十点整。他坐在自己的书桌边,习惯地打开电脑。叮一声,屏幕提示有电邮。 “别又是什么好事吧!”他期待又好笑地想,立刻回想起昨晚灯烛荧煌c美味胪列的宵夜场面,不由吞了一口馋涎。 这回他真的饿了,可是老妈有了昨晚的经验,还以为他又在路边摊上垫补过,就没理这茬儿,硬生生让自己的宝贝儿子在这儿白受罪。 这可不能怪老妈,谁叫自己昨天好事接踵来呢!人的福气真有个自然的定数,昨儿享受得太多,今儿就一点都没有了。 不过且慢!也不一定呢。且看这封电邮怎么说! 这当然不能抱太大的希望,但是打开一看,还是让他一下子怔住了。 《会议通知》! 谁的会议? “致新研弟子白: 近日将于中欧某地召开自然魔术基金会沙克奖颁奖会议。会期十五天(包括培训课程)。请于明日中午十二时前,持本通知(书面形式),到江口江滩永清闸口本会报到处报到,集合出发前往,迟到不候。 此次赴会路程食宿,往返皆为公费开支。请假事宜亦由本会人员代办,无须自理。个人只带身份证c随身衣物及零用即可。 为免他人误取本通知,特设验证程序。请按特别联系办法(三)取得验证码,再来取持本通知。自然魔术基金会二零一二年十一月” 开新书,拜四方!求推荐,求收藏!盼列位天天来赏光! 本周每日三更,不见不散!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章 心乱如麻 哈!白思孟震惊了,一时间,脑子里嗡嗡响,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自然魔术基金会!我的天哪,我的好亲亲呀!隔山隔水,云山万重;九重天阙,霞光明灭,竟然来通知了!要开会了!还要出国去开! 说巧不巧,昨天刚来个意外的好事,今天就来个更大的好事!昨天那一套要是真的值八千,今天这个岂不要值八万? 真是三年不鸣,一鸣惊人! 通知还要求他立地决定,甚至是不由分说地下命令!硬塞都要塞给他! 天哪!这么迫切。 自然魔术基金会(这是对外使的障眼法,对内则是叫三世联盟),我的亲!这不就是从前自己日思夜想,一心想要加入的神秘大圈子吗?不是好不容易才加入进去,又削尖脑袋,孜孜以求,想要在其中不断进阶,直达顶峰的那个门派吗?不是自己加入之后,一直没能得到什么提携c指导,因而心中还充满不快和怨气的吗?现在它的召唤来了!来了!真的来了! 真是久旱逢甘霖。他真的应该为了这一纸召唤而狂喜,就地转上三百圈。 但是且慢——立刻就有另外一个问题了!这甘霖突如其来,是不是来得大了一点儿,猛了一点儿?光一个会期就十五天,加上来回路程少说二十几天,这——这不难为人了吗? 出国二十天,对于一般人都不算短暂。上班族还有点办法,可以请假,可以换休。但对于一个普通学生,特别是还有一年半就要参加高考的高中生,这却是难上加难,难于上青天。 要去就得请假。但是什么学校会为了一个什么民间社团开会就批你二十天假? 你这是官方活动吗?不是。那么是教育系统的会议吗?不是。那是国内外学生交流吗?不是。好吧,让我们退一步问,你既然是体育特长生,那么这是足球或篮球方面的国际交流吗?也不是。 那你干吗要请假?腿折了?眼肿了?屁股蛋摔开花了?不言语?那就不准。 若是一定要请,就只有休学一条路——请你多蹲一年。 休学?在老爸老妈面前,这一条绝对通不过!什么?为了一个什么魔术?为了一种无足轻重的爱好,你就连学都不上了,还跑得那么远? 非去不可吗?好。要是连我们都拦不住你,那你就走好了!但别想我们祝福你。你已经这么大人了,你不要前途,那是你自己的事,从此与我们无关! 这样决绝,这样令人痛心!但这就是父母! 我的天,为了响应召唤去开一个会,竟然要被迫离家出走!这可怎么办? 他不由绕室彷徨。怎么办?跟上面说一说,不去? 不去?那怎么行!想都不要想!三世联盟倒不是什么不讲理的门派,但凡是门派就有门派的规矩,也要求你对它有起码的尊敬。三年不鸣,从来没有麻烦你,突然想起你来,要你去参加颂奖会,见见会里的风云人物,顺带还给你培训培训,你倒不愿意了!这不是不识好歹,给脸不要脸吗? 那——不行的话,那就真的休学,真的离家出走? 嗨!那岂不天翻地覆了吗? 我的天哪!他这十六七年的生活本来非常稳固,甚至连他自己都彻底讨厌这种稳固了,却突然一下子,小天地出现了数十道深深的裂纹,地基震动不休,墙体摇摇欲坠,仿佛眨眼间就会轰然倒塌! 怎么办?怎么办?无法可想。 啊,真把人愁死了。 他心乱如麻,不由加快脚步,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突然之间就被甩上风口浪尖,他那说不上多完美,却是不折不扣的小确幸的日子注定要完结了。 就像狂风呼一声卷来,树上的秋叶就扑簌簌地乱飞,想安静都安静不下来。 现在,只要他按照特别联系的方式(三)取回验证码并且回馈到电脑上,就算他接受了邀请——不,应该说是召唤——一切就立即改观。 但要是不回答,小确幸也得完蛋:立刻逐出门派。从此三世联盟内再无自己的立足之地。你还能像过去那样又有些满足,又有些不满地心安理得地过日子吗? 无可回避,这就要立刻做出选择了。电脑在等着,没时间了,没时间了,怎么办?来吧! 举刀断腕前,悲壮如烈士般的他仰天长吁了一口气。 来就来吧!只是——一时他难受得脸都扭歪了——为什么呢? 别怪白思孟一再犹豫烦恼。对还是青少年的他而言,甚至对所有活着的人,生活,就是条奔腾不息的河流。在没有路标的漂泊中,人,不管愿意还是不愿意,意识到还是没有意识到,一生总是不断地在做选择。 平时是小选择,时而是大选择。小选择塑型,大选择变轨! 每一个选择都是你在河水里划的一下桨,都在影响你的航迹。而去不去开会c休不休学(甚至是弃不弃学)c出不出走就是白思孟自己必须做出的此生最重大的选择。 桨已经插进水里,这特别着力的一桨将把他带向何处? 他还不满十七岁,正是信心极度膨胀,却又不脱青春期的青涩;思维能力突飞猛进,想象却仍单薄而稚嫩。 就因为这样,他开始强烈地感受到命运在召唤,远方在召唤,整个人都身不由己,都倾向于走掉。反复思忖后,最终也就这样决定了。 是呀,与其犹豫不决,自己折磨自己,还不如咬咬牙,把最初的一步跨出,先断了退路,再静等局势明朗。天下之大,一生之长,以后的事情,谁说得准呢! 走!走吧!走入那海阔天空的世界。 他毅然走向自家的后门。 开门时他尽量避免发出声音,为此不惜使出了他自己的绝招。 只见他右手一伸,食指直指门缝间的锁舌,凝神致志,从上往下轻轻一划,左手随即拉门。门开了,悄然无声。他让门就那么虚掩着,本人走了出去。 后门外一丈多远便是他家那棵粗壮的法国梧桐,学名好像叫什么悬铃木。合抱粗的树干,粗糙的外皮早就一大块一大块地脱落,呈现出一片灰白,干净而滑爽。 他把手按在上面,感觉到梧桐新皮的细腻和冰冷。 大叔醒醒!他在心中亲昵地低呼,右手着力地拍拍。 树干正中慢慢亮了起来,就像细腻的嫩皮后面点亮了一盏灯。 他将右掌平平地放在这片光亮上,再平平拿开,侧转手掌,只见掌心已经印上了一个浅浅的标记:一片三角枫,形状纤美,灼灼发光。这就是验证码吗? 树皮上的光亮逐步褪去,恢复了一片灰白。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章 一棵歪脖子树 白思孟回到屋内,将手掌上的印记平平地按向电脑屏幕,停顿了三秒,再把手拿开时,一张纸质的会议通知便从屏幕上无声地滑下,落到了电脑桌上。 验证通过了! 他的眉毛掀动了一下,拿起这纸通知仔细看看,只见纸质精良,还印有暗纹,一枚大红圆章正盖在签名的地方,正规得不能再正规了! 催命符到手了!不知怎么,本来应该高兴惊讶的,他心中却首先闪过这样一句话。 这就是联盟内特有的隔屏递物,他这已经是第四回见识了,早已见怪不怪。他松了口气,再次离开电脑,踱步寻思。 现在已经表明了态度,只须按章办事了。通知上说得很明白,去学校请假有人代办,却没说要不要跟家里打招呼。那么自己要不要打招呼呢? 不打招呼无疑最少尴尬,但却最不可行!对待父母怎能这样冷漠!然而要向他们说,又是多么难于启齿呀! 他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又来回摇起头来——难于启齿也不行,还是想想怎么留言吧! 留言得写日期。他斜眼看了一下台历,突然想起,现在已经是十一月中旬,离那玛雅人神乎其神的末日说法只有一个多月了。天皇皇,地皇皇,也不知灵不灵!要是大家都相信,那这趟开会回来,就得跟着爹妈往喜马拉雅山跑了。 爹妈,是他此生唯一——不,唯二——牵挂和要保护的人。保证他们的平安,是他小思孟最大的天职!最危险的时候,他一定要在他们的身旁。 前半截好办,青藏铁路都通到拉萨了。再往珠峰去,只怕就要人挤人了。最要命的是到了地头还要上船。 好来坞电影说得邪火,到那时,一张逃难船票就得十亿美元!咱老白家就是拆了楼,把砖头全变成金子也买不起。不过有咱小思孟在,别的不行,斩关落锁还不行?拼着命砍推斩削,怎么着也能挤上船!实在拦着不让上,就把它那水密门给切了,看谁走得成! 外头初冬的旱雷轰隆隆地响了一阵,如同车辆碾过天花板一样吵闹地滚了过去,像是为他的豪情万丈助威。 雷声停歇,万籁俱寂,心思也略为平静。 yy了这一番,将来怎样不好说,满腹豪情先暖和了他自己。他这才搓搓冻麻了的手,走回自己的电脑椅坐下,在面前摊开了一张信纸,握笔在手,略想一想,便写了下去。 与此同时,他已经坐进被窝的双亲也在自己的房间里谈论他。中心话题还是最近两年的老话题,一声感慨,一声欣慰:一棵小小的歪脖子树终于被我们扶正了,真不容易呀! 平心而论,白思孟若是不辞而别那就真是混蛋。他其实有个各方面比起来都算不错的家庭。亲生父母,身体健康。一位是国家公务员,一位是邮局资深职员,收入中等,性情平和,气氛和谐,对孩子则是兢兢业业,又不操之过急。谁生在这种家庭,都应该大呼幸运。 然而他的人生之路还是很坎坷。八岁之前还一切顺利,八岁之后却突然荆棘丛生,举步维艰。 祸事来自一次家庭春游。 那是阳春三月,大地回暖,东风劲吹,正是放风筝的好时令。白爸爸带着他兴冲冲地来到江边,在摊子上买了一个一米见方的彩绸制的大风筝,就在原地放飞升空。风筝做得极好,很快就升得比别人的都高。 小思孟高兴坏了,前后左右地跑,又是追逐观看,又是自己拿着放,又帮着爸爸把线收来放去。他甚至还故意移近别人的风筝,要跟别人的“打架”。就这样扯着线到处走,玩得兴高采烈。 到了晚上,天色渐暗,爸爸说得回家吃饭了,就绕轴收线让风筝下来。风筝即将落地时,白思孟兴奋地飞跑过去,打算在它落地前先用双手接住。 不料就在他跑到近旁,快要接到风筝时,一阵横吹的强风突然刮来,把硕大的风筝呼地一声又吹了起来,一窜就上到两丈高,让他扑了一个空。 就在他无计可施时,那风筝忽然又一个急速翻转,砰地一下直直地砸下来,刚巧砸在了他身上,一下子就把他罩在了地上。 他爸爸看到,护子心切,急忙跑过去帮他,却不料刚到跟前就被他绊了一跤,往前一扑,险些磕断了门牙。刚一爬起,又被他掀风筝时手法太猛,右掌一劈,直斩鼻尖,一下子就打出血来。 白爸爸鼻酸眼胀,不由喝了一句:“你怎么了?瞎踢瞎打的!” 白思孟起来一看,自己的老爸手捂着鼻子,手指间都是血,一下子就吓哭了,哀哀地说:“我——我——我不是故意的!” 当然不是故意的。谁会以为儿子打到爹了是故意的。但他爸爸还是很恼火,因为白思孟凑过来看他的伤势时,那头往上一抬,堪堪又顶上了他的下巴。幸亏他一发现不对就及时扬了下头,这才没把自己的舌头给咬下来! “哎呀你呀!怎么从头到脚,浑身都是毛病了!”他爸爸吃惊地说。 一路回去再没别的事。但从那以后,还真像应了他爸爸的话似的,这白思孟就像换了个人一样,迅速变成了一个问题孩子。 邻居和学校里的反映就如雪片般阵阵飞来。又是说他站队踢了人,又是说他做操喜欢手脚伸过界。然后又是女同学说他爱抓人家的手,还摸人家的鼻子耳朵,把一众家长都激怒了。 最后,连男生都对他忍无可忍。因为别人好好地在一边下棋,他手一指就把人家的棋局给扒乱了。人家正打乒乓球,他一旁叫好也罢了,却动不动就伸手拦人家的球。多少精彩的拉锯战都被他破坏了。 这不成了搅屎棍c捣蛋精了吗?老师批评,邻里指责,同学厌烦,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他,他却一脸的无辜,每次都说:我没觉得呀?我根本就没惹人呀!我明明没过界,怎么都硬要这么说我。 父母总是护犊子的,听了将信将疑。但又过了一阵子,连他们自己都受不了了。小思孟明显动作不协调,动辄惹祸,在家中已成为地地道道的破坏分子。 也不知怎么搞的,什么东西到了他手里就爱坏。 好好捧着个奶盒在喝,噗地一下那奶就喷了个满脸。在桌上坐着吃饭,汤匙一伸菜碗就翻了。拿茶杯,动不动就从桌上掉到了地上。走马路,老是踢到了爸爸妈妈的脚后跟。就连好意给爹妈夹个菜,也能筷子一伸就触到人家胸前,弄得人衣服上花一块油一块。 特别是有一天,叫他拿小板凳过来,他走得好好的,突然咣的一声,把穿衣镜给砸了,晶光闪亮的碎片落了一地。这怎不叫人生气! 说他,他还莫名其妙;吼他,一千次也没改了。父母不由疑惑:这孩子以前不这样呀!虽说俗话说:七八九,嫌似狗,这年龄的孩子都特调皮,但也太过分了吧!莫不是那回被风筝砸那一下,砸出毛病了?这可得上医院,请医生看看! 但看也没看好。查眼睛,查小脑,查腿脚,检查做了一大堆,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章 惹不起,躲得起 小学三年级下学期时,有一次他疯得高兴,窜过讲台时一脚踢翻了老师的椅子。老师批评他,他当然不敢争辩,却是瘪着嘴一脸沮丧,问他什么话也不说。 “怎么还不认错?”老师发火了,“说你你还不服?回去叫家长来!” 他被逼得没法,才哭丧着脸嘟囔说:“没——没不服,是没办法。我天生的。” “踢椅子是天生的?”老师生气地问。 “是啊。我妈就老说:就没见过我这么能糟蹋东西的。” “糟蹋东西!在家里?有多能呀?” “说我一年能摔五十个碗,弄翻二十个汤盆,走路老踢砖头,钻桌子老撞鼻头。人家没沾灰我沾灰了,人家没烫着我烫着了。只有一样强过别人——跟小孩们抢吃的时候手最快。” 嚯,还编成顺口溜了!老师听到这儿也绷不住笑了,然后脸一板,又严肃地问:“这是你妈原话?那你怎么说?就认了?” “我怎么说?我又不是有意的!明明手还没挨着,那碗就翻了;明明看着石头离脚还远,却不知怎么就踢上去了。我爸在网上查过,说我这叫距离判断不准症,跟眼科不相干,是小脑协调功能不好。” “你还知道协调二字!去治过吗?” “看过几次医生,还照了ctc磁共振,都没用——查不出来。所以医生最后教我说,运动时要留足那什么‘提前量’。” “提前量?让你留多大的提前量?” “一般也就这么一点儿:一寸两寸。要想保险呢,就隔一巴掌那么宽。” “隔开了就没事吗?” “就没事了。医生说我只是协调不好。注意了就好些,一走神就不行了。” “不行到什么程度?” “比如几个大孩子蹲地上玩五子棋,我跑去看,噌一下就把人家的石头子儿踢飞了。人家跳起来就给我一巴掌。我赶紧用手一挡,啪!还顶了人家的右手腕。大孩子呜地一捂手,吼一声:小子,竟然切我脉门!你还敢跟我打!就扑过来。然后就惨了,啪啪啪,上来就是三巴掌,这还不算完!” “这是大欺小。你应该报告老师!还有别的吗?” “另外就像以前管人家借橡皮,人家递给我,我一不留神,就抓了人家的手,把人家弄疼了。女同学就说我故意的,都骂我流氓。” “老这样人家能不说你!这时候你怎么不留提前量?” “留了呀!可一忙就伸过头了。我也不明白,明明看着没伸过头,怎么就多出一巴掌来呢?” 老师摇摇头,不再说他了。医生都没辙儿,有什么办法! 由于小思孟在外总爱惹祸,招来无尽的麻烦,他爹妈无奈,只好改放养为圈养:只要从学校回来,就尽可能把他留在家里。 要想留得住,就得有条件。玩具c图书c乐器c游戏机,在家里放了一屋子,电视也尽着他看。 只是还有另外一个条件约束,那就是学习得好,不得低于前十名。达不到时,以上的一切就一概锁起,只给他留几盒积木,让他仍旧当他的小屁孩去。 这一点白思孟答应了,一开始也落实得很好。这不但因为他乖,也因为在他眼里,外面就是个狼奔豕突的世界,他这个小病孩还是少接触为妙。 但是尽管加意防堵,外面的不好还是会渗透进来;而小孩的天性,大人要是不严密看管,那仍然是什么稀奇名堂都干得出来。 如今在学校里,老师和同学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不用说,男同学都讨厌他,女同学都避开他。 弄到后来,大家都说他既然手脚天然的不安份,站队老踢人腿,做操老挠人脸,于是就连体育课和课间操也不让他参加,让他独自一人,哪儿凉快就哪儿呆着去。 若是他年纪大一些,家长也许会找老师交涉,义正辞严地说,你们这是剥夺孩子上课的权利。他自己也可以提出抗议,反对不公平的待遇。 但是在八九岁的孩童年纪,既然都知道这孩子太小又太皮,多动症似的太难教正,大家也就默认为应当了。 这样一来,他就彻底寂寞了。 多少次他站在操场边上看着同学们锻炼c玩耍,多少次他坐在座位上看着同学追逐打闹,自己却一动不敢动,略一走动便被人喝斥,心中的难过与自卑就不用提了。 就是坐着,有时也不能确保太平无事。特别是对同桌,哪怕拉一下椅子,掀一下桌面,他都可能撞到对方。什么三八线之类的平面界限更是虽有如无。 因此缘故,女同学都不愿和他坐。男同学也见了他就不爽,这时往往重重地咳一声,狠狠地瞪一眼,吓得他赶紧缩身退步,战兢兢的,生怕别人恶言相向。 作为一个人见人烦的受气包,作为一个类似于烈性传染病患者,他若是不能完完全全地缩进一个蜗牛壳里,就只能在静默中自得其乐了。 日月如梭,循序渐进。在渐渐长大的孩子眼中,家越来越显得小,他的心却越来越大,无法禁锢。 当玩具c连环画c游戏机c电视甚至录像机都不足以吸纳儿子汹涌澎湃的兴趣了,爸妈便向他开放了对他禁锢许久的家用电脑的使用权。 这电脑本来归他们二人共用,一直锁着不让小思孟看,怕他乘机散漫无边。但时过境迁,现在终于开放,说明他们也是开明的家长,通情达理,与时俱进,不再狭隘地认为电脑就是孩子学习的天敌了。 但另一方面也是出于无奈。如果连满架子的书籍和成摞的碟片都不足以吸纳他那过剩的精力与时间,作为关爱他心盼望他好好成长的家长,你还能怎么办呢? 很快,白思孟就学会了上网。 首先,自然是——也可以说是不可避免的——学着打那些复杂的电子游戏。一开始也是分秒必争升级过关地如醉如痴。不过爹妈很快干预,还用上了高科技,三弄两弄就让他彻底玩不成了。 没办法,他只能暂且放弃玩耍,在查找资料辅助学习之外,专注于拓宽眼界,多读多看,培养更广泛的兴趣。 在网页的大海里自由搜索一番之后,他很快就认识到,网络就是一个广阔的世界,那份奇特与丰富,远不是小说c电影可以比肩的。几乎是但凡你想要的,那里面都应有尽有。 他注册了个qq。起先是和同学c老师交流,在校网上浏览,后来就和不论什么人聊天。 一开始他只是用打字交流,这使得他的打字和信口开河编故事讲演的本领突飞猛进,让爸爸妈妈高兴得不得了——这下子小家伙的语文成绩错不了了。 但大人们也很警惕,一再严厉警告:一天最多只聊一小时;不得擅开视频;不得语音通话。且为保证此项方针得到忠实贯彻,别说视频头什么的,连音箱都拔掉锁起来了。 不开就不开,为了大的好处,只能忍受小小的不便。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章 邂逅怪人(一) 一开始他很自然就盯上了童话神话,这既贴近性情又好玩,特别是哈利波特那一类的。原来断续看过几本书和碟片,他一直意犹未尽,这时就想都看全;最好是又出了新续集,好继续陪着梦下去。 这好办。学本事那是有点难,想做梦还不容易!只要在网上一躺,到处都是枕头。 网络就是个百宝箱,你想要的应有尽有。 这天他在一大片目录里淘啊淘啊,正挑花了眼,忽然碰上一个绝顶聪明的过路客。他只稍微流露出一点自己的倾向,那人就叫起来:“要这种玩艺儿,你找我呀!” “找你?”白思孟愣了。 “是呀!”那人兴致勃勃地满口保证,“你说的那东西我们有!现在就有!” “我说了什么呀?”白思孟惊奇地问。 “不就是童话世界吗?” “是但我不是说杂志!” “不是杂志的也有哇!电影c电视剧c故事c漫画c游戏” 白思孟想:碰上个音像产品推销员,二话不说,就卖上东西了。 “我不要那些情节怪诞哄人玩的,要那非常逼真的。”他冷淡地回答。 “真的也有哇!”对方一盆火似地上赶着,“魔戒c纳尼亚c西游记c封神榜c爱丽丝漫游奇境记c哈利波特c平妖传c阿拉丁神灯c穆王八骏c黑客帝国c美国队长c绿巨人c钢铁侠c绿灯侠小红帽也行!” “说了不要电影——” “这都不是电影,是游记!” “我也不要游戏!”白思孟以为对方把字打错了。 “是游记!不是游戏!”对方重复了一遍,“上下古今,中国外国,地球太阳,宇宙银河——你点吧!你想要有的我们都有。” “游记我也不要。”白思孟烦了,手伸向鼠标,准备打住。 “别别别!”对方像是看到了他的表情,急于用手拽住,“千万别着急!听我讲完:这不是走马观花一般的游记。完全是真人出镜——就是你出镜!你呀!我的上帝!你想演什么只管说,包你演得称心如意!” “我?我演?”白思孟两眼瞪大了。居然邀我演电影! “是呀!全都随你的意!你想演孙悟空还是哈利波特?哦,也许您是女士。那么您想演赫敏c金妮还是王母娘娘?阿拉丁也行,坐飞毯飞最过瘾了,那柔柔的!比飞机强多了。或者是华光c二郎神?二十八宿?九曜星君?您点,我们给您铺垫情节。您想改词改内容都可以!” “这么多角色,我都能演吗?” “当然哪!” “我怎么去参演呢?要试镜吗?” “试什么镜呀!你拿摄像头对着自己,就地转两圈就行了。想美一点儿就化个妆。想带谁演个配角也行,朋友c爹妈c姐妹c兄弟都行!不过要加钱。” “我明白了,”白思孟恍然大悟,“你们就是给人在游戏里换个脸,其他都原样。这不是骗钱吗?” “那你要怎样呢?” “我嘛,要就不要,要就只要真的。” “啊,这意思就是说,你不是在屏幕前看,而是自己走进去,亲自去打斗奔跑,变化飞翔?亲自体会一切舒服c痛苦c兴奋c恐惧,还得是童话世界的场景?” “差不多吧。”白思孟笑笑。 “那要不要结婚c恋爱,然后又被人打死?” “还打死?”白思孟的脸一下子皱起来,”有这么恐怖吗!” “然后再复活呀!满血复活。”对方诱惑地说,”领会一下临终体验c濒死状态,不也很刺激吗?” “连这你们也会?那过程和感觉都搞清楚了吗?” “不都在摸索吗?不过现在流行的都是那种飞天式,浮到天花板式,感觉上最美妙了。有人上了瘾,甚至还想多吓自己几回!但对一般人,说个掏心窝子的话,一回也就够了!” “这得想想。” “那也行。想吧!不过这种特逼真的要提前订制。价格嘛,自然就那个些。” “哪个些呀?” “水涨船高呀!您想想看:这得把整个场景都搬进您的脑袋里,还得让内容跟您的思维互动,多复杂呀!现在管这个叫vr,虚拟现实。您要享受可以,先得全身贴满传感器,还得一台特高档的电脑为你演绎,这价格能低吗?所以要我建议呀,还是换脸最好,性价比最高。到哪天您发大财,支付得起了,咱们再来后面这个!到那时候——” “那我今天就支付得起呢?” “不会吧?我们研究过你的ip,带宽都是最便宜的那档” 哇!这都被他知道了!白思孟赶紧下线。 真正吓他一大跳的是半年后的两件事情。这一吓,先是起鸡皮疙瘩,然后简直让他发起了热病。 暑假有一天,他在qq上碰到一个怪人,署名羊角叔叔。交谈几句后,他便好奇地问对方为什么起这么个难听名字。那人回答说:“因为我是魔鬼呀。” 网龄已有一些了,白思孟已经相当成熟自信。当下他毫不犹豫地送回了个哈哈大笑c笑得一副口水飞溅的怪相,责备说:“瞎吹胡扯。魔鬼才不会说自己是魔鬼呢!我觉得这一点都不好笑!” 对方懒懒地问:“要怎样你才相信呢?” 他说:“把你的头像发给我看!” 对方立刻发来一张彩色图像,羊头人身,穿着花花绿绿的衣裳,扎着夸张的大绸领巾,脸上是一张狐狸似的尖嘴假面,挤眉弄眼,蹦蹦跳跳。 “是特技合成的吧?还是哪里借来的?”白思孟问。 “绝对的真人真像。如假包换!” 鬼才给包换呢!白思孟笑了,打字说:“肯定是哪国万圣节的截频,不过倒挺逗的!” “肯定不是截频,就是我本人。” “那怎么可能?” “还是不相信?”对方有些窘,问:“非不信,那怎么办呢?” 白思孟想了想说:“要我相信,那你就别走开,现场变点什么真东西给我看!比如说,伸着手,只哈一口气,东西就出现在你的手掌上——要比较稀奇的,真的,不许ps。” 对方道:“稀奇的!这可费寻思。稀奇的什么呢?巧克力豆行不行?” 白思孟回说行,对方就打开了视频,人躲在一边,却刷地一下,屏幕上伸出一只大手,毛茸茸的,摆了两摆,打字问:“是不是我的手?” 白思孟回答一声是,于是一副嘴唇伸下来,呼地一吹,那空空的掌心上立刻出现了一盘令人馋涎欲滴的橄榄色的巧克力豆,颗颗浑圆。因有手将盘子托在空中,那豆儿们还在微微滚动。 白思孟惊讶万分,这是怎么弄的?刚才看得清清楚楚,明明不是他嘴里吐出来的呀!他嘴里也吐不出偌大一只盘子呀! 一定是ps!别看白思孟网龄短,这一点还是有把握的。 但是会不会还用上了别的技巧?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章 邂逅怪人(二) 想了想没定论,但也不能就这么轻易被对方镇住,他还是挑刺儿说:“真倒还算真!不过这有什么稀奇?你是在移花接木——你事先分两次录好了的,把中间的过程给删了。” 对方鼻子一哼,不悦地说:“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挺机灵?要是不相信,何不拿一颗尝尝!” 白思孟笑了,打字问:“动画儿上的,我怎么拿呀?你想电我?” 对方说:“这点小玩艺儿还骗你?我说行就行!拿一颗试试!快拿!直接对准了拿。” 白思孟根本不相信,但对方一再催促,他推辞不过,只好面带好笑地伸出三根手指到屏幕上,向盘中虚抓了一下,算是如了对方的愿。 然而奇怪的事情发生了。他的手指一碰屏幕,便似乎触到了实物,不是玻璃屏,而是略带粘性的糖衣。由于他根本没想到要抓住,于是嗒嗒几下,几颗巧克力豆蹦跳着掉在了桌子上。 他吓了一跳,腰一下挺得笔直,两眼惊骇地瞪视着光滑桌面上那几颗浑圆的褐色小球。只见它们颗颗饱满,泛射着巧克力豆特有的柔和滑润的光泽,还发出一种淡淡的诱人的香甜味儿,不是它又是什么 “吃一颗看看!”对方声音悦耳,诱惑地说。“这全是真的。” 白思孟吃惊又迟疑地看着那几颗豆豆,不敢用手拈起。 “绝对不会有毒。”对方起劲地拍胸脯保证。“只是一个小玩艺儿!小礼物!羊角叔叔开过网店,都上了皇冠级,好几个钻儿呢。咱们待人接物,最讲信誉,从来不卖假冒伪劣。” “嗯,我还是” “行,”对方口气变得干脆,“你既然犹豫,现在不吃也没关系,等什么猫啊狗啊吃了没事,你自然就相信了。不过,现在你取了货,就该付款了,对不对?咱们得平买平卖,童叟无欺。” “还要钱哪!”白思孟皱起了小鼻子。 “钱货两讫,分文不差;有来有往,公平交易。对不对?” “那多少钱呐?” “一块钱。” 啊?白思孟又精神抖擞了——这价格倒还公道,比学校围墙外那个小店便宜多了。 “那我怎么付呢?我没开通网银呀!” “不用那么麻烦。你拿一块钱贴在屏幕上,我就收到了。” 白思孟两眼瞪大了——还可以这么干?他的零用钱就在手边,他拿出一张纸币,又拿了一枚硬币,问对方:“你要哪种?” 对方笑嘻嘻地说:“随便。都可以。” 小思孟好奇地把那张纸币往屏幕上一贴。只觉手底一虚,那张刚贴上的柔韧的纸币就平平地嵌进了玻璃。手一松,它便变成了屏幕上的一张画,接着就迅速缩小,摇荡着轻轻落到盘子边。 一只手伸过来,把它一把抓走。对话栏上出现八个字:“谢谢光顾。欢迎再来。” 吱一声怪响,不知是个什么提示音,对方离线了。 白思孟如在梦中,看着那几颗巧克力豆,如痴如醉,心想:“天哪!我妈网购,只能看样下单,要等好几天快递才能送货上门。这可倒好,直接就在屏幕上交钱取货,就像在食堂窗口买包子似的,又进步了!” 他把巧克力豆扔给经过墙头的野猫吃,猫吃了没事。 天晚大人下班了,他忙不迭地把这事说给妈妈听。妈妈却道:“胡说!哪有这事儿!又瞎编!” 白思孟不肯受冤枉,赶紧打开电脑给她演示。但那位羊角叔叔早已人间蒸发,再也找不到了。不用说,这又成了白思孟异想天开的证据之一,惹得爸妈暗笑了好几天。 白思孟不信羊角叔叔从此就销声匿迹,在网上拼命寻找,却再也没有发现那人的踪迹,竟然就此了结了。 进一步颠覆他的既有认识的事情发生在几星期之后。 这天,一个网名越溪浣熊的引起了他的注意。这人自称是个换客,历经十换,已经把一支旧钢笔换成了一辆旧货水上自行车。成绩如此之好,他一时按捺不住,就美滋滋地拍成照片向大家炫耀,言语间很是自豪。 白思孟生活在江城,周围到处是水,竟然从没见过这种东西,好奇之下,就请他试骑给大家看看。 这位朋友慨然答应,过了两天便找人拍视频给他作现场直播。画面上他似乎是骑在两条浮筒托起的一架简单机械上,正行驶在一段江面,转过脸对着镜头竭力蹬踏,冲激得水花四溅。 “好看!哈,不错!”白思孟由衷地称赞。“最好再快点儿!” 大概骑行现场也有人加油,越溪浣熊得意地向大家扬了下手,说:“小意思!来嘞——”脚下加紧,蹬得更欢了。 一艘轮船在远处经过。忽然,一阵汹涌的波浪冲来,水头猛地扬起,把水上自行车打得一歪,万千水珠飞溅起来。 眼看那江水波急浪涌地泼向自己,白思孟情不自禁地伸手遮挡。手才一触到荧屏,便听哗地一声,那水竟溅出屏幕,把他的鼠标垫都打湿了。 他哇地一声叫起来,连忙闪开身体。妈妈恰巧走过来,吃惊地说:“怎么把茶杯也打翻了?瞧这一桌水!” 这时直播已经结束,白思孟指着屏幕说:“不是茶杯!是从电脑里面溅出来的!钱塘江的水!” 妈妈侧头看一眼,已经是广告,便认定他又胡侃了,眉毛一抬,笑道:“哟,大天白日,还把钱塘江搬家来了!老白你听听!这可是你儿子说的!” 正看报纸的爸爸抬起头,不明白地眨巴着眼睛。白思孟不暇辩解,赶紧重放视频,鼠标的光标却动不了了。是中毒死机,还是什么接口出了问题? 没辙儿!只好关机重启,再打开,那什么换客家园已经登录不上。看过的那段视频也就再也找不到了。 看他一脸沮丧地瞎忙,妈妈家务做不及还没什么感觉,爸爸却有些担心了,走到电脑前一边帮着抹干净水渍,一边心想:这孩子性子直率,还不至于假戏真做,别是小脑功能问题之外,还染上了什么幻听幻视的毛病了! 他真的找借口带着小思孟去了医院,在五官科楼上楼下地查,却仍然什么症状也没找出来。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章 圈子的级别 在来回折腾中白思孟慢慢也感觉出来:爸妈对他已经不放心了。 一生气,他就怪上那个让他出丑的家伙。这个狗屁浣熊,搞的什么名堂呀!专挑关键时刻掉链子,拿病毒黑人家的屏!要是不想让人知道,就别上线来穷炫耀呀! 但是生气归生气,这样的事情,竟一再出现,你说稀奇不稀奇!要人不相信世间有奇迹,难了! 有一天,正是期中考试过后,他的精神彻底松弛,便在一个《怪事纵谈》论坛里浏览起来。 东寻西找。忽然,他看见了一个有意思的帖子,说是有个足球大门,后面有网,笔者一球直奔进去,竟然穿网而过。检查那网,却是绷得紧紧的,扎得牢牢的,上下左右,哪儿都没破洞。 难道足球在飞行途中突然变小了? 白思孟一看就会心地笑了。他自己隔着玻璃传递过钞票。虽然那道理这年把时间想破了脑壳也没弄清楚,却也积累了一点心得。 他一时技痒,便跟了几句,发表浅见,并谦虚地问大家自己的猜想对不对。不料这回碰上个旁观的愣头青,跟帖直截了当地笑话他胡乱解释一气,话还挺刺人。 网上言论,往往流于夸张,倒不一定是真的嚣张。白思孟一个半大孩子,不敢跟人争竞,便说是不是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这样的 那人却只瞟了一眼就噼哩啪啦地打字,轻蔑地说,不用再说下去了,南辕北辙!看你一开头,就知道结尾是什么!这叫见解?雨打芭蕉都比这好听,连隔靴搔痒都算不上! 批得如此霸道,他却一句道理也不说,好歹贡献个说法也行嘛。 白思孟见不是事,便挂起免战牌,不谈了。那人却还不肯罢休,又说了几句,有意挑衅似的。 白思孟火了:干嘛呀你这是?想着网上又不能见面,谁怕谁呀?就跟他争论起来。 争了几句,白思孟遗憾地回复说对方真是不可理喻,连话都没想清楚就瞎说。 对方说:“不是本人不可理喻,实在是阁下无理可喻——我看你啰啰嗦嗦,连基本的术语都不会说,更不理解!怎么会这样?是不是阁下的级别太低了?。” “级别!这聊天室里还有级别?”白思孟还真是第一次听说。虽然憎厌对方无礼,心中犯堵,却也惊奇。人不能强不知以为知是不是?所以他还是忍着不快谦虚地请教:“那都什么级别呀?谁给评定的?” “一无所知?哈!连级别都不知道!原来你真是菜鸟!菜鸟中的菜鸟!”对方嗤地一笑,“我说怎么人家一句话就能点透,你却听了好几句还是呆若木鸡。” “就算我是木那个什么,你也别吝教嘛。快说说!” 对方一笑,道:“既然你已经低首下心地求教,本人也就好意指点你一下:这怪事谈虽然开放,里面却分好几个圈子,彼此不大搭界,甚至老死不相往来。你误闯了我们这个圈子。你知道这里都是什么人吗?说出来吓死你:尽是大学教授级的!” 白思孟真吓住了。妈耶!跟老爷爷们同台了!这叫什么事儿!一吓,就想走了。 “忙什么呀?”对方像猜出了他的心思,“你不想听听都有些什么级别吗?” “太高了!高攀不上。” “也有低的,像小学生。” 这还差不多。不过大学教授跟小学生们怎会混在一起,他们不是太老师一级的吗? “那您就说说?”白思孟犹豫不决,语调却尊敬起来。 对方注意到了这个细节,一怔转喜,态度便也真正客气了,挺认真地回复说:“这是我们圈子里评出的品位。民间的。对外无效。但在圈子里还是挺权威的,就跟围棋圈子里的‘段’一样。” “跟段位一样?” “是呀!你说对下围棋的人,段位重不重要?不过他们是从一段到九段,我们则是从新研弟子起,到元老止,只有八级。本人也不高,仅仅二级。” 白思孟不禁笑了。怪不得这么目中无人c颐指气使,原来是半瓶水晃荡! “这二级叫什么?或者说相当于什么?不比较可没法理解!”白思孟说。 “真想知道?” “请!” “好吧!”对方开始迅速打字发来,“我们这顺序是从下到上。一级:新研弟子。属于才入门的。小学阶段吧,但也比您站在圈外进不来好。二级:预备学士。只少个大字,就是本人这个级别了。相当于中学。或者叫预科。” 原来也是中学生,一般般嘛!白思孟都懒得说他了。 “第三级,预备大士。‘学’字换成了‘大’字了。也就相当于大学。这一级一上,就可以骄傲一下了,因为有了推荐权,能介绍新人进圈子了。” 还要到这级别才能介绍别人入圈子?挺慎重哪。 “第四级:大士。相当于大学毕业甚至是助教。挺可以吧?第五级:精英大士。相当于讲师。第六级:精粹大士。相当于副教授。第七级:辅修元老。相当于正教授。第八级:元老。这就顶尖儿了。相当于院士。我们圈里迄今为止只推举出三个元老,你说金贵不?” 好一串荣誉衔头!听到耳朵里这效应,就跟打游戏升级似的,得到的没什么,得不到的永远是望之弥高。 他在屏幕上这么哗啦啦地一显摆,白思孟毕竟是个低龄学子,高山仰止久了,积威之下,不由真正心生崇敬,再不敢轻佻嘻笑,连连打字道: “承教!承教!原来我还是幼儿园的,怪不得懂不了。只是,你们这到底是个什么圈子呀?主要搞什么的?” “我们这叫自然魔术研究会。也有人叫我们密钥派。” “自然魔术?密钥?什么叫密钥?”白思孟感到迷惑。他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词,大概是物理学术语吧,却不甚了了,便诚恳请教,“是不是电视c舞台上那些魔术c戏法一类?” “性质根本不同!”对方斩钉截铁地说。“那些是假的,我们这可是从科学出发。他们那是视觉欺骗,我们则是利用密钥,撬动时空的关窍。一样是变化腾挪。手法类似,也同样炫目惊人,却不像他们那样偷梁换柱,而是实打实,真刀真枪。”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章 胡侃乱谈吧? 还真刀真枪了!还说别人是欺骗!白思孟感觉有些不对味儿。难道别人就那么不堪?是不是同行相妒呀? 俗话说得好:饭可以乱吃,话却不能乱说。话说得太过冠冕堂皇,甚至排斥别人,搞惟一正确,便不免叫人生疑了。 白思孟本来已经景仰得不得了,这时隔阂一生,便不再那么无条件信服,不由便问:“怎么个真刀真枪?” “到时候你自己看!”对方还是杠杠的,志得意满。 “有图有真相?” “亲临现场。” “有时亲临现场也辨认不出真假。”白思孟执拗地说。 见他忽然顶真起来,一下子变得这么难说服,那人一愣,不由气焰收敛了一些。想想不能塌了架子,就打字说:“那么现场教学,包教包会,不会不要钱,这总行吧?” “那——”白思孟道,“如果能那样,倒要刮目相看了!” “确实得刮目相看!”对方严肃地说。“会给你安排的。” “不过,你们那些钥匙——我是说密钥,也——嗯,开开了什么门没有?” “当然开过了!还不止十次八次呢。” “都开了些什么门呀?” “这暂时还不好跟你说。保密,你知道。不过,以后要是你有机会看到,都不会相信这是人能做到的事情!” “什么事情人做不到?比原子弹还厉害?能起死回生了?” “没那么大,可也不小。比方说我站在你跟前吧,一动不动,眨个眼就没了。这够瞧了吧?” “你掉地洞了啦?” “瞎说!那像话吗?就是我站着,我师傅指头一勾,就把我变没了。” “也不用布遮住?也不用炮来打?” “对。都不用。就那么手指头一勾!” “脚底下没有翻板,上头不吊威亚?” “都不用。就那样石板地上干站着!” “那你哪儿去了?解冻了?风化了?立地成佛了!或者说,白光一闪,就被妖怪摄去了。我说,这是不是应该叫法术c道行或者神通了?不瞒你说,既然来这论坛,咱多少也知道点儿!你们不会是些游方和尚c云游道士吧?不是专门来讲生死轮回吧!”白思孟尖锐地说。 他不由遗憾地想,先还以为都是正经人呢,不料还是些胡说八道,这段谈天是不是已经太长了? “哈!好笑!”对方在那头已经大为不悦,“我们怎么是和尚道士,讲什么生死轮回呀!与任何教派都不相干。刚才说过,这里只讲科学,不讲魔法。要讲魔法,请到童话世界去。我们就是自然魔术门。不过名字虽新,源流却也古老。真的上溯一下,也能找出几个祖师,也挺赫赫有名呢。” “谁呀?” “鬼谷子。听说过没有?” “什么谷子?瘪谷子?” “鬼——谷——子!” 白思孟想了一会儿才有些印象:“噢!老神仙?” “算是吧。有的还称他为兵家,跟儒法道墨并列。” “他就是你们最早的祖师?” “还有徐福c卢生。” 这两个白思孟倒知道。 “你说那俩替秦始皇找不死药的?逃到rb的那个方士?这不更扯了!” “扯得远吧?要不怎么说我们这一派也源远流长呢!” 白思孟哑然失笑,这就不光是胡扯蛋,简直碰上个疯子了,白跟他讲这么半天。 “你跳大神不?”他好奇地问对方。 “你以为我是巫婆?”对方怒道。 “不然叫我怎么以为呢?” “悲哀!”看这两字一下子蹦出来,你几乎听得到他的鼻子不快地喷气。 “老赵头的话又出来了!”白思孟笑道,“忽悠,接着忽悠吧!” 对方像是也笑了,打字说:“也难怪——这也不怪你!谁叫那些老神仙名声臭呢!这不过是附会一下闹着玩儿。我们的掌门元老就是一个姓徐,一个姓卢,恰好合上了古人的姓。大家要恭维,就替他们认个祖,归个宗。” “光认一下也没多大意思,也许修几部家谱更显得光彩c有档次。” “嗨,你在讽刺我。其实,也就因为如今社会上各色人等都讲门第继承,二代三代,大家赶个新潮玩玩,以示不落伍。不过他两位起码还算地理学家,知道海那边还有陆地,名叫扶桑。我严严肃肃地问你,你说古代人和现代人,谁更诚实一些?” “都狡猾。” “何所据而云然?” “因为三十六计就是那时候编的。你说那该是什么样的心机!” “那么更早一些,原始人呢?” “那时当然质朴一些!” “那么为什么所有神话大多都是那时流传下来的呢?这些质朴的原始人怎么那么爱瞎编呢?” 这就牵涉到文化起源了。白思孟知道,一两句话根本说不清楚,就反问:“你说呢?” “原始人也编,但都不是无中生有,都有最初的事实依据。” “你的意思是那些神话都有根据?无风不起浪?” “对,半真半假,不似后来编的章回小说,全盘皆虚。” “举举例看!” 白思孟也有些渊博了,心想对方或许会举出那些诺亚方舟c特洛伊城什么的来做佐证。不料回复来了,他一看,不由吓了一跳。 对方竟然说:“水遁土遁就是真的!” 白思孟吃惊得眉毛都翘到了脑门上。 “瞎说吧你?” “绝对不!我都亲眼看到了。” 白思孟的心一下子揪紧了。 他还看到了! “你真见到有人土遁水遁了?” “然也!刚才不是说了吗——我师傅手指一勾,就能把我变不见。他往墙上一靠,也能立马不见!” “那你们怎么遁的?撒一把土,嗞溜一下就不见了?或者这边一下水,刹那间就跑河对岸去了?” “没那么快——但有时比那还快——要看进的是什么系统。” “还有系统?” “当然啦。碰上火箭坐火箭,碰上飞机坐飞机。要是碰上个驴子,那也只好坐驴子。” “你们在哪儿碰上的?”白思孟悻悻地想,“要是说在梦里,那还算你诚实。” “空间里的空间。” “空间里还有空间?是大楼里的房间?” “另一个三维空间。” “另?” 这就绕不清楚了!胡说八道加上新词包装,还说不是巫婆神汉!再谈一会儿,只怕要给你来个科学算命!白思孟迅速下线,不跟他聊了。 过了二十几天,因为记挂那个把球踢穿球网的,他忍不住又到坛里来找。不是冤家不聚头,很快就又遇见了那个饶舌又自负的预备学士。 有些日子不见,这人竟然变得特别友好,一搭讪上就亲亲热热地招呼:“老朋友,过得好吧?” “托福,还好。”白思孟笑笑回复,“今天天气不错。您大爷又准备兜售什么迷信概念了?腾云驾雾摘仙果,还是变个蝴蝶吃臭虫?”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章 三世联盟 那人一见就笑了,说:“那不逗你玩吗?早就跟你说过了,我们这里最讲科学,对任何传统迷信都不吝破解,只是你还没领略到我们的特别之处!别烦,这回给你介绍一个真正的好地方,你自由行!随意!我不跟着了,省得招人烦。” “知道了就好!” 对方很快打出一个网址,说:“给,三世联盟。好玩得很。” 这又变成替网站拉客了! “什么叫三世联盟?是恩怨情仇,打几辈子冤家吗?” “去看看就知道了。” “那种言情的我不看!” “好吧,好吧!”对方无奈,“就是几个谐音词儿。一个圈子分三层,最外层叫骑士联盟,大家绅士来往,交交朋友。就像古代的游侠骑士,累了在这儿坐下喝喝茶,揩揩汗。” “嗯,交友网站。第二层呢?” “第二层叫奇事联盟,大家交流欣赏各种奇闻怪事,听听各方解释。就像清朝的蒲松龄,专门守在大路边上跟来往行人打听鬼故事,请教来一肚子,最后就写出了聊斋志异。” “哟,原来是准备创作第二本聊斋!这也不错。” “第三层就不公开了,这是核心层,叫歧视联盟。要特别有能耐,挑中的才能进去,歧视一切挑不中的。” 还有这个道理?白思孟的好奇心被打动了。 “那就看看唄!”他想。“你要说贵族层c亲王层c皇帝层,我还懒得看呢!现在什么地方都是一股虚骄之气。” 去了那个网站,先注册,后浏览。 他不想一来就交朋友,就直接去敲第二层的门。打不开。腾地跳出一个弹窗提醒他:进入这里要先提供素材!您有什么值得大家分享的经历吗?然后列出一长串清单:惊悚c猎奇c恐怖c轶事c畺梦c玄幻 “真的准备写聊斋?到底是故事网站还是小说网站,拿这些当门票?”白思孟这才知人家所言不虚,还真讲资格呢。 他别的任啥没有,就只两段奇遇,就都端了出来。 这是两篇长文。白思孟先在自己的本子上写,写完又反复推敲修改,足足弄了一天半,才打好发了过去。只听吱溜一声,网页上紧闭的大门打开了。他的叙述被分到了猎奇版块,供人欣赏。 有了这份贡献,他才可以欣赏别人的。 他一进入就寻找猎奇视频,想看看那两位老朋友——羊角和浣熊在不在。 视频目录出现了,密密麻麻一长串,光看署名就看了十分钟,结果令人失望:没有! 这早在意料之中,他一点也不懊恼,开始看视频。 三世联盟为了表示诚信,要求所有上传的视频都标明真实身份,以供核查。但发表时也略作技术处理,以保护个人隐私。 第一个是逃生游戏。视频上传者署名为hlj齐齐哈尔陈某笠。 视频开始。一个人被装进灌满水的玻璃大水箱里,扣着一副手铐,两腿缠上钢丝锁,头顶上盖上一块沉重的玻璃板,钥匙扔在水箱一角——是扔在箱外地板上,可不是在水箱里——让他三分钟内逃出来。 这人要逃生,开锁是第一关。没钥匙就开不了锁,但人不出箱,就拿不到钥匙,出箱反倒成了前提。怎么办? 铃声一响,读秒开始:180c179c178 只见这人练瑜伽似地团成一团,扭动着寻找钥匙,搞得整个人就像只大章鱼似的,上下翻腾,十分生动。但生动是生动,却也十分痛苦:费尽老力,挣扎不开呀!他沉下去,暂时不动了。 131c130c129 看他静心酝酿,白思孟紧张地估计,接下来,他一定会尝试用个什么缩身法来摆脱手铐。 然而却不!只见他坐在那里,前后轻轻摇摆,突然另辟蹊径,一个翻身扑下,嘴直直地伸向角落,一吸便把手铐的钥匙吸进了嘴里。 太神奇了!就那么把头凑到水箱的下角,用嘴一吸,便把两把躺在箱外地板上的钥匙吸了进去,就好像那厚厚一层玻璃箱壁根本不存在! 乖乖!白思孟惊叹,这可是亲眼所见: 地上那俩钥匙本来一动不动,突然间就抬起半寸,像蛇昂起了头,然后嗖地一下,瞬间就飞进了水箱——眼中似乎还留下它一掠而过的影子。太棒了! 97c96c95 接下来自然就好办了。只见那人含着钥匙,歪头瞄准,不知怎么用嘴一插,就把它插进面前手铐的钥匙孔,头和手反向一转,就打开了。 手既解放,又有钥匙,自然腿也解放。他站起来推开盖子,人便一纵而出。 82c81c80! 只用了一分四十秒。太厉害了!白思孟也不管人家听不听得见,把手拍得山响。 第二个是目光灭烛,上传者为gs天水梁某超。姓名的第二字只差细小的一点就重了那个大名人的名。但那人擅文名,这人却练奇功,两岔了。 这种功夫似乎不稀奇,坛里好多人都声称办得到,也不知真假;反正白思孟做不到。 他曾为此苦练过几个月,都快练成飞蚊症了,还是一点功效也没有。直到这回他才第一次看到了实际场面。 这不用详细描绘,反正就是一个玩家隔着三米远,用目光把五根点燃的蜡烛依次灭掉了。灭一根只需右眼一眨。 横向三米,左边是人,右边是蜡烛,要同时看到,以避免造假的诟病,细节就很难表现得清楚。制作者特意在上方加了两个同步小屏,一个把脸部放大,一个把烛光放大。 白思孟不关心那俩小屏,它们肯定有别人认真监看。他自己只特别注意旁边有没有人吹气扇风或是拿气枪点射,还要关注看到的场景有无拼接伪造的可能。 拍摄者当然也想到了。为自证清白,他们特意用了全景由远及近的录制方法,让你对周围有无干预,过程有无剪辑都看得清清楚楚。 从头到尾放完,白思孟不得不承认,这视频百分之百是一气呵成,最终证实了这次记录的可靠性。 算得上货真价实c如假包换了!白思孟长出一口气:弹了个响指:“这个也可以过!” 但表演者是怎么做到的?真是匪夷所思!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章 叩关求入 第三段更简单,就是徒手脱锁。不用钥匙,甚至也不把锁打开,直接一把拿掉。上传者是gx北海童某会,给出的是个很大的近景:一把大挂锁套在大铁门上的锁环上。 第一个人上前用手一扒,那锁便摇动了一下,然后停止。之后,第二个人上来,也只伸手过来扒拉一下,锁又晃动,然后又停了。 这时第三只手伸过来,抓住锁,嘎啦嘎啦上下撞了几下,然后停住,再突然用力往下一拉。这时反倒一点声音也没有。 那锁原封不动,还是闭锁着,却已向下脱离锁环。那人手一松,它便砰地一声掉在地上。 白思孟全神贯注,两眼一眨不眨,看得清清楚楚。天哪!这要还不是真的,天下就没真事儿了! 然而怎么会这样?锁把儿直接透过锁环,就像彼此都不存在一样!要是到处的锁都这样,岂不是人人都可以如入无人之境了? 神啦!他不由站起来,走进爹妈的卧室,试着拔一拔那老式木箱上的铁锁。然而一拔不动,二拔也不动,那铁环搭扣就是弄不开。他又走到屋外,去弄铁栅门上的挂锁,仍然弄不动。 他娘的!他钦羡地笑笑。这个奇怪网站倒还真有几样好东西呢。只是,再能来点巧克力豆那样的东西就更好了! 在后面的留言上,他给出了相当高的评价,特别是对那个童某会。 接下来,他又看了许多令人咋舌的场景,与已经看过的大同小异。然后他就回头,看自己提供的奇事有没有人光顾,反应如何。 只有寥寥七条,少得可怜,而且大半没说好话。只有一个帖子给予了同情,说:“要是录下了就好了。这好像是蔡辅修的风格。” 蔡辅修?这是什么人?难道就是那个羊角叔叔?他立刻打字跟帖,请教那跟帖的。却没回复。看来那人说完就走了。 蔡辅修,蔡辅修。他突然灵机一动,搜索一下! 说干就干,他立即上了搜索引擎,填上名字,一敲。刷——一下子跑出了百多个网页。逐条点开看,三教九流c诸子百家,什么人物都有,什么年龄的都有,甚至男的女的都有。 只看完一个网页,他就知道没戏了:别说找化名的羊角叔叔,就是沙里淘金c大海捞针也没这么难呀! 蔡辅修,你到底是谁?现在在哪儿? 苦寻不得,他没味地退出网站,想看看别的,突然心中一动:这蔡某的名字似乎有点熟,肯定在哪儿见过。是在哪儿呢? 作为初中生,他长这么大,认识的大人包括老师c邻居在内,都没超过一百个。他细细回想,一个个筛查。 不!记得起名字的都不是。记不起来名字,只记得面容的,肯定也都不是。那些只知道他们干什么的,连面容都模糊不清的,似乎与这个名字也相睽违。那么自己为什么还有印象呢? 不可能了。除非是在报纸c书籍或是网上看到的,就那么偶尔一瞟,有点淡淡的印象,即使抓住了,也不可能再找着噢,对了,对了,网络! 他的思维闪电般抓住一个词:辅修元老! 辅修元老!干什么的?是什么地方的元老?罗马元老院? 他睁大眼睛,瞳仁内一片虚空,只有几颗星光在闪烁:聊天!圈子!密钥! 啊!他完全回忆起来了!是跟那无聊的预备学士聊天时谈到的,谈的是他们那什么自然魔术密钥匙。这狗屁钥匙里面有些级别,其中就包含辅修元老,说是地位还挺高,相当于什么教授副教授。 原来还是那里面的人!讲土遁水遁的! 如今一切都赶新潮,神汉都评教授了! 呔,真是无味! 不过且慢!为什么在我的奇事下面跟帖的人,要说这是蔡某人的风格呢!人都不会这么无事生非呀!蔡某人竟也会干这种事吗? 要是也会干,那他还是寻常的神汉巫师吗?那他不也神了?就像自己一直以为的羊角叔叔一样! 得问问!马上问。 他赶紧打开自己的qq,一看懵了。那位预备学士已被删得了无痕迹,连黑名单里都不在,聊天记录更是一行也无。 “怎么把人家当成江洋大盗c传染病菌了!”他懊悔不迭。“起码他还介绍了这个网站给我呢!” 好容易联系上一点儿,却阴差阳错,弄得羊角叔叔的线索又断了。 过了好多天,他才又登陆三世联盟,决心直接撬动一下它的核心层,看能不能进去。 奇事联盟他已看过,东西还不错,也看不出破绽,就是心里没底,总觉得有被糊弄的可能。如今电脑技术这么高超,有图有真相早就成了笑话,别被人卖了还帮别人数钱! 一试发现,这核心层还挺彬彬有礼的。到那儿要求进去,不像其它地方,首先验证身份,再看权限,而是有一个接待员出来与你对话,问你有什么需要。 “我需要进去!”白思孟直截了当地说。 “可以。您有哪方面的秉赋?” 秉赋?白思孟愣了。 “什么叫秉赋?” “就是特别的特长。” “你们只收特长生?”他张大了眼睛,还以为碰上一所培训学校了。 “还不是一般的特长生。”对方仍然彬彬有礼,“必须是非常特别的。要那一万人里面,九千九百九十九人都没有的特长,甚至比例更小一些。” “还——还再小一些?那是多少?” “再小两个数量级。” 两个数量级,那就是除两次十。万分之一,再小两个数量级,那就是百万分之一! 他大为骇异,惊问:“你们是在收集熊猫血?还是搜罗朱鹮蛋?” “比那还稀有。” 白思孟真被雷到了。 “你们这是什么机构?” “不是机构,就是一个同好聚会的社交圈子,一个网上party。非同好谢绝参观。” “大熊猫聚会!” “您没有别的事吗?如果没有的话——” 对方态度客气,时间把控上却吝啬得很,匆匆几句就要谢客了。 十二章了。还是一天三更。求推荐,求收藏!谢谢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章 巧合还是渊源? “喂喂,你别忙,让我想一想!”对方客气而冷淡,白思孟却不想就这样被打发,“要说稀有,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你说对不对?” “对。请继续!” “我的运气特别好!” “这儿不在意个人祸福。” “我说的不是个人得到了什么,而是碰到了什么。我近年连遇两件奇事,都在这儿的版面上。” 对方迅速找到并阅读了白思孟的关于巧克力豆和钱塘江水两个事件的详细记述。 “不错!”他评价,“机会很好。不过这不是你本人做的,对吧?” “也不那么绝对。反正钞票是我按进电脑里去的,对不?我往屏幕上一按,那人就在里面接住了。所以还应该算是我做的。一半!” 这话有些绞,对方寻思了一会儿。 “一半不一半,还需要进一步验证,看到底是你塞进去的,还是对方伸过手来拿去的。这很重要。” “塞还是伸,这区别就这么大吗?” “当然,非常之大,”对方严肃地说。“你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请讲!”急不可耐的白思孟赶紧反客为主。“请讲得越详细越好。” “发生了空间折叠。”对方的回答仍然是简短的一句。 “空间折叠?”白思孟眉毛一掀,这是什么么定义? “对!但我们这里一般称为隔空取物。” “隔空取物?” “不错!可并不是用什么机械手遥控遥取,而是他就坐在你的对面,贴着电脑屏幕跟你直接交换。你以为是从玻璃里掉出来的,其实没玻璃什么事!你们的交换界面就在那玻璃屏的表面处,也许就是你电脑的那层幅射保护膜的表面!” “直接交换!还有交换界面?”思孟一头雾水,完全弄不明白。 “这是我们一派的空间理论方面的概念,”对方见他根本不懂,只好往简单里说,“你和他置身于不同的空间,交接面就在你的电脑前。他突破交换界面把巧克力给了你,又随手接过你的钞票,就是这么回事!” “不同空间?他在哪个空间?他既然不在我们这个世界上,他要我的钞票干什么?再说,他的巧克力豆又是从哪儿来的?难道那边世界也有巧克力?” 对方见他还是不明白,只好耐心点解释说:“他并不在另一个世界,其实还是在咱们同一个地球,可能跟你相隔不远,也可能跟你相隔千里。但是咱们的空间在抖动,恰巧那时起了个皱儿,就把你们拉近了。” “怎么拉近?距离还能拉近? “这么说吧——拿一张纸,两头点两个墨点,算是你和他。伸开纸呢,你们就隔得很远,但是这纸反折过来了,你们的距离就短了,这就叫空间褶皱。当时你们可能就处在同一个褶皱上。只要他有本事穿透这两层纸,就能直接跟你接触,你说是不是?” “还有这样的事?” “怎么没有?要是没有,从古到今,所有的奇士高人全都没猴子耍了!所谓佛法道术咱不懂,但只要是所谓的奇迹,全寄身于这空间变形上。只不过要想穿透那两层空间界限,非有特大本事不可。在我们圈里,也只有顶尖老手有这能耐,不过可从没听说他们有闲心跟人随便闹这个玩。” “那只拿给我巧克力的手上都是毛,像是壮年人,不像老头。那骑水上自行车的也顶多三十岁!” “谁说老手就一定是老头了?这只是档次。不过我也没见过他们的真人。” “反正我也听不懂。那就是一时说不清了,”思孟心平气和地说,“这样吧:这事以后讨论。你只说吧,就这两件事,我跟你们顶尖级的人物都搭上关系了,那够不够资格进你们这个联盟?” 这句话打动了对方——什么人能随随便便就有这样巧的遇合?别还真有什么渊源在内。 对方犹豫不决,似乎躲在屏幕那边不停地搔脑袋,吸鼻子,末了哼哼说: “这本来算不上,又不是你表演的,你只是被动接受不过要说完全不算,那也亏待了你。这种实打实的怪事一般人就是撞上一桩也难,像你这样一连碰上两桩的,就像一个人一天之内中了两次大彩!” “什么大彩呀?” “中五百万呀!而且一天就中两次,你说这是多少亿分之一的概率?要用科学的比喻,那你就是天生的避雷针” “避雷针?” “是呀!”对方呵呵笑道,“雷电来了专打你!而要用迷信的话来说呢,那你就是个机缘特好的人,好得不得了!光凭这一点,就该给你一个机会。不过——喂,你多大了?实话实说!” “行不更年,坐不改月!实话实说,刚好十三岁半!” “哟!哟哟哟!还是红领巾呀!我还当你——” 显然对方惊奇得嘴巴咧到了耳根上。白思孟笑问:“难道这年纪小了?比刚进学校的哈利波特可大多啦!他那时才十一岁。” “你说他?”对方颇不以为然,“那是电影角色,胡诌出来的。我们这儿可是正儿八经搞学问你这么点年纪,就迷上这个了?也太早了点儿!” “不行吗?” “也——也不是绝对不行,主要看科学素养。反正我没听说圈内有这么年轻的” “那么尊驾的贵庚呢?”白思孟心想:你这么冲动爱说,恐怕也大不到哪里去! 对方看了这话一下子噎住,顿了顿道:“嘿!你人不大,说话倒老练!真的那么点年纪?” “哄你干什么?要不要我开视频交流?” “千万别!”对方立刻制止,“我们圈子里的规矩:只认水平不认人。千万别告诉我你是谁c住哪儿。只是我自己好奇,想问问你:你身体方面c本事上,有哪一点特别突出,跟别的人不一样的?” “像也没什么。”白思孟看看自己的手脚,没把握地说,“难道你们也讲面相,要什么天庭饱满c地角方圆?还是只要六个指头的?带返祖尾巴的要不要?” “扯远了。我们讲的是素质。” “素质?现在都爱讲素质,可又不能量化,这就难了。特别强的记忆力算不算?”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章 再接再厉 “有多强?跟三国里的张松似的,一目十行,过目不忘,倒背如流?”对方对此只略微有点兴趣。 “哪儿那么邪乎!就是背书比别人快点,还有就是记公式。” 这还是一般般嘛,对方想。 “你的心算怎么样?” “这个——也一般。不过我玩魔方特快。” “那不相干,通窍了谁都快。你的眼力怎么样?” “够飞行员的标准!” “我是说辨别能力。两幅同样的画,只把一点点弄得不相同,你能不能一眼就找出那个不同来!” “这倒没试过。可以找两幅来试试。” “那不着急。”对方说,“其实老实告诉你,如果你没有我们这一门的特别技巧,又没天生禀赋,想进圈子基本不可能。我们圈子里都是些有天生禀赋的。什么禀赋,也不好给你形容,总之是特不一般。所以这很难很难。” “不好形容也拜托形容形容,再举举例嘛!” 对方踌躇一会儿,问:“有人能一生都不睡觉你知道吧?” “网上说过,好像是hn的哪个村镇干部吧?我知道。难道那才算天生禀赋?” “还有,有人大冬天都要光屁股出门,不然就热得不行。” “老旧闻了。那人是不是叫火娃?那也算?” “还有。有人身体走哪儿都带电,两个指头一伸就滋啦滋啦的” “说是他表皮特别干燥,好像没长汗腺。静电太强。” “还有人手心里托个纸团都能烧起来” “是不是俄罗斯的一个什么小姑娘?听说还有个类似的大人,最后肚脐眼里冒火,活活把自己给烧死了!老天,你不是说非得那样奇怪才算有天生禀赋,才能加入你们这个圈子吧?” 说到这里他已经毛骨悚然,似乎眼睛已经看到,在网线另一头跟他对话的家伙,裤子起火,已经烧到腰间了!那人就像坐在火盆里跟他对话。 “啊,那倒不是!”感觉到了他字里行间表露出的惊疑,对方赶紧说,“我这只是举些极端的例子,并不非要那样才行!只是一定得有额外的本事。我也没法形容了,你应该明白!” “我自己能明白自己什么?你要不好说,那就干脆测试嘛!一试定终身。出题目好了!” “但那是下一步的手续——你总得让我有推荐你进行测试的理由嘛。想进圈子的朋友多了。不看到初步推荐,上头连测试都懒得组织——沙里淘金可以,沙里淘沙谁干哪?” “我这么好的运气,顶尖级的都碰上两个了,还能叫沙子呀?” 对方无奈地笑笑说:“当然你非要坚持的话,那倒也行。我听说有过这样破例的,最后测试合格,也破格录取了。不过这要高级别的朋友来决定,你只能等。” “那好。快吗?” “这我哪儿知道?不过,你我的谈话,我会跟高一级的去说,那两件怪事也会传上去,至于到不到得了更高级的地方,那就不能保证了。” “没关系!我等着。” 对方想下线,却又有些犹豫,笑道:“你还挺执拗。那就难为你了。等许可下来,你就提出正式申请,再进行测试。其实你才来三世不久,还不熟悉,这么急不可耐地加入干嘛?连性质都没弄明白呢。慢慢来吧,什么事都得有个过程。” “那行。我耐心等。只有一个问题:你们这儿不会一旦满员就再也不接纳新人了吧?” 对方笑了,说:“你说什么呀!早跟你说了:真正有禀赋的人,一百万人里面还出不了一个,相当于得上嗜血细胞综合症——比那吃不得阿巴斯甜的患者还稀缺一百倍——” “真的?” “当然。这个都统计过的。像bj和sh,归里包圆,这么些年也只找到二十个,再多一个也难了。您要是真有禀赋,那就和几十年前的朱鹮和白鳍豚一样,绝对的稀有动物啦!” “哦嗬!”白思孟笑了,心中一算,按这比例,整个大h也不会有超过十个同道。“这么珍贵?”他掀起了眉毛,不知心中是个什么感觉。 但他相信自己是有禀赋的,绝对不在这十个以外,不然怎么能从小到大,一直咬定青山不放松呢? “那我就真等着了!拜拜!” 第二天他就去听消息,却被告知守门的换班了;再去还是这样,这一等就是半个月。好容易那天这人又值班了,等得毛焦火辣的白思孟喜欢得恨不能大哭一场,赶紧百米赛跑一样,抢先冲到门前。 “看样子你真想加入我们?”对方好奇又高兴地说。 “当然啦,能解惑我干嘛不加入!是不是不行呀?” “当然不是不行——何况你又这么热心!不过看热闹不用本事,上舞台可不那么随便。上头前几天说了,弄这玩艺儿真得有天生秉赋,你有吗?” “你又来了!到底要什么样的天生秉赋?手长嘴大还是声音高亢?” “内气。你有没有内气?” “什么?内气?是武侠书里说的内力吗?” “我们又不是武林人士,不知道内力是什么。” “那你又问有没有内气。” “我是说那种在身体里上下升沉的小气团。” “气团?是指呼吸吗?吸进吐出?” “当然不是。那是本能,不是秉赋。” “那么是——是气功?我可没学过气功。” “这跟气功也没关系。” “不是气功才讲究运气吗?还有什么丹田,什么吐纳?” “不是那种东西。气功所谓的气,实际是意念,一种感觉。我们说的内气则是一股自然升腾的气。它就在你的胸腔腹腔里。它那一飘一荡东碰西撞,你都能感觉到;只要有能耐,你还可以自己使劲,随心所欲地驱动它,让它上就上,让它下就下。” “在肚子里玩气球,难道是五谷之气?”白思孟问。他强忍着,才没打出那个“屁”字来。“这使点劲倒真能驱动!” “更不对了。”对方显然明白他笔下所指,却也无暇管它雅与不雅,只是遗憾地摇摇头,喟叹一声,“看来你还是没有那种秉赋。” 先到这儿。晚上再来一章。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章 最后的冲刺 "“哎哎哎——”白思孟急得都要叫起来,连忙阻止。 “怎么?你还有话?” “这——这——这他娘的秉赋,它究竟是什么?”见对方突然没了兴致,急着要关门,白思孟慌了,却坚决不肯罢休,“凡事你得说清楚我才懂,才知道有没有,是不是?” “反正是一种能在你体内自由流动的东西,感觉上像是气,实际上与气体也没关系,只能说是一种空虚的存在。”停了好一会儿,对方才做出回应,似乎是完全出于怜悯,才作最后的勉为其难。 但他的话却更玄乎c更难懂了。又空虚,又存在,这让人怎么理解? “比方说吧——”知道他不会懂,对方好意再说明白一点儿,“就像磁力c重力,空不空虚?空虚!实不实在?也实在!再看不见,你也不能说它没有,对吧?所以你就想象吧,就是这样一个空空的小球在你的身体里升沉来去。要有过这种感觉,咱们就继续探讨,要真没有过,那就——” 显然那就无须继续了。 磁力和重力?作为十三岁半的一介初中生,白思孟的空间思维能力还不强,很难想象这两样东西还能团成球。不是说力是物体的相互作用吗?是作用而不是物体,如此哪会有单独存在的可能呢?还成球了! “看来还是说的气功。”白思孟眨巴着眼睛想,“他也说过气功运转的也是一股意念。意念这东西跟力一样,不也是既存在又空虚吗?” 但话是这么说,他又没亲身练习过气功,那些所谓运转意念,让感觉流动,根本无从想象。想来想去还是只能归结到真实的气体上,否则根本没法团成球c拉成条。 为什么五谷之气就不行呢?他不服气地想,要知道,那才是真真切切的感觉。而一般人除了呼吸和放屁,还可以有打嗝和肠鸣,总量很是不少。这要是都不算,还有什么能算? 想破了脑袋,也形不成那种概念,白思孟终于彻底泄气了,心想:竟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真是成心难为人了。下线就下线吧!小爷不稀罕了。 然而就在他把手伸向键盘,想做个了断时,突然想起小时候在街头看到的一幕:一个卖大力丸的江湖汉子,一身精壮肌肉,在拳术之外,还表演了皮下运气的功夫。 那是一个黑黑的精壮的中年人,只见他右臂一曲,疙瘩肉便鼓了起来,油亮油亮的,充满了蛮力,就跟电视上的健美选手似的。 听众人赞了好,他略微松开,然后叫一声“来!”猛加一把劲,噗的一声,只见那团铁一样的疙瘩肉上竟又鼓起一个乒乓球大小的气包来,宛然半个球体,扣在皮下,十分标准。 围观者欢叫惊呼,都道好家伙,这是什么功夫?疙瘩上起疙瘩,像胳膊上叠了个罗汉,身首分明!而且一挤就成,用针打气也没这么快呀。 “你这是什么呀?”当时小思孟被爸爸抱着旁观,伸手就要摸。 “这是气!”那汉子笑眯眯地说。“气堆小雪人,好看吗?” “它是怎么来的呀?” “是我叫它来的呀!”汉子又笑道。 “它会走吗?” “那当然。我叫它走它就走!” 他略微松弛劲道,那半球呼地一下瘪下去,马上就没有了。 “咦,它到哪儿去啦?” “这儿呀!”汉子头一歪。小思孟望去,只见他的左脖梗上赫然鼓起,仍是原来胳膊上的那个包,大小分毫不差。 “怎么跑那儿去啦?”小思孟乐得拍起小手。 “它不但会跳,还能跑呐!”汉子抬手按住那个包,稍一使劲,便扒得它在皮下滑动起来,从脖颈上直接移到胸前,再一扒,就到了肚子正中。仍是那么大个半球,顽皮地突起着。 四周喝彩不绝。 皮下之气!气居然在皮下运转。想起小时候见到的这绝对真实c如假包换的一幕,白思孟眼睛亮了,立刻打出这个事情,问对方是不是。 这一段不算短,对方看了好一会儿,却又打回三个字:“也不是!” “还不是?”白思孟失望之极,打出的这个“还”字,沮丧之情溢于言表。 对方显然也是无奈,停顿片刻才回答:“那还是气功——能练就的东西,就不算秉赋。” “那可就太玄虚了。”白思孟泄气道,“看来没这秉赋的,连猜都没资格。只有你们这些天生有秉赋的,才能哑巴吃汤圆——心里有数!” “不错。实在抱歉!” 对方遗憾一句,似乎主意已定,就要下线撂开。然而他却再次犹豫了一会儿,又打出一行字:“那么撒开来问,问一个更宽泛的问题:你——从小——惹祸多不多?” 白思孟一愣,怎么问起这个?这算哪儿跟哪儿呀? “这有关系吗?” “不一定。就算我白问问,行不?” 那就是说很可能有关系了,虽然没明说。白思孟想了想,不由笑了,回答说:“还真被你说中了!本人从小到大,打坏的家什倒真不少。” “是故意的吗?” “哪有故意的!再调皮也不会故意给爹妈添堵呀!都是不小心——无心之过。” “那么跟兄弟姐妹比,你是不是格外爱惹祸些?” “我是独生,没兄弟姐妹。不过堂c表亲戚倒不少。我妈说:就没见过我这么能糟蹋东西的。” “有多能呢?” 哈!这话竟跟小学二年级时老师问自己的一模一样。对方不会就是自己的小学老师吧? “说我一年能摔五十个碗,打翻二十个汤盆,走路老踢砖头,钻桌子老撞鼻头。人家没沾灰我沾灰了,人家没烫着我烫着了。只有一样强过别人——跟小孩们抢吃的时候手最快。” 白思孟的回答也一模一样,因为这就是小时老妈经常烦恼而好笑地描述自己的儿子时的经典桥段,印象太深了,一个字都记不差。 “那你是故意还是没注意?” “怎么会?我怎么会有意!明明手还没挨着,那碗就翻了;明明看着石头离脚还远,却不知怎么就踢上去了。我爸查过医书,说我这叫距离判断不准症,跟眼科不相干,是小脑协调功能不好。” “这得问医生。” “当然啦。但看是看过几次医生,却无效。所以医生最后教我一个方法,就是运动时要留足提前量。” “多大的提前量?” “一般也就几厘米。保险些的话,隔一掌宽。” “隔开了就没事吗?” “那当然。我只是协调功能不够,可没归零。” “太好了!” 嘭!咣啷啷啷 窗外传来初春的第一声炸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章 还真被雷劈中了 春雷一炸,似乎预示着他的努力终于成功! 本来小学老师问到这里时,还要刨根问底地继续往下追,要他再举几例,但眼前这位却已经有了结论,手忽然在桌上重重地一拍,兴奋得弹跳起来。 (很遗憾,他这个表情和动作在白思孟这边看不到,击打声也听不到,但其情其景,已经跃然纸上——准确地说是跃然屏上!) “那就对了!”那人说,“有时——也是偶尔,一掌宽的距离还是不太够,就是加意注意了也不行。误差率大约在百分之十。这是规律。我们这个圈子里管这个也叫‘测不准原理’——在这儿,我们借用了原子核物理的定理名称。” “原来你们圈子里也有——这个现象?”白思孟还懵然不觉,差点打出“这种病人”来。 “要是没有我怎么知道!”对方欢快无限地说,“这就是秉赋。你有了!” “什么什么?”白思孟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我有了?你是说我有——有了什么?” “就是我一直说的秉赋呀!秉赋。没这个你还进不了我们这个圈子呢!” 白思孟吓一大跳,撑着腮帮的手一松,差点下巴磕到桌子上。秉赋!难道距离判断不准症就是秉赋!? 老天,该不是撞上了小脑功能不全协会了吧!寻摸这么久,好不容易找到地头了,却碰上些半残废在抱团取暖? “我说——”他心中百味杂陈,跟油煎一样,试图尽可能搞得准确些,“你没说错吧?难道你们——你们不会都是这种人吧?你们也有小脑” “好了!不要说了!这跟小脑大脑都完全没有关系!”对方完全掌握了实情,兴奋得直笑,按键下突突突突,一下子按出了数不清多少个笑脸。 他竟高兴成这个样子!白思孟的脸上一片迷茫神情。 “这就是了!老弟,”对方笑够了,才又迅速打字解释说,“原来你是内气变成了外气!我说呢!从以上咱们交谈的内容看,你太像是有夙缘的人了,果不其然!我守了这几年的门,打了成千上万的帖子,还从没错得太离谱过,这次怎么会看走眼呢?真是!刚才要不是我灵机一动嗨!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外气?”白思孟忍不住打断他的啰嗦,“请问什么是外气?” “外气呀!就是内气膨胀,跑到体外来了。小气球变成了大塑料袋!” “大塑料袋?” “是呀!套在你身上了。” “套在我身上?” “还不明白吗?就是说,你那本来应该装在肚子里的小气团,不知为什么,自己跑到了外面,一个地包天,膨胀变大,反而把你整个人都包起来了!” “越说我越糊涂了!敬请指教!什么东西把我整个人都包起来了?我还是不明白。” 这不是谦虚,白思孟此刻真正是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对方却乐不可支,好像是离开电脑跑出去,在什么地方连翻了几个空心跟头,然后才又回来坐回椅子,接着便两手乱拍键盘,呼啦一下打出了一大串乱七八糟的字符,这才说:“好极了!功夫不负有心人,不枉我费这一年多的心力,终于找到新人了!太不容易了!太太不容易了!” 找到个同病相怜的就乐成这样?白思孟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问:“你没事吧?” 对方笑够了,才重新回到正轨,打出回复说:“我太高兴了!太高兴了!你不知道找一个像你这样一个人有多难!百万分之一呀!打雷劈死的人也不止这个数呀!” 我都快被你这个雷劈死了!白思孟心中嘀咕道。 “好了!好了!”对方又说,“你是不知道,虽然是守株待兔,我们这些义务把门的管理人也有拉人头的任务。合格的成员太少,不勤查细找,圈子就不能发展壮大,所以也有激励措施。找着一个就记功一次,找着两个就晋升一级。四五年了我才是个预备大士。结果去年找着一个,今年又找着了你,那我铁定就成大士了!哈!” 天!也是个预备级,原来他们是一路的! 白思孟先是一阵紧张。躲还躲不及呢,怎么又跟老神仙的徒子徒孙搅上了!但转念一想,那个小预备是没说清楚,这个大预备才说了个透彻,不是原来自己想的那回事嘛。 “原来你是为了升级呀!怪不得这么耐烦,说这么老半天!”他回复说。 “谁不想升级呀?那玩游戏想升级还得花钱买装备呢,我这就只拉人头!再说了,能有咱们这个天份也不容易是不是?好好发挥潜力,玩出个名堂,也才对得起自家来世上走这么一遭!” “名堂!” “对!名堂!我们这个圈子虽然不大,水却有点深。你看那些精英c精粹c辅修c元老,一个个望之俨然,简直是云端里的人物,那造化不是一般人能想象得出的,谁不像个活神仙?” “活神仙!”白思孟心里一紧。他不爱听这种话,虽然活神仙三字肯定说的不是真神仙!但是想到羊角叔叔和越溪浣熊,他便又复释然。那种能耐,能坐在千里之外,通过网线,隔着玻璃屏向你扔东西,那还不算活神仙?还有别的更好的形容词吗? “但咱们也不用自卑。”对方继续饶舌说,“秉赋有了,发挥就有了基础,好多名堂等在那里,就看你学不学得到,练不练得成。现在是上面垂范,下面努力,都在苦练。大家也切磋也竞争,各自别出心裁,争奇斗艳,热闹得很呢!” “这么热闹?我还以为你们这里死气沉沉呢。门关得那么严!” “门不关严,那就坏了。”对方说,“这些名堂,对外都是秘而不宣的。就是因为它们太神了,也太有用了。叫一般人看见了,不是说你在行妖法,就是说你在玩骗术,麻烦大了去了。” 一席话说得白思孟心潮澎湃,背上也痒起来。再想起以前那羊角叔叔的隔屏摘物和越溪浣熊的网上弄潮,就更加搔痒难熬。 不用说,虽然还没眼见,但这个新派别肯定有无数炫人的把戏垫底,不然不会这么神气。不过所谓的有秉赋跟练本事又有什么关系呢?有秉赋是不是就能像羊角叔叔一样,只要学一学,就什么稀奇古怪的把戏都能变了? 但直到目前他还不知道这个密钥派——或叫自然魔术派——到底会些什么,这半天,好像只听这预备队胡吹了一气,说是大有名堂,可也保不齐! 此外他更是担心:可别更进一步——如果非得小脑不行的才能玩他们的玩艺儿,那他们的大脑呢?会不会也有毛病? 要是也有毛病,疯起来会到什么程度?会不会连鼻子眼睛都是歪的?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章 入盟测试 “能不能把你们的玩艺儿先拿两样,让我见识见识?”他心中忐忑不安,却尽量客气地恳求。 “那是自然!”对方满口答应,“我们可不像网上一些三教九流,那都是些什么人哪!光是天花乱坠地胡吹一气,却任什么好货拿不出来!你看他们;多一半都自称密码派——我们是密钥,他们就是密码!这不明摆着想搭便车吗?苍蝇叮在马尾巴上了,甩都甩不脱!” 在文言文里这就叫附骥!白思孟心中想着却没说。 对方很麻利地发来一段视频,特别提醒他:这是互动节目,他得参与。 原来是自证与测试同时进行呀! 这个视频是打字。屏幕里出现一台电脑,却没有键盘。画外音说:请受试者离座站立,看着你的键盘上所有的按键。 白思孟连忙站起来,退到一米开外。 “现在我来操作你的键盘。请你同时观察屏幕中的电脑。”对方严肃起来,字字清楚地说。 “我准备好了!”白思孟大声回答,也不管对方听不听得到。 但他也纳闷,你不过是想远程控制我的电脑,这又算什么难事? “开始!”对方宣布,然后便是一阵噼噼啪啪的打字声响。 白思孟桌上键盘的按键立刻跳舞一样上下跳动起来,比弹钢琴还跳得欢。而屏幕中的对方电脑荧屏上,自“庆历四年春”开始,一篇《岳阳楼记》逐字跳出,而且紧跟键盘,时快时慢,流畅潇洒,一挥而就。 白思孟紧紧盯着那些自行蹦跳的按键,却根本分辨不出指法顺序,只本能地感觉出对方打得一点都不错。这么熟极而流,还是从屏幕那边反过来看着倒打,什么人才能做得到这个? 他又一次感觉屏幕对面的人就是羊角叔叔,不禁喊了出来。 “这边没有羊角叔叔!”内置音箱传出声音回答。 “那就是越溪浣熊!” “越溪不产浣熊,美洲才有。这儿只有‘头白溪边尚浣纱’的越女。” 他娘的!调侃我呢!白思孟在心中自嘲地笑笑。不过这回倒还真真切切地给了点真东西。只是,再来点巧克力豆那样看得见还摸得着的东西就更好了! “现在请受试者操作屏幕中的键盘!”画外音又响起来,同样是声调严肃。 白思孟赶紧归位坐好,两手放上键盘。 “不是你的键盘,”对方指示说,“是要你操作屏幕中的键盘。看好我这里,用右手食指按数字0键三下!” 屏幕里面有人用手拿着键盘,旋转九十度,数字键在上端,面对他直立。 难道是触摸屏?隔着玻璃就能触摸?白思孟伸出右手食指,没把握地伸向玻璃屏,向那0字键试着点了一下,再点两下。但对方电脑屏幕上什么字迹也没出现。 “远了!近点儿。”画外音说。 屏里那人往前伸了下胳膊,把键盘挪近了些。白思孟再点,还是没反应。 “再近些!” 就这样反复移近,白思孟额头都冒汗了,才点着了。 “右手肢端,生效间距17厘米。”画外音宣布。 然后用左手食指来试,点中时的间距是11厘米。 然后是用鼻尖点c用噘到最高程度的嘴唇点,生效间距分别是6厘米c7厘米。 最后还要求他站上椅子,用脚尖试点。试了发现成绩不错,生效间距竟达23厘米和21厘米。 画外音报完数据便宣布:“测试通过,确认秉赋存在。档次为4级。” 白思孟揩着头上的汗,长出了一口气。 “哈哈!”一直守候着测试的预备大士连发两个笑脸,“太棒了!果然我没看错!” “4级很棒吗?” “说实话,不太棒。有人一测就2级呢,那才叫棒——可以少费十年功力!但你这比5级强。我上次找到的就是5级,刚够格。” “那么我就能进歧视联盟了?” “当然!” “就是这关得紧紧的核心层?” “那当然!只要履行一下手续就可以了。就只一张表格,给你!填完等审核,下月今天龙门就会开。” “要这么久?” “这是老规矩。大家都另有职业,不可能全天泡在这里,所以就慢些。” 至此白思孟兴高采烈,完全信服,于是又向对方提出那个老问题:所谓的秉赋——我至今还不知道它是什么——跟那些神奇的把戏有什么关系? “关系可大呢!”见他又提及秉赋,对方笑道,“慢慢你就明白:这是根本性的。别人的不知道,我们密钥门,或者说自然魔术的玩艺儿却非它不可!” “还非它不可?” “当然!就像刚才那套玩艺儿,要没有这点内外气团,一切的一切都谈不上!有句老话说得好:温度能把鸡蛋变成小鸡,却不能把石头变成小鸡。练习,是咱们有秉赋的人练;没这秉赋的人,练一万年也不中!” 居然自家是生而为鸡蛋,而不是石头!白思孟心中不由非常受用。这么说,手脚有毛病还真是前提。是不是就跟瞎子的耳朵特别灵一样,因为缺陷,反而另有擅长? “难道小脑不协调还是优点?那我到底该怎么利用它呢?”他急躁地问。 “什么小脑不协调!妄自菲薄!”对方生气地说,“根本不是小脑的问题!那只是表象。事情的实质是你碰巧被空间碎片击中,它嵌进了你的身体!” “什么空间碎片?”陡闻从未听见过的新名词,白思孟瞪大了眼睛,背上不觉流下一股凉气,“就——就那小气团?是什么碎片气化成的?” 对方哈哈一笑,道:“对我来说是小气团,对你却是大气团了。我是肉包气,你是气包肉!” “什么什么!还——还包这包那的!还汽水肉c干锅鸡呢!这又有什么区别呢?” “一胀一缩呀!嗨,这不过是表现形式不同,其实也没太大区别。不懂?那么简单说吧,空间碎片就是一切事情的由来!整个自然魔术派就植根于这个。说大了去:整个过往几千年的神仙前辈也植根于这个!” “我靠那个那个——唉,我说,过往几千年都靠它?九九归一,万水同源,说得这么厉害!” “嗨!你可别对它不恭敬,发感叹时注意点儿。但这事太大了,真想弄明白,那话可不是一般的长。等等——唉唉唉唉,我这手怎么不灵活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章 再遇曲折 对方可能是卖关子,也可能是真累了,不想再长篇大论地解释,趁势便说,“天够晚了,我也太兴奋了,得喝两杯!明天再聊吧!”’ 当然喽。白思孟上网有年,也很少跟人聊这么久过。简直是连上一整天作文课,又是记述文又是议论文,最后还来个应用文,催着赶着连做了好几篇,真是累死了。不过眼瞅着就剩这最后一层窗户纸了,要是—— “哎!求你了,再说说呀!说了半截又不说,把人急死了!”他笑着央求。 但三秒钟过去,这家伙竟然下线了。第二天没来,第三天也是如此。 白思孟一次次乘兴而来,一次次败兴而返,大感惊疑,又气恼不止。怎么,难道真是打字打得手疼? 扯那么一大篇,刚说到关键处,突然就不说了!拖到如今,还索性撂挑子不干了!这不是耍弄人吗? 此后一星期,他没一天不苦等这家伙,但一次次不见踪影,那人就像人间蒸发,彻底的销声匿迹了。 骗子!骗子!白思孟不由愤怒地敲着键盘,恨不得破口大骂。 这人才奇怪呢!说是每天孜孜不倦,到处寻找同类项,刚让他找上,还没道出个子丑寅卯,就溜之大吉了。难道真的完全是功利主义,不辞劳苦,就只为个晋级,只要逮着一个上报了就算数,别的全不放在心上? 该说的不说,撂下人家打闷葫芦,自己却一溜烟邀功请赏去了,这叫什么?这不是用人向前,不用向后;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吗? 更严重的冲击来自预定的核心层向他开放的那一天。 那天是星期天。 一清早,他就忙不迭地打开电脑,调出收藏夹,心痒难熬地在那熟悉的网址上一点,却噗地点出个表示歉意的光板子网页。上面的留言说万分抱歉,由于经营不善,难以为继,三世网站即日起正式关闭。谢谢诸君一向关爱,本站全体同仁深以为憾。 白思孟差点儿从椅子上滑跌下来。 这才叫晴天霹雳呢!叫人费了那么多时间c那么多精力,好容易钻营到一个不错的位置,却突然撤了人家的板凳!这——这——这还有天理吗! 他心急火燎,马上在网络上查找原因,却只看到些过时的文章c评论,好些还是三世网站自己发的,有关它关闭的原因则无人提及。 找了半天,他才搞清楚,这三世网站就只存在了半年,而且名气不彰。网站不吸引人,没有流量,谁找你做广告?生存就难了。 这不怪别人,只能怪它定位不准,太小众了。自得其乐当然不错,但是如今的世道,你能让人家乐,人家才付你钱;光让自己乐,那反而要掏钱。掏干净了,就只好关张。 但预备大士为什么说他在网上寻觅了好几年?难道在三世网站之前,他们还有别的网站?很可能。但名既不知,网络又浩如烟海,要找到这些前身,可就比水中捞月还难了。 找你不着,也不主动联系!一气之下,他万念俱灰,索性把那预备大士从qq上删掉了,又换了个网名,悻悻地想:玩失踪吗?爷也陪你玩!你不是向上报了功吗?行!那就等着上头追问你:拉的人头跑哪儿去了吧! 气了好久,他才慢慢平复,不去想也就撂开了。 歧视联盟的人都藏哪儿去了? 不过他也不可能整天趴在书本和电脑上。由于一向认定他的协调功能不佳,父母格外操心他的身体,总是催促他出去锻炼。他自己也很注意。街角小绿地是他常去的地方。 在这儿的树荫下锻炼聊天的大多是老人,有的还带来小孩子照料嬉戏。这一天,虽然已经初步肯定自己根本没有小脑问题,但习惯成自然,他仍旧欣欣然地去了。 天气很好。为避免干扰,他特地挑了个假山边缘的位置一个人压腿。这儿没有树木遮挡,清风徐来,十分惬意。 正练到微微出汗,突然一只花猫不声不响从身后跑过。 他早就先一步瞥见。也是少年心性,当即屏息静气地做好准备。当那猫刚经过他身后时,他闪电般一个轻巧的后踢,脚法既突然又迅速,直切那猫通过的路径。 猫是什么角色?天下最最乖巧灵活的动物!这家伙跑动之间,突见一蹄无端飞来,立即一个侧跃,弹簧似地避了开去。 谁知它快,那蹄跟儿更快。 也不知怎的,明明隔着还有两三寸的距离,它却猛然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撞击,一下子飞了起来,哇地一叫,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结结实实地摔到干涸的石砌溪沟中。 喵噢——它发出凄厉的一声长嚎,一嗗碌翻身爬起逃开,步子已经有点儿一瘸一拐。 “一击即中,啪达!”白思孟不禁得意地自我夸赞,哈哈大笑。 几个聚在一起闲聊的大人把头一扭,都看见了。一个抱着小娃儿的媳妇笑道:“瞧老白的儿子,又跟猫过不去了!嗨,我说!就欠疤嫂揪着你打屁股,那是她养了三个月的!” 白思孟向她吐了下舌头。 一个晨练的中年人也看见了,当时没说什么,过了一会儿却若无其事地踱了过来,看看白思孟,友好地说:“那一脚好快!没把自己踢疼了?” 白思孟抬头打量,只见这人跟自己父亲差不多年纪,清秀儒雅,略显沧桑。左脸上一颗小小的黑痣,嘴唇很薄却微笑着咧开,机警中透着和蔼。 看模样对方绝对是个有学问的人,也许是个老师。对于陌生人,白思孟虽然懒得招接,却也回应地笑了笑。 “幸亏踢着了!”中年人又呵呵一笑说,“不然你就笑不起来了。” “是吗?”白思孟警惕地哼了哼,挑了下眉毛。 “要是踢不着——”那人站在原地,比划着说,“当时你身体前倾,单腿不稳,再来个向后一脚踢空,一个倒佳金钩,非栽进沟里不可!” 嘿,瞧得倒仔细! “我不是没踢空吗?” “但是很可能呀!” 白思孟笑笑,含糊地哼一声道:“要是会踢空,我根本就不会出腿!” “就这么有把握?” “当然。” 中年人纳罕地看着他,放低声音不让旁人听到,柔柔地说,“可那一脚,你明明要踢空!” “嗯?”白思孟一惊,注意地看着对方。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章 网名就是暗号 “什么意思?”白思孟皱起眉头。 中年人看看两边,又回过脸来,压低声音,一字一句地说:“我看得清清楚楚:那花猫飞起来时,你的脚后跟离它还有整三寸,完全没挨着。好一个隔空打牛!难道你的鞋后跟上装了根透明钉子?” 白思孟两眼直眨,不由回头看了下脚跟。 “显然没有!”中年人手一挥,在树干上轻轻一斩。“那就是说,你的脚跟,实际上比看起来的要长。正好长三寸。” 白思孟眨眨眼,嗤地一笑。 “我倒不知道:我原来长了只锤子脚!” “如果不是锤子脚,那就是影子脚!”中年人温和地笑笑,却一点也不放松。“要就是它踹着了我看不见,要就是连它的影子也能踹猫!” “谁?” “你的脚!” “啰嗦什么呀!根本听不懂。”白思孟也压低了声音,不愿被经过的路人听到。 “听着!”中年人的声音更加低沉,却每个字都吐得很清楚,“有人跟我说过你是个‘气包肉’。” “什么?”白思孟大为震惊,一下子挺直了身体。近一个月了,虽然刻意淡化已久,他却时刻都记着这三个字。 “有人跟我说,我还不相信,没想到今天碰上,还真一见果然!” 白思孟又微微出汗了。 “你是那预备大士的——那什么‘上线’?” “什么士不士,上啊下的!”中年人摇头微笑,“我不知道。就只是我侄儿,他说跟我住一条街的某某人,练出了一种外气,非常稀罕。指名道姓说就是你。我就过来看看。” 白思孟不由有些喘不上气来,紧张地看着这人,不知该不该相信。 “我姓江。”对方友好地说,“我侄儿叫江能,你大概只知道他的网名‘麻雀麻雀啾啾啾’吧?” 白思孟笑了,这才放心地说:“原来真的是!那我的网名” “‘八杆子打不着一小黑’。可现在看你不怎么黑嘛!”对方也笑了,“从网上回到网下,都不像正常人了,连咱们什么也不是的老百姓也对起暗号来了!” “江叔好!”白思孟很有礼貌地问候。“难道你也练习歧视” 这是当然的事,不然他怎会知道什么外气,还来打探? 但是过了快一个月才来关心,说明自己有外气也不是什么十分了不起的事。大概只是练玩艺儿的一个基本条件。他侄儿那么激动,是因为能够获得一份人头奖,有助升级,而到了他见多识广的长辈眼里,那就一切都稀松平常了。 “我不知道什么歧视不歧视!”这江叔一口否认。“江能是跟我长大的,看他喜欢瞎练,我说他也不听,所以只好时不时替他把把关,别弄得走火入魔了。他那些什么魔术戏法的小玩艺儿,我大概知道一点儿,有时也参考参考。” 话说得滴溜圆,可能也不尽然。白思孟不好说什么,就只听他说。 “他说你以为自己小脑的运动调节不大好,你爹妈也这么认为?” “是呀!” 江叔退后一步,眯起眼把他上下打量一番,观察得很有专业风度,似乎又是个医生。末了他松了口气说:“错了。真不是那么回事儿!” 第二次听到这么肯定的断言,白思孟更加轻松了一些,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 “你肯定做过脑部ct什么的!”江叔猜测说。 “是呀!做过好几次。”白思孟点点头,“医生都说没显示出什么病变。不过器质性的缺陷没有,功能上的毛病还是有可能发生。” “那不是跟没诊断一样吗?”江叔不满地哼一声鼻子,“其实你这真是外气所致,江能一点没猜错。他们圈子里练功的好多都被误诊过,所以反而是‘久病成良医’,对这种外在的表象,看得更清楚一些!” “那您说我这到底是什么毛病?” “什么毛病都没有,只是你这个人发生了一点点‘重影’!” “什么重影?”白思孟又是一惊,生怕听到的是一种更厉害的东西。 “就是——”江叔张开手臂,往外扩了两扩,比划着说,“你的体表显得厚了一些,有的地方突出,有的还是原样。不过实际轮廓还是原来那么大,只是虚像部分有所突出。你学过光学,知道虚像二字是什么意思吧?” 白思孟点了一下头,却心神不定地说:“不会吧!我照了那么多像,从来没见轮廓外面有什么重影!” “那只是比方!不是真的重影,也没虚像,只是薄薄一层气——这气字也是个比喻,反正放在大太阳底下谁都看不出来!但它一定存在,这是绝无疑问的。它就包裹着你的整个躯体,跟随你的一举一动,把你的皮肤加厚,就像地球表面的大气层。还特别把你的手指脚趾都加长了。” “你是说,这层气加厚了我的皮肤?”白思孟吃惊地张大了嘴巴,赶紧看看手掌,一再翻转比较,还轻轻搓了搓。 自然,他两手的掌面只有不明显的发硬,五指白嫩细长,一点也没加厚,除了惯常捏笔的地方,连长老茧都谈不上。 江叔笑道:“感觉。说的只是感觉!皮层可没变化。但是它的功能——你掐一下这根树枝看!” 江叔递过来一根枯枝。 白思孟想:这是干什么?是让我掐断?这还用试!肯定咔吧一下就断了,半辈子不就这样吗? 但是江叔也可能有别的意思,他便接过树枝说:“江叔,我知道你想试一下我的触觉。不用费事!我每次都这样,东西还没拿住,手上就有感觉了。这!你看,还差一寸多我就感觉到它了。医生说我这是心理暗示过强。” “你觉得有道理吗?” “医生说的怎么会没道理?” “捏紧了会怎么样?比如说树枝!” “捏紧——捏紧后就没什么异样了。只是刚捏紧时看得到手指和东西间有缝隙,一点点。所以医生说是心理作用,眼睛一时误判,很快就正常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0章 现场小实验 江叔笑笑,和蔼地说:“那么,咱们做个小实验,检验一下医生的说法对不对好不好?” “检验医生的说法?”白思孟深感匪夷所思。要知道,每件白大褂后面,都是拿着人体作参照物,经过了五年以上的勤奋攻读,吾侪何许人也,还去检测他们!“那怎么做?” “你闭上眼睛,我拿样东西让你摸,你说说它的表面是什么样的。”江叔说出的办法简单又干脆。 “可以!”白思孟说,闭上了眼睛,刚闭上又觉得这样还不够,就掏出手帕系在头上把眼睛蒙住,问,“江叔,这样行吗?” “可以!”江叔说。只听他走了几步又回来,说声:“来!摸一下!看是什么!” 白思孟摸索着伸出右手,还没觉出触到了什么,手腕已被轻轻抓住,只听江叔说:“我来给你确定距离!注意!手机已经开始拍摄了。碰到什么马上做声!” 白思孟便由他抓着手,向下摸去。轻轻一触,碰到了硬东西。 “有了!”他叫了一声。 “好!”江叔赞了一句。“摸摸看它是什么东西。” 白思孟全神贯注地轻摸细察,从前到后,从左到右,然后又轻轻一捏,说:“是乒乓球拍。一面是干的,一面是湿的!” “它有多厚?” “一寸厚!哎,不对——噢——噢——只一公分。” “太好了!”江叔满意地笑了,“睁眼吧!”说着把他头上的手帕拉下来。 那球拍被江叔放到了假山外的台阶上。一段手机视频已经录好,放了出来。只见全是近镜头。从江叔把握着白思孟的手往下摸,到触及,到抚摸,到食拇两指掐住球拍边缘,全都完整录下了。 声音也放了出来。只见白思孟叫“有了”时,他的手离球拍足足还有两寸!竟然是先知先觉!到他掐住球拍边缘,叫“一寸厚”时,他那食c拇两指还正上下悬空,那两面间隙足可塞进两颗花生米! “这就是证据!”江叔笑道,“你的手指头附着有东西,所以手指未到,感觉已到!这东西大致有一厘米厚。” 白思孟如梦初醒,震惊又讶异,一时呼吸都困难了。原来自己的眼睛从来没有看错!真的是自己的肢体没有直接接触,感觉就已经产生。 这样看来触觉细胞和实物之间确实有一个传导层,透明却实在!难道这就是圈子里的人所说的气?或者触觉细胞具备了雷达的特性? 真是白活了十几年!怎么从来就没想过要把这些老是惹事的过程录下来?眼睛看见的原本是真的,却老是被医生和家长们的先入之见吓住,不敢往别的方面想! 太感谢江叔做的这个实验了!这可是客观公正c清清楚楚c没有一丝疑问的证明! “原来是这么回事!”他长出一口气,憨憨地笑着,“直到今天才明白了,全部都是真的。” “你怎么这么跟别人不一样呢?”江叔好奇地看着他笑。 “是呀!我怎么这么不一样呢?”白思孟也咧大了嘴,困惑地抓着耳朵苦笑。 这不是遗传。他爹妈都正常得不能再正常。难道是爹妈的基因搭配产生了冲克?还是怀他的时候服用了什么激素,以致娘胎里就出了问题? “据说这与先天因素无关!”像是猜出了他的思绪,江叔咳了咳道,“都说这是后天的影响。” “后天的影响?那是什么呢?” “这就众说纷纭了!”江叔道,“有人说是练功练出了格,是走火入魔的火;有人又说是接触了某种药剂,甚至是核幅射,总之是自身内部产生了变异。另有一批人又说是外部因素,是吸引了什么不明物质,产生了电磁之外的什么波什么场。还有人干脆说是什么看不见的寄生生物附身,是它充当了传导物质。” 白思孟胆战心惊地听着,听得从头到脚,浑身都发麻,却难置一词。 “先有现象,后有理论。”江叔摇摇头,表示对以上这些说法全都不以为然。“一个重要的现象出现,总能引来一百套以上的理论解释,彼此冲突,互不相下。但最后证明都不过是些一家之言,只配得上一个‘姑存备考’。在江能他们这个圈子里,真正有市场的都是从高层传下来的说法。像你这种情况,公认的说法,是被空间碎片击中,沾上了空间泡沫。” 这与江能这个预备大士说的完全一样。但是经过了刚才这拨云见日的小实验,白思孟对江叔已是又感激又佩服,听了全无辩驳之心,反而不住点头。 “那么空间碎片c空间泡沫究竟是什么东西?”他低首下心地恭谨求教。 “是一种变形的小空间!”江叔慢吞吞地说,让吐出的每一个字都清楚。 “变形的小空间?”白思孟深感难解。“怎么变的形?是多大的空间?” 江叔一笑,道:“我不是圈子里的人,所以只听说了个大概。据说大概是这么一回事” “您说!您说!往下说!”白思孟急催,恨不能抓着江叔摇胳膊。他太想知道实情了,生怕突然来个电话,江叔也说他有事要走,推到明天后天,那搞不好又是一个失踪,让自己巴心巴肝地又打一个月的闷葫芦。 果然江叔也犹豫了一下,说:“这事说起来话长——” “长不长没关系!没关系!您只管讲,我一定好好听。不听完不走!” 怕显得还不够诚心,他连忙从树杈上取下自己的外套,抖一抖,铺在假山台阶上,殷勤地请江叔坐。 江叔笑了,谦逊道:“哎,你这是何必——”但看看自己线条笔挺的深色长裤,还是坐了。 白思孟往后一退,坐到了一块不甚平坦的构型古怪的石头上,又调皮地拱手拜求。 “好吧!再长也给你讲完!”江叔微笑,先让他吃个定心丸,然后清了清嗓子,说,“就从宇宙起源开始吧——” 天哪!这题目可就大了去了! 江叔看出他的惊愕,理解地一笑,问:“是怕太高深还是怕太啰嗦?没办法,不这样就说不清楚。既然你打破砂锅问到底,我当然不能敷衍了事。这一段最少五分钟,千万别说烦!你听好了——” “是,您慢慢讲!我听着呢!”白思孟曲着膝盖,双手撑着下巴,全神贯注地看着他。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1章 飞迸四射的泡沫 “话说宇宙零状态——”江叔点点头,清清嗓子说,“那就是一粒极高压c极高温c极紧密c质量大得无与伦比的小颗粒。突然到了临界点,实在约束不了了,便惊天一炸,炸开了自己的一片洞天!” 对,宇宙就是这么开头的,如今全民科普,便是小学生都知道。然而明知这属于废话一百字,白思孟却还不敢出声抱怨。 “没法想象那是多么宏伟壮观的景象,”江叔两眼微眯,似乎在欣赏一幅图画杰作一样陶醉,“反正一炸便是排山倒海,瞬息万里,漫无边际,所有的能量和粒子——也就是一般教科书上说的费米子和玻色子——齐向八方飞散。粒子又合成更大的粒子c原子。宇宙向四面八方扩展得越来越远,降温降压后的粒子原子便又构成了分子c物质。这一炸便一百几十亿年,随着不停的推展,宇宙已经大得无法想象。” 确实没法想象,白思孟摇着腿不耐烦地想。一个人若是强要把它想象出来,只怕眼珠都要瞪得飞出去,人跟着就发疯。废话再加二百字! 他急得搓手,心中惴惴然,不料江叔好像全不知道机会宝贵,还在那儿慢悠悠地闲磕牙: “现在咱们还处在这种状态中,这是常识,不用我说明了吧?要说的是:这个极大的宇宙空间,在各种星云c星系这些极巨量物质高速飞散之时,由于引力不均衡,并不是到处都均匀发散的。” “不均衡?不均匀?”这倒是个新提法!白思孟不由聚精会神地皱起眉头。 “对。就像——举一个例子吧——”江叔伸直胳膊随手一指,指向无限远的天空,“在一个具体的方向上,这部分仍在扩展中的宇宙,就好似一股巨大的水流,高速流淌。由于爆炸力和万有引力之间c引力和引力之间复杂的相互作用,就像水流在流动中碰到障碍,碰到风浪,不停地推挤激荡,就不可避免地产生出紊流c漩涡c浪花c泡沫,这部分宇宙空间也会产生种种局部的干扰紊乱,其中有些也就与水中的紊流相似。” 似乎真会这样!白思孟想。就像挤在一起跑的一群人,你撞我,我碰你,还能不显凌乱吗?比如你从我身边跑过,劲大些一撞,只怕还能把我撞得滴溜一转呢!于是他严肃地点点头,表示领会并认可。 “特别是泡沫,”江叔摇着一根手指点了几点,特别强调说,“就像巨浪起伏拍打制造出来的那些白花花的东西,都是些被搓揉抛弃的微小空间单位,撒得到处都是。有位圈子中的元老给它们起了个英文名字,叫做space cell,意即空间小房间c空间小细胞的意思。看到的人都说很贴切。” space cell!白思孟郑重其事地在唇间重复这个英语名词,想要记牢。当然,正规英语里很可能找不到这样的自造词汇。 “但不同的是:水流中的不管什么紊流泡沫,过了它们产生的河段,慢慢还会与正常的主流合而为一;破灭了,溶入了。因为它们挤在一起分不开。而宇宙由于处于不断发散的状态,变得越来越空虚,牵制力也就越来越虚弱。水流自我扩张,越来越稀薄,到了宇宙的边缘,终于烟消云散了。”江叔说。 不错。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还能怎么样呢?白思孟想。这个判断很正常,很好理解。 “而小泡沫因其小,保持扭曲状态的本能很强,外力却在疏散中,对它的融合能力越来越小,于是便慢慢完全独立,成了与产生它的宇宙力量全无牵绊的微小个体。” 这也没有错,白思孟想。水面上的泡泡也是越小越能持久。等小到像浮沫一样,那就拿棍子去扒都扒不破,反而要沾到棍子上来。 “所谓空间泡沫就是这么来的?”他握紧拳头问。 “正是。”江叔有力地点着头,“它们还是宇宙大系统的一部分,但却是孤立的一个个;它们都在整个的大空间中,却都拥有自己的小范围,界限分明,互不交融。它们飘飘荡荡,无所适从,在浩瀚的宇宙空间中,走到哪里算哪里,就像极微小的流浪儿,就像空气中的微尘。” “您说得真形象!”白思孟笑道。但大得能把自己这么大一个人也套住,还算小流浪儿吗?不过换个角度看,自己在宇宙的眼里,也确实小得比浮沫还不如,比微尘还琐细。 听他赞誉,江叔谦虚地摇摇手,笑笑又说:“一般说来,由于整体上看,宇宙空间中的物质极其稀薄,这些小空间在飞迸四射中,极难碰上其它物质微粒。但它又天生具有极强的粘附性,或者说是捕捉的爱好,一旦碰上一个,就会急不可耐地吞噬之,或是吸附其上,就像一块磁铁碰上一艘无主漂流的废船一样,吸住了就再也不肯分开,比下锚还牢固。” 白思孟摸摸脸,想感觉一下那泡沫,却分辨不出什么。他紧张地看着江叔的嘴唇,预感到以下就要说到关键处了。 “或许有人会问,怎会先撞到人c先套到了人呢?人生活在空气中,空气不就是原子分子组成的物质吗?泡沫怎么不先粘附住它们呢?又怎么不是树木山石呢?它们比人还大c还好找呀!” 江叔双目炯炯,提出一连串问题。但他并非是要考一考目瞪口呆的白思孟,而是自问自答。很快他便又自己回答道: “不错,这些疑问都有道理。但是我们还没有发现那样的事物。很可能因为它们不会说话,所以我们不知道它们的存在,只能留以待考。但同样也很可能,什么时候我们真会碰到一棵树,你还没走近它,它就先撞你一鼻子。” 白思孟也笑了,想起江叔说自己是无影脚那句话。 “不过圈子里的假说也好,理论也好,都倾向于说:泡沫本身各有大小,都像流星一样,飞快地划过宇宙,却只套与它本身体积相似的独立物质,而且只肯追随会动的东西。小了不要,大了不要,死的不要,不愿动的不要。你就是碰上了一个这样的小空间单位。它刷地飞过,由于你大小合适,又是会动的,于是砰的一下,就被套上了!” 砰的一下,我就中招了!?然后就变成“气包肉”了!是吗?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2章 我当拳击家? 江叔这一番话,论内容全是高大上,论观点全都匪夷所思,措辞却又简洁又通俗,说得清楚无比。白思孟简直没有一点不明白的地方。 得此点拨,他一下子就想起八岁时在江边放风筝,被那硕大的绸子风筝狠砸了一下的往事。 那次,那突如其来的一下,风筝骨架的尖端正磕在他的脑瓜正中,险些把他的囟门打穿。那个疼呀就别提了。但更厉害的是,他几乎马上就手脚失调,并且从此再做什么都不对头了,动辄得咎,一蹶不振。 风筝砸一下虽没穿皮破骨,却也可能伤到小脑c脑干。事后老爸追根溯源,对此没少担心,更没少带他去医院看过。但既然一再检查都查不出机械损伤,那就是没有了。所以应该就是空间碎片,随着那风筝一起砸下来了,并且一下子就切入了他的身体。 空间碎片切入人体,而且是贯脑而下,那该是多么吓人! 这东西可不似别的东西,无色无味,无影无踪。来就来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却还叫你没感觉,因为它是异种空间。所谓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连当时它怎么进来的你都说不清楚。 而一经钻入,就像天龙八部里,天山童姥甩出的冰片一般的生死符,从此就散入五脏六腑,把你的身体当作它自己的驻留地了。 这很凑巧,却笃定不假,再也不会错。因此就是那回,那个阳春三月多风的日子,成了他一切倒霉日子最早的开端。 倒霉!不错。但也不尽然。这东西不是还成就了羊角叔叔和越溪浣熊那样的传递大师吗? 片刻间回忆起这一切,他转过脸来,心绪复杂,又是感激,又是感慨,一时说不出话。 多少年一直不解,感到糊涂的地方,现在一下子,全都一目了然。 百味杂陈,他都有些冷汗涔涔了。 我的妈!原来是这样!几年了,总以为是被风筝砸的,在石头上摔的,不料竟是被空间碎片击中,并且立刻就被它捕获了!被这种既稀有又奇怪的东东捕获,还真是中了大彩了! “他奶奶的!”他又新奇又不免有些悲愤。 苍天有眼!终于知道自己有了个跟别人不一样,而且还不那么丢人的东西了!原来我白思孟是中了空间碎片,才不是什么小脑发育不全呢! 你们冤枉我!世人都冤枉我!冤枉了我好多年。太那个什么了! 他恨不能跑到什么山顶上去,面对整个世界大吼三声。 不过——这确凿无疑是真的吗? 激动了好一会儿后,惯有的怀疑精神又冒头了。他不由又想,这该不会是江叔一厢情愿,毫无根据地瞎推理一气吧! 他不是早就说了吗:“一个重要现象出来,就会有一百套理论跳出来解释”,难道他刚才说的,就不会是那第一百零一套? 理论都是苍白的,而实际却是一定要认真对待的。现在就是自己人生最关键的时刻,且看江叔往下怎么说。 “您说!您说——”他惴惴不安地问,“它们套上我,那又怎么样呢?” “不错!套上了又会怎么样呢?”江叔点点头道,“这就说到实际问题了。刚才那都是推测,给现象找找由来。不先查来源,怎么预测去脉?归根结底还是得把像你这样,看不见却摸得着的本事,究竟怎么来的,又是怎么起作用的全搞清楚,才是我们研究的真正的目的。 “江能早就告诉过你:他所在的那个圈子里的朋友,都属于像你这样被空间碎片击中的人,有男也有女,有老也有小,有的随即被泡沫缠住,有的却是掉进了紊流里,不拘一格。外在表现有像你的,也有不像你的,但都是部位性的。 “像你主要是在肢端,其他人则不一定,可能表现在任何部位。不过都像是鼓起了一层气泡,这气泡就像肢端的加厚层,或是背部胸部的加厚层,有触觉,甚至就是实体。” 白思孟轻轻点头,说:“测试时也说我那泡状突起是表现在肢端,其它地方很少。” “对!”江叔同意他的说法,用手指点一点他的右手,笑道。“而且跟别人比,你的实体性还非常明显,一点也不含糊。我猜,要是你抡起一拳打出去,应该还隔个一两寸就实打实地打到了人家身上。” “这倒确实!”白思孟不好意思地呲着牙承认,“多少次了,本来只想跟人家开个玩笑,结果都像是故意出手打人,后果就别提了!” “别样的坏事可能也干了不少!” “数不胜数了。呵呵,我也是无可奈何!” “真是甜蜜的烦恼。”江叔笑了。 “还甜蜜?”白思孟不快地搔起头发,两眼发光,“一不小心就受伤是甜蜜?惹事挨骂是甜蜜?好多年被人当成半残废是甜蜜?我都快郁闷死了!” “事情总有两面性嘛!”江叔被他的愤愤不平逗笑了,拍拍他的胳膊说,“消消气!你光想着它不好的一面了,却没有去想它那好的一面。比如说,你长大了找职业,当个拳击家是不是挺棒?” “我当拳击家?”白思孟哑然失笑,“我?就我这种块头儿!难道从小被人打得还不够,还去争取多挨几顿?” 江叔笑得更灿烂了,笑人抱着金饭碗讨饭似地不住摇头说: “悲哀!悲哀!你也不想想,拳头上有了突角你还怕什么!上了场两人对打,你左手先发个虚招,在人家面门一晃,那人一仰头,就躲过去了。你再右手一个直拳。那人以为还是个佯攻,往后略退一点,满指望这次又躲过去了。却不料,上一拳差三寸可以躲,这一次只差两寸就躲不开;刚感觉到拳风袭面,那一直拳已经捶到了鼻子尖上!砰地一声,满脸开花,这还怎么打!” “哈!还能这样?” 真是一言惊醒梦中人!空间泡沫还有这个好处? 白思孟想象了一下,两眼就不由像跳福跳祸似的,神经质地直眨巴。 是呀!怎么会不是这样呢?肯定是这样啊!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3章 泡沫的三大性质 "白思孟抬起两手,左看右看,不由高兴得用力一拍大腿,叫道:“太对了!拳头别说多两寸,就是只多一寸也收拾了他!” 随即他又满脸遗憾,摇头道,“唉,我呀——我怎么——怎么从来没想到!” “是啊!这么多年怎么没想到?难道你从来不打架吗?”江叔感到特新鲜。 “哪敢呀!”白思孟牙疼似地苦着脸回忆,“以前我什么人物呀!从小到大,别人不找我的碴儿,就已经上上大吉了!一个动不动就惹祸挨骂的受气包,还嫌人家不够烦我呀?还去找踹?碰上那些抖狠的,能躲则躲,躲不过去就只好捂着耳朵逃跑,别让两片小肉肉被人家的大耳刮子给扇掉了。” “那叫抱头鼠窜!”江叔笑呵呵地指正。 “鼠窜就鼠窜!”打小挫折教育就没停过,白思孟也算练出来了,一点也不嫌丢人,同样笑着说,“总之是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扬眉吐气不必就在那一天!以后我不就神拳无敌了吗?” “当然喽!只要好好练习,打遍天下无敌手——不过这都是小意思。”江叔的神情又庄重起来,“空间碎片,多稀罕的东西,多宝贵的机遇,难道就只帮你打个人?逞个威?它能干的事情多了去了!” “是吗?那您说说!还能干别的什么?”白思孟急切地要求。 江叔笑笑说:“具体的,可说是数不胜数。基本性质却只有三条。” “三条!您说是哪三条?” “第一是切割性。”江叔说,“现在你已经知道,这种异样空间的泡沫,对于我们的正常空间来说,就是个距离切割器。只要泡沫头突出在前,这一段正常空间距离就等于零,被化掉了。对不对?” “当然!”白思孟笑着扬了扬拳头。“不然哪有我的隐身拳!” “可不仅仅局限于你拳头和脚尖前面的那一点儿!”江叔摆摆手笑道,“我见过一些上层人物,他们那泡沫全都能收放自如。要短,能够全都缩不见;要长的话,就能长得不得了。我曾经看到有人站在树底下,一扬手就摸到了树尖。那手甩开,一扔就有几丈长,一把就扯下了最上面的一大把槐花。” “好家伙,这才叫长袖善舞!”白思孟笑道。 “不错。还有人一脚就踢过马路。他那脚前就像顶了根长竹竿,嗵地一下就把自家就要被风吹得关上的门抵住。你说这把人的手脚加长了多少倍?至于别的,我听说它还会变胖,收窄,斜伸,绕圈。总之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嘿,你就想象吧,看还有多少花样它们玩不出来!” 白思孟听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又惊又喜,不住地咋舌。 “第二是相溶性。”江叔歇了歇,让他好好消化消化,然后才又说,“异样空间有四种:泡沫c紊流c漩涡和褶皱。泡沫最常见,后三种次第减少。但只要你有泡沫,其它三种异样空间都能随便进入,因为它们属于同一性质。别人却都进不了。不但进不了,连看都看不到。” 这一点有些费猜想,因为那三样没见过。但白思孟心想这不是询问的时候,便没吱声。但在基本性质上,江叔却固执了,紧紧抓住不放,说:“你怎么不问了?” “我问?”白思孟不由抬手摸头,“见都没见过的情况,我怎么问?” “没见过?”江叔不悦地摇头,“你在三世网站还上传过文章,说到什么巧克力豆和钱塘江水” “啊,啊,是。那是隔屏传物!那也算?” “那不就是褶皱吗!”江叔重重地点破,“没有空间褶皱,远隔千里,谁能把豆子和水送到你的电脑屏幕上?” “啊是!是!”白思孟这才悟过来了,连忙点头说,“江能那会儿也这么说过。我还将信将疑。他确实这么说过。” “这就对了!”江叔说,“那两人利用褶皱把东西传到了你的屏幕,一般来说也就到了极限。你要是光看不拿的话,还真透不过来,除非他俩给你硬递。幸亏这两次你都伸了手。手一触玻璃屏,你手上的泡沫就溶进了那片褶皱,这才形成了通道。东西也就掉了过来。你仔细想想,当时伸了手没有?” 当然伸了手的。第一次他接了豆子,还递了钞票。第二次他是伸手挡水,手掌翻起,直按荧屏。 原来那就是褶皱!居然自己也接触到了。 “第三种性质是侵彻性。”江叔伸出三根手指一晃,“一般情况下,泡沫只能夺占正常空间的稀薄部分,不能深入致密部分。就是说,它切割空气和水都行,却切不了砖头石块。但在功力足够的情况下,它也可以穿墙如豆腐。不过这种诀窍,不是修为极深,也做不到。只有紊流和漩涡,它们天生侵彻力强,才能轻易做到。” “这就是说:泡沫小,侵彻力也太小了。不大力加强就不行。”白思孟说。他心中不由想道,怪不得同样有泡沫套身,gx那个童某会就能够空手摘锁,自己却不行,这就是功夫上的差异。 “对。”江叔笑笑,“你挺有悟性,孺子可教。总之只要好好钻研,说不定什么时候你也会有那种修为。你要记住:泡沫这三条基本性质,语句简单,道理深奥,就跟那些数理化定理一样,看着枯燥,没什么了不起,深钻进去才知道,这里面大有文章,层层叠叠c风光无限呢!” 白思孟笑了笑。他想不了那么远。这时除了童某会,他还想起那个在水箱里透壁吸钥匙的,那也是用空泡穿透硬东西。对此他当然也一心向往。但这都是玩艺儿而已,就是都会了,又能有多大的风光? “你得记好了!”见他虽然高兴,有了初步理解,却仍不甚了了,不肯再费神往下体会,暴露出一脸的愚騃,江叔不由担心,生怕他把这一切都看轻了,便提高声调,着重强调说,“这三个性质只几句话,运用起来却可以开辟出十二门类,三十杠杆,千余变化,重大得不得了。据说门派里直到目前,就是元老级高手,能够钻通门类,运用十来杠杆,做出百余种变化也就算很到位了,多的还真找不出来。那千余变化都是历代高手穷年累月总结出来的,其深如海,一个人就是穷尽一生,也钻研不完。” “是,是!”白思孟连忙点头,“我一定好好钻研,好好钻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4章 冷水浇头 小和尚念经,有口无心。 外表听话,甚至点头如鸡啄米,其实他的心已经不在这枯燥的定理上面了。那都是最高修为,跟他这初窥堂奥的新手还相隔太远。他内心一直在盘算怎么当拳击手。这职业本来对他毫无吸引力,但它既有名气又能赚钱,自己恰好又适合了,这就不一样了。 他对此已经产生了浓厚的现实兴趣。 当然了,他年纪还小。但若是下定决心要拿这当专业,当事业,现在就得好好规划。 他知道,拳击跟举重一样,是分体重级别的。 那些重量级选手,身高体壮,胳膊粗,拳头大,一拳下去,足能打死一头牛。 就是小体重的,每天打沙包练,冲击力也非同小可。 自己是小块头,身子骨又不健壮,抗打击能力一定有限;与其和那些大胖子小瘦子硬碰硬地一争短长,不如去学跆拳道。 这玩艺儿冲撞力小些,技巧多些,偏重灵活度,且只挨踢,不挨捶;而自己的脚尖,泡儿突起的长度反而比拳头更胜一筹。 若是两人对垒,对方踢自己,只要闪得快,谅他也没辙儿。这些年被人欺负,别的不好说,躲闪绝对够水平。 而若是伺隙反击,则自己一个飞脚踢去,明明长度有限,却谁知那是个隐蔽的加长版!对手经验老到,一看就知你那脚尖够不着,让都懒得让一下,直到劲风扑面,才觉不妙,却刚想封堵,下巴已经踢歪了,竟不知这一下重击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都说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自己的脚尖足足长出了三四寸,还是隐身的,那就有三四个强了,这怎会不连战连胜? 就算有人看出了破绽,比如对方教练,企图有针对性地破解,无奈上场的选手,招数都已习惯成自然,只能见招拆招,临时变招谁也来不及。 这样的天赋,要还拿不到省市冠军,那还了得! 那么拿到省市冠军后又会怎么样呢?他身心激动,美滋滋地继续往下幻想: 那还用说,参加奥运会呀!参加专业队呀!拿金牌,得巨奖,加入什么俱乐部,鲜花铺地,掌声如雷,前程似锦,一路高歌。电视上那些金牌选手,无论是哪一类项目,不都这样吗?那时就发啦!还考什么大学,读什么书呀! 想读,退役再说吧!金牌选手,北大清华都抢着要,愁什么呢! 想到得意处,他一时间激动不已,嘴上都浮出微笑,差不多都忘了自己是谁,现在身在何处了。 江叔上年纪的人,眼光何等老辣,见一再提醒他,他都有口无心,魂游天外似的。自己哪有那么多时间陪他出愣神!不由便敲打他一下。 “还在想拳击的事?”他笑问,“现在想不太早了一点吗?” 白思孟还是呆若木鸡。 太美妙了!简直是烈火烹油c鲜花着锦,他越想越雄心勃勃,越想越合不拢嘴。 “喂,喂!”江叔的手在他脸前连拂了好几下。 感觉出外部光照的反复变化,他这才清醒。 江叔摇头笑道:“想好事想出神了!” 白思孟不好意思,使劲眨眨眼睛,连道:“真是!真是!我怎么——一下子就走了神了。” 江叔笑道:“好事多想想没什么,人之常情。不过你也得学会多角度考虑问题。比如说,面对一般人,你搞拳击当然有优势,但要是碰上江能他们那些人呢,还有优势没有?” “什么?”白思孟吃了一惊。 啊呀,是啊!他猛然醒悟。想拿冠军,首要的前提是:江能他们圈子里的伙计们全都不出手! “哈!倒把这忘了!”他失望地把脑袋一拍。那可是一大堆人呢! 得此提醒,他那刚刚膨胀起来的野心立刻就瘪了下去。 “没把握了?”江叔笑嘻嘻的。 “可不是嘛,”白思孟泄气地直搓手,“要是他们也出手那——嗨!我肯定出不了头!圈子里,比我强的成百上千。都来争霸天下的话,肯定打个昏天黑地一塌糊涂,谁也好不过谁!唉,撞车了!撞车了!” 他大摇其头,一脸的无趣。 “嗨!快别这么说!”江叔听他说的太过火,连连摇手道,“比你厉害的自然不少,但说到总数,哪里有成百上千!已知全国也不过刚破三位数——能联络的都联系过了,就是不参加圈子的也统计过了——以此类推,全世界怕也很难满千。这些人人各有志,中间还有老少妇孺,百分之九十都不会搞拳击!你要是只想当个前一百名,那大可放心!” 前一百名有什么当头?又不是网球排名!白思孟心中这么想,嘴里却问:“惹上泡沫的人,全世界都不满一千?不会吧!怎么会这么少!” “这种事怎么多得起来!以宇宙之大,空间之虚,扩散之快,相遇之难,能有这个数,已经很不容易了。而且也不是有了这么多就永远是这么多,不时还有退出的呢。” “退出?”白思孟再一次大大吃了一惊,“怎么退出?难道自己不要了?还是不会吧?不是说那东西一逮住人,就再也不肯撒手?我的那东西就从来没有离开过!” “公认的假说原是这么说的,但是退出的现象也的确出现过。圈子里就有两位,原来有气的,还挺足,后来不知怎么一来,泡儿全不见了——昨天还鹤立鸡群,今天就泯然众人矣!当然,这么些年了,也就发生过两例。”江叔说。 “两例!百把人里就有两例!”白思孟又吃了一惊,想了想,惴惴不安地说,“这么说,有泡儿没泡儿,将来怎么样,还不能全打包票了?” “十年两例。一百年二十例。假定你们这种人的总数一个不增一个不减,百分之二十的淘汰率,还不算太高。” 还不高?就是百分之一也够叫人心神不定了。嘿,打算得倒挺好,谁知还有泡儿消失这一说!既有一,便不愁有二,谁敢说这不会在自己身上发生呢? 刚才还想着练好跆拳道呢,可别好容易学会了招数上场,突然间那宝贵的空泡突角又不见了,这岂不是耗时费力,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江叔一看他的神态便知他已在患得患失了,不禁笑了,说:“怕自己也成了那样的倒霉蛋了?运气不会那么背吧!不过想想也真是——本来充满优势,你却抱着金饭碗讨饭,当了十几年的受气包;这回刚悟过来,却一不小心又会变回正常人,弄个鸡飞蛋打!老天不会真这么不公平吧?” 白思孟尴尬地笑,对着头皮使劲挠,不知说什么好。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5章 开始自我探索 见白思孟一会儿志得意满,一会儿一脸沮丧,阴晴转换就像六月的黄梅天,江叔好笑,心想:到底小孩子经不得事情,才这么忽喜忽悲,一脸的挂不住。 “也不用那么担心——”他拍拍他的肩膀开导说,“概率这么低,哪那么容易就落到你头上了。再说,泡儿这东西本来就是傥来之物,得之不足喜,去也无所惜。而且我听圈子中的大人物说,那泡沫消失的人,多半是不能诚心正意。邂逅泡沫既然是天大的机遇,是命运的眷顾,就只能用来做好事。若是拿来做坏事,谋求不正当利益,那就是辜负命运的馈赠。泡沫也就呆不住了。” 这话听来好唯心,白思孟心中大不以为然,笑问:“这是圈子里的规矩,还是泡沫真会区分人心好坏?要是它能区分,那岂不是我带了个品德课老师在身上了!一做坏事就电我一下,再做坏事就再电我一下,那我还活不活了?” 江叔也笑了,说:“有道理!我也不相信泡沫有意识。要是有意识,还不用等你做坏事,只要一想坏事就电你一下,再想坏事就再电你一下。天下能有几个圣人?只怕不要十天半月,全世界的人都要电死完了! “只是上头的人说他们做过统计,弄丢泡沫的,十个有九个都有些不规矩,还剩那一个不知道,却是向来城府极深,你知道他干过什么坏事没有?所以他们认为,做坏事时人体内会分泌一种看不见也查不出的毒素,毒得泡沫存身不住。话是这么说,但谁也证明不了。” “有理!”白思孟脑子里一闪想起来了,“您不是说泡沫也不套死东西吗?大概只要那人体内有毒素,泡沫就能提前感知。呀,你这人不行了,早晚都要死,那我还不快走?于是就抛弃他了。” “着!还举一反三了。你的悟性可以呀!” “这不您早说过了吗!”白思孟笑道。“想不到,空间泡沫倒成了风向标c指示器。看来我们这些身上沾了泡沫的,都得修身养性才行了。” 正在轻松谈笑,突然——也真是会找时候——江叔的手机响了。他赶紧掏出来,看了看说:“有事。”就走到一边去。 白思孟急死了。好不容易等他打完电话,收起来要走,赶紧拦住,说:“江叔!还没完呢!还有那内气外气是怎么回事?” “这——”江叔虽然行色匆匆,责任感却挺强,当下欲走还留,那刚做了一半的抱歉手势也中止了,手往下按按说, “再说一分钟:内气就是泡沫小一些,完全躲在人体内,只不时游动出来,出现在头顶和四肢,发挥一下作用。外气,则是泡沫大一些,于是自然游离出一部分,长期附着在肢端,不大进去。不管内气外气,作用部分都在外面。” “它像是也会变形呢!”白思孟忍不住抢过话头说,“我的脚尖指尖,就感觉有时在加长,有时却缩短,也没个规律,害得我经常判断失误。” “是吗?你也有感觉?说得不错!所以说对泡沫还能进行调控。怎么调控我不知道,但各人本事的大小就表现在这里!有人什么也不懂,有人却玩得神通广大。你也可以试一试!” “怎么试呢?” “有人说就像练功,运气发力,有人说用密码,还有的说有口诀林林总总!我不是圈子里的人,一个打酱油的,只许城头观风景,人家不跟我详细说,我也参悟不了。你还是等到进了那什么联盟以后,自己打听吧!” 把泡沫的事情说完,江叔拍拍手,提腿欲行,却刚迈出一步又猛地停下,急匆匆地向他作最后的叮嘱: “千万保密!千万!在外人面前千万别提泡沫,懂吗?就是化名在网上问也不行,ip早把你暴露了!这事太不寻常,幸亏绝大多数人不知底细,不然不知多少人想利用你,好的坏的都有! “江叔诚心诚意地告诉你:这人要是向好,往往有限;但要坏起来,再怎么估计都不会过份。一旦被他们抓在手里,凶多吉少,下半生就不是你自己的了!好好想想吧!千万千万!” 边说他已边迈开脚步。白思孟还有一肚子的问题没来得及倒出来,他已经走远了。 看着江叔远去的背影,白思孟怅然若失,但只过了一分钟,就又精神抖擞。想想和江叔的这番对话,他几乎有拨开云雾见青天的感觉。 一切的一切就是这么回事!这江叔简直就是上帝派来专门点拨他的。就算他说的也不全面准确,总是个系统性的答疑,把那憋了他七八年的闷葫芦一棒子砸了个粉碎。 好了!解脱了!终于解脱了! 人一振奋,心情格外舒畅。这时太阳已经渐高,爹妈也上街逛去了,正好回家上网。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将进酒,君莫停’”他胡乱吟着古诗,脚步轻快,一会儿就走进了自家住的小区。 从此他谨遵江叔的告诫,原来的网名不用了,还经常变换。怪事谈之类的论坛不去了,也不跟人大发议论,只不时用引擎搜索一下几个关键词,冷眼旁观,看看能有什么收获。 许久许久,网上再没见到自己人的迹象,江叔也没有再来。情形似乎又回到江能失联时的状况。看来委派江叔考察过自己以后,三世联盟还是不想直接接纳他。其中原因不得而知,但显然,他眼下一切还要靠自己。 他凝神细思:网上讲神秘现象的板块很多,但根本没有人提到空间泡沫,遑论调控它的方法。请外援c找参考,这种外面的帮助指望不上了,那就试试自助吧! 人对自己是最了解的。这泡沫坑了他多少年呀?只是原来他从未把手上脚上那些无形的突出部看作一个整体,还以为它们是分别出现的,都是自己一时眼花失控的效应。现在一弄清是个泡沫,便立刻感觉到它的各处都是有联系的。 它实际就像一只人一样大的变形虫,盘踞在他的身体上,一会儿伸伸这里,一会儿伸伸那里,胀缩不定。就像京戏里的武将,头上甩翎子,背上抖小旗,一会儿脱靴,一会儿戴帽,可活泼了。 这就使得他在动作时,一会儿像戴了副拳击手套,一会儿又变成裸拳;一会儿脚跟儿长得像踩高跷,一会儿又短得像够不着地。 看来伸缩转移是泡沫天生的特性。那么这种伸缩转移能不能让我控制? 他首先试自己的右手。触一触树干,收回来;左手在上面抓一抓,想象着把它拉长,再触一触树干,不断变换轻重快慢。慢慢的,他感觉出有点规律可循—— 泡沫前端的伸缩,不在于你抓它的劲道,也不在心中盼望的程度,只取决于你胳膊的甩动力度和技巧。甩狠一点儿,它就伸出多一点,提提胳膊,它就缩回一点点,很像橡皮筋的性格。 再试脚,结果与这差不多。而且只要某处一前出,其它各处就缩进,也跟皮球有些像。 “原来你真的像弹簧呀!”白思孟纳罕地想,“那我一出手,就用最大的力道打人,毕全功于一役,岂不是手最长,偷袭的效果最好!” 这是他自我探索的第一个成就。 第二个成就叫视野扩展:他发现了别样的泡沫。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6章 疤嫂和羊 江叔曾经说过:泡沫各有大小,各自只套等体积的物体。白思孟不禁好奇:我家住的房子只有三层楼,不知有没有被泡沫套上。房子本身虽是死的,里面的人却是活的,窗户门洞还天天冒热气嘛。 要知道有没有泡沫附着。只须检查它的四周,看有没有突出部,因为套住什么东西后,泡沫们还会不安份地东冒一块西冒一块。冒出的会是什么?自然是看不见的砖头瓦块。 看不见,但它还是存在。它不会跟拳头似的主动撞人,但你要是主动踢上去,绝对疼得叫哎哟。 他先围绕小楼走路转圈。然后举个竹竿贴墙疾走,最后爬上房顶摸天窗,结果什么也没发现。直到这时他才醒悟:房子有无生命且不论,起码跟石头似的动都不动,泡沫怎会套它!自己兴头一来,连这都忘了! 泡沫没找到,麻烦却来了。 街对面的疤嫂因为白思孟无端踹了她的猫,对他很是痛恨。这天她出门收被子,恰好瞥见白思孟上了房顶。更凑巧的是她那一栋住顶楼的刘小黔,晚上清点鸽子少了一只纯种的,急得到处找。 她看见了,就悄悄说:“一准是对面老白家的皮儿子打去烧吃了。我亲眼见上午他拿根竹竿上房顶,鬼鬼祟祟地躲在天窗后面。天没下雨屋也没漏,他上去干什么?肯定是先在屋面撒把玉米,然后再打鸽子的伏击!你去他家垃圾里翻翻,说不定还找得着鸽子毛呢!” 都一个小区住着,谁还能顶真到那程度,跑邻居家翻垃圾去?刘小黔再疑惑不满,也只能自认晦气。但他的几声嘀咕,还是被疤嫂扩散得尽人皆知。 听到新闻的人都惋惜地摇头慨叹:“老白两口子人不错,怎么没把孩子教育好?” 白思孟哪里知道舆论已经对他不利?他还是每天兴冲冲,目光炯炯地到处找泡沫。这天说巧不巧,刚好又来到疤嫂的屋后园子,他心一动,便踮起脚往里看。 疤嫂的男人身体虚弱,需要补养。疤嫂恰好住一楼,有个自家圈占起来的违章院子。她听人说,羊奶比牛奶有营养,就到老家弄回一只母山羊,拴在后园喂。也是白思孟运气奇佳,往里一看就看到了不寻常的景象。 原来疤嫂因为忙,半天没来喂青草,这羊饿不过,把脚边的草吃完,就伸头去啃树叶。小树的叶子不多,低处的啃光了,它就去啃高处,脖子越伸越长,一直伸到快脱节,才把顶端的叶子吃了个干净。 这时,它的嘴离最后一片叶子足有一尺多。这一段距离,足可以放下整整一条细羊腿。但它就那样两眼朝上望着,口一张,嘴一闭,扭头一扯,就让叶子消失了! 白思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么长的距离,怎么拉伸的?还不断!这哪是泡沫?纯粹是一条蛇!泡沫竟可以这么玩的? 他摸着自己光溜溜的下巴,骇异之下,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一头羊竟然也有泡沫!那么什么活东西不能有泡沫牛呢?马呢?骆驼呢? 另一方面:这人玩泡沫玩出花样也就罢了,没想到羊玩起泡沫来也这么出彩!老天爷真是泽被万物,一秉大公了! 正想得出神,冷不丁被一位邻居看到。这邻居受过疤嫂的煽惑,立刻悄悄来到前门向疤嫂通报。 疤嫂正在门前择菜,听了赶紧起身,边擦手边打开后门,正看到白思孟在那儿探头探脑。 “好哇!”她尖叫起来,一阵风地冲出去,“我说是哪个没皮没脸的呢!原来又是你个没出息的小孟子!前天才偷吃了老刘家的洋鸽子,今天又盯上了我家的母山羊!我们是吃了你的还是欠了你的了?” 白思孟出其不意吓了一跳,忽听她又冤枉自己偷了人家的鸽子,真是人在屋中坐,祸从天上来,这叫什么事呀! 当下他愤怒地犟嘴说:“谁盯你家羊了?谁盯你家羊了!什么破羊烂羊!我是在看它吃你家树叶!那小树都被它吃死了。” 不提醒还好,疤嫂抬眼一望,不禁没命地嚎叫起来: “我的桑苗呀!去年才从亲戚那儿要来,指望以后挂桑果的,谁知刚发个小绿叶儿就被你给撸干净了!撸得一点不剩了!这叫它怎么活呀?是哪个小妹妹要养蚕,你这么急着献殷勤呀!下这个重手!小小年纪就学会勾搭女孩子,你还要得要不得呀!” “你——你胡说!哪儿是我撸的!全是你家羊吃的!” “它有那么高吗?你给我说说看——这顶上的它吃得着吗?吃得着吗?” 两头的行人听到这边吵嚷,都驻足观察,伸头探脑。 白思孟更急了,叫嚷说:“它——它——它,一路往上吃!怎么吃不着?” “啊?什么!一路往上?我家羊子会上树了?你怎么不说你妈上树了呢!大家听听!再无赖,也不兴这么欺负人不是!我家男人身体不好,我辛辛苦苦” 她这一叫一嚎,近旁没事的人都跑过来看。白思孟深知,疤嫂这张刀子嘴施展开来无人能敌,且有得骂呢! 古人说得好: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谁叫自己身处嫌疑之地,又被人咬上!这已是黄泥巴掉进裤裆里,说也说不清,洗也洗不掉;撤退是认,不撤退,又能怎的? 眼看疤嫂边嚎边找棍子,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他一溜烟地跑了。 看看!老天就是这么不公平!一个人十几年不能伸头,苦撑苦熬,好容易才庆幸有了翻身的日子,又给你来这么一闷棍!一个市井婆娘都能这么肆意污蔑,一个青年才俊竟毫无还手之力!真是悲哀啊悲哀,耻辱啊耻辱! 耻辱归耻辱,幸运还算幸运。不管怎么说,羊也有泡沫是确定无疑的了。那泡沫小些,却能伸得更长。那么自己的泡沫能不能也伸那么长呢? 这就给了他一个更新的试验方向。他原来也是太囿于经验,不知不觉就固步自封了! 就这样,他一步步地拓展自己的泡沫认知,终于摸索出一整套非常实用的“缩距法”。 其实缩距还只是对泡沫的最简单利用。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7章 循序渐进 之后两年,他再没与泡沫圈里的任何一位取得过联系,只是闭门造车式地练啊练啊。进展很慢,几乎几个月才能打破一道明显的关卡,让本事有所进步——或是让老玩法更精粹,或是学会一种新玩法。 但人都有个特点:越自认不行,就越不行;而越有进展,信心就越强。循序渐进,孜孜不倦,不过两年的工夫,他就发现网上展示的那些所谓魔幻把戏,戳穿了不值一文钱,其实都是空间碎片的效应。 真是一正一奇,穿梭来去;万法归一,唯在碎片。江能当年所说,一点也没夸大。 因此之故,只要用对方法,绝大多数这类把戏他自己也能搞定。不仅如此,搞定之后,往往还能别出心裁,弄出进一步的新变法来。 这都不是故弄玄虚炫人耳目的魔术,而是与人们既有的理化概念相冲突的特别能力。就像发现电磁理论之前,人们发现梳头发能梳出电火花来c指南针能执拗地一头指北一样,虽然幼稚拙劣,却是新鲜得无可否认。 比如说逃生游戏吧,他也学会了一套。只不过暂时档次较低,既不在水中,也不能透过玻璃,而是在捆手捆脚的状态下,操纵着嘴尖,像鱼儿吐泡那样,把那团泡沫又挤又搓,迫使它无形地伸长,终于成了一条蛇状——赶得上疤嫂家那只羊的水平了——再小心地一咬,就感到嘴唇夹住了那远离身边的小铁片。 整个摄取过程必须特别慢,才能奏效。在给旁人表演时,他还得加些花样,假装自己的眼光就像个小钩子,能紧紧抓住钥匙,然后完全利用意念将它拖回手边,再操弄着把它准确地插进锁孔。 这种混淆视听十分必要。所谓意念移物,由于电视直播上的一些魔术节目的渲染,一般人已听得较多c看得也多,几乎都有点见怪不怪了。人家能演难道我就不能演?难道直说我用的是缩地法?那不马上把观众吓一个趔趄! 在这一表演过程中,那钥匙蠕动得就跟蜗牛一样慢,还时时僵住不动。这当然不是什么意念变得脆弱了,而实实在在是那无形的泡儿弹性不够,硬挺的时间不长,不时就要软塌下来,有时甚至直截了当地罢工。 总之,做能做到,却往往把人急得半死。而且最后那一扭还要直接用嘴,否则就打不开。 但不管怎样,即使上不了电视和舞台,在草地上c在教室里演那么一回两回,也够得上惊世骇俗了。一些同学百般模仿也做不成功,都不由对他又羡又妒,觉得他眼光都能钩东西,真是阴柔尖刻得可怕。 更进一步的,则认为他纯粹是在出老千捣鬼,只不过手法老到,让人一时看不出破绽罢了。 于是很长一段时间,他不但没有一炮而红,成为令人仰慕的名人,反而让人怀疑疏远,甚至还刺激了之前一直利用肢体优势压制着他的几个坏学生。从此彼此相对,就更加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 但这还只是初步成功。这之后的一个大跃迁,才使他真正拥有了江能发来的视频中几位表演者的出色本领。 这一次发生在家里的阳台。 他家的封闭阳台用的是双层玻璃。这东西是中空的,用久了难免中间会积聚灰尘——也可能安装时就进了灰渣——抹布又接触不到,弄得你不管怎么擦都擦不清爽。以前都是爹妈自己做清洁,对此已经习以为常,恬不为怪。 初二那年元旦前,妈妈炸肉圆子没工夫,就把这差事交给了他,他却弄了个里外干净,透亮得跟新装的一样。妈妈又惊又喜,问他是怎么办到的。 他嗫嚅说:“也没怎么,就是狠擦。一用劲就都吸出来了!” 透过玻璃吸出来?这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吗?妈妈不相信,心想这小鬼头一定是取下一块玻璃里外都擦才擦干净的,这手续很复杂。不过大人事忙,管他怎么干的呢?活做好了就行了。 当妈的不管,可白思孟却止不住一颗心怦怦直跳:出鬼了!泡沫原来是可以分离的。 刚才玻璃怎么擦都浑浊不堪,弄得他很郁闷,心里直骂:讨厌的双层玻璃!揭你一层皮就好了! 心里这样想,手下就自动加力。可加力也没用,玻璃是硬的,手过不去,泡沫也过不去。擦到不耐烦处,他气得把抹布一摔,就想不干了。 “这玻璃根本擦不干净!”他张嘴就要这样说。但尚未出口,却惊讶地发现,面前的玻璃正在变亮。 咦——怎么回事儿? 他凝神细看,只见那大块的中空玻璃里,好似有一台吸尘器在工作,上下左右的细小粉尘都纷纷脱离玻璃表面,漩涡流水一样奔向玻璃中间,也就是他的手尚在按着的地方。 他挪开手想看清楚,那漩涡却随着他的手动。他按在哪里,它也就追到哪里。 他兴趣大增,上下左右地到处挪手,那小球也就跟着上下左右地飞舞。灰色的小球越变越大,玻璃也就变得洁净无比。 “嘿,有意思!”他万分惊奇地敲敲玻璃,想碰触一下玻璃后面的活跃东西。 更奇怪的事情随即发生。那小球竟然轻飘飘地一颤,很自然就飞了出来,和他手指前端的泡沫融合到一起。刚一触及,它便无声地解体,携带的灰尘便都洒落到地上。 “哪来的这么个清洁球?”他哈地一声,脱口而出,但随即便意识到,这东西一定是从他的泡沫上分离出来的。 这可不是随便瞎猜。 他早就发现:泡沫有它的脆弱性:防守很行,进攻不行;收缩很行,伸展不行。要它伸展就得甩它,不甩不动,惰性不是一般的大。这,他在练习逃生表演时尤其体会得淋漓尽致。 再没有比泡沫还懒于配合的道具了。只要伸长了,它一定显得娇柔不堪;稍微用力过大,它便躺倒不干,就像是死掉了。 作为泡沫的主人,你得极为小心地一再鼓劲,把手头较为粗壮的部分往前伸,对那儿进行加强,那罢工的一段才又复工上班。 这就可想而知了:刚才他摔抹布,用力过猛,一定把手尖的一小截给甩脱了。这一小截立即成了个独立单元。独立的泡沫能够透过一切,便顺势飞进了玻璃的空腔。由于它无依无靠,便立即发挥出吸附物质颗粒的本能。 吸附归吸附,它却不能依附于那些小密度的物质,仍要本能地奔向可以吸附的活物。白思孟就是它第一要投奔的那个。于是它就奔过来,一边贴靠,一边运起吸力,便把尘杂也一起吸了进来。 但是它吸附灰尘后变混杂了,隔着玻璃竟再也过不来。幸亏白思孟敲了敲玻璃,这就把手上的一小部分泡沫又给震脱了,这泡沫残部被甩成长丝,因已是自由身,在正常空间里来去无碍,便就近透过玻璃,刚好碰上小球。 这时,它离两端都近,也不知是出于自然的引力还是什么,就像电弧放电一样,瞬间打通通道,把小球与本体泡沫连接起来。小球得此引力一牵,立即自由回弹,便重归了本体的怀抱。 这解释对不对?应该对!否则还怎么解释? 真是一大意外收获!泡沫竟可以分体运用,那今后是不是就可以甩钩钓鱼了? 他兴趣盎然地继续研究。虽没再有别样发现,却确定了泡沫的又一性质,那就是:作为自由个体时,它可以穿越任何物体,只要不是活的;附着于寄主时,只有甩脱的那一部分才能自由穿越,而且始终强烈要求回归本体。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8章 修为大进 “真可以把它当成流星鎚来使了!”他看着双手,轻轻扇合,想象着泡儿的反应。 但想好想,做起来却大不容易。 流星鎚是软索兵器,这类家什已经太难练了。泡沫比它们还多了个麻烦,就是无定形。 你的每个甩打收放动作,在流星鎚上,力道对了就一定能完成,因为鎚是硬的,绳是韧的,对力道的反应是确定的。但是对泡沫而言,这还远远不够,还得时刻注意它的形态以及与你的距离。 因为它就像一股极柔软的糯米糖稀,你一边拉动,它一边流动,几乎没一刻不在变形,刚才还能提一下,这会儿再提就会断,哪能像绳索那样长度始终不变? 要玩转它,真要有极高的技巧。就像人常说的,干这种事,都得拳不离手,戏不离口,不勤学苦练个三年五载,谁能操纵自如? 三年五载就三年五载,年轻人多的就是时间,还怕耗不起吗? 说练就练。 就这样不断探索,趣味无穷,不久之后终于到了又一个临界点。这一天,他找东西得进家里的储藏室,可是门上挂着把锁,没钥匙。 他习惯地叫了一声:坏了!因为家中无人,他的需要又很急,不由焦躁得很。 他皱眉看了一会儿,灵机一动,抬手就是一抓,往下一顿。也不知怎么弄的,无声无息,居然一拉就拉了下来——锁也不用开,搭扣也没坏,就那样平空脱离了。 天哪,火候终于到了!自己真能透物取物了! 他这一吓吓得不轻。 江叔说过的:泡沫的侵彻性不强,必须有相当的功力才能驱动它侵入结构致密的物质,难道自己已经具备了那样的功力? 可是江叔明明又说这种功力的获得,需要极为高深的修为!是江叔说的不准确,还是自己已经修为大进? 我修为大进?进到什么地步了?江叔说过:本门的钻研成果已有十二门类,三十杠杆,千余变化。自己已经掌握了多少,达到哪个层级了? 想是想不出来的,因为没人给他展示一套完整的衡量标准。想不出来就不想了吧,反正自己已经有了长足进步。 手里托着被扯下来的铁锁,他这份惊喜交加,自打江叔跟他揭秘之后就再没有过第二次,比逃生游戏和透过玻璃擦玻璃兴奋十倍。当时他也顾不上进去拿东西了,把锁一放,拍着手,乐得在屋里团团转。 其实说难也不难,他只是机械地甩出一部分泡沫,让它飘去占位,趁泡沫刚吞掉锁与搭扣相交处的空间,就抓住锁的下部往下一带。相交处空无一物,还有什么阻碍?自然是水到渠成c瓜熟蒂落! 他又试练了几次,每次都应答无误。再练下去,再练,终至熟极而流。 事到如今,他在三世联盟网站看到的三段视频中的两段;透过玻璃取物和空手脱锁,他已经全都会做了,只有眼光灭烛还要试验。 他兴致勃勃地在自己的卧室点着了两根蜡烛,(按视频的做法,是要五支烛火)然后退到两米之外,眼睛紧紧盯着,眼皮使劲地夹。 眼皮虽然不大又不重,但要夹得狠,夹得凶,也是个力气活。他一瞅一夹,再瞄再夹,连夹了好几分钟,那俩火苗儿晃都不晃一下,他自己倒弄得头昏眼花。 休息了一会儿,他再来,这时换了个办法,左右眼一起动,双管齐下。这样力量是不是能够增强一倍? 实践证明,这样还是不够劲!蜡烛越燃越明亮,荧荧煌煌,已经烧掉四分之一,满卧室都是蜡烛味。 “不行!”他想,“以前也试过,流了一桌子蜡油不说,还差点把眼睛都眨坏了。这样干夹没用!既然是泡沫圈子的人玩的把戏,其中一定还用上了泡沫!” 但是眼睛怎么用泡沫? 这可是个新课题!而且,甚至还是一个危险的尝试。泡沫是距离切割器,你把眼睛前面的距离给切没了,那不等于把眼睛凑到火苗上去烧? 真烧好了倒是一道好菜了!他好笑地想。要是起一道菜名,很可以叫它香葱爆眼珠,笋丁炒双睛,听上去多有韵味! 但是没做过,怎能肯定一定是这样!人家视频里不就成功了吗? 于是他试着鼓眼睛,想让双睛尽量突起,好吸引泡儿集聚。 可惜他身为亚裔,并非天生的凹眼凸睛,几经努力,眼泡还是太平。他不甘心,为此竭尽全力把眼睛挤了又挤,一会儿这样,一会儿又那样,穷凶极恶,变化万端。 幸亏没人看到,这要叫演艺圈的人看到,准说他是为了拍电影苦练表情,都到了疯魔的程度。而要是被马路上的女孩子看到,那更要吓一跳,不骂他天杀的色狼才怪。 就这么苦苦挣扎半天,泡儿倒是涌过来了,一晃一晃的,跃跃欲试。但无论怎样努力都伸展不出去,对他一点帮助也没有。那两条火苗该怎样还怎样,一点也不领他的情。 白思孟人已累,心又苦,不由拍腿咬牙骂道:“死不给面子的东西!看你大爷忙得这么辛苦,你们还他妈逍遥自在c无动于衷!哪怕弯个腰c点个头也好哇!” 嘴里恨着,右手就不由做了个掐人的动作,似乎有可能的话,真想一把捏断那俩漂亮火苗的小脖子。 他这边一抖狠,右手泡儿不由顺势雄起,如风飙出,那边火苗竟真的一跳,右面那支蜡烛竟然像被风刮了一样,腰一弯,向下一伏,呼地一下就此熄灭。 白思孟“哈”地叫一声,“狗日的!原来你俩也学会了欺软怕硬!” 他那手再接再厉,钩住弹开,再一加劲,左面那支也应声而灭。 “哇!”白思孟惊奇得两颗眼珠在眼眶里连打几个转。我的神哪!事情原来是这样的! 这才叫欺世盗名c胆大包天呢!那个梁某超,那个意图借名人名字出人头地的家伙,竟然是在公开展示的视频中暗中作弊! 难怪怎么努力都做不到他那效果!也难怪他在视频中始终都以身体左侧向着观众,原来他是偷偷用右手帮忙!眼睛不过是他炫人耳目的道具,右手的泡儿才是横扫五烛的真凶! 真是人心不古,泡沫圈里居然也有这种心理扭曲的家伙!那泡儿怎么不离开他呢? 行!既然知道了,不会在心里继续上你的当了,咱就宅心仁厚一回,不揭发你了!(其实想揭发也找不到地方,三世网站早已是昨日黄花)就这样吧! 说好不揭发,但心中总痒痒,有时还憋得不行。最后,他思考再三,还是自己给自己录相,录下了隔盖取物c空手取锁和手钩灭烛三段,珍藏在文件夹中,留以备用。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9章 否极泰来 就在这不断地探索c积累的过程中,他的外部境遇也极大地改善了。 首先在家里,小学临近毕业时,他的闯祸率已几乎下降到零。不但不再损坏东西,还能把自己的房间收拾得井井有条。 在外面玩,邻居也不再投诉,反而称赞他很懂礼貌,又乐于助人。小孩们,更是开口闭口都叫他白哥哥,亲昵得很。 总之,如今的他,不再人见人烦,而是做什么事情都规规矩矩c有板有眼。 父母不由感叹:到底人大了就不一样。小时候那闯祸的的痼疾,就像是基因里带出来的,怎么看都像没办法,连医生都无计可施,大了却自然消失,就像从来不曾有过一样。你看他这一向,不是越来越正常了吗? 父母欣慰已经不容易,在学校里,那就更是冰火两重天了。 原来那个畏畏缩缩,什么都不敢碰,什么人都不敢招惹,天天一个人躲在角落里,被人按姓名谐音称作“白日梦”的倒霉蛋,上了初中后忽然变得活跃起来了。 不知怎么搞的,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竟然也敢跟人说笑了,也敢参与体育活动了,也敢在一些事情上争风拔尖了。 究竟怎样开始的已经不大好界定,但爆发点的出现却是在初二上学期末,那次班级元宵晚会上。 初二(二)班的班主任是个女老师,年轻漂亮,本人也又积极又活跃,带动得一班半大不小的孩子兴高采烈地围着她团团转。开晚会时,她亲自上场表演,同时要求每个小组都拿出一个到三个节目。 这不算苛求。初二(二)班的孩子里有不少上过各种艺术培训课,好多还考过级,这时叫上就上,一点也不怯场,一下子就拿出二三十个个人和小集体节目。 晚会热热闹闹地进行到最后,班主任忽然发现,全班四十二个人,就只白思孟一个人没上过场了。 她想这不行,就鼓励他说:一人向隅,满座不欢;体育活动不参加,文艺活动怎么也得参加,就叫大家鼓掌欢迎。 气氛这么好,锦上添花谁不乐意?白思孟这个小可怜委屈了一学期,今天让他松快一下还不成吗?所以大家都叫好。 那阵友好而又由衷的掌声的热烈程度,就像初二(二)班在搞鼓掌比赛一样,震得白思孟无处可藏,连外班的同学都跑来一探缘由。 白思孟怯场惯了,本来是能躲就躲的,但这时被逼无奈,大家又是万分好意,于是来了个反复自我鼓劲。最后被人拉着推着,尽管哆嗦个不停,还是硬着头皮上场了。 他表演的是解连环。就是那种亮光闪闪的镀铬铁圈加上叉环,一抓七八个,然后穿来绕去地把它们套在一起。 这种玩具很益智,要玩好极费心思。幸亏白思孟平常玩过,这时借过一套,随手就摆弄起来,两手穿来绕去,一会儿就套好一个。 他手一松,闪闪发光的七个圈儿叮玲玲响着,全都套进了叉环里,引得大家一致叫好。 再把它们脱离开就更容易了。 白思孟机警地发现,作为表演,炫人耳目的手法比默默不语的成功更加受人欢迎,娱乐效果好得多。 他一时心动,便放肆起来。 操作中,他一改原来凝神致志的作派,手臂开始夸张地大上大下,还不停地错动脚步转圈,像是照顾所有观众,来个面面俱到,却弄得大家眼花缭乱。 圈子一个一个,简直是不可思议地连续脱出,飞向四面。小男生们热烈地喝彩,纷纷起身抢接他抛出的圈子。小女生们也开始向他投去赞赏与崇拜的目光。 到剩下最后两个时,他直臂向前,把两只圈子并在一起,严肃地转了一个整圈,让大家都看清楚,然后突然两手一拍,再一张开双臂,叉环砰地落地,而他的两手已各自抓着了一个闪光的圈圈。 这节目的受欢迎程度,一下子把刚刚演过的所有节目都盖了下去!小可怜的声望,一下子上升到从来没有过的高度。 元旦晚会后同学们都向他请教这九连环的玩法,他也很谨慎地按照传统技巧一步步地进行讲解。 他当然不会说他是利用了泡泡穿玻璃的能耐,才演得那般熟练流畅,毫无窒碍,而只说只要认真练习,最后都能一气呵成——这话倒也不是故意骗人。 总之,这一切都来得不容易!真不容易!但古人说得好:不因一番寒彻骨,哪得梅花扑鼻香? 白思孟憋屈十余年,一旦拨云见日c苦尽甘来,那境遇便如芝麻开花节节高,好事一桩接一桩。初二下学期,他竟然参加了学校的足球队。 这还不是他自己想参加,而是体育老师看他跑得快,硬拉他加入。 训练一段时间后,老师便专要他打后腰,还说:“你脚头不硬,射门意识也不行,不过抢断还可以。上场后你只管断球铲球,一个劲地把球往前塞,别的不要管!” 白思孟便上场了。果不其然,凭借他的凌厉脚法,一上场就帮腰杆不硬的本队夺回了中场优势,却也惹出一场抗议风暴。 对方球员都说他喜欢踢别人的腿,恶意犯规,气得要揍他。裁判老师听了投诉,便跟着他跑,仔细察看他的每一次出脚,最后认为没问题。 怎么会有问题?每次别人摔倒或是踉跄起来,白思孟的脚尖都还没到位,既没踢人也没绊人。 他铲到了球,那是他速度快,伸得远。你冲着他的脚踝抬腿,那是自己找上去的,这叫不踢球光踢人,还犯规呢! 得!别人吃了亏还说是自己犯规。摔得鼻青脸肿还说是假摔,要吃黄牌,叫人怎么跟他对抗?很快他就得名“蝎子脚”,成了绿茵场上令人畏惧的角色。 后来他参加了几次与外校的对抗赛,表现不俗,竟被市里看中,要弄到青少年队去。但父母不同意,说体育不是一生的事业,考个好高中,再上个好大学才是第一重要的事,于是好一个足球天才就此蹉跎掉了。 他要是去了,再层层擢拔c步步高升,其后中国足球队的步子是不是就会走得不那么艰难?谁知道呢!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0章 丑小鸭终变白天鹅 "到了高中——很遗憾,由于活动过多,心有旁鹜,考上的不是什么好高中——足球不是重点,重点变成了篮球。 白思孟从来不爱打篮球,因为这种运动纯粹是脸对脸的对抗,比足球还邪乎。对手个个身高体壮,那一副副流着热汗c喘着粗气c咬牙切齿的表情更加压迫人的视神经,会叫人脑筋混乱。 但是学校的重点运动项目必然要带进体育课。既然得上体育课,那就不管你爱不爱好,都得接受这个项目的测试。高一上学期还没完,个头才一米七五的他就又被选入校篮球队。 当时学生们就惊讶。白思孟不但身高不足,其投篮技术更是叫人不敢恭维,死瞄活瞄半天,十投才有那么两三中,这能是校队的水平? 但体育老师说这没事。他白思孟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破坏起别人来一个顶俩,这就是优势。 实际比赛证明老师说的不错。对方拿球后才想突破,他已经啪地一下,把人家手中的球重重地打落。人家刚要三步上篮,他已从人家腋下把球硬生生地挖走,弄得人毫无办法。 有时他甚至冒险盖帽。当然那都是在战况最为激烈,球在人堆中传来掷去,快得令人眼花缭乱的时候。 谁也没看清是怎么回事,突然一个必进的球便被打飞了。有的甚至在篮圈上绕了几圈,最后毫无道理地一歪。尽管从动量和重力学角度看,它完全应该掉进去,却还是无可奈何地滑跌在外。 在这种时候,白思孟总是处于自家的篮下位置,两手高举,蹦蹦跳跳,竭力护卫着篮圈。但是再多的聚光灯照着他,再多的摄像头对准他,也没发现他有丝毫的犯规动作。 事实上,他的手指尖无论跳不跳起,离篮圈最少都要低一尺,他又能怎样破坏人家那个不争气的投篮呢!与他无关嘛!是他的假动作晃花了你的眼睛嘛! 总之只要他在场上,自己一方的进球并未显著增加,但对方的进球一定是直线下降。他那没人看得到的泡儿手,要就完全不动作,稍一动作,下手就又狠又快。 至于别的小项目,像短跑c泰拳c跆拳道,甚至跳高跳远,他也无一不精。这就逐步塑造出一个竞技场上的大杀器,只要开运动会,谁抢着他谁就大占便宜。班里如此,学校也如此。 不过他也是有所为有所不为,像排球和乒乓球他就从不介入。 比如排球,人家裁判高高地坐在网边执法,盯的就是你的手。要是看到你的手还在网下,那球却已扣向对方的地板,那还不吓得掉下来! 你否认也没用。不管有没有录像为证,只要裁判看到了,则起码一百个观众也看到了,你顿时就变妖怪了! 人家都藏拙,他却要藏巧,也是无可奈何。但这也不吃亏。总的来说,在运动项目上玩得转,在同学里就能出人头地。你本人能出人头地,上赶着要做你朋友的人就多。 很快,白思孟就由千年不得翻身的倒霉蛋变成了最受欢迎的领头羊,身边总有一群嘴巴叽喳不停的朋友,也总有一个接一个推不掉的邀约。 就连他以前只敢在角落里,多数是跟低年级孩子在一起,才敢拿出来显摆的戏法魔术,他也能堂而皇之地在同学里卖弄一下了。不过他仍然十分警惕,每次都弄得跟耍宝似的,真的都往假里湊,假假真真,让人不明究竟。 人都说艺不压身,又说人本事大了就能举重若轻。信哉!在现在的白思孟眼里,原来那么难以伺候的空间泡沫,也不过如同寻常玩具。摆弄它,就跟玩空竹c踢鞬子一样,早已是熟能生巧,力随心到。越会做就越省事,越省事就越神奇。 现在操纵附身的泡沫还需要什么九牛二虎之力?只要意念一动,全身就自然配合,泡沫也就跟着动,叫它做什么都行:端茶杯,倒开水,叠纸鹤,摇铃铛,就是让它在脚上绕圈绕得像缠绑腿都行; 眼睛现在也厉害了。原来它不是行动派,而是校正员。只要他眼睛一眨,指尖勾起,远处就有反应。你盯住哪儿,泡沫就直接勾哪儿。一样的纤纤五指,跨越个三尺两尺不在话下! 这哪儿还是泡沫?分明就是他手脚和头颅的加长!互相渗透,身泡合一,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越来越像那头手超长的八爪鱼了。 伴随着泡沫的纵横捭阖,就是那令人咋舌的“意念腾挪”。 比如这一天,好友偷懒不去做操,都躲在教室看白思孟变把戏。 只见好端端一个空纸盒躺在地上。白思孟扬脖叫一声“开!”,它就悄没声地自行打开,就像花朵绽放一样。然后凭空呼的一阵风,谁的手也没抬,一束塑料花就从墙角飞起,噗哧一下插到了纸盒里。 纸盒是空的,花束哪里站得住?当然倾倒。 围观的兄弟都笑:“歪了!歪了!倒了!倒了!” 插歪了吗?那好办! 白思孟重重地咳嗽两声,神秘地把眼一眨。立刻,空中便有一股沙流,从一个根本不存在的洞孔慢慢地倾泻下来,呼——呼——,慢慢把纸盒装满。 然后又有一只无形的铲子,就当着大家的眼睛,三扒两弄,把花扶得端端正正。就像这花不是植物,而就是个人,摔趴了躺在那儿,再自行挣扎站立起来。 整个过程中,没有一只手伸过去碰它,也没看见谁端着盛沙的容器。只知道墙角防火沙箱里的东西无端下去了半截,都悄没声地转移到了那只自行打开的纸盒里。 这怎不让那些亲眼看到的兄弟惊得目瞪口呆! 妖怪呀老天!要说这儿没来过一个隐身的老神仙,谁信呀! “你到底是怎么弄的?”他们意犹未尽,七嘴八舌地追问。 “这戏码名叫‘空穴来风’!”白思孟一本正经地说,“出自京南派。属于经典保留节目。《魔术世家传》第一百七十六页上有详细介绍。” 《魔术世家传》?这本书在哪里?你有吗? 我怎么会有?有不早拿出来看了!它就在bj图书馆古籍管理处的馆藏目录里,你们好好找吧! 去bj?啊,不用。现在与时俱进,可能已经发行了电子版,就在网上淘吧。 这类私下的表演每次都让白思孟感到十分享受,他最喜欢这种被人欣赏,受人崇拜的滋味。这也算是对他小半生被人歧视c被人践踏的迟来的补偿吧! 但由于不能说实话,每次卖弄完,他也都有种神偷得手般似罪非罪的忐忑。 终于有一天,在他冒险上传了他珍藏的三段自录视频之后,销声匿迹数年的三世联盟也露面了。上面通过网络明确通知他,门派仍在,而且接受了他的入盟申请,决定授予他新研弟子资格。 这通知没有走一般的通讯路线,而是采取门派规定的联络方式——利用一个自然媒介先行验证。这个媒介就是他家后门外的老法桐。 没人能够截获他们的暗号。因为没有空间泡沫的透体能力,你绝对看不到隐藏在树干深处的射线灯光,更别想把那光标导入电脑屏幕。 电脑接收到光标,才同意传递信件,但若你没泡沫,也磕它不出来。这就是双重保险。 丑小鸭终于变白天鹅了!而天鹅队列也郑重地给他腾出了位置。 啊,这整个过程细致而又繁复,要细细说完未免太过冗长。 是呀,太长太长了。刚接触这一切时,他还处在童年时代的末尾,而现在,他的青少年时代已经过去了一大半。 叮——叮——叮家中那洋式座钟敲响了十一点。 喔,是时候告别了! 昔日的小病孩已经成了令人钦羡的小能人,现在,该是他出去闯荡一番的时候了。 坐在桌前的白思孟再也不犹豫不决,笔尖捺上信纸,运笔如飞,一会儿就把向父母的说明兼告别信写好,连同会议邀请函的打印件,一起掖到了枕头下。 明天,小思孟就要脱离父母的佑庇,独自起飞了。只是还有 学校! 他还得到学校去道个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1章 告别演出 "“白思孟!来一个!白思孟!来一个!” 热烈却又像起哄的欢迎声,不是发生于剧场,也没发生于礼堂,而是出自一所非重点普通高中的实验课教室,而且还是上午第三节课时候,这就怪了!难道是开联欢会? 课前,教室里人头攒动。理化实验室的宋老师把各样实验仪器在讲台上设置好便走了,大家归位坐下,静等上课的高老师来。 谁知上课铃响了两分钟还不见他进来。这种情况极为少见,学生们大为奇怪,不由小小地骚动起来。 一开始只是交头接耳。慢慢声音放大,就有那最不耐烦的大声吵吵:“老师不来了,改自习了!走喽!” 宣布完,他老兄几本书一拿就站起来,脚跟磕得椅子咔咔响,那架势似乎立马要走,谁想拦他都拦不住。 “哪有那好事!”坐他背后的那位立刻出声反对,“谁通知了的?嗯!谁通知了的?” 前面那位仁兄本也不敢走,装腔耍横而已,闻言悻悻地坐下,烦躁地抓头发,似乎吃了多大的亏。 显而易见,他属于学霸一类,特爱学习,一点儿工夫都不浪费;背后的那位则是懒虫,最好什么都不干,白坐一堂课!见把前头的又按得坐下了,他大爷心中更加愉快得不行。 但这个按下了,那个又站起来,伸脖踮脚,东张西望的,显然心中焦躁。 “稍安毋躁!稍安毋躁!”有人在后排喊,“高老师骑车摔了一跤,准定去医务室了,大家耐心等等!” “等什么?等他老人家打石膏出来,都开午饭了。” 这引起了一片笑声。 走不成,坐又不甘,这种两头为难的状况很难持久。眼看大家不满地嘀咕,就要纷纷起立作鸟兽散,忽然有人热烈建议:“白思孟!还是叫思孟来一个吧!听说他发明了一个新节目,大家欢迎!” 倡议的人说欢迎就欢迎,率先垂范地猛拍几下巴掌,啪啪啪啪,响得像鞭炮,手都拍疼了。他满指望大家会热烈响应。但他的动议来得太突兀,众人尚自人各一心,各盘算各的,闻声仅只诧异地向他望望,一时无人追随。 “不捧场呀?”这位号召者好生失望,大声抱怨。“干坐也白坐!刘自强,你说是不是!” “是呀!干坐也白坐!”刘自强也是白思孟的拥趸,本来正在埋头看手机,突然被好友点名,也没听清楚是什么内容就直起脖子大声附和。 干坐就是白坐!虽说不管朋友说什么都坚决捧场,很有些没原则,但朋友那话也确实不错。现代社会,时间就是金钱,对于苦学备考的高中生,这一条绝对适用。 被俩人一唱一和这么一点醒,大家都悟过来了:走,肯定是不行的,既然白坐无聊,趁机换换脑筋也不错!于是那些小声的嘟囔埋怨,一跃变为笑逐颜开,一笑逐颜开就互相激励着起哄,都叫,“白思孟!白思孟!来一个!” 被提名时已受宠若惊,现在更盛情难却,面临全班召唤的白某人坐不住了,站起来侧着身板十分感激地鞠了个躬,又笑眯眯地坐下了。 他这是谨慎。盛情虽好,但来得太容易,恐怕不会持久;若是一分钟不到就过去,那就上台容易下台难了,还是婉谢为妙。 但娱乐场合就是情绪发泄场,越没戏越闹得欢,动静一掀起来就人抬人高,根本停不下来。叫嚷的人更多了。 “求求各位别起哄了——到时候让我吃挂落!”女班长职司维持秩序,无奈地站起来,颇带点汉子气地两手下压,要大家安静,然后走到门口,看了一会儿,吐了下舌头,又默不做声地回到座位上。 显然老师还没影呢。“白思孟!白思孟!”欢迎声再起。 他的后座也开始伸手推搡,手劲还挺大——既然老师没来,大家又欢迎,您就勉为其难吧! 催迫不停,呼声不断,这就不好再端架子了。 被大家隆重点名的白思孟谦虚地微笑着,在欢迎声中再度站起。 他先双手抱拳衷心感谢大家的热情,再摘下棒球帽,高高地举起在右手里,骋目四望,表示响应号召,然后把帽子往头上虚虚一扣,那帽子顿时浮起三寸,就那样悬空飘着。 “好——”齐声大吼一样的“好”字里,掌声啪啪,声震屋宇。 真不赖!一亮相就收获了一个满堂彩。 “谢谢!谢谢!”白思孟双手抱拳,满面春风。但他顶着东西,头不能摇晃,只能跟只白鹅似地伸缩脖子,上下点头,代表鞠躬。 然后他两臂自然下垂,脖子挺直,就像顶着一个坛子。 他把头一转,那帽子就也一转;他的头一反转,那帽子就也反转,只是滞后一些,弹性十足,像是不大乐意受人摆弄似的。 身后的那位同学好奇得要命,便也站起来,悄悄将一只三角板伸到他头顶,刷地一划。不料白思孟早已察觉,脖子一缩,那帽子噗地落下来,又扣回头上。 “啊呀不好!”他怪叫一声,“破了我的功耶!” 同学们看得真真的,都不由笑起来。背后那位同学笑道:“这家伙缩的好快!没逮着!但肯定是一根钢丝撑起来的!” 白思孟的朋友叫好不迭,连声催促:“上台!上台!!快到台上去!一二三,快快快!一二三,快快快!” 开局已然受捧,白思孟不由童心大炽,这才冒险离开课桌。 这得加倍谨慎。 他捧着一只不锈钢茶杯,先一溜小碎步,走到门口望向教研楼,见那边果然还没人影,这才放心大胆,重重地咳嗽一声,转过身来,两肩端着,迈着夸张的仙鹤步,一步一啄地走上讲台。 “来几个魔术!魔术!快!快!”几个男生在下面叫。 “那我的茶杯,嗯!我的茶杯——”白思孟捧着茶杯,不知所措地东张西望,“一桌子的烧杯c试管c蒸馏瓶架子!那我的茶杯放哪儿呢?” 看看无处可放,他便拿了一截粉笔,转身在黑板中央嚓嚓地一画,画了一个扁扁的平行四边形,又在四边形的四个角各画一条垂线下来,于是就构成了一张小台子的简图。 “好了!”他满意地说,顺手把手中的杯子往那虚构的台面上一放,叮的一声,那杯子站住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2章 乐极生悲 “很好,”他拍拍手上的粉笔灰,笑容可掬地说,“现在准备上课!” “哇耶!粘住了!”前排的同学看得亲切,一片声地尖叫起来,“他杯子上有不干胶!” “不是粘住!”更大的一声惊呼,“它塞进去了!进黑板了!” “进去了?多少?”教室后部的看不清,忙伸着脑壳问。 “起码一寸!嵌进去了!” “胡说!”坐教室后面的都不相信,有人离开座位跑上前,说,“明明粘在上面。瞧,还有侧影呢!” “怎么会是侧影!”坐在前排右手的人叫,“我从这边看全是光面,一点阴影也没有!” 哗啦,哗啦,几声椅子拖开的响动,又有几人从两边跑上来进行验证。 白思孟赶紧张开双臂,左右虚虚拦住,笑呵呵地说:“商业机密!商业机密!本店后堂谢绝参观!” 说着手敏捷地往后一伸,他又把杯子拿了回来。 “哇耶!这小子真不赖!”赞扬声四起,“也不知刚才他怎么玩的!” “怎么玩的?障眼法呗!”平常就跟白思孟不对脸的彭老二不屑地叫道。 白思孟就要走的人,一心只想跟大家和和气气地相处最后一小时,对他的恶评全不放在心上,充耳不闻,只当是没听见。 当下他拿起教鞭却不说话,翻动着看了看又放下,摇摇头说:“重了,不趁手。” 讲桌的上格里藏着一把拂拭桌面的鸡毛掸子。他把教鞭放进去,再拿出鸡毛掸子,摇一摇,仍然瞧不上地说:“还是不大趁手!怎么办?就先拿来当尾巴用用?也不知好看不!” 说完,他走出来,站在讲台左端,背朝大伙,把鸡毛掸子的光头往臀后一贴,立刻轻轻跳起摇摆舞。 他在舞蹈上有些小小天赋,身材又好,刚上高中那会儿曾一度被誉为“永中型男”。这时只见他脚步轻快,身子一扭一扭,那鸡毛掸子便随着他的节奏,轻柔而标准地旋转起来,就像条大尾巴一样围着他的尾椎划着大圈。 一圈又一圈,一圈又一圈。那掸子连个轴啊钩啊都没有,就只虚贴着他的后臀,夸张而优美地一转再转,却就是掉不下来。 “哈!大尾巴狼!真是条大尾巴狼!”全班同学又都爆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 “我就不相信!”调皮蛋彭老二也看呆了,却第一个清醒过来,叫道,“我就不相信他小子腚上没夹着什么东西!肯定装了个车轴把儿!” “怎么可能!”刘自强叫道,“透过几层裤子安车轴把儿,你当是你自己呀?” 这话怼得结实!彭老二可不是出过这种糗事?他几回不注意,都险些酿出“小开门”那样的事故来。另一半不明所以,但男生个个心知肚明,一大半人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彭老二气得咬牙切齿,但好汉架不过人多,今天的形势明显倾向于对方,而分辩只会更加自暴其丑。他仰面朝天,闭上眼睛,含羞忍耻,硬吞下这口恶气。 胜负兵家事不期,包羞忍耻是男儿。走着瞧好了! “好了好了!有轴无轴c有把儿无把儿,就暂且不要管了,看看这里——”台上的白思孟轻松愉快,待大家的笑声告一段落,才好整以暇地收起鸡毛掸子,拿起一根试管,仍然文质彬彬,继续表演。 只见他对准手中紧紧塞住的试管使劲一弹,叫一声“来——”就听啵的一声,一截粉笔头掉进了试管,来回一晃,咔哒c咔哒。 坐在最前面的几位都哇地叫起来:“怎么塞进去的?” “当然是我叫它进去的!”白思孟志得意满地说。“这是白的!白的耀眼,对不对?我再给它来颗黑的,叫它们一双两好,相得益彰!” 也没见他再动试管,只对着那管头,鼓起腮帮用嘴一吹。噗!一截黑黑的东西便压在了粉笔头上,而且还会动弹。还从试管的这一头跑到了那一头。 “蟑螂!”坐在第一排的女生尖叫起来,“耶,恶心死了!” “不是蟑螂!是蟋蟀!蟋蟀!俗称‘蛐蛐儿’。”白思孟大声纠正。纠正完,他c咧嘴笑笑,行若无事地把它在试管架上一竖。“欢迎观赏!” “白思孟!”女班长本来也饶有兴趣,至此却觉忍无可忍,连忙站起来责备,“老师快来了,快回你自己座位!你这是干什么?快把那脏东西拿走!” “就拿!就拿!”白思孟就怕一脸正气时的女班长,立刻乖乖答应。“我这就把它们都清走!一个不留。来,看好了您哪,我先吃它一个!” 他夸张地把嘴一张,立刻,试管里的粉笔头率先不见了。 他晃着试管让大家看清楚,再呸一声,从嘴里吐出那还挺干燥的粉笔头,让它啪地掉在讲台上,一笑,又张大嘴说; “剩下这个就不好再吃了——当然哪一位有兴趣,想来个油炸昆虫,换换口味,也可以上来领走!有人要没有?有人要没有?没有?真没有?那就遗憾了,只好扫地出门!” 这次他自然不用嘴吸了,只是抬起另一只手,夸张地弯着,让大家看清楚,然后手指在试管外迅疾地一弹。 只听一声“啵——”那只黑虫虫顿时脱离试管,疾飞出去,啪地一下,正打在刚进门的化学老师的鼻子尖。陪同进门的班主任也吓了一跳。 这才是乐极生悲呢!白思孟一下子傻了眼。 高老师突然遇袭,不由抬手一抓,刚好抓到蟋蟀,看清了吓得一扔,恰巧又甩到班主任脸前。班主任敏捷异常,一把打掉。 他低头看清是什么东西后,不由大怒,喝一声:“搞什么名堂!白思孟,你给我站住!” “说说是高老师——高老师请假了!”被抓了现行,手足无措的白思孟赶紧低眉顺眼地表白,“我我这就下去!” 他竟然想溜! 班主任跟高老师最好,这回还是他陪高老师去的医务室。他满指望一起过来,先跟同学们说一下高老师轻伤不下火线,坚持教学,一切为了同学们高考的献身精神,不料自己班里的学生竟这么让他老先生脸上下不来! “玩蟑螂!玩蛐蛐!都玩到讲台上来了!”他怒吼道,“这是什么学生啊!平常捣鬼没管你,这回索性无法无天了!公然闹堂了!你!你给我出去!这堂课先不要上了!高老师,真抱歉!对不起!我带他出去了!” 完了!开撵了!要送教务处了!这下闹大了! 白思孟缩着脖子苦着脸,不安地瞟来瞟去,只见班主任脸色铁青,都快凝霜了。再看高老师,张大了嘴咧了咧,却无话可说。 得!真动大气了!没救了!他懊悔不迭,只好回到座位拿出双肩挎的大书包,背起来就往外走。 风潇潇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这样的告别,叫什么事呀!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3章 来到江滩 一出教室门,白思孟直气得要跺脚,真想狠抽自己几巴掌。太不巧了! 早晨来校时,他已经带来邀请书和请假信,准备下课后就上交,交了立马走人。一个月的假,在这关键学期,就等同于休学一年,这一走,就不用想再回班了。 也正因为这个,他一来校就把要走的事情跟几个要好同学透露了,刚才更想趁机和全班同学来一个热闹而别致的告别的,没想到结果却弄成了这样! 驱逐,停课,送教务处!这要放在一般时候,也还好说,却偏偏发生在自己就要休学的当口。丢人丢在最后一刻!天哪!事后人家想起来,岂不要说白某人才不是什么自愿休学,而是因为破坏校纪被赶出学校的? 你可以用千万条理由证明你是自愿走的,但别人只相信一个亲眼看到的事实,那就是:你是被吼出去的!班主任一顿霹雳火爆,你就灰飞烟灭! 唉,一个一向挺逗的快活人,学习不错,又身怀奇技,到哪儿哪儿都受欢迎,都能博取一片笑声,却被学校视作垃圾,一脚踹了出去!过往的成就,都反过来成了笑柄!挺光辉一个名字,从此贴在了耻辱柱上! 悲不悲哀?你就是硬撑着说不悲哀,别人还替你悲哀呢!真是悲哀透了! 啊,算了!可悲到如此,还留恋个什么劲呢?他找了个机会,真的溜出学校去了。 实验楼后面的围墙高度为两米,足够禁锢绝大多数孩子,但对白思孟,就是一道矮栅栏。他直接走向一棵小树。围墙在这儿一米多高的地方有个半块砖的破洞,刚好做个脚窝。 他向后一看没人,就一个加速跑,到了围墙前,右脚一抬,蹬住那个脚窝,一纵身,手已搭上墙顶,再熟练地手脚一加劲,人便腾过墙头,扑通一声,在那一面绿化带松软的泥土上轻捷地落地。 这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熟极而流,原是他违反校规,晨昏偷跑时早就练就的。 只是与平时溜出去必然要回来不同,这一回,他很可能再不回来了。 也就是说,从此以后,一切都要由他自己做主,自已决定了。 机缘无限c变数多多,想一想就令人兴奋。他很可能从此前程远大,也可能十分落魄,但决不会再平淡依旧。 人挪活,树挪死。这一去便如鸿飞兔脱,等待他的将是云天渺渺,任何人一时都不能限制自己了。我要飞了! 他越想越兴奋,脚下也越来越快,直至真正地大步奔跑起来。来往的行人看着他,都有些奇怪。这样精神抖擞地疯跑,又背着学生的大书包,肯定不是晨练过了时间,倒像是赶往哪里参加考试。唉,现在的孩子呀,上个学都这么不容易! 白思孟很知道他们怎样想,自己也笑了。笑得开心,笑得灿烂,笑得不管不顾。 叛逆期的青少年大致就是这样:想法很天真,行动很突兀,性质很可怕,结局也难测,但他自己却浑然不觉。为什么他们已经人高马大了还需要监护,道理就在这里。 然而对他们来说,什么金玉良言都只是一时搔搔痒。这时真正起作用的老师只有一个,那就是越来越与他们的想象不同的冷峻的现实世界。 思绪跑得太远,眼前的需要就照顾不了。他正在一会儿乐观会儿懊恼地胡思乱想,却不料脚下一滑,原来是跑动中踏上一块香蕉皮,身体顿时失衡,把他吓了一个愣怔。 他急忙闪身稳住,寒风一吹,才算清醒了些。 他定定神,四下看看,自我安慰道:去他的,爱谁谁!往事如烟,好坏都过去了。就算刚才当堂出丑,好歹也是个告别式,就这样了吧!至于今后,鹏程万里也好,艰难曲折也罢,船到桥头自然直,总不会一头撞上去,刚起步就弄他个稀里哗啦,一塌糊涂吧! 好了,不磨蹭了,走就走吧,以后的事谁知道!反正信也留了,钱也拿了,爹妈知道了,学校那里也交代了——都知道是班主任撵的我,我不见了他也有三分责任 (瞧瞧,小年轻们的心眼也够鬼的!想干个什么,又想不听话,又怕背不是,于是就千方百计把责任往尊长那儿推,先把自己的良心安抚好,接下去就好一意孤行,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了。出个什么事,最后还让学校背锅!可叹那些苦口婆心教书育人的人们,真是大不容易!) 就这样,他又是悲悲切切,自怨自艾,又是抑制不住一阵阵的兴奋,很快就走到了大江边。过了车水马龙的沿江大道,就走上了高出街道一大截的宽阔的江滩公园。 江城市两岸的江滩早已经开发成空前宽阔的大广场了。站上这里,只觉一望无际,石板光洁,花草繁茂,宽宽阔阔,高低错落,一直连到了天边。气势之恢宏,简直无与伦比,无论冬夏,都是散步休闲的好地方。 尤其接近那第二长桥的桥头堡处,一块风帆样的巨大灯箱,正面镌有“江口江滩”四个大字,下面基座上则雕刻着千帆竞渡的场面。 这里便是今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两岸江滩广场的发轫处。草树深秋犹绿,浅池清水蜿蜒;远观烟水浩淼,近看长桥耸峙,风光好得没话说。 走到平台边沿,顺阶而下,便是第二层石台。洪水季节,这里轻波浮漾,完全不能站人,但在这秋冬枯水期,地面既干爽又光洁。 更往下十几个台阶,就是泥土地界,一望无际的芦苇滩,苇叶早已枯黄,芦花却连片如雪。江水已退到很远,石阶近旁滴水不存。 二层石台上早已吹起一个高大的红色充气拱门,门边立起了一个很大的伞亭,亭下摆开几张书桌和方形的台面,一些人围在那里,就像时下到处都办得有的什么文化节c商品节c旅游节的现场。 拱门上贴的大字是:自然魔术基金会颁奖会报到处。由于字数多,字体都写得较为瘦长,但规范整齐,站在远处看也清晰可辨。 远远看到这个,白思孟才轻松地吐了口气,一块石头落地。阿弥陀佛,果然是真的。千幸万幸!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4章 “女皇”也来了 既然是真的,那就真真切切,自己是面临生活中的重大转折了。想到这里,他心头一凛,遥遥望着,在心里默默地为这天大好运气给他带来的远行祈祷。 “片片保佑!泡儿保佑!”他一直这么默默地念叨着。在他心中,别的什么都是假的,只有身上这永不离体的泡儿才是真的。 一分钟不到,他已经走到了充气拱门跟前,进入东张西望c好奇地打量这一切的人群里。但人家都是空着手闲逛,他却是背着大大的双肩包,远道而来似的,桌边有几双眼睛不由就转向了他。 哈,其中真的有一两张外国人的面孔! “请问您是来报到的?”一个女孩悦耳的声音从身侧传来。 他一愣,回眸一看,人缝中露出一张雪白的女孩面孔。他哦了一声,连忙说:“是啊,是啊!就在这儿吗?” “是呀!”女孩含笑点头,“请让我看看您的邀请函!” 思孟这才看清办公桌后坐着的这位女孩金发碧眼,面容十分漂亮,很像电影中的赫敏,这立刻使他吓了一跳:她可是他从小就忘不掉的神仙偶像呀。他又激动又胆怯,浑身都不自在了。 “h一 d一 y一u d一 ”他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 女孩笑了,说:“说汉语!我懂。” “噢,噢——”白思孟意识到失态了,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发, “您是基金会派来接人的?”他结结巴巴地问。 女孩指了指胸前的小牌子,微笑着自我介绍说:“基金会临时工作人员安娜,我在这儿留学。” 白思孟这时已看出她脸形虽像,眉眼却颇有差异,气质更不一样,而且年纪上起码比自己大了五岁,已经透散出一股成人的气息。 原来是不相干的小姑姑呀!对偶像的敬畏一去,他的举止立刻自然了一大半。 “原来您是一位留学大姐!”他恍然大悟般摸摸头,然后笑嘻嘻地打开书包,抽出那张珍贵的邀请函递过去。 女孩看了编号,送入机器复印了,便递给身边那位四十多岁的男士。那也是位外国人,不过黑白混血,人挺英俊漂亮。 他看过邀请函,便在电脑上仔细查对,查好了就要求白思孟交给他办手续所必需的证件——仅仅是他所在中学的学生证和身份证。 “好了!”收好了证件,这男士站起来向他伸出右手,笑容可掬地说,“欢迎白先生前往参加基金会颁奖会!现在,请您到这边来!” 他走出伞亭,领着白思孟来到拱门的近端。这儿放着半张乒乓球台,中间摆放着一些应用物品,旁边放着两条长椅。 男士指着一张长椅,向等候在那里的一个高个子黄皮肤男子说:“大亨利,劳驾安排这位白先生候车,他的座位在r线的第66段。” “好嘞!”实为亚洲人的高个子大亨利愉快地回答,随即友好地朝白思孟伸出右手,一口普通话标准而热情,“车还没到,小白先生!您坐,喝杯热茶怎么样?噢,不喝?您真不需要?那就——先在长椅上坐坐?66段还要等那么一会儿才能开过来。” 原来有车送。白思孟很高兴。解下书包坐下后他不由猜想,一定是先送自己到天际机场,乘飞机到bj,等手续全办完,就直飞欧洲。对,一定是这样。 欧洲之行啊,已经是板上钉钉,快了,快了。 但过了一会儿,车没盼到,长椅上却又坐下一个人。这是个皮肤黝黑的精壮少年。跟思孟一样,也是学生打扮,背着双肩书包。 “蒋东平!”白思孟两眼一忽闪,立刻认出了对方,“你也来了!” 精壮少年一怔,也笑了,道:“原来是白哥白思孟!你也来了?” 原来两人都是前天晚上在帝王宫拍豪华照的嘉宾,还交谈过。 “这可真叫巧遇了!”小蒋高兴地说,“你也去欧洲?” “去欧洲!一起?” “一起!” “那可真是巧!”白思孟双拳一碰,笑道,“正愁没个伴呢,哈,才报到就碰上了!你哪个中学的?” “我解中的。” “噢,那很近哪!”思孟笑笑,“我永中的。” 还没等他们寒暄开,又一对男女被带了过来,坐在台子的侧面。 他俩年纪明显比他们大得多,作派也不同,大模大样的。瞧样子都是大学生,手挽在一起,像又是情侣。 蒋东平两眼瞪出,吐了下舌头,轻声惊叹说:“唷!是‘女皇’!她怎么也去?” 白思孟仔细一看,也吃了一惊,摸着头说:“嘿呀!又是个拍豪华照的。莫非帝王宫那一晚上,是咱们乐汇的活动?” “可那男的不是!”蒋东平辨认后说,“完全陌生。而且‘红菜苔皇后’也没到。” “‘红菜苔皇后’——”白思孟不觉一笑。 前天晚上到场的六位嘉宾先只到了五位,其中一个女的长相娇艳,很吸引目光。如今社交场合良莠不齐,好些男人都有点登徒子相,坐在一起不久就开始撩拨。除了年纪太轻的白思孟和蒋东平只在旁边看着笑,那两个男嘉宾和那女的一下子就打得火热。 只不过喝一杯咖啡的工夫,那女的就被誉为帝王宫的皇后,连几个摄影的也围过来凑趣,笑啊闹的,空气中弥漫着强烈的荷尔蒙气息。 本来服务员里也有几位标致女子,但都及不上这位“皇后”的妩媚多姿会来事,只能来来去去,被人看作烘托红花的绿叶。其中有一个不甘冷落,嗤一声笑道:“么皇后呀?听她那口音,就是个红菜苔!” 这原是本地城里人笑话乡里人的话,意谓他们都是种菜的c 菜苔不菜苔,如今谁还管这个!英雄不问出处,看脸时代,只要颜值超过就高你一头,不服还不行! 但第六位嘉宾一到场,”皇后”顿时失色。这位新来的清丽脱俗,眉眼更俊,立刻把“皇后”比了下去。“皇后”本人倒还没有争竞之心,谁知那几个男的马上就移情别恋,上赶着追捧后来的女嘉宾去了,把前面那位气得够呛,拔腿就走。 “皇后”已有,再来的这位称呼什么呢?总不能说成贵妃c太后或公主吧!于是那位大帅哥就奉上一个”女皇”的尊号,大家也就这么叫开了。 但既然有了女皇,那当然是新登基的,皇后便是前皇后了。这位新任女皇听说了上尊号的事情,忍俊不止,当时便说了一句话,把众人一下子都要笑死了。 只听她笑着说:“诸位爱卿!朕这种人用不着皇后,就是原来有也要分居的,对吧?所以张公公c李公公c庄公公c谢公公,前后左右各位公公,请你们也别在这儿围着我转了,都跟着前皇后到别处伺候去吧!” 一众俊男正在热火头上,忽然被她说得这么不堪,登时闹了个大红脸,互相一望,都蔫了。白思孟和蒋东平捧腹大笑,笑得汗都出来了。 摆脱了这几个人的纠缠,她对别人倒还和气亲切,一下子就博得了众人的好感。 机智c可人,这就是那天晚上,这位叫朱品声的女嘉宾给他俩留下的基本印象。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5章 江滩较艺 原来罗敷有夫!白思孟心想。不知怎的,初见时那种欣赏态度就不免消退了几分。但总是见过的,此时不愿失礼,他便笑着招呼了一声。 他从小随和惯了,近年交际也多,遇到陌生人不再胆怯,一番“尊姓大名”地请教,便知道了,原来两人真的是情侣。男的叫万时明,大四,学机械的;“女皇”名叫朱品声,职业正如其名,在小学当音乐教师。这起码也是中专毕业的了。 年纪大,架子也大。问答过后,尽管女方和这俩小鬼有过一面之缘,他俩也不再理会两个“小朋友”,自管自勾肩搭背地说起悄悄话来。大天白日,周围还人来人往呢,这俩家伙,人前也不收敛,依然卿卿我我。 两个紧贴着他们坐着的少年都有些不自在,渐渐也有些不忿,同时心里不由猜想:这么一对恋爱狂,居然也是参加本派会议的?除了不时飘进耳朵的那些甜得发腻的屁话,他们还会个什么呢? 白思孟生性机警却温和,还忍得住。小蒋却是憨直脾气,特别是那男的很不收敛,动作过大,经常一胳膊碰到他身侧,撞得肋巴骨都疼。他几次皱眉轻咳,对方都置若罔闻,把他气坏了。 “水平也不知怎么样,狂什么呀!”他一嘀咕就说出了声。 思孟看出再这么闹几分钟,小蒋当场就要发作,他不愿同行旅伴还没上路就争吵冲突,便打个岔,大声问蒋东平:“小蒋,你一向练的什么?” 小蒋一愣,明白了他的用心,便忍了忍气,尽量平静地回答说:“练的隔空发力。” 他回答的是泡沫圈的术语,直白地说,就是戴着泡儿打拳击,低级些,却实用又实惠。之所以用个武术派别名目,还是为了隐藏出处。 “噢,厉害!那就是大力派了!”白思孟不胜敬佩,“隔空发力有三大类,你是哪一类?柔力还是猛力?” “绵里针那一门。” “那就是第二类——柔里带刚了。这一门比较难练,都说有时会失之狠,有时又会失之软,要把两样很好地结合起来很难,弄不好不是偏这边就是偏那边,结果弄得非驴非马,最终连起码的标准都达不到,是吗?” “白哥说的不错。”小蒋微笑起来,“请问你练的是——” “逃生游戏——五花大绑门。” “啊这——”小蒋也不由肃然起敬,连声佩服,“听说腾挪术中最难的就是五花大绑了,因为手在背后,运转不易,不像解手铐那样还可以用嘴,对不?” 这说的也是圈中术语,直白地说,就是甩出个长泡儿搞应用。这本来就困难,还要将手搁在背后甩,做起来又要难上十倍。 “对!完全对。”白思孟笑起来。看来对方见识也广,甚至自己也练过,并不是凭借关系混到这里c什么也不懂的南郭先生,心里立刻舒服多了。 他们俩声音很响,两个恋人肯定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却仍然不加理睬,还在那儿絮絮叨叨,脸也不侧一下。 蒋东平面露不悦,想了想,突然伸手在台面上一拍,震得茶杯一跳。 “来个演示怎么样?”他笑嘻嘻地问白思孟,“虽然隔行,却不是隔山,切磋切磋如何!” “好哇!”思孟欣然接受,“那就请蒋兄先露一手。” 他从来没有这样客气而老派地称呼过谁,自己也觉得太江湖气了。难道是在演武侠片吗?可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同属泡沫圈的同伴,不这样称呼又怎么称呼呢? “行!既然白哥有命,小弟就不客气了。”对方立刻就学到了他的腔调,也做得非常自然,“不过,拿什么练呢——” 他瞪大眼睛扫视周围。大冬天滴水成冰的日子,既不能激水扬波,又不能飞花摘叶,地上扫得明镜似的,就连块碎石头都没有,手头这股蛮力向哪儿使呢? 想了想,有了!他扭转头,对那无所事事的大亨利高声说:“劳驾,给杯热茶!” “好——嘞——”终于有事可做了,大亨利很高兴,立刻提起保温瓶,给他满满地倒了一杯,盖上杯盖。 “来,让一让!”蒋东平趁势甩开胳膊,撞了右边的万某人一下,“让一下,我要发力了。” 万时明惊愕地看他一眼,不大情愿地让开一点地方,看他怎么做。那女教师也暂时住了嘴。 蒋东平获得了足够空间,膀子一抖,两手舒展开,摆动两下,作出个由下向上轻轻托物的架势,慢慢地将右手伸到了台子下面。 直到手掌伸到了茶杯下方,看看方位不差了,突然间他脸色一变,五指一勾,开始缓缓发力。 他的发力方式白思孟斜睨看见,也就是手心向上,不停地捏面团似的,十分平常。 最初谁都看不出什么——隔着一张台面,你就是手心冒火,也影响不到杯子。 可时间一长,情况就不对了,冷冰冰的桌面上先是起了一圈水晕,越扩越大,接着便像是杯底架在火上烤一样,里面的茶水开始翻腾,用力向上潽溢,顶得茶杯盖一动一动的。 “好!有了!”白思孟在大腿上猛拍一掌,大声为他叫好。 “诶,确实好功夫!”大亨利也看到了,惊奇地连声追问,“这是真的吗?不是变戏法吧?” “怎么是变戏法呢!”白思孟正容说,“这叫隔空发力,就好比金大侠书里说的那什么隔山打牛。不过那是纯阳刚的狠力,这可是阴阳合力,要一刚一柔,刚柔交替,难得多了。” 说话间,小蒋的左手虚虚地盖到杯盖上方,隔开一寸半,轻轻推揉,同时牙一咬,将右手的力量迅速发挥到极致。 只听噗的一下,盖子被茶水冲起,随即一歪,乒啷一声,跌落在台面上。 这时正巧有几个游人过来看到了,不由瞪大了眼睛,和大亨利一起,鼓起掌来高声喝彩。 万时明看了个明白,心中也暗暗纳罕,心想小家伙倒也有些道道——两手同时操纵两个泡儿,一个上顶,一个真空牵引,弄得像是水沸腾了,其实还是原来那个温度。障眼法使得不错,可不能太小瞧了! 然而毕竟是小把戏,手法也没高明到哪里去,于是他很有分寸地说了声:“还行。”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6章 双车齐出 蒋东平十分得意,却谦虚地不作一声,只是轻轻做个手势,意思是请白思孟接下去,看怎么再露一手。 “这可难住我了!”思孟搓着手笑道,“这么烫的水,盖子又吸收了你手心的热力,没有一百度,也有九十度,叫我怎么拿它盖回去?只好劳烦两只眼睛了,却不知道办不办得到。” 一边说着,他一边拿手捂住嘴,瞪大眼睛,严肃地往茶杯瞅;再说一遍,又再瞅一瞅。 如此这般煞有介事地反复做作,直到把大家的目光都吸引到了杯盖上,他这才两手交叉,点头示意说:“注意了!”,然后忽然握紧双拳,眯起右眼,飞快地轻轻一眨。 刹那间,完全是无声无息,那只杯盖像是挨了棒槌一击一样,从台面上一弹而起,一个大翻身,啪地一下,准准地合盖在茶杯口上。 那吻合程度,完全不差分毫,竟像从来没有拿下来过。 而在这全部过程之中,白思孟双手一直交叉在胸前,整个人动也没动。 这才叫艺业惊人呢!旁观者们全都看清了首尾,无不惊愕万分,两个没见识过的游客更是像看鬼怪一样,带着三分畏惧的表情看着白思孟。 白思孟笑微微的,却连连自我谦逊地摇头说:“献丑献丑!见笑了!见笑了!” “好手段!”万时明不由自主,由衷地称赞一声。“不动声色,暗度陈仓,举重若轻,干净利落。这才叫真本事!行!” “承您谬奖,这样高大上的考语实在不敢当!”白思孟笑道,“看样子,万大哥也是自然魔术道中高人。倘若不弃,就请万大哥也赐教几招,也好让小弟后学们多开开眼界。” “不敢当,不敢当,”万时明也随口谦逊,“今日一会,也是缘分。既然兄弟们抬爱,不嫌唐突,我就也助个兴。就借这位兄弟现成的的茶杯,来玩个茶水开花吧。小玩艺儿,不成体统,仅供一乐。” “万大哥过谦了。”白思孟笑道。 “不是过谦!”万时明说,“只不过先要说明,玩茶杯,蒋兄弟是用手,愚兄却只能用脚。为什么?体质差了些。愚兄我原本体质就不怎样,可不像蒋兄弟,终年习武,身体结实。自从上了大学,没人管了,本人更是躲懒,连早锻炼都不参加,渐渐养成个手无缚鸡之力。弄这玩艺儿费劲,所以只好用脚来了。” 听了这话,那几位游人都灿然一笑,以为是真的,白蒋二人却知道,这是这位初次见面的道上仁兄倚老卖老耍大牌。 原因就在于,操弄泡沫的人都是从手练起,三年五年都无暇顾及腿脚,他今天一来就弃手用脚,说明功夫早已在五年开外。 言外之意自然是告诉他们,小子!咱们可不在一个重量级上,想在我面前炫耀,还得再修炼几年才成。 俗话说江湖难测,说大话的人不一定有大本领,多加小心却一定不吃亏。虽然这位初识仁兄气焰嚣张,没领教他的真实本领之前,还真不敢把他的暗示不当回事。 当下两个少年不敢怠慢,都低首下心c屏息静气,耐着性子等他亮出手段。 万时明谦虚话说够,架子也摆足了,这才向女友温熙地一笑,傲然伸出左腿,左膝顶在台面下面,暗暗运气使劲。 对久练泡沫的人来说,腿脚虽然远较双手迟钝,一旦通了窍,却也更有劲道。这时就是这样。 万时明膝头发力还不到一分钟,那杯盖便又被冲开了,这还不算,随着他继续发力,那水竟像发酵的面团一样挤出了杯口,高出足有五六毫米,似乎已经粘稠得不得了,碧绿的茶叶却仍在杯子里轻轻浮荡。 “好!”游客们看得眼热,齐声叫好。 白孟二人却知道,这不过是他双手同时在辅助着发威而已。 他先以腿力让泡沫透过台面,顶起杯子里的茶水。再利用天寒,水已凉下来,以手中的泡沫从两侧包抄,把水堵住。堵好后再用腿上的泡沫,像推活塞一样把水推高。 由于他心难二用,手上泡沫圈得不高,腿要是再多加一点力道,这水就要自然漫溢了。 果然万时明笑了笑,打算见好就收。不料他那左腿才要放下,他的女友突然站了起来,笑嘻嘻地伸出两手,向杯口的上方一掐一围,说:“我也来凑个热闹!” 她十指全张,呈箕斗状,虚虚兜住快要漫溢的茶水,一个麻利的蛇绕金环,用泡沫再裹一层,然后掌带吸力,利用泡下真空,将水慢慢上引。 那茶水果然就开始上升,颤巍巍地脱离了杯口,一直往上,形成一个碧绿的圆柱体,晶莹剔透,越涨越长,直到升起两寸有余,这才停住。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连叫好都忘了,嘴巴都快咧到耳朵根。 只有一个稍许清醒的,叫起来道:“这不是西游记里的逼水法吗?眼见为实耳听是虚,今天才算亲眼见到!好家伙,真个是天地之大,无奇不有!” 听到这话,那朱品声才格格一笑,两手一撒。那水失去控制,哗地一下泼出,亮晶晶洒满了半张台面,杯子里剩下的茶水还不到一半。 “真是乖巧!”白思孟心道,“一个人不行,就两人一起上。你再不帮忙,老万就漏馅了。” 看游客们欢天喜地,蒋东平却一脸怒气,白思孟心中直打鼓,暗想,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吹了那么半天,你这脚还抵不过小蒋的一只手! 人家能把茶杯盖一下子掀掉,你却只能让水渐渐地潽出来,谁高谁低,一看便知。咱这里现成几个会家子,蒙得过谁?就这么玩了个底儿掉,还笑,笑你娘的头呀? 但心中虽然鄙薄,却又不好当场揭穿,那不符合同行相扶相敬之道。 怎么才能既不让万某两人太得意,也不叫他们当场塌台?看来还得自己再出一回面,不动声色地玩一回好的,让他们知道知道!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7章 旧识再遇 见大亨利拿着抹布过来要擦干台面,白思孟赶紧拦住,笑道:“别忙,水还没泼完呢!” 说着端起杯子,让众人看过,然后他问,“还剩半杯吧?” 等大家都点过头,他把杯子高高举起,两眼看着杯底,只见不大一会儿工夫,杯底便涌出一股细细的水流,一条线似地流注下来,洒到台子上。 “好奇怪!”众人叫一声。 几个围观的人便踮起脚,看白思孟手里举的杯子是不是歪了。看了之后,他们都承认说没半点倾斜,但那水仍是不断线地流,一会儿就流了个干干净净。 “好!”蒋东平大叫一声,“这才是真功夫!‘水泄银瓶’:一瓶分内外,出入无间阻!高!” “什么水泄银瓶?这叫‘水银泄地’!”万时明不知道这是针对他,还想充一回老资格,当即一本正经地纠正小蒋。“水泄银瓶,泄得了吗?不通!” “怎么叫不通?”小蒋真来气了,塌了台的人还逞威风!“‘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古诗上都有的,功夫就是拿这起的名!” “还说通?银瓶乍破!说的是瓶子破了水才迸射,这杯子哪儿破了?” 小蒋语塞,他完全没想这么多,一下子被人抓住了。 不过嘴仗既然开了打,无论如何不能自己先气馁,他就硬着头皮反驳:“那你呢?水银泄地!什么叫水银泄地?书上说的是水银泄地,无孔不入。这杯子有孔吗?孔在哪儿?” “当然没有孔!无孔不入!无孔不入!这孔——这孔”万时明也随口就反击,说到这里,却突然愣了:杯子是无孔呀!这没得辩的,那无孔又怎么样呢?自己刚才是想说什么来着? 朱品声见男友突然窘住,料想不妙,她的反应极快,立刻前来解围,随口接过去道:“这无孔不入,真实的意思其实在后面,是要说有孔必入——也就是说:水银泄地,有孔必入。两个句子效力等同。回到台子上来,这杯子,大家瞧,确实原本没有孔,可水全流干了,就像有孔一样。也就像一瓶水银,突然就没有了。 “哪儿去了?地里去了!能变无孔为有孔,这就是自然魔术的玄妙之所在。只不过要起名字的话,就只能尽量简短而形象,近似就行,不必长篇大论地明说,那不成产品说明书了吗?你们看金大侠的书里,有多少武功招数是明说的——向左三十度角,向后十公斤力,还要精确到几分几秒几克!那还叫故事吗?还不主要靠比附?靠借喻?” 一番话,顿时把个要破碎的逻辑包了个严严实实。这朱品声,真不愧是教书教成精的,脑筋比她那大言炎炎的男朋友明快多了。 事情到了这里,也就没法再争论下去。白思孟在此期间一句话也没说,说什么都会得罪两造中的一造。 就是炫耀也是多余。刚才自己不过是利用泡沫的占位能力把杯底给弄穿了。只不过用的是真正的绵里针功夫,让泡沫缩成个锥子样,就那样不上不下,刚好形成极小一个孔,让众人看不清。 这很难,却也仅仅是铁棒磨针磨出的功夫,原理上一点也不高深,拿来唬人,一次还行,第二回就遮掩不住了。 恰好这时出发的时间到了,他才松了一口气。 那位担任负责人的男士走了过来,吩咐收摊,先叫大亨利把充气拱门左端的压脚沙袋搬开,然后和那白皮肤的女孩一起动手解绳子c放气。 “请四位拿好你们的行李!”他笑着招呼,“这就要启程了。” “车还没来呀!”白思孟疑惑说,“这儿是江滩,一般的车辆进不来,只怕要到出入口去等。” “来了!”负责男士一笑,“连接送人都到了。” 果然一回头,一辆带顶棚的电瓶观光车已经无声无息地停在他们身边,车上的座椅已经缷去,露出一片平板。 司机旁边的副驾驶座位上,一个和蔼的中年人扬起右手向他们打招呼:“嗨!四位好!” “江叔!”白思孟一愣,马上就认出了这个人。 “嗨!小白!”江叔记性也好,时隔这么久,还能一眼就认出他。当下他笑容可掬地又专门跟他打了个招呼。 “江叔,您这是——” “我就是送你们去开会的办事人。”江叔笑道,“意外吗?” “太意外了!您不是”见接送人竟是老相识,白思孟不由又高兴,又忍不住抓耳朵。 “你是说我不是圈外人吗?不错,”江叔亲热地拍拍他的肩膀笑道,“我就是圈外人。现在还是圈外人。不过这不妨碍有老板愿意雇我呀!大家不反对我打点小工挣点小钱吧?好了,来吧!把桌子都搬上车,各位的背包也放上来。” 看来他和负责的男士及女孩都混得很好,大家不多解释,和他说笑着把东西都弄到了车上。四个赴会的青年也都上了车。 白思孟还是疑惑:要去机场的话,这不是多此一举吗?江滩广场里面所有的带篷电瓶车全是观光用,专门负责载着游客逛江滩,根本无权上大马路。难道到了闸口再换车?这也太繁琐了吧! 再看江叔,只见他站在塌成一堆的尼龙绸拱门前,正从钱包里掏出钞票,一五一十地数过,递给那个负责的男士。 男士满面笑容,接过钞票向两个助手扬了扬,说:“走!送完东西吃饭去!” 三人带着东西上了另外一辆车。等他们走后,白思孟不解地问江叔:“江叔,你来打工,怎么还要向他们交钱呀?” “交钱?”江叔一怔,明白过来不由笑了,“你说我给他们打工?是他们给我打工!我联系他们搞个报到处,出两千块!连拱门带球台什么的,都是他们抬来的。” “干嘛非要几个外国人?我还以为是基金会直接派来的。” “原来在这儿不是有个欧洲什么国家的友好活动吗?他们跟管理方熟,便于联系批准。” “是有这么回事!我们也来参加过。”那对情侣闻言点点头,都笑道,“原来你才是老板!” “我也不是老板。老板另有其人。只是我的工打得比他们高级些,叫运输经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8章 “搭便车” 两个小青年也不由一笑,竖起大拇指道:“头一回亲眼看见外国人给我们中国人打工,您够牛的!” “这早就不稀奇了!你看那些英语培训的c甚至幼儿园的,雇的多了。谁有钱谁就是大爷!我去年rb游,人家还给我来了个跪迎跪送呢!” 朱品声笑道:“那叫跪式服务,才不是给您下跪。” “噢,你也知道?” “我爸常跑rb,哪能不知道。” “噢,我倒忘了,你爸是老跑江海直通的——今天咱们也试着跑跑——只是形式不大一样。” 得,正对话题!白思孟不由说出了他的疑惑。 江叔笑道:“坐电瓶车没错!一会儿咱们还要坐这个车过栈桥呢。” 栈桥?去码头?四个人都掀起了眉毛。那外国男士不是说走r66线吗?难道r66线就是坐船走水路?那么是不是先去nj或是sh呀? 江叔神秘地笑笑,也不多说,只是掏出手机,打开扬声器,按了个号码,放在驾驶台边。一会儿音乐一响,接通了。 一个女人声音传来,较为粗哑,还显得有些迟疑:“唉,江经理!” “哎,陈大姐!”江叔愉快地问,“你那条‘晴空开裂’的到达时间确定了没有?快了吧?我们可都上电瓶车了!” “啊,那好哇。到达的时间肯定错不了,精确到分钟。只是”姓陈的女声有点把握不定。“只是这玩艺儿的运动趋向还有点儿拿不准。” “拿不准?上次联系你不是说还有十五公里就荡过来了吗?”江叔吃惊地皱眉说。 “对,这一荡的速度很稳定。老王他们一直驱车盯着,都过角堤了。可是现在它开始有些摆动,忽上忽下,不太稳定。” “摆动?”江叔一下子紧张起来,“裂隙竟然在摆动!还是上下摆!这——这,这是受了什么干扰?你看清楚了吗?这可不是好消息!” “当然看清楚了!怎么敢没把握就说呢?这东西明摆在那里!本来是条近似直线,现在却有些像蛇行。还是立面的蛇行!也真是怪了!又没看见有多大的干扰,怎么会这么不安定!看来不紧盯着不行。” 江叔的脸庞不由凝结了一层霜。叫白思孟看着很陌生。 以前偶遇江叔时,只觉得他儒雅而潇洒,根本不显年纪,直到这时他才感到江叔也老了。 才几年工夫呀,他不但面庞变得微胖,还添了许多皱纹,眉宇间透出焦虑与担心,好像对眼前的事情一下子就失去了把握,忧心忡忡。这与他第一次见到时的他,可是判若两人了。 “或者你们走老二桥,在高处等着?呆在那儿可下可上,好像保险一些。”女人的声音有些犹豫不决地建议说。 江叔一下子充满了焦虑和紧张:“你的意思是我们还要跳老二桥?” 四个年轻人听了都吓一大跳。跳桥? 一个个面孔骇然变色,你望着我,我望着你。 “也不是那么悲观,江经理——”对方竭力安抚,几乎像是哀求,“在江滩上追也行,也有机会,不过抢先站到高处,万一到时候,它那一摆是往上,不就刚好对上了吗?” “要是它不往上,那就得我们往下了,对不对?它真的还在起伏震荡?” “十分钟前才开始的,毫无减弱的迹象。我说你们还是快上桥吧!” “上桥?你看我们还有多少时间?” “它现在横飘的速度不算快,最多我想你们最多还有二十五分钟!” 江叔抬眼看向不远处高高拱起的雄伟的老二桥,咬着下唇飞快地思索了一下,立即提腿上车,对司机大声说:“快快!到闸口去!” “哪个闸口?”司机问,“你们是步行上桥还是——” “坐车!” “那你快联系一辆,在沿江大道华浦门闸口等。还要能上老二桥的,货车没用!” 说话间他立即启动,电瓶车平稳匀速地行驶起来,一会儿就到了闸口。司机首先跳下车,二话不说,扛起一张书桌就往闸外走。 江叔着急地摊开两臂拦着大家说:“四位,都搭把手!时间不多了!” 四个年轻人虽然摸不着头脑,却也知道当下情形不容解释,便也急忙下车,两人抬一张书桌,通过闸口来到马路边。 沿江大道上汽车多如过江之鲫,一辆接一辆风驰电掣,却没一辆是江叔召唤来的。 事情快砸锅了!江叔急得团团转,原先的温文尔雅c从容不迫都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正绝望得要上吊,一辆双层大巴突然驶离行车道,吱地一声停到了他们面前。驾驶室里一个中年女子探出头来大声叫道:“快上来!没时间了!” 江叔一看,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抬袖一抹脸,声音颤抖地说:“快快!你还亲自赶来了!” “我要是不赶来,只怕不到明天,就有人把我给生吃了!”女子粗着嗓门哼一声说。“紊流往哪儿翘也怨我,你说我是不是比窦娥还冤呢!” “看你说的!”江叔的声音变了调,又像哭又像笑。 五个人抬桌提包,一片混乱地塞进了车门,大巴立即发动,速度飞快,闯红灯都顾不上了。马达轰轰,车子拐了几个令人晕头转向的大弯,又一再超车,箭一般地冲上了引桥。 接近正午,桥上正是白天大忙的时候。大家都要赶路,你追我赶,很少有超车的机会。 江叔有座不肯坐,固执地站在驾驶台边,满脸紧张的盯着左边车窗外,有时还弯下腰去,臃肿的滑雪服几乎压在女司机的脸庞上。 女司机居然不吭气,也时不时地将焦急的目光瞟向左边桥外。 “到了!”开过小半截桥面时,她率先发现了一直期待的东西,立即大嚷一声,放慢了车速,松了口气叹道,“刚刚摆了上来!我的个先人呐,总算能交代了!看你个老东西还有什么说的!” “它还不是一般的高!”江叔没理她,只抬高眼睛攒紧双眉说,“比你估计的还麻烦!” “啊?”女司机闻声也眺望了一下,立刻不安地叫起来,“快到上层!我要故障停车了。” “快到上层!都上去!书桌也搬上去!”江叔紧张得要死,使劲挥手叫喊,“真要命!最多三分钟!它就要飘过去了!小万,你快动!” 四人莫名其妙,只知道情况紧急,却不知这一切连珠炮般匆忙的要求都是为了什么。 朱品声于忙乱中瞅着机会问了一句,江叔只像吼叫一样地回答了三个字:“搭便车!” 人就坐在车上,还搭什么便车?难道还另有接应的专车?还什么就要飘过去了!直升飞机c风筝,还是热气球呀?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9章 拼死一跳 四个年轻人挤挤撞撞,连人带桌,又拉又顶,好不容易才通过狭窄的楼梯口上到二层。这时江叔已经抽空把右侧车窗全都开到最大。 他看看书桌又看看窗户,说:“行了!够大!都把桌子抓好了,准备往外扔!” 扔?!辛辛苦苦一路弄过来,就为了往江里扔?神经病还是怎么的! “我还要叫你们往外跳哪!”见他们满脸怀疑,眼睛睁得老大,江叔焦躁地大叫着,反过来向他们瞪眼,“连人带桌一起跳!” 要我们自杀?!更大的一阵吃惊与恐慌,人人张大了嘴巴合不拢来。 “小爷小奶奶!那就是r66!是一列云车在那儿横着,就等你们上去,不是要你们的命!”江叔气急败坏地跺脚,“我也跟你们一起跳,难道我的老命也不值钱了?” 说话间,女司机把准机会,缓缓把车靠着路边停了下来,打开司机门,抓起两个警示锥筒就要下车,嘴里嚷给他们听:“小心啊!别心疼玻璃!玻璃小意思!你们可别掉下去呀!” 叫人小心,别打破玻璃才对,怎么变成别心疼玻璃了?又要叫人跳,又叫人别掉下去,什么逻辑呀!今天尽是咄咄怪事! 江叔转头看看被车流遮挡着的桥的另一侧,又回过头来看身边下方的江水,屏住了呼吸,等了足足十秒钟。 突然,他的声音变得跟拉锯一样嘶哑地叫起来:“到了!从后面推过来了!看这片云彩样的,一条白龙呀!往外跳呀!” 他的声音带着颤音,尖利逼人,但话音落地,谁也没动。 江叔脸色大变,这样冷风飕飕的大冬天,都急得满脑门是汗。 “没船也没东西呀!”白思孟迷惑地向外一指说,“外面都是空的呀!” “小爷小奶奶,空间开裂了!开裂了!拉出了一条缝!这就是空间紊流,懂不懂?”江叔吼起来,“空间紊流!r66!泡儿进紊流,百年难遇!错过就没有了!回家抱娃娃去吧!” 他的声调已含有几分似要杀人的怒意,冷峻严厉得叫人直打冷噤。四人同时心中一凛,似乎都明白了一些什么。 “好!”白思孟脑筋转得快,立刻想起独立空间分四大类,紊流也是其中之一。泡沫看不见,以此类推,紊流大概也看不见,说不定真的就裂开在眼前。他把牙一咬,脚一跺,声音也变调了,嚷一声,“我信你,江叔!” 喊叫声中,白思孟谁也不看,一弯腰,抱起身边的书桌,扭身便往外使劲一扔。 这一扔,他不管不顾,直用上了全身的力气,即使砸坏玻璃也在所不惜。谁叫江叔说得那么严重,神情又那么迫切呢! 呼地一下,接着喀啦!那桌腿在窗框上狠狠地撞了一下,便大头朝下地甩了出去,直飞到了桥栏杆外面,才落下去不见了。 接着,白思孟抓起双肩包,胡乱往脖子上一套,一脚踩上座椅,钻出头去略看一眼,似乎真见到有些什么白影在桥外晃,但也可能是自己一时眼花。 他也不管那是什么东西,承不承受得住,事情已经开始,就再不迟疑,左脚奋力一蹬,全身呼地弹起,像在学校练习沙坑跳远一样直扑栏外。 但是客车虽然紧靠人行道台阶,毕竟还有一尺多距离,人行道也不止一米宽,他这样一扑,多半要撞在桥栏上,真是鲁莽之至。但是蹊跷的是,明明他一个抛物线下坠,眼看就要撞上了,却一滑便通过了。 三位同伴眼看着他一纵身飞扑出去,还没过栏杆,便已像空气一样消失不见,眼前只剩一片晴空,都目瞪口呆。 他们这才知道江叔所言不虚,果然身边便是一条空间紊流,那看不见的异样空间! “要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豁出去!拼了!”蒋东平雄心一起,大吼一声,也如法炮制,先扔桌子后蹬窗,一个虎跳扑了出去。 “好样的!”江叔感动得老泪纵横,极口赞道。“该下一个了!” 万时明沉稳地咳一声,就要往座位上踩,却仍回头询问地望向朱品声。 “慢着!”朱品声叫道,“让江叔先走!” “好个朱丫头!”江叔吃了一惊,却又笑了。“这样情况下都信不过江叔,绑个人质好垫背哟!” “什么都瞒不过您!”朱品声双手抱拳,朗声笑道,“萍水相逢,莫怪莫怪!” “好,没二话!”江叔说,“但你得先往那边挥一下胳膊,帮我扇下风!” “这是干什么?”朱品声不解。 “没时间解释!你扇吧!”江叔着急地说。 朱品声便向窗外挥了下胳膊。江叔立刻双臂一抡,把桌子甩出,然后人也站上座椅。 “江叔,注意斜拉索!”万时明好意提醒。窗外那从桥身高塔顶部斜伸下来c足有碗口粗的众多索缆呈扇形分布,远近都被它们拦住,只能选其间隙较宽处,看好了再通过。 “没事!有等于无!”江叔信心满满地大声回答,“进了紊流,再结实的东西也成了虚像。你再挥一下胳膊!” 万时明也把手一挥,江叔便一纵而出,似乎直扑斜拉索,却也什么都没碰着,障碍物就那么毫无声息地挪到了他的身后。 朱品声直等他完全消失,伸头看过,才说:“时明你先跳!我紧跟你!” “别!还是你先——三分钟,快来不及了!” “噢,”朱吕声注意地看着他,“你是怕我赶不上,会掉江里去!那你呢?” “我老爷们儿怕什么?皮糙肉厚,再高也不怕拍!” “说得多能呀你!”朱品声柔情地说。 时间不等人,万时明无暇再说,先呼呼两下奋力甩出桌子,左手挽两个大背包,站上去伸出右手说:“一起吧!” 两人手一拉,齐齐跳了过去。 后面一辆小车的司机远远看到,吓得头发丝都一根根竖起来,咋舌道:“妈呀!这跳江的也听说过,不是翻栏杆,就是爬斜拉索,谁见过开着双层大巴来自杀的?还一跳四五个!这不成那什么自杀俱乐部了吗!喂——喂喂!110!” “不对!”副驾驶座上的乘客看得仔细,“自杀怎么还背包呀?还拉着个女人呀!这要不是极速跳伞,就是劫匪洗劫了大巴!还连女青年都绑架了!对,我也得打个110!”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0章 乱流横空 "不必细说双层大巴的女司机后来怎么应对——载客跳桥,放任他人失去生命,怎么说都难逃干系,这官司有得扯了——且说那五人跳桥团进入紊流后都看到了什么。 白思孟最先进入这个新颖的空间状态。 一开始的飞跃并无异样,呼地一下就进去了。他没看见什么紊流,也不知哪里是它的边缘,只知先是明朗耀眼的正午的虚空,眨眼间便暗淡了少许,似乎与之前自己所在的位置隔开了一块大玻璃。 接着身体便感受到几分触觉。 他先在空中粘滞了一下,被一股柔和的力道沿途拦阻,就好像猪八戒进盘丝洞,摔在了蜘蛛网上。忽然间身体又一个急沉,耳边水声咕咕,然后才又回弹。 一弹一弹地荡悠了好几下,这才稳住,脚下还轻飘飘的浑不受力。 连头带脸全湿了。耳边传来水的拍濺声,鼻中嗅到水藻的腥气,鼻腔也有些呛水后的酸胀不适。 他急忙睁目四望,这才发现自己掉进了一潭深水里,头上身上粘的搭的尽是水草,身边则挤满了稠密肥厚的翠绿的水葫芦。 “嘭”的一声怪响,一个大物件从天而降,砸得浪涌潮升,几乎把他的头重又埋入水下。 他急忙抬头后仰,定睛一看,才发现这是一张书桌,落下又浮起,与先已落下的另一张书桌几乎并排,晃荡不停。 他猛然醒悟,叫声不好,立即翻身狠扒水草,两脚扑腾,半游半爬地往远处躲避。 才划了两下,便见黑影一晃,小蒋一头栽了进来。砰地一声,又是一股大力扩散,搞出个巨浪狂波,冲激得他鼻子眼睛里都是水。 “小蒋!小蒋!”他急忙喊叫,提示自己的所在,又及时提醒,“快躲到我这边来!” 小蒋猛一沉再一浮,冒出水面后张大了嘴,急促地喘气,满身满头都是水葫芦。听到白思孟叫他,他回头看看,一脸愕然,不知他说的是什么。 “我们还是掉江里了?那么高摔下来,还掉得挺快呀!”他呸地吐了口水,懵懵懂懂地问。 “什么江里!我们在紊流里!”白思孟大声叫道,“你怎么下来的c为什么下来的都忘了?” “紊流?紊流——这不是老二桥桥头下面的芦苇滩吗?” “你做梦呀?芦苇滩还在下面呢!”白思孟笑道,“你快回头看!” 蒋东平回头一看,惊得一愣,直着喉咙叫:“哇耶,水怎么都淹到大桥的桥面上来了!一下子涨了几十米?” “那除非是末日大洪水!”白思孟好笑道,“淹到桥上?那整个江城不都淹水底下去了!我看你还是在做梦!” 话没说完,又是一张桌子扔下来,砰地砸在小蒋的脑后。 这一下拍得奇响,犹如晴天霹雳,吓得他也没命地扒水逃开,一边骂:“奶奶的!看也不看就狂轰滥炸!这老江头安排的什么呀!” 说时迟那时快,又是一记惊天重锤,江叔跳下来了!噗嗵一声,却把一只脚磕在了自己扔下来的那张桌子腿上,老人家哎哟叫了一声,就抱着膝盖,歪在那里不能动了。 我的妈!你倒躺倒不干了!上面还有两位呢! 白思孟心思极快,急叫一声小蒋:“快!拖他过来!可不能让他再被砸着!” 小蒋的眼睛眨了又眨,这才全盘记起。看到白思孟正奋力施救,他连忙过来帮忙。两人你拉我推。幸好上面那二位临跳前柔情了好几句,略有耽搁,他们才一起撤到了安全位置。 又是几声巨响,水波大起大落,五人连人带包带书桌都聚齐了。 江叔疼得咬牙切齿,眉眼乱挤,却很清醒,牙缝里抽着冷气说:“好了!好了!都过来了,平安无事。这就是紊流。怎么样?还可以吧?” 什么还可以?四个年轻人个个样子狼狈,听了这话面面相觑。 “这就不错了!”江叔还以为他们不是受了高台跳水的惊吓,就是对眼下泡在水里的处境不满意,不得不好心地开导说,“好在还是一滩清水,比摔在干地上强!要真那么着了,那一摔可不是好受的,受不受伤都难说。听说还有那运气更差些的,直接就掉进粪坑里去了!” 啊?还有谁掉进粪坑了?空间紊流还带粪坑?四人听得胆战心惊。难道这异样空间竟那么龌龊不堪吗? 作为空间异像的关心者,他们都知道,散布在宇宙空间里的些少异类,除了他们的泡沫,还有紊流c褶皱c漩涡几种,但都不是知道得很清楚。 一是因为泡沫才是他们的固有研究对象,光操弄它就忙得不亦乐乎,无暇他顾,二是因为碰巧有那三类遇合的人也跟他们一样,视这秘密如生命,讳莫如深,极少透露。 但不管多么生疏,现在已真正来到其中。这一环境转换,带给他们的第一印象首先是惊险,简直是险极了!老天,就这么砖头似地砸进一汪水里,幸好没受伤!其次掉还不掉到底,就这么不上不下,半空中浮着,怎么看都不稳当!但再抬头略微看看,有光线有空气,又似乎还不算太差。 他们四面望去,只见由西至东,两端渺无尽头,除了水还是水。而宽度却只有三四十米,全部铺满水葫芦,挤挤匝匝,就像一条极长极长的草绿色走廊地毯。 向上向外都透明洁净,整个天空无遮无掩,向下却什么也看不成,除非你钻到水底下去。但这水会有多深呢?最少十几米吧? “江叔!是不是紊流都全是水呀?”朱品声问。这温柔一问显得不知有多么幼稚而复可爱。江叔老江湖,一听就知道她不过是想借此修复一下刚才在上面,那种由于猜疑而受到伤害的关系。 “都有水?怎么会!刚才我还说了有干地。”他大大咧咧地手一挥,随手便甩出了一只湿漉漉的水葫芦,“异样空间也是空间,还不是什么环境都有!一切都看它形成于什么地方,或是流动中到过哪里。完全是随机的,逮到什么是什么!连真空c深空环境都有。说不定下次你们再进入一条,一马平川都是沙漠,想找半滴水都难!” “听您这意思,那我们几个还算幸运的,没一下子就死在真空里。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了!”万时明笑道,抬手一撩,把一绺打湿的头发抹上额头,让自己显得精神而漂亮一些。“不过跟沙漠比起来,水还是稍微多了点儿,太浪费了。” “怕泡水就爬到书桌上去呀!”江叔指指他的身后,“一人一个,正好!” 这话提醒得好。抱着书桌,起码省了踩水的力气,鼻子也能畅畅快快地呼吸。 既然已无挨砸之虞,四人便都松了一口气,高兴地就近拉过一个,两手扒在上面,又四面张望,寻找自己的背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1章 特别的路 原来坐在一边不知道,这时抱着摸索才发现,这些书桌的抽屉竟然都打不开。仔细查看,原来都是画出的线缝,里外根本就不相通。 “你们这才知道?”江叔笑呵呵,自鸣得意地说,“这是专门当作救生筏设计的。假抽屉就是浮箱。另外桌腿还可以折平,增加浮力,还不容易翻。来,小白折叠一个!先抽销子,然后张开就行了。你们看:这一增加平衡,它浮得多好!坐上去水都不沾屁股。” “那一人带一个大救生圈岂不是更好!”小蒋边折叠自己的桌腿,边憨声憨气地说,“还不用把这些笨玩艺儿搬这么远!” “是呀!”万时明也说,“为它们差点儿都耽误了!你不知道扔它们出来有多难!” 都扔过的,谁能不知道呢?大概只有朱品声一个人不知道!众人猜也猜得到,不禁一笑。 听了他俩的抱怨,江叔笑道:“这你们就不知道了!不但因为这儿有水,进来要用它,就是从这儿出去也要靠它,没它还真不好办。救生圈虽好,也只现在有用,过两天就不行了。好了,既然已经到这儿了,说什么都是多余,还是把自个儿先安顿好再说。” 他率先爬了上去,坐直了身体,脱下衣服来拧水。众人争相效仿。 万时明体贴,努努嘴示意朱品声先划到一边去,自己则横到她与众人之间,脱下外衣遮挡。 一脱衣服,众人才忽然意识到,进来这么久了,这里不但水不冷,空气也不冷,甚至还有些温暖。 “这不十一月下旬了吗?”白思孟惊奇道,“外面都飘雪花了,怎么这北边过来的紊流还一点不觉得冷?” 是呀!众人都觉得奇怪。难道这水是温泉里冒出来的? “要不是温泉水,敢让你们跳吗?”江叔笑道。“早就选好这条路了。要是换一条路线,可能就得让你们先买件狐皮大衣把自己裹上,再不然,就来个一人一顶降落伞——空降。” “路?您说这条紊流就是路!还早就选好了?”白思孟吃惊地问。 “那当然!这就是基金会特别指定的赴会通道。没这条路,还真不好说你们怎么才能到达开会地点!” “开会地点?去个中欧还非得走进这紊流?难道是要我们到外空间去开会?”朱品声也叫起来。 “那肯定不会!肯定不会!”江叔两手乱摇,“通知上不早说了是中欧某地吗?虽然是哪个‘某地’先没说,但肯定有一个,能吃能住能开会。之所以不先说定,大概也是为了对外保密。” “那样的话,也可能是让我们先见识一下什么是空间紊流,”万时明猜测。“具体看过,大致知道了,到会上才好再仔细讲解。这一次不是说还要培训吗?” “真是个聪明人!英雄所见略同。”江叔马上笑起来极口称赞,“要不然费这么大事钻进它来干什么!为这,还动员起紊流派上上下下好几十号人,跑了几千里,这可不那么容易呢!” 原来是现场观摩!年轻人们这才没话说。 “进空调房了!”小蒋惬意地打着哈欠说,“江叔挺会选地方。” “这可不是我选,我一句话也没说!”江叔立刻撇清,“全是会里紊流圈的朋友选的——就是那开大巴的女的。你们瞧她就像一个菜场卖菜的老娘们对不对?可在人家圈里,她可是实实在在的大姐大呢!这条路,就是她推荐的,上头一听这么好,也就采纳了。” 四人不由深感惊奇,都说:“就她?还大姐大?” “怎么,不相信?” 相信!让人怎么相信?圈子中的首领,那不是元老或是辅修的级别吗?就她?说是个乡下来的大姨妈还差不多! 朱品声没忌讳,嘴一张,质疑地说:“既然她也是一圈首脑,那刚才你对她说话怎么还那么不客气,她也那么将就你?是不是你也是贵为一圈之主呀?” 是呀是呀!经此提醒,三位年轻男士齐道“不错!”一齐把眼睛盯着江叔,眼神全都变得神秘复杂。 江叔不由嘴巴一咧,满脸都是笑皱纹,哈哈笑着说: “丫头你太抬爱了,有意思!居然以为我是你们圈子里的大佬!这不是要我短寿吗?我连圈中人都不是,还什么一圈之主了!要让上头听到,只怕非定我一个蛊惑人心的罪名不可——拉拢青年,自我标榜,是不是对元老的领导不满呀?嗨,我也说错了——什么领导呀,我就是人家雇来一跑腿的,想要人家领导人家还不要呢!” 好个老滑头,竟说得这么可怜巴巴! “你们也别胡猜了!”江叔笑着摆手,止住他们的进一步发问,“一个铁的事实,明摆在这里:我身上没泡沫——瞧清楚了没有?没就是没,一丁点都没有!半点都没有!没这秉赋,你们说,泡沫圈肯收我?” 他摇摇手,又拍拍头,又连连拍身,亮个彻底,显示所言不虚。 几个人不相信,围绕他指指划划好几下,发现真的空空如也! 伴随泡沫这么久,他们每个人对泡沫都有特殊的感知办法,试过没有,那就是真的没有。 这就足够说明问题了。没泡沫,确实连入门的资格都没有,可能真是上头雇佣的临时工。不过临时工长期使用,人头熟了,业务会了,腰板也就硬了,给个运输经理的头衔,也就不稀奇了。 圈外人哪里知道这么多,听说他有个经理头衔,也就把他当人物了。 但话虽如此,朱品声还是有疑惑,说:“泡沫虽然与您无缘,那这紊流呢?您是不是紊流圈的?不然怎么我们都看不见它,您却一眼就看得清清楚楚?” 是呀,是呀!其他人也都期待地望向他。 “这有什么难的?”江叔一笑,“难道你们没看到:紊流经过的地方虽然看上去是空的,却是微微颤抖,就像那烈日照射下远处的地表,蒸发起来的热气边散发边扭动?” 是这样的?年轻人不由都把眼光移向外面。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2章 一条玻璃龙 “是吗?我们还真没注意。”现在人已进来,当然再看不到紊流的外表,只好他说什么是什么了。 “那当然,你们完全没有思想准备嘛!但这事紊流圈早就告诉我了。为了能让你们坐上它,那位大姐大从河东一直跟着它跑过来,一路不断通报,连这里面什么样,到哪儿是个头都告诉我了,我还能不注意?一看那空气颤呀颤的就知道了,绝对错不了!” “还是从河东跟过来?啧啧!好远!” “那就叫远?它那一头都拖到绿海了。就这,都还不知道它的源头在哪里!为什么叫r66段?r就是r一ad,就是中文的路。为什么定为66,因为它是迄今世界上发现的71条紊流里面第66条被发现的。为什么叫段不叫条?因为还没搞清它的头和尾,紊流圈还在研究它。” “噢,原来编号是这么来的!”朱品声质疑有了结果,还挺不错,当下松快地呼出一口气。 对其他人而言,更是高兴,确定真的没有上级在旁监督,大家也就更随便了。 一随便,便都又看向外面。 原来不但这紊流在横向移动,中间的水体也在向东面方向流动,只是速度不快,就跟人努着两条胳膊,小碎步地竞走似的。 这时紊流虽然已经飘过大桥,却还离开不远。流内流外,似乎隔着一个玻璃圆筒,从里面能看到外面,桥身c桥栏c桥板c桥墩,一一在目;桥上灯杆c拉索c汽车c行人,近在眼前。 向外看这么亮堂,按说从外面也能看到里面。 “那不可能,”江叔主动向他们说明,“这紊流的边界就跟审讯室里的单向窗户一样。甚至比那窗户还好,压根儿就是一片空气。要是看得见,那还得了!一条千里长廊,横空出世,就跟温室大棚一样:半潭水里泡着人,还长着草在天上飞,那桥上全部汽车都会停下来看稀奇了——这不是玻璃龙吗?那几个泡在水里的小人,是被吃了还是没有?” “当然是吃了,”小蒋看着自己的肚子笑着说,“只是还没消化!不过作为观察室,这里还真挺敞亮的!” “我们这么一大堆人,外面怎会看不见呢?”朱品声感到实在难以置信。“还有这一眼望不到头的水葫芦!整个一条翡翠大道!” “空间不同呀!”见是她问,江叔加倍耐心地说,“光线照到这上面,都拐了个弯绕过,然后再继续原来的直线,无论哪个方向都如此,那谁的眼底的视网膜上能有它的成像?接收不到嘛。” “光线既然进不来,我们又怎能看到外面呢?没光线,又凭什么在我们的视网膜上成像?” “这就是光激发的作用了!”江叔笑道,“据说外界的光波光子绕行前,都撞击了紊流空间的外表面,由于内外表面是同一层,原本处于基态,受激便发光,如同照像,只不过暗淡点,我们就看见了。是不是这个原理,我也没研究,反正有专家这么说。我们只要能看见,就一k了。” “那这紊流到底是怎么来的呀,江叔!人有父母蛋有鸡,总不会凭空就生出来,对吧?”朱品声浑不管他耐不耐烦,一味地刨根问底。 “那当然。那当然。” “那您就说说” “这个嘛,就我所知——”江叔上下左右打量着,好像也不怎么熟悉,“这紊流就跟你们的泡儿一样,也是空间扭曲变态的产物,不过大得多。紊流就是乱流,就像下面江边的洄流一样,既被主流抛弃驱赶,就不跟着大家膨胀扩张的路线走,而是横流c倒流c斜流,走出它自己特殊的三维立体形态。由于宇宙还在扩散变虚,一时没有力量收拾它,就只好由它去。 “但是它虽然自由了,却也仅能一时快活,因为周围不断变化的引力形势早晚都要拆解它。只不过它们体量比较大,拆解得慢些。有时紊流碰上紊流,还会合并,那就消逝得更慢了。 “从形态上说,紊流也像大地上的河川——季节性的河。夏天一大盆水从天上倒下来,立即形成河流,向一方急冲。但天再也不下雨,这河流就没了后劲。它就只能流到哪里算哪里。今天是条河,明天这里只剩小溪,后天就全干了。只有它的前头,借着一时的水量,还能横冲直撞,直扑向前。 “据那位司机杨姐说:这条r66就是这样一条断头断尾河。它本来是真空性质,冷到只有三k温度,那可是生命绝境,只有火箭才能拜访。谁知几百年前由于引力纠缠,导致一次异态空间碰撞,它竟然从地球表面捕获了一小条自然空间,(紊流圈的朋友说:这叫空间劫夺),就变成眼前这个样子了。 “这水,据说很可能是亚马逊河的。这水葫芦,也是劫夺来的,是不是亚马逊的原产却不知道。亚马逊因此就暂时缺少了细细长长的一小条,是不是还能收回,鬼才知道。就是能,恐怕也要到这紊流空间破碎消亡才办得到呢。亚马逊你们都知道的,那个暖和,连长江都比不了。这r66又是个封闭环境,就是从天寒地冻的南极绕过来,都损失不了多少热量。” 难怪暖和得跟温泉一样! 四个年轻人都深感庆幸,满意地点头,刚要应和着说个什么,突然好似平地起了一阵大风,一低又一翘,这条长龙温室竟然来了个水螅爬行式的弧形运动,如拱桥般快速升高。 这时只见两边的景物不断地下沉,不到一分钟,他们所在的位置就升到了三百三十米。 到了这个高度,长江老二桥的高塔都落到了很远的下方。 伴随着一阵不由自主的恐慌,不知是谁呻吟道:“老天爷,怎么又震荡起来了?” “没关系!没关系!”江叔努力安抚大家,“这只是空间的相对偏斜,这里面的水可没受影响。你们看,荡都不荡一下!” 大家定睛一看,果然身边一片静水。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3章 碧水向天冲 这效果可就奇妙透顶了! 与外面的景物一对照,他们发现:自己坐着的书桌和河水竟然都是呈四十五度角倾斜向上,照理说就该像瀑布一样来个凌空倒泻了。然而它们却是一动不动,像是刹那间,就凝固成了一片绿色的冰川。 “好大一条跷跷板!”小蒋拍腿叫道,“前面那头都翘到月亮上了,后半截却又沉到了江里。真吓人!目前虽然还没有倒,看上去也够叫人头昏眼花的了!” “当心!咱们自己也歪了,歪得还不轻!”白思孟大声提醒他,“书桌跟水一起,都是往上翘,就像挂歪的一幅画一样。你的手可千万把住了!万一滑进长江里,再想爬上来就难了。” 听了他俩的话,朱品声偏生抬起手来甩一甩,笑着反驳说:“看!看!真会瞎编!说得就跟滑滑梯似的,可惜水面还没那么硬!你没看到这水还是水?不信就用手搅搅——稀稀的,还不是原来那个清汤水!” 白思孟赶紧摸了下水,感觉果然,不由笑道:“一时眼花,我还以为它冻住了呢!” “真要是冻住就好了!”朱品声叹道。“但不管你们怎么想,我还是怕它突然‘解冻’,一下子冲下去!那就真成天河水倒流了!” “是啊是啊!”白思孟赞同说,“老话都说:一平如水,一平如水。稍有不平就得流。这儿的水倒好,越不平越要往上流,好像被谁装进了吸管往上吸似的!” “这可得习惯习惯了!”万时明笑道,“进了紊流,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都出来了。说不定过会儿咱们还要倒吊在天花板上。这一大片水都堆到了上面,却滴不下来。咱几个呢?却都大头朝下地看世界!” “那就干脆掉江里好了,我平衡能力天生差,没法习惯。”朱品声烦躁地说。 “只可惜想掉也掉不出去,朱姐!不然某人就能来个英雄救美了!那多帅呀!”白思孟开玩笑道。“所以我就纳闷了:既然这r66篱笆扎得这么牢,怎么我们几个说进来就进来了?那比澡盆还结实的外壳怎么就不挡驾?就是块脆玻璃也好歹让我们撞一下呀!” “是呀!”小蒋大声赞同说,“就是用玻璃箱子盛水,稍微薄一点的也扛不住这么多!早挤破了。” “所以,”白思孟接着论证说,“像这样说进来就能进来,倒让人心里不踏实了——既然进来这么容易,难道它不会一旦高了兴,就说出去就出去地,把我们哗地一下,全都倒出去吗?” “是呀!怕就怕这个。所以才让人一想就心里直打鼓!”朱品声悻悻地说。 另外两人虽不这么以为,却也争先恐后地点头,表示大有同感。 “这你们倒无须多虑!”江叔听了他们七嘴八舌的唠叨,不由笑道,“叫谁出去都不会让你们出去!别忘记你们有泡沫。紊流跟泡沫是同类项,碰上就能合并,不接纳你们接纳谁?而且它们之间像是有心灵感应,一嗅到气息就开门,就像蜜蜂闻到蜜,都无须你们向它表明身份。我在大巴上就想跟你们说,要不是搭你们的便车,我一个没泡沫的,想钻都钻不进来。” “真的吗?”小蒋问,眼睛睁得老大。 “江叔进来前,确实让我们替他挥了两下手!”万时明作了证明。“可能这就是开门的信号。” “我倒情愿没泡沫钻不进来!”朱品声笑着说。“弄到这半空中,上不上,下不下的,还斜脚站着!人家走路都垂直于地面,我们却歪着,就跟剪纸剪出的小纸人似的,胡乱贴在了粉墙上。真贴好了倒也没什么,就怕贴得不够牢,风一吹就飞了,连你们老爷们儿都变成赵飞燕了!” 这话十分形象,说得大家都笑了。 “抱歉,抱歉!”江叔表示很能理解,“事情非闺女所愿,那就是我们强人所难了。但怎么说呢?到什么山唱什么歌。既然进来了,那就既来之,则安之吧。其实这也不错了!你们知道这条紊流叫什么名字?” “不就叫r66段吗?”白思孟说。 “那只是编号!”江叔说。“为了形象好记,紊流圈给所有在册的紊流都起了名字。有的叫一苇渡江——” “哈,是武侠小说里的名字!”白思孟叫出声,“这紊流一定是从西面来的,对吧?借用了达摩老祖的典故。” “就你嘴快!”江叔笑道,“大概吧!我知之不详,没法评论。还有的叫三山半落——” “唐诗里的!”小蒋赶紧抢先说,“肯定是在东面发现的!这不是李白咏金陵凤凰台的诗句吗?金陵当然在东。” 江叔笑了,道:“这还偏不是了!它是在西北发现的,含有一连三个小山包,一个比一个高,就像一起倒下来的,挤在那儿,形同半落,所以就之么叫了。” 万时明笑道:“要是按小蒋的命名思路,咱们这条紊流就可以叫二水中分了——从人家大河里硬挖了一条出来,剩下的可不就二水中分了?” 小蒋心中不由一阵不快!干什么呀?“三山半落青天外,二水中分白鹭洲”,一首诗里的同一联。我用上半句作典,你就用下半句作典,不但敏捷异常,用得还顺溜无比,要在平常,还真要算你一个捷才!但江叔已经说我猜得不对了,还要你再这么调侃一下?你多不多余呀! 小蒋抢答不对吃了瘪,只好再不做声,心中却大大的不爽。 江叔只当没听出来,仍旧点头向万时明道:“分析得不错。你这建议到时候可以跟陈大姐提一提。不过眼下她给这条紊流起的是‘晴空开裂’。” 朱品声点点头说:“在江滩,你给陈大姐打电话时确实是这么问了一句。不过起这名字是什么意思?是说它又长又粗,横飘在天空中,就像把天撕开了一样吗?” 白思孟不由笑起来道:“说得好。可不就是那个意境!一听这名字,我就好像看见天幕忽然一撕,满天都是琼楼玉宇,然后玉皇大帝的天宫就呼呼地往下落,直直地掉啊掉啊!最后就听哐啷一声巨响,立刻在地上砸出东湖那么大的一个坑!” 偏他会奇思妙想!几人听了都笑了, 江叔摇摇头,也笑,却说:“形象之至,却真不是那么回事!它就是一条实实在在的开裂。据说从亚马逊雨林出来后,它就直上东北,恰好进入百慕大群岛区域。也是凑巧,就有那么一架飞机,上面还偏有这么一个人,就那么开着开着,一头扎了进来,后面跟着飞的同伴顿时看不到他了。” “扎进来?”白思孟惊道,“怎么可能!难道那人也带着泡沫?” “那可不!”江叔笑道,“否则怎么解释?后面跟的飞机上没人带泡儿,一下子就飞过去了。他老兄可没那么好的运气,大天白日,什么也没看见,就那么一头扎进来。若是飞行高度稍高几米也好,却刚好钻进了水里。于是扑通——” “怎么了?”四个年轻人齐声问。 江叔肩膀一耸,两手一摊。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4章 澡堂里的水床 “完了?”四人都心中一凉,畏惧地看向身下的水流。 “当然完了!”江叔沉重地点点头,“那架小塞斯纳飞机的残骸去年才被紊流圈的朋友捞上来。拿空难记录一对照,一调查,就知道是哪国的谁个了。他的同伴一年半之前就报了他离奇失踪,后来也再没找到这个人。” “别——别还沉在这水下的哪里吧!”朱品声一下子就恐惧了,赶紧把腿收回到书桌上。 “谁知道!”江叔又耸耸肩,“不过飞机出水的位置是在下游几百公里处,离这里太远,水又是往前流动的,对这儿肯定没什么影响。” 但朱品声还是心理不适,怎么都不肯再把脚伸进水流里。 “所以是因为空难的缘故才给它起名‘晴空开裂’?”万时明问。 “就是。” “看来我们带泡儿的,比别人还多了一样危险!”万时明脸色凝重了一些。 “这也跟遭了雷打差不多!”小蒋表示一点也不在乎。“那没带泡儿的,一年的事故也不知有多少,哪都担心得过来!谁心里要是怕,从此走路就小心点儿。左右不会开飞机上天,晴空再怎么开裂也跟我们无关。” “现在我们就在天上呢!”万时明点点外面说,“只不过已经在紊流中间了,不会再那么突如其来。但为人处事,还是小心些为好。” 这话又像是教训,小蒋半点都听不得,脸色便又变了。 “江叔!”白思孟雅不愿看到他二人再冲突起来,有意把话岔开去,抬高声音问,“那百慕大三角区真的也跟这异常空间有关?” “若干种原因之一吧!”江叔说,“紊流圈的朋友也研究过很久,最后得出结论说,已知在那儿失踪的舰船飞机里,顶多只有十分之一跟紊流有些模糊关系。就是这十分之一,除了这架小塞斯纳,也没有第二件实物证据。大概不是沉在水里,就是埋在沙里,甚至是撞毁在什么岩石上了。” 岩石?众人听了都骇然,却也都没发问。 是啊!紊流既然什么东西都能劫夺,撞上一道全部是岩石的紊流又有什么稀奇!要是它劫夺过火山再出来,说不定带的就是一团火呢! 只是如果发生这样的海难空难,必定要有带泡儿的人在场。带泡儿反而成了大家的祸根了。 “我想——”白思孟欲言又止。 “你想什么?”小蒋问。 “我在想百慕大三角得名之初那五架飞机的事情。” 这个大家都知道,除了朱品声。所以只有她疑惑地问:“什么五架飞机?” “1945年12月5号下午两点半,五架美国鱼雷攻击机出海巡航。四点时向基地报告说迷航了。五点时彻底失踪,从此再没人见到他们。这事就发生在百慕大群岛附近。”白思孟简单介绍说。“我是在想,那些飞机上说不定也有泡沫一族。” 这是个最为著名的事件,大半个世纪里,有关猜测林林总总。白思孟所说,也不过是其中之一。只是除了本圈人士,外人都没这么想过而已。 想到有这个可能,内疚虽不用内疚,但也未免令人情绪低落。 江叔见气氛几乎凝滞,赶紧笑道:“别这个样子好吗?那个塞斯纳飞行员是心中无数,猝不及防!树不踢人人踢树,懵懵懂懂就自己找上去了。像咱们这心中有数的,就知道什么时候进c应该怎么进。大家看,这不都好好的吗?就这环境也还算不错了。” “不错二字,似乎有点儿勉强,”朱品声笑着摇头,不表同意,其实也是想把话题扯开。“水温倒还行,这个色儿可真是不怎的!就像哪个澡堂子里放出来的刚洗完的剩水,不但浑不拉几,还有这么多浮沫。想想就叫人那个!” “哈!说到澡堂——”江叔笑道,“刚才我还在想呢:要是当时这紊流飘得稍微高一些,弄得咱们不能从天而降,也必须从下面砰地一下往上钻,那可怎么办呢?泡沫把门一打开,就等于把底儿钻漏了,那这些绿油油的东西还不都趁机哗地一下都泻到江里去?那家伙!倾盆大雨c河水倒灌的,叫咱们怎么钻?就是好容易钻上来,澡堂子里却漏干了水,那现在,咱们岂不得扛着桌子走路?更别说还能有这些高级调温的水床睡了!” “絮絮叨叨,还水床呢!”朱品声抗不过他的滑稽,退让地一笑,却仍拍了一下浮荡的桌面说,“就算是床吧,连张床单都没有!硬板床再有益健康,也不能就这么睡光板子吧!江叔您说:我们就这样光坐着,什么也不干?这硬席还要坐多久呀?就这样一直坐到开会的地方?” “干是干不了什么了,就这么漂吧。时间呢——”江叔仰头算了一下说,“大概天哎,别叫呀!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听我说完:给安排的行程是三天,最快只要一天半;慢呢,那就说不准了。我这儿有五天的干粮”他拍拍他的大背包,“压得肩膀都疼了——主要是压缩饼干。” “就只那个?”小蒋不信,往前一凑,快手快脚,先在那大背包上摸了一下,再拉开拉链探头看过,立刻失望地撅起嘴,往后一仰,“还真是的。我原来还以为是什么欧美双飞加大餐呢!” 他身体结实,胃纳过人,最容易饿,眼看只有板砖一样结实的硬饼干充饥,不由大不乐意。 “不光那!不光那!还有另一半——野战待遇也不错嘛!”江叔干脆将背包大开着,声调充满诱惑地一样样亮给他们看,“瞧!这里还有速热速食的野外营养餐,花生c牛肉c秋葵c芦笋,全都自带饭盒,价格贵着呢!花了我好大一笔经费,还赔上一大堆笑脸。你们不知道,这可不是随便哪儿都买得着的东西,相当不容易弄。但既然都提倡谦虚谨慎,咱也就不啰嗦了。” 众人看看,信有,却是不多,大概也就一人分得到两盒。大部分时候还得吃饼干。 得,泡河水,吃干粮——天翻地覆了!通知上怎么全不提?要是先知道,自家背点儿饮料美食,再挟个睡袋来也好啊。看来不得不忍受一番诸般匮乏之苦了!真是上贼船易,下贼船难,无话可说了。 “这儿的江景还不错,抓紧机会再多看几眼吧!一会儿就要过去了。”江叔见他们都不吭了,体贴入微地说,“‘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沙白鸟飞迴;无边落木潇潇下,不尽长江滚滚来!’正是今天的景象,杜老先生的诗道得真好!” 他这么说,当然是有意岔开。但听了他的话,大家也不好再扮出那副泄气相,都不由把目光投向斜下方。一看,还真是他说的景象——冬十一月的大江景象。 虽有些萧瑟,却是非常耐看。 “唉——”江叔又叹道,“‘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处’!老先生已矣!‘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就剩沿江上下几十个楼了。特别是这青鹄楼!却也‘青鹄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再要看见它,只怕——只怕白胡子都要多出几十根了。” 决不模仿,决不跟风,一心只想用细腻写实的笔触,叙述好一个风光旖旎c千奇百怪的长篇故事。开写至今,自觉略有小成。风格独特,别具一格,没有类同。今后五倍十倍的篇幅,仍将是高低起伏,异彩纷呈c有道是:文似看山不喜平。这也是本书作者的追求。读者诸君,若是有暇有兴,便随着在下,继续打马看山去吧!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5章 心中不安了 白思孟就在他旁边,听这位老好人嘟嘟囔囔,最后竟叹了气,不解其为何刚才还好好的,忽然会有这么深的感慨! 他心中隐约觉得这含义不大好。怎么说再要看见青鹄楼,白胡子都要多出几十根?难道这回出国去中欧,他也就顺便移居国外,好多年回不来吗? 但老人家经磨历劫,不比年轻后生,沧桑感重那是免不了的,自己体会不了,又何必问,徒然打扰人家吟诗怀古的清兴。 这样一想,他便不再关注,当即用手使劲划了几十下,让书桌冲破水葫芦的重重包围,移到了紊流的边缘。这两种空间的分界线就是水葫芦排成的翠绿的一条边,那是再清楚不过的。 他估量了一下安全度,觉得没问题,就转而下眺,就像扒在摩天大楼顶上往下看,津津有味地观看呈现在身下的恢宏景色。 这儿离江口城区还不太远。他首先向那边望去,只见巨厦幢幢,翠绿点点;公园像盆景,河渠像银带;气势磅礴c鳞次栉比的无尽街区被一条条绿线分割成格,高高低低的房屋就像细小的积木玩具。 街区的海洋中,火车与轻轨列车缓慢地来去,比钓鱼人挂在钩尖的红蚯蚓还要纤细,天空偶尔飞过的大型客机却远比蜻蜓大,银光耀眼,只是还赶不上近处上下翻飞的山雀。 “我家在哪儿?”他心里热切地想,抬头远望,竭力辩认所在街区的地标,却没找到。倒是先看到了熟悉的一小片房顶——那是自己的学校。再往后找,便发现了帝王宫大影楼的皇冠形屋顶,他不由歪着嘴笑了笑。 “嚯——”他在心里惊叹,“事情是怎么个一糊弄,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这还24小时都不到,就已经天翻地覆。昨天还是学生和儿子,被人骂说:‘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今天却已经直上三十三重天,腾云驾雾,几乎可以不食人间烟火了。人事竟可以这么变幻无常呀!” 想到家,便心里温暖亲切一回;想到父母,又局促不安内愧一回。他突然又想起帝王宫里那一大堆旅游照。 坏了!现在自己不在家,那些照片怎么办?自己不去领,他们会不会直接送到家里去?要是送去了,那可是五千块的大礼,准把爸爸妈妈吓一跳! 他们要是不相信这是真的,就会质疑。帝王宫的人要说服他们接受,就很可能给他们放录相c放录音,以证明所言不虚。再有他言的话,说不定连活动公告c抽奖海报都要拿出来。 “你看!你看!什么都事先安排好了”他想。 他突然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味儿。是什么不对?是这“什么都事先安排好了”吗? 为什么安排好?是怎么安排的? 中奖c电话c照相c录相c吃饭c留言c通知c验证 怎么突然就中了大奖被请去大照特照?照相就照相吧,还录音录相摆花架子,还请外国人c还要发表感言c还换那么多场景。弄那么多繁文缛节干什么? 这一切才结束,马上通知开会。那么头一天的繁文缛节是不是跟自己这次被召唤有关? 此来四个人就有三个在帝王宫同一天照了相,怎会有这样的巧合?我们不是稀有得跟朱鹮一样吗? 那些照相c录音c录相就是为了跟各人的家里交代吗?还要分别扮作在不同的国度c不同的地方? 其实召唤自己去,并不是要到那些假扮的地方去,对吗?那么实际又是要我们去哪里?去干什么? 他一下子就产生出许多怀疑,并迅速激起强烈的不安。 这有点不对头了。 他回头望望,只见远处那四个人仍在谈笑风生,似乎一切如常。再看看,再听听,还是一切如常。他慢慢地呼出一口长气。 船已经上了,旅程已经开始,江叔就在身边看着。他是我们的运输经理,正负责运送我们。 从他的话,从我们上来的这条紊流,都听不出看不出有什么可疑。这就是我们一派的风格,也是我们一派才能采用的方式。虽然有些意外,却也一点也不违背通知上对我们旅途安排的说明。 那么该不该怀疑?又怀疑谁的什么行为呢? 怀疑帝王宫,怀疑江叔,都还可以想一想。 怀疑三世乐汇? 那想都不要想,这就是拔起自己的根基了。自己的特别之处,只有乐汇的人知道;自己的迷惘,也只有乐汇的人能解。乐汇里的人,都是跟自己有一样的苦恼和向往的人。 所以现在,乐汇说去哪儿,那就是去哪儿。乐汇说是干嘛,那就是干嘛。别的?别想了!别想了! 他两手抱紧脑袋,静静地眯了一会儿,才又把眼睛睁开,目光转而投向下方。 与陆地相比,脚下的景象更加平静疏朗。宽阔的江面上,来去的轮船一个个从容不迫,就像小河里浮荡着的木条木块,虽然慢得几乎像是凝固,却都一刻不停地在走。 它们的数量真多呀,就像中局的棋盘,疏密不一,分布凌乱,但多半都在行进。这么繁忙的航线,居然交错有序,一点乱子都不出。 长江江城段的上下游江面上已经有好几道大桥了,据说规划中还有上十条。不过类型虽然各有区别,外行人望过去却是大同小异,只是有的有缆索拉抬,有的没有,不是专业人士,几乎区分不开。 看了一会儿,他又将目光转向江东那边。 这一望却是蹊跷。只不过是一江之隔,却真正的十里不同风。江口那边清清楚楚,江东却有一片从江中升起的雾霭,就如幕墙一样,从左到右,把它完全掩盖起来。除了岸堤,什么都消失了。 江东这边本也是高楼林立,栋宇云屯,特别是这里还有规划中的亚洲第一高楼,眼下却只留下费人寻思的一大片铅一样的灰白。 “真怪!”他心想,“明明刮的是五级西风。风劲云飞,雾再浓,也保持不了多久。可现在都快十二点了,还不消散。活该我们看不到那边的风景。” 这些疑惑,在他的心里上下翻腾。他想问问同伴,可小蒋和万某等远在紊流的对面那一侧,江叔则留在中间原地,叫一声容易,要一问一答却有些难。 算了吧!他心想,反正已经进了迷魂阵,一切都得听安排。尤其在这高不高低不低的半空中,多饶舌徒乱人意,且于事无补。 他决心乖乖的,安静地坐等紊流落地,心想此后一定会有人接。那时,说不定有另一种奇迹在等着他们——在这边是紊流,在那边,难道不会是一张地道的飞毯? 想到飞毯他不由笑了。那种神奇东西,上上下下自由来去,比紊流自然惬意多多,却也有个大大的缺点,就是既不能避风,也不能挡雨。 就像一个人慵懒地躺在运货的大马车上。你可以打瞌睡,也可以跷着脚,仰面朝天地哼小曲,却蹚不得河,过不得夜,还要时时操心走向。哪比得上紊流这么温暖适意,自动驾驶,还昼夜不停? “啊!‘观夫海洋,洪涛接天,巨浪如山而我之云帆高张,昼夜星驰!涉彼狂澜,若履通衢。”这是郑和向永乐皇帝报告下西洋旅途情况的奏折中的一句话,挺豪迈的,拿来形容现在紊流中的他们,似乎也很恰当。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6章 不速之客 不久,紊流本体到达了它此波震颤的顶点,维持了一段时间,又开始反向倾斜,运行轨迹将要由上而下了。由于身边都是云雾,看不清到底有多高,只见时有飞鸟掠过。 这些鸟儿有鸥有雀,有白有黑,有大有小。雀儿都是振翅疾飞,扑拉拉赶酒席似的急窜。沙鸥则是双翅大开大阖,帝王巡视江山似的,优雅从容。 但不管是鸥是雀,对横亘天空的紊流都是熟视无睹,要贴就贴,要钻就钻。而且是刚一来到左边,倏地一下,就已从右边飞出,几十米的宽度眨眼便过。 白思孟心道:“哗!原来紊流也是个距离切割器!对它们来说,这紊流细得还不如一根头发丝!怪不得谁也注意不到我们呢。” 正在纵目观览,突然,一只不知从哪儿飞来的异样老鹰降临他的头上。 它的个头很小,似乎比鸽子还小。白思孟从没想到还能看到这么小的老鹰,好像一把就能攥在手心里。但是它淡黄的眼睛c弯而且尖的硬嘴,还有那老树根一样黑而弯曲的利爪,仍然威风得叫人畏惧。 老鹰瞪着锐利的两眼,右脚上却系着一块手帕,来到这儿就不走了,不停扇着双翅,几次三番向他伸过脚爪,似乎要把手帕交给他,却被紊流无形的隔离墙挡住。 它似乎知道有紊流存在,飞翔时一到跟前就放慢速度,怕翅膀拍打到硬东西似的。但也曾经有一次,它略微飞过了头,于是飕地一下就不见了。然后才过两秒钟,它又飕地一下返回。这自然因为紊流对于正常空间动物的它,可说纤细得根本不存在,从紊流那一侧跑到这一侧,才能那样疾如闪电。 “这就奇怪了!”白思孟心想,“满世界的大鸟小鸟都看不到我们,怎么你就行?还找定我了!” 他向它挥了挥手,想把它吓走,同时也想测试一下它到底看见自己没有。 那鹰本能地躲闪了一下,飞开一点儿,却又再度顽固地贴近。它那专注的瞪视表情,说明它早就盯牢了白思孟,十分清楚他的一举一动,绝不是瞎懞的。 “哈,还真找上我了!”白思孟心道。“只怕你也被套上了什么小泡沫,不然哪会感觉这么灵!不过有泡沫就钻进来呀,老这么磨蹭是为什么?还有干嘛老向我展示你那钥匙环一样的小爪子?是不是想给我那小布条?是想让我帮你解下那讨厌的东西,还是上面写了什么,是给我送的信?” 仔细窥看,约略可见手帕上写得有字,是黑色笔迹。这应该就是信了,不然这小老鹰也不会这么执拗地盘旋不去。 但白思孟虽然诧异好奇,却不敢轻易相信它怀抱的全是善意,虽然不躲不闪,却也不用泡儿开窗。 老鹰本身不可怕,无来由就飞到头上却让人很费思量。我又不认识它,甚至没见过它。它到底是干嘛来的?真为了送信?那手帕是谁的,为什么非要交给我? 不!不理它!他想了想作了决定。这小老鹰太怪了,居然比我还强,看得进紊流!那不是妖精一样了吗?自己只是旅行团成员之一,又不是头儿,得听安排。擅自开窗,万一有个什么,怎负得了责任! 他想喊江叔,但江叔正往那三人所在处划,隔开他们的水葫芦层层叠叠,每一米都走得十分艰难,他看在眼里,有些不忍心。 但那不知进退的东西就是不走。白思孟向它挥一下手,它后退一下,但你不挥了,它立马又迫近过来,紧贴身前,扰乱你的目光。屡进屡退,死缠烂打,真叫人烦透了。 白思孟没辙儿,琢磨道:“这东西一不为食,二不为伴,三不是老相识,老缠着我干什么?说不定还真是专门为我来的呢!” 冒个险吧!他冷静掂量了一下,嘴里叽叽咕咕地说:“好吧好吧,说不定你真是有正当理由的,我就姑且信你一回,放你进来。但是你不能动作太大,特别是不能把那尖嘴对着我的眼珠子。随便啄一下,小爷我可受不了。” 怎么办呢?要按平常对付窗玻璃的做法,他可以先轻轻甩出一个泡沫,过了玻璃,把那鹰罩住,然后再甩出泡沫丝连上,再用手上泡沫吸住,轻轻往回拉就行了。可是这是紊流边界,对他而言是空的,手一伸就能透过,不必那么复杂。 但因此也就多了个重大危险:那鹰听话让你拽还好,要是你刚拽住了它,它就惊恐地一飞,那真说不定会把现在正浮在水面上c轻易便拉得动的他直接拉到边界外。一旦脱离紊流的挺举,那就要飞流直下三千尺,被拍成江面上的一团烂肉了。 因此他还没伸手,额上已紧张得沁出一片细汗,手既伸出,嘴里就不停地叫:“宝贝儿!你慢点儿——慢点儿——慢” 说到这儿,他已将老鹰的颈背部捏住,慎之又慎地拖了进来,再用左肘托起。但这家伙不喜欢这个位置,立刻便飞到他的右肩膀上。 “咦,你倒挺挑剔呢!”他惊讶地说。 还好,这扁毛畜生没咬人!白思孟这才伸过左手,将鹰腿上的花布块块拈住,轻轻一拉。 那手帕系的原是个活结,一拉就松,很容易就到了他手中。 他心中大慰,喘出一口气,边说:“别走,说不定要回信的。”一边展开手帕来看。 一看他就懵了,竟然是英文手写的,第一行字他就看不懂。 这可没法了,只好高声叫江叔。 不料他这一扬声高叫,不但几个同伴听见了,正在一丛挤得厚厚的水葫芦中寻找小鱼的两只水鸟也被声音惊起。 这两只水鸟也有鸽子那么大,但腿儿细长,嘴儿弯弯,毛色鲜红,翅端带着黑边,非常醒目。小老鹰看见,立刻冲天而起,直扑过去。 这天杀的!它这一蹬一飞,力道竟然有些猛。更要命的是,白思孟没料到它会突然动作,吓得歪头一闪,身体立刻失衡。 他整个人一倒向内侧,屁股下的书桌便滑向外侧,来了个自动平衡,堪堪从紊流边界移出半张桌面的长度。还好,刚到书桌上的那条“三八线”,它便停住了。 白思孟猝不及防,一下子吓呆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7章 死里逃生 此时他的处境不但是岌岌可危,直可说是危急万分。 他现在就像正攀附在一块已经裂开c就要塌方的泥土上。 这时只要他稍微动作不适当,那浮在水面,无依无靠的书桌就会再向外走。只要再移出那么一两寸,接下来肯定就是书桌一翘,一个跟头栽下去。 飞流直下不会有三千尺,但靠得住的是:不扎进水下二十米深绝对停不下来。 “完了!”白思孟头脑嗡地一声,魂儿一下子升到天堂里,整个人都僵硬得如同冻住了。 这扁毛畜生,这一飞,直是把人往死里整呀!这一掉下去,就是一下拍不死,也必要摔昏,那时还怎么喘气?总之别想再活着冒泡了。 他紧张得全身都硬似顽铁,两手死死抓住桌沿,一动不敢动,又是心中骇怕至极地大叫不要,又似乎在急切地等待那一下不可避免的下滑。 过了一会儿——此时时间真像比过了一个世纪还长——他发现书桌居然定在原地,再也没有移动;自己人还没掉下去,而且手就挨着水面。他这才像看到了天上的启明星一样,看出了一点生之希望。 他那一时几乎凝固的心开始咚咚地猛跳,每一根肌肉和神经都绷紧到不能再紧,连头都不敢回一下,生怕一点点晃动就弄糟了整件事情。 等了安神蓄力的几秒钟后,他轻轻吸入一口清新的空气,全神贯注地把最靠前的左手从桌沿松开,极轻极轻地滑入水里,仔细看准方向,然后然后埋入整张手掌,着力而缓慢地向后徐徐扒去。 他这一划,足足划过七十厘米的距离。由于动作不猛,书桌的移动非常轻柔迂缓,并且略微改变了桌端的方向,与紊流边沿的交角由九十度减少到六十度。但是,桌面伸出紊流的面积,也由一半减少到三分之一。 他不敢看,却感觉出了成效。略停一停,他又同样小心地把右手也慢慢伸进水中,也是这样深入而缓慢地一划到底。 书桌前端又反向转动了一点,却已完全退入紊流,只是桌沿还紧贴着那可怕的边缘。紊流外若是有人抬头观看,一准能看见白思孟穿着轻便运动鞋的那只脚。 关键的两下!就两下,于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他自救成功了! 他骑跨在书桌上,仍然不敢有半点轻慢之心,上身端立如僵,两手同时向外侧伸,谨慎地轻轻扒水,一下两下,把自己移得更靠里面。 完全进入安全地带后,他已经虚汗淋漓全身发酥,肌肉酸软得几乎抬不起胳膊了。泪水和汗水糊住了他的双眼,看什么都是又光亮又模糊,还漫无规律地闪动着美丽的虹彩。 一颗心空虚乏力得什么也装不下。这一惊吓,他大概要牢记一辈子了。 但他对谁也不说。 不说了,男儿有泪不轻弹,男儿有痛不叫唤。人生就是拼搏,履险如夷是本分。 再说已经平安了,还要别人的同情吗? 更没有什么可吹嘘的。 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划几十米,只好再度放声高喊,说江叔有信。 等老人家费力地划过来,那只死老鹰也飞回来了。与水鸟搏斗的结果是一无所获,反而把毛弄乱了,脏兮兮,水淋淋的,几乎飞不动了。 江叔一看就乐了,说:“这是陈大姐家的阿黑,怎么直奔了你?不过说实话,要是先投奔我,我还真弄它不进来。” “它怎么就找到紊流了?难道有特别的视觉?”白思孟问。他仍然有些口齿不清。 “这对我也是个谜团!”江叔毫不隐晦地说,“也许是打过一些交道,它也练出来了吧!这紊流呀c泡沫呀,它还真没少遇见。” 拿过手帕展开一看,他咳了一声庄容说:“老板的信。” 原来真是一封指示信。白思孟兴奋地看着江叔的脸,为自己做了一件正确的事情而高兴。但江叔看完信后却有些惆怅。 “叫我一拐弯就离开这里回去呢!”他闷闷不乐地说,“前面另外有人接。” “江叔你要撇下我们,不跟我们一起去了?”白思孟大感意外,立刻浑身都有些不得劲儿,“都进到这种鬼地方了,居然还叫我们自己去闯?” “好在还有一程,”江叔虽然不快,却竭力重现欢容,“还有好几天。一直要到你们走大下坡的时候,才会跟你们分手呢!” 他高声喊叫,要那三位都过来,把上面的要求跟他们说了,还保证一定会让他们安全落地。 那三个一听也皱起眉头:这目的地还不知在哪儿,紊流又这么奇怪,旅程刚开头就叫领路人回去,举办方这办的叫什么事呀! “不是说了前面还有人接吗?”江叔尽量安慰他们,“我想无非因为我是圈子外的,不能卷入太深,所以才要一到地头就换人。没关系,没关系!到了那儿也就快了,绝对误不了你们的事。” 他在信上签了名字表示收到,又系回老鹰的腿上。系的时候他发现老鹰腿上有新伤,不禁诧异,说:“跟谁打了架了?” “刚才它去追两只鸟”白思孟淡淡地把事情说了一遍。 “啊,那是南美朱鹮!”江叔赞羡地笑道,“我早看到了。飞来飞去挺漂亮的。它跟我们国内的朱鹮很像,但种属不同,也不那么濒危。” 刚要放飞小老鹰,朱品声手一抬拦住,叫一声:“别!江叔!能不能替我也带个条子!” 江叔惊讶地问:“给谁呀?” “给我爸。” 万时明听了,忙也凑过来,说:“对了!我也得写一张。手机淹了水,不能用了。” “那用我的呗!”江叔说,“我的是防水的。” “那——那就谢谢了!”万时明感谢地接过手机,按了按键,有灯亮却没声音。他擦擦干,再打,还是没反应。 “别试了!”白思孟笑着说,“我的手机也防水,却也打不通。别说现在,刚才在紊流边上,我把天线都伸出去了,还是不行。这模样好像是空间隔绝,连天线都在无形中被紊流给阻断了。” 江叔猛然醒悟,说:“对了对了,空间变了嘛!这里面肯定不是中国地界,信号说不定都传到亚马逊去了——还不知那边有没有电信基站。” 小蒋泄气地把自己的手机也一关,说:“我说呢!刚才还想把在这儿看到的给录下来,传给朋友看,就说我在航拍,准能哄得他们团团转,谁知传都传不出去!” 白思孟笑道:“瞧!还是小蒋脑筋快,刚上来就想到直播。要不是空间隔绝,你马上就红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8章 自开“隧道”任穿行 忙了一会儿,诸事妥贴,江叔放飞了传讯的老鹰。 这时紊流已经来到了江东这边一片新建筑群中。江头,宏伟高峻的大桥桥头堡已经被横越,落到了他们的左侧。前面就是江东最繁华的闹市区了。 我的天!青年们还来不及为与江叔不久后的告别表示多少惋惜不舍,就看到一长串从未想到会看到的图景——紊流正在从容不迫地“切割”楼群。 再没有比这更令人骇异的事情了! 紊流徐徐推进,无声无息地通过这些高大的建筑,就像刀切豆腐一样把这些庞大的物体迎面剖开。随遇随剖,毫不留情,立刻就暴露了它们的所有内部结构,纤芥无余。 这才叫震撼呢!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不仅包括那素有洁癖的朱品声,也包括沙场老将江叔,全都瞪圆双眼,看得一眼不眨。 紊流长得不见首尾,此刻就像一列不紧不慢的火车穿越隧道,车窗外便是隐秘的山体内部。 然而两者也有个最大的不同,那就是:火车自带光源,而紊流只有自然光源。 真正的隧道一片漆黑,这里的“洞壁”却到处熠熠发光,把它自己照耀得就像一个个袖珍舞台似的,层层叠叠,里外通明——那是建筑物内部数不清的千万支灯管和灯泡,加上各处门窗玻璃透进来的自然光。 这真像平地上耸立的一座座隐秘的矿山,表面不那么起眼,内部却是一堆堆亮晶晶的玛瑙和钻石,五光十色,璀璨夺目! 紊流由底至顶约有十几层楼高。而他们那漂浮的书桌所在的水平面高度,此时就在五c六楼之间。景色千变万化目不暇接,使得他们的视界只能同时观察眼前这两层楼,再高或是再低都无暇顾及。 但这已经足够了。 多少日常生活的肥皂剧在同时上演呀! 一开篇,迎面就是个大商场的内部,正面就是一部自动扶梯,只见上上下下的老少中青各年龄段的顾客络绎不绝,空手和提袋的各占一半,足见生意兴隆。 六楼是男装,五楼是运动服装,一个个隔间里,男女导购员或忙或闲。冷眼看去,闲的竟是大多数。也可能是忙里偷闲,但跟工厂的流水线比,显然松快多了。 万时明是进车间实习过的,那种繁忙景象是看惯了的,这一看深有感慨,不由对朱品声笑道:“这么多人,才出这么点货,柜台里的东西什么时候才能捣腾完呀?在我们那对口厂,像这样没事干,就活该要开掉!” “生意像是还可以,”朱品声定睛细看,慢悠悠地置评说,“人家的价值是在技巧,不在时间——谁有那个本事一箱箱地塞给顾客?看忙闲要看收银台:通道开得齐,排队的人也多就行!” 接下来到了商场办公区,职员们或用电脑,或看屏幕,还有一些制服男女跑来跑去,倒也显得匆忙。只有大客户室里分外悠闲,昂贵的家具簇列四周,业务经理竟在和人品茗吸烟。 万时明口唇又动,还没说话,朱品声已向他笑道:“你又来了,又想说什么?这里可是软刀子杀人,进出大着呢!你看人家推过来一张卡,谁知道是几千几万几十万!生意大概是谈成了。” “哈!”万时明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不由又瞪大了,“看仔细了声声!那是谁递给了谁呀?你看清没有——递的没胸牌,收卡的却有胸牌。他拿过卡看也不看,也不叫下属的会计或者出纳来,直接就放自己西装里面的衬衣口袋里去了!这模样,是收货款呀,还是收回扣呀?” 两个小年轻听到,忙都伸过头去端详那经理人若无其事的俊脸,赞叹道:“耶,模子长得不错,心也够黑的!” “哟,这我就不知道了。”朱品声闻声也看了又看,手一拍笑道。“刚才没注意那些细节。” “嗨!手机没带!发现用不成就收进包里了。要能给录下就好了——直接寄给他们老总去!”万时明遗憾地说。 朱品声两手一摊,耸耸肩膀,表示自己也没带。 “也不用你们带!”江叔也注意到了,抬起手,指给他们看,“你们不觉得那人说话声音大了点吗?私密空间,用得着吗?再看他上衣兜,那挺粗的是什么?不会是录音笔吧?跟我们律师事务所发的一样。所以这客户有些蹊跷!” “难道是老板钓鱼?或是行贿方留证据?”万时明骇然。 “那谁知道!说不定还是有关机构的什么人在秘密取证呢。” 原来江叔是律师。 再过去便是一栋公寓楼,有单间,有套间,还有少许宽大些的。 这是高档公寓,一色标准的精装修,又加上个性化装饰,个个房间都显得小巧别致,动人极了。若是有人要拍都市白领剧的话,很可以到这儿来取景。 但此时正是午餐午休时段,住在这里的单身职员或者小夫妻大多数是在公司吃饭,留在房间里的人很少。 有些看上去是倒班的,大白天还在酣睡;有些在玩电脑或手机,手边放着方便面或是外卖饭盒;也有几个自行做饭,青的白的一大锅,锅铲嚓嚓响,油烟四起,排风扇呼呼转,紊流里却闻不到一点香味。 “瞧人家这过的!啧啧,看得人肚子都饿了!”小蒋见景生情,不禁吞了一口馋涎,“简直是电视上的美食节目。” “饿了?那——”江叔用征询的眼光看看众人,手按在他那几十斤重的大背包上。 “怎么也得先洗洗手吧!”朱品声会意,却犹豫地看看河水,不知怎么办。 “不是有矿泉——”万时明说,说到一半却刹了车。 用矿泉水洗手倒是个主意,但江叔未必肯!朱品声用心琢磨有什么可以替代的,想了想,刚要张嘴说:“那什么净水剂有没——”突觉有异,怎么人都不吭声了? 回头一看,四个男的都正两眼直直地看向公寓房间,还一起随着紊流的前进慢慢转动角度。 什么玩艺儿?她狐疑地望去,却不料连声音也听到了:“唉哟!唉哟!唉哟” 天哪!她捂嘴惊呼。 只见下面房间一张双人床上,被褥零乱。一条女人小腿刺眼的白,袒露在被子外面,一个男的,精赤条条地趴在上面,正一动一动,不知在干什么,那不断声的哼叫也不知是他俩谁发出来的。 觉察到朱品声瞟来的目光,江叔一惊,不由老脸微赪,抬手捂眼,侧转身去喃喃道:“噢哟。阿弥陀佛!罪过!罪过!怎么会这个样子?少儿不宜呀!少儿不宜!” 听到他叫,两个少年都惊讶地斜睨他一眼,“什么少儿不宜!”却立马又回过头去,两眼睁到最大,仍然屏息静气地看稀奇。 只有万时明意识到坏了,赶紧抬首向天,皱眉咧嘴,假装正忙着找别的什么,却不料已被朱品声逮了个正着。 “真不要脸!”朱品声生气地骂,“还装呢!不要脸!不要脸!不要脸!” 说是骂男友,却一杆子打着了一船人!不但万时明装不下去,成了个汗涔涔的泄气皮球,连两个青少年也羞臊了。 然而尽管羞臊,他俩却还不甘放弃:小蒋是硬着头皮,腰往后挺,面无表情,两眼却仍然平视一会儿,这才慢慢移开,那意思似乎是说:这有什么?大惊小怪! 白思孟比他敏锐些,见被人注意,马上抬手摸头遮住脸庞,似乎在专心给头皮挠痒,嘴里还说:“呀!什么东西咬了我一下?” 嘴里说着这话,他那脑袋却动也不动,还从胳膊肘下竭力抬眼往外看。相比别人,他还多看到了一点片断残余。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9章 钞票在侧 紊流滚滚,勇往直前,那不堪的一幕很快就退走不见了,眼前又是些锅碗瓢盆cit洗衣做饭c家长里短的场景。 大家都还在静静地注视画面——不能自我塌台不是?气氛却颇有些紧张,四位男士背上似乎都有小虫在爬,却不好意思伸手去挠。 过了许久,性急的小蒋首先憋不住,生气地对着白思孟的耳朵悄声说:“嗨!女人就是麻烦!” “可不是!”白思孟也悄悄地回答,“还不是一般的麻烦——麻烦到家了!” 说完,他严肃地抿紧嘴,重重地点下头,以此加强自己的语气。然后两人又正襟危坐,像是什么意见也没有似的。 流动的水体载着他们来到一处山丘余脉。 地势一高,紊流的位置就低,外面的景致竟然只能看到地上一二层。这时经过的是一家银行营业厅,侧对着他们,柜台里外都是全景呈现。 与平时人们看到的一样,这儿没什么异常,就是钞票哗哗响,排号叫号的铃声不断叮咚,大堂经理偶尔招呼一下顾客,给人总的感觉是肃穆c专心c安祥。 只有一点让他们感到新奇,就是他们竟然可以违反一切安保规定,逍逍遥遥地站在厚玻璃柜台的里侧,跟几个不停忙碌的银行柜员几乎是脸对脸,肩并肩。 “哎哟我的妈哟,抽屉里尽是钱!”小蒋羡慕地指着一个被剖开的抽屉,那里面成堆的百元大钞厚得像砖头,密密层层,已被紊流切成了整齐划一的三角形。他不由得舔着嘴唇问,“要是就这样拿进来,是不是就变残币了?还能用出去不?” 万时明颇感兴趣地看他一眼,问他:“想看看?那何不拿一扎试试?看进来以后是不是还是原样?” 朱品声生气了,抢白说:“又在教人坏!你怎么不自己拿?” 万时明闻声赶紧缩头,拍拍手说:“我不是说着玩吗?借我一个胆我也不敢!我还留着这手吃饭呢!” “那我就不要吃饭了?哼!”小蒋也直起腰来,不快地横了他一眼。 万时明鼻子有点不适,边擤边不舒服地斜眼瞪回去,心道:“你个小赤佬动的哪门子气呀?我的意思是我拿了有人打手,你有谁管呀?还自作多情起来了!” 他们这里战胜了诱惑,但是在一墙之隔的自动取款机处,却有一个排在后面的人,不停地偷看前面取款人按密码的手指头,尽管那儿有个掩蔽罩罩着。 他一再踮脚伸头,神情极其贪婪,但等前面那人取到钱,数好转身后,他却又极其友好,一脸欢颜地叫道:“哥们儿好!我说呢,看背影怎么这么熟,原来是你老兄!也来取钱哪?” “哟?是你!”取钱人显然认得这人,“你也取钱?” “可不是!不是小玲子过生日吗?你准备包多少?” “一百。” “呀!够派!这我可得追随诸先进!人得讲面子,不能太寒酸了不是?无奈饭票还欠着。那——先借我点儿!” 他说着便右手一伸,铲刀似的,来得飞快,口气上还不由分说! 取钱人猝不及防,想往后退,却后退无路,身子前后一晃,无可奈何,只好硬着头皮说:“好说!好说!”伸手在还没捂热的钞票里摸索好一会儿,才犹豫地抽出一张,要递却又舍不得,攥着,说,“下回一起还?” 后面那人一把就要抢过。对方手一缩,没抢动,他就硬从对方手心里抠,很难看地使了一番力气,终于抠到手里,便欢快地大笑着说:“还用说!谁不知道,整个单位也就我们老谭,最哥们儿了!” 看他那高兴样子就知道,这是个借钱永远不想还的主儿。 “瞧这人——”为打破刚才骂人造成的尴尬,朱品声颇想借机评论评论,冲淡一下气氛,但刚一张嘴,她就不由猛地往后一仰,哇地一声惊叫,双手刷地捂住了眼睛。 万时明大惊,以为又被她逮着了什么,还没分辨出来,却听白思孟声音变调地怪叫:“看!看!”他扭头一看,也吓得一脚踩空,伸到了水里,人坍塌一样坐下去,蹾得屁股都麻了。 原来,画面中那借人钱的,夺过那百元大钞,转身就走,两脚交叉一跨,前面身体已经走入紊流的边界。说时迟,那时快,他的整个形体立刻刷地消失一半,眨眼间便露出一片血红的全身剖面。 学过生理卫生的人都见过人体正面解剖图。那横七竖八的骨架肌肉c心肝五脏,纤毫毕具,已经够震撼了,但那还是经过选择经过美化的。真正的开膛破肚要狰狞得多。 然而相对于朱品声才看到的这一眼,开膛破肚又是好的了。起码开出来的内脏都还完整。 而刚才紊流的随手一切,却像是一把大刀,从侧面吭哧一刀从头直片到脚。所有的脏器c肌肉的直剖面一起呈现——跳动的心脏c起伏的肺叶c难看的胃纳,蠕动的肠道,粪便与胆汁,连带着骨断筋折,血管淋巴,青红黄白黑,就跟京剧里的大花脸一样,呼地一下迎面扑来。 没有什么比人体更精巧更复杂的了,同样也没有什么能比粗暴地劈开的人体更乱糟糟的了。那从上到下一片血糊糊的恐怖景象,猛一看,连医生都会吓倒。 朱品声这一吓一恶心,几乎当场吐了出来,背转身去,弯腰捂嘴,呕呕地连呕几下,好容易才止住。万时明赶紧划水过来照顾,轻拍后背,又拿矿泉水给她漱口。 “太吓人了!太恶心了!”她呻吟着,眼泪都快掉下来。 “咱不看!咱不看了!”万时明说,“咱们划到中间去。” 边上,那借钱的却喜孜孜地走了,丑恶画面随之消失。 那被人强借的主儿却又过来,再次给大家作了一回解剖示范。 取款机退走了,街上行人又复出现。于是那令人心惊胆战的解剖学又不断地进行演示,只是走动的多,驻足的少,那些画面都是陡然闪现,稍纵即逝。但是万紫千红,蜂蝶飞舞,给人留下的映像,却是极其深刻。 “我的天,这街道全变实验室了!”白思孟喟叹说,“满世界都是ct片子!” “还是动画呢!”小蒋说,“你看那些心脏c肠子!” “还有那些静脉c动脉!”白思孟说,“要是洒点儿荧光剂在血里,你都能看到它们在流动。” “脑袋里的神经也不知是怎么在运作哦,”小蒋说,“要能把这也显示出来,那就更高级了。” 总之全是见所未见c前所未闻。他们既发自内心的感到畏惧惊讶,又极想显示自己也十分勇敢老练,只好强压震惊,絮絮叨叨,嗟叹不已。 他两个不肯消停,说一说,歇一歇,紊流却已进到树林,又开始给树木解剖。这回展示的尽是木栓c断枝c残根和年轮,却没能片开一片阔大的叶子给他们看看内部的脉络——太薄了,又太不平直。 “唉!刚才那要是让学医的rb人看到,只怕要像捡到宝了!”失去了兴趣的白思孟扭头对江叔感叹地说,“我看过关于他们七三一部队的书,那是搞细菌战的,说他们就靠活体解剖来提高技术。” 江叔听了哼一声道,“那些东西简直就不是人。”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0章 目不暇接 由于对那些自动闪现的人体解剖挂图太不适应,继续观看便不再那么有趣,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亟盼赶紧来点别的,让饱受冲击的视觉感受柔和一点儿c好受一点儿。但这由不得他们这些乘客自行选择。 幸好,那无情的紊流列车照旧一刻不停地向前挺进,很快就甩脱了热闹的大马路,逢山开道,遇水架桥,横切竖剖,视任何障碍如无物,场景也就一幕又一幕,不停地变换。 在它面前,无论是住宅旅舍,还是机关工厂,乃至酒店客栈,学校街道,犁头所至,尽皆掘起,内部隐秘,一一展示,真正是高瞻远瞩c洞察一切。 当代社会强调隐私权。人人都有隐私,人人也希望保护隐私,但在紊流,这却无理可讲。 我可懒得看你们的什么秘密——嚓!把人家的房顶掀没了。 我从不窥探那不该窥探的东西——嚓!把人家的卧室切开了。 说了别让我看,你们偏让我看——噗哧!把人家澡堂子弄掉了一个角。 你们告我侵犯隐私吗?随便——嗤嗤!从你家里的进水管一直剖到厕所的化粪池。 面对大量涌现的场景,白思孟突然有了做统计的兴致。他边看边扳手指头,在心里大略统计了一下,最后发现,在被这紊流暴露的东西里面,能够大大方方地让人看的顶多占八成。 剩下两成——甚至不止两成,那种懒相c馋相c贱相c贪相c凶相c淫相c邋遢相,那是怎么放宽尺度衡量都很有些不像话! 他不由在心里惊异:真是的!好好一个人,包括我白老先生自己在内,不堪入目的时候怎么这么多! 这样一想,有男朋友相随的朱大小姐此刻该有多难堪多糟心,也就不难理解了。 当然好的c中性的也不少,不然大家对普通的人性都该感到失望了。 有一次通过一座什么制造厂,规模不小,生产线长得看不到尽头。沿途各种机器和机械手就像疏密不一的防护林带。 一长排不但工装一致,身形相貌也仿佛差不多的工作人员正在两旁蜜蜂似地忙碌。这样的场景不是第一次出现,大家看了一会儿,先还有点兴趣,很快表情就复归淡然。 都要闭眼休整之时,却不料万时明突然两眼圆睁,一下子看得透不过气来,连白思孟要说个什么,用胳膊碰他他也没有回眸。 朱品声顿时惊觉,以为他贼心不死又在犯规了,伸手就往他后脖颈抓去,却刚到落点就硬生生地停住了。 原来万时明看的是拐角处一套自动化机器,正在完成一项复杂的包装程序。却又不是全景,而是个十分清晰的剖面图。 “你看它干什么?”一见是这个,朱品声的口气急转直下,忽然变得不合逻辑的温柔,人也往前亲热地凑了凑,跟手部那险些完成的凶猛的鹰击形成极大反差。 “我在看——在看——实习时我修过这种包装机”万时明喃喃的,还一再摇手让人别打扰,究竟在看什么他却一直没说,最后程序完成,机器也逸出视野了,他这才失望地直起腰。 “看得我眼花!”一直在旁边窥视的小蒋什么异样也没发现,不禁无趣打了个哈欠,“不就是一套连杆在瞎动吗?跟火车轮上安的一模一样。” 铁路子弟看到什么都喜欢拿火车来对比。 “你懂什么!”万时明白了他一眼,笑人无知,“最怪的就是那个花键!”他懊恼地嘟囔,“行程怎么没到位呢?就差一点点!还震动了一下。像是什么零件脱落顶住了。可这说不通呀!” “他说什么?”白思孟好奇地问。 “花痴变机器痴了!”朱品声颇为不快,却也无所谓地说,“工科男都这德性!” “完了!”万时明忽然在桌腿上猛拍一掌,把正试图站起来的小蒋吓了一个趔趄,几乎掉到水里。 “你发什么神经——一惊一乍的!”小蒋怒道。 “真是花键顶住了。换向保险也没反应。那包装机要坏了!”万时明道,“准是修车时螺丝掉了,卡在了键套里,到下一轮再缩短行程,机台就要顶死了!” 他赶紧回头,想大叫几声提醒一下,机器却已看不到。这时生产线运行的噪音却也忽然没了,远处咕咚一声,飘出一小股青烟。 万时明在腿上啪地拍了一记,遗憾地叹气——他的猜测是对的。 “原来你注意的是这个!”小蒋有些佩服地说,“料事如神哪!” “过奖!”万时明回头拱了下手表示谦谢,“我们学机械的也只懂得这个我倒想看商场机密c政治谋划和新式武器试验,可都看不到嘛!” “那就看网剧‘纸牌屋’好了,那里尽是谋划!”白思孟也回过头来笑道。 但他其实不关心别人说着的这些。 他此时想起一件事,忍不住便问:“江叔!不是说泡沫这种异样空间一般不能侵入密度大的实体吗?怎么这条紊流见什么剖什么,水泥砖头c玻璃钢筋c人体牛羊,全都切豆腐似的,眼睛眨都不眨。难道它又是一种特性?” “谁说泡沫就什么都挖不了?”江叔感到奇怪,“你的泡沫不是也能透过玻璃吗?” “我那是细针c薄片一样透过的,还要分三个步骤,哪像这样明目张胆c大开大阖c随开随闭!” 江叔一笑,道:“紊流体量巨大,性质跟你那小泡儿当然不可同日而语。不过也别看低了你那小泡儿。一般情况下它挺谦虚,可也有张狂的时候,那时大块的铁砧子都挖得动。” “什么时候?”白思孟倒是化掉过锁环,也挖过黑板,却没挖过真正的铁疙瘩。 “我本人没泡沫,怎么说得清!不过它真的能挖掘,只是需要一定的手法。这话我亲耳听郝精粹说过,也见过一个朋友这么做。好家伙!那手一伸,先一个花式转折,随后嚓地斩下去,呼地一下就把铁砧劈了个洞,五指全没。然后他将手一缩,铁砧顿时又复了原。跟这紊流切割大楼简直一模一样。” “真的?”白思孟听得简直要流口水,“那人是个什么级别?” “也只比你们高两级:预备大士。” 四个人听了愣了愣,都沉默了。原来泡沫的性质还挺复杂c挺深奥,远不止自己的粗浅成就所涵盖的那些。 “好了,好了,别想那些。抓紧机会好好看吧!泡沫帮坐紊流的机会可不多呀。” 就这样走马观花,目不暇接,看到最后,大家都支撑不住了。 “算了吧!”江叔捶捶又酸又麻的两腿,直起腰说,“虽然是天高地阔,让人眼界大开,却没完没了的,也让人受不了——连续剧也不能这么长啊!好在大致雷同,阅此知彼,闭闭眼休息一下,也不是什么损失。” 他这还是挑好的说,何止是长呀,那种种令人吃惊的琐碎与不可告人,都是平时难以想象的。 人的好,大众都见多不怪;真好假好,面上都好。 人的坏,便有些遮遮掩掩,无法坦率;人的隐私,则复杂无比,千奇百怪,好多都是闻所未闻。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1章 形形色色 提神的自然也有。除了那种少儿不宜的,还有藏私房的,还有藏私房被人翻出来的。 他们经过一座别墅式的小楼房,画面直剖到二楼中间的起居室。房间宽大,光线充足,格局清雅,却寂静无人。恰好保姆的男人来了,两口子嘀咕几句便一起走进来。 只听保姆一再打气说:“莫怕,她发现了也不敢嚷嚷——这事情整个都是瞒着她老公的。” “就怕被她家的摄像头拍下来了,那就坏了。” “你当我不知道呀!”保姆笑道,“开关就在卧室,早被我关了。” 说着,他们来到那阳台边一台笨重的大音箱前,保姆叫她男人:“把它转过来!” 男人看样子是个庄稼汉,很有把力气,用力一搬,就把那音箱调了个个儿。 保姆蹲下,也不用扳手和起子,只用两个指头拧了拧,就拧下两个螺丝钉,把后盖打开了。她往后边一让,指指下面,得意地问:“怎么样?没错吧?” 男人瞅一瞅,也蹲下来,喜出望外地两手齐伸,使劲一搂,哗地一下,十几条项链和一大摞钞票都掉到地下。原来这音箱还兼作秘密保险箱之用。 保姆美滋滋地跑出去,拿来厨房买菜的小拖车,把钱和首饰大把抓起,像抢白菜一样都塞进车上的拉链口袋,然后又紧张又兴奋地说:“全是她那个丑货情人给的!藏在这儿打算送回娘家。那人是谁我知道,谅她发现了也不敢报警!” “不敢报警就保险了?”男人摇头,“这么多东西,惹急了小心她下你的毒!打你的闷棍!” “下毒?”保姆双眉竖起,“她敢!再说我不会预防吗?我早写下一张举报信放着了。” “举报信!你举报谁呀?” “举报她呀!我信上提前说了:我要是有个不测,那就是她害的!你不知道,那天在客厅一起看电视,港台剧里放的就是这种下人和主人之间互相斗心眼儿的剧情。我当时笑着说:哟,这样的预防好有效哟。她听了,忍不住一连看了我好几眼,我都假装不知道。” “哎,我说你呀——”男人不住摇头,也不知是什么意思。 紊流滑了过去,画面随即结束,也不知这对贼夫妻干了没有,得逞了没有。 “小蒋!”白思孟回头看一下问,“你最爱拍视频的,刚才录下来没有?” “没有啊,怎么的?” “原来你没录!要是录了,真可以寄给他俩看看,一准把他俩吓死!” “还说呢!”小蒋笑起来,“偷窥偷拍这种事我早干过了。没什么用,还光爱出意外,能惹一肚子气!” “怎?怎”白思孟翻身坐起,“你还干过狗仔队?” “哪里是什么狗仔队!我有资格干那个吗?”小蒋笑道,“那是去年我表哥,不知从哪儿弄来一架四桨的小无人机。档次低,能倒是能拍视频,却不大清楚。当时他老婆要跟他闹离婚,他怀疑她是在外头有情人了,就找我去抓现行。” “啊?捉奸?”白思孟吃一惊,又不由好笑起来,说:“我听说人家碰上这种事都恨不能藏着掖着!要就低调处理,要就吃个哑巴亏算了。如今什么年代了,他怎么还呼朋唤友地跑去抓!这不家丑外扬吗?那你怎么办?” “表哥的事儿,自然跟着去喽!”小蒋说,“本来我叫他先在家里装个针孔摄像头,看见动静了再去打门。可他不干,说老婆是人精,瞒不过,非要用无人机偷拍。我们就去了!” “傻的你们!那嗡嗡叫的,不是动静更大吗?真是又烧包又弱智!那么最后拍着没有呢?” “那怎么可能?他家在二十二楼。高度不算什么,可对面一栋有三十八层。十六七层的人家都看得见你家床铺,谁敢大开着窗帘胡搞呀?” “那根本就没戏嘛!” “可不是!无人机一飞近窗户我表哥就说糟糕。原来出门时他把窗帘拉得大开着,怎么又拉上了呢?肯定没干好事了!” 白思孟笑得肚子疼,说:“贼也有贼智,还大大方方让你看呀!最后怎么了呢?撞碎玻璃硬闯?” “那哪敢呢?转啊转的,突然就被人一杆子打下来了!” “哎——打?唉,我不明白,谁打的呀?你表嫂吗?” “哪儿呀!是邻居。照偏了照着人家屋里了。那家男的抬眼一看就冲到阳台,抓起晒衣服的竹竿就打。远了点儿打不着,他便抓起那塑料拖把,飞起来一扔,啪地一下,正砸在那四个螺旋桨上,扑通一下就都掉下来了。” “真他娘的背!”听到他说的,几个人都捂着嘴巴笑起来。 白思孟说:“损坏民用航空工具,叫那个邻居赔呀!这么贵重的东西,叫人砸了就算了?” “还赔呢!一掉下来就惹来好多人看,马上派出所的就来了。一看飞机摔坏了,可视频还能放。当场放出来一看,你们猜怎么着?” “怎么着?”白思孟和万时明齐声问。 “我表哥家只拍到了外墙和窗帘,却照进了邻居家的厕所。人家老奶奶正在里面蹲着呢!” 几个人一下子都笑得岔了气。 笑声中紊流滚滚,一会儿穿墙过室,幽幽暗暗,一会儿车水马龙,五光十色,真是洋洋大观,叫人目不暇接。总的来说,在他们这几个江城人眼里,近年的文明和富足程度比过去强多了。城市更漂亮,人也更自信c更有礼貌了。 “全国都这样,也不单是我们江城!”江叔笑笑说,“衣食足而后知礼义,这话说得有道理。生活好了,谁不愿自重些呀1” 然而叫人糟心的低素质行为还是不少,主要发生在避人耳目的地方。什么用宾馆的床单擦皮鞋呀,在游泳池里随时尿尿呀,擤鼻涕不拿纸,就在借来的图书杂志的中间擦呀。还有更恶心的。 简单一例告诉你也就够了:在一个什么食品操作间,有一位朋友,白大褂穿戴整齐,还戴着口罩,满头大汗地揉面做馒头。他忽然要上厕所,赶紧跑去,等一泡屎拉完,才想起没带纸,便冲掉粪便后,伸手在马桶里捞那点冲厕水洗屁股。还算他爱干净,放了几次水,洗得挺彻底。洗完甩甩手,又跑去做馒头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2章 各有所思 看过这不堪的一幕,人人沉默不语,脸色都变得很难看;连江叔刚拿出一听罐头想递给谁,也无人要接。他不得不缩回手去,摇摇头叹口气说: “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要曝光不难,影响也不大。不过就是一家工厂的内部食堂!一旦扩散开来,食堂承包商就得换人。真搞不明白,专业就是给人提供服务的,怎就没想到:谁没个内急没带纸的时候?就不能在马桶边放卷卫生纸?你怕人偷纸亏钱,就敢冒险让甲方的职工吃那种东西?” 小蒋哼一声说:“我姥姥年轻时在纺织厂,说那时的厂里,为了防止有人拿棉纱和白布擦屁股,每月都发卫生纸,男工一包,女工两包。计划年代,草纸都不好买,所以大家都带回家用,在厂里只用旧报纸揩。这已经算不错了。碰上那连废纸都没带的——也只是偶尔——那就很难说了。” “所以要想精细管理,”白思孟琢磨了一下说,“就应该在马桶边安个自动出纸器。冲一遍水,出一张纸,这不就管住了?” “那就有人敢冲一百遍水,拿一百张纸!”小蒋毫不客气地说。 哇啦哇啦,越扯越远。但你说,以后这不是自己家做的东西,你还敢随便吃吗? 更震撼的是一个什么单位的篮球场,大半场地站满了人,密密匝匝,大多是轻壮年。几个警察正管教他们。一听话音,原来都是刚查获的传销人员,有的还是一家几口。 “都是你和你妈!”最边上那老头低声埋怨,“一家人都骗!” “还要我再说一遍吗?”他儿子两眼胀红,咬牙切齿,“有下家就赚,没下家就赔,金科玉律!我认得的人都没钱,你认得的人都有钱,不诓上你,我的血本回得来吗?” “你的血本不是我的血呀?你还要我去卖血呀?你个小兔崽子,还是人吗?” “我小兔崽子?你老不死的!七天了都没诓到一个!一家人全败在你手里!” “哦——操!瞧这天伦败坏的”白思孟牙都酸倒了,“真是兔崽子!” 不少人和他家三口一样,又沮丧又心有不甘。至少三分之一仍然两眼瞪视,狂热得发烧,还以为要不是警察来了,自己马上就能骗死全国老百姓,把人家的钞票都搂进自己怀里来。 那股痴迷c贪婪c疯狂c愚蠢厢情愿,全从眼神里喷涌流泻出来,其扭曲和丑陋简直无法形容。 江叔叹道:“恐怕他们没一个不知道这是骗局,可就指望人家比他还傻!自己吃了亏,马上就千方百计去叫别人吃亏。偏偏他一上轿,那边就响了锣——钱收了人溜了!哀哉!” “是啊!”小蒋费力地数着人头,“怎么随便抓一下就还有这么多?都没事干?是怎么糊弄来的?还个个都不见黄河心不死的!” 万时明跷着脚边看边摇头,脸朝向女友笑道:“什么叫‘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就是活生生的注解!” 朱品声脸一侧,爱理不理。 类似视觉冲击不一而足,再加上放映超时,累得腰酸背痛,谁能不沮丧而疲倦! 强打精神的万时明特别精疲力竭,因为他不但要硬着头皮看,要照顾女朋友,还要时刻顾忌女朋友的明察暗访,特忙碌又特紧张,过的完全不是人过的日子。江叔那建议告一段落的话,等于拯救他于水火之中,匡扶大厦于崩塌之前。 一听此议,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拨云见日得解放似的全部吐出,率先高声宣布:“江叔的主意高!爱谁谁!我是不看了的。高考都没这么累过!” “只怕高考你也没这么兴奋过!”朱品声仍旧不依不饶,轻轻地刺了他一句。 万时明不敢做声。但这气氛对别人也显沉重。 白思孟心里别扭,既要转移话题,又想逗一下万时明,指指去向笑道:“老万!说话算话啊——前面又是一座银行大楼,说不定咱们一不小心就进了金库。到时别后悔!” “就是印钞厂我也不看!”万时明一字一句c掷地有声地说,“看了又怎的?还能把那些钞票看到怀里来?” “虽然看不到怀里来,”小蒋嘻嘻笑道,“想象着抱在怀里,也挺过瘾嘛!” 又一次恶毒的讥笑影射。万时明面红耳赤,却又不敢发作,斜睨了朱品声一眼,见她专注于别的事情,这才略感放心,心想:好你个小流氓犊子,专门跟我过不去!我是怎么得罪你了? 还有这白小子,也阴阳怪气的,是看我有女朋友而你们没有,气不过,是不是?羡慕嫉妒恨呀?那自己去找哇!没出息的东西! 一时他恨不得有个机会,比如现在大伙都呆在紊流的边缘,他只要使坏一挤,或是简单地大叫一声,就能惊得这俩小犊子一头撞出去,那就一了百了了。就不信他俩的癞骨头摔不成八瓣! 当然,这也只能想想而已。心中尽管快意恩仇,真那么做,谁敢呀! 再说,心思活络的他也醒悟过:人家看自己不顺眼,并不仅仅是恨人有c笑人无的老风气使然,也是自己一开头就小瞧了他们,对他俩熟视无睹。 孟夫子不是有言吗?“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一时瞧不起人,其罪竟如此之甚,其仇竟如此难解,君子可不惧哉?可不慎哉? 前面还有十几天要相处,眼下他们是两个人,自己是一个人,众寡不敌,而且小白似乎还另有潜力,就更叫人头疼。当然一般而言,朱品声绝对是站在自己一边,这就变成二比二,足够应付。 可也就只是“一般而言”,要是碰上今天这个情况,扯起今天这种事情,那情况就完全不对了。小蒋这东西也就是找准这个机会来下蛆,而她呢唉,女人也真是——好好的,怎么一遇到这种鸡毛蒜皮的事情就翻脸呢! 他这边胡思乱想,朱品声心里也没闲着。别看她坐在那儿,眼帘不抬,像是要睡着了,其实她是一门心思养精蓄锐。 这一路看过来,毕竟是大白天c刚午后,千百个房间看过去,卿卿我我虽有,真正腻在一起不堪入目的还真不多。 每逢这种场景到来,大家都接受了教训,江叔是老成持重,不屑一顾,咳都不咳一声,只管闭目养神。 万时明则紧张得像个龟孙子,看向一边,牙齿咬得脸上八字纹都出来了,装佯装得多痛苦呀。 就是那俩小兔崽子也不容易,也学得大人似的,左顾右盼地鼻孔喷气,似乎有人打着骂着硬要他们看下流片,他们还满心不乐意似的。 假清高!哄谁呀!你们看什么下三滥,关本小姐屁事!我只要拿住我们万某人,别太荒腔走板,叫人不放心就行了! 这一下午就罢了,到了晚上,可得打起十二分精神,那时可是“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有得事干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3章 购物奇观 人是铁,饭是钢,一餐不吃饿得慌。再怎么不适和反胃,饭还是不能不吃。 “保持体力!保持体力!”一捱捱到下午一点半,实在捱不过去了,江叔硬性宣布吃饭,边说边递给每人一份军用餐,一瓶矿泉水。 轮到朱品声,他特别又加了一瓶,算是照顾。 朱品声的胃口不小,姿态却也高,当时便笑道:“谢谢江叔!不过这待遇是永久性的,还是一次性的?要是一次性的,我就忍忍,洁癖改过来不就行了吗?省得您老十口酱缸九个盖,手忙脚乱地腾挪不过来。” 江叔办过不少令人头疼的案子,很见过些像朱品声这样难缠的主儿,将就不行,板脸也不忍,一时支吾不掉,只好硬充慷慨,连说:“永久永久,行吧?再为难,也不能难了咱闺女是不是?” “您真大方!”朱品声不吝夸奖,又说,“那这个人卫生,也不只包括饭前洗手呀,还有那如厕呀c刷牙呀c吐痰呀什么的您看这水,连藕塘都比这儿干净,还经得起冲马桶c洗粪瓢?” “这——”江叔没料到她伶牙利齿,竟这么舍得说!什么都不自己想办法,全赖在他老头子头上,一时竟穷于应对了。 这边江叔正想着怎么开口,朱品声早已盘算好了,抢先一步替他安排说: “那这样好了——第一是疏散一下。这水有点缓缓东流,那我就划到上游一点儿,呆在左边。这右边余下的位置你们自行安排。上厕所的话,就自己划到下游去。 “第二,这不是还有商场超市要经过吗?大家都勤快点儿,买点必需品。比如卫生纸c尿不湿c毛巾面巾,消毒液,多多益善。其次是矿泉水,一人搞两箱,连洗脸都够了。 “第三是蚊帐。都得有点儿个人空间是不是?第四是水桶c拖把”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她之所以苛求,是早打算好了。这法子虽然别人也不是没想到,却是她干净利落地说了出来。女人的讲求实际与注重实惠被她体现得淋漓尽致。 既然主意不错,他们就商量具体操作:第一圈子有规矩,肯定是买而不是抢,钱是一定要准备在先的,不能塌了泡沫圈的牌子。 二是为了安全,能不出去就不出去,最好是伸手就拿,随手就付。现钱交易,简单明白。 三是为了保证健康,宁滥勿缺,不妨多弄一些。反正都不是值钱东西,用不完就扔,也算是促进消费c拉动经济。 匆匆吃完野餐,他们就准备好货钱,百元c十元地包在纸张里,上面写明品名c数量c单价c总价。 有朱品声的购物经验帮助,这都不是难事。她还特别注明多余的零头算是小费,谢谢了! 这是有钱出钱,有力出力的时候,大家都不能计较。经过一番搜刮,各人的钱包都瘪下去不少。 恰好接下来经过一个户外用品店。 白思孟眼明手快,来了个跳高运动的蹲鸡式,半蹲着等待下手机会。 突然电话铃响了,趁店主走进里间去接座机电话,他一跃而出,直窜到柜台里面,把几把捕蝶网一把捞起,丢下一百元,扛了就走。 等他要纵身跃回,却傻了眼:此时在他眼前就只一个普通店堂,门面大开,从脚下一直看到街上,一概都是陌生景象,竟不知道那亲爱的紊流如今横亘在哪里! 众人见他迟疑张皇,都着急地大叫:“快跳呀!跳呀!就是这边!就是这边!” 谁知紊流边界对于声音也是单向吸收,听进来可以,说出去就不行,对外阻音的效果比隔音屏不知要强多少倍,白思孟慌里慌张,哪里听得到! 末了,也是实在不能再捱了,他心一横,眼一闭,学那孙猴子初进水帘洞的办法,纵身就是一跳,噗嗵一声穿过了那无形的紊流壳儿,跳进了水里。到他慌忙挣扎浮起,已是蒙了一头的水葫芦。 大家又是笑,又是气,赶紧七手八脚把他救起,接过那一大把捕蝶网,问他:“这是干嘛用的?” “过会儿买东西用呀!”白思孟抹着脸上的河水说,“见有那隔得比较远的货,就不用下去了,一捞就是!” “啊!这主意好!”大家不由眼前一亮,都称赞他脑瓜灵。“只是远程操作,千万不能看走眼了!扔了钱,货却不对板,那就不好了。” “错不了!我还带了望远镜呢!”白思孟得意地说。 事情就这样办了。 其后经过一个大超市,商品真是琳琅满目。白思孟事先端着望远镜,侦察好商品摆放的位置,抬手叫同伴预备:“我报名称和位置,你们一个丢钱,一个捞货!” 大家立刻排好位置。两人拿着红包紧张期待,另两个将两把捕蝶网伸向前方,虎视耽耽。 “好了好了,婴幼儿用品区了。第二个货架的上下三层格子,幼儿尿不湿,还有成人纸尿裤,品种多了,拣大个的!64片,95元整。” 小蒋的捕蝶网疾速伸出,一下子捅到货架中间,用力去捞,却捞不动,原来货架边沿有边条挡着,得用力扒才弄得出来。 朱品声老购物的有经验,网是伸到包装袋的顶上,用力一扒,立刻扒掉下来一个。砰的一声响,惊动了导购员。 那丫头正闲得发慌,听到响动心中一喜,连忙寻声过来。伸头一看,只见两把带着花布头的木头杆子正对着货架搅动。她吓一大跳,忙喊一声:“谁躲在后面胡闹!出来!” 她还以为是有人在对面货架躲着,故意跟她捣乱呢! 这下子就弄不下去了,两把捕蝶网迅速缩回,以免引起更大的惊扰。却不料那女导购也喜欢多事,见人家开溜,反而绕到那个货架后头去逮,咯咯笑道:“看你往哪儿躲!” 她一走,两个捕手就又去捞。他们先把那掉地上的捞住,却又重又大,网兜根本兜不住,只好两个网子左右夹着,一起往回拖。 这事还不能快,仅仅两边夹住,力量有限,一快就会掉链子。就在他们艰难努力,好不容易地把它弄到身前时,那导购却又绕回来了。 捉人没捉到,导购已有些扫兴,突然见到自己负责的货物在地上自行蠕动,两边还有花布头在扛抬,猛吃一惊,真以为见到鬼了! 说时迟,那时快。紊流里边的两位心中一急,同时加快拖拉。只见那包货好端端的,突然一晃,就在导购员眼前消失了,快得连烟都不冒一个。 就是跳蚤也蹦不了这么快呀!眼见包装得好好的货一飞即逝,吓得年轻的导购员眼皮连眨一百六十多下,连喊叫都忘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4章 瓶颈石梁 亲眼见到好好一个人突然就变得泥塑木雕一样,紊流中的众人先是好笑,接下去见她还不动,显然是吓傻了,便都不免有些抱歉。 负责给钱的江叔力图挽救,赶紧扔了个红包过去。他扔得很有技巧,那红包跟纸飞机一样,斜斜飞出,划了个优美的弧形,正好落在那导购员的脚下。 “哦,妈呀!”女导购像是脚被开水烫了似的,腾地跳起来,捂着嘴,扭身就跑,却刚一转身,就端端正正地扑在货架上,一个马失前蹄,扑通摔倒。 货架摇摇晃晃,好几个盒子扑通扑通掉下来砸在她身上。她什么也顾不得了,爬起来哭着就往后跑,一路跑,一路叫:“不得了了!不得了了!不得了了” 一次爱心采购,东西没买到什么,却险些闹出人命案,弄得大家进退维谷,哭笑不得。 “不行!”白思孟搔着头皮说,“还是得人上去!一个尿不湿都这么费劲,那矿泉水怎么弄?那一箱可足足有三十斤!十箱就是三百斤!” 江叔一听更加担心,连连摇头说:“不妥!不妥!本来上去倒也不怕——给钱c取货c走人,一切都说得过去。突然消失也别管人家怎么看,就让他们以为白日里见了鬼好了。过了今天这一天,谁还记得谁呀!可是不按规矩来,会不会被人缠上?比如保安呀,便衣呀,甚至是某位好管闲事的路人大哥!稍一耽误赶不回来,那可就丢在江城了!” “江叔说得有理。这事还得从长计议。”万时明立马举手表示拥护。刚才朱品声非要自己取货,说是她内行,会挑选,于是老爷们的自己反得去干扔钱的活儿。他听是听了,可看到朱品声使出吃奶的力气去撬货架,差点儿一头栽出去,心里那份担心忧虑就别提了。这可决不能再试第二次! 梁园虽好,不是久恋之家。矿泉水虽好,净化水也将就能用。蚊帐,自己献出衣服不也能代替?个人用品嘛,有刚弄回的这一包也就够了。 “欲望无限,夜长梦多!”他坚决地加上一句,“为安全计,还是罢手走吧!” 他都慎重起来了,白思孟就不好再坚持。没事非要给人家的女朋友当马仔,让人家怎么想呀! 他低头提一下鞋,好脾气好商量地说:“行,怎么样都好。走就走吧。等到夜深人静,超市都关了门,那时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想怎么买就怎么买,还非急在这一时吗?” “对!对!”小蒋闻言也活跃起来,“到了晚上,想弄什么就弄什么,再不用这么紧张兮兮的了。” 白思孟嘴里说的是买,心里想的不一定是买。小蒋则直接将买字换成了弄。再看看他那跃跃欲试的饱满劲头,其心理活动不问可知。 无人管束时,小年轻们大概都有点趁火打劫的爱好。不一定是想得个什么便宜,捞个什么利益,而是按捺不住地c就是想要以身涉险,胡作非为一番,体验一下那份难得的刺激。有时候实在按捺不住,甚至还要违个规c犯个纪律,弄得严肃的父兄也无可奈何。 但喜好再奇葩,形势比人强。还不到晚上,情况就发生了重大变化,刚刚议就的夜袭方案也就无疾而终——他们身下这缓缓流淌的水流终于来到了它的瓶颈处。 真是不折不扣的瓶子的颈部。 只见身边的水葫芦拥堵得更其厚实,最前端都堆得翻了起来。虽然桌下的水流还在静静地流动,桌子却已寸步难行。 遥望前方,只见绿色水毯中横亘着一道青灰色的石梁,恰恰截住了水流的东去之路。 “好了!”两个少年精神大振,激动地高呼,“有了落脚地了!” 书桌美其名曰水床,其实就是块摇摇晃晃的硬木板,如今的青少年都不是吃素长大的,对于这种冷幽默还真心没法欣赏,猛然间发现身处紊流还能让自己的身体踏实下来,真是喜出望外。 这时也不管阻塞通道的水葫芦铺得有多厚,五个人全都争先恐后地划水向前。 白思孟由于心思来得快,在经过超市时顺手牵羊,偷拿了人家一块乒乓球拍,这时就格外有优势,划得比谁都快。 小蒋不满地说:“光顾了自己,也不帮我顺一块,太不哥们儿了!” “不是不好那么干吗?”白思孟一边划一边笑着辩解,“说好江叔一包东西丢一百块的,那包东西刚好95,多付的5块,自然得找一样补上,于是我就拿一块喽——拿两块就超啦!” “超啦超啦!超什么超呀?今天它们海报上写明是做活动,全场八五折,那包东西也就八十块!二十块钱你就只买块单面球拍呀?傻得你!我都不知道说你什么好了!” 白思孟吃一惊:“真的?我怎么没看见?唉哟哟哟!倒叫鹞子叼了放鹰人的眼!我还以为占了便宜呢!” “像你这样占便宜?小哥哥,你就等着败家吧!” 说笑间已经靠拢,白思孟哼哧哼哧地抢先登陆,上到石梁顶上一看,呀哈!这么大?赶得上半个足球场了!他不由兴奋地回头招手叫:“快来快来!全是干地!” 小蒋紧随他后,上来后看看,点点头说:“这下方便了!赶紧把那两口子分出去,省得碍手碍脚!” “分哪儿去?” “那边嘛!”小蒋手指对面,“出水口右边地方大些,住咱们三个;左边小些,叫他俩住。” “你——”白思孟不知他为什么这样分配,只感到这样做太泾渭分明了。还能一块呆几天呢,就搞楚河汉界了! 他不作声,小蒋便孤掌难鸣。小蒋做人的原则是既不强人所难,没用的话也不多说。直到那三人都上来,纷纷坐下歇息,他也没再提他的方案。 倒是朱品声心意坚定,一看就说:“我一个人到缺口那边,你们爷们儿几个在这边!” “一个人怎么行!”万时明担心地说,也想跟过去。 朱品声连忙止住他说:“别!别!你来了我反而不方便。你也呆在这边!” 万时明叹口气说:“我是想照顾你。那边一个人冷冷清清的,要是有个什么” “能有什么呢?水里都没什么,一块光板石头上能有什么!” 这时他们已经走到缺口边,见别人听不见,朱品声放低声音说: “你怎么还不明白?才上路第一天,他们就跟咱们有隔阂了,你还不想办法缓和点儿!我爸常说: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又说:走遍天下靠朋友吃饭。 “连个饭都要靠朋友才能吃到,你说重要不重要!孤芳自赏,恃才傲物,那在学校还说得过去,用到社会上却要处处碰壁。我先出来工作,比你见的多。小心无大错,让人非我弱。快别傻了!” 万时明恍然大悟,这个大船长的女儿看起来大大咧咧,倒比自己谙熟世路,当下又佩服又惭愧,诺诺连声,退了回去。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5章 孩童遇险 见他又退了回来,小蒋笑得嘴巴咧到耳朵根儿,说:“哟,吃碰了?怎么这么没眼力劲儿!犯了那种错误,天地良心,至少也要跪三天!这才半天就爬起来了?真叫人不知怎么说你才好!” 万时明一点也不敢生气,随他怎么揶揄,反倒笑着说:“还是兄弟知心些,知道我不容易!本来一心想顺人家的气儿,谁知道马屁拍到了马腿上,可不就里外不是人了嘛。” 小蒋一愣,不料他还有这样的好脾气,也就不好再刺他了。 现在既已有了陆上营地,那几张桌子就不用当船,只须当床了。他们把所有的东西都拖上来,该摆该晾的一一放好。 江叔到缺口边看过水情,回来对大家说:“慢慢漂的阶段结束了,下一阶段就是高速奔流。首先要调整书桌。来,看我的!” 他翻过一张书桌,用螺丝刀从桌肚上旋下几颗螺丝,取下一块长铝板,叫白思孟帮忙,一起弯成弧形,然后再用螺丝上紧到书桌一端,就形成了冲波激浪的船头状。 “好了!”他说,“在激流里这样好操纵些,撞上什么也不容易翻!还有这两块小夹板,就是桨。第三个:桌面上这个孔,拧上这根短棍,就是抓手——骑在上面就稳当了。明天,咱们一起下水,来他个千里江陵一日还!” “那这几根桌腿呢?”白思孟问,“两边这么支楞着,搞不好就挂在石头上了。” “不要紧,这四条桌腿可以两两一组地调整角度。来,你照我这样做:拔掉固定销,再把它们扒过来,扒过45度角,再用那根销子固定。这样一来,就变得像地中海大桨船伸在两边c斜掠向后的长桨一样,既不妨碍前进,又能增加横向的平衡力,这‘船’就不容易翻。” 听到他说出一个翻字,众人的脸色都郑重了。万时明担心地问:“您看这水深流急的,真不会翻?我们可都没有救生圈。” 江叔笑了笑说:“水是急了点儿。一般的船不敢保证,可这特制的浮筏你放心!你们看这两边的桌腿。来,帮我抬下去浮着。我来踩一下。你们瞧,这桌腿的平衡作用多强!走起来肯定比一般的筏子都稳,只要小心别掉下来就是了!” “为什么咱们明天才下水?”白思孟有点心急,“你们看这水,快了二十倍不止。今天整整半天才逛到鲁家巷,要是都像缺口这急流,早漂到花石镇了。” “天马上黑,不能冒险!”江叔坚定不移地说,“黑暗中有人落水都没法救。一入夜,没有了应激发光,这里面就一片漆黑。” 众人凛然,不再多说。 紊流继续滚滚向前。在横切一处桥梁后,它又直剖一条大马路。刚好碰上塞车,马路拥挤不堪,一时各种车辆动都不能动。它就连车带乘客地一直剖下去,简直像剖解电影镜头中的火车车厢。 小汽车还好些,剖到公共汽车时,那就像进了肉类加工厂,景象怵目惊心。 “都闭上眼别看了!”朱品声烦心地叫道,“看不够活标本呀?” 小蒋本来也不忍心看,但听见她叫,就偏要看,嘀咕说:“这有什么?大惊小怪!” 白思孟小声笑道:“注意点形象吧!别叫人感觉你就像个嗜血狂魔似的——你又不学医。” “那我从现在开始学医,不行吗?” “行!行!谁敢说不行呀!孩子爱学习,家长都喜欢,谁还能跟这伟大潮流唱反调?你学就是了,只是别一惊一乍,那可受不了你!”白思孟说。 话虽如此,他自己却也没闭眼睛。 经过早上那一重大挫折后,万时明现在是悠悠万事,阃令为大,一丝儿不敢违拗。这时听到指示下达,便诚心诚意地遵从吩咐,规规矩矩地闭目养神,只是不时微睁一下眼睛,感觉一下周围动静。 瞟来瞟去,他发现江叔也在闭目打坐。不由心中暗笑道:“我是惹不起,老先生你又何苦乃尔!是不是感官刺激太强烈,也受不了了?难怪圣人要教导说:‘君子远庖厨’。但看那俩小子,却都还挺在那里,‘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一挂挂地品个不住呢。真是想立志学医吗?还是别有所图?” 他一心想查考这俩小鬼到底别有所图什么,不断瞟视,却是白费劲,一二十分钟过去了,除了长得没有尽头的解剖学教学图,终究也没发现什么出格逾矩的事情。 但最后还是有发现了,却是在河道那一边,原来朱品声也睁眼了。只见她忽然坐直了,两眼直勾勾地望着前面,右手抬起来,压制惊呼似地捂住了嘴。 “打呵欠?还是看到什么了?”万时明觉得奇怪,也伸直了脖子。猛然间他身体一抖,叫声“不好!” 小蒋就坐在他旁边,被他一吓,眼光不由从一台正轰轰响着的挖掘机上收回,生气地说:“叫什么?一惊一乍的!” “有小孩跑进来了!” 万时明的声音挺大,把江叔都惊得睁开了两眼,吃惊地问:“小孩跑马路上来了?” “跑紊流里来了!”万时明说,又直着脖子喊:“哎,等等我,品声!别掉出去了!” 说着他一弹即起,直奔缺口,到了跟前接着朱品声跳过来,两人一起赶到前面去救急。另三人见情况不对,也立即撒开两腿跑步跟进。 只见远处一个小娃娃,顶多两岁,独自一个,蹒跚着在右边石岸上走动,一路东张西望。 朱品声跑上前,俯身一把将他抱起,右手向外一指,指着大马路右侧,对万时明焦急地说:“就是从这辆往前走的蓝色双排座里爬出来的,你看准了,别弄错了!咱们得把他送回去!哎呀,怎么送呢?” 小蒋也赶到了,看一眼,稀罕说:“这么个小东西,竟然也有泡儿?真是有志不在年高!” 朱品声不耐,抢白道:“兴你有就不兴别人有吗?这娃娃不小了,抱着好沉!哎,你们倒是说说,把他往哪儿塞呀?” 跑来帮忙的几个人探头一看,还真叫为难!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6章 意外连连 这车的驾驶室里,前排坐的好像是一对夫妻。这时知道出问题了,司机丈夫不敢分神,只不时回头瞟一下,说一句。副驾驶上的当妈的却已经转身跟后排的姥姥还是奶奶叫嚷起来。那奶奶还是姥姥吓得六神无主,顶篷脚垫地到处找,整个乱成一团。 “这娃娃是直接从后排座爬过来的。”朱品声紧张却不失清醒,指着那车说,“肯定是紊流一切开车门,他手一摸发现有空,就往这边爬了——车壳子挡不住他了。” “也肯定他奶奶正在打瞌睡!”小蒋不悦地责怪说,“两边车门都关着,自以为万无一失,谁知身边是个泡沫娃儿!千巧万巧不如他乖巧。你们看,外头下雪了,千树万树梨花开;他怕冷,就一头撞进紊流来!” “哟,小蒋还掉上词儿了!是吟诗还是做对呀?”朱品声咯咯一笑,却又着急地说:“你们倒是想个办法,到底怎么送回去呀?” “往回塞还不好办?”白思孟抬眼向后看看,指着说,“把他放后车厢里不就行了?” 朱品声急道:“那怎么行!后面是空的,没人管着他还会再往咱们这边爬。” “不许他爬嘛!”小蒋说着就要抱孩子,“他要过来就用手顶着,等他妈来接。” “那他妈过来,不得看见你的手呀!一只怪物手,凭空悬在那里,还会动,不把人吓死呀!” “那怎么办呢?”小蒋连忙缩回手,又抬起来不住挠头。 “管他呢!”白思孟干脆地说,“管他奇怪不奇怪,只要让他回到车上,不管塞哪儿,总比被咱们带走强!快点儿,他们看见孩子在后面就会停车。千万别拖到紊流拐弯那一刻,那就啥辙儿都没有了!” 万时明本来手足无措,这时突然返身飞奔。朱品声看见发急了,连声喊:“喂,你去哪儿?不帮忙了?真是!” 过了不大一会儿。正在几个人指指点点,统一不了意见,江叔建议不管怎么着,先把小孩放上空车厢,让他妈他姥姥看见再说,万时明急匆匆地又跑回来了。 只见他手里拿着两支捕蝶网,边跑边摇,气喘吁吁地说:“不用手,就用这个招呼他!快!” 这倒是个主意!大家都乐了。小蒋抢了一把在手里,叫朱品声:“朱姐把小孩给白思孟,让他塞,他手快!” 这话也不错。 白思孟开心地想,当然还是咱大老爷们儿办事利落!要叫朱姐递,那不知得多么小心翼翼,还恨不能替人把奶嘴都擦干净!还是大爷我来吧!好不好,先揍他个小屁股一巴掌,谁叫他成天不老实,专给大人们添乱! 他有人支持,也就不由分说,伸手就去抱孩子。孩子怕他,哇的一声就哭了。他笑道:“你小子还挺择人哪!叔比婶不强些?哭!哭!看样子以后也是个倒霉蛋!” 话是这么说,但他瞧那孩子肥肥壮壮,长得挺好看,心里也十分喜爱,心道:“天庭饱满,地角方圆,你小子还是个福相呢!一定不会像叔叔小时候那样,一不留神就当了七八年的受气包!” 他抱着孩子左瞅右瞅,正要趁人不备把孩子放回车厢,那车却嗞地一声停下了。司机打开驾驶室门跳下来,一落地便往车厢探头。 这还怎么放! 好个白思孟!一个脑筋急转弯,顿时改变策略,就地手一伸,把那孩子塞进刚打开的驾驶室,放在座位上。 他缩身一闪,万时明和小蒋一人一支捕蝶网,立刻伸向前面,把孩子的屁股和胳膊一起顶住。孩子被顶,扬起小手遮挡了两下,就往他妈妈身上躲。 那当妈的正眼泪扑达扑达地跟老太太嚷,忽觉身边有只小手在爬爬搔搔,急忙扭头,却发现就是那遍寻不见的小冤家。这小子正跟小猪崽一样不停地往她怀里拱! 她这一下真是喜从天降,魂兮归来,也不管外头还有什么颜色花稍的光影乱晃,一把抱起孩子,又哭又笑,连叫:“找着了!找着了!从座位底下钻过来了!他奶奶!他爸!快回来!找着了!” “真的?”那丈夫立刻退回,那婆婆已经喜极而泣地从后座扑过来,三人隔椅互抱,又哭又笑,把那调皮捣蛋的小精怪紧紧地围拢在中间。 真是一番无厘头的悲愁喜!五个人看在眼里,都感叹不已。 虽然闹剧谢幕后一时无虞,但那不紧不慢的紊流仍然伴随着滚滚车流又前进了好一会儿。这不禁让五个紊流里的人提心吊胆,生怕一个大意,那三个大人又弄出什么纰漏。 他们跟着那车时快时慢地或跑或走,片刻不敢放松。但事实证明这是过虑。那孩子现在已经成了失而复得的超级宝贝,被他妈紧紧地抱在怀里,再也不会放开了。 最后紊流终于与道路分开,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五个人走了好一会儿,才退回原来宿营的位置,都是又累又好笑,说:“一个小屁孩儿,四处乱爬,没累着他爹妈和奶奶,倒把我们忙了个好的!” “都是泡儿惹的祸!”朱品声说,“没泡儿的哪这么多麻烦!” “看到他就想到自己!”万时明笑着说,“我小时候也好不到哪儿去。不过那时没碰上紊流,要碰上,也就没今天的我了!” “可不是!”小蒋说,“幸好他一摸过来就踩到了咱们的石头岸上,要是摸到水里,或是从高处摸进来,扑通扑通,现在准定就是个死娃娃了!” 一听这话,大家都不由心头一凛。是呀! 世道凶险,幸亏孩子命大。为人父母的,可敢不慎欤? “咱们可是稀有动物呀!”万时明感叹说,“百万分之一,得这机缘忒不容易。这小娃娃也是。没想到今天还有这样的巧遇,自己人帮上了自己人!” “可不是吗?”江叔也不由慨叹。 他正要开口说什么,却被另一桩突发的事情打断。 “撞人跑了!”白思孟眼尖,忽然喊起来,伸手指着前面一辆小轿车,“记下它的车牌号!” 江叔马上抬眼去看,说:“哟,撞了自行车。是辆蓝色马立达!马四!” 小蒋眼力更好,一口气连数字带字母,说出了它的全部车牌号,原来是ah籍的。 “这是什么地方?地点也得记下来!”江叔提醒说,“到时候都写在纸条上,碰到交警就递给他,说是目击证词,那车就逃不了了!” 朱品声的头往两边一扫,刚好看到十字路口的街牌。她的背包里带有纸笔,闻声当即坐下,用白思孟的乒乓球拍垫着,急匆匆地把事由写了一遍。写完问江叔:“签字!字由谁签?” 她环顾一周,不料四个人都不想签。 白思孟一脸为难,挠着头说:“我虽然最先看见,也愿意举报,但真要陪人上法庭,这个这个啊?就不用了吧!”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7章 “买灯”记 “看你说的!不用了?那怎么行呢!”朱品声哪里肯答应!她用笔头敲敲手中记事的纸条,“你们看:有时间c有事由c有过程c有目击者,详详细细,却都不签名,叫人看着什么意思嘛!” “现在不是急着要赶路,没空给他们作证嘛!”白思孟抱歉地说。 其实他还是爹妈灌输的老思想:清清白白干干净净,不求富贵不造孽;一生不搞请托,片纸不入公门;既不害人操心,也不替人受累。 那几个差不多也是类似想法。正急着赶路呢,谁有时间多这个事呢? “匿名举报也可以的!”江叔想想说,“只要说得详细清楚,再配合别人的证词证物,特别是道路旁边还有摄像,证明真相一点都不难。就那马三c马四车子本身,那片撞痕就消除不干净,跑到天边也丢不了它。” “那好吧,就这样!”朱品声再催一遍无果,无奈,只好在底下写上:“五位过路群众上。括号:有急事暂不具名,但会关切此事处理结果。” 写完她摇一摇那张纸,又摇摇手中的球拍,说:“小白,信纸扔出去只怕会被风吹跑,我贴在你的球拍上再递给交警,你不反对吧?” 白思孟一笑,说:“这是你朱姐想得周到,我怎么会反对?反正是捡来的,又不是我的纪念品。” “那好!”朱品声就找了点透明胶带粘好,自己看了看,满意地笑笑说,“这也够负责了。问心无愧。” 不久真的来到一个十字路口,道路边有好几个交警正在执勤。朱品声看得准准的,把那球拍往他们的摩托车前筐里一放,然后嘴巴伸向他们身后,大叫一声:“事故举报!”又迅速缩了回来。 那几个警察一听,马上回头,却没见到人,都感到奇怪。 一个说:“谁在背后嚷了一嗓子?怎么又没影了?” 另一个看看周围确实没人,就猜测说:“是不是前面刚开过去那辆车里的人喊的?” 第三个人问:“刚才喊的什么?” 第一个人说:“好像说的举报!举报谁呀?” “不知道!”第二个说,“要不要撵上去问问?” 第一个说:“既说举报,却又跑了!唔,不对头!别是谁在车里被人挟持了吧?” “说得对!”那两个也紧张起来,说,“搞不好是遇险求救!快去追!别跑没影了。” 说着都去发动摩托车,竟没人抬眼看看车筐子里多了个什么。急得朱品声直跳,说:“这些马大哈!怎么就不看看筐子呢?” 万时明也急得两手握拳乱扭,说:“看看看!跑得那么快!再颠上几颠,那球拍跳高似的,一蹦达出去,马上就会不见了!” 白思孟笑道:“准以为碰上大案要案了,谁不想赶紧立功呀!要我也顾不得别的。唉,看来我那球拍是白牺牲了。” 小蒋不同意,说:“人家这是对人民生命财产负责,雷厉风行,你们可别看轻了!” 跟所有的青少年一样,他也有个英雄情结。平常他最喜欢看警匪片,高考还想报警校呢! “是,是!”听了他的看法,白思孟虚怀若谷,马上接受意见,说,“你说得不错,人民警察为人民。看一就能想二,说明心里时刻装着事儿!没说的,事情有大小,就得先拣紧急的办!” 反正球拍上贴着举报信,那么大个东西,又都不是近视眼,还真能放过去?他们也就不管了。 这时已过下班时间,街上人头攒动。江叔注意地观察所经过的地方。 “您找什么,江叔?”白思孟问。 “想想怎么过夜。”江叔简短地说,接着两眼一亮,站了起来,说,“有了!” 那是个单位的值夜岗亭,没人。想是值班的还没到上班时间。江叔跟白思孟小声说了几句。白思孟点点头,便拿着两百元,一纵落地,进入人家的单位小院。 不料院子里还养着一只大狗,见有陌生人进来,立刻汪汪大叫,幸亏有铁链子拴着。 白思孟有些怕狗,却更怕人,也是他急中生智,立刻装得害怕已极,恐惧地往岗亭后面跐溜。那边有个后窗,插销没插紧,一扒就扒开了。他瞟一瞟里面没人,心中大喜,立刻翻窗入内。 岗亭四面方,两面有窗。里面只有一张书桌个换衣柜。 拉开书桌抽屉,他看到两把强光手电筒。不用说,这正是给值班人夜晚巡逻用的。他生来细心,都先拧亮看过,发现亮度不错。 他又去看换衣柜,那儿有两个柜门,一个虚挂着一把小锁,根本没锁上,里边赫然便是他此来专门要找的应急灯,还另有一个沉重的备用电池,上面都落满灰尘,显然长久没用过了。 他赶紧打开应急灯,竟然亮度刺眼,很可能近日才充过电。这可太棒了! 他不再去想第二个柜门后面还有什么,立刻从裤兜里拿出备好的尼龙袋,喜滋滋地把灯和电筒都装了进去,然后放下二百块钱和一张纸条。 纸条上写着:“列位大哥:因抢修家中下水道,没有电源,匆忙中无奈来此借用。未告先取,甚是抱歉。因恐损坏,特留赔款二百元正,不足的话,以后补上。再次致歉!谢谢!” 这是江叔事先写好的,放在桌上,就算完事大吉了。 他提起这沉甸甸的一包,翻窗就走。那狗又大叫大吵,有人闻声从二楼探了下头,喝一声“是谁?”听不到回答,便匆匆下来了。 “你娘的死狗!”白思孟心中咒骂,慌忙加快脚步,却听后面威严的一声断喝:“站住!” 站什么住?说得清吗?白思孟只装没听见,身体前倾,两脚如风,便听后面追赶的脚步啪啪地响起来。 “站住!有强盗!来人哪——”追的人边跑边大声叫喊报警。 听到叫喊,前面大门处又闪出两个工装汉子来,与后面追的那人正好形成了一个铁三角,把孤立无援的白思孟围在了中心。 完了!白思孟心中不住叫苦。这一围住,说不说得清楚都是小事,紊流可就错过去了。错过去,那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什么都变了。 就是天不绝人,最终还能拐弯抹角地逃出去,再入紊流,也跟江叔他们差了好远,怎么追?游泳追?那么多水葫芦,那么远的距离,怎么追? 他进退维谷,一时束手无策,脚步立刻紊乱。 忽然,耳边哇的一声大叫,后边不知什么东西扑通一声摔倒。大门前跑来的两人一看,惊恐地大叫:“张处长!张处长!你怎么啦?”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8章 幸得脱身 两人大声喊叫。话音未落,飕的一下,不知什么天神降临,伸指一弹,两个汉子之一也抬手捂住了左脸。 那人疼得停下脚步,手在脸上一摸,抽回一看有血,吓得大声尖叫:“这小子!这小子拿镖打我!他有甩手镖!” 他尖叫时,那第三人本已冲到了白思孟附近,一听这话,吓得立刻两腿急刹。又见白思孟将手一抬,似要发射什么,他顿时眼睛乱眨,扭身就跑,直窜到一棵大树后面,把身体掩藏起来,连叫都不敢叫了。 歹徒有凶器,还要飞起伤人,这岂是闹着玩的? 障碍一去,白思孟心情一松,不由大呼万幸,几乎要以手加额。老天爷真是太帮忙了!绝地逢生啊。他三步并作两步,奔窜如飞,一下子就冲到紊流边,也来了个两脚齐刹。 但停下后,弯腰探头一看,不对,眼前竟是一片水葫芦。 他连忙窜前几步,再探,还差一二十米;再往前奔,几乎撞到一根电线杆上。一个匆匆忙忙的骑车人赶紧把车头一偏,发怒地吼他:“你找死呀?往我车上撞!” 他连忙绕到人家的电动车后。忙再探头,这才对了!他一纵身,猛冲上青石梁,腿脚一软,差点扑倒。江叔赶忙扶住他。 “太险了!太险了!”江叔满心欢喜,又深感歉疚,“差点儿被人截住!” “哎呀我这——”白思孟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不停地摇头,“吓——吓——吓死我了!这抓了还不当贼办?少说关十天!” “十天八天事小,几个灯呀电筒呀也不算什么,要命的是要查动机,逼你讲真话——怎么大门都没进,你小子就跑进了院子里?从哪儿翻的墙?那审起来才难受呢!”江叔絮絮叨叨地说。“从来局子都不是随便进的!不交代个彻彻底底,能放你吗?多亏小蒋救了你!” “是呀是呀!”白思孟咧嘴笑着,边抹着额头的冷汗,边扭头找小蒋,“我说那几人先都凶得不得了,怎么突然就怂了?” 小蒋嘴一抿,脸一扬,举起右手,向他庄严地摇了摇手中的橡皮弹弓。 “原来是你拔刀相助!”白思孟庆幸地吁口气笑道,“不然小哥我这时就成阶下囚了。咦,怎么你的脸也破了皮?” “还说呢!”江叔笑道,“他先发一弹,没想到坐得远了,泡沫作用不到,石子儿撞到紊流壳子又弹回来,倒自己先砰地吃了一记。后来移到紊流边再射,这才打出去了。” “哎呀,没想到反连累了你!”白思孟忙抱歉道。“谢谢了!谢谢呀!” “好说!好说!” 白思孟不禁又回头看看那个单位小院。 “放心!”小蒋说,“一个打在右手腕,要青两天;另一个本来是打腿,遗憾打高了,擦了他的左脸,见点儿红,却还不至于破相。无故伤人,仁者不为。我留意着呢。” “我不是看这个!”白思孟说,“又不是宋襄公,要命的时候,顾忌得了那么多吗!我是担心,好像那小楼上安了摄像头,拍下来就糟了。” 小蒋皱眉回想了一会儿,摇摇头说:“像是没有,谁知道!不过你好像也没面向小楼,一进去就右拐,直接躲屋后去了。就是拍,也是个侧像。” “那也是有案底了!”白思孟搔搔头,不由心里一阵后怕,当下把尼龙袋打开,一样样战利品拿出来,说,“夜晚没问题了。” “有劳!有劳!”江叔高兴地拍拍他的肩膀,“真是多亏你,这一晚上好过了。你先歇歇。” “歇什么呀!”白思孟谦虚地说,“举手之劳。” 刚刚要坐,一转头他的眼睛又瞪大了。 原来说话间他们正好经过了一个发廊,切入处就在前厅与后面的贵宾室之间。 这儿装饰得相当漂亮雅致,到处通透明亮,闪闪发光,就跟帝王宫的摄影间似的,却比那更显温馨华贵。 这时只见贵宾室里一个人半躺在理发椅上,长巾盖体,男女不辨,正舒舒服服地热敷着什么。 一会儿毛巾揭开,动手伺候的那位公鸡头男士喊叫要洗面奶。应答的女助手在架上找了找没有,愣了一愣,忽然就跑到前厅,随便拿了一样过来。 公鸡头接过面奶一边往手心上倒,一边献媚地告诉顾客:“这也就您来,老板才让我们用!一般人哪配用这样档次的!翠姐说了:就是天价,也得给您常备着!这不,明天又得专人到香港去进货了。您要问怎么不在本地进?还不是怕拿到那货不对板的!像这样全心全意的,整个这一行,如今也就剩我们一家了!当然还不能跟bjcxh顶尖的比” 小蒋听了都要笑死了,说:“你看你看!他手里那什么牌子,外面烫头的老太太都在用,还天价了!不信你们看这柜子,都装满了!” 一乐疯他也不讲规矩了,伸手一抓,便抓了两支进来,递向朱品声说:“朱大姐!这是人家皇冠级贵宾才用的!要不要尝尝鲜?” “尝鲜?还开荤呢!”朱品声笑道,“我也用的普通货色,可比这还高一档!留给你这个铁路外的大贵宾用好了!” 小蒋是北方人,不懂为什么说他是铁路外的。白思孟自然知道朱品声是笑话他,却不便说破,便说:“你不是铁路子弟吗?不住在铁路外,还住在铁路里呀!” “那是!那是!”粗率憨厚的小蒋信服地点点头,惹得老于世故的江叔都在肚子里憋着笑。 不久紊流开始通过一个湖泊,天色陡然昏暗。水与水接,却不相融,高度还错开了一米多深,让他们看过去,就像眼前摆列着特长一个大鱼缸似的。 这情景很奇特。特别是湖里的鱼儿,全未觉察湖中还有这样一条巨大物体存在,倏忽来去,反复穿梭,游前游后,浑若无人。 若是在人工造的海洋世界游览,这样也还罢了,隔着块厚玻璃呢!这儿却真的是触手可及c唾手可得,就像海中的潜水员一样。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9章 烤串悲喜录 毕竟是少年心性,小蒋和白思孟都手痒得要不得,你伸出手去抓一把,我伸出手去逮一条,弄得湖中的水不时哗地一下冲进来c哗地一下冲进来,把石梁都打湿了一大片。 玩了一会儿,小蒋心生算计,就跑去拿了一个空饭盒,再蹲回那儿,夸赞地对白思孟说:“你看这些鱼,傻不拉唧的,还都挺肥!小鱼小虾的就别和它们逗了,专心弄几条大的。到晚上天黑了,抹点酱油做烤串,绝对不比外头摊子上卖的差!” “那就弄呗!不弄白不弄。”白思孟兴致勃勃地回应,“烤串儿就压缩饼干,肯定又香又美!” 他们说干就干,也不用什么捕蝶网,就凭着手有长泡,往前一伸,就无声无息地拖了一条进来。再一伸手,又是一条。 不过这时天晚,鱼都分散打食,没有鱼群经过,小的常有,大到够份量的却不多。好一晌只逮了四条,一人一条还分不到,他们便有些着急了。 忽然,小蒋瞥见一条一尺多长的野鲤鱼悠然游来,他立刻屏住呼吸全神贯注,伸手待抓。但那家伙游到跟前,尾巴一摆,又转了向,竟向右后方游去。 他急得眼里冒火,连忙出手,噗地一下深入壁外水中,用力一掐。 不料距离略远,泡儿又带点儿流动性,柔柔的,一弹一弹,手指尖碰是碰到了,却只如同摸了一下那家伙的尾巴。那笨鲤鱼觉察到了,将尾巴又一摆,反而向他游近了一点儿。 他喜出望外,决心立即将对方拿住,就跨前一步,五指箕张,瞄准了一弯腰,呼地一声,打拳似地,给予对方闪电般的一击。 这一击犹如鱼叉出手,势大力沉,准准地叉到了那条大鲤鱼身上,那股全力向前的动量,却也把他噗地带出了紊流。 扑通一下,渔夫入水,而且是全身没入,一下子就漂了起来,浮到了近一人高的水面上。 白思孟看见了,大惊失色。他深知人一出紊流,眼前空无一物,立刻就会失去方向感,三扒两扒就会落后好远,那时伸头去喊都来不及了。 这时叫是没用的,小蒋被隔了音,一个字也听不见。水也太深,白思孟也不能伸头出去。于是他当机立断,右手一甩,通过泡儿,如同手臂伸长一倍,用力一抓,立刻抓住了正在胡乱扑腾的小蒋的一条腿,把他硬生生拉住。 小蒋身处高高的水面,有劲也使不上。白思孟站在石头地上,两脚稳稳的,就像人拉炕席一样,身向后倾,持续地用力,很快就把他拽进来了。 小蒋再入紊流空间,身子还在高处,形同从一人高的舞台上一脚踏空,直溜溜地跌下来,砰地一下直扑地面。白思孟眼见地面全是石板,坚硬无比,哪敢放任他摔,当即两手向他身上一托,咣的一下,两人都摔趴在地上,摔了个结结实实,还泼了一身一脸的湖水。 响声惊动了另外三人。朱品声回头惊问:“怎么搞的?呀,他俩怎么被水冲成这样?还摔跤了!” 万时明笑道:“刚才小蒋学那鲤鱼跳龙门,太高了没跳上去,摔下来还砸了小白。” 小蒋摔得浑身骨头疼,又不好意思又恼火,还要对白思孟表示抱歉,听了这话,不由生气地低声骂了一句:“个先人板板的!跳龙门?跳你姥姥的龙门!” 朱品声没觉察到他的不快,赶快跑过来看,还慰问了两声。一扭头,又见饭盒中放有几条不大不小的鲫鱼,不由高兴地说:“原来你们在抓鱼?行啊,晚上可以煮鱼汤喝了。” “还有两只落汤鸡!”万时明仍然笑谑着。 他明知这样说有些过分,却就是忍不住要说出来,不吐不快。 小蒋恨得眼睛里都要冒出火来。 不料蹲下看了一会儿,连朱品声都不由心痒起来,拿来捕蝶网,轻轻伸出,温柔地一兜,便捞住一条三寸长的翘嘴鲌,移到水流里,罩着它戏弄。 “给它办个移民证,养在咱们的水葫芦底下好不好?”她开玩笑地问万时明。 “行啊!”万时明岂敢不凑趣,赶紧笑道,“要养就养一对,让它们双宿以飞;瞅有那成双成对一块游的,一起臽进来,让它们就在这儿成家立业好了!” 朱品声就抬眼搜寻,嘴里说:“哪有那么巧的?再说也认不出公母,多舀几条就是了。” “你们可别害性命!”小蒋刚被万时明笑话了一回,想反唇相讥一直没找着机会,这下抓住了由头,立刻瓮声瓮气地说,“配对!配对!江叔早说了,这紊流是条断头断尾河,有一天水泄完了,全部水族都得死。那时人家的子子孙孙找人偿命,可就要找上你家老万了!” 万时明一听,还当真了!不由沉下脸来,心想,你个小粪缸子不掀盖子行不行?怎么一有什么你就冒出来瞎顶,人怎么学得这么损呀! 但想起朱品声的告诫,他心中又顿生警惕,此时可不是闹意气的时候,于是不但不反唇相讥,反而立马换上高兴的样子,欢悦地说:“那好哇,只要人还在这里,还愁没办法吗?既然能带它们进来,也就能带它们出去!拿抽水机一抽,全弄进长江去,正好丰富一下长江的原生态。” “你可别瞎抽,”白思孟先是感激小蒋守望相助,刚才还一起共了患难,这时要为他声援,见有机可乘,也立刻抓住话头,笑道,“长江水泼进紊流可以,反过来却大有风险。亚马逊河的水里都有些什么生物你检查过吗?要是把食人鱼也弄进来,岂不是大大的灾难!那就不光是鱼了,连农林水产和海关检疫部门也都要找你算账!” “还有体育部门也要找他算账!”小蒋得到启发,越加来劲儿地补充说,“食人鱼要是弄进来,弄得长江不能游泳了,渔民不敢下水了,那还让不让人横渡?还让不让人漂流?我看哪,连农业和旅游部门都不一定饶他!” 看,看!要就不说,一说就说得这么难听!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0章 紊流夜话 被两少年这么一通胡乱抨击,万时明一时语塞,心中更加恼怒,这不是沆瀣一气党同伐异吗?但审时度势,还是不能较真,只好假装傻笑,无所谓地一挥手说:“一拳不敌二手,嘴是斗不过你们的。不过你们说的也有道理,这生物入侵确实不可不防。” 朱品声把捕蝶网一收,丢在一边,哼了声:“扫兴!” 他们这一唱一和,红脸白脸齐来,倒把两个小年轻弄得不好意思了。 白思孟连忙站起来,两手伸在前面,连连上托,作个“请”字状,笑着说:“我也就是那么一说!开玩笑的。朱姐,你玩!你玩!” “没——那个放了?” “没意见!没意见!”白思孟边说边笑着走开几米。 排除了他俩的干扰,朱品声还真专心致志地逗起鱼来,直淘气了个尽兴,看得江叔都不住地拈须微笑,说:“咱闺女又变回小女孩了。” “那可是!”白思孟在旁边听见,借机讨好说,“我自打上了初中,就没觉得人长大了有什么好,还是小时候最温馨。” “那你缩回去好了!”朱品声侧脸向他笑道,“娃娃书上写得有办法,看过没?” “还真有办法?”白思孟故作吃惊状,“什么名字的书?告诉我,我找找看!” “我也忘了。上网查吧,多试几个关键词,一定找得到的!” “那书就叫‘狗屁胡说加扯蛋历险记’,大开本的,定价一块五!”小蒋又落了单,不敢公然出声佛头着粪,只好在心里使劲腹诽,出一出闷气。 气氛由此缓和,朱品声不生气了,万时明慢慢踱到缺口处去看水,看得忧心忡忡。 穿过湖泊,前面便是一带山丘。一入山腹,顿时一片黑暗。 “得,这灯还得提前开张。要不,咱先点亮带来的蜡烛?” 说着江叔的打火机一啪哒,一缕火苗亮起,不久稳定,照出一圈人脸来。近在咫尺的外面山壁,却是一片黑糊糊,什么也分辨不出来。 “这就是紊流里的夜生活了,”万时明叹口气。“昨天上午还在图书馆里做设计,做得豪情万丈;晚上又到楚河汉街,享受西班牙度假风情。倏忽一别,真是恍若隔世。” 他话里的意涵不难体味。江叔久经惯历,无动于衷,两个小年轻可是真心羡慕,都想:人真得活到高处,才知道人生的精致。自己这帮半大孩子,尽管可以自以为是目空一切,但说到生活的真谛,那可还连门都摸不着呢。 “江叔,讲讲什么呗!”朱品声说。 “讲什么呢?” “什么都行。要不,就讲讲这紊流?” “这有什么好讲的?进来这么半天,从左到右不都看见了吗?” “看是看见了,但还有好多不懂。比如说:它流到哪儿是个头呢?” “没头了!” “没头?”年轻人们都是一惊。 “它的头听说已经吸进去了。” “吸什么进去了?什么把它吸进去了?” “漩涡呀!空间漩涡。”江叔比划着说,“往东去几百公里,前几年就发现了一个空间大漩涡,转呀转呀,吸进去好几条紊流,这就是其中一条,据说已经往那儿流了小半年了。” 小半年!漩涡吞吸紊流?这还真是第一次听说。几个年轻人不由都被吸引,所有面孔一下子变得诧异专注,也有些惴惴不安。 那么到底是怎么个吞吸法?它干嘛要吞?已经吞了多少?会不会连人一起吞?我们可正坐在这儿呢。 虽然知道不可能,但还是让人一想就不由起一身鸡皮疙瘩。 “那不已经吸进去几万里了?”白思孟猜测地问,“咱们就是剩下的一点儿尾巴?” ”尾巴倒不一定是尾巴。”江叔拍拍石质地面,慢悠悠地说,“再流好几年也有可能。只是肯定不能永远流下去。那漩涡,据说是迄今为止发现的惟一生成在地面附近的,再没第二个了,所以不但是漩涡圈c紊流圈c褶皱圈的都到那儿去了,连会里的最高人物也去了。” “哪一位最高人物?” “沙克呀!” “什么?谁?”众年轻人都吃了一惊。 “沙克!” “就是‘沙克奖’这个沙克?” “正是。” 大家飞快地互相对视一眼。天哪!竟是以其名字来命名基金会最高奖项的那个人。 这可不用江叔介绍,凡是入了基金会四大圈子的,个个都知道。 沙克就是整个大圈子的创始人,一个了不得的奇人怪客。据说他已经一百多岁了,看上去却还仙风道骨,面相清秀,有如四十许人!这就已经非常了不起了吧? 但他并非仅仅以活得细嫩c活得矫健骄人,在活出年龄之前他老早就是个名人达人了。 只用区区四条,他就在圈子历史上确立了自己无可争辩的地位—— 第一c他从来没有睡过觉。不仅没有闭过眼睛睡,也没像鱼那样睁着眼睛睡!这是历经几百次各种各样的检测,从无一次得出过不同结论的事实。从众人轮班陪伴到摄影机全程录像,任何时候他都是精神抖擞,绝无倦容,问答做事,一概正常。证明材料全都留存着,已经堆积如山。 第二c无论严寒酷暑,除了一条维持风化的宽松的大裤衩,他从来不穿衣服,也不用扇子;体温自适,能力惊人。这一点也是颠扑不破的。证明材料同上。 第三c他的手脚都会放电,两指一搓就嘎巴有声,电压可达几百伏特。当然电量不大,一放即消,不然真可以点电灯了。有人猜测他有电鳗那样的圆锥发电细胞,但他从来不去验血,也不让别人解剖,甚至皮屑头发也不让人拿走,于是便永远说不清了。 第四c他能够用手抓取火焰,一抓一朵,就像采棉花;随手一抛。抛哪儿哪儿着,自己却安然无恙。 最后这点最叫人想不通——灯烛放光是因为下面有燃烧的蜡油,如果摘取一段火苗就能做火种,那它后续的化学能量从哪儿来?人家问他,他只说我不知道,大概是残油在维持亮度吧!可任何别人做同样的试验,那火苗都立即熄灭。 以上四条还是他肯于向人演示的,主要因为简单,信手拈来,不曾亮出的本领还不知有多少,这怎不叫人既敬畏又崇拜呢? (当然啦,在喜欢狂想的人眼里,以上四条也算不上什么!电影里c小说里一个咒语就颠覆一个王国,眨下眼便毁灭一个宇宙的角色不也大有人在吗?问题是那只是最廉价的yy,把王国和宇宙都当成手里捏着玩的橡皮泥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1章 井是弯的? 奇能之外,沙克这个人还绝顶聪明,什么科目c什么名堂都能说一说。虽不是顶尖的学术造诣,却也非同泛泛,弄得一些专家教授先是跑来看稀奇,最后都对他深深着迷。 他却一直不肯参与学术圈子,也不去大学讲课,什么皇家学会c国立学院都拉他不动,只在周围汇聚了一群他认为孺子可教的中青年,谈天说地,偶尔变变戏法,以供一乐。 由于刻意低调,时间久了,新闻变旧闻,喜欢新奇的凡人们慢慢也无暇再去热切地关注他。但围绕他的神秘光环尽管时明时暗,却始终保持。哪怕战争c经济危机c自然灾害c流行病一次次夺去人们最大的注意,一到平安无事,总还有人回过头来看这些稀奇。 他就像是棵不老常青树,虽然天然低姿态,不声不响,却总是以他虽然不很起眼,却始终翠绿的枝叶,让人感悟到生命的奇异和可爱。 许许多多年过去了,那些最初围绕在他周围的中青年早已衰老,有的谢世,有的忙了别的,只有寥寥数人还与他保持着来往,却也踪迹稀疏。不过,一个庞大的圈子却也慢慢成形,其中人物自称为潜能研究者,圈子则叫自然魔术派。 为什么会这样?那当然是因为沙克老先生的特异之处。 现代社会,学术自由。什么uf一c星相运命c灵魂不灭,你都可以研究,可以形成圈子,但首先你得到处寻找实例,加以证明,还不知人家认不认可。而沙老先生就坐在那里,手一搓就能放电给你看,对于自然潜能的存在,你还会有疑问吗? 至于冠名自然魔术,自然是想保持低调,不愿惹人争论了。 “连他老人家也来了,那可真叫众星云集了!”四个小青年听到江叔提及,都一下子振奋许多,你看着我c我看着你,神情中都带着深深的敬意。 “就因为事情太不一般!”江叔也兴致勃勃,“想想看:惟一一个生成在地面附近的空间漩涡,一辈子才碰到一次,多稀罕!而且,这里面还隐藏着一个大秘密。” “什么大秘密?”四个年轻人齐声问道。 “这个嘛,我只知道一点儿,不多。还是那句话:我不是圈中人,人家语焉不详,我也不好多问。但有一点绝对可靠,那就是你们之被征集,就与这个大秘密有关。” “有关?征集?什么征集?”小蒋一脸愕然。 “征集?我们不是被通知来开会的吗?”万时明也吃了一惊。 “当然也是开会——颁奖会。同时也安排了演示和培训课,难道通知上没说清楚?” “不错,那都说了。但没说征集二字。征集的意思,那应该是要找人来完成个什么任务吧?那么叫我们来,是要完成个什么任务呢?” “噢噢——那个——你们要是较真,那只好说是我说错了。”江叔也觉出措词有些问题,像吓着他们了,只好抱歉地笑笑说。“我原来听说是征集,也可能就是强制培训吧。据说近年新进的人员水平不是很理想,上面有些担心,怕再放任自流,会拖了圈子的后腿。这次大概就是出于这个苦心。” “要是这样,那这种征集反而是特别照顾了!” “是呀!能这样想就对了。这样的机会确实难得。每逢召开这种上层会议,都是高手如云,藏龙卧虎,什么高招都随身带来了,不正好展示给新成员看?这才是真正的提携后进。要不然,奖的都是有功之人,叫你们几个年轻后生来凑什么热闹?” 这话言之有理。 “所以,”江叔摸着下巴。看看他们这个,又看看他们那个说,“才叫你们先进紊流,再去漩涡,最大的可能是让你们先看一看,都有个具体印象,然后到开会培训时再详加讲解。那个大秘密到底隐含着什么,到时候一讲也就全清楚了。” “有道理!这解释顺理成章。”白思孟连连点头,看看万时明,又看看小蒋,不由高兴地猜测说,“这样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就不知羊角浣熊他们来不来!” “什么洋姜换熊?”江叔不明白。“那是什么人?rb人?” “他说的是杂交动物吧!”万时明也只听清了一个羊和一个熊,就望文生义地猜,“熊和羚羊的后代。” “你才是杂交动物呢!”白思孟不悦,几乎脱口而出,但尚未出口,就咽回去了,一时语塞。 他既然不解释,显然就无关紧要,众人又继续原来的话题。 “那到底是个什么秘密?您就不能先说说吗?您肯定知道不少!”朱品声心中痒痒的,直抉要点。 “是呀是呀!您要是知道,就先说说!”众男青年也道。 “这呀——”江叔为难地一笑,说,“确切的消息,我肯定提供不了,只不过是些风闻,听上去还比较可信。其实你们很快就要到会,那时候什么都清楚了,知不知道这些无关紧要。” “就是早知道一天也好呀,江叔!要就别提,提了又不解释,叫人牵肠挂肚的,谁受得了呀!” “倒是我的不对了!”江叔笑起来,“好吧,算我失言。那就把我知道的先倒给你们。” “我们洗耳恭听!”四个人都拉过桌子,更紧地凑拢来。 “先不是说了吗——”江叔动了动,将姿势坐舒服了,这才开口说,“几年前发现了这个空间大漩涡,搜奇寻怪的人就来了。三三两两,大惊小怪。事情惊动了会中高层,就有几个能人来看,结果发现了” “发现什么了?” “发现那地方被搅得一塌糊涂。几块异样空间犬牙交错c互相冲突,弄得什么都错了位:时间c位置c人事c地质c电磁,一团乱麻似的分不清楚。这个,到时候你们看得到的,我就不多说了。总之怪模怪样——别担心!紊流你们都经历了,还有什么能吓住你们?这都是不正常中的正常。” “我们不怕,您说!” “那几位高层就遍涉山川仔细查看,过程非常复杂,耗时也很漫长。到底人尖子水平不一般,查到最后,就找到了一个非常关键的蹊跷处。” “什么关键的蹊跷处?” “一座石头山上有一口弯井。” “弯井?什么弯井?” “在咱们的印象中,井都是直的对吧?不管是水井c油井c通风井还是地质探井,都是直溜溜的。你可以把它打成竖的,也可以打成斜的,甚至可以打成水平井c打成交叉井。可弯井——先斜下再斜上,又细又长,直通山外这你们能想象吗?” 一口井筒又长又细,还像根弯管子的?这还真没听说过。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2章 弯井惨剧 “那样钻不成的!”听到这里,学机械的万时明大摇其头,“钻杆怎么能弯着钻?转转就会断——应力的问题。” “弹簧钻也不行吗?或者就用弹簧!或是分成两节,中间用伞齿轮传动?” “弹簧倒是能钻一小段,深一点都不行,没法推进。分两节的话,前端控制不了方向。真想弄,就应该两头斜向对掘,在山中间会合。否则只能用微型盾构掘进机。但说实话,谁会要那样的井?难道当地下储油罐用?” “哎,别说,还真有这样的井——”江叔比划着说,“一大段弯井,打在花岗岩里,据说有几百米长,斜伸往下,再斜穿往上,直径足有脸盆粗,拐弯处全是水,还有热气。” “碰到地热层了?或者原来就是个温泉眼,涌出来的水向两头分流?” “这就不知道了。高层们研究了很久,总觉得大漩涡的形成跟它很有关系,就决定钻进去试试。当时先用进口的小机器人走了一遍。前半段还好走,但到了拐弯处,机器人进了水就熄火,只好拉出来。” “听说也有防水机器人卖,探索沉船的。”万时明说。 “可能吧。当时也有建议等等的,但吴元老不愿意,说缓不济急,就自己进去了。” “自己进去?吴元老!就那细溜溜c黑咕隆冬的还冒热气,他就往里爬?”众人听了尽皆骇异。 “不爬怎么弄?但他也不是全无防范,而是带泡防身,全身都包住了。” “噢哟!不愧是元老,还有这能为!”众年轻人不由啧啧惊叹。他们几个的泡儿不管是内泡还是外泡,都不够大;最大如白思孟的,也只能像渔网,破麻布片一块一块的,哪能包裹住全身?尺码还小了不止一号呢! “可就这样也没防住!”江叔面色凝重地说,“人倒是钻过去了,却是一去不返,连个信儿都没传回来。” “死啦?失踪啦?” “当时为了测量整个弯井的长度,专门在他脚上拴了根漆包线——变压器用的,一边爬,一边放,整整放了七百米长,估计他已经过去了。” “漆包线?怎么不用尼龙线?” “当时担心会被石头表面挂住,尼龙线太结实,拉不断,把人还困住了,就没敢用。谁知还是不行。总之人过去了,细铜丝也过去了,这点还是肯定的。” 那也不一定!万时明心想,要是有只野猫在里面躲着,也玩起滚线球来,一千米也不能说明问题。但是人不能这么抬杠。 “元老失陷!这事非同小可,连创始人都震惊了,当即要求营救。”江叔接着说,“有位辅修元老姓秦,跟吴元老最好,就自告奋勇走第二拨。这回吸取上回教训,给他用了两个泡儿,双重保护,还拖了根光纤,带上有线电话,可以传视频的。” “对啦!这样就可以随时联系了!”白思孟起劲地说。 “不错,就是要随时掌握情况,以利应变。这位秦辅修就钻进了弯井,一路爬,一路传视频,外面的人才知道,弯井一路都很光滑,到最底部拐弯的地方,左右两边都有水,是温的,大约两米深。” “那么一弯一折就最少有四米井筒有水。要是算上底部的弯弧,只怕七八米都不止!”小蒋说。“这就得潜泳了。” “对!这段最难,好不容易才小心通过。但此后就没有障碍,可以顺顺畅畅一路爬到出口。秦辅修一出洞口,就看见吴元老死在地上,身上全是水泡,应该是烫出来的。” 朱品声拿手捂住了嘴巴。 “那水不是温的吗?” “是,当时是。可是不会是间歇泉干的吗?不然怎么经常看到井口冒热气呢?” “他不是用泡儿包裹着吗?热气怎么透得进来?” “热气本来透不进来,但他得爬呀!手不出泡扒不成洞壁,一出泡就暴露了肌肤。除非他是坐在泡儿里飘过去,可他没练过这方面的功夫。” 那就无法可想了。“后来呢?” “秦辅修先是大哭,哭完仔细检查,断定死因就是被间歇泉的热力烫伤,人虽勉强挣扎出来,却已经无法返回。那边手机也不通。吴元老倒确实想打来着,却没信号,盖儿都翻开了,手指按在键边,就那么死了。” 众人相顾骇然,想象一下那种惨状,又不禁摇头欷歔。 “秦辅修汇报完吴元老的事情,接着就用镜头介绍那边的情况。这边的人都看到了,那边就是一片大沙漠,前后左右全是,就只秦某脚下是座矮矮的石头山。镜头照着看,谁能不相信?这边的人都诧异了:这边都是山坡树林,连绵不断,那边怎么才过去几百米就一马平川了呢?这边的山丘都到哪儿去了?” “这也太蹊跷了。他不会是又进了一条别的什么紊流吧?” “守在这边洞口的,都是咱们会里的顶级专家,研究泡沫c紊流c褶皱c漩涡的全到齐了,没人认为是紊流。” “那又是什么呢?” “对蹠地。” “什么地?” “对——蹠——地。准确的说法是:你拿一根长竹签,对着地球仪的地心准准地刺进去,再从地球的对面穿出来,那穿出来的位置,就是你的对蹠地。我们这里说的实际是左右对称,就像你的左脚和右脚。” “您是说——”万时明沉吟,“是跟这边很像的一个地方,像复制的?” “超大范围的复制!”江叔举起双手比划说,“另一个地球——不!另一个太阳系!至少!” 另一个太阳系? 人人身心一震。 这太不可思议了! “太不可思议?”江叔哼了一声,“起初我也不敢相信。科幻小说说得再多,什么三重宇宙啦,四重宇宙啦,全都是臆想。我们基金会可不是看小说长大的,没根据的事,一个字都不相信。可是这回是秦辅修用镜头拍下的,完全不同的地方,可是有相同的土地,相同的空气,还有相同的太阳。然而这边的太阳还正当顶,那边的太阳却已日薄西山。” “那月亮呢?” “这边一个,那边也是一个。” “一样?” “不一样。这边的大些,那边的稍微小些!” 众人面面相觑。 “真没想到身边还有第二个地球!”白思孟回身看着黑沉沉的山腹,手伸了一下又放下,像是想抓又自知抓不着。 “难道这弯井,就是天文学中连接宇宙中不同星系的蠕虫洞?”万时明问。“但蠕虫洞不会实体性这么明显吧!都说那是一种强大力量扭曲而成的空洞。” “可能。”江叔说,“一般人都倾向于这样理解。但会中元老认为不过是很普通的空间褶皱,被强大的外力打穿了。而且他们认为,这个强大的外力不是自然力,而是人类力量。” “人类力量?”四个小年轻异口同声地惊问。 “对。弯井显然是人工打成。” “但是没有什么工具能打出一口这么长的弯井!”万时明固执己见,“除非是用会自己拐弯的盾构机。” “也许就是有人用了这样的小型盾构机!” “什么人这么先知先觉,知道对面是个新世界,就用盾构机去钻?几百米,这要花多少时间多少钱呀!” “既可能是开矿的,修路的,也可能是试验新装备的。”江叔笑道,“总之它已经存在于那里了,并且一定是先发现了,或是预知了对面出乎意料的情况,这才施工打眼。”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3章 世外新天? “是什么人干的呀?”白思孟在心中嘀咕。 越说越奇怪了,也更加叫人着迷。 “那边的沙漠之外又是什么?有人吗?”朱品声插进来,换了个题目问。 “这边的高层们当然也想知道,于是秦辅修又自告奋勇,选了好久选中一个方向,拉着光纤走进了沙漠。却也从此便杳无音讯。”江叔遗憾地摇头说。 “也死了?光纤断了?”各人心中又是一沉。 “这谁知道!总之再也没有消息。” “那这边怎么办?” “再派人呀!”江叔咬着嘴唇说,“难道就这样算了?正好沙克奖到了评奖期,就一边马拉松式地开会,一边召集人马,要寻找秦辅修,还要把吴元老的遗体带回来。” “这是正办!”万时明庄重地说,“碰上这样不寻常的情况,别的事情就只能让一让了。” “于是就分三阶段开会。原来是一届评十个,这回就改为一次评三个,隔几个月一评,三次共评九个。” “干嘛这样?大事当前,暂时不评不就完了吗!”小蒋不解地问。 江叔意味深长地一笑,说: “也有像你这样建议的,但现实有这个需要。你们知道后来发现了一个什么情况?不知道吧?后来发现呀,秦辅修不是不想回来,而是不敢回来。怎么呢?弯井拐弯的地方,不仅有间断喷发的热水温泉,还有几个倒生的石坎,就像鱼的逆鳞掀起来了,成45度角张开,正顶着回来的人的来路。” 啊?还有障碍物! “他去时顺利,是因为方向顺,可以挤过去,回来却难免被它抵死,又是两米深热乎乎的洗澡水伺候着,等不了多久间歇泉又要开喷,岂不要活活煮熟在那里?秦辅修就是有天大的胆了,也不敢再冒这个险了!” “那他去哪儿了呢?” “四海云游吧!也许就饿死渴死在不远处,因为周围都是沙漠,而他一包饼干都没带。” “那他也不该走的,告诉这边,等人进来先把那石坎给敲掉,他不就能返回了?” “他那么聪明有经验,会想不到吗?这情况还是他告诉这边的。可能他早掂量了:第一c吴元老的事太吓人了,谁敢贸然再进来呀?第二c那石坎大概也不是说敲就能敲下来的,在水里潜着敲石头容易吗?手挥不开,用电锤又怕漏电!非等营救到位再回来的话,他也早饿死渴死了——那小石头山连水都没一口。” 如此恶劣的情形,怎生奈何?只能悲天悯人,长叹几声了。 “这就造成了一个严峻局面,一个急迫的任务,就是要尽快打通这个弯井通道,一为救人,二为弄清对面到底是怎么回事。高层初步判断,如果对面不是一条未知的紊流,那就应该就是世界史上第二次地理大发现——一个崭新的,不被世人知晓的新世界。二者不管哪一种,都是极其重大的事件。事关成员安危,还关联集体荣誉,可不能被别的什么团体抢了先。” “是啊!有空气有阳光有土地,很可能是个新生命圈!”三个小青年一下子都激动起来,兴致陡然高昂,只有朱品声一声没吭。 “这些事可千万不能让竞争者知道!”小蒋脱口而出。 那当然了!什么叫发现?发现,那就只有第一,没有第二;排第二就只是跟风者。 “有没有竞争者,眼下还没法说,”江叔说,“但潜在的满世界都是!幸亏这弯井座落在空间大漩涡里,那跑来跑去的高铁大巴和飞机都碰不到,不然的话,包括咱们的元老和沙克先生在内,也别在井口候着了,都抱孩子回家,洗洗睡了吧!” “这倒是!”几个人都笑了起来。目前能看穿这变异空间真谛的,也只有他们这一小群人了。 “任务既然急迫,召集志愿者就成了头等大事。高层已经牺牲两位了,不能让中枢全砸进去是不是?于是沙克奖获得者就成了任务首选——不是你们这些小屁孩,而是那些著名老手。这是因为他们既能力突出又富有经验,是经过实践检验的,不用他们用谁?所以就阶段性地开会,三个三个地表彰,来一批,投入一批,一起攻坚克难。” “为什么一批一批的?” “得试。不能孤注一掷。再说通道狭窄施展不开,人一次去多了也没用。” “那我们也” “你们就作为乐汇将来的总预备队,”江叔很干脆地说,“你们都是好苗子,但本事有限。趁沙克奖选手没走,先给你们来个传帮带,让你们提高提高,就能进展得快些,将来好挑重担。这也是一拨去了一拨来,保证圈子一代一代薪火相传的意思。” 啊,不错。应得如此! 至此,此行的目的完全明确,他们都感到一阵从未有过的轻松。 虽然报到时想的更轻松,似乎就是一次旅游,但是第一步就跳进了紊流里,立刻便使他们惴惴不安了。弄了半天,原来是利用紊流,直接带他们去观摩那史无前例的近地大漩涡,然后再开会c培训,提高一步,这是真正的游学,比单纯看人家颁奖庆祝凑热闹强多了,是真正的躬逢盛事。 “没问题了!”朱品声这才宽心地笑笑,对万时明说,“就是要一切说清楚才好。现在心里再没负担,虽然是硬座,却是好山好水好风光,前面还有更大的西洋景看!就耐心坐坐,开开心心地走吧!” “这样想才对!艰难困苦,玉汝于成。吃这点苦算什么!”万时明也笑了,捏拳一挥,“再接再厉,一鼓作气,百折不挠,奔向漩涡!” 小蒋听见人,乜斜着眼看他一下,悄悄地对白思孟说:“瞧瞧!枕头风一吹,又来劲了!下午还看到他在缺口边唉声叹气呢。” 白思孟一笑,道:“别说他,那时候我都在想这屁股受不受得了——就那破桌子要骑整整一天呢!早知道经过商店时抢两床被子进来也好哇!不过现在倒觉得这都不重要了,真是有大西洋镜看了!” 说出看字,他不由又向外面瞟了一眼。时间在滴嗒声中过去,紊流外的黑暗却没有一点儿减弱的意思,最长的隧道也不会这样,难道这山丘大得没边了吗?他们等啊等啊,连江叔都有些不耐烦了。 黑暗是最为单调乏味的。在蜡烛的微弱光亮中,人脸都成了黑影,彼此都看不清脸上的表情。情侣倒不大在意这些,心有灵犀一点通嘛,可这儿还有别人呢。 白思孟在书桌上躺了一会儿,却无法合眼,一骨碌又爬起来,走到紊流边,小心地伸出一根手指去触碰山壁。手刚一出界,便嗤啦一下。他感觉不对,赶紧缩手,只见指甲前端已经磨去浅浅一道。 “操蛋!”他吓了一跳,“外面都是石头!” 小蒋歪斜地靠在桌子腿上养神,闻声睁眼看看,不由笑道:“瞧瞧!我说什么来着?‘火车来了我不怕,我和火车打一架’。说的就是咱们小白了!闲的没事你抠墙干什么?能抠出个洞来看外面?” “不就想知道外面是什么吗?说不定现在早出了山洞,外面是野地呢。”白思孟说。 “野地怎么会这么黑?起码有星星对吧?我跟你说,可别瞎伸手,要是现在正经过一座什么坟,你这一伸手,嘿,伸进棺材里,刚好逮了根带蛆的人骨头进来!”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4章 地火升腾 朱品声受不了了,高声叫:“江叔!您也不管管小蒋!这黑灯瞎火的,说这些干什么!还说什么带蛆!恶心死了!” 小蒋笑道:“我是怕白思孟吃大亏。才刚指甲壳小小地划拉了一下,他还不甘心,还想弄!万一不小心把胳膊也弄没了,明儿就别想跟咱们走了!少一个他,就不热闹了。” “我看还是少一个你才好!”江叔为避免年轻人内部闹别扭,便假装生气来出头,“都八点半了,在农村,最皮的娃儿也上床了,这里却还有个你!” 朱品声听了心里非常舒服,一半因为江叔替她说了小蒋,一半是因为时间到了八点半。 她心中暗想:“阿弥陀佛,都八点半了。要不是刚好钻在这山洞里,保不齐多少烂节目一起上演呢。睡觉!什么也看不见!好!真好!” 外面确实什么也看不到,江叔又发话了,于是不睡也得睡。一夜无话。 但是合眼太早,这一夜也长得没边,似乎所有人都睡过好几觉了,天还没亮。 习惯是很顽固的东西,天还黑就以为还早,尽管到后来都翻来覆去睡不着,却也没人愿意惊醒大家讨人厌。 直到后来,睡眠需求最少的江叔实在厌烦了,悄悄打开手电筒一看,才惊讶道:“嘿,又八点半了!睡了十二个小时了?” 这一闹,各人纷纷打开手机,叫:“可不是!我说怎么这么难熬呢!太能睡了!” 可是天怎么还这么黑? “完了,还在山肚子里!”白思孟拍着大腿直叹气,“谁有信号?有信号的查一查,看这到底是在什么地方!” “有信号还说什么!”万时明笑了。“不怕慢,只怕站。既然一夜没停,小驴子也能跑个二三百里。估计花石镇已过,庐江也快了!” “慢车!超慢车!”白思孟一脸不屑地直搓手,“偏他娘的天老不亮!不然我马上就推桌入水,来他个‘长风万里送秋雁’,‘直挂云帆济沧海’!” 看他一副慷慨激昂的英武样子,朱品声不由自主带点儿欣赏地扫他一眼,大概是不由然有了一种“男儿当如是也”的想法。 万时明却忍不住笑着指正:“你把两首诗的句子弄一块了,第一个是‘长风万里送秋雁,对此可以酣高楼’,是李白” “集句不成吗?集句不成吗?”小蒋闷了半天,这下可逮到机会了,立刻翻身坐起。他本无诗词修养,原来也常背混,曾被老师批评过,知道这叫集句,这时便来劲了,说,“只要放在一起意思得当,管它怎么凑的呢!把唐朝的跟清朝的凑一块都行!把中国的和外国的凑一块都行!江叔,您说是不是?” “是,很是!”江叔笑了,“你们都很有学问。” “外国的怎么凑?”万时明还要较真,“除非他们也写汉诗。要是英国人写他们的‘十四行’,rb人写他们的俳句,那肯定凑不成!” 小蒋不知他举的这两个例子是什么,一下子愣住了。 正在几个人闲扯中,这时不知怎么,外面有点儿光亮了,显得黑中带红。 “着啊!”白思孟跳起来。他不喜欢跟人打笔墨官司,趁机腾腾跑过去,贴近了看了看,嚷道,“你说这老天贱不贱——不说它它就老不亮,一骂,嘿,也乖乖投降了!” “可不能咒天骂地!”女性天生比较谨慎,也多少有点儿迷信,朱品声很不以他这时的态度为然,立刻警告说,“有些事真是说不得!你不说还好,一说就相反了!” “嚯,老天爷也有气性?”白思孟笑了,“行!不说,不说!我不说了。” 红光一点点增强,却不像黎明破晓那样越来越灰白,慢慢每个人都觉得不对劲了。 “这不是阳光,”江叔忧虑地说,“像地光。” “地光?” “地下的火光。” “盗墓的?”小蒋一听浑身来劲,赶紧来到边界看,只是特别小心,让自己的站位稍微靠里,免得像白思孟那样无端地刮掉一层皮。但看了一会儿,哪有什么人影,他不由失望地说:“江叔没猜对,就是一片红石头嘛!” 说话间,那片红已化为橙,接着泛出黄来,再后来,白也显现了。天!真的一片火焰呀。 白思孟一下子想起了xj一个矿区,他姥爷曾在那儿工作过。 “煤层自燃!”他叫道。 “什么自然?”小蒋不解。 “煤层。有时堆久了,自然发酵似的温度越来越高,最后就烧起来。一烧就是好几年。” “那会不会有煤气?”小蒋面色严重地问。他小时候煤气中过毒,很轻微却也很可怕。 “那是肯定的!”白思孟说,“那么一大堆煤压在地底下闷烧,你说有没有煤气?” 小蒋不安地打量四周,用力嗅了嗅。 紊流的隔绝是非物理性的,哪有一丝空隙可钻?空气还是那股暖暖的,甜甜的,带点儿水葫芦气味的清新气息。 白思孟对这一点坚信不疑,好笑地劝道:“别闻了!闻也白闻。一氧化碳无色无味,闻不出来。” 说到“无色无味”四字,他立刻回想起自己在最后一课上的胡闹,那时像也说过这四个字。他颇有点惆怅和伤感,却也不由微笑起来。 突然,站在一起观察外面的万时明倏然变色,喃喃道:“妈耶!岩浆!是岩浆!” “什么?”所有人都吓住了,紧盯着外面细看。 果然,随着亮度增加,场景变得格外清晰。 紧随着一阵强烈的闪光出现,就像山崩地塌,极大一团熔化的岩石,像稀饭开锅漫出锅边,忽然崩溃似地倾泻下来,紧贴着他们的头顶一下子分为两股,帐幔一样把紊流空间全部裹住,裹得厚厚的,然后才无边无际c像糖稀一样粘稠地缓缓滑入他们的脚下。 接着,似乎不想让任何人喘气,突然一小球礼花似的光亮腾地爆炸,一下子扩展到极大,熊熊热浪夹带着光彩的绚丽变化,又从旁边升起,从下往上把他们再次包围。 之后好似一股飞奔的急流,又一大股岩浆当胸冲来,气势万千,像是要一举洞穿他们,把紊流拦腰截断,却不知为什么,刚刚门板一样将他们紧紧挤住,挤得紊流都动弹不了似的,突然就一跳而过,反而出现在他们的身后。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5章 未必是火山 然后便是一堆堆不断颤动c似乎更加粘滞的熔岩星光灿烂c此呼彼应地平地崛起,越升越高,直到把他们的视野全部淹没。 眼前的变幻奇妙莫名c灿烂无比。一股股岩浆翻腾缭绕,上下左右全是流动的绚丽图案,光线明明暗暗,色彩有浓有淡,盘旋游动,瞬息万变。 而随着紊流平匀地推进和深入,所见图像总体上是更加炽烈,愈加活跃,明晃晃,热腾腾,强光照耀得刺人眼睛。紊流内部从前到后,白亮如昼。 “进了火山了!”万时明嘴唇颤抖着呻吟。“进了火山肚子了!” “这——这——这怎么办呀!”朱品声牙齿得得,恐惧得语不成调。 不单是他两人感受到这种强烈的惊骇,所有的人都快吓死了,瑟缩着,无地可退。 想想看!几千万吨滚烫的熔岩上下翻滚烹煮着你,而你所在的空间连一层能够阻挡的薄纸都没有,就这么完全空虚地裸露在它们面前,任它们上蒸下烤,又煎又炒,挤压成了一小条。 只要有那么一瞬间,空间撑不住塌了,人马上就会变成肉饼——不,连肉饼都不是!一定先是吱吱叫的肉渣,接着就灰飞烟灭,连点儿水汽都不会剩下。 “这样四周空空的被人上下死掐!老天爷,谁见过呀!有个床底钻都是好的呀!”白思孟伸着头颈,恐怖地上下乱看,感觉被烤得身上每一个寒毛孔都冒起了火焰,火烧火燎的,没有一处肌肤不疼,不由绝望地哼道,“今天——今天爷们算是死在这儿了!” 小蒋也惊骇得面如土色,两手下意识地抱紧桌子腿,一会儿看向这边,一会儿望望那边,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不知怎样才好。 景象如此惊人,连老成持重的江叔也紧张震撼得一句话都说不出。他本没站起,这时更是跌坐在地上,两手后撑,面对眼前的一切瞠目结舌。 谁曾见过这种情景?火山喷发都比这让人好过,那个怎么说也有个压力释放,这个却是四面大山一样——不,六面大山一样,千百万吨极高温度的稠密物质紧紧地挤压着你,叫你气都不能喘,眼都不能眨。 难熬呀!真难熬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万花筒似的绚烂图景奔涌翻转,变化无穷。 突然,眼前的火光一阵大炽大烈,然后陡然转淡,接着就慢慢暗了下去;就像一把等着打造的菜刀铁坯,正是炉火正旺,光芒四射,突然却被从炉膛里抛出,掉在了地上。 紊流内的亮度不再那么眩目,很快——快得惊人——四周一下子又黑暗下来,黑得像铁。空气仿佛也在一阵爆发式的高温之后,逐步凉爽下来。 过去了!嗓子似乎被堵住,人人这样想,却说不出来。心脏仍在胸腔里剧烈地蹦跳。 时间仍旧不慌不忙一秒一分地过去,暗夜还是像铁,山壁庄严冷峻地沉默着,任由紊流无声地穿行。 真过去了!真的过去了!青石梁上稍稍有了点活跃。 但实际上还没有。仅仅过了五分钟,眼前又是红光辉耀,又是一番急剧的升级。岩浆狼奔豕突,紊流内再次亮如白昼,照射得每一个角落都闪闪发光。持续了极其难熬的一刻钟,然后又像来时那样,光亮就似汹涌的潮水,一波一波大幅度地退去,不久再次归零。 虽然规模类似,但所有人都感觉,第二番冲击要容易耐受得多。 为什么?第一次没砸开,第二次就事先有数了。紊流是个硬核桃!一个看似薄薄脆脆,却能承载泰山一般巨大压力的硬核桃! 小蒋两眼眨巴眨巴,突然心生奇想:何不拿刀子试一试! 试什么?试试这紊流的壳子结不结实?试试那火山熔岩温度有多高?试试自己的泡儿在这样凶猛恶劣的条件下能有什么作为? 他其实还没完全想清楚,皮带扣上挂着的瑞士军刀已经握在了他的手里。 他本来冲动得直想走到紊流边缘,就近插它一刀,却被外面熔岩那滚烫无比的形态吓住,生怕身体一失衡手脚就没了。于是他的手举了两举,就地一掷,把这把折刀刷地射向前方。 飕地一声,那出鞘的刀尖直奔壳体,狠狠插上,几乎就要透壳而出,却忽然像是扎到了一层老豆腐上,噗地一下停住,轻轻一摇,然后无力地下垂,接着便自然脱落,乒地掉在石板地上。 “哈,这死东西真的穿不透!”他轻轻吁出一口气,随即便夸耀地笑着,对惊疑地望向他的众人说,“我还以为它会跟个蜡烛似的,一头扎出去,一下子就化成铁水呢!” 众人的眼睛睁得更大了。 万时明心中大为恼怒,腾地站起来,拔高音调大声呵斥:“穿!穿!你想干什么呀?拿刀扎壳子!真弄穿了那层透明壳子,你我一瞬间就死无葬身之地了!那种压力!那种温度!只要喷那么一丝进来,一秒钟就能把你气化!” “大家都小心自己的泡儿啊!”白思孟的联想更多,跟着便跳起来,不由分说就把人都往里面赶,尖声叫道,“千万别甩手踢腿!千万别甩手踢腿!随便哪个泡儿飞到紊流壳上,都能打破它带进岩浆来。大家都坐远些,坐远些!千万别引狼入室!” 一连三个‘千万别’,就如警钟一样,振聋发瞆。 众人心里一阵突如其来的恐惧。 是呀!那种高温高压到极致的浆浆儿,只要有一滴泄漏进来,马上就能像炸弹一样嘭一声爆炸,首当其冲的炸不死也会灼伤。 这威胁太现实了,众人都经不住这种威吓,纷纷本能地向水流出口处靠拢。 鲁莽的小蒋吓得脸都白了。 静默了好久才再度响起声音。 “这不一定是火山,”好不容易,青石梁上才恢复了平静,却又有些尴尬,江叔想调节一下气氛,就推测说,“这一带没听说有什么火山,不会突然就冒出来一座。大概我们深入地下太多,都到了地幔一带。” 地幔? 太匪夷所思了! “怎么会深入这么多呢?紊流不一直在地面流动吗?”小蒋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强挣着,发音艰难地问江叔。一直到这时,他的牙齿还禁不住磕得乱响。 “它又不是河流,怎么会那么乖!”白思孟已先一步恢复了平静,想了想,便响应江叔似地分析说,“不是说几百公里外的大漩涡在吸它吗?肯定是漩涡一吸,它就受了力,就自动要跑直线。而地球表面又是弯的,跑直线的话,自然要穿过地面,然后直达曲面的另一端了!” “是呀!就像弓的弦。”万时明听了表示赞同。为人不可过甚,已经教训过了小蒋,他也知错了,他也就顺势转圜,在地上迅速画了一张弓,指了指解释说。“但如果真像弓弦,如我这图所示,那么它就不会穿的太深,你们看!从弦到弓背就这点儿距离。而且如果已经到了中点的话,那么从现在开始,就要一直往上走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6章 地层之下 “但愿!”白思孟说,“可如果你的判断也正确——我是说从现在就开始往上穿行——那咱们还得在地下熬十几小时,才能穿出地面,对不对?” “啊,对!” “十几小时!再来十几小时?天!”小蒋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忍不住,不耐烦地叫了一声。“这才叫没完没了呢。” 众人听了,心都不大好受。时间难过之至,怎么还要这么长?但接下来白思孟嘴里冒出来一句话,顿时又叫人瞿然而惊: “那么穿出地面后,就应该直接进入漩涡!”白思孟双眼灼灼地依理推断。 “那也对——应该就是那样!”万时明毫不犹豫地说。“这就像在空气中挥旗子——旗尾可能飘飘摇摇c翻翻卷卷,就像现在这一段紊流,但越到旗杆处绷得就越直,越不由分说,然后最后,直接就——” 他做手势的手猛地往前一劈。 进漩涡了! 漩涡,耳熟能详,不是陌生词汇,大致含意也早已知道。但此刻听得真真切切就是这个词,仍然像耳边当地敲了一下大钟,那声音就如当头棒喝轰地灌进耳朵,人人都不由浑身一震,紧张得有点喘不过气。 这已经不再是一个遥远而陌生的存在了。自己已经在飞速地接近它,并且就快到了的一个地方。而一到,你就得钻进去! 漩涡!一个飞旋的漏斗!才被火山岩浆好好地惊吓了一场,这时再仔细玩味“漩涡”这两个字的内涵,不由让人真有一种才离虎穴,又入狼窝的感觉。 多个异样空间错乱混杂,那会是个什么样的环境?它是旋转的,又会转得多快? 一天一夜惊险刺激却又令人疲惫的旅程已经够叫人受的了,接下来还有十几小时的苦撑苦熬,然后忽然之间,就要投入那个更加捉摸不定c吉凶难测的漩涡! 天哪,心上的压力怎么这么大c事情的节奏又怎么这么快呀! 他们看看我,我看看你,唇动无声,欲说还休。 还用得着述说什么心情?此时无声胜有声,一切尽在不言中。 沙克奖评选会,不容易哟。欧洲恐怕是去不成了。到了漩涡,还有必要送他们去欧洲吗?不是说所有的高手c获奖者都去了那儿吗?冤枉为那难得的出国观光激动了一场! “欧洲还是要去的!”猜出了他们的疑问,江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地说,“我收到的指令明明白白写着送你们去中欧。具体哪个国家和城市我不知道,因为下一段另有人送,可是最终目的地不是已经明确了吗?上面绝不会食言,我也没见过上面食言。那么怎么走又有什么关系呢?” “但愿如您所说!”白思孟热烈地说。但他心下却已不那么踏实:万事抬不过一个理字,道理明摆在那儿,邀请信上的目的地难道就不能更改吗?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仍然不见外面有丝毫光亮。或许是因为出乎意料的惊吓让人疲倦,也或许是因为前途未卜的担心令人消沉,很少有人说话,连咳嗽和喷鼻声都极少,人人都在自想心事。 不错,大风大雨还要暂歇,人怎么能始终亢奋?即使身体休息够了,情绪也要抚平,大家现在很需要一段时间好好地调整。 一切都自然而然进入了静寂,只有紊流仍旧默默地推进行程,不紧不慢,该怎么走,就怎么走,绝不因为乘客忧虑或放松就有所稽迟c停滞。 时间到了上午十一点,黑暗如故。 静默得够久了。为了提高士气,江叔毅然开启了应急灯,强烈的光线顿时照亮了整个石梁。原来看不到的人脸与动作都清晰可辨。 众人受到刺激,一下子都打起了精神,生怕被人看到了自己此前的萎靡慵懒的糟糕形象。 躺着和半躺着的人都坐直了。 朱品声最后一个清醒。她睁开眼,掠了一下头发,问:“到哪儿啦?” 众人都笑起来,说:“你做梦坐火车呐?” 江叔笑道:“问得好!是得看看到什么地方了。” 说完,他拿起强光手电筒,凑到紊流边界,对着外面照。跟射不进来一样,一般而言,紊流的光线也透不出去,只是在外部空间的界面上感应出一种受激光,隐约照亮了通过处的山壁。外面的情况约略可见。 “都是岩石呀!”江叔边观察,边颇感兴趣地说,“看它那些截面,真单调,八成是火成岩——黑曜岩,可能咱们还在地表之下很深,跟熔岩隔得还不太远,几十公里吧。啊,不对!这里已经是大理石,是变质岩了,大概有戏!” “什么戏呀?” “变质岩是水成岩下陷受热变成的,通常比火成岩埋得浅些。” “江叔,你学法律的,还会看地质呀?”白思孟感到颇为新鲜。 江叔呵呵一笑,道:“不过一点儿三脚猫功夫,不入流的。不过干律师前总算干过一段石材生意,对这石头c那石头多少晓得一些。” 时间一长,他还看出地层的走向了,一会儿说是向上,一会儿说是向下,他倒说向上不好,向下才好。别人问他为什么,他就说:地层向下走,才说明我们的紊流是向上走;地层向上走,那就正好相反。 大家赞同后,他却又拍脑门说错了错了,原来眼前只是个地层褶皱,还被构造运动给挤破了,怪不得一会儿猛上会儿猛下的,全无规律。 得!等于没说。 闹了好一阵,大家渐渐都悟过来,原来江叔之所以显摆这点儿粗浅的地质知识,只不过是为了活跃气氛,让大家情绪提高一点儿。 情绪真是可以调动的。人一活跃,很容易就把那些最不愉快的想法从脑海中驱除出去了,只剩下些稍微不愉快的。 还是那句话:已经坐上高速列车,列车也离站了,你还能叫它停下来不成?前途未卜就前途未卜,难道篤定就是坏的? 至少此行原来最大的期待之一还没发生变化,就是见到本圈的顶尖高手,听他们演示开讲。 这种机缘,这等份量,毫无疑问,在整个邀请信透露的好事中绝对占比第一,光有这一条,就已经不虚此行了。 至于剩下的那什么长途旅行,饱览异国风光,作为小年轻,虽也趋之若鹜,却一向也只把它视为附加,从来没有妄想拿来作正餐,一时不兑现就不兑现好了,以后不是还有机会吗? 如此自我譬解,一切也就慢慢释然了,几个人仍旧有说有笑。江叔很高兴,就讲了些圈中趣闻给他们听。小青年们原来都是各自修行,从没真实地接触到这样的人事机密,自然听得津津有味,时间也就越来越过得快了。 最后,事态的发展证明,白思孟和万时明此前的推断都不符合事实,紊流没有沿着弓弦走,而是很快就冲出了地表,且一进入开阔地带,就开始小角度地向空中伸展。 在这之前一点,他们还经过了十几座古墓,就是紊流刚从土里露出头,就又一头撞上一座小山丘时。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7章 野地墓群 那阵光亮来得很突然。刚才还黑黑的,只有应急灯照应着一切,猛然间一道白光掠过,紊流的上半部就全都敞亮,视野突然就延伸到很远。原来紊流一出土,就来到了一片开阔地。 “好了!出来了!”大家拍手欢呼,脚一使劲,都站了起来,伸长脖子,举目四望。 眼前是一片典型的江南水乡景色:树木葱郁,湖塘点点,稻田一眼望不到边,天空中白鹭翩翩,大地上炊烟袅袅,看着就叫人想起家来。 “阿弥陀佛!”数声佛号。 这里没一个人是虔诚弟子,却没一个人不是这样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国人只要大难不死,大都不由自主地要用这样的念叨来表达内心由衷的感恩之情。 黑暗就是压力,光明就是希望。 “好了好了!”江叔一把拧熄了应急灯,愉快地说,“好好看看!好好看看!过一会儿咱们就要来一个峡谷大漂流了!” 能自主上路,而不是被动地跟着漂,他这个带头人立刻变得精神抖擞。当下他先行起身去收拾行装,拖动桌子,小年轻们则仍旧兴高采烈地笑着说着,左顾右盼。 突然,一大片阴云般的浓密树丛来到身边,紊流内部又迅速暗淡下来。前面已经黑了,接着身边也变得昏黄。 白思孟很觉不爽,嘟囔道:“又怎么了?没完没了了!”顺手把才关了一会儿的应急灯再度打开。 强光照射下,随即出现的洞壁先是密密实实,尽是黄土树根,接着又露出些断续的墙基和走向不一的沟洞,颜色则有黑有灰。 过了大约三分钟,密实的地层突然被镂空,出现了一个大大的洞穴。 这洞穴足有一座普通农舍大:平房似的,一进三间。由下到上,全部由灰砖砌成;连顶部都是灰砖砌就的弯拱。 这三间房间中的“堂屋”里,有一具硕大的棺槨,两边偏房则各有一具小棺。墙边高高低低,摆放着许多器皿用具,甚至还有一副犁耙和两副瘫成一片矮丘样的牛骨架。 “墓葬!”众人看清后,都不禁叫喊起来。 紊流徐徐通过,片刻也不停留。白思孟和小蒋紧跑两步,跟到了石梁的尽头,才不得不停下脚步,眼看着那组洞穴无声地消失。 “你说那地上放的堆的c七七八八的都是些什么呀?”小蒋压抑着恐惧与憎恶,强装不在意地问白思孟。 “锅碗瓢盆c犁耙铲锹和牛骨头呀!”白思孟说,“那么大两个牛头你没看见?” “牛头我当然看见了,我是说那两边堆的!” “那吗——”白思孟把握不大地说,“左右不过是些箱柜竹箩,装米装面的家什,还能是什么金银财宝?” “怎么就不可能是金银财宝呢?” “很简单呀!”白思孟两眼忽闪,“你没看那牛,只配了干活的工具,连个牛车都没有,说明这就是家地地道道的农民,家境富裕一点罢了!真正有钱的主儿,谁陪葬牛呀?起码也是几匹马吧!” “嗯,对呀!”小蒋眨眨眼睛点点头,泄气地说,“要是马,就不会配什么犁耙,只会配刀剑铠甲,还有酒器编钟什么的。” “编钟?”白思孟莞尔一笑,“说到编钟,那规格就太高了。那得是春秋战国以上,贵族之家,有爵位才行吧!刚才那墓室也不知这是什么朝代的,秦汉还是明清,也许就是民国的。” 不会是解放后,这是自然的。新社会谁搞陪葬呀?还两头牛!有一些年,听说随便杀牛都要判刑的。 那这到底是什么时候的呢? 对这种场景,江叔不关注,他经验老到,知道阴地就跟阳间一样,也是穷多富少,好东西只能是偶一得之,大多数什么想头都没有,看了反而晦气。朱品声则一见那阴惨惨的样子就要吐,只有三个男士十足的兴趣盎然。 但万时明碍着女朋友在跟前,不能表现得太财迷心窍,只能背着手若即若离c上前退后地窥探一下。那二位则已经动了心,全神贯注地窥伺着,准备再有机会到来,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捞他一耙子再说。 什么是现在的耙子?当然就是那几把已经立过一小功的捕蝶网。此刻,两人手中各攥了一把,正跃跃欲试。 刷!一个小坟堆忽然被剖开了,露出了里面的内容。但是光线偏暗,看不清楚。 “把应急灯对准了!”白思孟兴奋地跳起来,大声叫喊着,顺手又拧开一支手电筒。 在两股强光的照射下,那不大的洞穴被一览无余。他们跑到跟前竭力睁大眼睛看,只见里面竟然只有棺材而无外槨,四壁空空。连垫棺材脚的都只是几块灰砖,余无他物。 “原来是个穷墓!”小蒋失望地说。 白思孟耸耸肩,退后一步说:“穷当然穷点儿,不过也不说明就没有好东西。说不定都在那里头藏着呢!一般都这样——好东西只能随身带,财不露白嘛。” “那里头?那窄窄的地方,连胳膊都伸不开,就是有也有限!”小蒋不客气地说,“再说捕蝶网又不能伸到棺材里去!要我说,像这样的,以后看都别看!全白瞎!” “哟,大的来啦!”小蒋的话还没说完,白思孟就急忙摇一下手,止住他的唠叨,自己则攥紧网柄,聚精会神地盯着前面。 小蒋见状连忙收声,抬头一看,果然随着几处墙基露出,一堆明显夯实的硬土被揭开,暴露出一个大墓的一角,比他们看到的第一个大得多。 “好家伙!”小蒋大吼一声,急将捕蝶网伸出,用力一捅,就捅入了那洞穴右上方空空的顶角。 他满心指望接下来这个大墓就会暴露出整个正面,已经准备好顺势下插,碰上什么就捞什么。 谁知这墓是歪的,面对紊流就只一个角,正面在另一个方向。 此时紊流一个侧切,从上到下,只切出一条竖缝,小蒋的捕蝶网下倒是下来了,却是夹在这不到一尺的间隙里,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捞不出。 但他哪知道不行?一见伸进去了,就欢呼雀跃,死命一兜,呱哒兜了个空。再往里一捅,感觉倒是捅到了什么,竹柄都顶弯了。他一拉,却没拉动。 这时紊流前进,别住了竹柄,那股横扯的拉力几乎逼得他网竿脱手。 他赶紧后退几步,松解开那股别劲儿。可才要抽,又别住了,只好又退。接下来他就像小跑一样挣扎揪打地一直退到了石梁边缘,一个不留神,噗嗵一声掉进水里。 万时明从头到尾全看在眼里,不禁哈哈笑着跑到石梁边,捡起地上躺着的一支捕蝶网递给他,快乐地揶揄道:“这紊流钻山打洞的,该是多大的动量呀!就好比两列轰隆隆的火车相错。竹竿别住了,你不说赶紧撒手,反而跟着火车跑!你以为你是谁呀?铁道游击队呀?”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8章 还真捞着了! 听到万时明的调侃,连白思孟都笑起来。 小蒋钻出头来,刚想发怒,再一想,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喷喷鼻子道:“说得好!我怎么——怎么就——嗨!真是因小失大!” 江叔笑道:“还不快拉他上来!过会儿被水冲到缺口,想爬都爬不上来了!” 白思孟笑道:“这哪能呢?来,接好了!”说着把自己手中的捕蝶网也伸了过去。 小蒋拉着两根竹柄刚要上来,却听白思孟急叫:“撒手!撒手!你快撒手!” 他吃惊地一愣,手中竹柄便少了一根。只见白思孟一个虎窜,奔到紊流边缘,伸网便捞,“哗啷”一声,一样东西进来了。捕蝶网再一伸,一转,又是一样东西拖回。 小蒋不由叫好。却见白思孟一串碎步小跑,撵上去,又捞了一把。这一回捞的东西沉重,他兜不起来,只好压低竹柄在地上拖。 好容易拖麻袋一样地把那东西弄了进来,他便坐倒在地,连东西带网一起弃于地上,两腿蹬直,两手反背着撑着地面,半抬起上身,大口喘息不已。 “累死我了!”他呼哧着叫道。 “成功了!”小蒋也不顾自己一副落汤鸡形象,狠跺一脚,握拳大吼,就像看到国字号足球队终于进球了一样。 这时外面也热闹了,简直像开展销会,墓穴就像一字排开的摊位,一下子出现了七八个。刚见到个好的,接下来又来个更好的。 最后一个比头一回看到的还要大的墓室被曝光,里面棺槨旁边居然摆放着几个四足铜鼎。个头不太大,却也不算小,看上去每个都不止几十斤。 屡战屡败的小蒋一下子扑了出去,也不顾带着浓烈霉味的灰尘扑面,腾腾腾大步闯入,登堂入室,一弯腰抓住两个锈得发黑的铜耳子,提了提提不起来,就把它放个半倒,奋不顾身地使劲往门外拖。 “好样的!”白思孟坐在地上称赞,“这要是弄过来,今天就齐活了!” 不料小蒋哼哧哼哧地拖到一半,才要出那中间墓室,突然傻了一样,抬起头一脸茫然。 “快呀!”白思孟大声叫他,“就在这边,快拖呀!磨蹭个什么!” 小蒋似乎充耳不闻,还是两眼直睖睃的,身子一动也不动。 “完了!”万时明看到这情景,恐怖地大叫一声,“他中了毒气!坟墓里有沼气!” 这话一入众人耳朵,大家都惊得一跳,连累得不行的白思孟都弹了起来。幸好这时小蒋又抬手在摸什么,就像瞎子摸墙。 白思孟一喜嚷道:“哈,动了!老天!才不是什么毒气呢!他是看不见紊流,慌了!” 嘴里叫着,他整个人已如豹子一样猛冲过去,一步跃入,然后抓着小蒋的肩膀就往外拉,同时急叫:“快撒手!跟我走!” 小蒋懵懵懂懂,还是抓着那两只鼎耳子不肯放,说:“你来啦!那边还有两个呢!” 白思孟使劲打他的右手,说:“放!放!放!这么重哪儿拖得过去!再不走!就要把你埋这儿了!” 说着他一只脚已经跨回紊流。 猛然看到他的身体消失了一半,小蒋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跟墓墙之间的空档处就是紊流,自己还一直傻呆呆地看着那砖墙发愣呢! 他赶紧撒手,三步化作两步跟了出去,一进紊流,眼前陡然开阔,才像重新见了天日。紊流带动他徐徐向前,刚才那座宏大的墓室和没来得及拖出的铜鼎就都留在了身后。 这一入一救,干脆利落,连万时明看了都忍不住夸赞:“好你个小白,真是眼明手快,当机立断!你要不进去,小蒋今天就玄乎了。不过在这之前你都弄了些啥?给我们瞧瞧!” 江叔见小蒋平安无事,也才放了心,搓着手呀呀地嗟叹,赶了过来。 “你怎么搞的!”他十分焦虑地说,“上次弄应急灯,小白也恍惚了这么一回,你也亲眼看到的,怎么这次自己也这样了?要不是小白救你,你不就留在那儿当陪葬了!” 小蒋抓着头皮,不知说什么好。 万时明笑道:“他原来那是看人挑担不吃力,哪儿放在了心上?所以我们化学课的老师最常说一句古话:‘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一天到晚叫我们做实验c实验!所以小蒋还真不得不躬行这么一次!有了这一次,他才能记住一辈子。” “倒也是!”江叔说,“事非经过不知难。既然知道,再可要多小心了。紊流本来就是个陌生地方,还窜天入地的,可千万不能看得太容易c太简单!” 这时白思孟已把捕蝶网拿开,大家探头一看,只见躺在地上的是三样铜器:一个三脚铜爵,一面带漆器座架的铜镜,外观都还完好。最大的一个是带盖子的铜盒,学名也不知叫什么,反正在古代文物展上见过,似乎不是特别稀有。 “嗯,还真逮着了!”江叔纳罕地说,“这三样东西不稀罕,却也不便宜,品相也还不错,加在一起,怎么也得值个百十万吧!好好收着,以后找专家看看,出手的话,换套房子应该没问题!” “这就值一套房子呀?”万时明惊讶地俯身去摸,嗅了嗅怀疑地说,“尽是腐尸的霉味。这样麻古癞癞c粗粗糙糙,快锈穿了的东西,还值大钱?百十万——”他摇摇头,“未必!未必!” 小蒋原来落水时的衣服还没干,这时又加上出了一身冷汗,更是又湿又酸。他使劲甩去头发上的水,也俯身看了看,眼热地笑道:“妈的!怎么我不行的地方,他小白就老行!我就不服气了,是我不够眼明手快呀,还是命里注定该走背字的!” “是呀!”万时明笑道,“要不然怎么已经逮到了好东西,临出门又给人家退了回去!不过,就这已经是烧高香了!所以说,命里没有莫强求。一强求,那就连家在哪儿都不知道了!” 朱品声也走过来,看看东西,又看看外面不断退走的山壁,不悦地说:“把那灯关了吧!刚才都差点儿出了人命,还想盗墓发家呀!就这都破坏了一个现场。以后人家正式发掘,都会奇怪了:怎么好端端的,就凭空少了几样礼器了?这叫专家怎么断代呀!” 白思孟抬起头。他没听明白:“礼器?断代?铜镜是礼器吗?这铜盒倒有点像。” 万时明道:“铜镜可以商榷,但那三叉脚的酒杯肯定是的——是贵族给祖宗上供的。” “这铜镜带座儿,倒真没见过,只怕年代近些。”朱品声有一说一,“这方方的盒子还带盖,记得我们班去博物馆看编钟时顺带参观过,应该叫彝——方彝。属于古代的饮食用具。要说年代,好像不晚于商周。”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9章 完璧归赵 江叔听她把东西说得这么古老贵重,吓了一跳,赶紧退开一步,两手乱摆说:“有道理!有道理!丫头不但认得文物,说的也是正道。不管是不是礼器,这墓里器物这么完整,可不容易碰到,说不定将来也是个考古大发现,可不能随便打主意。不过,怎么说呢?咱们是无心碰到,并不是诚心给谁添麻烦。如今事过境迁,还也还不回去了,奈何?” 白思孟听了也感到不安,站起来使劲搔搔头皮,不好意思地笑道:“倒是我随随便便就惹上祸了,江叔!嗨,怎么老是我!本来,您知道的,我根本不在乎什么房子银子的,我家都两套房子了。我也不搞什么收藏。我爹妈也没兴趣。说去说来,怎么说呢——人不都有点儿手欠吗?” 眼见风头有点儿转向,收获反变成了惹祸,小蒋把一腔子的后悔失落都忘在了脑后,不由也笑着说:“对!小白说的对!我们哪儿是想贪个什么!这都不过是那什么什么,啊见猎心喜。对,见猎心喜!是吧?” “也没人追究你们,忙着解释什么!”朱品声看他一眼,好笑道,“我只是想,几千年了,人家古人想住个安静地儿也不容易,但凡有点儿同情心,就别一见了好东西就叉子耙子的都伸过去,还想翻尸倒骨呀!别人怎么我不管,也管不着,反正我那引荐师父头一回交谈就跟我说:千万别拿自己的本事换钱。今天咱们的际遇已经是千古罕见了,还想怎么个锦上添花呀?人不能太不知足了是不是?” “是!是!”白思孟彻底折服,伸手作势啪地拍了下脸,“这事确实是小弟做得不好,朱姐教育得对!这到底是个坟呀,怎么一时兴起就忘了忌讳?以后一定不这么做了!” “那这东西怎么还呀?”小蒋也急于补过,思绪反而跑在了前头,一个人跑到紊流边东瞧西看,寻思说,“怎么弄呢?那边又露出来一个洞穴,塞那儿去?” “那不是张冠李戴吗?”万时明哼一声说,“已经错过了,就带着走好了,到时交给元老们。” “那怎么行!”朱品声一口否定,“元老们要是问从哪儿得来的?你不敢胡扯,只好招认说是一路盗墓盗来的,那不是自个儿伸过脸去讨打吗?” “那怎么办?”白思孟为难了,“还又还不回去,交又不能交!” “嘿,砸手里了!”小蒋回过身来,一脸狡狯的笑。“老说资本主义生产过剩,现在小白也生产过剩了!” “你也别幸灾乐祸!一开始就起心捣咕的也有你!还有,那两只铜鼎要是真弄过来了,你的罪过比他还大!你们看这样行不行——”朱品声扭头转向江叔,“江叔你不是说上面来了信,要你不用送到漩涡吗?是不是中途另有什么事?” “事儿倒没别的什么事,就只告诉我说不用送到底。” “那你就是中途下去,直接回江城?” “对。” “那好,”朱品声指指地上的东西,“那就请江叔把这些先带回去,什么时候我们完事回来再大家商量!你看这样行吗?” “让我带回去?”江叔看看她,又看看白思孟。 “是不是不好带呀?” “不是不是!”江叔连忙摇手,“你们要是放心我就带!当然,首先要看白思孟的意见。” “我有什么意见,”白思孟笑起来,“我还巴不得呢!最好一回去江叔就替我们捐献了,那还省事些!” “这么大个事儿,我可不敢做主!”江叔说,“还是你们自己回来处理为好!我就先保管几天吧。” 事情说定,白思孟轻松地吐了一口气。人哪,还真是安份一点好,就因为小蒋说的那个见猎心喜,差点儿弄的收不了场。泡沫圈岂是培养盗墓贼的地方!自己怎么这么轻率呢? 接下来他们经过一处煤矿,那五花肉一样的煤层一层层清晰可辨,其间似乎还夹杂着琥珀那样亮晶晶的石头。小蒋说是不再见猎心喜了,见了这宝石样的东西,却又忍不住好奇,鲁莽地想用小刀挖一块下来看看。 江叔连忙阻止了他,说:“小心有瓦斯!别把煤气招进来。” 后来又经过一处岩石地带,剖面上一些石头白蓝相间,江叔看了半天,猜测是黄铜矿,也可能是蓝铜矿,反正在冶金博物馆见到过。 白思孟遗憾道:“可惜咱们几个没一个真正学地质的,不然是多好一个探矿机会!白糟蹋了。” “就学了地质c样样懂行那也是白糟蹋!”万时明笑道,“探矿都要测量和做记录的。这东西就算你看到了,没在地图上标出来,那也没用。你知道咱们现在在地图上的哪儿,在地表下多深?” “多深?负八米!”白思孟看着外面一笑。 这时紊流明显开始抬头向上,石梁地面高出外面的地面已至少五六米,向前望去,长长的那一端就像一支长矛,斜向直插青天,消失在朵朵白云之间。 “去向明确,周围光线不错,可以下水了!”江叔看看前方,不觉精神大振,搓着手掌说,“咱们‘乘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这一句恰好是白思孟移花接木胡乱吟诵过的,众人听了不禁一笑。 但等到低头细细检视一下水流,众人又都不笑了。若说河道像长矛,那这河水就像利箭,流速那个快哟!若用成语描述,就该说是捷若奔马,随便一个漩儿都可以打十几米长。 这也不难理解。原来他们缓慢漂流时,河道少说也有三四十米宽,两边还看不到河岸;到了石梁这里,却将整条水流陡然收束成窄窄的一道,径流才七八米宽,深度也小得多,让庞大的水体一挤,这冲出处的水流就像高压水龙喷出来的,怎能不快如离弦之箭? 吃惊归吃惊,该怎么还得怎么。 江叔是领航员,自愿走在最前面,白思孟却不同意,说:“水这么急,您还是在中间,这比较好。” 说完他把自己的书桌一推,掀下水去,使劲用短绳拉住,回头问:“小蒋你殿后?” “那有什么不行!”碰到这种事情,小蒋向来很干脆,“你们都走前头,我来收尾。” 白思孟一下水,小蒋就叫起来:“天哪!小白你变炮弹了!” 白思孟莫名其妙,瞪着他问:“你说什么?” 小蒋指着紊流遥远的前端,说:“这还有错——这整条河翘起来往前跑,不就像一管加农炮,你这一放流,那就是炮弹出膛!嘭一声,打到几百里外!”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0章 冲波激浪 "眼见这玉带横空,杳无尽头的情景,朱品声也惊讶道:“是呀!这都第二回了!不过上回水势大些也缓些,还不觉得怎么险。这却是一条小河急匆匆地往上冲!就是用水枪喷,也飞一段就落下来,它却笔直的,长长的,呼呼叫着川流不息!简直是天上银河水倒流!” “那是因为——”万时明忍不住又要显示他的空间想象力,“地面的重心在这底下!”他手指左下方的地球中心,“而紊流的重心在那里!”他的手臂移开一个角度,“跟穿过地面的铅垂线形成一个夹角,大约有三十度。” 他这一指,朱品声才发现蹊跷,原来紊流翘起后,自己的站立也随即转了一个角度,不是与下面的地面垂直,而是笔直斜立。若对照地面,他们这几人就像正在倒伏的麦杆,或者说是几支斜插地面的旗杆。 刚跳进紊流时,他们也曾奇怪地歪斜起来。但那时是在几百米高空,感觉远不如现在强烈。而现在,地面就在脚下,田地如同千百面镜子镶嵌成一体,全都太阳能面板似地倾侧着,这就很诡异了。 人居然可以斜成三十度角地走,还走得大大方方,不怕摔倒! “怪不得刚才总感觉怪怪的,原来是这个!”朱品声惊呼,“这么说我们的重心真的不是地心了?” “当然!人在紊流,就由紊流决定。任何自由落体都天然的趋向重心,尽量缩短与它的距离,我们也不能例外,这水当然也不例外。” “那你的意思就是说,现在我们站的地方离紊流的重心远,那最前面c最‘高’的地方反而离紊流的重心近,所以水就往那边跑,是吗?” “耶思!” “真是不可思议!” 万时明笑道:“当年人们刚听说相对论,也是这么说的!” “看把你能的!”朱品声白他一眼,笑了。 说话间,白思孟解缆启程,大家也陆续下水,书桌们立即箭一样顺流而“上”,风声骤起,在耳边吹得呼呼的。 “好痛快!”白思孟兴奋地大叫。 “你看好前面!”万时明握紧肚子前方的小木棍把手,不忘留一份小心,“别一高兴,就把自己撞散架了!” “怎么会!”白思孟回头喊叫,“江叔这设计没的说了!再说,我撞散架了,不是还有你们来救吗?” “还救?你看这水急的,就像滑冰刀!一不小心追个尾,那就是连环爆,还有命救你呀!” “说的也是!”白思孟大笑。“那我小心就是!” 在这样的急流里漂流,说小心,那也太抬高自己了。实际上,漂流者没有一点儿自主的可能。水流在狭窄的河道里简直是横冲直撞,动不动浪花飞起八尺高,打得人头脸皆疼。 当那小雹子一样的水滴如同群蜂一样扑来时,你最好闭上眼睛,否则不用分钟,包你酸得什么也看不成。 幸好河道两旁还算光滑,没有什么石棱石嘴,不然只须三擦两碰,就能把他们的座骑磕破;抽屉浮箱一灌满,浮力就要损失一半,那时就只好半身下水,抱着歪书桌同生共死了。 水流凶险之外,这航程还不是一般的长。大家骑“马”疾奔,冲波激浪,爽快那是真爽快,在公园里花钱坐过山车都没这么刺激。但过山车只疯狂一两分钟,在这里却是无休无止。 水流的去势真是太猛了,起伏跳荡,反复冲激,打出无数的泡沫漩涡,简直就是一部活生生的流体力学教学片,什么凶险的运动方式都有。弄得他们是左右摇摆,前后俯仰,没一刻能得安宁。 因此,在这平平板板的“座位”上,你就是两腿夹得再紧,也会不可遏止地反复前移后退,人时时刻刻都得全神贯注,随时调整姿势和位置,跟打仗肉搏一样地咬牙死拼。 腿疼还是小事。只过了不大一会儿,高度紧张中的腰胯就又酸又麻地疲惫起来,一阵一阵地不得缓解,怎么平心静气地调适也不管用。 只不过半个小时过去——在拼搏的人感觉中,就像已经过了整整一个世纪——所有人就都觉得,这样一路疾驰不是个办法了。 “喂!前面的!”江叔吃不消了,对着朱品声喊,“叫小白拢一拢,找个地方先靠一靠!” 朱品声传话给万时明,万时明又传给白思孟听。白思孟回头叫道:“又没见个趸船,怎么靠?要想停,怎么也得找棵带得住桌子的大树蔸子吧!” 他抬头往两边瞟。此时他们就像落在深沟里,位置太低,一看就看到天空,向两边只能看到反向飞奔的青石岸坡。 这岸坡刷刷地比录音机倒带还跑得快,连石头的纹理都看不清。 再往上就是凸起的石岸边缘,又光又秃,真是童山濯濯,连棵草芽都不长。 没法回复,就只能耐心等待,寻找机会。 这时也不知是什么运气,远处一架银光闪闪的大飞机正要降落,机头一扎,徐徐下降,直冲紊流而来。 白思孟一眼看见,不禁吓一大跳。老天!这么庞大的机头忽然扑上来,就像一座大厦扑天盖地地往你身上倒! 这实在是太突如其来了!他猛然一见,顿时慌了手脚,几乎吓傻,全忘了紊流乃化外之地,不但这边的空管管不了,连原子弹也伤不了自己分毫,还以为就要撞上,紧握保险柱的那只手松开来,条件反射式地一捂眼,头便猛地偏向一边。 刷!只不过百分之一秒,那庞大的机头机身便化作一团五光十色的光影,黑白粗细全都混合在一起,电光石火般闪了过去。 毫无疑问,从空间位置上看,白思孟肯定已从它的大肚子里穿过,并从机头下部一直纵穿到上翘的尾翼,就像孙悟空钻进了铁扇公主的肚子,却又被她在眨眼间,很不客气地拉了出来。但哪怕他再瞪大眼睛,也看不出任何细节。 更为可叹的是,他左手捂眼,右手那块夹板还在习惯性地用力划动,于是书桌很自然地转了向,对准左侧岸坡直冲了过去。 也是另一个恰好,这么久他们都没碰上一处险滩,偏偏这儿水边突然横出一块突起。一处半露在水面,长圆形,光光的,却又是极硬的石头。 书桌的左面两条腿率先撞上,喀哒一声,前面那条腿先断,接着又是喀喀两下,后面那条腿也断了,和前面那条一起,被强大的冲力一扯,连带铰链,同时脱离了书桌本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1章 千幸万幸 "撞击之后,他的书桌剧烈地摇撼着,猛地转了半个弯,速度便稍有稽迟。于是在生硬的惯性作用下,白思孟势不可挡地往前猛地一栽,整个上身倾斜地扑倒在桌面的边沿。 这一冲力道好凶。如果不是那保险用的小木棍把他的裤带恰巧勾住,他肯定立马跌进水里。但虽然有此万幸,却也把他的小肚子狠狠地戳了一下,疼得人几乎闭过气去。 “不好!不好!”万时明仓皇惊呼,“小白落水了!” 此刻间不容发,他根本反应不过来,完全是凭借本能,左手狠划两下,让自己的“船头”偏向,这才堪堪避过两桌的相撞。呼地一个擦边相碰,他俩短暂接触一下,然后万时明的桌子继续顺流而下。 他逃过了一劫,后面的朱品声却不知情,贸贸然急驶而来,抬头向前望时,忽见前面一张书桌横了过来,一个人斜躺着,两手都伸到了水里。 她大吃一惊,还以为是万时明遭遇了事故,连忙俯身去抓,刚抓住一条胳膊,却不料自己一个失衡,噗嗵也栽了下去。两张书桌猛撞了一下,桌腿相叉,就在她眼前肩并肩地漂走了。 果然如万时明所料,这样首尾相连地急速漂流,只要一撞,那就是连环撞。后面两人也猝不及防,汹涌澎湃地冲上来,咣当!咣当!四张桌子捉对儿打架,砰砰啪啪,后两人也一起落水, 于是惊呼四起,此拉彼扯,最后桌子暂时都管不了啦,四人形成一个花样游泳队,拉手成环,都光露出个头,一起往下游漂。 这才叫全军覆没呢!除了万时明一个人逃之夭夭,四条“船”全部打翻。给养c经费以及战利品全部落入水里,损失极为惨重。 也亏得万时明还有几分急智,一见后面再无一人,立即悔上心头:怎么就自己一个人逃出来了?朱品声呢?江叔呢? 那两个小赤佬他倒不很关心——那样活蹦乱跳的小泥鳅,踩都踩不死,水淹一淹就死得了吗?那小白还是罪魁祸首呢! 为大局计,也是为自己计,此时得尽快想出办法,阻止事态进一步恶化。都是一条船上的人,命运捆绑到一起了,救人即是自救!他边掌握方向,边观察四周,寻找可以利用的东西。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却苦无机会可乘。 后边朱品声却在惊恐万状地寻找万时明。 眼看四人相聚,独缺万时明,她始而心急如焚,继则心胆俱裂,最后眼看无法找到,相信他一定沉入水中了,不禁痛哭叫道: “完了!他游泳都不大熟,怎么挣得出来?一定还扣在哪张桌子底下!” 她边哭边竭力甩开拉住她的手,就想单枪匹马地往回游。 “哎!小心!小心!”那三位急得大叫,又担心又无奈。 好在几张书桌就在身后不远,只比人漂得稍微慢一点儿。很快他们就把它们截住,一人抱住一个,又用系泊用的麻绳彼此串联起来,最终呈一字队形比较安全地往下漂。 “他不在!”发现万时明的书桌不在其中后,朱品声虽然仍然焦急万分,却也燃起了一丝希望:是不是他已经冲过去了!如果天佑善人,不久就还可以相聚。而如果—— 见她往后回首,那三人齐声一致地说:“不会!绝对不会!既然这儿没他的桌子,那他肯定没落水!” 白思孟很难过,他知道自己是罪魁祸首,害得大家都掉下来。但怎么办呢,谁想到正找系泊处时一架大飞机会忽然栽下来!就是扮个鬼脸吓人也得挑挑时候不是? 但话是这么说,心里却怎么也没法踏实,于是他极想做个什么,以稍赎前衍。 这时候,万时明终于在前头发现了一个可乘之机:右边河岸上有几块散落的大石头,那模样就像几个人围在一起看棋。 由于距离还远,还难以目测大小轻重,不知它们带不带得住自己的“船”。但有总比没有好,无论能否成功,都不能放弃尝试。 再不能放任自流地漂下去了。再随波逐流地漂,那就无论如何也交待不过去了。 他的大背包还在桌上,里面还有些野外用品。打开看时,都还有用。真是大智慧者皆有先见之明——这原是他特意带着准备爬阿尔卑斯山用的。 他将一卷麻绳绕成套马索那样的半大圈子,拿在头上挥动转圈,等到距离接近,就呼地一下猛甩出去。 毕竟从来没有练过,他那圈子甩得又散又软,还没到达河岸上方就落了下来,顺着岸坡往下滑。他心往下一沉:完了!过去了!这一错过,不知又要过多久才能再有机会! 就在他无比沮丧之时,却不料那绳套滑到水边,竟然勾住了什么。当万时明的书桌漂过后,猛然一股力量把它拉得一沉一翘,来了一个小回旋,其后居然迅速往岸边靠拢。 再一眨眼!嘿!拽住了! 万时明喜得脚都软了,忙不迭地站起,几乎是歪着滚着爬到了岸坡上,拉着绳子不敢放手。他还不知道手里拉住的就是他们全部的给养,只知道若是书桌脱手,他就一点指望都没有了。 循绳走到绳子尽头,一看才知道,竟是一个绳结帮助了他。这一卷绳子本不够长,不够保险,他自己就加了一小截,说起来,质量还差些。却不料刚才绳圈滑下,刚好掉进岸坡上一个小裂隙,被书桌牵拉着顺着裂隙滑下,细点儿的绳子都过去了,却把绳结一下子卡住。 也是他上来的快,绳结一绷紧,已然向上鼓起,慢慢向外挣脱,现在被他再向上一扯,立刻解脱出来。 他下意识地一看手,绳子已经开始滑走。他心中大惊,赶紧紧紧握牢,使足全身的劲力带住了,然后就小心翼翼c纤夫拉船一样地拖着绳子走上岸去。 一直走到那几块散落的大石头处,他前后打量,选了一块最大最重c底部与地面间完全没有缝隙的,把绳子绕上去,绕了两圈,再咬牙切齿地打了个死结,这才放下心来。 就在这时,水中远远漂来了四个同伴的一字长蛇阵。 他们还没看到他,他已先看到了他们。见四人这么狼狈,他也吃了一惊,转瞬间想到了连环撞,就有数了,当即扬手招呼。 四人闻声抬头,看到了站在高岸上的他,真是又惊又疑又喜出望外,振奋之余百感交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2章 心绪难言 “快划过来!”万时明高喊,“抓住我的桌子!” 他自己也跑下岸坡,在水边伸出手来,准备助一臂之力。 四人立刻明白了,都用左手拼命划水,而又用右手阻水刹车,使那书桌连成的一字长蛇阵边减缓速度,边慢慢向右岸靠拢。 “嗵!”长蛇头率先与岸坡相碰,蛇尾受阻,就反向河道中间漂移。 幸好押后的小蒋及时扔了根短绳过来。万时明在空中一把接住,一拉带紧,便把它又拖了回来。 这时漂在前头的白思孟也紧紧抓住了万时明那张已经系泊的书桌,经过一番努力,长蛇阵终于停靠住了。 四人浑身透湿,又加疲惫紧张,一上岸都不由冷得牙齿打颤。万时明赶紧把上衣披在朱品声身上,说:“一回头就不见了你们,真把我急坏了!” 众人听了都点头,喟叹说:“没想到你漂到了前面!这水真是太急了!” 只有白思孟觉得不对,心想:“我在你前头,难道我掉水里你没看见?就是看不见我,我的书桌还在水上嘛!何况我人还有一半巴在书桌上。” 但当时情况紧急,眼前如电闪雷鸣一样,他也没注意到万时明什么时候从他身边驶过。 朱品声披着干衣,身上湿衣的水还在不停地滴下,一时没有说话。 “真是太惊险了!”万时明兴高采烈地说,“要不是这几块石头,还不知要漂到哪儿去。我往岸上看哪看哪,心里急的什么似的,突然,它们就出现了。一开头,我还以为是哪家农民放牧的几只羊呢!” “这回多亏你了!”江叔回想起先一阵的忙乱焦虑,大感宽慰地说,“先头我们也找你老半天,桌子也不在。我们都急死了,怎么好端端一个人,转眼就不见了呢?” “这都是吉人天相,江叔。您老师父了,有什么不知道?只要有您在,天大的事,也能稳得住!” “不不不!别这么乱说!”江叔笑着摆手,“水深流急,我也没驾驭住。全靠大家齐心,团结协作!” 小蒋插了一句说:“你不知道吧?为了找你,朱姐都急坏了!也是为了帮她找你,我们潜水都不知潜了多少次,连个毛也没找到。” 这话又有颇多语病,万时明听了啼笑皆非,却只能热烈地回应:“那太有劳你们了!太有劳了!在此深表谢意。等到了地方,一定好好请请大家,我出钱!” “是吗?你可别瞎打哇哇!”两个小青年都叫。 “爷们儿说话能不算话吗?是不,品声?” 万时明望向朱品声这边。朱品声却把脸转向一边,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 她原以为自己再次见到万时明一定会喜极而泣。她太爱这个大男孩了,要是丧失了他,真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活。 但死里逃生真的相遇,她却不知怎的,胸口一堵,什么话都想不起来了,连想扮出个欢欣感动的神态都做不到。自己是怎么了? 她生性不是个冷漠的人,一向也是敢爱c敢笑c敢表露。寻找万时明的那一刻,她真是急疯了一样,毫不忌讳,不怕人笑话。但是现在发现他没有失去,她居然就愣了,愣得不知要怎样对待他才好。 说“好容易又见到你了”吗?好容易?是谁好容易呀?自己在湍急的河水里扑腾挣扎了老半天,他不是还好好地站在干岸上吗? 自己发疯一样到处找他,他不是再见面时就跟没事人一样,把大家笼统在一起招呼,都没跟自己多说一个字吗? 也不解释那时为什么不在我身旁,就光拿一件衣服给我。这事儿手倒挺快!难道不是怕自己泄了春光,让他觉得吃亏吗? 怎么处处他都想到他自己呀?怎么还不如别人呢? 记得当时自己一心想救他,一扑一伸手就滑到了水里,等抓住那条手臂一看,竟是那小年轻的脸。 自己当即好失望呀,马上扭头再找,急如星火,那种下意识的反应,不是把“你们”“我们”分得清清楚楚了吗? 而等到看不见你万时明,自己反被浪头打得就要溺水时,却还是那小年轻用力拉起自己,让自己爬上了他的书桌。 她至今还真切地感觉到,那小年轻自己泡在水里,却把她单手力抬,一直托到她大半身出水,自己反而被压得只剩了一张嘴巴在水面!这样奋不顾身,豁出命似的想都不想,岂是一切经过脑筋的算计,像你聪明一世的万先生平素做任何事情那样? 那么湍急的水流,什么都有可能发生,假如不是幸运,只怕自己这时已经一缕香魂流向不知什么地方了。 至此,她不由想起一个什么古装戏剧里一个女子说的哀怨的话(似乎是什么镜分复合的故事,却也不一定):妾不负君,君可负妾?人何爱于妾,而生妾还君,君知愧否? 戏里那男的是愧的,真心惭愧,因为战乱之中,七尺男儿竟不能保护自己的家眷,致其沦为别人的丫头(或是妾侍?)。可这儿呢? 君知愧否?看样子一点都不愧,他万某人不是帮了大家吗?这不就心安理得了?你看他—— 算了算了,想这些,越想越没意思,干嘛呀! 女人的幽怨有时候真是毫无来由c毫无道理,但它就是会不期然地产生。哪怕是平素很利落c很爽气的也是如此。也许这只是过眼云烟,只保持短暂一阵,那还不错。也许就这么落下了心结,那便叫人无可如何了。 不知道她会有这么多想法,万时明倒真心觉得一切都重新变得美好了。 人一高兴,忙这忙那就格外有劲儿。但越见他兴高采烈c眉飞色舞,朱品声心里越不是味儿,干脆走到一边用拧干的毛巾擦手擦腿。 这会儿感觉有愧的倒是白思孟。 也不光是自己不小心又惹了一大祸,带挈大家都成了落汤鸡,这是多种偶然性的交集嘛!令他产生罪恶感的倒是自己的一番救人报恩举动。 自己倒身落水那一刹那,又疼又惊,确实手忙脚乱,幸亏朱品声及时相救,才没掉入急流。危难之时这种实质性的帮助真叫他感激万分。接着便见朱品声也落水了,他怎能不立即出手拉她上来? 拉上来,还想把书桌让给她坐,这是感激之人很自然的想法:不仅要投桃报李,还要报之以琼瑶,不如此不是男儿气概。但也就在他托举时,不好的想法也产生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3章 意马心猿 平素他对朱品声是十分客气,既尊崇又冷淡的。 客气都是装出来的,略过不计,人在江湖行嘛!尊崇,是因为人家确实姣俏好看,又落落大方,像个大姐姐样。冷淡,那不用多说,她是人家的女朋友,而那男的他还不喜欢。 本来一路上也就这么着了,不期而遇c萍水相逢嘛。但落水互救,这情谊就重了许多。而在他托举时,又进一步真切地感到不一样—— 平时看她朱大姐姐,不过是画上的美人,完全是平面感觉,跟一张花花纸似的,最多说她轻盈敏捷,步步生香,别的还真没印象。这一托才知,她还那么结实c柔韧c沉重,整个身段凹凸有致。美人突然变得肉感而真实。 哇,原来她还是个真人耶!似乎每一寸肌肉,每一片皮肤都活了起来,即使在水中,也变得夭矫灵动,燕婉妩媚,充满了诱惑力。 那一刻对他的冲击力,就像汽油弹爆炸,胸膛里烈火熊熊。一时情欲高涨,竟恨不能伸长手臂把她整个儿抱一下。 但就在这春心荡漾之时,她忽然睁大眼睛看过来,竟像见了陌生人,只怔了怔,那眼光便扫过去,风刀霜剑般穿透他的躯体,焦急地投向远方。 这双如杏如水的美目,对他竟是熟视无睹! 这对他那刚刚燃起的烈火无疑是一盆从头浇到脚的冷水,浸得他一个机伶就清醒了:老天!白思孟!你——你——唉,我在想什么呀! 他恨不能掌自己的嘴。朋友妻,不可欺!这样的卑鄙念头都会有! 虽然她的男朋友不是我的朋友,却也是熟人了!还是圈子里的同好!而她也是同好!且还是个年长女子,一脸正气,不怒而威。 没瞧见刚才吗?在她眼里,咱就是虽有如无!你敢抱她?一个巴掌抽过来,保险比墙上的板砖还扎实!你当那是小姑娘捏个蚂蚁都吃力的细胳膊! 一吓之下,他又惭愧又心虚,再不敢在心里偷偷亵渎。此后他们便与江叔和小蒋会合了。人一多,邪心自去,一举一动也逐渐变得自在。 但是朱品声还要寻找万时明,白思孟急于补过,也卖力地帮她寻找。几个来回过去,不见踪影,朱品声不禁哭了起来。 白思孟竭力安慰她,又水面水下地钻,忙得气喘吁吁。朱品声很感动,又怕他也出意外,拉着他说算了,桌子也不在,可能小万没事儿。 此后她一会儿着急,一会儿涌起希望,没有一刻宁静。 白思孟暗暗惊叹:女人一往情深竟可以达到如此程度!不就一个男朋友吗?看过多少小女孩一打一打地谈,分手时就像演戏似的,连眼泪都挤不出一滴。而她怎么就像比爹妈还离不得一样,一刻没找到就疯了似的!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金人元好问的《摸鱼儿》上半阙,将一情字,道得何等淋漓尽致! 人哪,真是人上一百,形形色色! 且慢说他们的心中感叹,单说五人都聚拢了,得商量一下下一步怎么办。 江叔很着急,打算歇一会后,还是一字长蛇阵地往下漂。刚才的实践证明,长蛇阵比较稳固安全,大家通力协作,也比一个人单打独斗有把握得多。 其他人则想起刚才屁股受的罪,又看到紊流越升越高,都到了白云之间,不免腿麻肝颤,甚至产生了一种幻象:再下水的话,就应该是倒流了。你看这河床陡的,都快插到天顶了! “这是没有的事!”江叔匆匆一看,断然驳道,“水往哪边流,一目了然!不看河水倒看河床,这不是本末倒置吗?” 白思孟笑道:“江叔这话有意思,只有在这紊流里面才能听到。换个地方,谁敢说河床是末c水倒成了‘本’呀!” 大家听了,都笑起来。 江叔也撑不住笑了,说:“嗨,还真是让他说对了。不管你平时积攒了多少经验,一到紊流这里,就统统不管用了。但是怎么办呢?咱们只能是顺水推舟,还能逆流而‘下’呀!现在你就是坐个降落伞跳下去,过会儿水也会把你冲上来!” 这情景,真是奇妙透了! 万时明便要去解绳子,却见朱品声对着那水流一脸木然,他的手就又停下了。 “那还不如走着去!”见万时明望着她,朱品声摇摇头说,“这些桌子真叫人坐怕了!” “那可难办!”江叔听到,便好心好意地说,“别看现在包都丢了,负担轻了,年轻人腿劲也好,扔了这些破家什,干脆走着去,似乎更痛快!但这话放在别的地方,说了没错,在这里,却说早了!实话告诉你们:前面还有个大下坡,还要用到桌子,不然的话,硌屁股还是小事,把屁股都磨没了,才叫没辙呢!到了你们就知道了!” 把前路说得这么可怕,自然还得听他的。 就在他们一个催,众人推,一时间磨磨蹭蹭,看着那水流,要下又不想下的时候,紊流外面传来一阵不平常的响动,打雷似的,暴烈而绵长。 “嗵——嗵——嗵” “太阳雨?”白思孟奇怪地抬头看天,“不像呀!近处一点儿云丝都没有,怎么有这么响的雷呀?” 看远处,也是一片晴朗。 然而那声音继续传来,还越来越近,越来越响了。 嘭——嘭——嘭——嘭—— “高射炮!”小蒋腿一拍叫起来,指着紊流外的稍低处。那儿一片晴空中正在绽放一朵又一朵乌黑的烟尘,醒目而又轻盈。 “是吗?”众人都踮脚四望,“诶,还真是的呢!哇,好厉害!一朵接一朵!” 像是得到鼓励,高射炮弹越打越高,离他们也越来越近。礼花似的爆炸烟团好似画笔泼墨,东一撩,西一撇,越来越密,到后来,把半边天都染花了。 虽然都知道外界的炮击伤害不到自己,但听着那声声猛烈的脆响,还有偶尔几下弹片的尖利呼啸,他们一个个还是不由缩起脖子,心旌摇摇,惊悸难言。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4章 这不是演习 "“这是打靶还是打的催雨弹呀?”万时明实在难以忍受,冒险探头下望,“还越打越邪火了!” “大冬天的打什么催雨弹!肯定是哪里的民兵或是预备役的操练对空射击!”白思孟说。“我堂哥他们一到农闲,就经常集训打拖靶。” “打靶虽有可能,但不会打得这么费吧!你数数打了多少发了?”万时明不相信,皱着眉头表示异议。 他的话还没说完,便听小蒋吼一样地叫起来:“飞机!飞机!” “是拖空靶的吗?”白思孟赶忙抬起眼帘寻找。“在哪儿?啊,那儿!咦,不像呢!就拖那么一个靶标哪会来这么多飞机!” “我的天哪!”一到令人惊惧时,朱品声又不由自主地捂住了嘴巴。 只见正前方天际,竟然密密麻麻出现了一大批飞机的黑影。一眼望去,左右都看不到边,把所有天际线都占满了。那规模c那阵势,五个人包括阅历极广的江叔都是从未见过。 “我的天!这是蚂蚁阵还是蜂群呀?”白思孟惊愕得喉咙都发紧,“这么多,多得简直不像话了!这是要干嘛呀?军事演习吗?” 轰隆隆,嗡嗡嗡,影像越来越大,越来越密集,满空都充斥着巨大而低沉的机器轰鸣声。其势排山倒海,压倒一切,并且很快就飞到了他们头上,响得更加惊人。 嗵嗵嗵嗵嗵 高射炮弹也更加密集,爆豆似的一串串炸开。但那不停爆裂的弹焰黑烟就像大海上的一朵朵水花,丝毫也没能阻止那铺天盖地的机群洪流的逼近与碾压。 “我的天!”万时明的声音突然拉高,变得恐怖而尖锐,“它们扑进了紊流!开始投炸弹了!” 说时迟,那时快,其他人也同时发现了这一点。机群的中间部分竟然有几架突破了空间界限,进入了紊流的范围,而且马上就从肚子下排出一串串羊屎珠样黑黑的东西,那图景清晰得就像一幅剪纸! 竟然开始轰炸了!这里不是石岸就是水。紊流下面是什么?农田c湖滩,还是靶场? 竟然对准了这里打! 而就在这之后仅仅几秒钟,他们还没来得及五体投地就地卧倒,更加尖厉的啸声从五个人的后上方斜插下来,立刻夺占了他们所有的听觉。 原来是相对规模略小的一大批飞机,机型和机身涂饰十分不同,突然从云隙裂处的高空随声而下,一下子就和前方那黑压压的大片飞机穿插混合在一起,同时枪炮齐鸣,震耳欲聋。 近战肉搏!还来真格的了! 立刻,射向轰炸机群的弹雨如同钢铁风暴倾泻而来,就从他们几人的头顶咻咻地掠过。轰炸机上的数百挺机枪和护航战斗机的机炮也随即还击。顷刻间,纵横来去,满天都是交叉纷飞的弹迹。 炮声c弹片呼啸声c马达轰鸣声混在一起,惊天动地。 一时间整个天空浓云翻卷,火光闪耀,天昏地暗。 五个人都紧紧地贴在了地上,抱头缩脖,只恨没有地缝可以钻进去,哪儿还敢抬头去看。 “老天保佑!”枪炮如此迫近,白思孟的心脏几乎被夺命的恐惧绞扭成了麻花,不住无声地祷告。却又忍不住纳罕地想,“居然真的轰炸了,炸弹临头了!这才真是晴空开裂呢!好端端的,砰地一声,从哪儿突然掉下来这么一大堆钢铁怪物,不问青红皂白就开打?难道天壳子真的塌下来了?” 小蒋比他稍微好一些,虽然止不住浑身打颤,却还能出声嘀咕,只听他嘴巴翕乎着,喃喃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已经趴得像个死人了,还躲不过去,那就是该应死在这儿了。但就是死,也得做个明白鬼不是? 牙一咬,他便扭头看向上方,只见天空黑影飞速来去,乌压压的,已经有数十处燃起火焰。与烈日下的晴空相比,它们不算显眼,但火焰之后拖出的长长的黑烟更令人怵目惊心。 真打呀!第三次世界大战开始了? 然而奇怪的是,眼瞅着那一串串炸弹投下后,其更加猛烈的爆炸声却始终没有听见。难道都是哑弹? “噢,明白了!”小蒋想起来:他们现在是呆在上千米的高空,地面的爆炸声当然传不到这里来。但想象中,下面已是房倒屋塌,一片火海。 但紊流呢?刚才那几架突进来的轰炸机不是也投下了几十颗炸弹吗?响声怎么还不到来? 心惊胆裂,战栗不休,好久好久——实际上也就两三分钟——震天撼地的机群相扑才都过去,紊流中又恢复了一片宁静,耳边只余下一片哗哗喷溅的流水声。 过去了?跑啦? 他们伏地谛听,左顾右盼,然后慢慢地爬起来,伸长脖子到处看。只见视野空阔,干干净净,什么飞机都没有了,连马达声也没有,就像从来没有什么东西到过一样。 “飞哪儿去了!到后面厮杀去了?”小蒋眉头皱成个川字,不住仰脖往后头看。“也没有啊!” 年纪大些的还在发呆,两个小年轻已经窜到紊流边沿,趴在地上,冒险探出头去俯瞰。 只见大地上田地纵横,山川寂静,一片黄绿相间,正是寻常的初冬景色。什么地方都看不到一丝烟火,哪怕是炊烟野火! 再抬头远眺,极目所至,青天寥廓,哪儿还有刚才那宏大场面的一丝残留! “几百架轰炸机,说没有就没有了?”他二人在那儿奇怪,万时明也在原地转动,惊奇地说,“太难以置信了!” “可不就没有了嘛!”白思孟搜寻无果,一骨碌爬起来,接着他的话茬说。“要是有,现在准还能看到一些尾巴!搞不好,刚才那些全是幻觉!” 他这一说,石岸上立刻炸开了锅。 “不对!不对!怎么是幻觉!”小蒋立刻呛声说,“刚才那些飞机就挨着头皮飞过去的,怎么是幻觉?我连汽油味和那种机器烧干的焦糊味都闻到了!” “连我脖子后的头发都被它们燎着了!”朱品声心神不定地摸着后颈给江叔看,“瞧,都卷起来了!还有一股臭袜子味。” “眼见为实!大家都看到了!”万时明拍拍手说,“这是千真万确的事情。可这么快就全都无影无踪,这也说不过去呀!” “所以非常像幻觉!”白思孟坚持说。“江叔,您老说那是什么!” 江叔也是才从地面爬起来不久,一样吓得不知所措,此时心悸难言。他先摇摇手,低头调理调理呼吸,完了才带一点喘说:“场景回放。这应该就是场景回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5章 离别在即 "“什么场景回放?”年轻人们异口同声地问。 “这是——这是紊流的一种物理效应。”江叔伸手点点紊流的空间说,“你们不用想别的,应该就是这么一回事儿!多少年前的一幕场景,因为时间c地点c角度c强弱都符合,便被保留在紊流的表层里。详细机理不知道,但一定是一种三维动画!然后有一天,它受到某种触发,便再现了一次。” “今天就是一段过去场景的再现?”白思孟觉得不可思议,惊讶地说,“这也太逼真!太清楚了吧!” “就像现场直播,是吧?要不是紊流圈的陈姐事先告诉我,我也不可能知道。就这样,刚才还吓得不轻!” “您只是不轻,”年轻人们笑道,“我们都吓傻了!” “那么这到底是什么场景?谁轰炸谁?炸的什么地方?”小蒋问。 “我不知道。”江叔很干脆地摇头。“陈姐只说有这种现象,她自己也见过几次。她说像紊流这种狭小的独立空间就有这种特性,凡是经历过的事情,都有可能被四壁的记忆膜层记录下来。只是要条件特别特别凑巧。当然这次的事情回放得格外清楚,也有的场景互相混杂,乱得一塌糊涂!咱们这回,你们看像是哪儿的场景?有人看到了飞机上的标志吗?” 标志?是标志国别吗?众人茫然。一个摇头,两个摇头,最后都摇头。 “这就说不清了。”江叔摇摇头,“我也没好好辨认。所以这既可能是盟军轰炸柏林,轰炸东京;也可能是日军轰炸zq,德军轰炸伦敦,这都是大规模的空袭,一出动就是几百架飞机,炸得地动山摇。” “对!只会是二战期间的事情,”白思孟赞同说,“标志虽然没看清,但那种笨重的螺旋桨飞机,一战肯定没有,二战后也少见。只有在电影上才看得到。” “今天这一出,比电影可真实多了!”万时明此时一回想,也不禁极口赞叹,“真枪真炮,真打真冲,好家伙,打得人魂飞魄散又热血沸腾。” “既然吓得魂飞魄散,怎么又热血沸腾了?”小蒋皱眉问他。 “这还不明白吗?人家一俯冲投弹,自然吓得魂飞魄散。之后,便一个劲地想跑,却又知道,自己怎么也跑不过那些机枪扫射,于是又急又怕,心房乱跳,浑身血液不知不觉就沸腾了。” 众人不禁哈哈一笑。 “好家伙!这紊流的空气,竟然还是一台场景储存器!”白思孟由衷佩服。 “也不知容量是多少万t!”小蒋说。 “那就是多少ec多少z了!”万时明笑道。 “紊流还有好多别的特性和功能,就跟你们的泡沫一样,趣味无穷。”江叔又说,“可惜你们造诣还浅,现在简直还在捧着金饭碗讨饭吃。等这回到了会场,听前辈们讲讲,再看看演示,包你们眼界大开,那时回头再看今天的自己,都会觉得幼稚得跟幼儿园的小朋友一样,要多可笑就有多可笑了!” 是吗?众人听了这话,对前半截还肯承认,对后半截却有点不信。前辈高手自然比自己高明得多,但现在自己都能玩出那么多花样了,还要把自己的水平说得这么不堪,是不是也太过了? 江叔知道他们听了逆耳,便也不再多说,一笑带过。 众人再次享受了一回乘飞机看风景的快乐,看够了,才纷纷走下河床,把长蛇阵再次加固,然后坐上去,划着上路。 给养没了的日子很难熬,只剩万时明一个包包,刚够对付到第二天早上。幸亏景致多变,那些目不暇接的场景变换再度让他们头晕目眩,这才压制住旺盛的胃口。 一天之内,紊流又是穿过矿井,又是切割沉船,甚至横截火车,斜插桥梁,到最后又跟着一艘大货轮走了一段;可惜只剖开了人家的货柜,没切到厨房,一点吃的也没拿到。这天晚上,他们吃得十分俭省,却还破例冒险夜行了一段,以赶上原定的行程。 次日清晨,天边才露出鱼肚白,大家就都起来了。 吃掉最后一餐,两手拍拍干净,表示再没有了之后,江叔叹口气说:“老头子要走了,却什么东西都没给你们留下。前面这段路,要难为你们自己了”。 万时明困惑地说:“您不跟我们走了?先不是还说带我们到大下坡吗?” “大下坡就在前面二十里!”江叔说,“水一到那里就干了。准确地说,是紊流穿入地层转了向,要走岔道进漩涡。这跟你们已经不相干。你们只把桌子抬出来,推到大下坡前。那里是一处荒废的高山滑道,只管坐上去往下滑。滑到底后,就是大漩涡的地界,这趟出差就算下了火车了。怎么改汽车,这里有封指示信,你们一切照指示行事,就会有另外的人来接你们。” 说着他从贴身衣服里掏出一个密封的塑料袋,里边有张叠起的字纸,递给朱品声:“闺女收好!” 朱品声恋恋不舍,鼻子酸酸地说:“江叔,您真不跟我们一起走了?您不想带我们了?” 江叔也是百感交集,叹口气说:“哪是江叔不想带你们,是江叔没这个福气。大漩涡对我是禁地。” “怎么会呢?我们都可以去,您怎么不能去?您还是办事人呢。” “江叔不是圈子外面的人吗?”江叔苦笑,“虽然承上头青眼,交办了不少事情,但本会最高机密,还是越少几个人知道越好。不介入就不接触,不接触就不会泄密,这对大家都好,你们说是不是?” 这自然是理所当然。没办法,只能依依惜别了。 多少告别的话,说都说不完,江叔最后说,什么都不要说了,一切都在心里。然后他叫白思孟和他走到另一边,另外有话对他说。 “江叔您要说什么?”白思孟两眼充满期待地问。 “江叔就是江能,现在告诉你了!”江叔微笑道,“没想到吧?” “啊?”白思孟着实吃了一惊,眼睛眨呀眨的,不敢骤然相信。 ] “真的!”江叔笑道,“只怕你原来就疑惑过,江叔对你的情况怎么知道得那么详细!其实,江叔早就受人之托,在网上寻找圈子需要的新人。这很不容易,所以耗费很长时间都没有什么收获。那次碰到你,也是非常偶然的。” 白思孟想起原来自己上网到处钻头觅缝的情况,也不禁哑然而笑。 “那不都是没头苍蝇瞎碰吗?幸亏遇见江能了。别人都不屑跟我说那么长时间的话。还是打字的!” “而且好多都是瞎拉瞎扯。” 白思孟脸红了,说:“江叔别笑我。那时还小,真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拉里拉杂,全没个中心概念,也不知轻重。您多包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6章 临别赠言 "“不客气!那样反而好,反而好。”江叔和蔼地拍拍他的肩膀,“其实童真最可贵。我们找新人,最怕碰上老油条,你还没摸到他的底,他倒把你瞧透了三分!圈子敝帚自珍,一向谨慎,哪肯让人轻易窥探了去!也就由于这个忌讳,圈子里的人上网,都只看不说。你在网上看到的那些说得多的,都不是圈子里的。像我那么饶舌,就是因为我不在圈子中,既然所知有限,说说也无大碍。” “您真谦虚!但您还真的起了大作用,不然今天我也不会在这儿!还是要感谢您好心引路!” “锥处囊中,时机一到,自会脱颖而出,也不一定非我引路不可。你就别说谢了,倒是去到漩涡,有些话还得提醒你:那不是一般人去的地方,在那儿的人也不是一般的人。处处都要多个心眼,少说话,多看看,有益无害。 “二是那些沙克奖得主,都是实际拼搏出来的,要好好听讲。他们不是科班出身,也没系统课本,所以讲的都是经验,没有理论。看上去都像是中医讲气血,越讲越玄,你只能似懂非懂。但那都有用处,不可轻忽,更别嘲笑,不然就是跟自己的将来过不去了。总之,所有的字句都要你自己去领悟,而要领悟就先得记牢背熟。” “行,江叔。我一定努力。” 江叔踌躇了一下,似有些想说又不好说的话,停顿一会儿还是说了:“这一去原说是开会,培训,也不排除会让你们干些什么。或许那也是一种培训或是考察,你们也不可能不听话。不过我想,其中也许也蕴涵深意,这就要善于领会。 “我不在那边,也不大知情,不过给你们上课的都是能人,又接近上面,或许知道的多些。跟他们要搞好关系,尤其是课后,别偷懒,有空就去多接近接近。这样万一有需要,他们也会关照。听说他们也都是些性情中人。” 他的话,浅显易懂,但在语句之外,似乎还有些捉摸不定的东西。白思孟毕竟年轻幼稚,理解有限,当时虽有些糊涂,不知其然,却也没往下问。 为了表示不分厚薄,江叔把每个人都叫到一边,特别叮嘱了一番。告别完了,江叔拿出腰间挂的钥匙串,取下上面的多用折叠刀,扳出螺丝刀,吩咐:“帮我把书桌拖上来,我取东西。” 书桌拖上来后,他叫把它放倒,然后用螺丝刀旋下桌肚挡板,从空当里取出一个压得紧紧的草绿色背包,拍了拍说:“这是一顶降落伞!” 朱品声吃惊道:“江叔,您还要跳伞?” 江叔笑了,反问她:“这么高的地方,不跳伞怎么下去?” 年轻人看一眼云雾浮荡的下面,都不由舔唇咋舌,担心地问:“您有把握吗?” “学过几天,”江叔微笑着说,“只要伞没问题,就都不是问题。” “还是检查检查吧!”万时明不无担心地说,“万一出故障打不开就糟了。” “你少乌鸦嘴!”小蒋说。“就没句好听的!” 江叔一笑,道:“他说的对,使用前都得检查,防止万一。” 一番检查,没有发现毛病,他才将伞背好,做好开跳准备,然后对白思孟说:“现在得请你来打开山门了,就在那儿——” 他手向前一指。 白思孟会意,便走到紊流边缘,也就是河岸最外侧,看看外面的上下左右,回头说:“这下面简直跟刀削的一样,没有一点障碍——我就不明白了,怎么对面什么也看不见,脚底下却这么界限分明!这边实实在在,那边却一片空虚。” 他指指紊流边缘,又指指紊流外的远处。 远处云腾雾绕,如同幻境。 江叔笑道:“那边是漩涡嘛!这就是空间漩涡的内外有别。若非这样泾渭分明,岂不乱了套了!所以你们一定要谨慎,一失足可就真成了千古恨呢。” 白思孟心中发憷,却还是站稳脚跟,手慢慢地伸到了紊流外。 紊流周边就像是安装了红外线门禁,一有感应,‘门’立刻就开了。 江叔也看不见,但他想也不想,就往前跨进一步,然后双脚一蹬,一跃而出,就在朱品声的惊呼声中,迅速坠下不见了。 白思孟伸出头去,看了一会儿,摇头道:“下面起了雾,看不到。”猛然感觉,自己的胳膊竟被人牢牢抓着,抬眼看时,却是朱品声。 直到拉他退回安全地带,她才面色严重地埋怨说:“看你!江叔才说不要一失足成千古恨,你就瞎探头,还随口乱说话!这要是掉下去,可不就应了他的话!倒像是他有意给你下了个咒,你傻不叽叽,倒上赶着帮他来兑现预言了!” “噢,朱姐,这——这我倒没留意,只是想看着他开伞!” “开伞!开伞!他开伞,你开跌,那才好看呢!” 驻足若干分钟,算是给江叔送了行,一行人便又乘桌入水,急驰快跑。由于知道快到终点,人人都格外兴奋,说说笑笑,不停地划水导向也不觉得累。二十里,走路少说两小时,水流速度惊人,只二十分钟就到了。 这里又是一道青石梁。与之前不同的是,石梁张开两翼熊抱过来,完全没有缺口,水流激荡着往上扑打,它却岿然不动。 水流无法突破,只好转头左向,原地打转,形成一个不停旋转的浅浅的漩涡。漩涡中心下陷,将水不断吸入,一起向着底下不知什么去处奔流而去。 “到了!”白思孟边操纵着龙头转向边说,“小心点拢边靠岸,可别让漩涡缠住。” “好嘞!”小蒋愉快地答应,配合地把他的龙尾一摆。 一字长蛇巧妙地避开一根随着漩涡旋转的浮木,斜斜行去,轻轻触岸。 这儿岸上,果然遗留有人工设施——几根打入石头的铁棍,既是拴马桩,也是绕缆柱。 小蒋捞起绳头就要跳上岸去。白思孟看见,连忙向他摇手,意思是不要忙。 “干嘛呀你?”小蒋问。 白思孟狡黠地一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7章 驻足山巅 “叫朱姐和老万先上!”白思孟鬼鬼祟祟地带笑说道,“咱俩都进进出出过,他俩却还没有。让他们先上岸,看咱们怎么钻出去!” 一个“钻”字,令小蒋顿时悟出真谛,不由笑了,连连点头道:“也是,也是!哎,朱姐,你们请——” 朱品声笑道:“怎么?是很神秘还是很好看,非要我们先出去?总该不会人一出去就立马变妖怪了吧?” 说着话,万时明已经先上去了,向里面伸过手来。她抓着,一跃就登上了石稜,然后转身回头看他们两人。 白思孟要捣鬼,就弯下腰,缓慢而小心地把头一下子伸出去,身子却还留在里面。 朱品声一出紊流就看不到里面的水和人了,上下左右,只有山坡和虚空。蓦然回首,人已不见,这情景果然新奇。 她正惊讶中,忽见脚前多了个东西,定睛一看,竟是白思孟的人头,圆不溜丢的,就在那空气中,离地两尺,一悠一悠地悬浮着。 她吓得往后一退,不由叫了声妈呀。 这也是出其不意。白思孟要是接着就爬出来,也就没事了。偏偏他促狭,还就地侧转来了个大翻身,硬是让紊流边缘把他绕颈来了个三百六十度环切。 于是还是那孤零零一个人头,闭着双目,却已经转而朝上,就像曹操在盒子里看到的关羽的头颅一样。 一个光人头竟然还会自己翻面! 这就太过分了!朱品声尽管有思想准备,还是吓得花容失色,啊地一声,一个退步,倒在了万时明的手臂上。 “不看不看!”万时明赶紧扶住她安慰道,又抬脚去跐白思孟,说,“起来吧你!就喜欢装神弄鬼!再不起来,我就一脚把这狗头踢到山下去!” 白思孟哈哈一笑,这才钻了出来。接着小蒋又来,半天只伸出条单腿来,就那样在半空中悬着,光着个臭脚丫子,几个趾头乱动。 但朱品声先已吓够,这会儿已经不怕了,抬脚便是一踢,说:“滚出来吧!就你俩花样多!” 小蒋也哈哈笑着,一头钻了出来。 在荒山野外跑了那么远,终于又回到了有人的地方,真叫人有种浪子回家的温馨感觉。他们心情愉快地舍舟上岸,做好系泊,然后查看石梁,寻找那个大下坡。 四面张望才知道,这里就是个高大的山头,下面群峰耸峙,云遮雾罩,完全看不出山脚在哪里。看了一圈再回过头来,紊流已经不见踪影。 人一旦走出紊流,便再也看不到它的样子,他们心中都知道,但感觉上还是有些异样。 现在,明知这紊流仍在向着石梁之下的地层钻进,眼前却只能看到那儿的一片荒草和碎石矮树,除此之外,连个老鼠洞也找不到。他们不由在心里暗暗惊叹大自然造物的雄奇诡异c鬼斧神工。 “别了,‘晴空开裂’!但愿还有再见之日!”他们默默地向这陪伴自己好几天的紊流告别,心中充满依依不舍之感,然后才回身寻找下山的那一条滑道。 原以为大下坡就是由山脊斜伸下去的一大片边坡,看上去应该既高峻又宽阔,却不料这儿根本不存在这样的地貌,就只有乱石小丘中往下延伸的一条雪橇滑道,细细的,蜿蜒曲折。 它当然是人工开凿,人工铺设,就在前面百余米。 下坡的豁口旁边有一座铁皮小房子,门口没有牌匾,里边空空如也,桌椅皆无,只有几个砖头垒的坐墩,围着一个古旧的小茶几,上面放着几只空玻璃瓶。 这景象,很像是有人在这里喝过酒,喝完了就拍拍屁股走掉,连鸡骨头都不带扫一扫。墙角旮旯到处是大片的蜘蛛网,地面积灰盈寸,似乎很久都没人来了。 “这儿地势太高,又不是滑雪季,肯定没人愿意呆在这儿!”万时明看了看,缩回头来说,“自己滑吧!” 滑道起始处是块平坦的石头平台,台面上有一道道增加摩擦的凿痕,应该是为了防止有人滑倒。 平台连接着铁皮做的一个凹槽。那凹槽早已打磨得发亮,就是闲置了一年,锈迹也没把它完全覆盖住。 再往下,就是石头凿的,砖头砌的,木板铺的,不一而足,总之是一条因地制宜,巧妙利用,看上去都还行,就不知滑起来怎么样的简陋通道。 反正也没有第二种选择,他们看过后便把书桌都抬过来,翻身倒立,推上滑道的出发平台。 “这滑道倾斜度不算大,又没积雪作介质;桌面也不是滑板,滑起来肯定不如雪橇。搞不好还会中途阻塞!”万时明皱眉远眺了一会儿,先给大家打个预防针。 “有可能!”白思孟同意地点点头。 “所以更要吸取水里的教训,再不敢分开走了!”万时明严肃地说,“那样一旦忽生不测,前车停了,后车却没刹住,追尾一撞,真会一下子撞死人的。” “这话太对了,”白思孟再次点头。“还是一字长蛇阵吧!这也不一定保险,但总算是同出同进,互有照应;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四个人里,就属他俩主意多,当然就依他们了。于是说干就干。当下撇下白思孟那张断腿的破书桌,换上江叔那张。四张桌子又都首尾相连,一节节推进滑道。 白思孟自告奋勇,还是当首发,坐在第一张。他咬咬上唇心想:“老天在上,这次运气再不会那么背了吧!难道回回让人看笑话?”回过头去一看,他又乐了,喊叫说,“喂喂!这回都成了连体婴儿,要翻可就一起翻了。娃儿们,可千万把尾巴给压住了!” “你还是把自己的明星头先抱好了吧!”小蒋在后面回答,“真要是一撞翻过来,我就骑你脖子上了!” 说笑归说笑,很明显,这一滑仍然是吉凶莫测。但最危险的还是压尾的那一位,搞不好就成了飞天大侠。 由于雾气仍浓,他们看不清下面有多深多远,但不久前江叔还要跳伞,所以此地也绝对低不了。他们暗暗在心里做好了长途滑行的心理准备。 “哎,等一等!”朱品声忽然叫起来。 “什么呀?朱姐!”白思孟问。 朱品声手指远处的天边,说:“好几道紊流!聚一堆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8章 风驰电掣 几条紊流聚到了一块儿? 听到朱品声的提醒,大家都是全身一震,再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一看,啊!果然。 只见远远的云层开裂处,一簇强烈的霞光射向高空。霞光里,隐约看得出几条拖得极长,却又微微抖动的空明的气流。它们既是透明的,浑若无物,却又因其扭曲而与旁边的虚空明显区分开来。 回头再看他们曾经乘坐的这一条。在霞光中,它也露出了一点模糊的踪迹,显示出它正埋头下行,但它那透体而过,却又一直微微颤动的光感与天上那些同类真是有些相似。 好难得呀!他们这是第一次在自己身边亲眼发现紊流——那神秘而又亲切的异样空间。 兴奋中再细加辨认,他们还找到了这几条疑似紊流的确切走向,发现它们就像几根螺旋桨的桨叶,全都像是由下面的低地处升起发散,一直伸展到肉眼难及的极远的天宇,在那里慢慢消失不见。 “这就像百合花盛开了!”白思孟两眼睁到最大,极尽形容地嗟叹说。“真是又大又漂亮。” “反了!万时明眯眼观察一番之后说,“实际上它们是从四面八方聚拢到这里,一起沉进了漩涡,应该说是四美跳水才对!” 说来奇怪,他这回这话也够得上比喻不伦了,朱品声却没给他白眼。 “说得好,老万!”白思孟心悦诚服,一挥手叫道,“现在咱们也来个四美跳水怎么样——可惜有三个是男的!” “那也无妨!美女是美,美男也凑合嘛!”万时明大大方方地笑道。“走哇!奔向大漩涡!奔向深渊!” 就在这互相激励的欢声笑语中,带住书桌的绳索被解开,四人小队精神抖擞地正式出发了。 坐好后,前后再检查一遍,四节“轻轨列车”便在乘客们脚蹬手扒下开始缓缓开动。身下先是发出铁皮变形的嘎嘎声,然后又传来与木头摩擦的刺耳嘶声。 一开始坡度还算平缓。但在重力的斜向分力作用下,书桌串的速度仍然慢慢加快。不久来到一个比较陡峭的路段,滑槽又比较光滑,“列车”顿时就原形毕露,开始冲锋陷阵。 呼呼的风声在耳边响起,两旁的草丛灌木刚刚迎面扑来,眨眼间便落在身后。山石c树木,就像扭动的图画,在两旁夸张地表演,一会似要拥抱,一会儿又像躲藏,他们却无暇分心细看。 眼前的滑道,飕飕地快速抽离,快得混成一片白光,那种不断下坠的感觉,又使他们时时恐惧,像是随时都会腾空而起。 而且越滑越觉得那长度似乎无穷无尽。 滑道窄窄,却曲曲弯弯,在无数的草坡崖壁间绕来绕去,流畅无比,绝无停滞,竟像不是用庞大的人力吃尽千辛万苦筑就,而是哪个艺术家拿着铅笔画素描,突然兴起,单手快速画圈,一下子就画出一大团乱麻来。 一会儿呼呼,一会儿轰轰,一会儿当当,一会儿吱吱,连摩擦与冲击声也变化无穷。这不但由于滑道的材质不同,与它的干湿宽窄也大有关系。 与这阙奏鸣曲相和的,除了山间的鸟啼兽吼,便是乘客们一路不停的大呼小叫。 也没法叫他们不叫,这一下快,一下慢,东冲西撞,有时甚至像摔跤一样沉重的跌宕,叫谁试尝,都难免要用不停的喊叫来平衡心情。 一圈一圈,一个8字接一个8字,“列车”已经走了无数个螺旋。前面是最后一个高坡,冲过去后,他们便知已经接近滑降的尽头。因为下面已经看得到一大片水光,似湖又似江,就在他们身处的这个绝壁脚下。 最后一个下降阶段简直是风驰电掣。大概长久的拼命拉扯把连接弄松了,早已拉开了距离的书桌们争先恐后地往下冲,弄得哐哐当当,硬是把一个一字长蛇阵变成了两仪四象阵,互相争锋,不肯相让。 不一会儿滑道重新变陡变窄,它们就又砰砰啪啪地撞到了一起,首尾相接地一起往下疾驰,仿佛又明白了团结的好处。 四个人怕得发抖。 坐骑失控已成定局,更可怕的是大家很可能滚成一团,就此如同一个大木球般飞出滑道,再一个大跟斗摔到断崖下面。 偏偏这时风也越吹越劲,聒噪得耳朵里什么都听不见,完全不给他们一个互相宽慰互相打气的机会。 什么是高速列车?他们这四张桌子就是高速列车。有一阵子,他们简直以为脚下的书桌已经凌空御虚,真正飞到了空中,等待他们的,靠得住是一次剧烈的坠毁。 蜷曲在书桌上的人全都闭起眼睛抓紧了木棍把手,心房紧缩地等待着那一下致命的碰撞。 千幸万幸,那一下始终没有到来。 整整两分钟,他们气都不敢喘一下,却慢慢觉出,下滑的坡度再度变平缓了,书桌们的速度也随之降下来一些。 再过一会儿,猛的一个转折,一股柔和的超重感陡地攫住了他们,使他们刚被抛起又噗通一声跌坐下去,一时重得自己动也动不得,然后才又慢慢好了过来。 经此一折腾,书桌们速度大减,耳边风声也跟着小到没有。想来,下滑已到尾声,滑道在此打了个弯角,反身上冲些许,才又重新滑降,直到走平停下。 到了!啊,没事了!终于下来了, 但“车”虽停了,人却僵了,思维也冻结了。谁也没有出声,也谁都没有动弹。 好久好久,微微颤抖的他们还觉得自己在滑跌,在冲刺,还感到恐惧如浪潮,在胸中反复进退。由于还是身处浓雾,那不知身在何处的茫然,更加深了这种错觉。 “噢——”一声长长的叹息,也不知是谁发出的。 良久,那颗心终于回到了腔子里。一个坐起来了,第二个见此也慢慢爬起。两人坐着,失神地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到了!”一个说,声音踌躇,完全是试探性的,还不敢确信。 “到了!”另一个胆战心惊地回应,但心中也是估计大于肯定。 “是到了!”第三个还躺着的那位眼珠转呀转的,忽然很快坐起,张望一下四周,点点头,声音稍微大了一点儿。 第四个也爬起来了,擦擦眼睛,高兴道:“真到了!真的!是到了!” 直到这第四句,没一个有异议,才算彻底认定。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9章 接待人是他? 紧张一去,虽无欢呼雀跃,却也身心放松,一个个又静默了片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逐渐笑逐颜开了。只是笑声中还夹杂着轻微的喘气。 他们陆陆续续都站起来,小心地伸出脚去,试探性地踩踩书桌外的地面,看是不是跟别的地方一样结实。根据江叔交代的话,说到这儿就已经进入漩涡了,那么这儿的地面是虚是实?会不会脚一踩就哗地往下一塌呢? 试了一下,再试一下,发现跟过往的感觉相差不大,才有人小心翼翼地迈出第一步。再踩一踩,都落实了,才把身体重心移了出来,压在这块好容易才又重逢的硬土地上。 自从撞进紊流,他们就没踏实过片刻,脚下再怎么着力,也觉得是凌空御虚。就是走出紊流踏上了滑道,那感觉也像是还悬在半空中。只有到了这时,才真真切切认为是平安着地了。 “好了!好了!”万时明是有女友的人,深知必须及时出声稳定对方乱蹦的心,“人回到了地面,总算是心跌回了嗓子眼,现在就应该开始第二阶段了。怎么办?走?这几个书桌就扔这儿?” 他是面向蒋白二人说的。第一问不错,走是肯定的。雾气腾腾,稍远一点就谁也看不见谁,难道留在这儿等人来找?但第二句话等于白问,既然要走,还要这些漆都磨没了的书桌干什么! 大家都搜检了一下自己的东西,再看看书桌上下,看有没有拉下什么能用的。 要说能用的,还有桌上绑的那些绳子,但回到了平地,谁也不愿劳神再去解它们。 “不是有指示吗?”见男士们左顾右盼地要走,朱品声连忙叫住他们,“先看指示。” 她掏出江叔给她的那封信,抽出来一看,除了一张纸条,还有折叠好的四块薄薄的黄布,表面带有涂料的闪光。 大家叫她念,她便念道:“告诸位——没指具体是谁。” “谁在场就是谁了!往下念!” “那我再念了!下面的正文是:落地后务请将此手帕拿在手里,边走边招展。雾气太重,惟有这幅橙黄标识物,才能最好地显示您的位置与身份,方便接待人员辨认。务请仔细保管,不要丢失。切记。没落款。” “梅洛宽?梅洛宽是谁?”小蒋贸贸然地问。 “是没落款!不是什么姓梅的!” “啊——啊——啊!我这脑筋有点转不过来了。” “大家都有点转不过来!”朱品声一笑,收起纸条,手托那几块薄布,说:“这就是上面说的手帕了。” 一抖动,原来是道路值勤人员常用的黄白两色的反光布。 “这不是警示标志吗?”小蒋说,“给我一块,我绑脑门上。” “干嘛绑头上?信上说要把手帕举着,边走边招展,忘了?”万时明摇着手帕,“话说得很清楚了,只有这样,才能顺利找到前来迎接的联系人。” 既有指示,自然没说的,大家都把手帕举到了耳边,走几步,摇一摇,很快就发现不对。嚯!这不就像一队招摇过市的交际花?又像是电影中跟在老佛爷身后的旗妆宫女。 “呸!”朱品声先笑起来,“演电视剧了!” 几个小老爷们也不由笑了。 “真促狭!”万时明笑道,“哪有这样发信号的?都变性了!” “向哪儿走?”蒋东平问。他说到做到,真的把手帕缠到了前额上,就像个示威游行的小rb。 “哪儿也别走吧!”万时明说,“手帕上说的明明白白,以此为号,人家就会来接应。那就只能原地转圈。随便走散了,反而不好找。” “对!”白思孟支持说,“已经到了大漩涡的地界,不知根底,更要小心!” 这两句话在行,大家一致同意了,就转起圈来。四个人边转边笑,不住向四面张望。 转着转着,白思孟童心大炽,竟唱起“丢手绢”来,和小蒋你抢着拍我,我抢着拍你,你追我打,一下子把队形都弄乱了。疯啊追的连跑了十几圈,到跑累了也疯累了,他们就站在原地等。 时间已到十一点半,日光稍显明亮,说明浓雾已在消散。但四下还是朦朦胧胧,静寂无人。 等得揪心,万时明犹豫半天,还是忍不住掏出一盒香烟,问两个少年抽不抽。两个都说不抽,他就慢慢抽出一根,边点着边说:“想有人来,恐怕不是一会儿半会儿的事情。就在书桌上坐坐吧,不然怎么消磨?” 朱品声看不惯,手在鼻尖扇了扇,抢白说:“人家都不抽,就你恶习重,还靠它消磨时间了!本来雾就大,你再来两口黑烟,更看不见人了!” “明明是白烟嘛!”万时明涎脸笑着不承认。 但如今的男士都是小绵羊,一口吐出,见女友娇嗔仍旧,没奈何,万时明只好把那尽显阳刚气概的小道具扔了,自我解嘲道:“说得是,本来就在草船借箭,再添个烟薰火燎,岂不变成赤壁大战了。连自家回家的路都看不见了!” 白思孟和小蒋相视一笑。 “天冷跺跺脚总可以吧?”白思孟笑问,两脚上下踏动了几下。 朱品声笑道:“你以为我是太平洋警察呀?你发了我工资呀?” 话音刚落,突然,四个人都听到雾帘后面传来啪哒啪哒的走路声,像是一个人穿着木屐在旁边经过。 这人不但走得啪啪响,嘴里还在唱:“我正在城楼观山景”忽然便刹住,似乎也在竖着耳朵谛听,听了一会便喝问:“那边是什么人?” 听那声音没有恶意,白思孟心情一松,大声回答:“问路的!您家是什么人?” 他说的是地道的江城话,对方静了静,却是用沿海地区的口音回答:“我是本地的。你们从哪里来的?” “江那边!” “什么江那边?”对方问。“这里没有什么江。” 没江?众人吃了一惊。 这就不对榫了!明明看见这下面有条江,这人怎么说没有?难道是湖?但他们自从江城启程,一直是往东走,与长江基本平行,说从江边来,应该也没什么错。 等对方走到面对面的距离,他们才发现,原来是个衣着十分普通的农村老头,五十多岁,手里拿着把锄头,似乎正要去干农活。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0章 接待站没人 他们正要问为什么说这里没有江,大爷不是本地人吗?那老人睁大眼睛看看,已经笑起来,说:“原来又是去中欧的!欢迎欢迎!”又指着他们手里拿的手帕说,“一见这个就认出来了!” 万思明好奇地问:“大爷怎么说是‘又是去中欧的’,以前也来过吗?” 老头笑道:“就是上个月来过一拨。四个。两个gd人,两个西北来的,跟你们一样,也是一个小姑娘,三个小伙子。” “是您亲眼看见的?” “自然是我亲眼看见的。接待站里一个外国小伙子个本地小伙子把他们送走,还买了我两篮梨子。” 接待站?外国小伙?这又跟江滩上差不多了,可能又是雇的洋打工。 “那两个搞接待的小伙子现在在哪里?” 老头抬手摸摸下巴,皱起眉头摇头道:“不巧了,昨天一个病了,送到医院里吊瓶子,那一个只好陪伴。听说没带钞票,要赶回那边去取,已经走了。” “走了?”好似当头一棒,一瓢冷水浇来,真是意料不到!万时明连忙问,“那接待站在哪里,老伯知道不?” “接待站就在我老汉隔壁!”老头很自豪地说,“我侄女的房子,租给他们。白天的打扫都是我来做。侄女要上班,在城里住,有时来一来,只管点钞票上的事情。” “现在那里就没有人了?” “没有人。” “医院在哪里?” “地区医院。要坐长途车的。” 长途车?哦,是的!江叔原先是说过,出紊流就是下火车,接着还要转汽车。那么说大漩涡是在地区医院那边了。 不过怎么去呢?接待的人跑了,难道自己去?也不知该买去什么地方的票。再说就是到站了,又到哪里去找人? “他们快回来了吗?” “回来?那一位发高烧呢!听说是受了凉,要当心转肺炎,今天回不来的!” “回不来?” “嗯,回不来!” 天!这可坏了!四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心如同沉到了冰水里,不知怎么才好。 “不要紧的,”老头见他们脸色难看,猜出他们的想法,便安慰说,“其实也没有什么招待,就是吃吃饭,喝喝水,指一条路。那个小伙子安德森临走交代给我了,叫我帮忙接一下。” “叫你搞接待?”四人吃了一惊,又有些喜出望外,“你行吗?” 老头笑了,说:“不是说了吗?就是吃吃饭,喝喝水,指条路,我都会做的。上次他们送人,也是我一起去的。我这人很规矩,不会骗你们的。吃饭喝水不要钱,只要账上记下来,以后有人来结。只是要吃梨子,是要钞票买的。” 四人这才松了口气,庆幸道:总算还有个顶班的。如果光是他说的这些事,不要那俩人也行。 “那么指路是怎么回事?”朱品声心思细致,抓住这最关键的问题发问。 雾本来就在渐次稀薄中,这时风力加大,很快就把残余的雾气吹散,露出了原野的真面目。老头高兴地拍拍手说:“有了有了,全都有了。都看清爽了吧?”然后指着四周给他们解说: “我这里地名叫前川村。我姓宁,家在村外樟树蔸。吃过饭你们走,有一条小路,直通前面三公岭,不过被山水冲断了,不能走,只能坐木盆。” “坐木盆?”四人异口同声地问,都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不坐车呀?” “是呀!坐木盆。不坐怎么去呀?你们不是要到三公岭吗?三公岭才有车子。” 原来如此。 “是呀!”万时明说,“是要到三公岭。不过怎么要这么走呢?就没有别的路吗?” “别的路倒也有,”老头爽快地说,“走田埂向东,几里外的地方接上一条石头路,有名叫做蚊香环,听名字你们就知道了,是条盘山路,一直盘到下面五十里,到水汪村。” “到水汪村?”白思孟懵了。怎么越走越荒僻了,跑五十里到个什么小村子去? 老头却还不停嘴,迳直往下说道:“所以安德森叫我给你们指小路,不走蚊香环。小路只要跟着路面走,再趟一条水路,便好直上三公岭。前面有座山包,一个山包就是一个镇,全镇的人都住在山上。只是有关有卡,有人检查,外人不能随便进。过了三公岭,就是去中欧的路,那里就又有人告诉你们了。” 边说边指,一东一北,话虽罗嗦,方位却说得再明白也没有。 方时明边点头边道谢说:“谢谢你老人家。这么说前面是个乡镇,那么县城在哪儿?是不是叫王梅?” 这是他按照这两天可能走过的路程猜测的。但是王县城不知有没有山。 老人一愣,张大眼睛连连摇头说:“不叫王梅。怎么叫王梅?” “那是不是叫胡口?”万时明把路程说长了一点儿。胡口离旧江不远,正扼坡羊湖衔接大江的出口,那里似乎有户口山的余脉。 “也不叫胡口。叫华瞻。华瞻县。” “华瞻县?”四人的眼睛都睁得有核桃大。这是什么地名?在哪儿? “华瞻。遂蒙地区。你们不晓得?” “遂蒙?噢噢噢”万时明含糊地点头。 带个蒙字,难道是ah地方?紊流看似懒龙一样,走路慢吞吞,没想到长腿一伸,跑到ah来了!再快也没这么快嘛!使上缩地法了? 但再问省名,却又不是ah。老头只说不是ah,却一直说不出省名。 “这里几省交界,地区变来变去。我这厢人都是务农的,地区归在哪里都不晓得。要问省,前面有人。” 愚昧竟至于此,这才叫人眼镜大跌呢!也不知是真不知道,还是就是不想说。这令他们感到骇然:事情越来越不可思议了。 “走吧,站在田垅上不是个事体。到我家去先吃饭,休息休息,弄点水果,我再带你们去三公岭。”宁老头催促说。 他的表情很诚恳,也很急切,很明显,不但再耗下去耽误了做活的工夫,他还想顺便卖出几斤自家的梨子。生意来了,有钞票赚,是顶要紧的,怎好不抓住?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1章 奇怪之地 去到他家,原来是山坡上一个很宽敞的独立农家院落,旁边有几棵大樟树,形成很大一片常绿树荫。 进院一看,东厢房的门上果然贴着中英双语的“接待室”字样。那门也真的上了锁,从门缝往里看,还能看到电脑和打印机。 四人对老头的临时工身份不再怀疑。洗过脸,喝了茶,老头提前准备的饭也热好了,大家就围坐在堂屋的方桌边,和他边吃边聊。 “过了三公岭,那一边是什么地界?”万时明问。 因为四人中他年纪最大,显得成熟有办法,所以这种“外交”上的事,至此大家都已默认应该由他来出面。而他有条有理的,处理了几回,倒也不负众望。 “我老汉没有去过。听说是好大一片荒沙,再过去才有人家。”老头说。 荒沙?有多大一片?这大江下游本是冲积平原,没听说哪里是沙碛。莫非是盐碱地?可那也要到海边才有,离这儿还远吧。 也许是河滩,干涸久了,就成了沙地。 “反正我是没有去过,都是听人家讲的。”老头说,轻松地将这话题丢开。 见菜不够,他又到屋檐下取下一条咸肉,切成宽宽的薄片,就在堂屋里取暖用的小炉子上煎炸,弄得满屋子都是香味。 吃得半饱的年轻人个个馋涎欲滴。等弄好一碗端上桌,四双筷子都迫不及待地伸了过去。 “太好吃了,”朱品声称赞,夹了一筷又是一筷,弄得老头脸笑得开了花,连说:“慢点慢点,小姑娘,还有。” 见她毫不矫饰地大快朵颐,万时明也笑了,也不顾生人在座,充满爱意地打趣说:“看你!见了好吃的,淑女形象就全没了。老这么着,就该给你改名,不叫朱品声,就叫朱品菜好了,” 可能两人间时常这样,朱品声全然不以为忤,放声大笑,拿筷子乒乒敲着碗说:“你不知道,这种风干腊肉自从我家搬离吴南,就再没吃过了。我老家那儿管这个叫玫瑰肉,真是再香没有了。老人家,要不你再蒸一碗我带去,钱你另算?” “好哇好哇,”老头高兴得不得了,连忙去再取一条,洗干净了,就近在火上忙活。 三个男子汉每人只夹了两片就住了手,听老头边蒸肉边介绍镇上的情况。令他们大感意外的是,宁老头这一生只上过三公岭的第一个山包,山包后面什么样子,根本没看过,因为被山涧隔断了下不去。 “下去也没用,”老头说,“那边有卡子,查得严,不好过。” “还有卡子?”万时明惊讶地问,“是封山育林,还是修过路,要收过路费?” “不晓得。反正不让过!”老头说,“好像就是你说的什么封山。” 大家的心一沉。要是封了山,那怎么过? “那我们怎么再往前走呢?”万时明问,“它又不是中欧!难道叫我们坐直升飞机过去?” “你们可以过的!你们可以过的!”老头连连保证说。“你们是过路的,跟我们这厢人不一样。我虽然没去过,却听人说有个口号,四句,叫作:‘三座山,四道关,一条大道通前川。对山说话听不见,人到老死不往还。’” “‘三座山,四道关每座山都有一关?这卡子还挺多的。前川就是这里,”朱品声用心记诵,“那么后面两句是怎么个意思?” 老头用手指点一点说:“前两句你们晓得了,这后两句——对山说话听不见,就是说:站在这山看那山,什么都看不到,也什么都听不到,拿望远镜看也不行。为哪厢呢?都是雾气,多少年都不散。” “终年不散?那不就像瀑布了!” “瀑布倒也不是瀑布,只是山又险又看不清。华瞻是穷山区,人人都为吃饱饭,没事跑那边去看哪厢呢?跟那边也就没有来往了。” 原来他也只沾过第一个山包的边,这就没什么可说的了。老头也没去过的地方,就只能过了关再看,前路完全不消多打听。 “可这卡子”万时明想到那栏杆拒马的形象,就下意识地去摸口袋,下面摸了又摸上面,心中不禁发虚道,“我们虽然是外地的,但证件都在江滩那里,没有随身带,那怎么让他们相信我们?谁来证明?” “这不妨!”老头很有把握地说,“卡子上那些人,眼睛比蛇还毒,是不是本地人,瞟一下就知道,不会要你们证件的。再说,还有接待站可以证明。” “那边也有接待站?”四人一喜。 “怎么没有!你们人生地不熟,忽然进去,没有接待站,饭怎么吃?觉怎么睡?” “那是!那是!”四个年轻人顿时轻松,“那就好办了。地址呢?” 老头儿从供桌那里拿来一张巴掌大的条子,递给朱品声说:“小姑娘比较细致,你保管好了。到镇上去,就找南横街的陈四狗家。上面交待说,就由他接待。过了那个镇,下面怎么走,也由他告诉你们。” 朱品声接过纸片,小心地放在衬衣上兜里。 又扒了两口,老头放下碗说:“你们慢慢吃,我先把猪呀鸡呀喂喂,再带你们走。” 说完他便起身忙去了,年轻人们面面相觑。 “这可真是个怪地方!”白思孟说,“让人糊里糊涂的。” “说不定这老头儿本来就是个老糊涂。”小蒋说。 “那不可能!”万时明摇摇头说,“你看他嘴巴吧吧的,多能说!” “那怎么连省份都搞不清?还有,关于那前面的什么镇,说的什么呀?什么‘人到老死不往还’?还‘隔山一片看不见,拿望远镜看也不行’!这不成了云雾山中了?” “那还真说不定!”朱品声皱着眉头插言道,“别看现在周围都清清楚楚,一小时前咱们还在云里雾里呢,对不对?还有:你说坐着桌子飞天奇不奇怪?一下子就滑到ah来奇不奇怪?奇怪吧?那么碰上一座不让随便走的地界就不算什么了,是不是?我看呀,这都是那个云遮雾罩的大漩涡给闹的!谁知道后面还有多少奇奇怪怪。咱们眼下,整个就是个冒险之旅!奇怪之旅!碰上什么事情都不稀奇!”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2章 举棋不定 “对,对,对!全都怪得没边儿!”听了朱品声的说法,白思孟来了劲头,极力支持她说,“还没到大漩涡呢,到了更出格。到那时还不知道会有多热闹呢!” “你不就喜欢凑热闹吗?”小蒋抹抹嘴说,“不过我也挺喜欢。” 万时明不喜欢他们争嘴,拉回话头说:“既然猜也猜不透,那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唉,不出危险就好!” “危险?什么危险?”小蒋不懂,看向万时明的脸。 “他的意思是:神秘莫测就是危险!”白思孟两眼炯炯有神,努努嘴代为解答。“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危矣殆哉!你知道什么时候哪只脚下会忽然一脚踏空呀?” 踏空?有紊流和大下坡的经验在,大家不难想象那种快坠情景,都不由毛骨悚然。 “怎么办?打回转?”万时明悠悠地问,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什么?”像碰上了脑筋急转弯,白思孟吃惊得差点儿跌倒。“你说什么!回?回去?” “是啊!咱不干了!” “不干了?”朱品声也惊讶得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呀!怎么个不干?退回山上去?倒着滑回去?跑了好几天,不干了?” “嗯!不错。因为这事儿不能干!”万时明慢慢的,却是挺坚决地摇着头,“这么怪事丛生,这么迷雾重重!前途未卜啊,哥们!我想啊,都想了半天了,真的是” 他两手一摊,作了个无可奈何之状:“再不能这么糊里糊涂地走下去了。” “你没病吧?”他女朋友问,抬手要摸他的额头。 “没病!”万时明竖肘一挡。“我明白着呢。” 真是太突如其来了,朱品声竟不知怎么说好。跑了这么远,千辛万苦,竟然说不干就不干了! 咳嗽了两声,她清清嗓子说:“要说怪事丛生,发现身上有泡沫时就怪事丛生了,要说前途未卜,上老二桥时就已经是了。那时不打退堂鼓,拖到现在,不太晚了吗?这不是开玩笑吗?” “那谁叫他们先跟咱们开玩笑呢?”万时明气愤地说,“这么惊天骇地的出行方式,先不说明,事到临头,却一遍又一遍赶着鸭子上架!好不容易来了,却先支走了知道情况的江叔,然后又把我们甩在这稀里糊涂的地方,最后连接待员都弄跑了。是不是把我们都当成他们的试验品呀!要我们学习怎么荒野求生吗?” “唉,你”朱品声一时难以回嘴,都有点生气了。 眼看说僵,白思孟不愿卷入他二人的争执,顺手拿起碗架上搁的一本书,一看封面是小说,英国史蒂文生著的《金银岛》,还是中英双语的对照本。想来是那外国的安德森练习汉语用的,不知怎么丢在了宁老头家里。 他随手一翻,刚好翻到老海盗唱歌的那一段,几行歌词醒目地跳进眼帘:“啊,同船出海人十五,能得生还只一人。喔唷唷——再来甜酒一瓶” 呸!这叫什么预兆! 正看着,一辆架子车拉进院子来。宁老头笑容满面,原来,他把丢在那边的几张书桌拉回来了。 “帮了几次忙,没有发工资,家具倒是给了几只。也好也好!用不了还可以送人。都吃好了没有?” 争执不能继续,众人都说:“吃好了!吃好了!谢谢你!” 放碗起身。临行前,白思孟突然开腔问了一句:“那个蚊香环通向哪里,好走吗?” 大家都一愣,老头更是吃了一惊,反问:“要走蚊香环?安德森没有这样讲。” “我只是问问,”白思孟摇摇手要大家别太认真,说,“那里卡得大概更严?” “严倒不严,就是难走。看着像不要爬山,石头老藤却多得多,放羊的都不肯走那边。” “你说走五十里到水汪村,水汪村是个什么地方?也能往中欧去?” “去哪里不能去?只是安德森没有交代,恐怕没有人在那里等。” “问路总可以吧?” “可以当然可以”想了想,老头笑了一下,语气一变,神态也变得爽快起来,笑道,“水汪村是个好地方,有三千多口人,也算个集镇,就是没有乡镇级别。吃的用的玩的,样样都有。小伙子都喜欢去玩。” “走五十多里去玩?”朱品声不相信。 “只要好玩,走八十里也不怕!”老头笑得缺了几颗牙的嘴巴大大张开,“年轻时我也去,近年走不动,才不去了。你们小伙子,去开开眼界也好。” “开什么眼界?”听他说话滑稽,白思孟忍不住笑,“我们大城市人,什么没见过?” 老头笑道:“见过见过,你都见过。怎么会没见过?大城市小马路里都有的。” “你说什么大城市小马路?”朱品声警惕地问。 “就是那——这厢叫‘花花世界’,”老头哈哈笑,“小姑娘不喜欢的,只有小伙子喜欢。” “呸!”朱品声啐一声,斜眼看着万时明。 万时明何等样人,立刻挺胸抬头,高声说:“不去不去!走那破路干什么!小蒋你们说对不对?” 见小蒋没应声,他便像得了支持,在大腿上拍了一掌说,“行了!我们就走三公岭,不变了!嘿,你们说好笑不好笑——这三公岭,原来我还听成是‘三公里’,滑过这一段就落地,却没想到闭着眼睛这么一飞,别说三公里,一千公里都有了!” 抱怨半天没人跟进,他居然也怂了! 白思孟一笑。现在既然连一心想打退堂鼓的万时明都这么说了,还抬什么杠!他没再吭声,这就算定了盘。他们又要了几斤梨子,再付了肉钱,就收拾起身,跟着老头往前川外的土路走。 走了半小时,就到了通往蚊香环的石碴路口,看看路标,果然画了一个长箭头,写着:“水汪村 25千米。” “还真有这个地方诶!”小蒋叫起来。 宁老头淡然一笑,意思是没骗你们吧?我老人家说话都是有底气的。为免他们认为自己强要代他们做主,他干脆走到前面去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3章 林中巨盆 朱品声指指路标笑道:“小白,要真想到水汪村,你们去就是了,我和小万在前面镇上等。为我一个人,让你们虚此一行可不大好。” 这就连小蒋也说到里头了。 小蒋心生不悦,却只撇过脸,没吱声。 白思孟一笑,说:“朱姐嫌我多事了是不是?其实我也想不出那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只是不想让宁老头一味牵着鼻子走。说由他说,定由我们定,这不好吗?” “呕?你倒比我们想的还细致!” “我是看这老头心肠太热。” “怀疑他不地道,对吗?小白,我告诉你吧!你没出过远门的人不知道,江浙这边人人嘴快,都挺热心肠,不过都是有目的的,一文不落虚空地。他这回主要是想跟我们卖梨子。梨子卖了,还搭上两块老腊货,他那心能不热?不过,各取所需,热归他热,猾任他猾,只要他肯说实话c饭菜里又不下毒,不就够了?” “哎哟朱姐,你比我想的还血淋淋!” 朱品声笑道:“女人本来就是弱者,又是出门在外,我也不想想得太细,但行吗?” “没说的!”白思孟称赞,向她用力翘了翘大拇指,想了想,还想说点别的,却想不出来,仍然只有这一句,“真是没说的!” 他们在后面叽叽呱呱地说话,宁老头步履清健,分花拂柳,爬坡过坎,早走到前面去了。 接着他们便走向另一个方向,直指一片蓊蓊郁郁的山梁——既然他们最终确定不去水汪村,老头儿就折而向北了。 入林上坡林间渐显幽暗。高草没膝,藤萝碍脚,小路越走越糟。 朱品声没说话,白思孟已经嘀咕起来:“列位,这叫怎么回事儿?不会把我们带进了野猪林吧?” 小蒋沉稳的很,听了并不回答,仍然不紧不慢地走着,只是不时警惕地瞟瞟两边。万时明狐疑地东张西望,越走越不自在,嘴张了几张,几乎就要出声喊“停!”了。 突然老头儿往个泥坎上一窜,陡然收住脚步,往前指了指,欢喜地说:“到了!到了!就是这厢。要坐洗澡盆了!” 四人耳边只听一片轰轰的水声。连忙上来,定睛一看,都吓了一跳。 只见一道足有四五丈宽的山溪,由上头高高的石崖间急冲而下,大起大跳,飞瀑水沫就如下雨一样恣意泼洒,更随着山风迎面扑来;那势头,就像要将他们一口吞掉,只是受制于地球的吸引力,这才在飞腾了一段路后跌落下来,撞进河床,汇成一股湍流,打着漩儿左折右绕,向下方奔腾而去。 蜿蜒而来的林间小路至此就像遭了开山斧砍,拦腰一下,斩为两段。前面一段曲折入林,后面的垂在崖下。道路的中断处由于地势较低,早已冲成了一个树根裸露的黑黑的深潭,漩涡直转。 对面那截路面更糟,好长一段都泡在水里,已完全变成一个镜子般明晃晃的大水汊,水流缓慢,回荡着浮沫败叶,显得污浊不堪。 “别在这里吃脏水了!”老头儿急叫,引他们下坎东走,很快便来到一处几块大石拼叠而成的小石岸边,爬了上去。 此时他们的站立处,距离那高低错落的九叠瀑布已有二十余米。湍急的溪流到了众人脚前,仍然威势不减,波翻浪涌,激射的水花把近岸的草地溅得如沐雨丝,草青叶碧,洗得干干净净。 这景象好看倒是好看,但草叶下面清水汩汩流淌,地面早都泡软了,除了站脚处这个石台,其它地方插足也难。路是一定走不过去了。 再往下游看,只见两边树木繁茂,牵枝挂藤,间以大片灌丛,整个呈一密不透风之势,人非野猪,想钻进去都困难,更不要说行走。 看来看去,只有中间这一片白花花的溪面,还显得亮堂宽敞,能给出个去向,却也星星点点,到处分布着黑黑的礁石,激浪扬波,弄得雪白的浮沫到处都是。而且它只流出十米,就拐入石崖之后不见了。 这怎么弄?他们面面相觑,最后都看着老头儿。老头儿哈哈一笑,胸有成竹,拂开身边的灌木枝条,叫他们来看。 原来这里藏匿着一个足有两三个浴缸并在一起那么大的大木盆,不钻过来还真发现不了。 只见它颜色陈旧,平平地摆在草地上,边缘套了一大圈泡沫塑料,用穿在盆腰铁箝上的麻绳一段段捆紧,好像是用来增加浮力的。 整个盆子从里到外都湿漉漉的,还有些不怕水的黑色小昆虫在盆沿上来回乱爬。 “过去就要靠这个了!”老头儿满面笑容地对年轻人们说,“原来是镇上机关食堂里装菜的,大吧?安德森一共买了四个,一起运到这里来,已经用掉了三个。要往三公岭,现在只有坐它了。不长,说是只有五里多路,一漂就到了!” “你叫我们漂?还就用这个往下漂呀?”万时明骇然惊叫,“不是开玩笑吧?这么要命的溪水,你叫我们往下漂!” “不要紧的!看起来怕杀人,其实没有事!”老头说,“前面几拨都是这样走的。安德森跟进去几回,也说:一漂就到了,不会出事故的!我保证!” “你保证?”万时明踢踢木盆,不屑兼不满地斜睨他一眼,“那谁替你保证呀?” 他一脸讪笑,明显表达了对木盆的不信任,老头儿听了却没有露出一丝不快,拍拍胸脯笑道:“安德森呀!安德森可以替我保证!但他不在,就只好请你们相信我了!真的不会出事的!从来没有出过事!” “你既然保证,那你就跟我们一起坐,把我们送去!” 老头出其不意,吃了一惊,不由着忙,连忙说:“那怎么可以?漂下去容易,漂上来却难得很,叫我怎么回来?那三个木盆都没有拖回来,就是因为太不容易,要租大货车,绕大弯子的。不开玩笑,还是你们自己去吧!” “给你带路钱!另外的!” 宁老头发丝花白的脑袋左右直摆,摇手扇着鼻子说:“不行的!就是给我钱,我一天回不来,院子谁人照看?还有猪呀鸡的。那样子不行的。”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4章 咬牙前行 一时双方僵住。白思孟不似万时明,反正没有女伴要心疼,所以不大在乎危险。他看看下游,又看看木盆,说:“大倒是够大,也还结实。不过,真的没有别的路走了吗?统共才五里路。” 老头儿见他话音松动,连忙转向他,恳切地说:“小伙子你不知道,要是春天小路不冲断,顺着一直下去就能走到,拐来拐去也就是十多里。可是路断了,这旁边树林好深,哪里走得通?就要硬走,钻过树林,下面还有两个断崖,都要吊着绳子下去。你们小伙子好说,小姑娘是不好那样子下去的!” “缒下悬崖吗?”白思孟一笑,“那倒有趣。我就喜欢攀岩。你带了绳子没?” “哪里想到这些事!”老头儿头摇得像个拨浪鼓,“这里也没有绳子。不过真要走那厢,悬崖上有爬藤,好长好粗,可以缒个人下去。我年轻时也爬过。就是现在,村里人做藤椅,拿去外厢卖,赚钱得很,好多藤条都砍绝了,也不知还在不在。要是在,缒下去没问题的。” 绳子都没有,叫人缒着葛藤往下溜,也太匪夷所思了。 白思孟又特别多问一句:“那悬崖有多高?” “也不高,两道。一道大概七八丈。” 七八丈高叫人缒着葛藤下崖!还两道!这回真是听也不要听了。万时明也死了心,琢磨着是冒个奇险坐木盆,还是像在宁老头院子里争论的那样,干脆打道回府。 “那这样吧——”干耗着不决断,时间长了就没意思了,白思孟也不乱说乱问了,直截了当地说,“我一个人坐上去先试试。要还可以,你们再接着来?” 说完他就去搬那木盆,一掀却没掀动。 老头笑道:“底子叫泥巴吸住了,得几个人一起来,一个人不好弄的。不过,你坐下去,就只能一下坐到底,回不来的。你看这样大的水,哪里好回来?那就只有你一个人去了!” “那他们不就得跟你回去了?” “是呀!既然不想坐木盆,就只好回我家去,等安德森回来,看他怎么说。或者等不及,你们先原路回去。你们是住江城哪里?到时间我叫安德森给你们打电话!” 白思孟抬起头,看了那两情侣一眼,便转向小蒋,问:“那小蒋你呢?想不想跟我一起试?” “没问题!”小蒋简捷痛快,“既然来了,下刀子也要去。”说着也弯下腰去抓住盆沿。 “等等!”白思孟不忙用力,先直起腰来向朱品声伸出手,说:“那张联系条子交给我吧!我们先去了!” 朱品声皱着眉头不响,看看万时明。万时明用心猜测她是什么主意,却看不出来,便踌躇着说,“要不然先回去?” 朱品声原本不愿坐那湿漉漉的脏木盆,但听了半天,别无良策,再看那两个小年轻摩拳擦掌,准备冒险一逞的兴奋劲儿,心中既好笑他们的不知轻重,又疑心也许实际情况真的没有那么糟,便也动摇不定了。 见男友也不很坚持,她便反问:“你看呢?” 万时明察颜观色,见女友并不十分拒绝,便搔搔头说:“实在没办法——那咱也试试?” 四人一起全力把大木盆抬到坎边,半边放下水去。老头儿赶紧把盆沿紧紧拉住,以免它被水带跑。白思孟率先跨上去,压得木盆一歪。小蒋接着上去,木盆歪得更厉害了。 第三个本来应是朱品声上去才对,但万时明不愿让那两个毛头小子牵他女朋友的手,就自己先跨上去,然后把手伸过来。可是这时那盆子已经歪得这样厉害,都快进水了,朱品声要是再上去,非踩翻了不可。 朱品声见状便不敢再上,连叫:“不行不行!我一上去就要摔倒了!” “那怎么办?”万时明手仍直僵僵地伸着,不知如何是好,汗珠都冒出来了。 白思孟见状,马上把万时明往后拉,让他居中,然后自己一跃出盆,回到泥坎上,说:“朱姐先下去!我推开了盆子再跳。” 老头子叫道:“对了!这样才对。都坐平了,小白,你用手拉紧!我来用桨勾着边边。” 他放了手,从草丛里拿出两把木桨,一把递给小蒋,让他撑住盆外浅底,别让盆子翻了,另一把就勾在这一边的盆沿,代替手拉,然后叫白思孟松手上去。 白思孟见那三人都坐好了,看准给他留出的地方,轻轻一纵身,便回到了盆里。 他伸手要拿另一把桨,老头子没有就给,却说:“前面的路千万小心,一点不好大意的!要不要听我再讲一讲?” “还‘岗’什么?”小蒋不耐烦地小声嘀咕。 “老伯你讲!”白思孟却说。陌生水域坐盆瞎漂,能多明白一点儿有什么不好! “那你们听好了——”宁老头神情郑重地说,“一下去还好,就跟这里一个样子,过了石门坎,就是那盆子啪地拍一下以后,就要当心了。那是一箭峡,水急得很。然后到了伏牛湾,水又缓了。那里有个山洞,你们在那里歇歇脚。” “总共几里路,还歇什么脚!”白思孟说。 “不是那样说,”宁老头道,“那里有人家,问一问,拐杖瀑那里水大不大?要是水不大,就照样走。要是大,就问人家应该怎样走。那厢人客气,都会说的。” “好了,记住了!”白思孟一笑,顺手接过了老头手里的另一把桨,抵紧泥坎用力一撑,立刻顶开了木盆。溪水一冲,四人就漂漂荡荡地顺流而下了。 “再见了老爹!”白思孟大声叫道,“谢谢你了!” “拜拜了!”两情侣也大声叫喊。果然是,人只要不管不顾,顿时便能轻松起来。 老头也向他们挥手告别,只是面容严肃些。直到木盆漂出他的视野,他才把手放下,有些古怪地摇了摇头,嘀咕道:“有人还不耐烦!真要不听老人言,一定吃亏在眼前!跑也跑不掉的。从八月到十月,过去十几个,都说半个月就回,哪见一个来?倒还嫌我老头子多事!” 叹过气,他又摇摇头,微声哼那几句歌词:“同船出海人十五,能得生还只一人。喔唷唷,再来甜酒一瓶”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5章 石门坎与一箭峡 却说木盆上,两把木桨,分由白思孟和小蒋掌握,几乎是一开始,就忙了个首尾不能兼顾。 水流湍急是第一不利。而木盆又不分船头船尾,只要是漂着,随时都在打横旋转,你都不知道该向哪边使劲。若是一不留神撞上礁石浅滩,它更是颠簸乱晃。好在水流速度快,在任何障碍物上都搁不了浅,不管是擦还是碰,都是一震一摇,很快就过去了。 两个小伙子先还劳心费力地进行操控,想避开航线上的所有障碍,后来才发现不仅在这种水流中正确导向极其困难,而且木浆能发挥的效力也十分低微,凡是要撞的,最后仍然是撞了上去,怎么努力都没用。 折腾良久,他们总算弄明白了,这急流中的木盆就跟水上的落叶一样,天生的不具备适航性,与其事倍功半地瞎忙,还不如老老实实地坐着,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船。 于是他们不再乱划乱撑,而是抓着木桨严阵以待,只要遇上礁石c陡岸,就伸出桨来抵一下,推一下,作个缓冲,其它的就由它去。 转过几道弯后,地势变得比较平缓,河道扩展,水流不再那么急,乱石头也少了,被转得晕头转向的年轻人们略得喘息,终于能够放心坐好,都直起了腰。 “好家伙!”白思孟抬手抹去脸上的水滴和汗珠,笑道,“简直跟漂通天河似的。看起来凶险无比,一咬牙竟然也闯过来了!我还以为这回非倒扣在山峡里不可呢!” 小蒋也憨憨地笑了,瓮声瓮气地说:“真是课文里说的:‘两岸猿声啼不住,一帆已过万重山!’” “是‘轻舟’,不是‘一帆’!”万时明纠正他,“小兄弟,虽然背课文的功夫差点儿,这对景吟诗的情致还算不坏!不过先别忙着吟风弄月,麻烦还没完呢!你看前边那团浓浓的白雾,就在拐角那儿等着咱们呢!” 少年们抬头一看,可不?下游林稍一带雾气腾腾,水面都遮得看不见了。 白思孟诧异道:“真是十里不同风!刚才瀑布边飞珠溅玉,却还算月白风清。下来这么远,都快到平地了,反而冒出这么浓重的雾气!” 小蒋说:“上面山高,所以有风没雾,下来湿气大,自然就出雾了。不过这有什么好怕的?外甥打灯笼,照舅(旧)!还像刚才那样闷着头往前闯就是了!有什么好怕呀!” 很快他就后悔这么说了。木盆轻快地漂进雾中,倒像是郊游一样自如,但一进入雾气深处,突然间人便有了发虚的感觉,就像脚下忽然踏空了一样。 “怎么回事儿?”万时明惊问,“怎么我感觉人一直在往下坠呀,轻飘飘的没一点重量?” “是吗?”白思孟看不见他的脸,屏着气感觉了一下,也惊讶了,“是呀,我也有点觉得。这是怎么回事儿?” “情况不对!”小蒋眉头皱成个川字,嘀咕说。“好像失重了。” 一听这话,朱品声不由紧张,颤声猜道:“不会是木盆滑到什么瀑布上了,正往下掉吧?” 真是一语道破。被她这样一提醒,似乎人人都感觉到了,真像是那么回事儿,不禁纷纷叫起来:“唉呀,真是!真的掉瀑布里了!” “快抓牢!别掉下去了!” “说的什么话!已经正在掉下去,还说别掉!” “我是说别掉在盆子外面!” “里外都一样,都包在了水里!现在还在乎什么盆子不盆子!” “别吵!像是又有点重量了!” 这不知是谁的最后一句话刚迸出口,盆身便剧烈地一震,嘭地一下,把四人都顿得跳了一下,又摔倒在地,你撞了我,我挤了你,滚作一团。 同时大股水头先被木盆一砸拍了出去,此时又一个回涌,哗地扑进来不少,木盆立刻变得湿漉漉的。 朱品声哎呀一声,也不知被谁压着了,坚硬的骨头顶到了她胸部,她赶紧喊叫:“让!让!作死!快让开!” 那也不知是谁的人,闷哼几声,努力挪了开去。万时明事切己身,连忙喝问:“是谁乱撞乱挤呀?坐稳了!” “这坐得稳吗?”一个人叫,轰轰水声中也听不出是谁,“又在撞我了!嘿!” 混乱了好一阵,重力感才完全回复,雾气也淡了些。这一失重,时间好长呀!也不知是从多高的地方掉下来的。 可喜的是,木盆竟然没翻,也没咕咚一声直拍进水里面去。就是飞瀑难当,满头满脸地倾泻拍打,弄得大家就像真的坐在了澡盆里,享受着一阵又一阵的淋浴。 他们一个个不住抬手遮挡,心中都发怵:这不跟一只漏水的汤锅一样了吗? 接下去,真是一山过了一山来,每一个大的转弯,都把他们带入一个新的境界。 当进了寸把深清水的大木盆摇摇荡荡地恢复平衡,又平稳向前行进时,可以隐约看到,河道又变窄了,雾气也更浓。溪流被逼近来的两岸夹持着,变得紧凑而高速,木盆浮在上面,就像原来急流中的书桌那样飞快地冲驰。 似乎已经过了石门坎,眼前就是一箭峡了。 真正的危险又来了:这时流速如此之高,木盆在崖壁上一个小小的擦碰就连转几圈,强大的离心力几乎要把里面的人全甩了出去。 他们才恢复过来的心情立刻又变得加倍紧张。不断有人尖声叫嚷着,手紧紧地抓住盆沿,一秒钟也不敢放松,摇晃中再有谁挤了谁,根本无心过问了。 眼前景物乱晃,就像坐在飞驰的列车上看窗外的树木,完全分不清哪儿是哪儿,他们不由都闭了眼,免得更加晕眩。 眼睛一闭,心中一静,慢慢地,似觉一种空虚感像凉风一样袭来,又爽又柔,无可抗拒,逐渐充塞了胸腔与四肢百骸,把一切实质的东西都置换了出去。 这时整个人都不由酥软下来,只觉得心中空空落落,连带着手脚也动都动不了,连想抬个手指头都难,就只剩下一个头脑能想,眼睛能看,嘴巴能张而已。 白思孟不幸也这样了。一开始他还本能地抵抗,竭力想挣脱出这种状态,心道:“不妙,怎么又高位截瘫了?喂,各位!帮帮忙,快拉我起来!”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6章 客上天然居 白思孟很想说话,却说不出来。接下去,他就觉得自己轻飘飘便摆脱了束缚,心中一片空明。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那飞驰的大木盆也逐渐减速,终于像片树叶那样轻柔地停泊下来。见三个同伴都迷迷糊糊,喊也喊不应,他一时不知应该怎么办。 恰巧木盆撞到了岸边,他便站起来,将钉在木盆边的那条牵拉绳系在岸边小树干上,自己一扑出盆,爬上岸去,走上一条白雾弥漫的山路。 “原来还有能走的路!”他心想,“老头儿说,要找个人问问。那么这里是不是伏牛湾?要是这条路走得通,就走路去三公岭好了,省得坐那七摇八晃的大盆子,心里不踏实。” 他信步往前,发现这山路幽静迷蒙,两边影影绰绰也不知是什么东西,渐渐才看清都是奇花异草,一丛丛,一蓬蓬,婀娜多姿,生长在七窍玲珑的太湖石上。 哦呵,仙境啊!难道这一漂就来到了江南的园林?还是纯粹是做梦?他努力睁了睁眼睛,却感觉意志力软得就像棉花,连抬个眼皮都不容易。难道这浓郁的花香全是麻醉剂? 迷雾。迷雾 突然几声清亮的鹤唳,打破了寂静,他一怔抬头,只见前面石磴宛然,苍松迎客,竟然来到了一处幽静的洞府,上面赫然镌刻着“天然居”三字。 天然居?什么东东? 哦,他想起来了,这名称书上有,似乎是个什么待客游乐的大字号。却怎么变成了一个山洞的牌匾? 难道是谁别出心裁,把酒楼办到了这种地方?也不像呀! 忽听一阵铃铛环珮的玎玲声在空气中震响,一个老者从洞中缓步走出。只见他身披鹤氅,一手持响铃,一手持拂尘,一派仙风道骨,眯着双目对他看了又看。 “您是谁呀?”白思孟不由惊讶地出声问。心想,这人要是自称是赤松子c黄石公,那也不会让人惊讶。 却见那老者微微点头,慢慢开口道:“客上天然居,居然天上客!自来客人能找来我这里的,无一不是有缘人。小子!老夫便是此山主人,称我山主即可。只是方才听那脚步从容轻缓,还以为是何方的年高有德之士,不料一见之下,竟是你这般个黄口小儿!” 白思孟意志力涣散,也不惊异,也不生气,也不知该当稽首还是唱喏——反正这两样他也不会——只好奇地看着他,打个招呼说:“道长您好?” “好!好!”对方颔首。“不过老夫只是在此隐居,并非道人,称老人家即可。” 因见他多少知礼,老者不由浮起一丝笑容,将他上下打量,问:“小哥是何处来的?去往何处?是吃茶的,听经的,路过的,还是求宿的? 白思孟嘀咕道:“大天白日的求什么宿!”然后大声说,“我们是在赶路。要到三公岭去!” “三公岭?”老者不由皱起眉头,“那可不近!且路极是难走。怕小哥你走不到呢!” “我们不用走,是坐木盆来的。”白思孟老实说。 “那就是漂流喽!”老者点点头,又摇摇头。“漂流虽然省力,却更加凶险,尔若贸然前去,必死无疑。还是快快回去吧!” “您可别吓我!”白思孟不禁脸上变色,“怎么叫必死无疑?宁老头说可以走的。” 老者不屑地一笑,道:“宁老头?樟树蔸那个宁老头,他知道个什么!他自己就只来过一两次,还是憨人有憨福,碰上了二月枯水季节。如今才进冬月,水势大盛,前面便是个大瀑布,上下十几丈,落下去,屁股都要摔两片!莫非尔等长了翅膀,能够飞过去不成!” “大瀑布?”白思孟想了想,“刚才我们不是已经漂过一个了?前面难道还有?” “你们漂过的是个小的!”老者说,“有人称它石门坎,我这里人叫它把门瀑,微不足道。前面那个才是正经八百的大家伙,古往今来,也不知它毁掉了多少船,真个是血盆大口,吞人无数。” “宁老伯说前不久还送人下来过。” “那批人?那批人完了!翻了!” “啊?完了!”白思孟吓一大跳,舌头伸出缩不进去,“一批人都完了?” 老者指着下游右手一带,说:“木盆漂到那边,一掉下去就扣死在那里,哪里逃得出去!所以说都完了。” 白思孟望向那边,但什么也看不清。他不觉心惊肉跳,忙问:“是水太大了还是瀑布太高了?就真的过不去了?” 老者冷笑道:“他们只是走错。实在要过也过得去,只是要有本事!那个大的名叫拐杖瀑。拐杖瀑,拐杖瀑,把手那一拐才是瀑布,直溜溜一根木杖都是路——逼窄一条水流顺着长长的石坡流下,一个坎儿都没有。若要活命,一心一意地往左靠边走就是了!然而若没本事,想靠也靠不过来,还只能走右边。看你小哥也不是什么大有本事之人,与其白送死,还不如早打主意,就此上岸打赤脚走回去吧!” “回去?”白思孟笑道,“回得去的话,我们也就不来了。现在有好多前辈在那边等着我们,这三公岭我们是非去不可。老人家,既然要过去只能走左边,还非得要有本事才行,那么是要什么本事?指点指点我行吗?” “然则你小哥一定要去了?”老者又一次注意地看看他,“好吧!看来你也如前几拨那般固执,老夫便教你一个乖吧。过来听着!” 他附耳对白思孟嘱咐了一番,然后飘然而去。 这时白思孟虽然依然有些迷糊,心中却还残留有一线之明,闻言急忙牢记,然后 然后他就往回走,越走越清醒,不知不觉就站住了。 “好奇怪呀!”他心里想,“刚才是怎么了?怎么见人c问话,都跟真的一样!” 走回系盆处,他发现木盆是系泊在一片宽阔的静水上。回望老者所在,原来是一个三角形裂隙上挖出的青色洞口。 想来这里就是伏牛湾,那天然居的老者,就是宁老头要自己问的人家了。 再往上游看看自己一路漂过的地方,什么石门坎箭峡,又已是一片渺渺蒙蒙c什么也看不清的虚空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7章 好一个拐杖瀑 此时人还有些恍恍惚惚,把握不定,于是他站在岸边,先不解开牵拉绳,而是反复搓脸,振作精神,觉得差不多了,这才折下一枝柳条,逐个敲打,叫醒三个同伴。 朱品声最先醒来,一睁眼就说:“天哪!我刚才跑哪儿去了?路都找不着,真吓人!” 白思孟笑道:“做梦吧!倒睡了个好觉。” 小蒋其次,快醒来还弹了下腿,踢得木盆一震,惹得朱品声喝道:“还作死呀!快坐好!” 小蒋睁开眼睛,惴惴然地说:“我还以为掉下去了,梦的就像真的一样!” “掉下去还要踹人?真怕了你!”白思孟笑道,“以后就是睡觉也得离你远点儿。诶,老万!老万!” 白思孟又去撩万时明。但尽管连声喊,又用柳条敲手,万时明还是没睁眼,却连叫几声。 朱品声听见他在梦里叫,怕有什么不雅,赶紧把他拍醒,让他揉着惺忪睡眼坐在一边。 白思孟不由好奇地又看看他。就在片刻之前,他自己也好似在做梦,这万时明显然梦的更深,却不知他做的是什么梦,竟然还喊叫起来! 但这不值得追究。现在四人都清醒了,他便把打听到的情况跟大家说了一遍。那三人一听形势这么严峻,你咳我嗯地都振作起精神,变得郑重起来。 万时明用力睁睁眼,拍拍盆沿道:“没说的!既然当地人这么说,那就好好商量一下,分工负责,一起闯关吧!” “那好!”白思孟一点都不废话,立刻说,“我想这站立牵拉就由我负责,老万用桨撑外侧,小蒋拉住我。朱姐,你就拿着桨等着,有机会就扒一扒,尽量把盆往左靠。行吗?” “你牵拉?你有把握吗?”朱品声担心地问,“那扶手铁链一丈多高,你真能徒手抓住?我看还是用桨去勾比较保险!” “没事!”白思孟说,“那位老先生说了,崖壁上隔几尺就打进一根钎子,用桨去勾的话很容易撞钎子,还不如手灵便。你放心,丈把高还难不住我!只是——” 他一低头,抓起牵拉绳便拴在自己腰上,拉了拉,觉得还牢靠,便说:“想要带住这么大个盆子不容易,万一我摔出去,小蒋,千万拉我一下!” “没问题!”小蒋说,“只要情况不对,我马上搂住你的腿。就怕水太急,连我也带起来,那就还要麻烦老万了!” 万时明笑道:“想演个猴子捞月亮?行,随时奉陪!” “哎,这可是说真的!”朱品声表情严肃地拍他一下,“大家性命交关,你可别当作开玩笑!” “这哪能呢!放心!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谁也不敢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 说干就干。白思孟双手用力,紧握一下拳头,又松开,五指连弹三把,接着右臂一甩,一把抓起漂浮在水面上的一根树枝,拿到眼前,掰掉多余部分,做成一支钩子。 他摇摇木钩笑道:“一开始不放心,就先用它。拉近了就不怕了!” 那三人看他露了这一手,都不由点头。就他这随便一挥,抓力已能达于三尺之外。站在盆中再甩,够上一丈不是难事。 “那就全靠你了!”万时明说。他自忖一下,知道要想赶上这小家伙,目前还力有未逮,就只能寄希望于彼身了。 “准备好就走吧!”白思孟说,“朱姐,老万,拿好你们的桨!” 小蒋伸腿用力一撑,木盆便轻轻荡开,跟着水流慢慢漂下。 闯关开始了!四人心中都十分紧张,毕竟这是真正的性命相搏。眺望远处,只见山峡在前方迅速收窄,水流渐渐变急。四人都全神贯注地注视着前方,仔细辩识水情。 白思孟站在盆中,一直不停地活动左臂,心中也有些惴惴。这能走的路为什么偏偏是在左边?铁链还挂那么高!左手力气远不如右手,灵敏度也差了很多,可千万不要抓不准呀!哪怕仅仅一次失手,都可能让大家共赴黄泉。 小蒋性虽莽撞,但这次的任务太重,他再粗疏,也不敢有丝毫放松。他深知大家的性命与前程,此时都寄托在白思孟的那只左手,他若是关键时刻伸不出这只手,那什么事情都可能在瞬间发生,所以一定要保证他始终站稳,一定不能跌进水里去。 为防万一,他干脆虚虚地笼住白思孟的双腿,说:“我先不抱紧。有情况你快吱声!” 万时明和朱品声则牢记自己的职责,一直小心用桨扒拉,尽量使木盆贴岸而行。但沿岸有些树根伸到了水里,顶不过去也只好绕开。 再走一程,前面已传来瀑布的轰鸣声,轰轰哗哗,雾气横空。 “瀑布占的是右手大半水面,差不多有百分之八十!不,接近百分之九十!”站立的白思孟看得比别人都清楚,这时叫起来,“往左压!往左压!尽量靠边!” 水流明显加快,岩石山壁巨人般扑面而来,眨眼工夫,他们已来到了瀑布侧面的坡状水道。 这是山崖边缘一道断层凸边兜住了水而形成的一条独立水道,形态堪比水渠。它就像一块长长的跳板搭在台子的最左边,平直地倾斜向下,其中水流飞奔,浪花如雨。看似一无阻挡,却是太过狭窄。 由此向下行船,水小时渠道狭窄,很容易撞上凸边,擦破船底;水大时则自然漫溢,一不留神就会被推出航道,掉到瀑布里面。 所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当地人费尽心力,千辛万苦,在它旁边的崖壁上打下数百根钢钎,固定住一道极长的铁链,既让上行船能够拉纤,也可让下行船在出现危险时能用长长的挠钩钩一下,借一把力。据老者说,此后上下行的船只一年至少也有上十只,都没出过什么事。 但木盆就不行了,无舵无帆,适航性太差,很难保持正确方向。专为船只使用的铁链又挂得太高,没有长钩真是难办。 要是能借一根就好了,可惜这是行船专备,老者有心帮忙,却也无能为力。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8章 迭遇险情 再向前漂一段,崖壁上那排钢钎都已经看得清楚。只见上面连接的铁链绷得直直的,尽管崖脚处波拍浪打,水啸龙吟,它却晃也不晃一下。 位置稳定,可预测,这就好! 木盆在两把木桨的努力下,进入水道之前走得还比较贴近。但一进入水道,水流翻卷一冲,便向外荡开。白思孟眼明手快,立刻左手伸出,用树枝做的木钩往铁链上一勾。 木钩啪地挂上。他用力一拉,木盆便止荡回稳,往里靠了一点儿。但就在这时,钩端已经顺势滑到下一根钢钎处,一撞勾紧,顿时拉断。 白思孟头皮一炸,赶紧转向,伸出右手,奋力甩出,一把抓住铁链,带了一下,又立刻松开。同时左手扔掉树枝,也甩一下,抓了一把,也立即松开。 由此开始,他就这样两手互倒,抓一下,松一下,连续拉带,把中速下漂的木盆牢牢保持在崖壁脚下。 小蒋看着笑起来,说:“你这么抓抓放放,倒像是猴子伸手到锅里抓板栗,既怕烫又嘴馋,反反复复,没一刻安静。” 白思孟笑道:“是吗?还真叫你说对了,咱大爷跟这铁链子,可不就这么又爱又怕c难舍难分嘛!” 边说话,他边倒腾,一下一下又迅速又有力。 朱品声担心地警告:“看!这时候了还油嘴滑舌!还油嘴滑舌!小心一把抓空栽下去!” 她全是出于好心与小心,谁知事情偏就那么巧,硬是说什么就来什么! 本来这么倒换手地一缒一放,木盆下漂得还算平稳,只因一说话就分了神,白思孟因为顺利过头又未免托大,那手的间隔自然就放大了不少。 他放得狠了,木盆就漂得快了。突然一个不留神,他的左手一扬再一抓,竟然抓得那钢钎掉下来一根。 钢钎脱落,铁链自然跟着垮下,于是他身子一倾,就向着水面扑跌。 他大叫一声:“哎呀!”右手急伸,双手死命抓住下垂的铁链,人便斜着挂在了盆外。 此时他是上有双手拉住,下有绳子系腰,脚踝还被闻声即动的小蒋死死地拖住,于是木盆也被带住,无法下漂了。 形势惊险危急,不但是万时明,连朱品声都连忙伸手援救。他俩抓着白思孟的衣服,逆流连拉好几把,几乎把他的衣服扯破,这才把木盆带回白思孟脚下。 此时的白思孟,衣衫不整,脸都吓黄,惊出一身大汗不说,腰也快拉断了。 铁链下垂,万时明和朱品声都够得着了,他们赶紧甩泡握住,就这样一起抓着歇了好一会儿。 “都怪我这乌鸦嘴!”朱品声自责地说,“说什么不好,偏说栽!差点儿弄得大伙都栽了!” 万时明笑道:“这哪是说的问题!年深月久,钢钎走锚了。说也走,不说也走!” “也不是走锚!”白思孟好容易缓过劲来,看看上头那截钢钎残桩,懊悔地说,“是我泡儿甩得太猛,无意中把它切断了!” 众人都吃了一惊。齐抬头看时,可不是!不但残桩仍在,那残桩的断面露出的还全是崭新的金属内质,一点老旧裂痕都没有。 “好家伙!你真能挖开金属了?”朱品声惊叹。“那回江叔还说:这至少也得高过我们两级的预备大士才行呢!” “我这不是真正的挖开,只是临时打断!”白思孟遗憾地说,“泡儿往前一隔,同时手就一拉,它怎么不断?真想挖却还挖不进去。” 众人嗟叹一番后,还得往下漂。四人互相打量,感到下面的铁链还是挂得太高,那三个都没把握,还非白思孟出手不可。 “那行,”白思孟揉揉腰又站起来,“这回我一定小心谨慎,再不玩那花花动作了。人哪,真不能臭显摆!刚想潇洒一回,老天爷就叫你跌个四脚朝天!” 于是重新双手互倒,控制着木盆一路平稳下漂,直到过了崖壁。 钢钎c铁链到此为止,除了两把木桨,再无可以凭借的东西。 此时河床还有点高,流速也未稍减,但泥土岸坡被水冲垮,却伸出不少草木根茎,与木盆一擦碰,那细根都能撩到人的脸上。 “这也太繁茂了吧!”小蒋抱怨道,“打人还不打脸呢!” 万时明笑道:“这都是年深月久,盘根错节,水大一冲,就来了个总暴露——你看那边还横出根大的!” 小蒋回头一看,吓得一机伶,忙叫:“注意!注意!要撞船了!” 众人同时抬头,都吓得不行:“天!这不成了拦河坝了!” 只见三十米外,河岸伸出好长一根大枯根,几乎拦掉半边渠道,颜色都发黑了。 白思孟急叫:“一起砍!天!这么粗,随便一顶一弹,就能把木盆弹到下面去!” 三十米很快就到,到了跟前,四人同时运气,看准枯根基部,同时奋力一挥。 木盆咣地一撞,那粗大的枯根立时断成两节半:一半还连在树根上,一节断开,断开的那节上还出现两个半断的缺口。 白思孟人在最前面,一看便知:最粗的地方是自己斩断。那断开的一节上三人同时下手,却只有两处斩痕,说明两人斩劲不够,还有一人根本就没斩着。 “好了!好了!”他兴奋地大叫,“真是一击奏效,皆大欢喜!” 只要木盆不翻,谁斩着谁没斩着都不重要。前面雾气仍重,还得小心翼翼,一起努力,共渡难关。 各人歇了一阵,木盆仍在飞驶,雾气却也一步步变淡。 忽然他们又碰到一个小山坡,绕坡一拐,眼前顿时光明敞亮,原来奔腾而下的山溪就此进入了一条新河。 就这样又过了一两分钟,木盆的速度才慢了下来,人感觉也不再那么晕眩了。眼前已是一片空旷。 瞻望前方,只见不远处就有一个条石砌就的小码头,停着几只小船,还有一道短短的栈桥。岸坡高处竖立着一个牌坊,上写着:“国公镇码头”三个大字。 四人紧张的心情一下子松弛下来。 朱品声捂着胸口长叹一口气:“阿弥陀佛!一条命总算是捡回来了!” 低头一看裤腿上早沾满了污渍,她赶紧抬起,却见大家都是坐在脏兮兮的黄水里,也不知是从哪儿带来的这么多泥巴! 白思孟见她恼火尴尬,解释地一笑说:“上来时大家都是沾满泥巴的鞋,水一泡不就这样了?上岸到了人家再洗吧!”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9章 初到国公镇 码头没有专职人员管理,只有几个路人在等定期的长途班船,看他们乘着一只大木盆下来,一点也不惊讶,还带着城里人的优越感,瞧不上眼地用鼻孔指指说:“呐,几个乡里人来了!他们穷山沟里买不起船,只坐得起这个。” 有两个小孩飞跑过来看稀奇,背后大人马上撵来,连叫:“别去别去!一个个脏兮兮的有什么好看!” 两情侣自知落汤鸡似的,衣冠不整,只低了头不理,却把两个好冲动的少年气坏了。 没人接只好自己去找地方。 他们上了岸,想了想便合力把大木盆拉了上来,搁在条石铺的地面上,算是有了交代。然后便清理个人外表,掸掸腿,跺跺脚,整整衣服,略微像个样子了,便拔腿沿码头前的大路往山坡上走去。 前面的山包因镇得名,就叫国公山。山脚也横着一道牌坊,下挡栏杆,这就是卡子。几个穿制服的人坐在小房子里,见人来到,有的准进,就升起拦路杆,不让进的,那杆动也不动。 牌坊前是个马路市场,小贩村民一摊一摊地做生意,熙熙攘攘,有的都紧贴关卡了,卡子上的人也不驱赶。还有些人好奇,在卡子前探头探脑,却也没一个敢硬闯。 四人边走边观察,慢步走到牌坊下。小蒋伸手摸了一下拦路杆,小房子里面的人出来一个,把四个人逐个打量了一遍,问,“到哪儿去?” “去中欧!”小蒋说。 四人正踌躇那人会不会伸手要他们出示证件,却见他已经转身而去,嘴里喊了一声:“中欧四个!”那拦路杆就吱地一声弹起,徐徐上升,给他们让出了一条路。 这么容易!四人真是不敢相信,那人却已跨进了小房子,砰地一下关上门。四人又惊又喜,赶紧过了卡子,走上了上山的路。 边走边往两边看。虽然远在千里之外一个不知名的地方,这里的房屋样式却跟中部腹地没什么区别,人的穿着也差不多,只不过感觉上似乎土气一些,蓝黑两色仍然是主基调。 按说这不大对头,因为沿海开放地区得风气之先,服装打扮向来都比内地洋气。内地人现在都时尚得很,这儿人的服饰色彩理应更加华美丰富。已经向东边推进了这么多,不该反过来还不如中部。 只不过走了三分钟,谜底就不找自来了。 万时明本来很高兴,脚步轻快,可一路走一路看,慢慢的眉头就越皱越紧。 突然间,他脸色大变,仿佛吓得透不过气来,拉住朱品声压低嗓门说:“坏了!跑到九二年来了!” “什么?!”声音传开,似乎他说的不是人话,而是有人当头撞了一下钟,又响又脆。不但朱品声,就连走在旁边的白蒋二人也听见了,一回味过来他的意思,也都吓得一愣怔。 “真的!真的!”万时明满脸惊恐,“你们仔细看商店和学校楼上的横幅!还是热烈欢庆xx大召开的。那红纸的颜色都还没消退!” 三人一看,果然,都吓得脖子一缩。掰着手指一算,一五得五,二五一十,十五,四五二十!xx大那会儿可不就是九二年?再看一些别的标志,特别是街头布告和阅报栏,全都对上了——九二年十一月,没跑儿了! 一股凉气从四人脖子后面顺着背脊直泻下来,全身都不由一阵阵发冷,打起颤来。 “穿越了!”小蒋气噎声促,手一拍,愤怒地说,“上当了!我就知道他n的这些外国佬不办好事,瞒着我们悄悄的就来这么一招!这下好了!掉坑里了!” “你既然知道,怎么先不提醒我们?”万时明生气地说。他很不喜欢这种时候,有人还愣充事后诸葛亮。 “他们又没让咱们上时光机,那种正反乱转的大盒子,我怎么敢肯定!”小蒋气呼呼地说。 “是呀!没上大盒子,人家根本就不用大盒子!就在瀑布里悬空一坠,就把咱们送过来了!我说怎么平白无故地闹失重呀,原来是这么个道道儿——时空隧道!”白思孟猛拍一掌,恨得重重地唉了一声。 啊,怪不得云里雾里c人人精神萎靡!原来真有这么个隧道。 事情太出乎意料了,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真是又急又怕又无计可施。 小蒋不由直咬嘴唇,握紧拳头真打转,说,“现在怎么办?怎么办?回九二年了,那时我还没出生呢!” “是这时!不是那时!”白思孟提醒说,“是这时了。” 这时就是一九九二年十一月,而不是二零一二年十一月。整整二十年! “你俩都没出生!”万时明手往外一挥说,“品声才一年零三个月。只有我强些,快满三周岁了。可这——可这——” 他也不知说什么才好。 “满三岁就强些?”小蒋一直不喜欢万某人,刚才他又抢白了自己一句,这时还拿年纪骄人,于是恨得只想报复。 万时明却不上他的当。突遇古怪,聪明人要先站稳脚跟,哪能随便和小孩子置气?便顾左右而言他:“要不咱们先找个地方商量商量?” 这话最切实际,谁能反对?大家都默认了,跟着他走到一幢二层楼的拐角。 万时明见前后有人走动,便掏出烟盒。朱品声此时绝无心情干预,于是他就点燃纸烟,在来往人前故作悠闲地抽了一口。 “穿越了,还是在咱们这块土地,最重要的是什么?”等周围没旁人了,他吐了口烟雾,目光炯炯地问。 “你说是什么?直说!别卖关子!”小蒋不耐烦地说。 “保密!”万时明牙缝里嘶嘶有声,两眼警惕地东转西转,“第一要务就是绝对保密!这种事情让人知道了还了得?首先巡警就不相信,其次科研单位绝对要来查。一来二去,先别说扣到什么时候,能不翻来覆去把你折腾成烂腌菜就不错了!好嘛,飞了上千里,西洋景没看着,先变小白鼠了!” 朱品声惊骇地搓起两手,小蒋则急得团团转。只有白思孟,面色平静地不住舔嘴。也不知他是还没体会到这种可怕,还是比别人早一步想透彻了,心中有了另外的盼头。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0章 进退两难 “那你说怎么办?”白思孟琢磨着,声音起伏不大地问。 “回去!”万时明斩钉截铁地说。 “回去?”三人异口同声地反问。 “对呀!还是上午那句话——回去!”万时明两眼睁到不能再大,说。“‘实迷途其未远’,‘知来者之可追’,”他把陶渊明的归去来兮辞倒错着念,意思反而更加鲜明。“水浒传里那叫什么的家伙说得好:‘不走,等做不成?’幸亏还没走远,赶紧回卡子!出了卡子,回家!” “不去那什么中欧开会了?” “开会?已经上当了,还想着开会!那屁欧洲明明在西方,却把咱们弄到东边来!也不知被人当成了什么试验品——哦擦!咱还不知道从哪条路c怎么回去呢!” “恐怕得翻山越岭了,”朱品声忧虑地说,“走山路也不知爬不爬得上去!老宁头的樟树蔸在哪个方向也不知道!” “那南横街的陈四狗呢?也不去找了?”白思孟问。 “猪脑子,还有什么陈四狗呀!”万时明抢白说,“九二年连互联网都没有,哪有qq群呀?哪有自然魔术基金会呀?哪有什么沙克奖呀!最主要的都没有了,还有什么陈四狗!” 一连串反问,字字叮当响。整个逻辑跟铁板钉钉一样,绝对的颠扑不破! 众人如梦方醒。 “我草!被人卖了!被人卖了!”小蒋两手交叉着拍腿,气得团团转,惹得经过的路人都拿眼看着他。 “别丢人现眼了!”白思孟悄悄拉了他一把,“生怕人家不知道咱们吃了亏似的。” 既然千真万确的上了当,这就什么都不要说了。真要走回头路的话,可以出卡子再问,眼下的形迹千万别被人识破。 四人匆匆走回大牌坊,谁知刚想拍拦杆,那工作人员已经在里面发声了:“回去!干嘛呀?这里不能出!” 四人心里咣当一下,比听了炸雷还吃惊。 “怎么,刚刚才从这里进来,就不让出去了?” “你当是你家菜园子呀,想进就进,想出就出?”对方坐在窗后,交叉起双臂。 “凭什么不让出?” “规定!懂不懂?这头只能进来,要出从那头出!” “那头是哪头呀?” “山后那一头,去天公山。” “天公山在哪儿呀?” “就是后头那座山。” “看不见呀!” “隔了山看什么看!上了山顶就看见了。” “紧挨着吗?” 对方笑人无知地看看他,轻蔑地哼一声:“挨个鬼哟!只能远远地看见。” 远远地看见?看!看山跑死马!这可远得很了。 “什么屁规定呀?”小蒋暴躁道,“我们就是要从这头出!” “哎,小子!你骂人?想扣起来?” 小房子的门呀地打开,一个人挺胸凸肚地走了出来,后面还跟着一个,手里拿着那万伏高压的电夹子,示威地夹得嚓嚓响,碎花似的蓝色弧光一闪一闪。 看来再不听喝就要暴力执法了,四个年轻人只好退开两步。 “跟你们这些外来的简直没法好好沟通,”那一身蓝灰制服c很像哪家物业公司保安的大脸盘,指着他们的鼻子悻悻地说,“上个月还抓了一个,拘了十五天,今天又是一拨,真叫人不消停!” 见他们还不服气,东瞟西看,他严正警告道: “哎,我说你们三个,白白净净的,还带着个姑娘家,可别想强行冲卡,那没用。我这里警报器呜呜一叫,十里八乡都有人逮你们,囚车开过去现铐现装,一条龙办事,直接交区里就把你们给判了!信我的话,快回去!不信,就试试!” 这么流利自信,看来不全是威胁。四个人面面相觑,万时明挤挤眼,张开胳膊做了个暂时投降的手势拦住同伴,带头转身退了回去。 “不能就这么算了,”小蒋边走边回头看,愤愤地说,“要不到晚上,天黑了再来试?我就不信钻不过去!” “试倒不妨一试,”白思孟说,“不过到晚上还早,现在干什么呢?” 干什么?有什么好干的?不就只能等吗? 众人一时无语。 “要不先到山那头看看,他们说的天公山是怎么回事儿?”白思孟试探地问。 万时明抬头看看山高处,起码一里多路,这一道长上坡可不能小看。下去如果也是这么长,来回一折腾,晚上就是顺利钻过卡子,也没劲跑了。 想到这里,他摇摇头,指着一带墙根说:“天公地公的先放一放,多半好不到哪里去!咱们先到那砖头上坐下,耐心合计一下。” 大家默默走到那里,挨着坐下,你看我,我看你。 合计什么呢?说是来中欧开评奖会,却上了个大当,莫名其妙地跑到这九二年来了!这年头,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变化不大,却也陌生;可利用的不多,麻烦却大了去了。大家只想平安离开这里。 白蒋二人说:我们不懂这个年月,还没出生呢是不是?真能知道这个年代应该怎么活,怎么才能活得更精彩,我们倒也愿意,可惜不能够。惟一记得的还只是小娃娃时代的事情,也就是二零零年以后的事情。 二零零年以后又有什么呢?也什么都差不多,也就等于什么都不记得。你俩就是大些,又怎么样呢?能在这里硬充科学家c充先知吗?怕未必吧!就是能充,你们敢吗?不怕被人弄去当小白鼠? 朱品声心烦地摆摆手说:“行!行!行!你们别说了!对,这就是最大的不可以。再说我们也不想骗人!” 万时明耐心地尽让他们说,这时突然精神来了,微笑说:你们的话都不错,但一细想,倒被你们提醒了!要是愿意就从这个岁数开始活的话,我倒有条路子,保证你们到了2012年,都变成不大不小的富翁。 富翁?三人吃了一惊,都看向他。 “怎么个富法?”白思孟试探地问。“买得起飞机,还是开得起游艇?” “买不起飞机,也开不起游艇,”万时明笑道,“但绝对比现在强——不,比你们出来之前强!有本事的话,这儿就是你们的第一桶金。利滚利,钱生钱,成佛作祖都靠它。没本事也不要紧,胡吃海用,花个精光,也等于提前二十年,率先实现了小康!” “白贴进去二十年?”小蒋声音透着愤慨,“二十年!我靠自己奋斗也小康了!不干!坚决回去!”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1章 难得的良机 朱品声脸色微变,想问什么又没把握,见万时明来了劲头,还想滔滔不绝,当即不动声色,偷偷地蹬了他一脚。万时明会意,欲言又止。 “到底是什么办法?”白思孟发现了她的小动作,有点儿好奇,偏要追问。 “实话实说,能利用的不太多。”此时万时明极想显摆,但又不愿违背女友的暗示,那肯定是一句“不显摆你会死呀!”只好半吞半吐,“你们都知道我是学理工的,不大懂发财。不过我看过一本书,说九二年是特突出的一年—— “突出?突出是什么意思?”白思孟问。 “机会突出!”万时明悠悠地说,“那年年初是老人家南巡,发表了一个讲话。然后是上头全力发展经济,全国人民大做生意。我家也不平静了。 “我妈说过,那年我才三岁,我爸就整天不着家,成天在外头跟人家讨论什么‘螺纹钢’c‘盘元’,像是自己掌握了多少渠道,手头拥有多大资本似的,其实不过是个文教系统的小科员,寒酸得有时工资都不够用。热闹了大半年,什么生意都停留在纸上。” 三个听众听了一笑。 “那还算好的呢!”万时明抬高声音说,“秋凉以后,更砸,好容易跑sh排队挤回来的股票认购表也倒不出去,生生搁黄了,白赔了一笔血汗钱—— “不错,不错!奶奶说:我爸也赔过!”小蒋的记忆被撬动了,拍拍头脱口而出,“赔得还不少呢!当时我奶奶骂他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结果让天鹅给叼了吃了——他把我奶奶的手镯都偷去卖了!” “那你妈一定不会饶他!”白思孟据理推测,也不一定是指谁,“都说男人是耙子,女人是匣子。你爸没耙回来钱,反而撬了她的匣子!” “是呀!”万时明说,“那时还穷嘛。我妈哭啊滚啊,跟他撕呀打呀。哎呀那场面,真是贫贱夫妻百事哀!我亲眼看见的:我爸只会边躲边叫:‘你不要这样!不要这样!等明年形势好了,我赚了大钱还你!’真是魔障呀!” 他不说了,两手抱着膝头,一副伤心回忆c不堪回首的悲悯神情。 “是呀,‘十亿人民九亿商,还有一亿等开张’,我爸也说过那时的事情,”朱品声受到感染,声音也柔婉了,“不过没做成生意也是好事。人家下码头开店开公司,我爸听我妈的话,一直开船不做别的。后来老单位不行了,我爸就到股份公司去当船长,一直到现在。” “我爸现在也得意了,”万时明闻言,也露出了笑模样,“后来坚持教书,教龄c职称慢慢都上去了,又调到了局里,收入终于比我妈高了一倍。那次加完工资,一高兴就偷偷去买了一件婚纱,三千多,说是为年轻时的事情赔不是。气得我妈又拿起擀面杖打他,大骂败家子,瞎花钱,你不退回去我跟你没完!在楼下撵得他像燕子飞” 三个听众忍不住都笑起来。 “别太大声!”万时明竖起中指压在嘴唇,“别招来警察。咱们现在没有身份证明,跟盲流一样,比农民进城还惨。吃饭虽不怕,住店可就难了,一查准进收容站,还没人认领!” “还要人认领?” “是呀!你吃了收容站的饭,不来个亲戚什么的交还伙食费谁让你走?那时都这样。实在没人领,扫地干活抵饭钱吧您!” 大家不笑了,谁都怕被人关在那儿扫地通厕所。他们紧张地扫视远近,还好,午后人稀,没见有穿制服的。 “能打个电话就好了!“万时明突然迸出一句。 “给谁打?”朱品声十分敏感。 “给你我的爹妈呀!”万时明说,别有深意地又看看白蒋二人。 “给他们打?现在是九二年呀!” “就是九二年才应该打,二零一二年我还不打了呢!”万时明得意洋洋地说。 “你卖什么关子呀?”朱品声不悦,“有屁快放!” “好!那我就说。我研究过股票你是知道的——虽然没有买。上高中时,碰上零七年股市红火,连我们老师都买股票了,我也就关心了。搞投资就得知己知彼,把握全面。所以我就研究了咱们股市的历史:九零年底开张,平静了一年。到了九二年非常有趣,暴涨暴跌。” “怎么个暴涨暴跌?” “年初就涨,五月暴涨,然后就一路下跌,跌得灰头土脸;到了年底又暴涨,直涨到第二年春节。” “都是什么点位?”朱品声好奇地问。她虽然不懂,知还是知道点儿,因为闺蜜也炒。 “年初点位忘记了,反正是一路兴高采烈地涨到六百多点。到了五月下旬,央行降息,几天就翻了一倍,涨到一千四百二十多点。过了顶点就一路缓慢下跌,直跌到三百八十多点。” “这么惨呀?”朱品声听得心惊肉跳。 “可不怎的!”万时明笑道,“长下坡,一溜到底,就跟咱们过那那拐杖瀑似的。谁知到了十一月中旬,得到利好政策,突然又暴涨,轰轰烈烈,涨到第二年春节。三个月的工夫,就涨到了一千五百五十八点——这是个吉利数字,我记得肯定不错。然后就又开始一年半的缓慢下跌,直到三百二十多点。打回原形不说,还加踩了一脚。” 白蒋二人的亲属中也有炒股票的,多少听过些,于是都惊得两眼圆睁,嗓子眼透不过气来。 “这玩艺儿,也太胡闹了吧!玩的都是钱呀!”小蒋啧啧地咂嘴。 “胡闹虽胡闹,你照着游戏规则跟进,赚着了就是你的,谁也管不着!”万时明说。 “那你的意思是打电话通知你爹妈,叫他们买股票?”白思孟问。 “是啊!”万时明得意洋洋,“我家从来没搬过,一直在老地方。我有我家的电话号码。现在十一月初,叫他们在四百点左右买进,一千五百点以上抛出,投三万,变十万,不用选股,只赚点数就够了。” “你爸能听你的?”朱品声怀疑地问,“他知道你是谁呀?” 万时明哈哈一笑说:“不知道不更好吗?我要说我是你儿子,从三岁一下子蹦到了二十三岁,老人家不吓昏过去?还不如冒充外人,就说我是知道内幕的神秘人,感谢他以前在孩子入学问题上给的帮助。要不就假装老同学,和他同窗情深,所以特意拿绝密消息来报恩或者说酬义。” “原来你早想好了,连要怎么说都设计完了!”朱品声别有深意地看着他。“能人哪!” “嘿嘿,父母大人的翻身大计,不想好怎么成?还叫我爸投机失败,让我妈去哭呀滚啊?!” 两个小年轻不由眼热。朱品声笑了一下,没做声。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2章 目瞪口呆 "“是不是给你家先打?”万时明赶着献殷勤,“你家老电话号码是多少?” “我家可比不上你家。”朱品声昂起头,甩甩头发说,“我爸妈结婚时,公司没房子,一直租着住,都搬了好几次,到九五年才有了自己的家,却也没装电话。联系方法只有写信打电报打电话问单位,行吗?” “你爸哪个单位的?后来股份制的不算,原来那个名称叫什么?不清楚?江城一城两条江,跑船的单位多了。再说,你爸出航的时候也不好找。干脆找你妈吧!” “那更没用!”朱品声摇头说,“我妈生了我没人带,就一直没上班,足足请了半年病假,直接转了劳保,只拿百分之六十工资。就这样,单位还怀疑她装病,几次派人来慰问她摸情况,都被她躲了” 小蒋嘿嘿笑起来。朱品声不快,瞪他一眼说:“你笑什么?那时候谁不这样?规定又严,产假又短,谁不得自己想办法。你妈生你的时候就那么规矩呀?” “哎,怎么怪我了?我不是笑你妈单位的人多事吗?其实我妈就是医生。她早说过,碰上那真正困难的,谁要病假条她就给谁开。同是天涯沦落人,同情心都没有,那还是人不是?你说是不是?” 朱品声啼笑皆非,啐一声道:“就你这样的坏小子,还吟诗借典,‘同是天涯沦落人’呢?不过,照你说的,你妈的心还真不坏!但现在不扯这个,你说:找不着我妈怎么办呢?” “那就没办法了!”万时明两手一摊。 “那你就只给你爹妈打电话?” “不这样又能怎样?哎,你也别酸溜溜的!我家富了不也等于你家富了吗?反正以后所有的东西都是咱们的,分什么你家我家呀!” “你给我放明白啊——”朱品声警告,“你跟我还没成一家呢!这会儿就这样,那以后——哼!还不知道有没有以后呢!” “嗨!你这”万时明被噎得张不开嘴,“你这不是多余吗?算了!那我也不打电话了。就把这机会让给别人吧?” “给我吗?”白思孟幽幽地问。这小子倒机灵得很。 “给!怎么不给?”万时明大声说,好象是负气,弄得朱品声更不好过了。却不料万时明迅速向她眨了两下眼,然后开腔问白思孟:“你家电话是多少呀?” 白思孟居然知道,很有把握地给他报出一串数字。 “这是你家的?”万时明惊奇地问。“你爹妈那时不是还没结婚吗?” “这是我爷爷家电话。小洋楼,几十年动都没动。” “那怎么跟他说呢?说‘我是你二十年后的亲孙子’吗?” “干嘛那么说?我就假装是我爸的同学,在bj金融界,搞高级业务,同学关系不错,告诉他一个绝密消息,叫他一定要抓住机会。” “好!有你小子的!这个主意不错,我要打电话都想借鉴。不过那时你爸是干什么的呀?” “毕业了还没工作,试着练摊。不过我爷爷有点儿老底子,给了他万。要是再挤一挤,借一借,十万二十万也拿得出。” “假设投进十万,那出来就是四十万,行!好买卖!不过你妈是干什么的呀?” “那时她还没调邮局,是商场的。营业员。她就不用告诉了。那时他们还不认识。” “你可想好了——”万时明严肃起来,“咱们是朋友,帮你没话说,可人有了钱是会变的。你爸没挣到钱,后来就回去上班,认识了你妈,觉得营业员也不错,就结婚了。可要是挣到了大钱,从此不上班,当上了小老板,还越做越大,身边美女如云,你想,那以后还会不会有你?” 白思孟惊得发呆。 “这这怎么,成了的事情还会变?” “怎么不会变?原本九二年的股市你家没赚钱,现在变得能赚钱,不也变了吗?” “那”白思孟张口结舌,不知道该怎么说,一正一负,互相冲突,好难取舍。“那——那就先别” “哎!等等!”朱品声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不由插嘴问,“现在小白明明在这儿,难道一个电话打过去,就会变没了?” 这才叫打横炮呢! 万时明此时脑筋再好使也没有了,当下一笑,说:“他当然还会在这儿,可就不再是现在的他了!” “你说什么?”白思孟眼睛直瞪。 “我问你小白!你现在姓白不是?” “废话!我不姓白姓什么!” “好!已经存在的不可取消,你绝对还在。但是你爸爸要是决定不娶你妈,你妈肯定会另找一个人结婚,以此保证你能够生下来,能够回到这里。但那时你的姓呢?还姓白吗?” 白思孟张口结舌,两个眼珠子乱转。 “我姓?姓啥呢” 万时明把石阶一拍,向他一指道:“说不定你姓李,也可能姓王,都是大姓,可肯定不姓白!那么,今天你打电话,打给一个姓白的,告诉他绝密消息,心里想的是帮助你爸爸,谁知却是背叛你妈妈!” “背叛我妈妈?这——越来越有意思了——这还害了我妈妈不成!” “怎么不是!你给那个将来有了钱,一定会嫌弃你妈妈的薄情郎送钱,就是有意破坏她的婚姻!她要是知道那钱还是你送的,岂不等于你亲手拿刀戳她的心窝子?还戳了两下!” 白思孟彻底懵了。 “想明白了吧!现在要打的话,你不但是向一个跟你毫无关系的路人甲送钱,还是向你妈的仇人送钱,向一个抛妻弃子的负心汉送钱。那么,你还打不打呢?你可记住了,此事关系重大!” “不!不肯定不打!”白思孟鼻子都气歪了。“这还能——” “不打吗?确定不打了?那你可想好了——”万时明又偷偷向朱品声眨了眨眼,愉快地说,“机会我可提供给你了,是你自己不敢要。不过也是——古话说得好:遇上了好年成,穷汉多收了斗,也想易妻——易妻就是换老婆。种地的穷汉都要换老婆,钱这东西的腐蚀性可想而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3章 一贫如洗 "他说那穷汉易妻的旧典说得正高兴,全没注意到朱品声的脸色已经变得很难看,突然间耳朵便被揪住。 那个熟悉的娇脆声音愤愤地骂道:“小子!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一开始接触,我就知道你小子花花肠子多。一直伪装,成天跟我甜言蜜语掏心掏肺,真想哄得我什么都由着你耍弄呢!现在怎么样?说溜了吧?碰上事情就露原形了吧!” 万时明耳朵被扯得生疼,连连告饶,那样子,要多可笑有多可笑。两个小青年直笑得肚子疼。 闹了一会儿,朱品声把手一松,说:“这会装可怜了!那一肚子的坏水是怎么装进去的?真懒得理你!”说了拔腿就走。 “你上哪儿去?”万时明捂着耳朵高声问。 “我上卫生间!” 她出了气,心中惬意,一步一摇,嬝嬝婷婷。小蒋看着她的背影赞叹说:“好一个雌老虎!老万,你完了!真结了婚,这辈子够你受的!” 白思孟笑道:“说得好!可也别太悲观。要我说:她吃醋说明她心里有你,这辈子跟定你了!” 万时明笑笑,说:“这我心里当然有数。其实人与人就是这样,打是疼,骂是爱,不打不骂是见怪。真的哪天她瞧你就像没事人一样,就完蛋了。” “你们什么时候结婚?” “早哩。所以今天我非得打这个电话不可——没钱哪!现在结婚容易吗?房子车子不能少,钻戒婚纱普吉岛。一样不齐备就是麻烦。要是老爹这次能借鸡生蛋,一下子捞上四五十万,存二十年,光利息就是好几倍,她就没跑了。” “啧啧!还得这样才没跑儿!”小蒋一脸鄙夷,“什么事呀!照我看,有这么个泼辣媳妇天天打着揪着,哪天没钱了还不行,那还不如没有好。老万,你非得结婚呀?不结活不成呀?” “嘿,小子!你不结婚?你不想成家?别跟我装,晚上都开始想那个什么什么了吧?” “才不呢!”小蒋嘴一撇,“我开始就练的童子功,不想那些事。” “将来也不想?” “也不想!” “好吧!那你就做个‘不回家的人’好了,‘一朵轻云刚出岫’,那多潇洒自在!小姑娘们爱你都白爱。不过,到了老头阶段,那日子可有点不好过,全世界都没人理你。” “要谁理?有吃吃,有喝喝,醒了走走,困了睡觉!要死,一张席子裹了出去!怕啥呀!” “那也得有人帮你裹才行” 他俩打嘴仗,白思孟突然想到一事,心里一惊,连忙打断说:“别吵了!都掏出钱包看看,是哪年的,别让人说是假钞。” 那两人一愣,眨眨眼才回过神来,大腿一拍说:对呀!现在是九二年,可钞票要是印的九二年以后的字样,那就让人大惊小怪了。这可是最容易露馅的地方。 “先怎么没想到呢?”小蒋嘀咕说,笨手笨脚地解裤带——为了保险,他的大钱都藏在贴身的小裤衩口袋里。 “大事不好!”万时明先掏出自己那沓钱,一张张看过,完了急得又一拍大腿,“全是他娘2005年的!怎么这么巧?” “总共多少?” “两千!” “两千?”白思孟蹦起来,“全是一年的?不会吧!别是从银行取的连号的吧?” “连个鬼哟!又不是新钱。”万时明把钱向他们一摊,“赶快,都掏掏,查查你们的!” 白思孟也赶紧翻口袋。 朱品声解手回来一听,也着忙了,说:“我的钱是从家里拿的,可能散一些。” 一大堆钱散乱地堆放在街边石上,四个人紧紧围着,怕风吹跑了。这些钱有新有旧,面额有大有小,以大为主。不少被水泡过又晒干,皱巴巴的。 谁知一查全傻了眼——四个人的现钞总共九千二百四十六元,所有的百元c五十c二十c十c五元,全标的清清楚楚,都是2005年发行的。 只有十五张一元的不同,却都标的1999年。一张其它年份的都没有。 “那硬币呢?谁还有硬币?” 出来又不坐公共汽车,谁也不肯多带硬币,所以只零零星星有那么几个。 一查稍好些。1角的硬币年份没统一,可都在96年之后。1元的只有五块,一块99年的,剩下四块全是2003年的。 好嘛,一网打尽,无一可用。他们算是穷到家了! “怎么会是这样?”万时明高声呻吟道,“旧钱总该有几张的。却一张都没有,全让05年给占了!我擦05年发钞怎么发得那么邪乎!银行疯了?还是我们疯了?” “再超发也不能都是一年的,”朱品声猜测,“也许是回收旧币,全部换新弄的。” “全国多少万亿钞票呀?都换新,印得出来吗?” “也许是分地区——咱们的钱都是在江城取的,大概江城的银行统一用了这个年份的!” “或许纯粹就是全国统一年份——”白思孟猜测说,“凡是最近发行的这一套人民币,全都定在这个年份了!” “对了!我记得好像说都换成了第五套人民币,发新收旧”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只有小蒋的眼珠滴溜溜地转。 “栏杆外怎么不一样?我们给老宁头的钱他都笑眯眯地收了,别是” “他那儿时空没变!”朱品声大声说,“不但是钱,你们不记得了——我们闲聊时说到bj奥运会他都直点头!” “早知这样,当初在他家,就应该托托他,把九千块钱在村里换一换,那就好了——就是只给一张整钱,换开一百块也行。现在真后悔死了!”万时明唉声叹气。 小蒋呸了一口,瓮声道:“早知这样?人家有旧钱吗?全国都回收了,樟树蔸能剩下?早知这样!要早知这样我还不来了呢!” 忽然碰到严重挫折,大家心情都很坏,眼看又是场情绪小爆发,朱品声连连摆手,叫他们别说了。 “换什么鬼的新!这可坑死咱们了!”白思孟一拍大腿站起来。 什么电话都打不成了。 刹那间便变得一贫如洗,这叫四个从来都是花钱靠伸手的独生子女目瞪口呆筹莫展,也惊骇得无可形容。 怎么会没有钱用?自打学会认钱,钱不是从来都不会断线吗?鏰子儿没有,这可怎么过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4章 人穷智生 "(节后2月22日改发正文) 节日告白: 书友们好:本来已经整理润色出二十章,准备年节期间更新,竭诚奉献,以飨读者的。不料昨晚偶一百度,竟发现有六家文学网站正在同步转载本书,其名为:大文学c文学度c163小说网c乐文小说网c梧州中文台c墨缘文学网。都标的是“全文阅读,最新章节”。点开看看果然,人顿时就懵了。 本人是按约定在独家首发的。他们转载不知是否经过创世同意。但肯定没征求过我的意见。当然我这是免费的公众章节,似乎还说不上盗版。可要是将来还这么干,那将是什么情况? 眼前从好的方面说,这是帮我打免费广告,替我扬名。作为写了二十万字还没人来签约的作品,有人看,那就是捧场,就是给面子,还应感谢他们。但问题是万一创世的编辑也给面子,能签约,能上架,搞征订了,还有人付费来看吗? 难怪写网文赚钱那么难,百分之九十五的写手半饥半饱都混不上,这资源分流就是一大祸害。 因此之故,不由把前景看得非常暗淡。原来还想努力争取签个约,签的,现在已没了劲头。没钱赚,还要赖着人家给发全勤,当人家傻呀! 人都说写手都是发丘中郎将,编辑才是摸金校尉。信然。看不见较好的钱景,你就发吧,哪怕你掘出了马王堆的绸衣c保存完好的楼兰美女,也没谁理你! 所以如今的网文都非常直接。小说第一章就先死爹死娘,让主角丢开一切拖累。然后就砰地一声,一个系统飞进来,喜滋滋地报告说:宿主,已经绑定。再然后就十万百万千万地给你充值,让你一下子就捧上个“小目标”,笑呵呵地端着往前走。一章写完,便不由让成千上万的年轻读者两眼热辣辣地跟着你迈步,看小屌丝如何变成李嘉诚,穷措大如何坐上金銮殿。 这才是吸眼球的套路,才是赚钱的保证。别说这俗,如今都这样。你要是讲励志讲艰苦奋斗,保证十个有九个半瞅一眼就走。 但是这却非我所长。看了那么多那样的,人早免疫了,他就是说一锄头就挖出一座金山,我也提不起精神了,还去模仿?我就是想写那先为一个小钱奋斗,再逐步席卷一方的(只席卷一方,而不是大杀四方,屠尽天下人),那才像生活,而不是做秋梦。 所以,写还是要写下去的,却还要照我已有的思路c已有的风格和已有的质量写,哪怕是自娱自乐。 本人写作习惯备足粮草,大纲很细,画得就像围棋盘子,然后想到哪出是哪出,东一格西一格地填写。一会儿跳到这里,一会儿跳到那里。弄个三月半年,等材料丰厚起来了,再牵拉修整,把各个独立大块连接起来。这时下笔就很快,决无卡文写不下去的情况。就是长篇小说容易犯的前后矛盾的问题也少,就是出现也很好解决。 所以本书如今事实上已大体就绪,只要穿插衔接c整理重抄一下就能成书,决不会烂尾。感谢一直支持我的各位书友,如还看得起,节后本人慢慢上传,一定写到一百二十万字,陪大家消闲解闷儿。 但年节停更,已是免不了了。太打击情绪了,我得休息一下,好好想想。 停更七天,节后再见!抱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5章 “强迫交易” “实在不行——”憋得不行,小蒋搔着头皮说,“拿我这瑞士军刀试试?卖个十块八块应该没问题,好歹能管一顿饱” “这不!不!”万时明立刻摇头否定,“卖不卖得出去都难说,还挺犯忌讳。除了街头混混,谁会要这东西?那混混都是些什么人?泼皮牛二!跟他们打交道,万一碰上水浒传里杨志卖刀那场面怎么办?再说,实在危急时,也许还要用它!” 他是心心念念,还想着闯关攀岩,夺路而去。 至此朱品声也想不出办法,只好沉默,表示患难与共c听天由命。小蒋则收起折刀,淡淡的不再表态,意思是好吧,大家怎样我就怎样。只有白思孟,烦躁过后复归平静,眼睛看着前面街景,若有所思。 “你说呢,小白?”万时明问他。“还有什么办法没有?” 白思孟无声地摇摇头。 “摇头是什么意思?”万时明不快地问,“是同意再没别的办法呀,还是说我想错了?你说呀!明确点儿!” 白思孟沉吟片刻,吞吞吐吐道:“要光是钱的问题,我倒不急着投降。” “嗨,现在就是钱的问题最大,你怎么这么说?难道你有办法?” “没办法的办法总是有的。”白思孟慢吞吞地说,“就怕这个解决了,又冒出来一个别的。” “别的还能有什么?除非是证件!还得是这个时代的有效证件!” “还有没有别的?” “别的?还有别的?想想看嘛。没——没有了。” “那我就解决钱的问题!”白思孟淡淡地说。 他话虽平静,却是毅然决然。朱品声脑筋极快,突然明白了,吃惊地问:“你是去偷——” 最后一个字她说得极轻,白思孟立即打断她说:“叫‘左——’。我外婆家乡一带都管借东西叫‘左’东西。” “噢,叫左左c左——左东西”万时明嘟囔着不置可否,心里却在想:还掩耳盗铃起来,这不一样吗?就连朱品声也心惊暗道:没想到他白白净净c挺文雅一孩子,居然也敢起心去偷皮夹子了! “明说吧——”白思孟看出他们的心思,正色道,“咱们不是没钱。咱们有钱,都是真金白银。可是因为年份问题不能用,人家也不会收。但总不能因为这个就把我们给饿死吧!” 朱品声没吱声,两个男人听了却顿时肃然,由衷点头说:“你说的对!” “所以我们就得‘左’。”白思孟拳头一攥,“但是不用说,这个‘左’也是‘刘备“左”荆州’,没得还的。在这儿还不了,就是回到二十年后,也早不知人家在哪儿了,照样还不成,对不?” “可以把新钱换给他们,九千多呢。”朱品声插进来热心地说,“虽然再过十几年才能用,但要是连利息都给他们算上,那就不是白拿,细算起来一点儿也没亏负他们,对不?” “没错。你这主意更好!”万时明鼓起掌,击节赞叹。“虽然有点像强迫交易。” “我也同意!”白思孟说,然后决绝地拍拍手,“所以,就别再拿老规矩来说事了。现在要以人为本,饿死人的规矩不顶用!” “完全对!”提到了规矩,那三人都是心中一懔,念头再一转,却都这么说出来,异口同声。 这就没问题了。 安抚好良知,人人都感到师出有名。理直气壮之后,就该选择动手的目标了。 “你说——”小蒋抬起下巴,往前面街口一努嘴,“就拐角那个小银行怎么样?” 果然莽汉走哪儿都是莽汉!他不开口还好,开口第一句就把人都吓趴下。 白思孟舌头一伸,再望望那边,噗哧一笑说:“天皇皇,地皇皇,您别这么吓唬人好不好!别说那儿有摄像头,照进去就跑不了。就是年代还早,没摄像头,光两个保安,那钱也不能动。那是什么地方?钱就跟命似的!就是差一分钱,他们也要噗哧噗哧地重数老半天,造孽呀!” “那就到商店?前面有好几家。”小蒋仍然没心没肺,张口就来。 “售货员也不容易。”白思孟仍然大摇其头,“你忘了我妈最初是干什么的了?这样亏良心的事情我不做!” “银行不行,商店不行,那找谁去呀?” “找大款。把他们用不了的左一左。” “哈,这话对!”小蒋一下子开了窍,热烈拍手,“找一只大肥羊,劫富济贫!” “哎!可别这么胡说!”万时明立即从旁警告道,“也别这么响。还拍巴掌!现在什么时候?咱们盲流身份,说话也得谨慎。” “怎么我又不对了?”小蒋埋怨地说。 “咱们是换c是‘左’,不是劫,难道你忘了?”朱品声提醒说。 “唔,唔。”再三碰壁,小蒋只好不吭声了。 但白思孟不愿自己一人独担责任,于是事先跟大家说好:既然事情是大家的,就得大家一起办,需要分工协作。他这回是连“左”都不会左到底,只管“空中挪移”,东西掉到地上后,得由两个男士去捡。只有朱品声,女士这回不优先,可以不参加。 大家都外行,浑不知怎么才能偷得着,相信他既然自告奋勇,必有不一般的能耐,如今既要仰仗他主持大计,自然他说什么都同意了。商议已定,他们就起身去寻找目标。 走来走去,看到了几次机会。却不敢动手。 特别是有一个胖汉,手上两个大金戒指,脖子上一条粗粗的金项链,细皮带一直勒到了小肚子上,上面穿了一只大皮钱包,鼓鼓囊囊,一看就知道装了不少钱。但是白思孟在小蒋催促下走到了他身后,却迟迟没有动作。 “怎么了?”小蒋埋怨,“不敢了?” “不是不敢,”白思孟着急地说,“我没看到他的钱呀!哪怕他拿出来让我过一眼,就能动手了。可一点印象都没有,叫我怎么挪移?” “原来弄这个把戏还得认长相?真奇了怪了!我还以为” “你还以为就像拿刀片划荷包,只要夹子厚,嗤啦一声就行了?我这是艺术!” “嘿,摸人家钱还说是艺术,第一次见到这么能吹的。是害怕了吧?” “怕?”白思孟鼻子里哼一声,嘭嘭地拍拍胸脯,“从小到大,咱白某人就不知怕字怎么写!不信哪?不信等会儿叫你好好开开眼!” “开眼就开眼!我就不信了,偷个东西还能偷出花儿来?”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6章 一试再试 "这时他们已经走到一个卖面食的小店前,有那刚出炉的热呼呼大烧饼,放在炉沿上,有个男的掏钱买了三个,用纸托着就走。 趁他不注意,白思孟眼光一挑,腰间手指一勾,噌地一下,最上面那只烧饼就横飞出来,白思孟连忙低叫一声:“快捡!” 小蒋先没留神,听他一叫赶紧弯腰,只见一只黄黄的大皮夹子就要坠地,急忙中闪电似地伸手一抄,刷地抓住。谁知还没拿稳就烫得啊地叫了一声,连忙缩手,那烧饼就掉地下了。 买烧饼的人闻声止步,这才发现烧饼掉了,回头看看,见小蒋着魔似的站在那儿,想捡不敢捡似的,不由心生怜悯,心想:这孩子怎么饿得这样黑瘦黑瘦的,掉地下的烧饼也想捡!肯定身上没钱了。 人生在世,哪里不做点好事?他想到这里就把手一伸,慷慨地说:“给!拿着!都给你!地上的别捡!脏,小心吃坏肚子。”又问:“小同学,你哪儿的?是不是家里揭不开锅了,午饭都没吃?” 他还在絮叨,小蒋早已抽身走开,气得哼哼的,赶上了白思孟一行。那三人正捂着嘴笑破了肚子,见他追上,赶紧散开。 小蒋不管别人,撵上白思孟就捶。白思孟一边招架一边笑说:“叫你捡你就捡呀?也不看看清楚!我也以为是皮夹子呢,没想到是块千层饼!” 小蒋连捶直捶,骂道:“还来狡辩,我打你个贼艺术家c抹油的狗嘴,简直不是东西!” 闹了一阵,事情还得干。这时万时明发现了目标:那边一个小摊子上,坐摊的是个老农民,身边放着一只鼓鼓的的编织袋,身前摊开的塑料布上,放着一些石头雕件c铜像铜钱c老旧画轴和几只古色古香的壶瓶盆碗。 一个四十多岁很精干的男人原来一直在跟他讲价钱,这时着急了,干脆伸出一只脚去,紧紧踩住了老农身边那只编织袋,谁也不让动,嘴里愤愤地说:“摊上的这些我都不要!你把这一袋整袋让给我,两千块!我也不一件件看了,就是一口价,两千!” 老农民不肯,扯扯拉拉。那人急了,把大钱包刷地拉开,抓出钞票撸给他看,说:“瞧见了?多了没有,就两千,剩一百我还要包车回去。你不干,我走了,看还有谁稀罕你这些破玩艺儿?” “瞧见没有——”万时明眼热地指点着说,“捡漏儿的!都是大内行!那一袋不知藏了什么宝,把捡漏儿的惹急了眼。两千?弄到手最少淘换好几万!这老农民看模样也是个倒手的,只是不够眼毒,弄不好,今天就便宜了人家!” 一番说完,他回头瞟了一下白思孟,问,“半天了,你看清楚了没有?” “看是看清楚了,”白思孟两眼紧盯着前方,“可掉下来你们不好捡。踩了摊子人家不依。别看一堆破铜烂铁,就凭它沾了个古字,弄坏一样,咱都赔不起。” “那你不会让它拐个弯,弄到那人背后去?” “说的容易,好弄我早弄了。小蒋,快拿个塑料袋过去,站在那人后面,不要贴紧。手呢,就离钱包近一点,我要开始了!” 小蒋受过捉弄,本不想去,但大家说好了的,今天白思孟是主角,他说什么是什么,都不许违拗。没办法,他只好提着个空塑料袋,委委屈屈地走过去。 他刚一贴近那中年男人,白思孟的功力就发作了,噌地一下,那人的钱就从钱包里挤了出来,诱人至极地暴露在他的腰胁之间,欲上欲下,存身不住。 下面第二步就要转移到小蒋手提的空塑料袋了,但白思孟的眼光刚将那钱的去向控制好,准备手指发力,那男人却转了个身,一下子挡住了白思孟的视线。那钱不再受控,哗地散落下来,掉在古董摊上。 “老客当心!”老农民到底质朴些,见对方钱掉了,立刻提醒。那男人低头一看,啊了一声,说声:“谢谢你!”赶紧弯腰下蹲,连抓了几把,把钱捡回。 捡回了他却不肯再放回钱包,全部砰地一声,往老农民的腿跟前一放,说:“老哥,对不起,今天咱老哥俩就算摽上了!你拿钱,我拿袋子!你不拿,我不放你走!”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样子。 “还兴这样子的!”老农民不干,作势卷摊要走。 那中年人便不再说话,一屁股坐在摊子上,两臂交叉,抬眼看天。 这一下,立刻让四个人把全部希望都噎回了肚子里。 小蒋进退失据,只好悻悻地走回来。 白思孟运尽功力白忙了半天,只得了这样一个结果,不由摇头苦笑。见小蒋还想向他甩脸子,忙说:“别怨我呀!谁想到老泥鳅来这么一手!我可是被他整得一点脾气也没有了。” 小蒋怄着气东张西望,一会儿到墙边摸摸雨水管子,一会儿在消防栓前摸摸出水口,一会儿在电线杆边摸摸斜拉索。 “你干吗呀?”万时明问他。 “看有没有切得下来的铜渣铁块呀!他不是钢钎都切得动吗?切几斤下来,多少也能换点钱。” “那才几毛钱一斤,管什么用呀!” “蚂蚱再小也是肉,总比一分钱也没有强。现在不是穷得连大碗茶都喝不起了吗?” “瞧,瞧!”万时明回身耸肩,“都沦落到这步田地了!都恋上大碗茶了!我说小白呀,咱们能不能别在这没希望的地方瞎转悠了?再饿那么一会儿,咱们小蒋都忍不住要吃人了!” 此处不行,只好另找。虽然不愿意,他们还是爬山似地走到了大道最高处。从这里,已可远远地看到前面的天公山,还有那连接两山两镇的长长的道路。 果不其然,道路中段也高高矗立起一个大牌坊,竖指一比,在视线中比戒指还显大。不用说,那也是关卡。 “一镇一卡,这是什么道理?”万明时纳闷,“十里不到就是一个,收通行费太短,检疫又嫌太频。说是保卫措施吧,哪有一个镇划几个防区的?还什么老死不相往来,干嘛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7章 刮刮票与电话 "“老万,你看那边是干什么的!”白思孟忽然注意起来,指着下面不远处一个小广场。只见虽然是下午,那儿却热闹得像赶早集。“走,看看去!” 去到那里才知道,原来是卖彩票,即开型,现买现刮,两块钱一张,头奖是一辆面包车,不要车的话给三万。镇子虽然不大,买的看的人却很多。 “要能中个奖倒不错,都解决了!”朱品声叹息。“可惜就连两块钱都拿不出来!” 万时明笑道:“有那两块钱还不如买烧饼,现在东西便宜,一人可以分两个,晚饭就齐活儿了!” 小蒋郁闷地说。“往前走吧,看着就闹心!” 才走开几步,就听见路边一群年轻人哄笑取乐。一个说:“就你那背时的臭手还来摸彩票?别逗了!还是屁股上擦擦,早点回去摸泥鳅吧!比这实惠多了!” 那一个说:“你比我又能强几分?都看着呢——连刮十三张,张张都是‘谢谢爱心’,哪怕中个两块的也好哇!” 又一个说:“难道你不知道?他就是全镇有名的‘十三不靠’!真刮着还麻烦了,‘十三不靠’的大名不能再用,还得改户口了!” 这立刻又引起一阵暴笑。 “走吧!”万时明摇头催促说,“你们听听,彩票这事儿哪有一点儿谱儿——纯粹是宰人不用刀!” “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嘛!”朱品声说。“又没人拉他们买!” 话音才落,便听另一群年轻人在那儿叽哩瓜啦。一个说:“我就中了个两块。”另一个说:“两块也不错了。我刮了二十张,也就五块钱。”第三个说:“算了,兑了奖走吧!再刮也没戏!不如看电影去!” 噗地一声,一大把刮过的彩票抛向空中,天女散花似地飘飘落地。 一个人惊问:“怎么,中的奖不要了?” 另一个呸一声说:“才五块钱就拿去兑?丢不起那人!”又一个说:“我这两张也不兑了!滚它娘的蛋!” 呼!又是一把彩票抛起来。 四人闻声,不约而同,齐刷刷停下脚步,等那几个当地青年一走,立刻脚跟一旋,回转身来。 哇,满地的彩票,这里面有金条呀!他们蹲下身就捡,也不管旁边就有人惊讶地盯着他们看。机会难得,一个个眼明手快,鸡啄米似地把那些花花纸抓到了手里。 眼前的抓完了,小蒋见附近还有许多丢弃不要的,挪步就要去捡。朱品声连忙出声制止说:“别去!那儿的没含金量。” 捡完他们迅速转移,在一处无人走动的树下清点,清完一凑,可不就三张有用的——一张中了五块,两张中了两块。加起来一共九块。 有钱了。终于有钱了!他们胸中那股欢快感恩之情简直无法言喻。 “这下有饭吃啦!”拿着兑回的九块钱钞票,万时明喜悦地说,“一人两个大包子,两人分一碗馄饨汤,刚够!” 他边说边指指旁边小饭铺挂在店外的牌子。 细心的白思孟也看了看,立刻发现有出入:八个包子要四块,两碗馄饨要三块,还剩两块,怎么说刚够?这老万想打偏手? 果然,接下来那家伙便说:时间还早,我先去打个电话,拔腿就走。 小蒋有些紧张:不是说刚够吃饭吗,怎么还打电话?连忙叫:“哎,你别走呀,不早了!” 万时明却头也不回,只匆匆抛回两句:“我一会儿就回来。要是人多,你们就先站个队!” 他是早瞟好了,邮电所就在前面一点儿的左手边。走到那里,人家刚好开始扫地,见他进来,问干什么的,他说打长途,人家继续扫地,只说了声:“押五块。利索点儿,快下班了。” 他交了钱,钻进小隔间,心里默诵着设计好的说辞,手指颤抖着按下按键,不一会就接通了。“滴玲玲——滴玲玲——”响了两遍。 不会没人接吧?他紧张得手心直冒汗。然而格的一响,来了! 他右耳更紧地贴着听筒,刚想亲亲热热地喊“大伯!”,却听见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你是哪个?”一口贺南腔。 他愣了。没听说奶奶是贺南人呀!再说,九零年奶奶就过世了,接电话的是谁呀? 情况不确定,他只好说:“是万老先生家吗?我是bj出差来的,跟他儿子是朋友,有重要事情转告,请万老先生听电话。” 对方很热情,忙道:“啊,好!好!我去叫!”听筒里喀地一响,大概搁桌上了,然后就没了声音。 这一等足有三分钟,听筒里鸦雀无声。万时明急了,价目表上写着:一分钟七角五分钱,好贵!属于这时的农用电话吧?三分多钟,五块钱的一半没了! 正急得跳脚,回音有了。“谢天谢地!”他心中高叫一声,却不料传来的还是那个女人声音:“老人家正在蹲厕所,还不得来!” 下午五点!这个时间蹲厕所!这不坑人吗? 万时明鼻尖上都急出汗了,空着的左手不住地搓大腿,眼看着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他等不得了,高声问:“喂,您是——” 幸好那女人放下电话还没走开,听他在那头问就重新拿起听筒说:“我是这家的保姆。” 万时明啊了一声,头脑一下子精明了十倍,连忙一盆热火地赶上,极亲切地说:“原来是阿姨呀!太好了!那这里就要麻烦您了。我的事情很急,请您拿笔记一下,我给老先生留几句话就行。” 那头听了一愣,为难地说:“我不识字呀!” 万时明腾地一下,脑袋都大了。都什么年代了,居然还有人不识字! “那您能记在心里吗?”他近乎绝望地问,“回头老先生出来了您跟他说?” “中!”那头居然挺爽快地答应了,“你说吧!” 万时明正打起全副精神琢磨,怎么才能又快又准,还能让没文化的老女人也听懂地说清事由,邮电所扫地的阿姨来敲窗户了:“完了没有?钱打完了,我要掐线了!” 这不是杀人吗?全赶着来了!万时明无可腾挪,只好把兜里仅剩的四块钱一股脑从门缝里塞出去。对方手一推:“五块!” “我只有四块!”万时明也是强硬地用手一推。对方无奈收了,却仍不忘威胁地抛下一句:“到时间我就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8章 钱又没了 万时明赶紧对着话筒口述: “您听好了,是这几句话:万大伯!我是您儿子的同学小郑,在bj的银行工作,请转告小万:立刻买进不论什么股票,越多越好,到明年二月十五左右再准时卖掉。肯定会有重大收获。就是这些,您能重复一下吗?” 对方笑起来说:“我经常帮老人家接电话,记性好得很。你听我说的对不对啊:你说的是:‘喂,大伯伯!我是小郑,在银行工作。请转告你儿子:马上去买肉骨头,越多越好;腌到明年二月,一定有重大味道’。 “是不是呀?我说的没错吧!只是啊,小郑同志,你说:不论什么骨头都要,我觉得不太好。那羊骨头要不要?驴骨头要不要?再说到腌,不管啥样的骨头,腌到明年二月也太长了!一般腌东西,有二十天就中了。太腌长了,味道真个太重。” 这才叫乔太守乱点鸳鸯谱呢,扯到哪儿去了?万时明急坏了,却不敢发火,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吞,竭力纠正说:“我的奶奶!不是骨头,是股票。股票!听清楚了没有?您跟我说一遍:股——票——” “骨膘?骨头还有膘?这是啥骨头呀?你也莫喊我奶奶。这家的老奶奶前年就不在了,又没个名份,喊我奶奶,叫别个听到不好!” 妈呀!居然又问出个继奶奶,还是暗中的!万时明彻底崩溃。 好容易从嗡嗡作响c眼冒金花的状态中挣脱出来,他噙着热泪,开始作最后一次顽强努力: “阿姨,阿姨,您听我说:您就照我现在念的背——一个字也不要改,行吗?好,听好了:‘我是小郑,在bj,请您儿子马上去买肉骨头——啊,呸——我也说错了,是买那什么什么” 还没把股票二字从记忆库中找回来,“叮”的一声,线掐断了。 完了?他冷汗淋漓,气急败坏,猛摇听筒,没声音,再摇,还是没有。“哎!哎!”喊了两声,听筒里一片空寂。 这就彻底没辙儿了!他仰面长吁,面如土灰地走出小隔间。 那阿姨看他一眼,立刻觉出他心情恶劣,半同情半辩解地说了声:“没打完?我可是有言在先呀!哪!收据给你!” 万时明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回小饭铺。三人见他回来,都兴奋地招手,说:“快!快!刚端上来一笼,正热乎。晚了又卖光了!” 这叫他怎么开得了口?万时明几乎要瘫倒,有气无力地摆摆手,示意快走。 “怎么啦?”三人不解。“发生什么了?” “钱没了。” “没了?”小蒋几乎跳起来,“还没捂热就没了?让人偷了?” “打的。打完了。” “谁打你噢,噢——打电话!你把钱全打电话了?” 小蒋声调陡变,几乎像一把刀一样高高举起,就差喀嚓一下劈下来。万时明闭起两眼,一副任斩任杀的极端悲痛表情,一声不作。 “你看你看!”小蒋一蹦多高,落了地,仍是跳着圈子走路,边走边伤心地叫,“全班人马弹尽粮绝,就剩了几个包子钱,他居然全拿去打电话了!九块钱哪,整整九块呀!全打光了!你们说,这这,这叫人做的事吗?” “简直是岂有此理!”白思孟气得手一甩,背过脸去。 “你也真是的!”朱品声的语气也充满埋怨,立论上却很有区别,“也不商量商量,就跑去打电话,到底打通了没有?” “打是打通了,可没用,是保姆接的。”万时明这才还过魂来,有气无力地说,“她根本就听不懂。” “你爷爷呢?” “正在坐马桶。” “得!白搭!白搭!白搭!”朱品声怨恨声声,也丝毫不同情他了,转而气苦地说,“我早就知道,你就是个背时鬼!跟我说过多少好听的废话!这回更好——包子没了,事情还是那事情! ”见两个少年已经走远,她突然又压低了声音,“哎,你到底是真的假的?真没说清楚?” “哄你干嘛呀!”万时明苦笑得比老妈妈还难看,“碰上那样个老糊涂,我自己都恨不得一头撞死!” 这就千真万确彻底白瞎了。 朱品声面如寒霜。但她来得快去得也快,只气了一会儿,也就释然,啐一口说:“去它的!电话白费了就白费吧,反正这样了。可有一条,你把大家坑了,要想人家不气你,你就得另外表个态,赔一赔人家。” “赔?赔什么?陪笑呀?” “赔钱!”朱品声疾声厉色。“陪笑?陪笑顶个什么,连我都不要看!” 万时明不明白,惶惶然问:“现在不是一个子儿都没有了吗,拿什么赔?” “欠条呀!”朱品声说,“你原来犯了贱,给我写过多少保证呀!现在没钱,就也给他们一人写一张:‘今借到,白某c蒋某人民币各三百元正,回汉后保证归还。万背时,年月日’!” “三百块?”万时明惊呼,“高利贷也没这么邪乎!” “那你马上还三块呀!有没有?没有还不乖乖地写!这算什么呀?” “三百块倒真不算什么,就是这一翻一百倍叫人别扭。叫他们以为他们是什么?买中了原始股?好吧,行!这叫虱多不痒,债多不愁,反正回去再结算。可要是回不去呢?” “回不去就叫你个短命东西一个人在这儿喂忘八!”朱品声狠狠戳了他一指头。“还不快写好,拿去跟他们说呢!” 万时明没法,只好掏出纸笔写下两张欠条,然后诚诚恳恳地追上去,把欠条递给两少年。两少年爱理不理的,他又说了不少好话,这才说动他们赏光看了一眼。 “这不行!”白思孟一把推回,说,“三百,打发叫花子呀?明告诉你:一千以下的业务爷们不接——丢不起那人!” “还一千了?太邪乎了吧?不就两个包子半碗汤吗?” “两个包子半碗汤,不错!可你知不知道,少了这两个包子半碗汤,今天晚上我们的身体和精神要遭受多大的损失?你这叫雪上加霜!” “好,一千就一千!”万时明咬牙拍胸,“都依你。我重写一张。不过说好了,再写好你可不许不要啊!” 白思孟懒得再说,挥挥手叫他一边弄去。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9章 蹭铺 真正的补救还要靠朱品声。她凭借女性的优越性,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半求半激,很快取得了小饭铺老板的同意,先拿出半条蒸熟的冷腊肉,串换了十个大包子,然后又要求“赊”给每人一大碗馄饨。 老板正要答应,却不料老板娘恰好来了,女人都较真,特别是在涉及另外一个女人的事情上,于是一盘诘,二摇头,这事情就搁浅了。 幸好天无绝人之路,那终于买到了老农民一袋子古董的男子及时出现在店堂,左右一看,一高兴,就扬声道:“这不是摊子边见过的几位吗?还赊什么,不就四碗清汤吗?来来来,我请了!” 他这么一义气,倒挽救了他剩下的包车钱。白思孟和小蒋大眼瞪小眼,再说不出再搞他一票,以报下午的一箭之仇的话来。 吃完天已黑透。他们走出饭铺,看着满天星斗,一时不知到哪儿去寻找栖身之处。 万时明滴溜溜转着眼珠说:“别慌别慌,让我想想。这年头不要钱的住宿,一是火车站c汽车站c轮船候船室;二是学校不锁门的教室;三就是散场之后的电影院c人去关门的俱乐部。大家说,找哪一类的?” 当然车站候车室是首选。要是里面的乘客不多,又开了暖气,在那些没人坐的长椅上大可蒙头一睡,反正一个个身无长物,不怕贼偷了。但是走到镇上惟一一家长途汽车站,却见大门紧锁——夜间没车,本室不开。 他们大失所望。如此一来,火车不通,轮船没有,就只好去找学校了。只要找着学校,翻墙撬锁倒不是问题,就可惜不开暖气,跟那好进好出没人住的陈四狗家一样,一夜干躺下来,足能把人冻死。 散场之后的电影院和俱乐部想也类似,除非你敢劈了那些长椅当柴烧,否则同样呆不住。 就在这毫无指望且漫无目标的寻找路上,他们无意中来到了该县的第二医院。 眼见那儿大门外灯火通明,万时明不禁把自己的脸使劲打了一下,说:“嘿,怎么把它忘了!医院只要住院的不满员,那就比任什么地方都好。只要能搞定值班护士,床位好说得很。” “你有经验?”朱品声柳眉挑起,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那何不自告奋勇,就由你去搞定那些女护士?” “我哪成啊!”面对女友的多心,万时明只好装孙子,“我万某人青皮癞瓜一个,也只有你这红粉英杰才会可怜我。护士那边要靠小帅哥。最好是小白出面,他人白净,肯定得人缘。” “叫我去?”白思孟眼睛瞪大,“我能跟她们说什么!” 万时明笑道:“难道甜言蜜语你不会说?姐呀妹的不会求?” 白思孟摇头道:“不行。不懂。我是独生子,没有姐姐妹妹。” 朱品声笑道:“那就请他教你呀!咱万哥老经验了,就刚才说的那些话,随便点拨几套,就能帮你把任谁都给拿下马去。你请教一下试试嘛!” “太恭维了,敝人愧不敢当!”万时明赶紧双手抱拳,向朱品声连拱几拱,退到小蒋身后去了。 本来要是白天,谁都可以随便进出医院,看病也好,看望病人也好,百无禁忌,但一到夜晚,四个没事人同时走进去,一定会有值班的人问你:“干什么的?” 想了想,他们决定让白思孟假装晕倒,其他三人则紧急护送他进入医院。 这办法很奏效。不一会儿,他们就来到了急诊楼前,趁人不备,向左一闪,就到了后面的住院部。 在这里,他们碰到一个四十多岁的女护工,其实也就是人家的保姆,跟进院来照顾生病的主人家。 白思孟虽然谦虚说自己不会甜言蜜语,但其实他天生温和委婉,很善于博取人家的同情和好感。这点他自己也知道。见护工吃惊地看着他们,他一点都不紧张,规规矩矩地走过去,礼貌周到地先叫阿姨,然后开口便说实话: “我们几个是旅游的,钱花光了,旅馆都不让进。请问这医院有椅子让我们坐一坐吗?” 看他一副小模样,清清秀秀,说得怪可怜的,女护工不觉答应了一声,又看看他同行的三个,觉得也不像坏人,反正医院又不是自家开的,就怜悯地摇摇头,责怪说: “你这孩子,十冬腊月的,没钱怎么在外面跑!今儿难住了吧?先跟我进来吧。外面风大,预报说,今儿晚上还要下雪。这儿可不是旅馆,不过,大黑天不进来,你们又能上哪儿去呢?” 唠叨着进了大门,便是堆放被褥的房间。护工让他们先等一下,悄悄进去摸清情况。不一会儿就走回来,带来一串钥匙,先开了两间病房,然后又打开被褥室,抱了几床被子出来。 本来要朱品声独自住一间病房,但她说害怕一个人住,就也留在102房,床位放在最里头。 临走前护工叮嘱:“过一夜没事,但明早六点钟你们就得走,交班要查房的。现在夜班刚来过,值班护士小陈c小夏,都洗了脚准备躺被窝了。医生是老邢,能看一夜的书,都不会多事,你们放心好了。 “不过万一来个紧急住院的,把你们查着了,可别说是我让你们进来的,只能说是李副院长的亲戚来奔丧的——他家刚去世了老人,来赶人情的人多。李副院长技术好,人也挺厉害,谁敢去问他!记住了?” 四个人忙说记住了,感激不已,女护工摇摇手,示意他们不要多话,关上门走了。 门关好,听着窗外寒风呼啸,万时明以手加额,长叹一声:“唉,‘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天底下还是好人多!” 那三人听见都不作声。是啊!几番绝处逢生,天确实很眷顾,但也要自己能屈能伸,善于把握机会。 折腾了一整天,他们无不悟出一个真理:出门在外,进攻性一定要有,但最好使的还是亲合力。绵绵细雨润物无声,很多时候比声势惊人的攻城槌还有效。 今天最后时刻,如果不是朱品声和白思孟两人低首下心,身段上柔上这么两柔,他们到现在还饿着肚皮,猴在外面顶风冒雪呢!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0章 疑云重重 “卡子!卡子怎么办?”静静地躺了一会儿,万时明突然想到,在黑暗中不觉说出了声音。 想走?那三人心里都咯登一下。天寒地冻,夜如黑锅,这时候闯卡子去? “你打电话时我们问过卡子附近居民,”朱品声音里透着恐惧说,“他们说一到夜里,卡子上就放狼狗!” “狼狗?”万时明吓一跳,“真的?” “可不是真的!都听见了。要不小蒋这时还不跳起来呀?有它守着,你摸得过去吗?” “这唉,真他那个的——”万时明懊恼不已,真是没想到!但突然灵机一动,他忙问,“小蒋,你不是会武吗?就不能嗯,给它来个一剑封喉?水果刀我带了一把,比你那小军刀长。” “这——”小蒋不知怎么回答。“水果刀,行还行,就是也短了点儿。要是白天还有得一拼,晚上眼力不如那些狼狗,就不好说了。有枪就好了!” “有枪还用你说!那枪一响,比拉警报还厉害,全镇人都得蹦起来。看样子是回不去了。” “回不去就回不去!”白思孟始终不愿什么成果都没有就打道回府,听他老是叹息,很不对自己的脾胃,就抗声打断: “老头说的前面一拨,都一个月了,还没回头,咱们干嘛头一天就打退堂鼓?九二年就九二年,有什么了不起呀?再走两道卡子,不就过去了?过去了难道还是它?就不兴变个别的?” “变个别的?变什么别的?你当是翻书看小说,这篇完了那篇来呀!时空穿越何等大事,能穿二十年就够了不起了,还能再想别的?爱闹着玩你自己闹去,我们可都眼巴巴地只想回去。” “别说‘都’!别说‘都’!”白思孟举手提醒,“现在还只你自己。你眼巴巴地想回去,不代表大家都眼巴巴地想回去。小蒋就不一定想回去。是不是,小蒋?” 小蒋先没吭,过了一会儿才说:“回去也不是容易事,好回去早回去了。但前面是什么,也很难猜。朱姐说怎么办?” 朱品声鼻子里一笑,说:“去留好坏都被你说完了,还是个两难。我能说什么?当然是随大流。” “大流怎么随?现在是一比一c零比零。好赖都只等你说话。” “唷,还等着我一槌定音?我成领导了!”朱品声咯咯一笑。说完收声,又想了想,最后把心一横,说: “出都出来了,却没见个真章。跑这么远,说是去赴会,却掉到了九二年,两扯了!但是处境虽然不乐观,前景却未必尽然。走过三道岭,说不定真有一群国际航班的高鼻子等着送我们飞中欧呢,那不就接上了?再试试吧!” 一字千钧,真就这么一槌定音了。 一宵易过。翌晨不到五点,他们就起身了,刚收拾好背包,女护工已经过来了。他们千恩万谢,女护工慈祥地摇手叫他们别耽误工夫,先听她说: “旅游到我们城关镇上的,都要往前走,天公山那边什么情况,一般人不知道,可我男人就是卡子上的。实话跟你们说吧:那边又是一个年月,真的。” “又是一个年月?”年轻人们再一次吃惊得合不拢嘴——那就又不是九二年了。这穿越到什么地方来了? “是啊!”女护工也疑窦满腹地说,“为什么会这样,没人知道。我那口子也不知道——上级没说!所以这关卡就是个换车的三岔口,往左往右都是现在的年月,但只要一过卡,那就又是个天地。却只有一条——去倒容易,回就难了。从没听说有人从前面调头回来过——除非他能从天上飞。” “飞?”白思孟转动着眼珠。“有人飞回来吗?” “别打主意!”女护工笑了,“就是飞机也飞不过三公岭——据说有警戒不让走。而出了三公岭,说更是地老天荒,草长得比人都高,都不像人间了。为什么那样,也没人知道。我男人说,上上月也有几个人过去,说是岭外有人接,但愿你们也有人接,那就好了。时候不早,你们快出去吧!” 和来时的江城合在一起,这就有三个日月,三个世界了。年轻人们面面相觑。来到平行宇宙了! “什么叫时空漩涡?这就叫时空漩涡!”白思孟低声嘀咕。“旋得人糊里糊涂。” “快走吧!接班的快来了!”女护工催促着推他们,“快走!” 走到外面,果然是瑞雪纷纷,银装素裹,只是夜色未退,还看不清道路。他们摸着半黑,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回想起女护工的话,个个心中凛然。 这时疑惑重重,也顾不得还没吃早饭了,他们都一心一意地往前面那通向天公山的卡子赶。 翻过山顶便是一溜下坡。坡不陡路却结了冰,一路上几人更是不断地滑跌摔跤,个个沾了一身一鼻头的雪。 到天已光亮,赶早集的农民已经挑担推车,从两侧道路拥上了大道,沿路一字排开。 白思孟已经饿得心里发虚,什么也顾不得了。见有机会,他就把小蒋一拉,努嘴示意,两眼就如鹰隼般,冷峻地扫视过往行人,挑选目标。 “有了!”他附耳对小蒋说,“那个穿毛领大衣的胖子,蹬着个空三轮,三轮边上写着‘食堂专用’,准是哪个单位的司务长。食堂钱多,换就换他的。” “不怕他回去不好交代?”小蒋担心说。其实他倒不是突然间富有同情心了,而是怕白思孟凭空又想起了谁谁谁,一时萌生了怜悯心,所以要确认一下。 “这种人还怕不好交代!”白思孟说,“天天买肉买菜,哪天他不落下几个?万一换回去不敢用,就让他自己填坑吧!只当减肥。” “对!”小蒋起劲地说,“鸡身上拔根毛,手一抚就平了。换这些乡下人,几把菜c几个蛋的,谁负担得起咱们的开销呀!” 这话说得太绝对,有一竿子打倒一船人之嫌。但是司务长一职虽小,长期以来却人人望之弥高,都视为肥缺,自有它的道理。说换一个钱包的钱就能害死他,也太夸张了。 似乎为了打消两人的顾虑,旁边卖菜的摊主已经在高声招呼:“杨老板,您来了!” 老板? 等那人走过,小蒋忙问那摊主:“他不是司务长?” “原来是。”摊主羡慕地说,“现在人家承包了。北街上最发财的就是他家!” 阿弥陀佛!听了这话,白思孟两眼熠熠生辉,更是志在必得。当下他紧紧跟随,跟到了一个大菜摊边,两手握拳,摆出个狮子搏兔的架势。 那承包老板懵然不知,俯身看菜,看了可以,就说了数目,叫摊主称两大捆,放到三轮车上,然后会账。 白思孟等的就是这一刻,只等那钱包一打开,露出了厚厚一叠,马上眉头一蹙,痛下杀手。 噌地一下,那两卷钞票就破壳而出,一飞到位,眨眼间就落进了小蒋伸到胖司务腰边的塑料袋里。 紧接着,旁边万时明手边露出的一叠新钱,用白纸包着,也被白思孟两眼一眨,手指一勾,刷地跃起,硬塞进那钱包的夹层。 难以为继了。不是卡文,存稿很多,一个月都用不了,而是数据太差,推荐寥寥,收藏仅十个。已经二十二万字,仍无法上任何推荐版面,这就几乎没什么人能够看到本书,不扑何待?很感谢老朋友一直关注。但很多人只是走过路过,难以得到支持,再热的心也慢慢凉了。网文的生态就是这样,令人感叹,却无可奈何。停下大修吧!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1章 亏也要换 就在他们下手前,似乎为了打消两人的顾虑,旁边卖菜的摊主已经纷纷起身,高声招呼这位大毛领胖子:“杨老板,您来了!” 老板?名头还挺煊赫! 这就又不一样了!等那人走过,小蒋忙问那摊主:“他不是司务长?” “原来是。”摊主羡慕地舔着冻裂的嘴唇说,“现在人家承包了。北街上最发财的就是他们家!”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听了这话,白思孟两眼熠熠生辉,更是志在必得。当下他紧紧跟随,跟到了一个大菜摊边,两手握拳,摆出个狮子搏兔的架势。 那承包老板懵然不知,俯身看菜,看了可以,就说了数目,叫摊主称两大捆,放到三轮车上,然后会账。 白思孟等的就是这一刻,只等那钱包打开,露出了厚厚一叠,马上眉头一蹙,痛下杀手。 噌地一下,那两卷钞票就破壳而出,一飞到位,眨眼间就落进了小蒋伸到胖司务腰边的塑料袋里。 紧接着,旁边万时明手边露出的一叠新钱,用白纸包着,也被白思孟两眼一眨,手指一勾,刷地跃起,硬塞进那钱包的夹层。 前司务长正要掏钱,突然感觉出手指摸到的不是钞票,不由一愣,忙低头去看,发现竟是一个纸包。 他狐疑地抽出纸包,发现钱包已内里空空,不由心中格登一下。连忙打开纸包看,顿时吓得一愣。 天天大把花钱的人,那眼睛不是一般的毒,这一厚叠钞票刚入眼帘,他便看出不对:天!什么时候发行这种新钞了? 捏了捏,还好!不是那种软沓沓的感觉。但再一看下面印制的年份,他嘴巴一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二零零五年!草!我——我——我——我的妈呀!什么时候钞票发行也超前了?还超前了十几年! 有这样发行的吗?真的假的呀?他的大脑急速运转,似乎想不起出过这种事。但再看一下,还是那个年份。这——这——什么道理呀!他两眼乱眨,手也颤抖起来。 不要是假币吧!假币倒可能瞎印。但它怎么到了自己手里了?是被人调了包,还是自己不注意收进来的?自己又干嘛用纸把它们包起来? 比别人多趁几个钱,又处在近水楼台的位置,好吃好喝惯了的他,每天都要捏着酒杯儿抿个几回,喝得晕乎乎的,到现在宿醉都尚未消尽。他实在记不起来,从昨晚到现在都发生了什么可疑的事情。 而要真是假币,这可就坏了。一张两张还好说,这么一大叠,小二十张呢!砸手里还是小事,让管理部门知道那还了得,准要查数目,找源头。假币贩子没逮着,先把我老杨弄进去了!自己可是经得起查的人吗? 哇耶,这才是两眼一眨,老母鸡变鸭!他吃惊得眼珠子都要瞪脱,又慌乱得满脸肥肉都瞎动弹。 卖菜的躬着腰等他付款,却见他一个劲的哆嗦,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不由关切地问:“杨老板你没事吧?” 胖子机伶伶地打了个冷战,忙说:“没没没——就——就是钱像对不上!我,我得回去算算!” 卖菜的很能理解地点点头。是啊,每天大进大出的,错个账在所难免。 前司务赶紧捏紧那叠钱,塞回空钱包,心慌意乱地想:真是出鬼了,一早起来明明一张张数了的,张张正常,也没用纸包,现在竟然这样了! “说不定鬼就在身边!”他心有不甘地想,抬眼左顾右盼,看可能是谁捣了他的鬼,却没见有谁闪躲奔逃。 周围都是提篮买菜的,就是人不熟名字也熟,都是地道本分人。只有一个中学生看去陌生。这人背着大书包,提着塑料袋,却与自己隔开几米远。这个距离,别说钱包,连自己的衣服都碰不着。 那么还是在路上或是家里出的事了!想到家里二字,他又是一阵紧张,忙把车子往前紧推几下,说了声,“先赊着!”就把三轮车掉了头。 且说两个小伙子配合默契,一击成功,再不敢恋战,立刻闪出人群,招手叫两个情侣过来,走到僻静地方去数钱。。 “呀!这么多!”朱品声小声惊呼。 “不多!”万时明兴冲冲地数完说,“这才四百二十五块。我那纸包里包了一千五呢!这回换亏了。” “亏什么亏呀!”白思孟说,“留在身上,万一逮住,还成了假币贩子呢!早换出去早好。就是那些剩下的,也得找个地方藏起来,别带在身上了。” 朱品声问万时明:“刚才你包钱时在纸上写的什么呀?是数目吗?” “那——”万时明一笑,“是一封安抚信。我怕他当场就怪叫起来,所以写着说:这都是真钱。是印钞厂的提前印制票样。已经送审通过。到2005年,见报纸公告宣布,即可使用。千万别扔了。” “算你仁义精细!”朱品声称赞地说,“可是笔迹留下了,这又成了一个新风险。” “小菜一碟!别管他!”白思孟不经意地说,警惕地感觉一下周围,“只要他不叫,这钱咱们一小时就能花完。花完了快走。忘了护工阿姨说的了?过卡子又是一个年月了,谁知这钱还能不能用!先买吃买喝,再买将来好变现的。” 好带又好变现的当然首推黄金首饰,所谓盗贼之轻资,但有时也不尽然,对山要是没金铺你就卖不出去。万时明还说:也不知那边的日月是不是属于特殊时期;听说有的年代家里有金子还像是个罪,所以还不如买那什么时候都有用的东西。 他们先在早点铺饱吃了一顿,又买了许多烧饼卤肉肥鸡烤鸭,用塑料袋包了许多层,分放在各人的背包里——背包也新置了三个。看看有些累赘了,就再去买鞋袜c电子表c打火机等轻巧物件。 四百块钱不经花,只不过五十分钟,钱就全用完了,他们这才看到那个承包老板闷闷不乐地又踩回集市来,手中拿的已是一个新钱包。 看来他虽然积压了一些钱不能用,老底子还扛得起,所以眼眶只比平常稍许多了那么一点点红。 雪拥蓝关马不前。一更吧。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2章 巧遇陈四狗 他们快快乐乐地走到了城墙边。两情侣自动掉在后面。 万时明感慨地对朱品声说:“品声啊,人不经事没一个不夜郎自大,经过几回合,才知道天下人没一个可以小看。 “就说这小白吧,多文静多善良呀?看起人来那双眼睛,简直可以说是天真无邪。可今天干起这事来,你看他,好坏两眼都不兴眨一下,说干就干!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呀!” 听了万时明的感叹,朱品声哼一声说: “现在晓得了吧?我总说你这人言大而夸,你还不服气。这社会上真正有用的就是小白这种人!不哼不哈,那是他还没瞧出机会。只要没瞧出,他真能一辈子忍辱负重;可一旦瞧到了,你看吧,刹那间他就手起刀落,喀嚓!砍下那颗最大的!” “你说什么?”万时明吓了一跳,“人头?” “什么人头?我说的是斩瓜切菜,拿到最大的好处!当然,真到躲不开的时候,非要砍人头,他也不会含糊。只不过但凡能够避免,他就决不走极端。这就是社会上一般人的典型,你给我好好记住了!” 万时明佩服无地,连连说:“高明!高明!小生谨记教诲,终生不敢或忘!” 停了停他又感慨地自我检讨道,“我这人就是太不实际。说理论一套一套的,干真的百无一能。不像你,说的不多,倒真有副识人巨眼,就跟那隋唐时候的红拂女侠一样。只可惜我不是李靖。委屈你明珠投暗了。哎,我这真不是假谦虚,更不是讽刺你!” “我也知道你不是讽刺我,”朱品声一笑,柔声说,“我要你是什么李靖李将军?我喜欢的就是你万时明——万事明——天上知道一半,地上全知;虽然样样不精,却也头头是道,老让我知道天外有天,天天都有惊奇。” “说白了,我就是个万金油?”万时明皱着鼻子可怜兮兮地问。 朱品声大笑,道:“这可是你说的!不是我说的!” “咱俩嘛,谁说的都一样!”万时明哈哈陪笑道。 走到了城墙中部,他们暂时驻足。只见天地皆白,关城雄峙。穿城而过的一条长河径流不宽,两端却伸展极远,似乎渺无尽头。 两岸炊烟点点,沃野千里,依稀可见道路纵横,人来车往,看来那就是真正的世界。只可惜他们无暇下去,亲自走一走看一看了。 到了卡子前,不料这回不一样,守卡的人远远看见他们,竟然两眼像鹘鹰一样直射过来,把他们上下打量,一问是旅游去中欧的,便拒绝放行,指指山顶说:“回去!回去!走那边!这是公务通道。” 规矩居然跟进来时的卡子完全两样! “那边是哪儿呀?我们刚才就是从山顶下来的,没有卡子呀!”小蒋说。 还没等他问清楚,那两人早转身进去了。 小蒋不忿,还想上前敲窗户,万时明拦住他说:“这些人就是这个样儿。别问了,赶紧回山顶吧!惹那闲气干嘛!” “这些人!”小蒋气得眼睛都鼓出来,“连问话都不搭理!什么态度呀!养这儿白吃饭呀??就是只公鸡也得打个鸣儿吧!” 白思孟早走过来,帮着万时明把他拉开了。 “咱们现在这身份,还真不敢跟人家较真!”他小声警告,“回去再说。” 却也巧,正欲回头没回头,卡子外一串装满泥藕的板车拉过来了。守卡人走出小屋看看,都是熟人,打了几声招呼,含笑上前,到车上抽了几条肥壮的鲜藕,便抬起升降杆,让他们过去。 小蒋瞥见,又气得要说什么,却见跟车的一个中年人注意地看看他们四个人,问了守卡人一句话,得到回答,立刻满面欢容,走过来亲切地打招呼说:“到中欧旅游的?四位?” 万时明见有转机,一喜,连忙点头,问:“您是” “我是接待站老陈呀!”对方笑呵呵地说。“你们有介绍信没有?” “啊,老陈!”万时明大喜,“陈四狗?” 因为这个名字不好听,音咬准了似乎不够尊重,他有意学了外国人说中国话的生硬腔调,把四狗二字说成“希勾”。不料对方会错了意,还以为他真是在欧洲呆得太久,舌头不会拐弯了,忙纠正道:“我的,陈四狗!不是稀沟!不细!” 朱品声噗哧一声笑出来,说:“还rb腔了!就叫陈大叔吧!给,这就是介绍信——樟树蔸宁老伯写给您的条子!” 陈四狗手上有泥,赶紧在衣襟上擦了两擦,接了过去,一看就笑了,说:“原来是小安子的房东,我知道的。这也可以,到我家去吧,先弄顿饭吃!” 什么时候又出来个小安子了?看来安德森这拨人入乡随俗学得还挺快! 说到吃饭,年轻人们已经见识过他那个湫窄的小趴房,他又是早就离家在外,料想那锅里闲积下的灰都有半寸了,地方又远,很不愿再去光临,便婉谢说:“不用了,才吃过。卡子上人说,去往天公山得走山顶那边,怎么回事儿?” “是得从那儿过!”陈四狗点头说,“这边是通向四乡的路,去不了。” 万时明指着远处田野中约略可见的那个牌坊说:“不就在那边吗?怎么去不了?” 陈四狗一笑,说:“那呀!那是个终年不变的海市蜃楼,打老几辈就竖在那儿了,可从来没人走到过。你坐火箭也冲不到它跟前!那边远远的山丘也不是天公山。要去,得走矿山!” “走矿山?”四人吃了一惊,“钻地底下去?” “也可以算是钻地底。不过路只能这么走。上面有个竖井,跟我来吧!” 返身走回山顶,累了一身臭汗,终于到了一处矗立在缓坡上的井架前。头顶上是一个大卷扬机,下面吊着个上下工人的大吊笼。这里也有人守着,过来照例问了两句,便若无其事地抬起栅栏前的升降杆,让他们进院上笼。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3章 刮刮票与电话 “老万,你看那边是干什么的!”白思孟忽然注意起来,指着下面不远处一个小广场。只见虽然是下午,那儿却热闹得像赶早集。“走,看看去!” 去到那里才知道,原来是卖彩票,即开型,现买现刮,两块钱一张,头奖是一辆面包车,不要车的话给三万。镇子虽然不大,买的看的人却很多。 “要能中个奖倒不错,都解决了!”朱品声叹息。“可惜就连两块钱都拿不出来!” 万时明笑道:“有那两块钱还不如买烧饼,现在东西便宜,一人可以分两个,晚饭就齐活儿了!” 小蒋郁闷地说。“往前走吧,看着就闹心!” 才走开几步,就听见路边一群年轻人哄笑取乐。一个说:“就你那背时的臭手还来摸彩票?别逗了!还是屁股上擦擦,早点回去摸泥鳅吧!实惠多了!” 那一个说:“你比我又能强几分?都看着呢——连刮十三张,张张都是‘谢谢爱心’,哪怕中个两块的也好哇!” 又一个说:“难道你不知道?他就是全镇有名的‘十三不靠’!真刮着还麻烦了,‘十三不靠’的大名不能再用,还得改户口了!” 这立刻又引起一阵暴笑。 “走吧!”万时明摇头催促说,“你们听听,彩票这事儿哪有一点儿谱儿——纯粹是宰人不用刀!” 话音才落,便听另一群年轻人在那儿叽哩瓜啦。一个说:“我就中了个两块。” 另一个说:“两块也不错了。我刮了二十张,也就五块钱。” 第三个说:“算了,兑了奖走吧!没戏!不如看电影去!” 噗地一声,一大把刮过的彩票抛向空中,天女散花似地飘飘落地。 一个人惊问:“怎么,中的奖不要了?” 另一个呸一声说:“才五块钱就拿去兑?丢不起那人!”又一个说:“我这两张也不兑了!滚它的吧!” 呼!又是一把彩票抛起来。 四人闻声,不约而同,齐刷刷停下脚步,等那几个当地青年一走,立刻脚跟一旋,回转身来。 哇,满地的彩票,这里面有金条呀!他们蹲下身就捡,也不管旁边就有人惊讶地盯着他们看。机会难得,一个个眼明手快,鸡啄米似地把那些花纸抓到了手里。 眼前的抓完了,小蒋见附近还有许多丢弃不要的,挪步就要去捡。朱品声连忙出声制止说:“别去!那儿的没含金量。” 捡完他们迅速转移,在一处无人走动的树下清点,清完一凑,可不就三张有用的——一张中了五块,两张中了两块。加起来一共九块。 有钱了。终于有钱了!他们胸中那股欢快感恩之情简直无法言喻。 “这下有饭吃啦!”万时明喜悦地说,“一人两个大包子,两人分一碗馄饨汤,刚够!” 他边说边指指旁边小饭铺挂在店外的牌子。 细心的白思孟也看了看,立刻发现有出入:八个包子要四块,两碗馄饨要三块,还剩两块,怎么说刚够?这老万想打偏手? 果然,接下来那家伙便说:时间还早,我先去打个电话,拔腿就走。 小蒋有些紧张:不是说刚够吃饭吗,怎么还打电话?连忙叫:“哎,你别走呀,不早了!” 万时明却头也不回,只匆匆抛回两句:“我一会儿就回来。要是人多,你们就先站个队!” 他是早瞟好了,邮电所就在前面一点儿的左手边。走到那里,人家刚好开始扫地,见他进来,问干什么的,他说打长途。 人家继续扫地,只说了声:“押五块。利索点儿,快下班了。” 他交了钱,钻进小隔间,心里默诵着设计好的说辞,手指颤抖着按下按键,不一会就接通了。“滴玲玲——滴玲玲——”响了两遍。 不会没人接吧?他紧张得手心直冒汗。然而格的一响,来了! 他右耳更紧地贴着听筒,刚想亲亲热热地喊“大伯!”,却听见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你是哪个?”一口贺南腔。 他愣了。没听说奶奶是贺南人呀!再说,九零年奶奶就过世了,接电话的是谁呀? 情况不确定,他只好说:“是万老先生家吗?我是bj出差来的,跟他儿子是朋友,有重要事情转告,请万老先生听电话。” 对方很热情,忙道:“啊,好!好!我去叫!”听筒里喀地一响,大概搁桌上了,然后就没了声音。 这一等足有三分钟,听筒里鸦雀无声。万时明急了,价目表上写着:一分钟七角五分钱,好贵!属于这时的农用电话吧?三分多钟,五块钱的一半没了! 正急得跳脚,回音有了。“谢天谢地!”他心中高叫一声,却不料传来的还是那个女人声音:“老人家正在蹲厕所,还不得来!” 下午五点!这个时间蹲厕所!这不坑人吗? 万时明鼻尖上都急出汗了,空着的左手不住地搓大腿,眼看着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他等不得了,高声问:“喂,您是——” 幸好那女人放下电话还没走开,听他在那头问就重新拿起听筒说:“我是这家的保姆。” 万时明啊了一声,头脑一下子精明了十倍,连忙一盆热火地赶上,极亲切地说: “原来是阿姨呀!太好了!那这里就要麻烦您了。我的事情很急,请您拿笔记一下,我给老先生留几句话就行。” 那头听了一愣,为难地说:“我不识字呀!” 万时明腾地一下,脑袋都大了。都什么年代了,居然还有人不识字! “那您能记在心里吗?”他近乎绝望地问,“回头老先生出来了您跟他说?” “中!”那头居然挺爽快地答应了,“你说吧!” 万时明正打起全副精神琢磨,怎么才能又快又准,还能让没文化的老女人也听懂地说清事由,邮电所扫地的阿姨来敲窗户了:“完了没有?钱打完了,我要掐线了!” 这不是杀人吗?全赶着来了!万时明无可腾挪,只好把兜里仅剩的四块钱一股脑从门缝里塞出去。对方手一推:“五块!” “我只有四块!”万时明也是强硬地用手一推。对方无奈收了,却仍不忘威胁地抛下一句:“到时间我就掐!”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4章 钱又没了 万时明赶紧对着话筒口述: “您听好了,是这几句话:万大伯!我是您儿子的同学小郑,在bj的银行工作,请转告小万:立刻买进不论什么股票,越多越好,到明年二月十五左右再准时卖掉。肯定会有重大收获。就是这些,您能重复一下吗?” 对方笑起来说: “我经常帮老人家接电话,记性好得很。你听我说的对不对啊:你说的是:‘喂,大伯伯!我是小郑,在银行工作。请转告你儿子:马上去买肉骨头,越多越好;腌到明年二月,一定有重大味道’。 “是不是呀?我说的没错吧!只是啊,小郑同志,你说:不论什么骨头都要,我觉得不太好。那羊骨头要不要?驴骨头要不要?再说到腌,不管啥样的骨头,腌到明年二月也太长了!一般腌东西,有二十天就中了。太腌长了,味道真个太重。” 这才叫乔太守乱点鸳鸯谱呢,扯到哪儿去了? 万时明急坏了,却不敢发火,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吞,竭力纠正说:“我的奶奶!不是骨头,是股票。股票!听清楚了没有?您跟我说一遍:股——票——” “骨膘?骨头还有膘?这是啥骨头呀?你也莫喊我奶奶。这家的老奶奶前年就不在了,又没个名份,喊我奶奶,叫别个听到不好!” 妈呀!居然又问出个继奶奶,还是暗中的!万时明彻底崩溃。 好容易从嗡嗡作响c眼冒金花的状态中挣脱出来,他噙着热泪,开始作最后一次顽强努力: “阿姨,阿姨,您听我说:您就照我现在念的背——一个字也不要改,行吗?好,听好了:‘我是小郑,在bj,请您儿子马上去买肉骨头——啊,呸——我也说错了,是买那什么什么” 还没把股票二字从记忆库中找回来,“叮”的一声,线掐断了。 完了?他冷汗淋漓,气急败坏,猛摇听筒,没声音,再摇,还是没有。“哎!哎!”喊了两声,听筒里一片空寂。 这就彻底没辙儿了!他仰面长吁,面如土灰地走出小隔间。 那阿姨看他一眼,立刻觉出他心情恶劣,半同情半辩解地说了声:“没打完?我可是有言在先呀!哪!收据给你!” 万时明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回小饭铺。三人见他回来,都兴奋地招手,说:“快!快!刚端上来一笼,正热乎。晚了又卖光了!” 这叫他怎么开得了口?万时明几乎要瘫倒,有气无力地摆摆手,示意快走。 “怎么啦?”三人不解。“发生什么了?” “钱没了。” “没了?”小蒋几乎跳起来,“还没捂热就没了?让人偷了?” “打的。打完了。” “谁打你噢,噢——打电话!你把钱全打电话了?” 小蒋声调陡变,几乎像一把刀一样高高举起,就差喀嚓一下劈下来。万时明闭起两眼,一副任斩任杀的极端悲痛表情,一声不作。 “你看你看!”小蒋一蹦多高,落了地,仍是跳着圈子走路,边走边伤心地叫,“全班人马弹尽粮绝,就剩了几个包子钱,他居然全拿去打电话了!九块钱哪,整整九块呀!全打光了!你们说,这这,这叫人做的事吗?” “简直是岂有此理!”白思孟气得手一甩,背过脸去。 “你也真是的!”朱品声的语气也充满埋怨,立论上却很有区别,“也不商量商量,就跑去打电话,到底打通了没有?” “打是打通了,可没用,是保姆接的。”万时明这才还过魂来,有气无力地说,“她根本就听不懂。” “你爷爷呢?” “正在坐马桶。” “得!白搭!白搭!白搭!”朱品声怨恨声声,也丝毫不同情他了,转而气苦地说,“我早就知道,你就是个背时鬼!跟我说过多少好听的废话!这回更好——包子没了,事情还是那事情! 见两个少年已经走远,她突然又压低了声音,“哎,你到底是真的假的?真没说清楚?” “哄你干嘛呀!”万时明苦笑得比老妈妈还难看,“碰上那样个老糊涂,我自己都恨不得一头撞死!” 这就千真万确彻底白瞎了。 朱品声面如寒霜。但她来得快去得也快,只气了一会儿,也就释然,啐一口说: “去它的!电话白费了就白费吧,反正这样了。可有一条,你把大家坑了,要想人家不气你,你就得另外表个态,赔一赔人家。” “赔?赔什么?陪笑呀?” “赔钱!”朱品声疾声厉色。“陪笑?陪笑顶个什么,连我都不要看!” 万时明不明白,惶惶然问:“现在不是一个子儿都没有了吗,拿什么赔?” “欠条呀!”朱品声说,“你原来犯了贱,给我写过多少保证呀!现在没钱,就也给他们一人写一张:‘今借到,白某c蒋某人民币各三百元正,回江城后保证归还。万背时,年月日’!” “三百块?”万时明惊呼,“高利贷也没这么邪乎!” “那你马上还三块呀!有没有?没有还不乖乖地写!这算什么呀?” “三百块倒真不算什么,就是这一翻一百倍叫人别扭。叫他们以为他们是什么?买中了原始股?好吧,行!这叫虱多不痒,债多不愁,反正回去再结算。可要是回不去呢?” “回不去就叫你个短命东西一个人在这儿喂忘八!”朱品声狠狠戳了他一指头。“还不快写好,拿去跟他们说呢!” 万时明没法,只好掏出纸笔写下两张欠条,然后诚诚恳恳地追上去,把欠条递给两少年。两少年爱理不理的,他又说了不少好话,这才说动他们赏光看了一眼。 “这不行!”白思孟一把推回,说,“三百,打发叫花子呀?明告诉你:一千以下的业务爷们不接——丢不起那人!” “还一千了?太邪乎了吧?不就两个包子半碗汤吗?” “两个包子半碗汤,不错!可你知不知道,少了这两个包子半碗汤,今天晚上我们的身体和精神要遭受多大的损失?你这叫雪上加霜!” “好,一千就一千!”万时明咬牙拍胸,“都依你。我重写一张。不过说好了,再写好你可不许不要啊!” 白思孟懒得再说,挥挥手叫他一边弄去。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5章 蹭铺 真正的补救还要靠朱品声。 她凭借女性的优越性,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半求半激,很快取得了小饭铺老板的同意,先拿出半条蒸熟的冷腊肉,串换了十个大包子,然后又要求“赊”给每人一大碗馄饨。 老板正要答应,却不料老板娘恰好来了。女人都较真,特别是在涉及另外一个女人的事情上,于是一盘诘,二摇头,这事情就搁浅了。 幸好天无绝人之路,那终于买到了老农民一袋子古董的男子及时出现在店堂,左右一看,一高兴,就扬声道: “这不是摊子边见过的几位吗?还赊什么,不就四碗清汤吗?来来来,我请了!” 他这么一义气,倒挽救了他剩下的包车钱。白思孟和小蒋大眼瞪小眼,再说不出再搞他一票,以报下午的一箭之仇的话来。 吃完天已黑透。他们走出饭铺,看着满天星斗,一时不知到哪儿去寻找栖身之处。 万时明滴溜溜转着眼珠说: “别慌别慌,让我想想。这年头不要钱的住宿,一是火车站c汽车站c轮船候船室;二是学校不锁门的教室;三就是散场之后的电影院c人去关门的俱乐部。大家说,找哪一类的?” 当然车站候车室是首选。要是里面的乘客不多,又开了暖气,在那些没人坐的长椅上大可蒙头一睡。反正一个个身无长物,不怕贼偷了。 但是走到镇上惟一一家长途汽车站,却见大门紧锁——夜间没车,本室不开。 他们大失所望。如此一来,火车不通,轮船没有,就只好去找学校了。 只要找着学校,翻墙撬锁倒不是问题,就可惜不开暖气,跟那好进好出没人住的陈四狗家一样,一夜干躺下来,足能把人冻死。 散场之后的电影院和俱乐部想也类似,除非你敢劈了那些长椅当柴烧,否则同样呆不住。 就在这毫无指望且漫无目标的寻找路上,他们无意中来到了该县的第二医院。 眼见那儿大门外灯火通明,万时明不禁把自己的脸使劲打了一下,说: “嘿,怎么把它忘了!医院只要住院的不满员,那就比任什么地方都好。只要能搞定值班护士,床位好说得很。” “你有经验?”朱品声柳眉挑起,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那何不自告奋勇,就由你去搞定那些女护士?” “我哪成啊!”面对女友的多心,万时明只好装孙子,“我万某人青皮癞瓜一个,也只有你这红粉英杰才会可怜我。护士那边要靠小帅哥。最好是小白出面,他人白净,肯定得人缘。” “叫我去?”白思孟眼睛瞪大,“我能跟她们说什么!” 万时明笑道:“难道甜言蜜语你不会说?姐呀妹的不会求?” 白思孟摇头道:“不行。不懂。我是独生子,没有姐姐妹妹。” 朱品声笑道:“那就请他教你呀!咱万哥老经验了,就刚才说的那些话,随便点拨几套,就能帮你把任谁都给拿下马去。你请教一下试试嘛!” “太恭维了,敝人愧不敢当!”万时明赶紧双手抱拳,向朱品声连拱几拱,退到小蒋身后去了。 本来要是白天,谁都可以随便进出医院,看病也好,看望病人也好,百无禁忌,但一到夜晚,四个没事人同时走进去,一定会有值班的人问你:“干什么的?” 想了想,他们决定让白思孟假装晕倒,其他三人则紧急护送他进入医院。 这办法很奏效。不一会儿,他们就来到了急诊楼前,趁人不备,向左一闪,就到了后面的住院部。 在这里,他们碰到一个四十多岁的女护工,其实也就是人家的保姆,跟进院来照顾生病的主人家。 白思孟虽然谦虚说自己不会甜言蜜语,但其实他天生温和委婉,很善于博取人家的同情和好感。这点他自己也知道。 见护工吃惊地看着他们,他一点都不紧张,规规矩矩地走过去,礼貌周到地先叫阿姨,然后开口便说实话: “我们几个是旅游的,钱花光了,旅馆都不让进。请问这医院有椅子让我们坐一坐吗?” 看他一副小模样,清清秀秀,说得怪可怜的,女护工不觉答应了一声。又看看他同行的三个,觉得也不像坏人,反正医院又不是自家开的,就怜悯地摇摇头,责怪说: “你这孩子,十冬腊月的,没钱怎么在外面跑!今儿难住了吧?先跟我进来吧。外面风大,预报说,今儿晚上还要下雪。这儿可不是旅馆,不过,大黑天不进来,你们又能上哪儿去呢?” 唠叨着进了大门,便是堆放被褥的房间。护工让他们先等一下,悄悄进去摸清情况。不一会儿就走回来,带来一串钥匙,先开了两间病房,然后又打开被褥室,抱了几床被子出来。 本来要朱品声独自住一间病房,但她说害怕一个人住,就也留在102房,床位放在最里头。 临走前护工叮嘱: “过一夜没事,但明早六点钟你们就得走,交班要查房的。现在夜班刚来过,值班护士小陈c小夏,都洗了脚准备躺被窝了。医生是老邢,能看一夜的书,都不会多事,你们放心好了。 “不过万一来个紧急住院的,把你们查着了,可别说是我让你们进来的,只能说是李副院长的亲戚来奔丧的——他家刚去世了老人,来赶人情的人多。李副院长技术好,人也挺厉害,谁敢去问他!记住了?” 四个人忙说记住了,感激不已,女护工摇摇手,示意他们不要多话,关上门走了。 门关好,听着窗外寒风呼啸,万时明以手加额,长叹一声: “唉,‘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天底下还是好人多!” 那三人听见都不作声。是啊!几番绝处逢生,天确实很眷顾,但也要自己能屈能伸,善于把握机会。 折腾了一整天,他们无不悟出一个真理:出门在外,进攻性一定要有,但最好使的还是亲合力。 绵绵细雨润物无声,很多时候比声势惊人的攻城槌还有效。 今天最后时刻,如果不是朱品声和白思孟两人低首下心,身段上柔上这么两柔,他们到现在还饿着肚皮,猴在外面顶风冒雪呢!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6章 疑云重重 “卡子!卡子怎么办?”静静地躺了一会儿,万时明突然想到,在黑暗中不觉说出了声音。 想走?那三人都咯登一下,心猛地往下一沉。 天寒地冻,夜如黑锅,这时候闯卡子去? “你打电话时我们问过卡子附近居民,”朱品声音里透着恐惧说,“他们说一到夜里,卡子上就放狼狗!” “狼狗?”万时明吓一跳,“真的?” “可不是真的!都听见了。要不小蒋这时还不跳起来呀?有它守着,你摸得过去吗?” “这唉,真他那个的——”万时明懊恼不已,真是没想到! 但突然灵机一动,他忙问,“小蒋,你不是会武术吗?就不能嗯,给它来个一剑封喉?水果刀我带了一把,比你那小军刀长。” “这——”小蒋一时不知怎么回答才好。“水果刀行还行,就是也短了点儿。要是白天还有得一拼,晚上眼力不如那些狼狗,就不好说了。有枪就好了!” “有枪还用你说!那枪一响,比拉警报还厉害,全镇人都得蹦起来。看样子是回不去了。” “回不去就回不去!”白思孟始终不愿什么成果都没有就打道回府,听他老是叹息,很不对自己的脾胃,就抗声打断: “老头说的前面一拨,都一个月了,还没回头,咱们干嘛头一天就打退堂鼓?九二年就九二年,有什么了不起呀?再走两道卡子,不就过去了?过去了难道还是它?就不兴变个别的?” “变个别的?变什么别的?”万时明语气尖锐地反问,“你当是翻书看小说,这篇完了那篇来呀!时空穿越何等大事,能穿二十年就够了不起了,还能再想别的?爱闹着玩你自己闹去,我们可都眼巴巴地只想回去。” “别说‘都’!别说‘都’!”白思孟连忙举手提醒,“现在还只你自己。你眼巴巴地想回去,不代表大家都眼巴巴地想回去。小蒋就不一定想回去。是不是,小蒋?” 小蒋先没吭,过了一会儿才说:“回去也不是容易事,好回去早回去了。但前面是什么,也很难猜。朱姐说怎么办?” 朱品声鼻子里一笑,说:“去留好坏都被你说完了,还是个两难。我能说什么?当然是随大流。” “大流怎么随?现在是一比一c零比零。好赖都只等你说话。” “唷,还等着我一槌定音?我成领导了!”朱品声咯咯一笑。说完收声,又想了想,最后把心一横,说: “出都出来了,却没见个真章。跑这么远,说是去赴会,却掉到了九二年,两扯了!但是处境虽然不乐观,前景却未必尽然。走过三道岭,说不定真有一群国际航班的高鼻子等着送我们飞中欧呢,那不就接上了?再试试吧!” 一字千钧,真就这么一槌定音了。 一宵易过。翌晨不到五点,他们就起身了,刚收拾好背包,女护工已经过来了。 他们千恩万谢,女护工慈祥地摇手叫他们别耽误工夫,先听她说: “旅游到我们城关镇上的,都要往前走。天公山那边什么情况,一般人不知道,可我男人就是卡子上的,实话跟你们说吧:那边又是一个年月,真的。” “又是一个年月?”年轻人们再一次吃惊得合不拢嘴——那就又不是九二年了。这穿越到什么地方来了? “是啊!”女护工也疑窦满腹地说,“为什么会这样,没人知道。我那口子也不知道——上头没说!所以这关卡就是个换车的三岔口,往左往右都是现在的年月,但只要一过卡,那就又是个天地。 “却只有一条——去倒容易,回就难了。从没听说有人从前面调头回来过——除非他能从天上飞。” “飞?”白思孟转动着眼珠。“有人飞回来吗?” “别打主意!”女护工笑了,“就是飞机也飞不过三公岭——据说有警戒不让走。而出了三公岭,说更是地老天荒,草长得比人都高,都不像人间了。 “为什么那样,也没人知道。我男人说,上上月也有几个人过去,说是岭外有人接,但愿你们也有人接,那就好了。时候不早,你们快出去吧!” 和来时的江城合在一起,这就有三个日月,三个世界了。年轻人们面面相觑。来到平行宇宙了! “可能还是那几条紊流给闹的!”白思孟皱着眉头估计说,“其实紊流不但是个空间胶囊,还是个时间胶囊。合起来说,就是时空一起都变了。所以在这四条紊流汇集处,才有这么复杂的时空变异!” “你这话不无道理!”万时明看了朱品声一眼后,重重地点了下头,赞同说,“还在‘晴空天堑’上,在那群飞机飞过去时,我们就在猜,江叔说的不一定对!品声的头发都被燎卷了,怎么会是场景回放?不可能嘛!绝对是另一个时空。” “是呀,你不是还找到了一个弹孔?”朱品声说。 “对,这又是一个佐证。” “江叔也没说一定是场景回放,”小蒋卫护地说,“他只说可能,因为陈大姐就是这么说的。那时咱们也都顺了他的意思——虽然当时我心里想的,也认为是真的轰炸!” “很可能就是二战时的什么地方。”朱品声有劲地说。“那飞机款式老旧,扔的炸弹也老套,还没导弹。不是说现在只要是进行空战,全都用空对空导弹吗?” “不错,肯定没人再用机枪哒哒哒地扫!”几位男士都赞同地点头。 “这样一想就对了!”最后万时明手一拍说,“四条紊流就有四个时空。一个是二战时的某处,下面是条河。一个是九二年,就是咱们站的这个地方。另外还有两个,是什么年代c什么地方,暂时还不知道!” 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女护工听得一愣一愣的。 “什么叫时空漩涡?这就叫时空漩涡!”白思孟看着外面低声嘀咕。“旋得人糊里糊涂。” “快走吧!接班的快来了!”女护工看了下表,催促着推他们,“快走!” 走到外面,果然是瑞雪纷纷,银装素裹,只是夜色未退,还看不清道路。他们摸着半黑,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回想起女护工的话,个个心中凛然。 这时疑惑重重,也顾不得还没吃早饭了,他们都一心一意地往前面那通向天公山的卡子赶。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7章 亏也要换 翻过山顶便是一溜下坡。坡不陡路却结了冰,一路上几人更是不断地滑跌摔跤,个个沾了个一腿一身一鼻头的雪。 到天已光亮,赶早集的农民已经挑担推车,从两侧道路拥上了大道,沿路一字排开。 累了半天,早饭没吃,白思孟已经饿得心里发虚,什么也顾不得了。 见有机会,他就把小蒋一拉,努嘴示意,两眼就如鹰隼般,冷峻地扫视过往行人,挑选目标。 天太早也太冷,来买菜的人还不多。他们前后左右地扫视,一个像是有钱的人也没看到。 至于摆摊的农民,一大半恐怕连找零的几个角子也没有,自己的早餐都还要指望用身前的蔬菜换。 正在心冷如冰的时候,远处又吵了起来,原来是一个骑三轮车的胖子碰翻了人家的鸡蛋筐,正跟人家扯皮呢。 卖鸡蛋的是个朴讷汉子,说也不会说,吵也没气场,而那胖子声音又大又尖,还揎拳掳袖的,一下子就把他全面压倒。可怜这人急得结结巴巴,有苦说不出。 年轻人随众人过去看时,已经有人在中间排解。末了是胖子甩出一块钱,算是赔对方的十八个鸡蛋。理由是那人的筐子耳子太长,又对向了外边,妨碍了他的三轮。 有了!白思孟一看不由心情大好,吐了一口长气,附耳对小蒋说: “你看这个穿毛领大衣的胖子,为富不仁,十八个鸡蛋就只赔人家一块钱!平常还不知有多横行霸道呢!他蹬的这个空三轮,车边上写着‘食堂专用’,一准是哪个单位的司务长。食堂钱多,换就换他的。” “不怕他回去不好交代?”小蒋担心说。其实他倒不是突然间富有同情心了,而是怕白思孟事到临头,凭空又想起了谁谁谁,关键时刻又萌生了怜悯心,所以要确认一下。 “这种人还怕不好交代!”白思孟嘴一撇说,“你看他这么蛮不讲理,有进无出的,那天天买肉买菜,谁知道他从中白落下多少?只怕一年就是一个万元户!万一换回去不敢用,就让他自己填坑吧!只当减肥。” “对!”小蒋起劲地说,“鸡身上拔根毛,手一抚就平了。换这些乡下人,几把菜c几个蛋的,谁负担得起咱们的开销呀!” 这话说得太绝对,有一竿子打倒一船人之嫌。但是司务长一职虽小,长期以来却人人望之弥高,都视为肥缺,自有它的道理。 老实人或许未尽然,但这胖子连几个鸡蛋都要让别人吃亏,德行如此,那就难说了。若说换一个钱包的钱就能害死他,也太夸张了。 就在他们下手前,似乎为了打消两人的顾虑,旁边卖菜的摊主已经纷纷起身,高声招呼这位大毛领胖子:“杨老板,您来了!” 老板?名头还挺煊赫! 这就更不一样了!等那人走过,小蒋忙问那摊主:“他不是司务长?” “原来是。”摊主羡慕地舔着冻裂的嘴唇说,“现在人家有钱,自个儿承包了。北街上最发财的就是他们家!”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竟然刻薄成家了! 听了这话,白思孟两眼熠熠生辉,更是志在必得。当下他紧紧跟随,跟到了一个大菜摊边,两手握拳,摆出个狮子搏兔的架势。 那承包老板懵然不知,俯身看菜,看了可以,就说了数目,叫摊主称两大捆,放到三轮车上,然后会账。 白思孟等的就是这一刻,只等那钱包打开,露出了厚厚一叠,马上眉头一蹙,痛下杀手。 噌地一下,那两卷钞票就破壳而出,一飞到位,眨眼间就落进了小蒋伸到胖司务腰边的塑料袋里。 紧接着,旁边万时明手边露出的一叠新钱,用白纸包着,也被白思孟两眼一眨,手指一勾,刷地跃起,硬塞进那钱包的夹层。 前司务长正要掏钱,突然感觉出手指摸到的不是钞票,不由一愣,忙低头去看,发现竟是一个纸包。 他狐疑地抽出纸包,发现钱包已内里空空,不由心中格登一下。连忙打开纸包看,顿时吓得一愣。 天天大把花钱的人,那眼睛不是一般的毒,这一厚叠钞票刚入眼帘,他便看出不对: 天!什么时候发行这种新钞了? 捏了捏,还好!不是那种软沓沓的感觉。但再一看下面印制的年份,他嘴巴一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二零零五年!草!我——我——我——我的妈呀!什么时候钞票发行也超前了?还超前了十几年! 有这样发行的吗?真的假的呀?他的大脑急速运转,似乎想不起出过这种事。但再看一下,还是那个年份。这——这——什么道理呀!他两眼乱眨,手也颤抖起来。 不要是假币吧!假币倒可能瞎印。但它怎么到了自己手里了?是被人调了包,还是自己不注意收进来的?自己又干嘛用纸把它们包起来? 比别人多趁几个钱,又处在近水楼台的位置,好吃好喝惯了的他,每天都要捏着酒杯儿抿个几回,喝得晕乎乎的,到现在宿醉都尚未消尽。他实在记不起来,从昨晚到现在都发生了什么可疑的事情。 而要真是假币,这可就坏了。一张两张还好说,这么一大叠,小二十张呢!砸手里还是小事,让管理部门知道那还了得,准要查数目,找源头。 假币贩子没逮着,先把我老杨弄进去了!自己可是经得起查的人吗? 哇耶,这才是两眼一眨,老母鸡变鸭!他吃惊得眼珠子都要瞪脱,又慌乱得满脸肥肉都瞎动弹。 卖菜的躬着腰等他付款,却见他一个劲的哆嗦,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不由关切地问:“杨老板你没事吧?” 胖子机伶伶地打了个冷战,忙说:“没没没——就——就是钱像对不上!我,我得回去算算!” 卖菜的很能理解地点点头。是啊,每天大进大出的,错个账在所难免。 前司务赶紧捏紧那叠钱,塞回空钱包,心慌意乱地想:真是出鬼了,一早起来明明一张张数了的,张张正常,也没用纸包,现在竟然这样了! “说不定鬼就在身边!”他心有不甘地想,抬眼左顾右盼,看可能是谁捣了他的鬼,却没见有谁闪躲奔逃。 周围都是提篮买菜的,就是说不出名字面相也熟,都是地道本分人。只有一个中学生看上去陌生。 这孩子背着大书包,提着塑料袋,却与自己隔开几米远。这个距离,别说钱包,连自己的衣服都碰不着。 那么不是他吗?真不是?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8章 做人大不易 要是连他都不是的话,那么还是在路上或是家里出的事了! 想到家里二字,前司务长又是一阵紧张,忙把车子往前紧推几下,说了声,“先赊着!”就把三轮车掉了头。 头一掉,便面对了刚才和人吵架的那地方。他立刻便想起了赔人鸡蛋的一块钱,顿时又吓傻了: 妈耶,那一张是不是也是2005年的?如果是,那就是使用假币了!这若被人发现,岂不马上掀起轩然大波?我这儿手里还有一整包现成的呢! 他竭力压抑着内心的恐慌,哆哆嗦嗦地紧走慢走,一出人群,立刻骑上车座,没命地蹬着跑了。 且说两个小伙子配合默契,一击成功,再不敢恋战,立刻闪出人群,招手叫两个情侣过来,走到僻静地方去数钱。。 “呀!这么多!”朱品声小声惊呼。 “不多!”万时明兴冲冲地数完说,“这才四百二十五块。我那纸包里包了一千五呢!这回换亏了。” “亏什么亏呀!”白思孟说,“留在身上,万一逮住,还成了假币贩子呢!早换出去早好。就是那些剩下的,也得找个地方藏起来,别带在身上了。” 朱品声问万时明:“刚才你包钱时在纸上写的什么呀?是数目吗?” “那——”万时明一笑,“是一封安抚信。我怕他当场就怪叫起来,所以写着说:这都是真钱。是印钞厂的提前印制票样。已经送审通过。到2005年,见报纸公告宣布,即可使用。千万别扔了。” “算你仁义精细!”朱品声称赞地说,“可是笔迹留下了,这又成了一个新风险。” “小菜一碟!别管他!”白思孟不经意地说,警惕地感觉一下周围,“只要他不叫,这钱咱们一小时就能花完。花完了快走。忘了护工阿姨说的了?过卡子又是一个年月了,谁知这钱还能不能用!先买吃买喝,再买将来好变现的。” 好带又好变现的当然首推黄金首饰,所谓盗贼之轻资,但有时也不尽然,对面山上要是没金铺你就卖不出去。 万时明还说:也不知那边的日月是不是属于特殊时期;听说有的年代家里有金子还像是个罪,所以还不如买那什么时候都有用的东西。 他们先在早点铺饱吃了一顿,又买了许多烧饼卤肉肥鸡烤鸭,用塑料袋包了许多层,分放在各人的背包里——背包也新置了三个。 看看有些累赘了,就再去买鞋袜c电子表c打火机等轻巧物件。 四百块钱不经花,只不过五十分钟,钱就全用完了,他们这才看到那个承包老板闷闷不乐地又踩回集市来,手中拿的已经是一个新钱包。 看来他虽然积压了一些钱不能用,老底子还扛得起,所以眼眶只比平常稍许多了那么一点点红。 他们快快乐乐地走到了城墙边。两情侣自动掉在后面。 万时明感慨地对朱品声说:“品声啊,人不经事没一个不夜郎自大的,经过了几回合,才知道天下人没一个可以小看。 “就说这小白吧,多文静多善良呀?看起人来那双眼睛,简直可以说是天真无邪。可今天干起这事来,你看他,好坏两眼都不兴眨一下,说干就干!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呀!” 听了万时明的感叹,朱品声哼一声说: “现在晓得了吧?我总说你这人言大而夸,你还不服气。这社会上真正有用的就是小白这种人!不哼不哈,那是他还没瞧出机会。只要没瞧出,他真能忍辱负重一辈子;可一旦瞧到了,你看吧,刹那间他就手起刀落,喀嚓!砍下那颗最大的!” “你说什么?”万时明吓了一跳,“人头?” “什么人头?我说的是斩瓜切菜,拿到最大的好处!当然,真到躲不开的时候,非要拼死一搏,他也不会含糊。只是但凡能够避免,他就决不走极端。” 停了停她又说:“这就是社会上一般人的典型。人生大不易。大千世界,莽莽乾坤,没一个人好轻视,所以我从不敢学那些小姐阔太的怪脾气。你给我好好记住了!” 万时明佩服无地,连连说:“高明!高明!不才谨记,不敢或忘!” 唱戏似地表示接受批评之后,他感慨万千,又由衷地自我检讨道: “我这人的特点就是太不实际。说理论一套一套的,干真的百无一能。不像你,说的不多,倒真有副识人巨眼,就跟那隋唐时候的红拂女侠一样。只可惜我不是李靖。委屈你明珠投暗了。哎,我这真不是假谦虚,更不是讽刺你!” “我也知道你不是讽刺我,”朱品声一笑,柔声说,“我要你是什么李靖李将军?我喜欢的就是你万时明——万事明——天上知道一半,地上全知;虽然样样不精,却也头头是道,老让我知道天外有天,天天都有惊奇。” “说白了,我就是个万金油?”万时明皱着鼻子可怜兮兮地问。 朱品声大笑,道:“这可是你说的!不是我说的!” “咱俩嘛,谁说的都一样!”万时明哈哈陪笑道。 走到了城墙中部,他们暂时驻足。只见天地皆白,关城雄峙。穿城而过的一条长河径流不宽,两端却伸展极远,似乎渺无尽头。 两岸炊烟点点,沃野千里,依稀可见道路纵横,人来车往,看来那就是真正的世界。只可惜他们无暇下去,亲自走一走看一看了。 到了卡子前,不料这回不一样,守卡的人远远看见他们,竟然两眼像鹘鹰一样直射过来,把他们上下打量,一问是旅游去中欧的,便拒绝放行,指指山顶说: “回去!回去!走那边!这是公务通道。” 规矩居然跟进来时的卡子完全两样! “那边是哪儿呀?我们刚才就是从山顶下来的,没看见什么卡子呀!”小蒋说。 还没等他问清楚,那两人早转身进去了。 小蒋不忿,还想上前敲窗户,万时明拦住他说:“这些人就是这个样儿。别问了,赶紧回山顶吧!惹那闲气干嘛!” “这些人!”小蒋气得眼睛都鼓出来,“连问话都不搭理!什么态度呀!养这儿白吃饭呀??就是只公鸡也得打个鸣儿吧!” 白思孟早走过来,帮着万时明把他拉开了。 “咱们现在这身份,还真不敢跟人家较真!”他小声警告,“回去再说。”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9章 关前巧遇 却也巧,正欲回头没回头,卡子外一串装满泥藕的板车拉过来了。守卡人走出小屋看看,都是熟人,打了几声招呼,含笑上前,到车上抽了几条肥壮的鲜藕,便抬起升降杆,让他们过去。 小蒋瞥见,又气得要说什么,却见跟车的一个中年人注意地看看他们四个人,问了守卡人一句话,得到回答,立刻满面欢容,走过来亲切地打招呼说:“到中欧旅游的?四位?” 万时明见有转机,一喜,连忙点头,问:“您是” “我是接待站老陈呀!”对方笑呵呵地说。“你们有介绍信没有?” “啊,老陈!”万时明大喜,“陈四狗?” 因为这个名字不好听,音咬准了似乎不够尊重,他有意学了外国人说中国话的生硬腔调,把四狗二字说成“希勾”。 不料对方会错了意,还以为他真是在欧洲呆得太久,舌头不会拐弯了,忙纠正道:“我的,陈四狗!不是稀沟!不细!” 朱品声噗哧一声笑出来,说:“还rb腔了!就叫陈大叔吧!给,这就是介绍信——樟树蔸宁老伯写给您的条子!” 陈四狗手上有泥,赶紧在衣襟上擦了两擦,接了过去,一看就笑了,说:“原来是小安子的房东,我知道的。这也可以,到我家去吧,先弄顿饭吃!” 什么时候又出来个小安子了?看来安德森这拨人入乡随俗学得还挺快! 说到吃饭,年轻人们已经见识过他那个湫窄的小趴房,他又是早就离家在外,料想那锅里闲积下的灰都有半寸了,地方又远,很不愿再去光临,便婉谢说: “不用了,才吃过。卡子上人说,去往天公山得走山顶那边,怎么回事儿?” “是得从那儿过!”陈四狗点头说,“这边是通向四乡的路,去不了。” 万时明指着远处田野中约略可见的那个牌坊说:“不就在那边吗?怎么去不了?” 陈四狗一笑,说: “那呀!那是个终年不变的海市蜃楼,打老几辈就竖在那儿了,可从来没人走到过。你坐火箭也冲不到它跟前!那边远远的山丘也不是天公山。要去,得走矿山!” “走矿山?”四人吃了一惊,“钻地底下去?” “也可以算是钻地底。不过路只能这么走。上面有个竖井,跟我来吧!” 返身走回山顶,人人累了一身臭汗,终于到了一处矗立在缓坡上的井架前。 只见头顶上是一个大卷扬机,下面吊着个上下工人的大吊笼。这里也有人守着,过来照例问了两句,便若无其事地抬起栅栏前的升降杆,让他们进院上笼。 这笼子其实就是简易电梯,只不过大些,而且粗陋难看。吊在顶上的钢丝绳已经颇显锈迹,油泥也都污黑,散发着一股浓重的工业设施气息。 进去一看,空间倒不狭窄,四边都有坐椅,还垫着棉垫,只是垫子都油腻肮脏,明显几年都没换洗了。 陈四狗也感觉出他们的嫌厌,笑笑解释说: “没办法!这是口废矿井,底下东西早采完了。原来要炸掉封闭,因为离居民区太近,就没炸。近年发现它还是条外出通道,就交给海关的人管了。呶,就是管栏杆的那位。 “这里长年累月,别人也不来,也就是你们这样去中欧的,偶尔来一批。” “能去中欧就好!能去就好!”终于得到了确切说明,年轻人们这才放了心,两眼灼灼,长出一口气,拼命点头。 一个确认,就让四人如沐春风。 是呀,只要不是逗你玩,只要不会长久滞留在九二年的小乡镇,这就比什么都好! 心情一放松,大家脸上都露出笑意,再看这简陋肮脏的地方,也不觉得忍受不了了。只不过几分钟的事情,还讲究什么呢? “到天公山由谁接待?”细心的朱品声问向导。“还有几站呀?” “到那边找北山香照寺的知客僧。法名叫做容虚。这里是他的名刺。” 陈四狗在怀里掏掏,摸出一张大红帖子样的小本本递过来,打开一看,写得就像张请帖,有名字有职衔,还百拜顿首什么的。他们从没见过,不禁茫然。 陈四狗指点着解释说: “那边封闭落后,还没兴送名片,用的还是这种老式名刺。那个知客和尚是寺里管交际的,由于要跟外界打交道,平常也用。他给了我几张。 “你们看好:我的就是这外面的。他那张夹在里面,就是黄面的那个。我们俗人是百拜顿首,僧道人家就只写着稽首问讯什么的。这都是老物件。” 万时明拿来翻开里页,抽出一看果然不错,就递回朱品声手里说:“仔细收好了。大家都记着:上面写的是香照寺!和尚叫容虚!” 他是防着万一名帖掉了,凭记忆还能找着接待的地方。 “开动吧!”陈四狗显然轻车熟路,向上头开卷扬机的叫了一声。上面人应了声:“那都注意了!我开了,眼睛都闭了!下边风大,别让灰钻进去!” 正要开动,忽听院外有人高喊:“等等我!等等我!”然后便是沉重的脚步声。 几人伸头一看,冲进院子来的竟然是那买古董的中年男人。 开卷扬机的不悦道:“说好了也不早来!就该把你拉在这儿!” 那男人气喘吁吁,来不及回答,紧跨两步钻进吊笼,一脸黑汗地笑道:“急死我了!生怕你们跑了!” 众人认识,就是他替他们四人出过馄饨钱,此时不好多问,都像熟人一样朝他笑笑。 陈四狗竟然认得他,笑着问他:“老夏,你怎么到这儿来了?从没见你来过。” 这位叫老夏的抬手抹了把汗,笑道:“不是打听到有这条路,我能跑这么高,来这矿山顶上!都说下去了就通向那边,是真的吗?” 陈四狗笑道:“上面开吊笼的朋友你不都认识吗?他说是真的还是假的?” “你不知道?”姓夏的有些意外。 “我不知道!”陈四狗笑着摇头,神色自若,“有人带条子要我来送,我就来了。至于那边是哪边,我可一点不清楚。” “那边——”姓夏的开了口,却欲言又止。“应该跟这边差不多吧!” “嗯,差不多。是差不多吧。”陈四狗随口敷衍。 看来两人也只是一面之交。 于是四个年轻人也不说什么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0章 自由落体 那姓夏的坐了一会儿,身上还是有些热,不禁抓耳挠腮,东张西望,说:“这上上下下,都有些年头了!” 他是说这笼子成色老旧,小蒋也是闷不得的,听了便笑道:“没你那些宝货有年头吧!” 老夏笑了,说:“那当然。差几百年呢。要说我这回也真不容易,昨天你们都看见的,那老家伙太搅筋了!好不容易才弄到手。” “怎么没见你扛来?” “扛来?”老夏一愣,随后便笑了,“哪儿跟哪儿呀!我根本就没要那一蛇皮袋。” “没要?你不是都坐摊子上了,说要跟他死缠到底,非买不可吗?” “那不是声东击西吗!”老夏笑道,“他真要卖给我的话,我也买不起!” “你不是已经掏出两千,两千还买不起?” “他那东西可远不止两千!”老夏摇头笑道,“一到跟前我就看出来了,那么多摊子,就他脚下有几样真货。都是好东西,可惜他不大识货!但生意人都精,我要是说要,他一定立马觉悟,接着就喊个天价!那怎么办呢,我就只好左看右看,装作一概瞧不上,非要赌他那袋子里的!” “他袋子里的东西会更好?” “那当然不一定。不过外面既有好东西,袋子里说不定也会有,于是就先诈一诈他,摸摸他的底细。哪想到一诈果然!他抓着袋子死活不肯,于是我也就装作死活都要!” “以诈对诈!” “对!以诈对诈。其实再怎么看着诱人,聪明人也不会隔着袋子买猫!死活不论,这么一大笔钱,要是赌错了怎么办?只不过估计定了:只出两千的话他绝对不会让我拿走,这样我就可以表现得比他还坚决。” 小蒋笑了,说:“是呀!万一他袋子里的东西不值多少,见你肯出两千,顺水推舟一古脑儿都塞给你,那还真麻烦了!最后呢?你们又缠了多久?” “你们在饭铺缠了多久,我就跟他缠了多久。最后旁边人都来说合,让双方各让一步。有人说:这老客是真诚心,你看大把的钱都搁你这儿了。也有人说:老客你还是算了,这么说他老人家都不肯,那是铁了心了。实在不愿意,你看是不是买点儿别的?能够成交一两样,也算交个朋友!” “于是你就买了别的?” “那当然!见了真货,还能空手而归?但就这样,我还必须装作一百个不乐意,收起钱就走。老泥鳅看到平白地放走一个大主顾,也有点后悔,就哼哼唧唧地指着摊上的东西表示:要是真想买的话,价格也好说。” “哈,果然松动了!那你怎么样了呢?” “我吗?我略微停了一停,像还是赌着气,这样就有人主动出面拉着我挑。我装作还是满腔不乐意,手在摊上到处扒拉,瞧不起这个,瞧不起那个,最后才拿了我早就看中的。就这样,讲价时还放回去两三回,不时拍拍手起身要走。那老东西急得眼睛都绿了,到底还是卖了,最后居然还饶了我一两样小摆件。” “真是兵不厌诈!”年轻人都笑起来。 小蒋快人快语,点点头说,“老听人说奸商奸商,什么样一直没看到,今天终于看到你了!” 老夏不以为忤,反而也笑,争辩说: “不这样还玩得了古董?干我们这一行的,第一怕眼拙,第二怕心软——但凡好说话的,最后全赔个底儿掉,只好退出不玩!想长久,千万不能学他们。” “那你到对面山梁去,也是想收点儿?”白思孟问。 “是呀!听说那边又古老一些,肯定比这边好搜罗。” 几个年轻人相对一望。“那你带的什么钱?还回得来吗?” “回——带什么钱?”老夏听了这话,脸色就凝重了,“那边不就是那用银元的年月吗?还会真回不来?隔得这么近!” 隔得近就回得来?看来这人也是没什么谱儿。 “都坐好了!”正在大家不好往下说的时候,上面开卷扬机的人已经高声喊叫,“我要开机了!” 年轻人都闭上了眼。只听电闸啪哒一下,马达启动,立刻呜地怪叫一声,吊笼猛地往下一沉,把人的心都拉了下去。 接着便呜呜直响,风也大了,把衣襟都吹得倒卷起来。裤筒更是膨胀开来,肥得像灯笼裤。 “好家伙!”万时明两臂紧夹腰胯,不让上衣飞起来,嗟呀惊叹道,“就像进了风洞,咱们成飞机模型了!” 朱品声笑道:“一会儿是小白鼠,一会儿又像飞机,就你会瞎形容!” 说是笑话人,她却掩盖不住声音里的欢欣之情。 吊笼越下越急,逐渐变得自由落体一样。本地的两个人不知道怎么样,四个年轻人都感到那种身下的虚空感再度产生,人都飘飘欲仙,几乎没有一丝重量。 “又进入异度空间了!”白思孟突然声音古怪地说,“跟在河上那片雾气里一样!” 那三人一愣,都没有回答,只静默着,细细体验是不是跟上次同样的感觉。 “你怎么这么说?”小蒋没觉出来,忍不住便问。声音里带着一丝紧张。 “感觉一样嘛!”白思孟说,“现在我眼前好像又在闪着白光,还电晕似地,一圈圈扩大!” “我怎么没感觉到?”小蒋使劲挤挤眼睛。“啊——不噢,好像有点儿你说的那样了!眼前模模糊糊的,就像看到锯开的树干,一圈圈尽是不断扩大的年轮!哦,天!怎么一想怎么样,它就怎么样了?” “不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而是真就是这样!”万时明舔着嘴唇插言,肯定了他俩的感觉,“现在我眼前也是一片闪光,不过不是白的,而是七彩的——陡c来c迷c发c搜c拉c希,一样不少!” “那你的眼皮成分光镜了!”白思孟没那种感觉,就表示异议说,“我就只看到一圈又一圈的,像牛奶在荡漾。嚯!现在又变了。简直——简直像牛奶起了层凉皮,还越抖越快了!” “还凉皮,还七彩了!能的你们!我就只看到那年轮!”小蒋嚷嚷说,“其实这都是做梦!不信你们睁开眼看,就是黑咕隆咚一片!你们那都是幻觉!”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1章 天公山镇 “你睁眼了?”听到小蒋嘟囔,白思孟惊异地问。这么大的风,还有人敢睁眼? “嗯,怎么啦?” “我不信!老万,你信不信?” 万时明用手挡着下巴说:“我也不信。” 小蒋竭力抬高音调,在风声里笑道,“耳听为虚,眼见是实。不信你们睁开眼看看,看我睁眼睛没有!来!来!一c二c三!” 他自己当然不睁眼。那两个都比他猾,怎会上他的当,当然也没睁眼——听那劲急的狂风怒号,就跟八月十八钱塘潮一样,连树都拔得起来,睁眼不要被活活吹瞎吗? 吊笼下去得越来越快,简直是自由落体,终于他们全都真正地漂浮起来。于是又是一阵骇异的尖叫,然后轰的一声,仿佛锣钹齐鸣,戏台开唱,思维又飘飘摇摇了。 白光里,白思孟继续奔往那两界山;万时明被人硬推着坐上了忒拜王的宝座;小蒋则变成了武二郎,刚打过快活林,又战飞云浦;朱品声则看见老妈又生下个小弟弟,但小东西一下地就有五六岁的样子,面貌竟然特像白思孟,这可真奇怪极了。 思维风驰电掣,场景波澜壮阔,故事漫长而隽永,梦得人舒心快意。然而全部这些,都只浓缩在几十秒钟之内。 吊笼放浪形骸地狂奔了一阵,很快又开始减速,于是双脚又着了地,人人都蓦然惊醒,而且感到身体越来越重。 “这天杀的吊笼!跑这么快干什么?不费电呀?”万时明从虚浮中回落下来,惊魂甫定,却发现很快就被压得两腿哆嗦着撑不住,几乎要一跤坐倒了。 他不由埋怨道:“减速就好好减速,怎么减得这么邪乎?想不沾那臭烘烘的长椅子都不行!!” 说什么都没用,减速继续生硬地进行,只是未曾发出刹车的吱吱声而已。 到得速度适宜,吊笼就要停住的时候,他们都本能地睁开了眼睛,第一个发现就是大家全都坐到了脏椅子上,和椅背贴得紧紧的,无一幸免,身上还都落了一层灰。 那么大的风盘旋吹掠,最后大家的身上还都积存有一道道的浮灰,这竖井中的粉尘污染真是强大得无话可说了。 速度减到最后,咣当一声,吊笼坐实到地面上,笼门自动打开。 他们身体一震,抬眼四望,只见已经来到一个颇为高大阴森的黑黑的大洞中。这里只在顶篷吊着一个大灯,光度足有两百瓦,照亮着眼前惟一一条水平方向的甬道。 甬道里铺了铁轨,轨道上有一辆小矿车,直通远方。 陈四狗站起来抖抖灰,高兴地说: “到了!到了!今天真是顺利极了!上次送那三个,还没这么快,半中腰停了两次,说是出了故障。好家伙,那把人给急的看来后来彻底修好了!” 走出吊笼他却不让他们坐矿车,说:“没电!走着出去吧!” “那有多远?”朱品声问。 “九百米吧!”陈四狗说,“抬抬腿就到了。” 说是抬抬腿,却不是一次两次,由于枕木间隔小,一步只能迈出半米,就这点距离,两腿轮换着足足抬了两千次。累倒不累,就是烦人。 加上洞里黑,空气又不好,憋闷压抑,人人都恨不能快快走出去。一急,脚步错乱,就不时有人绊脚,随即便是一个踉跄。 好容易走到出口处,陈四狗回头一看,五个人一片稀脏,加上自己,都不像人样了。 他一笑,说:“哎呀呀,这个样子怎么出去见人?你们都带了换洗衣服吗?最好出洞前就换了。不然人家会说:怎么这矿山又开工了?不是早封停了吗,瞅人不见就敢顶风作案,干脆炸了它!没了它,咱矿监局还省事些!” 他是说笑话,老夏还无所谓,但年轻人都自惭形秽,便不好意思大大方方地走出去。 见洞口外有个小小的守卫室,万时明便伸头看看,说:“咱们轮流进去换衣服吧!” “你们慢慢换吧!”陈四狗略微含着一点歉意地说,“我可要回去了。海关规定要我就在出口止步。” “你不跟我们去那边了?那不太遗憾了?”万时明问道。 他只是随口一句,自己也觉得不可能。但同路一场,必须拉个亲近,会来事儿的人都兴这一套。 “不啦!”陈四狗诚恳地说,“那边也不会让我进。我回去还得赶紧去挖藕。误了这份工,这个冬天就难过了。” “你不是有导游的报酬吗?” “偶尔兼个职,那才几个钱呀!”陈四狗说着笑了,挥手自去。 “太谢谢了!”四个年轻人感激地向他挥手告别,“太谢谢了!幸亏在卡子上遇见了你,不然真不知道怎么办。这一路还真顺利!” 此话不虚,此情也不假——突然掉到了这九二年,要不是陈四狗及时出现,还不知这番乱撞乱闯要拖到什么时候,也不知还会出个什么意外! 老夏不修边幅,两个小年轻没多余衣服,就只万时明包里有,还能匀给朱品声几件。当下等他俩在小房里换好衣服,众人才抬脚出去。 才出那井口围墙,便见前面一片空旷,大道上的景致竟和在上面卡子处看到的几乎别无二致。 小蒋吃一惊道:“天!难道又跑回去了?这不是那个大牌坊吗?” 眼前果然便是他们在上面卡子时看到的远方大牌坊。不过那是远影,在这儿却是近景,体量在眼中足足大了一百倍,气势恢宏,上写着“天公山镇”四个大字。 “缩地法!”朱品声笑道,“那一大截路,咱们直接从地底下走过来了,才九百米!哪儿止呀!” “这牌坊,陈四狗不是说是海市蜃楼,怎么走也走不到吗?”小蒋问。 “这话他是这么说,”万时明说。“但很可能因为他一直不敢出矿洞,才这么以为。” 回首西边,仍然看得到那个死活不让人过的混账卡子,只是距离两公里也不止。 上面走不过去,说是可望不可及,在底下走路又缩短了,这里面到底是个什么道理,他们猜不出来,也不想猜了。 生疏之地,不敢久留,他们立刻通过无人值守的牌坊,一鼓作气赶到五里外的山边。这里又有个卡子,拦着进镇的路。恰逢吃饭时间,穿制服的警卫都在值班室里吃饭。 他们敲玻璃请人家升栏杆。有个端着饭碗的人出来看了,见他们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右手一抬,就把杆儿托起,让他们过去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2章 又掉下几十年 过来一看,路旁峭壁上也嵌着三个丈把高的金字,标的就是这山的山名。站在它们下面,才感到这名儿的吓人——天公山! 天者,至高无上也。看山势,似乎也是周围连绵的山丘中最高大的一座。 不仅名儿威风,凿开的大道两旁,还各屹立着一座五丈高的佛像,左是弥勒,右是如来,一个宝相庄严,一个笑容可掬,似乎都暗示着这一地界别有洞天。 “这是什么地方?黄山?九华山?”白思孟好奇地问。 经过了前面的国公山,特别是护工大婶的介绍,他们都明白了,这儿就是一座时间立交桥,下一道桥就变换一回时间。 地理位置好像也不是固定的——岭外像是江北口音,到国公山就变江南了,那么这里呢?不会跑到舟山普陀了吧! 但再走上山坡,就知道这儿不是什么海天佛国。 经过一带简陋陈旧的民居之后,大道边出现一所大宅,正门前的照壁上,赫然贴着一张布告,说的是近来时局不靖,外患方殷,胡匪出没,境内不宁,镇外屡有劫财伤人的案件发生,居民若无要事,切记安守勿出,以免遭逢不幸。 落款是镇长某某,日期竟然落的是民国二十年。 民国二十年!看了这个年份,好似耳旁当的一声锣响,四人的心全都揪了起来!早准备这年月再下一个台阶,比如说再下二十年,下到一九七二年,却没想到落差竟这么大! “民国二十年是公元哪一年?”朱品声一头雾水地问——她对这种陈旧纪年完全陌生。 “一九三一年!”老夏擤了一把鼻子说。 四个年轻人骇然变色。居然一跤跌进了解放前,还跌得这么深! “三一年!我的天哪!”朱品声震惊地以手捂嘴。 都学过历史的。一九三一年,那还是土地革命时期。扑通一下子,竟然掉下来六十一年! “那再掉一下,不得掉到光绪c同治的朝代去了?”万时明惊呼。 “不会吧?”小蒋吓得脸色发白。“那就是清朝大辮子了!不会这么不讲理吧!” 掉到清朝怎么就是不讲理了?大家没问他,都知道他的小脑筋有些与众不同,一般还好,有时特拧,说都说不清楚。 “我来算算!”白思孟多少记得一些,这时就热心地伸出巴掌数给他看。“第一掉是二十年,第二掉是六十一年,第三掉就算也是六十一年,就到了一八七零年。那是什么时候?似乎是同治年间,慈禧老佛爷开始垂帘听政的时候!以后要是还像这次一样再掉个六十一年,那就是一八零九年,那时是嘉庆还是道光,我就完全弄不清楚了。” “小白同学算的不错!”老夏搞收藏,在史地和各种杂学上自然是专家,听了连连点头说,“民国元年是一九一二年。加十九年,正好是一九三一年。老清朝本身在一九一一年灭亡,离这时候不算远,稍不留神就真掉进去了!” “老夏,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些?”万时明问。 “什么‘这些’?” “这个年月。” “哪里!我也是老听人家说,这边用的还是袁大头,有点不相信。这回还真的是头一次过来,想收些袁大头的。不看这张布告,我根本不知道这边还是民国二十年。” “年月就罢了吧,也不是没有思想准备!”白思孟打断说,“但咱们不会恰好跑到伪满儿皇帝的地盘来了吧?”他指着布告中间的字行,面色青红不定。“你们看那‘胡匪’二字,多吓人!” “胡匪?这是怎么说?”朱品声更惊讶了,“难道到东北了?连地界都变得这么远了?” “他们俩的话有道理。”老夏点头肯定说,“只有东北人才管土匪叫胡子,关内没人这么叫。” “那咱们真跑东北来了?东北现在什么情况?”小蒋问,“记得三一年,好像就是发生九一八事变这一年!” “不错!”老夏皱着眉毛点头说,“从日子看,现在就是三一年九一八之后不久。rb人占了沈城,正在进攻全东北。东北军奉命后撤,撤是撤了,但好多地方还在打仗。” “谁跟谁打?不是说闹胡匪吗?” “那只是治安问题。主要是地方武装c部分警力,还有各地的义勇军跟rb人打!”老夏说。“规模不大但范围广,好像一直打到靠近国境线了。” “那这天公山镇是在哪里?嗨,你们看,光一个镇名!怎么也不落个省名县名?” 布告上没写,他们四处张望,也没看到哪里有关于县份的标记。 “总之是在白山黑水之间吧。”白思孟焦灼地说,“当务之急是要弄清位置,可别陷进战乱里了。赶紧找个人家问问!” “对!对!”朱品声立刻紧张地附议,“赶紧问问!打仗的年月,可不能蒙着眼睛瞎跑。” 谁知她的话音刚落,北边便传来一阵枪声,乒乒乓乓,四声巨响,突如其来,清脆暴烈,隔着山也听得清清楚楚,每一下都像根垒球棒重重地打在心上。 五个人大惊,脸都吓黄了。 “这动静好大,似乎是部队在开打!”老夏说。说的时候,他的脑袋还嗡嗡的,牙关也已吓得不由自主地得得响。 “胡匪!”小蒋猛拍大腿,“完了!还真的说来就来!” 他那个“来”字还没落地,山后又传来一阵更加密集的交火声。砰砰的步枪声里夹着机枪劲急的哒哒声,接着便是重型武器的重浊的射击声c爆炸声。 是山炮?还是迫击炮? 声波巨大,空气震颤,天空像被撕裂了一样。 这已经是第二回了,朱品声被震得心惊胆战,连忙捂住了耳朵。 “这么机关枪哒哒响,还不断地爆炸,绝对不是土匪,肯定是大部队。”白思孟说。“莫非真是鬼子?” “坏了!坏了!赶快找个地方躲一躲!”万时明手足无措,惶急之下,拉着朱品声就走。 剩下三人想也不想就紧紧跟上,一路赶回卡子口。 “借光!借光!”万时明砰砰地拍着拦路的栏杆,“前面打过来了,让我们过去!” 也不等小房子里的人答应,他一猫腰,掀起栏杆下的金属防护网就钻。 “嘭!”一声脆响,他掀网的左半边身体顿时瘫了,一个屁股墩儿,坐倒在地上。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3章 真够冷血呀 “时明!” “哎,老万!” 三个同伴大惊呼喊,一拥过来搀扶。 听到响动,小房子里走出来两个人,穿的也不知是哪种军队的军装,想来刚吃过饭,肚子鼓着,还在打嗝儿,嗳着胃气,胸前都横着短小的自动枪,喝一声: “退回去!关卡不准逆行!” 万时明肯定是被电着了,面色苍白,手脚颤抖,被同伴扶起抱着,好半天不能恢复原状。 “你们行行好!”朱品声含泪哀求,“那边机枪大炮地打过来了,不过去我们就完了,救救我们吧!” 警卫们沉下脸来,呵斥说:“过去之前你们就应该慎重考虑。不管发生什么情况都不能走回头路,这是关卡的规定。” “哪有这样的规定!贴哪儿了?”白思孟扬脖打量。 “还需要告诉你吗?”那个年轻点的警卫也蛮横地梗着脖子反问。“从来都这样!你们不知道?你见着谁从这儿出去了的?” “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呀!那边鬼子打过来了呀!” “那就赶紧跑哇!找个山旮旯躲一躲呀!矗在这儿,就能有办法?” “让我们过去不就行了?” “那可不行!”警卫们不耐烦,抓着枪瞪起眼来。 年纪大的那个说: “我劝你们还是走。不许过就是不许过,哪怕真有什么鬼子!镇上一两千号人,都要过去,那岂不乱了套?幸亏都不像你们!你们看还有人跟你们过来没有?一个都没有!翻过后面这座山,就是太平世界了,懂不懂?” “问题是翻不成呀!你听那枪炮声,整座山都在打呢,怎么过?” 年纪大的警卫笑笑说: “这就是你们的事了。我只好意提醒你们一下:天公山在三公岭里最大,十几个小山头,有好些沟沟坎坎,纵横交错,林子又密,好多地方都没人,要躲很容易。想悄没声地钻过去更容易。哪像那边两座,个个都只是单独一个土山包子呀!” 老夏和四个年轻人将信将疑。 “快走吧!”年轻的警卫不耐烦地呵斥说,“等人家顺大路冲到这边来,堵死了没处跑,那就只好就地拼命。你们又没枪没刀,那就真死定了。” “那你们就眼睁睁地看着——看着我们死?你们还是当兵的吗?还是男人吗?”朱品声愤怒地责问。 年纪大的警卫哈哈一笑,说: “这跟是不是男人没关系,跟勇敢不勇敢也没关系。这就像国境线,隔了界碑,就是你们倒地流血,我们也不敢过去救,这是纪律。别说人过去,就是子弹也不能飞过去。 “待会儿你们看着,真的小鬼子来了,只要不碰栏杆,不踩我们这三尺地界,我们肯定不开枪;但只要他的狗爪子敢伸过来一寸,我们就一拉地雷,全炸了他!” 说话时,他的眼光不经意地扫过地面,扫的还挺宽,一直看到了那边山头上,像是再检查一下所埋地雷的范围。 五人听了,都吓得腿脚一缩,生怕已经踩着了。 “说的倒像真是什么边界!”白思孟狐疑地想,“难道已经到了蒙苏边界?但人家的边防军都有军帽和肩章,他们却就这么一身保安服,语言也不对,怎么回事呢?” “你们到底是哪个部分的?”他问。 “哪部分的,跟你这小家伙说得着吗?” “我就是想问问。” “三关警卫!明白了?我们就管这一大片三大山头!懂吗?” 三关警卫!难道从国公镇到这儿都归他们管?横跨两三个年月,这是支什么警卫? “你们的上级是谁?” “这是机密情报。你当我们会告诉你!” “跟他们说没用!”小蒋过来,生气地劝道,“走吧朱姐!老万让我来背!” “不用不用!”万时明用力挣扎着站起来。不料人一挺腰,立刻腿脚发软,摇摇欲倒。 他连忙一手抓住小蒋,一手抓住白思孟的胳膊,硬撑住了,走了好几步才略微好了一些。 “行了,我自己慢慢走。” “这些冷血动物!”小蒋恨恨地横了两个警卫一眼,转身跟去。“等着吧,小鬼子一炮打歪,肯定砸在你们这小破房上,到时叫你们笑去!” 年纪大的警卫含蓄地不作声,年轻的那个却耐不住回嘴说: “炮打歪?他敢吗?先不说他能不能,真地一炮打歪,那也不用再打仗了,直接让紊流一兜,顿时把他们送到战犯营去,这十几年就让他们在里面过了。跟我们横!” 这时一辆板车拉了过来。白思孟抱着最后一点希望说:“等等,来了个本地人!” 警卫们笑道:“想坐下来喝茶了?正好那边来了给我们送开水的!” 板车拉到跟前,果然来的是个送开水的汉子。 “镇上现在怎么样?”万时明脚软身斜,却第一个开口问那汉子。 “都跑反去了,就剩下老头老太太在家。”那汉子说,“你们怎么还呆在这儿?” 果然镇上的人都进山了!万时明也不再问那些没用的,直接便说:“我们想去香照寺,路怎么走?” “香照寺在北山里头,”那汉子说,“往那边沿大沟走,走五里路就能到。从镇西大路走要近些,但怕是已经走不通了。” “原来这寺不在镇上?” 年纪大的警卫笑道:“天下名山僧占多。寺院讲究清静,多半建在偏僻地方,怎么会建在镇上!” 出不了卡子就只好投寺。没奈何,五人谢了那汉子,拔腿就走。 “注意呀!那边好像正打着!”年纪大的警卫好心地提醒说。 “不劳您操心了!”万时明这才回过味来,愤愤地说。他勉力撑起两条腿,感觉电击引起的痛苦已经消失了大半。 这俩警卫就只夸夸其谈,却什么忙都不帮,给他们留下的印象坏透了。 靠卡子这边是些穷街陋巷,他们边走边看打哪儿走才能进入野山——这回实实在在是要穿越封锁线了! 随着地势越来越高,他们这才发现离开大道也不容易。 就着山势修建的房屋,层层叠叠地夹峙在两边。 屋间院边,所有的通道都是高低错落,狭窄曲折;一开始看着是直的,才走出十几步就拐弯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4章 贴近战火 由于坡地的特色,到处都是石头垒的护坡和台阶,还有些排水的沟渠和暗洞。五人就像在复杂的战壕工事中找人一样,很快,连方向都搞混了。 东找西寻中,老夏一个不当心,扑通掉进一个人家挖来过冬储菜的地窖里。幸好这地窖还没挖成,只两米深,下面还是挖松的软土,老夏摔下去只崴了脚踝,但已经走不得了。 “你们走!你们走!别管我了。”老夏忍疼挥手说,“腿伤了爬不成山。再说本来我也没必要去寺庙,就呆在这儿等机会回去好了。” 这是实在话。他只是来收银元,与他们四人的目的不一样,留在这儿说不定比他们更安全。到底山上已经开了打,而这里暂时还平静。 也没什么好多说,将老夏扶到一个小柴房里躺下,友好告别后,四人继续寻路往上走。 就这样瞎碰瞎撞,到最后他们终于明白:直捷的道路根本就没有。 那就一竿子插到底吧!他们瞅准一条上坡的小巷,一直走到尽头,再穿过几户人家彼此相通的后门,翻了两道墙垣,这才彻底脱离街区,走到了长满一尺多高荒草的土山上。 爬上一个陡坡,地势变得较为开阔。 他们停下来观察,发现由此往北仍是一路缓坡,树大草稀,也没什么裸露的石头,好走而且隐蔽;只要走到远处山脊那儿,离大道就有了一段足够的安全距离,可以暂时歇息一下。 万时明的力气逐渐恢复,胸中也舒坦多了,想起卡子,仍止不住气愤地说: “那俩不是东西的东西,说得倒好听,却一点实质性的帮助都不拿出来。人都被他们电倒了,还在那儿说风凉话,这还叫人吗?” “你也是的!”朱品声埋怨说,“也不想想,那杆子下挂的是铁丝网,又不是塑料布,干嘛伸手就捞?” “大意了!大意了还不成吗?”万时明悻悻地说,“当时我还庆幸他们没放狼狗呢,谁知更阴险!” “那三关警卫是个什么机构?” “谁知道!”万时明哼一声,“也许就是看这地界没人管,自个儿蹦出来的车匪路霸!” “他们有枪,还满地埋地雷呢!” “也说不定是高仿的塑料枪。再说他说有地雷就真有地雷了?我反正不大信!” 他们爬上高坎,穿林绕树,一步步向预定目标前进。不久小蒋就发现,白思孟走一会儿就要提一下裤子。 他好奇地问:“怎么?皮带管不住了?这么一走一掉的!” “哪里!”白思孟笑道,“兜里有东西坠的!” 果然他两个裤兜都胀鼓着下坠,似乎装着挺沉的东西。 小蒋想要伸手摸,白思孟忙笑着一收腰道:“别动!走火了不得了!” “是两把手枪?”小蒋又惊又喜,“小房里偷的?” “不是!”白思孟乐呵呵地摇头,“就两颗手榴弹——关键时刻也能抵挡一阵子!” “我看看!”小蒋伸手就要,跟所有的少年一样,他也是一碰上真武器就馋得不行。 白思孟掏出来给他看了。小蒋满脸新鲜地说:“这么点儿?比鹅蛋大不了多少?” “还要多大?这叫菠萝弹,轰地一声,把人家房什么呀!你有什么武器呀!就那俩手榴弹,还不知道扔不扔得响呢,就去参加?”万时明生气地斜睨他一眼。“别忘了,咱们的正事是走出三公岭,继续去开会。战线拉开得这么广,能不能偷越火线还不知道呢,就想参战!别在这儿瞎想了。” “你——嗨!”小蒋在地上连跺两脚,“你就说点好听的不行吗?” 看过那么多电影电视,天天想着从军入警,去参加战斗,战斗真到跟前了,却被人拦着,连看都不让去看一下,他真是一肚子的不愿意。 但是此时显然万时明说的最有道理。就连白思孟,手榴弹都敢偷,却也满口同意慎重,这就说明时机真的不成熟。 行,不参加就不参加!等偷过火线时被鬼子发现了,那时再干,就没人说干不得了吧? 小蒋一盆热火顶在头上,暂且按捺,却仍然悄悄地把手榴弹从背包里转移到了右裤兜,宁愿忍受腰带下坠的不舒服,也不愿到时候来不及掏出这个宝贝疙瘩。 但话说回来,此时他私心里也是又期待又害怕。那些破空飞舞的弹丸听起来可真的都像极了恶魔,再不似电影里那听着啾啾叫,看起来比蜜蜂都无害的小玩意了。 枪炮轰鸣,时而稀疏,时而密集。显然,冲突在不断转换节奏,还越来越逼近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5章 穴中怪客 离火线越来越近,不时有子弹在头上嘶嘶地飞过。惹得几个男子汉又是紧张,又有些心痒,一方面亟盼能尽快脱险,另一方面,下意识里也不反对能再远远地瞥上一眼。 但是想虽这样想,除了小蒋,那两个还是力主持重,不愿主动沾火星,想尽一切办法,能躲避就尽量避开,于是真正的对射厮杀场景也就始终看不到。 其实除了担心害怕,他们也有份历史的考虑在内。 万时明说得很清楚:“九一八之后东北沦陷局势混乱,多方角力,波谲云诡,浅深莫测。咱们都不熟悉这段历史,轻易真不敢蹚这个浑水!” 说到历史,在这之前,刚踏入过往年代,他们就曾冥思苦想过,也讨论过:到底穿越能不能改变正常的历史过程,包括像他们这样的小人物的生存轨迹? 如果他们在这边死掉或者残废了,是不是在那边就会一开始就少掉一个人——连出生都不必——或是一出生就是个残疾? 会与不会,始终两可——也就是没有结论,但是讨论到最后,他们却一致决定接受“会!”这个结论。为什么? 因为事物的运行规律,始终表现得极其严肃:不管什么时候,没饭吃就会饿死,没水喝就会渴死,在哪边都一样。 所以你决不能狂妄地以为,我就是喝毒药也死不了,刀砍斧剁也死不了,因为将来的世界上必须有我。那样岂不是鼓励人人都为所欲为? 显然,这只有在梦里才能允许。 所以,面对近在眼前的战事的危险,他们现在只能凭借体力与智慧,小心地渡过难关。稍有不慎或是运气稍差,就会永远埋没在这个年代了。 而不管没了他们中间的谁,历史都不需要改写。 个人太渺小了,哪怕是历史名人!哪怕加起来有百十个!该来的最终都会来,只不过换个面孔c变通个说法而已! “走吧!我们到那边看看,”万时明站起来,招呼大家走。他很希望在山坡那面,能找到一条隐蔽的通道,比如林下的山间小路,或是长满灌木的干沟什么的。 老天非常照应。山谷虽然不深,却照样天光暗淡,因为树多。 越走万时明越觉得,这里就是绝佳的隐蔽地,只要不是大部队来个正面搜索,整个村子躲在这里也很难被人发现,更别说他们区区四个了。 难怪整整一镇人都躲得干干净净! “前面又是一带裸露的山梁!”快要走出林荫时,他抢前几步,往外看了看,回头警告说,“枪声也又近了些,别正当咱们出去爬山的时候,忽然跟他们撞上,那就送到枪口上了。最好就在这儿躲躲,等形势好点儿再走!” “躲躲虽然可以,只是这儿太平坦了,”朱品声听了立即提出异议,她也不想这么急切地赶路,但毕竟是在穿越火线!“除了枝叶树干,什么遮挡也没有。万一他们从山上冒出头,直接就往下扫射呢?” 她特别害怕战火烧近时那到处嗖嗖乱飞的子弹。 在她的耳朵里,那飕一下过来,飕一下过去的,哪是什么小小的弹丸呀!它们不但像上下乱窜的带翅膀的恶魔,甚至就是满天飞舞c横戳竖捣的赤热的铁棍。 那热度!那凶猛!真是擦一下皮伤,挡一下洞穿! “噢,那就再找找,”万时明被她一语提醒,连忙表示赞同,“说不定附近会有些土坑草窝什么的。” 正忙乱时,远远的传来悠扬的梵钟声,一下接一下,不慌不忙,连打十多下,清脆中略带一点神秘飘忽的韵味。 四人于紧张忙乱中忽然听到,精神都为之一振。 “哈,有寺庙!”小蒋叫道。 “会不会就是香照寺?”白思孟说。 “不一定!”万时明说,“但这时候还撞钟,说明那儿的情况还正常。” 白思孟的手往那个方向一挥,回头看着同伴们,意思很明确——走还是不走? 不管是不是香照寺,是庙就有人,有人就好打探情况,能碰上容虚和尚这个正牌接待最好。 即使无人可投奔,由于寺庙一般都坐落偏僻,与世无争,军队也很少把它作为攻击目标。任何逃难人遇上它,都是天大的幸运。 于是朱品声喜出望外,说: “不管是不是香照寺,反正是咱们最好的避难所,比呆在野外强多了!要是碰得到容虚和尚,还说不定能把咱们直接送出去!” 说着她已经等不得,一把拉起万时明。 “这还等什么?快走!直往正北方找!” 她反而比万时明还着急了。 “那好!”万时明一笑,“不过总得先看看,到底准确方位在哪里——喂!快看看这庙在哪儿!” 他回头一瞥,指着沟边那棵大树对小蒋说:“快点儿!快!”意思叫他赶紧爬上去。 小蒋视力极佳,手脚利索,此时责无旁贷。当即答应一声,拨开树枝就往高高的沟沿上攀,却不料刚一纵身,攀上土坎,还没走出三步,便“咵”地一脚,踩塌了一处陷阱。 其实那只是一顶虚虚地搭盖在坑穴上的c灌木枝条编成的大苫盖。 随着一阵树枝折断的噼啪声,他的整个身体不由自主地迅速滑落,刹那间便踩在了一个热乎乎而又挺柔韧的东西上面。 惊骇之下,他以为误入兽穴,掉到狼洞或者是熊窝里了,吓得大叫一声,猛蹬一脚,一个纵身反弹,整个人像根弹簧一样大力前窜。 不料刚窜出两尺不到,左脚就被一只大爪掌牢牢地抓住。力挣不脱,还被拉了下来。 我的天哪!这下完了,被熊逮着,那还不马上撕了!素来胆大的小蒋也吓得魂飞魄散,几乎闭过气去,恐惧中只能凭着一股求生的本能拼命挣扎踢打。 他力气不小,但连挣几下都没挣脱,却听到一个粗浊的大嗓门雷鸣般地吼道:“什么鬼东西,钻进来踹老子一脚?” 哗哗几下,那树枝编的大盖子被掀到一边,一个身穿粗布衣裤,浑身枝叶碎屑的老农民暴露在众人眼前。只见他身材高大,面目粗豪,一副怒发冲冠的样子。 他人处坎上,是居高临下,众人仰面看见,都大吃一惊,不觉后退一步,惊惧地上下打量,心想:好大的个子!是打柴的?还是采药的?还是猎人在此小憩? 却见此人虽然生猛,却不凶恶,宽脸庞上,一双又圆又亮的眼睛看看他们,凛凛有威,但并无恶意;倒是在他掌握之中的小蒋,一副诧异的神气,好像居然挣扎不开,自己也很吃惊。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6章 香照寺 看来他二人不过是撞了个满怀,没有什么大事,众人略为放心。 看他还紧抓着小蒋不放,万时明连忙高声叫道: “老大爷,我们是害怕放枪放炮,来这里逃难的,您别生气!他踹您哪儿了?我们帮您揉揉,再给您陪不是!” 那老头定睛看清,原来只是几个学生娃儿,本来举起要打的手,便慢慢放下了,当下把小蒋一推,责骂道: “什么道理!也不看看脚底下是什么,就乱走乱踹!像你这么眼瞎,一跟头滚到河沟里才好呢!” 骂完觉得疼,他又伸手去揉腰胯,哼一声道:“小兔崽子,蹬腿的力气倒大。要不是老汉我运气抵挡,起码踢断了三根肋骨!” 小蒋惊魂未定,一个踉跄,被推到一边,惶恐不安地回头看看,拂去了脸上的草屑碎叶。 “大爷您这么遮着盖着,也是在躲枪子儿吗?”白思孟好奇地问。 老头怀疑地看他一眼,见他真心关切,才咧嘴一笑,说:“躲枪子儿?你说我老人家也怕打仗?这种小阵仗咱会怕吗?” 白思孟笑道:“看您说的!又是枪又是炮,打得地动山摇,谁能不怕?” “这就叫地动山摇了?”老头鄙夷地一笑。“山塌了吗?地摇了吗?” 看他火都快烧着了眉毛还这么无所谓,四人都很惊奇。难道在这兵荒马乱年代,这糟老头对打仗和逃难见多了,才这么淡定? 不像他们,老头儿对迫近的枪炮声毫不在意。他们四人受他的影响,紧张之心也略为弛缓,便问他: “大爷!请问刚才敲钟的和尚庙在哪个方向,离这儿有多远?” “和尚庙?你们想去那儿?” “是啊。您知道怎么走吗?” “顺沟走,不远!”老头手往前一指,“绕个弯,走到这山的北坡下,有个长着几棵大松树的断崖。直接走过去再向右拐,爬上一个大草坡就看到了。” 老头还不错,被踹了那么重一脚竟然也不怪罪了,还把路径给他们指点得清清楚楚。 “那庙大吗?能收留我们吗?”朱品声女性细心,想进一步弄清楚,好让心里更加有底一些。 老头儿嘴一咧,嗤笑道: “庙大不大?那屁庙大倒是够大——天下哪个庙不比常人的住家大呢?和尚不算多,奔那儿去的人也不太多,住当然一定住得下。天公山两寺三庵,最近的就是它。却只是这家寺庙的和尚最势利,收不收留,收谁不收谁,得看你们的造化。” 万时明笑起来说: “看您说的!佛门慈悲为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周围炮火连天,再怎么着,落难的人来投奔,也不能关了门不理吧!难道还分三六九等,富的让进,穷的不让进;亲戚让进,陌生人就不让?” 老头讥讽地一笑,说: “还真被你说对了!可不是富的让进,穷的不让进!听说这几天时局不稳,跑反的消息多,携家带口呆在里面吃呀住的,全是附近的有钱人。和尚吝啬,有钱人又怕人多拖累,现在怕是已经关门上栓了!你们去,使劲敲,看他们开不开!” 万时明大为骇异,连声说:“敲都敲不开?看您这话说的!” “不信?”老头歪嘴一笑,“和尚的小气也不是一天两天,一代两代。古时候饭后敲钟的故事你们总听过吗?” 万时明素称渊博,这点儿熟典故哪能难住他呢,开口就说:“不就是说一个穷书生寄居僧院,天天吃和尚们的大锅饭,和尚们讨厌他,这天就故意吃完饭才敲吃饭钟,等他赶到要吃,哦呵——只剩一点涮锅水了?” “对了!”老头满意地说,“别处还好,香照寺的和尚们却就是这路货。不信走到它墙外看看,早在前年腊月里,就有人抄了古人的一首歪诗在上面骂他们:说什么‘惭愧什么黎什么钟!’随后就被他们用铲子刮了。老汉我当时亲眼看过,说得真真不错!” 万时明一笑说:“那七个字是‘惭愧阇黎饭后钟’,是唐朝王播写的一首诗的第二句。您亲眼看见了?真有人这么说他们?” (这诗据说是唐朝一个穷书生王播被和尚作弄,没吃到斋饭,当即愤而大字书壁:“上堂已了各西东,惭愧阇黎饭后钟”。等到他中进士做了大官,已是二十年之后。那年他仪从如云重游扬州石塔寺。和尚们见原来那个穷酸竟然熬出头来,做了淮南节度使,看了又是惭愧,又是害怕,就赶紧弄了个绿色的纱罩把这两句旧诗罩了起来,以示尊崇爱护,其实就是个事后补救,拍拍贵人的马屁,请他不要记仇。 但王播却不肯饶,提笔又添了两句:“二十年来尘扑面,如今始得碧纱笼。”既是讽刺,又是感慨。 跟随的地方官一看:呀,这些家伙竟然得罪过大人,大人也余恨未消,那还等什么?上来就是一顿刁难,弄得他们满寺难受。 后来人们就以此编了个故事,就以纱罩为名,叫做《碧纱笼》。京剧戏文里就有这么一出。) “不亲眼看见,我哪能记得这句诗?”老头笑道,“听说前年抄诗的那人也是个穷读书人,想投奔他不收,这才拿戏曲里的典故糟蹋他。这叫借板子打光头,对号入座。他们不吝啬,人家会劳心费神地这么呲他?” “果真不开门了?” “当然不开。” “就没个例外?” “连我这老熟人驾到都不开,还能为你们开?真是!” “我们认识那里的知客。”万时明说。 “知客?谁?管这事的有好几个呢。” “容虚。” “你们认识?” “嗯,熟——也就是熟人。” 老头把他们认真地看了看,摇头说:“他死啦。昨天叫冷枪打死的,没啦!” 年轻人们全身一震,好似一盆冷水浇头,刹那间透心的凉。 他们相望沉默,都不知说什么好。寺门不开,联络人也死了,那还投它干嘛?无处可去了。 四人一时踟蹰无计,就要放弃,但转念一想,呆在这树木稀疏的野地里,真的小鬼子横扫过来,除了树枝树叶,一无遮拦,绝对是个死,那就不如不管真假,先前去碰个运气。好歹那儿还有几道墙垣,几块瓦片! 而且,自古佛门善地,慈悲为怀,救死扶伤,都是责无旁贷,值此战火连天之际,竟然怕背负担,连命都不救,门都不开,说给谁能相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7章 猝然遇敌 不行!还是得去!他们互相看看,下了决心,齐声告别老头,便顺沟往下,踏石绕水而去。 “你们就硬着头皮去撞吧!”老头见他们不信自己的话,颇为生气,远远地喊道,“吃了闭门羹,才知道老汉我有言在先!勿谓言之不预也。” 这条干沟的沟底经流水冲刷后,留下了各种倒木碎石,碍手碍脚,极是难走。 要在平常情况下,四个年轻人早爬上沟沿另外找路了。但它穿过树林直通远方,一无阻挡,又是一条不管怎样曲折转弯都绝不会走错的道路,所以再艰难,他们也尽力克服,一路前行,全不停歇。 在行进过程中,枪炮声一直没断,时远时近。渐渐的,他们也起了一点疑心:这么乱打乱轰,不会寺院也挨上几颗,遭了池鱼之殃吧! 终于到了断崖,就要向右手拐弯了。这时,已经走了一个多小时,大家都气喘吁吁,累得不行。 他们正要爬上山坡,突然听到树林间哗哗地乱响,不久便看见灰的蓝的,鬼影幢幢,就像一群炸了窝的野兽一般,众多溃兵冲林过坎,蜂拥而下。 那些兵来得好快!一时间呼隆呼隆,脚步沉重,满坡满谷都是他们。 看装束外表,他们大多身穿蓝色军服c戴着狗皮军帽,似乎是以东北军为主。还有些人军服是土黄色的。只有少数戴制服帽的,看上去似乎是地方上的警察。 军服和警服的色彩之中,也夹杂了一些身着平民服装的壮汉,不过都提着刀枪,背着弹药,有的还搀扶着伤员,身上干一块湿一块,尽是汗渍血迹。 突然间就与战斗人员正面遭遇,两个情侣进退失据,刹那间吓得脚都软了。 还是白思孟机警。见势头不对,他一个弯腰屈膝,蹲了下去,就手在崖壁下积水处挖了一坨黑黑的烂泥,一把伸到朱品声眼前,焦急地说: “快糊上!败兵就像土匪,看出你是女的就糟了!”又叫,“都把背包扔了,藏到草洼里!” 真是来得太快了! 众人慌得什么似的,七手八脚,刚把背包藏好,而朱品声的脸才只糊了一半,败兵就冲到了他们身前。 人本来不可怕,有敌意了就可怕,有敌意又拿着武器就更可怕。 看着那一张张喘着粗气,滴着汗珠的脸和打着绑腿拿着枪的粗手粗脚,他们就像看见了一头头呲牙咧嘴的非洲狮,嘴里那股腥臭的热气都扑面而来。 他们全都愣了,愣得全身僵硬,一动也不能动。 幸好败兵已经跑了不少路,累得眼花腿颤,见他们只是四个慌里慌张的过路人,又赤手空拳,这一路上见过不少,就没放在心上。 跑在前面的几个粗暴地喝叫他们让开,也不等他们闪避,就呼隆隆地冲了过去,一下子跑掉了起码一个连。 “不好!”直到他们在树木后消失不见,白思孟才恢复了常态,一颗心刚放下,却又马上提起来,焦虑地说,“一大堆人逃得这么猛,鬼子一定就在后面。兵力还不会小!小蒋,把手榴弹也扔掉。” “扔了?”小蒋的手按向裤兜,一脸的惊愕。最危险的时刻已经扑面而来,却要他扔掉仅有的武器! “不扔等死呀?”白思孟急得跺脚道,“有手榴弹,你就是战斗人员!懂不懂呀?” 小蒋一下子醒悟了。军队都跑了,还打什么打?冒充战斗人员,抓着岂不要立刻枪毙?他赶紧掏出手榴弹丢在逃兵奔跑的方向。那铁菠萝连滚几滚,嵌在了石头缝里。 做梦都没想到,刚才离战场还有一段安全距离,转眼间风云突变,最最可怕的小鬼子就扑到了跟前。四人无路可走,全都懵了。 幸亏这时“呼!呼!呼!”一通炮弹劲风一样飞来,不歪不斜,恰恰砸在高高的山梁一线,把刚刚占领山梁的鬼子兵炸得血肉横飞,纷纷趴下。 其已经下坡追击的少量前锋正边急速前进边开枪,忽见后继无人,便不敢深入,停顿片刻,又退了回去。 见有炮火支援,已经逃上对面山坡的败兵们便停下脚步,返身又战。杂七杂八的枪声又起,飕飕地射向这边来。 看来山梁就是他们丢的,再往前逃,就会碰上军法处的督战队。 一时间,原来寂静平安的山中幽谷,忽然变成了两军之间的交火地带,他们四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硬生生变成了刀斧齐飞之际的砧板上的鲜肉。 砰地侧向一炮打来,巧巧砸在左侧山坡上,硝烟腾起,崩开的土块箭似地飞溅四方。其中一坨正巧打在小蒋的腰上,打得他的身子一折摔倒,自己却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本能地痛苦地按捏着,咬紧牙关强忍着,才没立刻哼出声来。 “这不行啊!这不行啊!”万时明手足无措,话语都变成了呻吟,“蚂蚁掉进开水锅了,这可怎么好!这可怎么好!到底往哪儿走才好呢?咱——咱——再退回沟里去?” 此时他们的立脚处只有几丛灌木,想不被人看见只能蹲着,子弹是绝对挡不住的。 “沟里不是藏身之地,”白思孟脸色煞白,却还镇定,头脑也还清醒。他看看那面,连连摇头说,“沟口也离得太远了。往后一百米,连一棵大树也没有,空空旷旷。不行的话,就往左冲,进林子跟着败兵跑。寺院那边是无论如何都去不了了。” “我可不跟着那些人走!”朱品声虽然涂成了花脸,仍是胆战心惊。自己脸虽丑了,衣服和身段却没法更换,一样逃不过那些败兵的色眼。 “那就等鬼子兵来抢花姑娘?下场不一样惨?”白思孟心想,却不好说出口来。 他焦急地左右扫视,希望找到一个什么洞钻进去,或是藏到一根粗大的倒木后面。哪怕不够深不够阔,藏了头顾不了脚,当一回鸵鸟也行——总好过竖在这儿当枪靶子。 然而附近连这些都没有。 正惶急无地,沟沿下忽然传来树枝折断的声音。他们还以为是哪路兵马摸过来了,吓得紧紧捂住了嘴。谁知接着便是灰影一晃,一小时前给他们指路的高大老头跳了上来。 “你们才走到这里?”他惊奇地说,“两边的丘八就快把你们包饺子了,你们还闲庭信步!真是悠哉游哉,空城计里的卧龙先生一样! “不过人家诸葛老先生是星宿下凡,天生好命,凡人哪有那个运气?所以还是别充大尾巴狼了,赶紧夹起小尾巴逃命,才是上上之策!”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8章 芟草为盖 四人突然又看到他,都像见到了救星,喜极欲泣。毕竟他是本地人,熟悉这片山林,他既然能于两军交战中穿越战线,平安无事地又回到这里来,一定知道怎么才能安全脱身。 “救救我们吧,老爷爷!”朱品声一把拉住他的衣襟,害怕得都要哭了,“现在我们怎么走都不行了!” 老头看看她涂花了的脸,笑道:“好个小妮子,见识倒还有点儿!不这样更糟。好吧好吧,虽然你们不听老人言,咎由自取,归根到底还是我指引来的。 “你们安然无恙还好,若是稍微有个差池,庙里老和尚算是找到话把子了——他再不会说他自己闭门不纳,反而要倒打一耙,硬说我老力头救人不救彻!我老力头什么人,岂能如他的愿!” 这话啰里啰嗦,却相当明确:老头儿显然知道怎么才能避开败兵和鬼子,把他们带出去。 四人心花怒放,一下子围到他身边,叽喳乱问:“老爷爷,围得这么死,怎么走出去?” 老力头开怀一笑,哼一声,大言道:“‘围得这么死!’有多死?针插不进,水泼不出,雷打不坏,火烧不开?哼,屁话!” 说着话,他顺手在白思孟肩膀上一拍,说:“你个小猢狲不是铁杯子里也能取出东西来吗?就不能把自个儿给弄进去?” 白思孟吓了一大跳,自己能透壁移物,他怎么会知道?难道在江口江滩上围观的过客中也有他?这可实在回忆不起来了。 “你是”他看着老头呵呵笑的模样,不相信却又不能不问,“您也是去中欧参加——参加咨询会的?” “什么会?咨询会?咨询会是什么狗屁!我哪知道那些乱七八糟!我就知道你这小东西有那么一点歪才,鸡毛蒜皮的小把戏闹得欢,临到大事却一点不管用。一个人,命都不能自保,还学那些小花样干什么?走街串巷,混吃混喝?” 说得这么透彻c熟悉,不用说,真碰上前辈了! 四人喜从天降,一下子感到说不出的亲近,不由拉着老头子的衣裳,满眼亲热地注视着,盼他指教一条真正的出路。 “也不用什么路!”老头笑微微地说,“都老老实实,在这儿蹲半天就行了!” 说完,他左右一晃,顺手一撸,几十根灌木枝条便到了他手里。他也不认真编织,两手胡乱一扒拉,就弄出一张他们四人不久前看到过的草盖子。 连撸四把,就做出了四张草盖子。他抓起来往他们各人头上一盖,用蒲扇般的大手掐着他们的头,往脖颈上再用力一撸,说声:“戴紧!” 手一松,那草盖子上就顶出一个包来。按了四下,就弄出了四个鼓包,各人的脑袋就端端正正地戴在里头,像戴草帽一样。 “这可不是草帽!”他笑道,“这叫遮地伞,你们只管坐着,就像钻进了坟头一样。不管是中国人还是rb人,谁会钻进坟头抓人?除非他想把自己也埋了!没事了!” 四人听话地坐下,心中却半信半疑。却不料,刚刚坐下,便看见旁边的同伴盖子上开始长草,都吓一跳。连忙细看,却是老头儿正两臂张开,卷扬机似地拔下草来扔过来。 他那拔草扔草的速度,直顶得过三个精干汉子,很快四个盖子便被荒草藤蔓绞连在一起,四周开始变得昏暗,但还看得清彼此的脸,也能模糊地看到周围的景色。 只听老头在外面说: “盖子连好了,坟头竖起来了。你们可以高枕无忧了——说话,开玩笑,在里面打滚儿都行,没人听见你们,也没人踩得到你们。这是不是比走路还好?还花啊草的,风景好看得很呢!” “谢谢你,老爷爷!”朱品声虽然仍然感到身体无遮无拦,但估摸他说的都是事实,不由感激涕零,几乎要五体投地。 要不是老头儿临危救命,四个人特别是她自己,可就真完蛋了。 “那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掀开盖子?”万时明问。 “等鬼子和败兵都过去了再走,直奔你们想去的地方,千万别耽搁!我走啦!” “再见!老爷爷!”四人异口同声地说,却又添上一丝惴惴:万一再有什么情况呢? “再见?我稀罕你们再见吗?光见一面就折腾死我了。以后阴天下雨,要是胳肢窝下疼,那就是见这一面的好处!我老力头吃你们的还是欠你们的了?” 唠唠叨叨,话声远去,周围再次沉寂下来。 这就像住进一所小房子躲雨,虽然出不去,在里面却也自由自在。特别是还能看到外面的情景。虽然光线有些昏暗,远处有些模糊,近处却看得十分清楚。 只见顶多过了十分钟,败军残部最后几箱炮弹打完,鬼子兵反击的炮火也立刻停止。步兵便从山上猛冲下来,一波一波,嚣张而迅速,很快几十顶钢盔下一张张狰狞的面孔就出现在他们眼前。 这些士兵身上的军衣颜色跟腌咸鸭蛋的黄泥巴一样。脸上则连汗带脏,黑的灰的一条条,几乎分不清嘴巴鼻子,跟十分钟前退下来的败兵们别无二致。 只有那一双双大睁的眼睛,全不似败兵们那般惊惶c紧张,而是亮闪闪c杀气腾腾,就像专找肉吃的饿狼一样。 这就是rb鬼子!活生生的rb鬼子! 四个年轻人都紧张得一丝大气不敢吐,生怕他们手中的刺刀胡刺乱挑,把树枝盖子挑开。 但是鬼子兵似乎真的看不见他们,扭头对崖壁这里看了看,连搜索都不屑搜索,便收回目光,专注地对付对面树林里的威胁。 沿着山沟有一小片地方树木稀疏,鬼子前锋刚冲到那里,便被对面小山顶上受命断后的败兵打了个伏击,眨眼间便有七八个人栽倒在地。 鬼子赶紧分开迂回,借助旁边林木较密处的掩护向小山顶包抄。 正面的鬼子还有二十多个,带着机枪和小炮。其中两人猴子一般爬上树稍,边观察边向下面传递情况。 “要是我现在有杆枪,”小蒋咬牙切齿,喃喃地说,“一枪就撂下那俩龟孙子!” “小声!”朱品声担心地警告,虽然她相信老力头说的——外面听不见,只管放心,却仍只许身边的人小声嘟囔。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9章 幸免于难 得到观察哨指点的鬼子们很快就架好了迫击炮,嗵嗵地射出炮弹。四人与他们近在咫尺,耳朵都要震聋了。 立刻,前面最多只有五十米远的小山顶上腾起大股烟尘,爆炸声惊天动地。 “咱们这边又吃亏了!”小蒋一拍大腿,恨不能冲出去把那几门小炮踢翻。 正焦急时,突然间灰影一闪,原来老力头又回来了。 他也当真了得,一个大活人,个头比一般人都高大,却能左一拐c右一闪,从十来个鬼子中间直接穿过,连衣角都没让人碰一下。 鬼子们刚发现有人过来,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那鬼魅般的人影已经闪到了崖后,看不到了。 “您怎么又回来了?”四个年轻人又惊又喜——当然,老力头并非闪到了崖后,而是直接钻进了崖壁下这连成一片的草盖子。 “不放心你们几个小傻蛋!”老吴头说,“刚上山坡就看见,香照寺挨了几颗炮弹,已经起火了。那庙尽是烂砖朽木头,这下子可有得烧了。这都是老和尚小气尖酸的活报应,对不对? “按理说,虽然他们讨人嫌,但我老汉也多少蹭过他们几顿老米饭,见人遭灾,也该过去泼几桶水!可就怕你们贸然上路,一头撞进网里去,这才先回来找你们!幸好还没动身。 “你们过会儿还去那儿吗?要还不服气,就照直往那儿走,保你们看到一座好废墟!” 白思孟说:“既然烧起来了,我们还去那儿干什么!又不是消防队!” “那就好。”老头放心了,说,“消息我带到了。现在鬼子兵又扫过来了,等他们跑远,你们再走。也不用走原来的老路,直接到南山脚下。那里有一架飞机,专等着接去中欧的人。我——走了。” 也不等回答,他一闪身就跑了出去。一个鬼子正拾掇没打完的炮弹,猛然见一个中国大汉闯了过来,放下手里的炮弹就去拿枪。 老力头见他凶恶,抬手就是一劈。也不知怎么搞的,他的右手还不到一米长,砍出去的距离却有三米。那个鬼子闷哼一声,缩着脖子一跤坐倒,看样子已经就此了账,此后再没起来。 旁边的鬼子都发现来了敌人,举枪的举枪,抽刀的抽刀,纷纷招架。一个送饭的伙夫没有武器,竟然直接抡起舀汤的大铁勺,呼地一声横扫过来。 老力头也不躲闪,两臂左右开弓,啪啪啪啪几下,那气势横扫千军,顿时把眼前几个鬼子打得骨断筋折c肚破肠流, “跟我较劲?都疯啦!”他边打边骂,充满快意,腿脚也毫不停歇,一路北奔,十多个鬼子被他拳打脚踢,摔了个横七竖八,个个气息奄奄,竟没来得发射一枪一弹。 “真精彩!”年轻人们躲在草盖子下纷纷叫好,只遗憾老头下手稍轻了些,只取了三个鬼子的性命,其他的虽然倒地,却还能呻吟动弹。 “要不我出去都补他一枪?”小蒋兴奋地说。 “您省省吧!”白思孟赶紧拉住他,喝道,“又不是只这些鬼子,两侧还几十个呢,你不要命了?” “那我就悄悄爬出去捡几支枪!”小蒋还是跃跃欲试。“几乎就在手边上,不拿白不拿!” “都是三八大盖,那么长怎么带?唯一一把王八盒子又扔在树干后面,跑那么远,非挨子弹不可!” 正当两人为捡不捡枪争执时,两侧的鬼子已经攻上了小山顶,枪声陡然激烈。 从大山梁上下来的大群鬼子已经涌至跟前。看到崖旁这么多士兵被打倒,他们立刻展开紧急救治,同时挥兵冲上小山,与先头部队一起继续向前攻击。 大山梁下的小山是最后一个重要支撑点,受到再次攻击的败兵们无力再战,惶急之下只好分兵突围,一路打向北方,一路窜向南边——西边是卡子,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知道有地雷,反正都没往那边退。 这一来,断崖南北两边全是枪炮炸响,直如爆竹炒豆,一直响了大半个小时,才渐远渐息。 这一次,r寇集中了一千多人的兵力,横扫天公山区,打垮了大概是来不及撤,在此逗留未走的东北军某余部,缴获了一些枪支和几门步兵炮,却没抓到什么俘虏。打红眼的兽军一怒之下,便返回镇上去烧杀抢掠。 一时间,穿山大道两旁烟火冲天,哭声遍地。侥幸没有被杀被掳的少数留守老人都四散奔逃,躲入山岭,眼看着家园在火光中化为灰烬。 但这幅惨景四个躲在遮地伞下的年轻人都没看到,他们处于安全的宁静中,便不由议论起老头的真正身份。 朱品声最感激老头,猜测说: “光凭咱们头上盖的草盖子,一盖上就开花,这就不像是凡人,多半是神仙!魔术幻术不管怎么变,哪怕就像大卫科伯菲尔那样把火车都变没了,也不能让没根的草盖子长出花儿来是吧?” “是啊,”万时明的感激也不比她小,立即附和说,“三国演义里的左慈就会这些,拿个葫芦籽一浇水,就能让它发芽伸展,一直长到天上去。这本事,只能叫做神仙!” 小蒋不同意,说: “说神仙那不是迷信吗?再说那花儿也是他带泥巴揪下来的。本来就是花骨朵,快干死前就赶紧开花,这叫应激反应,有什么稀奇?总之还是说幻术比较靠谱儿!就这遮地幻术,跟人家大卫表演的就有点儿异曲同工——虽然这是真的,那是假的!” “哟,你还知道个‘应激反应’!”万时明笑道。 “不是说过吗?我妈是医生,常说这些事,我偶尔也听过一些。” “小白,你说呢?”万时明作了个“请!”的手势。 “我说不好!”白思孟摇摇头,“能弄出个大坟头来藏人,把十多个鬼子都给瞒住,让他们谁也没起疑心,却让我们看个清清楚楚,就像透过一张单向透视玻璃,这份本事我想不出什么专家会!只有泡儿。 “但他一个人,哪来这么大的泡泡?不都说泡儿就像蜗牛背壳壳,只能比壳壳小,不能比壳壳大吗?何况一个泡儿套咱们四个!” “也许他带了四个泡儿!”小蒋猜测,“他个子大,想必泡儿也大。最后出去他不是就没泡儿了吗?” “就是他有四个泡儿,也没见他从身上拿下来呀!抖也好,抹也好,总得有个完整动作吧?何况还没听说一个人能有几个泡儿的。难道泡泡也喜欢扎堆?” “也许——”朱品声不那么肯定地说,“这就是他的独得之秘。虽然有这能力,还借给我们用,却还是要故弄玄虚,秘不示人,因此圈子里的人都不知道有这回事儿!”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0章 借水救寺 “让我想一想,”万时明见白思孟只管就事论事,丝毫不带情绪,自己就也冷静下来。 他向来是以无所不知出名的,这时要认真,就不能不搜索枯肠,把网上听到的一些著名高手都在脑海里过了一遍。 然而一遍过完,他却记不起有哪一流派曾经干过类似的事情。 “这事好像不与咱们的基金会相干!”他困惑地摇摇头说。 “那和什么相干呢?”小蒋问。 “大概是在另外一个什么群了,”万时明说,“我过去参加过。那里的人只讲技法,不讲泡沫,还能自圆其说,自成体系。” “说说——反正没事儿!” “比如说盖上开花,还长得这么快吧——”万时明努力回忆着说,“那群里有人介绍过:叫伽达得派——这是译音,我就不解释了——他们确实能够把电影的散拍连放效果凭空展现出来。 “但不同的是,那里面的花都是原地生长c原地开放,连一丝风吹草动都不能有,这我是清楚的。 “要随意飘动着开花,就得借助电脑式的模拟术法,那就像结合了佩恩派的技艺了。但佩恩派从不做花花草草,只模拟机械运动,所以又不是了。 “又比如这单向透视技法,跟咱们的泡沫一样,隔空看人当然可以,马里宁派就能仿照汽车玻璃阻隔别人的视线。但隔空之外再隔一层土和草,就像咱们的外面一样,这就不行了! “透过土和草,探看地下宝物,这是苏古努尔派的独家法门。但是反过来让他们自己埋在土里看外面,他们的法术也施展不出。因为他们必须借助于天光,就像一些导弹要借助激光反射来锁定目标一样,而土里不存在自然光的发射源。” 他一口气说了这么一大堆,那三个人都像听天书似的,只有张着嘴惊讶的份儿,根本没法询问和探讨。但至少人人都明白了最重要的那一点,那就是:万时明也猜不透老头儿的底细。 “猜不出就不猜了吧!”白思孟才不肯为茫然无解的事情瞎耽误工夫呢,“就凭他知道我会哪些把戏,又知道咱们正急于赶路,就可以断定,他就算不是咱们的老前辈,也是跟这一圈子接触很深的人。 “借他吉言,咱们什么地方也别看了,赶紧回到镇子上,直接过卡子,赶到海公山去!” 正商量着,朱品声眼尖,突然叫起来:“快看!力老伯上了山顶。” 三个男的赶紧抬头,只见山顶上真的出现了两个人影,一个是力老头,另一个是个身穿灰色僧袍的和尚。 “别是要打架!”小蒋紧张地说,“他跟和尚关系不好,上那儿华山论剑?” “不会吧?”白思孟也好奇,却不相信这个时候老力头会搞窝里斗。他抬眼看了一会儿,摇头说,“不像,倒像在商量事情。” 果然,像是最后又叮嘱了几句什么,老力头拳头一摇,就转身下山,一纵一跳,向崖下的他们飞奔而来。 来到跟前,他招招手,然后便抬手一掀,把盖子揭了,说:“好了!没事了!都起来吧。” “谢谢了老伯!”万时明感激地说,“要不是您,我们现在还不知怎么样了呢!”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力老头毫不在意地说,“快走吧!飞机不等人呢。” “您上哪儿去?”白思孟问,“您怎么跟和尚搞在一起了?你们不是互相不对脸吗?” 力老头一笑:“不错!本来都懒得理他,但谁叫他们不小心走了水呢!现在那边烧得噼里啪啦的,火势正旺,总算是老熟人,不救他一救好像也说不过去。” “那我们也去!”白思孟说,顺手拍拍一头一身的草叶泥沙,就想跟上。 “这就不用你们帮忙了!”老力头连忙拦住说,“我和老于给他们放点儿水,火就让他们自己灭去。堆一寺的有钱有闲人,吃喝了这么多天,总得干点儿事情吧!” 说完他拔腿就走,跑回小山顶。四个年轻人不约而同,管他拒绝不拒绝,都跟了上去。 他们一来想看看那香照寺烧得怎么样了。不管怎么说,他们原本是要投奔那里的,自然有点儿情切关心。 二来老力头神勇无比,现在他又要有所动作,这自然值得一瞧。 好不容易接近了山头,却见老力头和那个高大的灰袍和尚已向着天空摆开了架势。 两人都是两手斜伸,然后用力往上一扬,大叫一声:“开——裂——” 叫声甫毕,他们手中已都多了一根碗口粗细的长长的树干,直刺头顶,然后便分向左右大步奔跑。 仅只几步跑开,便见他们的上空几米高处一大股水流,凭空哗地倾泻下来,又粗又大,瀑布一样轰地撞向山头。 山头上立刻浊浪翻涌,白沫四溅。 “哇啊——”四个年轻人叫起来,“真是我们的‘晴空天堑’!他划开了我们的‘晴空天堑’!” 水头一撞,水沫一喷,如云似雾。再被阳光一照,四下便如出现海市蜃楼一样,晴空天堑这条紊流那熟悉的外廓,立刻星辉闪烁,隐约浮现。 这景象常人看也看不到,但四个年轻人自身与之相容,一觌面便立刻认出。 只见那巨大的水流四下奔流,最后便遵循自然的规律,就低不就高,汇聚一起,直向山头的另一面沟壑,气势磅礴地奔涌而下。 年轻人们最终站上了山顶,眼看着那水滔滔不绝,直奔山下一座宏大的寺庙。那里烟浓火盛,好多蚂蚁般细小的人影正在火场来去奔忙。 老力头和那高大的和尚手持长长的树干,一直努力撑持,巨流也就一刻不停地往下倾泻,把源源不断的救命水放到山凹里去。 寺院边原有一条清溪静静流淌,做饭洗涤全靠它。但今冬水浅,连水桶都沉不下去,只能用瓢舀水,救火时需水量极大,这样一下下地舀,哪里来得及! 一大群人聚在这里舀呀捞呀,正焦灼绝望时,忽见山沟间奔涌而来,好大一股洪流滔滔注入。僧众们不由大喜过望,立刻用桶兜舀,一边勤奋运水救火,一边大念佛号,赞颂不已。 “我知道了——”白思孟手一拍说,“力老伯为什么先回到我们那儿?就是为了取回他的泡儿。有了泡儿,他才能用树干撑着,划开紊流的肚子,把救火的水给放出来!好家伙,亚马逊的水,倒救了我们的香照寺!” “真了不起!也真太巧太巧了!”朱品声崇拜地望向两位如同金刚屹立的大汉,心中感佩无地,同时又真心赞美上苍,竟然恰好在这个紧急时刻,让紊流及时出现。 莫非冥冥中真有神灵护佑?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1章 狭路相逢 “要是当那些小鬼子在这儿的时候就放水就好了,”小蒋两手握成拳头,意犹不足地说,“紊流只要早一刻钟摆过来,那就能上演一个‘水淹七军’,把小鬼子全淹死在这亚马逊的洪水里!” 万时明笑道:“早一刻钟?那怎么行!那时候rb鬼子的小炮正对准山头轰,山头上还尽是咱们自己人呢。” 大约过了十分钟,看到山下滔滔洪流已经溢出溪岸,堪堪漫浸到寺院墙边。灰袍老僧说了声够了,便与老力头同时把手中树干往下一收。空中那阔大的出水口立刻封闭。 两人转过身来,身上湿漉漉的,被阳光一照,周身熠熠生辉,那形象,便有如两尊矗立的天神。 由于要继续追击驱赶东北军残部,从东面冲入,一举占领了山镇的日寇,仅休整片刻,就又向东南方追了下去,留给天公山镇的只有那惩戒性的有意点燃c两个钟头还不熄灭的熊熊大火和满山难民的痛苦哀号。 四个年轻人恋恋不舍地告别力老伯和那个灰袍老僧,走出藏匿的山谷,猛然看到这一切,无不伤心惨目,切齿不已。 “这群野兽!东西抢了,人杀了,你还烧房子干什么?毁尸灭迹呀?” “好大一座镇子,一下子毁了一半!” “也不知那老夏怎么样了?”朱品声担心地看向西边,“靠近卡子那边的房子没冒烟,他应该没事吧!” “肯定没事!”白思孟吸吸鼻子道,“他多精呀!能把摆摊的老泥鳅都糊弄得团团转的人,还怕躲不过去?只怕现在他已经躲在菜窖里睡着了。” “也说不定早拖着他那条崴了的脚,挨家挨户地搜了好几家铺子,带上搜到的袁大头回那边了!”万时明说,说罢一笑。 但说是这么说,他们还是往老夏的躲藏处迤逦走去。鬼子似乎没有到这边来,但不亲眼看一看,心里总是过不去。 翻墙过沟,艰难地走了好一会儿才回到原来那个地方,却见那小柴房已是空荡荡的。再看菜窖,也没有人。 “走了!”小蒋放下心说,“他那么精,肯定不会等在这里挨枪。你们看,这屋像是已经被搜过,门板都砸破了!” “肯定是狗东西们抢过已经走了!”白思孟探头看了看也说,“屋里翻得乱七八糟。” 忽然朱品声尖叫了一声。白思孟一惊回头,只见她傻了似的呆在当地。 就在小院门口,一个魁梧粗壮的鬼子兵,满脸烟灰,一手提枪,一手摸索着裤扣,像是刚在屋后撒完尿,正若无其事地绕过屋角走回街道上去。 听到女人叫声,这鬼子也惊讶地转过脸,却见眼前只是四个脏兮兮的c赤手空拳的平民青年。 他迅速地左右一瞟,再没别人,两眼一瞪,一下子就端起了枪,挺着长长的刺刀扭身跨进小院来。 四人大惊,一时手足无措。 鬼子低沉地怪叫一声,也不知什么意思。接着,他左腿往前跨了一大步,刀尖直指三个男的的肚腹,轻轻一摆,似乎打算从左到右一刀全划了他们,也好像是命令他们赶快滚开,站到一边去。 朱品声吓得全身颤抖。 万时明张口结舌,汗珠都沁出来了。 他偷瞟了朱品声一眼,只见她脸色惨白,手插在裤兜,簌簌抖动,似乎她已攥紧自己给她的小折刀,却怎么也抽不出来。 她是要拼命了? 此时万时明站在三人的最左侧,刀尖还没移到他身前时,他就已经汗毛直立,又怕又怒,这时心中一阵剧痛,完全忍耐不住了。 只见他突然耸身暴起,也不怕那雪亮的刀尖回刺,胳膊急速一抡,一个直拳打出去,隔着三尺距离,直捣那伸枪狞笑的粗壮鬼子的面部。 与他几乎同时,白思孟看得亲切,一见鬼子的刺刀堪堪移过,左手立刻前伸,隔空一把掐住那三八大盖的枪管,右掌随即一竖,聚集起全身的劲力,从上到下死命一挥,直击对手的枪栓处。 小蒋人站在最右边,距离最远。只觉旁边黑影晃动,此时出手来不及,便忽然矮身一蹲,右腿一个扫堂腿,镰刀似地隔空踢向鬼子的脚踝。 嘭!咔!啪! 三人同时出手,三起击打几乎同时奏效。那鬼子猝不及防,仰身便倒,同时手中的三八枪从中断成两截,连弹仓都被切开。 好一个蛮横鬼子!万时明那一直拳立刻就让他鼻子开了花,流得满脸是血。小蒋那一脚,也几乎把他胫骨踢断。他却在倒地之际,抢着扣动了扳机。 都说鬼子在拼刺刀前会首先退出子弹,也不知真假,但这次可确确实实没有。只是他这一扣,枪栓处只有撞针咔达一响,什么子弹也没发射出去。 他一愣,斜眼看看手中那半截枪身,嚎叫一声就要跃起。一旦跃起,他那一身蛮肉,真能抵得过一辆小坦克。 白思孟反应极快,既已冲突,还占了先机,哪肯容他反扑! 他右手顺势握住枪管下部,就像握着一把宋元朝代的步战朴刀,往下快速一挥,长长的刺刀一下就指向那鬼子的腹部。 鬼子大惊,连忙收腹屈身,又抬手欲夺。 白思孟见他凶横狰狞,再不犹豫,左手伸过攥紧,两手一压,噗哧一声,将刀刺入鬼子的胸膈,一插一退,见血欲喷,赶紧撒手。 小蒋却不管不顾,跨上前抬腿一脚,咔嚓一下,将那刺刀踩得只剩下刀柄,然后再抓住枪管一抽,鬼子登时便血涌如泉。 “再来一下!”白思孟见鬼子眼睛还凶恶地瞪着,牙关一咬,就地起脚,用力踏向他的胸口,噗地一下,踩得鞋底一片血红。 “够了!”小蒋也对准鬼子的头颅踢了两下,眼看那蛮牛般的恶汉两眼紧闭,奄奄一息,这才提着刀将头一摆,“走吧!街那头还有鬼子在叫唤,此地不可久留。” 白思孟心情激荡难平,回头再看看那垂死的鬼子,牙一咬,点头说:“好!” 他俩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老天呀!太棒了!”朱品声两眼含泪,喃喃道。“真棒!真棒!” 她如释重负,浑身酸软,目睹了这迅雷不及掩耳c决绝与残酷的一幕,止不住由衷的庆幸与欣赏。 太厉害c太令人激动了!三位男护法,临危不惧,出手如电,干得这么干脆利落,义无反顾! 真心叫人感佩c敬爱。有朋如此,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特别是她的老万,见她危殆,书生一样一个人,竟然狮子般冲在前头,完全不顾个人生死,这哪儿还像平时熟悉的他呀!真是危难见真情,板荡识忠心,好人儿呀! 有这三位依靠,从此以后,她再也不会害怕了! 一天三更,连续半个多月,劳心费力,成绩却一直挺惨淡,眼看又是要凉的份儿。 现在像是作者太闲,读者太忙,一点即走,无暇推荐,也懒得收藏。最主要的是看的人少。每天三更,点击一百一二。每天两更,立刻降到八十。若是一更,岂不只有三四十?怎么办呢?手累心更累,就这样马虎过去,似乎也对不起自己。三十万字之前,先慢慢想吧。或许之后会广泛投稿,把此书投向尽可能多的网站,面向更多的读者。多些书友,心理也平衡些,似乎可以不枉自己辛苦这么一场。 预告:晴空天堑即将淡出,大约要在第一百二十万字左右再说它了。下面即将转入特训课内容。然后就是特种穿越,到别的环境中去。自然融入后,下面就是连绵不断的战争与宫斗了。建功立业,此其时矣。脱离这边的都市,也就少了许多忌讳羁绊,不用担心出纰漏被屏蔽了。(以上作者的话,纯是感慨,只保留一天)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2章 临难不苟免 除掉这个鬼子之后,四人心潮澎湃,特别是三位男士。 这是第一次生死相拼,是他们平生第一次杀伤敌人。还没做好充分准备,他们就投入战斗了。 开局不错,令人振奋,却也叫人胆战心惊,还有种说不出c道不明的别扭劲儿。 动手了!杀人了!一想到这他们就忍不住一阵激动,一股凉意波浪般的从背上流下,冷得叫人微微颤抖。 这感受太新奇,太深刻,太叫人心跳,也太令人难以置信了。 但不管怎么样,经此一役,他们也已经可以说是战士了! 这极大地增强了他们男子汉的自信,使他们感到自己忽然间,便已长大十岁,变得十倍的聪明c大气c雄壮。 为了尽量避开可能出现的鬼子,他们不敢直接向南横穿镇子,而是取来时之路,先行向西,尽量靠近关卡。 那边现在看去还是一片平静。当然,那卡子一时还看不见。 快要下到小路尽头时,不料又一拨身着屎黄色军装的鬼子兵冲了出来,直向西边扑去,大呼小叫,却没开枪。原来他们是在追一个人! “老夏!”小蒋急叫,“前面跑的就是他!” 同行三人大骇,忙探头辨认。一看可不是怎的! 只见那脚已崴伤的老兄一瘸一拐,跑得还挺快。中间两次几乎跌倒都又挣起,脚下仍然丝毫不慢,想来他对后面的威胁真是怕到了极点。 “哎呀!危险危险!”年轻人们急得直搓手。“快跑呀!” 万时明忽然看出来,惊叫:“他怎么不进巷子,反而直闯地雷阵去了?卡子也不让过呀!” “前有卡子,后有追兵,你叫他怎么着?”小蒋说。 看看手里那打不了子弹的“朴刀”,他连连摇头。 鞭长莫及,又身无长物,怎么办呢! 追兵开始警告射击了。几声过后,拼命奔逃的老夏就挨了一枪,一下子跪倒在地。 “完了完了!”白思孟叹气说,“这下跑不了了!” 她生怕看见老夏被鬼子捉住后被打被杀的悲惨下场,难过地闭上了眼睛。 朱品声正惴惴然,谁知男士们又惊叫起来:“他在往里面滚!” 果然,仆倒的老夏勉强半蹲起来,刚要移动却又倒下。这时鬼子们已经追到跟前。他不甘就俘,躺地一滚,竟然直向关卡那边滚去。 这儿正是下坡,角度还有点陡,他一滚就收不住。 鬼子们狞笑起来,上前一路跟着看他滚,不时爆笑,指指点点地取乐。 忽然间,一阵烟灰拔地而起,好大一片地面刹那间白光闪烁,上崩下塌,将老夏和那一大群鬼子吞得无影无踪。 然后才听轰隆隆一阵暴雷般的爆炸声浪,如狂风扑面般灌入四人的耳朵。 关卡前一片灰中带蓝,硝烟弥漫。 “关卡终于动手了?”万时明大张着嘴发愣。“是他们拉的弦?” “是老夏自爆了!”白思孟咬着嘴唇说。“压爆!” 确实,关卡那边根本没动静。没有自动枪响,没有飞出子弹,甚至人影都没冒出一个,连它坐落在哪里都看不出来。 再等一会儿,硝烟渐散,尘埃落定。那片微斜的平地已是坑坑洼洼。 一些未死的鬼子嗷嗷叫着陆续爬起,丢盔弃甲丧魂落魄,左顾右盼,不知怎么样才好。而年轻人们曾经通过的那个关卡处也是一片空空,就像是从来不曾存在。 “那关卡也是在紊流里!”万时明恍然大悟,“只因咱们有泡儿,这才看得见。而老夏他” 那三人胸口堵住,都没说话。 是呀!若真如万时明所想,则老夏没他们带就看不见!更过不去!但就是这样,他仍然拼命往那边跑!死也要往那边滚动! 他是明知那儿布置了地雷阵的,却还义无反顾地往那儿滚!他是在想什么?家国难舍?狐死首邱? 好个老夏!一个生意人,生死关头,大义凛然,宁死不当俘虏!宁死不输骨气!宁可踩雷,也不屈服! 令人敬佩,又令人伤心。他们隐蔽在乱砖破瓦的废墟间,感慨好久,等残余鬼子全部退尽,这才掉头南下。 一路上,他们默默地绕过焚毁的街区,穿过家园尽毁c哀伤痛苦的人群,横过大道,再翻过两个小山,终于到达南山脚下的平地。 只见下面有一带平坦的草场,显然被专门整修过,中间一长条地面又平又直,很像飞机跑道。跑道端头插着标志旗和高高的风袋,散放着一些车辆。 那儿还有十几个人聚在一起,不知在忙碌什么。 小蒋视力极佳,报告说其中两个明显是高鼻深目的白种男人。他们正抬着什么东西,一起往一处很大的树荫走去,树荫那儿也有一堆人。 所有这些人的目光都显得心神不定,不时还向这边山上瞟上几眼。 “力老伯说的就是这里吧?”朱品声指着前面问。“那儿怎么又有一个小卡子?” 果然,在围绕场地的长长铁丝网的开口处,有一道架着横杆c两边成排摆放着粗大的拒马角架的卡子,方向正对着下山的小道。卡外的通道两边也拉着长长的双层铁丝网。 通道两侧的草场上拥挤着很多人。大部分是本镇的难民,看来都是有几个钱的。他们提箱背包地拥挤着,急于离开已经焚毁的家园,都想尽快通过卡子,涌到跑道上去。 但这里的守卫不是保安,也不是警察,而是全副武装的士兵,数目不少于一个排。 他们呈一横排密密地站在铁丝网内,荷枪实弹,虎视眈眈,那模样凶的,像是谁要是胆敢不服从管理,立刻就要挨枪托揍似的。 几个身材高大的军汉站在口子前检查证件,不是指定的人根本不让过,绝不通融,吵骂哭泣都不行。 四个年轻人走上前去,努力挤过人群,到了卡子前,焦急地问:“我们能不能过去?” 卡口站着的军官臂戴袖箍,上写“特检”两个字,看看万时明那急得冒汗的脸,问:“你们哪儿人?” “不是本地人!”万时明说。 “我问你是哪儿的人!” “这重要吗?” 对方立即昂起头,不耐烦地说:“滚一边去!后面的!” 后面的就往前挤,万时明赶紧喊声:“我是江城的!” “早不说!”那军官不满地哼一声,伸出刚硬的大手,把才挤上前的一个中年人粗暴地一推,揪着肩膀就把万时明拖过来,厉声说:“证件!” “什——什么证件?”万时明喘着气愣住。 那军官胀红了脸,眼看又要把他推出去。朱品声醒悟,赶紧从贴身衬衣口袋把那两张夹一起的红帖掏出来,费力地递上前去。 军官接在手中,瞪了万时明一眼,这才低下头仔细看了,然后交还,说了一声:“中欧四个!” 一天三更,连续半个多月,劳心费力,成绩却一直挺惨淡,眼看又是要凉的份儿。 现在像是作者太闲,读者太忙,一点即走,无暇推荐,也懒得收藏。最主要的是看的人少。每天三更,点击一百一二。每天两更,立刻降到八十。若是一更,岂不只有三四十?怎么办呢?手累心更累,就这样马虎过去,似乎也对不起自己。三十万字之前,先慢慢想吧。或许之后会广泛投稿,把此书投向尽可能多的网站,面向更多的读者。多些书友,心理也平衡些,似乎可以不枉自己辛苦这么一场。 预告:晴空天堑即将淡出,大约要在第一百二十万字左右再说它了。下面即将转入特训课内容。然后就是特种穿越,到别的环境中去。自然融入后,下面就是连绵不断的战争与宫斗了。建功立业,此其时矣。脱离这边的都市,也就少了许多忌讳羁绊,不用担心出纰漏被屏蔽了。(以上作者的话,纯是感慨,只保留一天)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3章 故旧新交 两个门板样又直又高大的军装大汉往两边一站,分开一条路,四个年轻人就推撞着挤过了那个宝贵的豁口。 背后有几个想趁势挤入的,都在那四只蒲扇般的大手一抓一送之下,狼狈不堪地撞回了人群之中。 过卡之后又是一条用不带刺铁丝网夹住的狭窄的专用通道,像是引路的,已经有几个有钱有势家庭模样的小团体走在了前面。 此处不那么拥挤,四个年轻人暂且站住,略微喘了口气,抽空打量一下彼此,看身上带的少了什么没有。 “借光!借光!借光!” 突然,黑压压的人头后面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混乱,几个士兵强行冲进人群,又推又搡。很快,人流分开处,两个老僧合掌低头走了进来。 前面那个老僧须眉皆白,有些伛偻。后跟的那个则个子高大,孔武有力,也有五十来岁模样,一身灰袍,一看竟然是与力老头一起用树干划开晴空天堑的那位。 两人边走边低声念诵着什么,很快就抵达卡子入口。 “阿弥陀佛!”这声佛号竟是守关的军官发出的,“惠慈大师!您也来了?有何贵干呀?” “过关。”前面的老僧敛眉合目,低头只说了两字。 “不敢动问:您有路条吗?” “老僧没有。” 军官为难地说:“没有路条,上头早有交代:除非是特准行人,否则一个都不许过关。大师,在下真的爱莫能助!” 老僧仍然声音不高,平静地说:“那就请关监说话!” 军官十分惊奇,说:“您怎知道关监大人就在关卡?大人才来了不到一盏茶时间也罢!小六,去请沈总监!” 不一会儿,一个文质彬彬的瘦削的中年人来到关前。 四个年轻人尚未离开。当这人走过身边时,白思孟瞥了一眼,不由大吃一惊:这模样,不是自己上初中时教了一学期数学的沈老师吗?接触不多,印象不深,却也难忘。 朱品声作为女性,辨识力也不弱,一见却是倒抽一口凉气,侧头对小蒋说了一声:“丁策划!” 丁策划?小蒋闻声一愣。睁大眼睛仔细看看,嘿!赫然便是前天那个活动的现场主持人。 只是他今天没戴金丝眼镜,眼晴也没有涂眼影,但那紧闭的薄嘴唇,冷冷的目光,还是那天那样的阴鸷。 “他不是丁策划!”白思孟很肯定地说,“虽然脸很像,但丁策划比他高,而且是单眼皮。” “唔——不错。”那两位也看出了区别。 这时,只见这位沈老师沈关监手扶栏杆,笑眯眯地问老和尚: “大师好!法驾光降,不曾远迎,恕罪,恕罪!听说大师一直在香照寺主持寺务,二十年未曾出寺,一向敬仰得很。只因公务繁忙,未曾拜谒,不料今日意外得见。闻说大师向来喜静不喜动,今日怎么也要过关了?” 老僧双手合什道:“罪过,罪过!老僧无能,今日兵燹,殃及敝寺,大殿坍塌,僧众死伤狼藉;镇上医院也遭劫掠,无药可用。老衲是过关求药的。” “要求药,南北各一二百里,就有城市,何必舍近求远,到这边来?于此一起飞,那去的就不可以道里计了。” “关监不知:老衲原在直省天保寺出家,素知寺里多有祖传密方刀伤药,奇效无比,是以必须前往。” “既然就在直省,大师尽可下山南去,借道旧关,迳直前往,岂不便捷?” 老僧垂眉道:“天保寺早于讨袁一役时毁于天火,不存已十余年,无药可讨了。” 沈关监这才领悟其中的关窍,颔首道: “哦,是了。明白了,大师是为救人,想回到十几年前的天保寺。不过,由此过关后,路途也不太平——那厢如今是清帝退位,民国初创,地方不靖,很有些土匪草寇,大师随身没有护卫,岂不危险?” 老僧道:“僧人结善缘,吃十方,敝衣芒鞋走天下,哪里需要护卫?关监多虑了。” “既然这样——”沈关监回头吩咐那个年轻军官,“抬起挡杆,恭请大师过去!” 两个老和尚颤巍巍地走了过去。这时虽然围着的人更加拥挤,却没有一个人敢于趁机争竞,都恭恭敬敬地合掌致意,目送老和尚们过关。 沈关监也是笑容可掬,转身跟随,两手虚托,欲扶不扶的,以示尊敬。 见他再度走过身畔,白思孟屏着气息,怯生生地喊了一声:“沈老师!” 沈关监一惊,转脸一看是他,不禁一愣:“是你?” “是我!我是白思孟。” 见旧日学生又是好奇,又是满眼惊疑,沈老师微微一笑: “是啊,我记得。听我老表弟说前儿还见过你。你好吗?到这儿来顺利吗?” “顺利。刚才您说谁?是丁策划——您老表弟?” “嗯,对。姨表弟。听说就是他在给你们搞策划。” “哦!哦!我说呢,原来是您表弟。您俩可真像呀!沈老师!原来听说您” “听说我什么?说我在江中游泳失踪,那个什么——故去了吗?”沈老师又一笑,摇头道,“那纯粹是谣传。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我调到这儿来了。” “我们班还去过您宿舍” “哈!”沈关监笑了,“那——还真得谢谢你们了。其实我来这里是有保密任务,不能解释。就连学校那边也没法说。所以,啊?你懂的。” 原来如此!白思孟打了好一会儿的闷葫芦这才解开。 “既然过了关,就到跑道前面人堆那里去等吧!”沈老师亲切地说,“我要陪护大师,就不多说了。你什么时候回去,就可以跟同学们明说,就说见到我了。” 跟老师分开后,小蒋问是怎么回事,白思孟摇头道: “大概是个误会。一进初中就是沈老师教我们数学。初一下学期,突然听说他和几个老师一起游泳时淹死了,人始终没找到。全校都震惊了,好多老师学生到他住的教工宿舍去吊唁。没想到,他居然调到了这边!” 一天三更,连续半个多月,劳心费力,成绩却一直挺惨淡,眼看又是要凉的份儿。 现在像是作者太闲,读者太忙,一点即走,无暇推荐,也懒得收藏。最主要的是看的人少。每天三更,点击一百一二。每天两更,立刻降到八十。若是一更,岂不只有三四十?怎么办呢?手累心更累,就这样马虎过去,似乎也对不起自己。三十万字之前,先慢慢想吧。或许之后会广泛投稿,把此书投向尽可能多的网站,面向更多的读者。多些书友,心理也平衡些,似乎可以不枉自己辛苦这么一场。 预告:晴空天堑即将淡出,大约要在第一百二十万字左右再说它了。下面即将转入特训课内容。然后就是特种穿越,到别的环境中去。自然融入后,下面就是连绵不断的战争与宫斗了。建功立业,此其时矣。脱离这边的都市,也就少了许多忌讳羁绊,不用担心出纰漏被屏蔽了。(以上作者的话,纯是感慨,只保留一天)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4章 旧式飞行 万时明听到,笑了笑说: “真够丧气的,调个工作还要这么藏着掖着!不过也能理解:这种地方,谁人听说过?还竟然管起了关卡!这不就是个时空转运站吗?只是人员这么少,官员级别还这么低,真让人纳闷。” “你觉得应该是多高的级别?”白思孟感觉他似乎瞧不起自己的老师,心下有些不爽。 “起码县处级吧!”万时明大大咧咧地说,“这么一大片地方。至少要管得了镇长!” “这——只怕没必要。”白思孟笑笑,“其实只要执行坚决,人数c级别有什么要紧?我看这儿的铁面无私,多少身居高位的人都办不到——至少我们那老好人校长就办不到。真把他们调来干干,恐怕不要一个月,关卡就形同虚设了。” “你说的不错,”想一想来时的几个关卡,万时明也不得不转变想法表示赞同了,“现在的人确实圆滑世故的多,只要不干他个人的事,天塌下来也只瞪眼看着。不过,我倒希望由那号人来掌管第一道关卡。那样的话,咱们早回江城家里呆着了。” 他说完哈哈一笑。 一说话,他们就掉到了后面。等他们赶上去,朱品声已站住了脚,笑道:“哎,小白!你们这位沈老师还挺能哄人的呢。他讲过单口相声没有?” “没有哇!纯粹一个会走路的电脑。怎么啦?” 朱品声笑道: “这我就不信了!你不知道,刚才我一直听他们说话。老和尚们修为不足,寺毁了,一个闷闷不乐,另一个——就那穿灰袍的挺了不起的,听说是什么首座——忧心忡忡。你们沈老师就说这是苍天注定,半点都不假,全是历劫的必需。 “惠慈老和尚不信,说怎么就该着我们的寺院要被人烧掉?沈老师就说:贵寺起名字时就注定了要遭火灾。老和尚更不信了,说还怪到名字上来了!我香照寺这名字哪点起的不好? “你们沈老师说这还不清楚吗?贵寺的香照二字,分明是仰慕李白《望庐山瀑布》一诗中的“日照香炉”四个字,照着起的。但全句总共七个字——“日照香炉生紫烟”!你们光喜欢日照香炉,就漠视了后面的‘生紫烟’。 “须知起名字是大事,给大寺起名更是绝大的事情,每一个字都有讲究的。当年阴差阳错就那么起了,今天回头去看,才知印证得极好绝好,简直可以说是字字不空,天衣无缝! “原来那生紫烟,不是太阳照到香炉峰生出的紫烟,甚至也不是寺里的香炉飘出的紫烟,纯粹是预兆了今天天公山上的一番炮火,打得整个佛寺都生起了紫烟。紫烟一起,哪里还有寺在! “大好佛门胜地,从此就要湮没无闻了。所以说,大师此去讨到药也好,讨不到也好,讨到重修的善款也好,讨不到也好,都不必再回来了。运数早就定好在那里,谁能强之?勉强也无用的。 “听了这话,惠慈老和尚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只能一遍遍口诵佛号: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说得几个人都笑起来。 “那么老和尚回到了过去,却再也回不了关卡,那怎么办呢?”小蒋担心地问。他的脑筋不怎么擅长急转弯,确实弄不大清这些时间循环把戏。 白思孟笑道:“这还不清楚?回不来就不回!先回原寺找药,找到了就带上,老老实实走旱路,重回日照寺,不也等于回来了? “就算找不到药,等重新活到了今年,就未雨绸缪,早早地带领全寺和尚出走,回直北也行,走西南也行,总之离了这块是非之地,就不会有人受伤。一个有名望的高僧,到哪里不能化缘吃饭c募资建寺!” “原来如此!”小蒋一笑,“我就想不到事情还能拐这么大一个弯儿。” 正说话间,在前面树丛那里响起了发动机的巨大轰鸣声。 一架停在那里,原来用绿帆布苫盖住的银灰色运输机早已做好了飞行准备,此时慢慢启动,转向跑道这边来。飞旋的螺旋桨把后面的野草茎叶吹得全都贴到了地面。 等它在跑道端头停稳,那个卡子上的军官把手一挥,守卫的士兵立刻拉上铁丝网,堵住了豁口。 外面的人顿时哭嚷起来。但这是专机,上不了太多人,也是没办法。 沈总监陪伴着老和尚们缓步走到飞机这里来,先行登机,后面如四个年轻人这样的特殊乘客也陆续登了上去。 很快机舱就坐满了人,烟味汗味香味臭味弥漫空中,还夹有一股机用煤油的刺鼻气味。 舷梯一抽,飞机就关门起飞,一点时间都不耽搁,在草地上大声咆哮着直冲向前。 四个人都没坐过飞机,这又是一架没有什么乘坐设施的运输机,只临时加装了几条长椅,众人只能坐在那硬木条上,紧抓着面前的机身支柱,防止自身被颠得大跳特跳。 偏偏草地也不很平整,飞机昂昂叫着,颠簸得人的心都快蹦出喉管。这使他们四人既充满了新鲜刺激感,又对这种粗放式的飞行充满了惊疑不安。 突然,地板慢慢地倾斜,机头抬了起来。很快,加速度帮助它挣脱了地面的束缚,飞机轰鸣着飞上了天空。 颠簸消失了,但难受却还没有过去,加速引起的压力使他们持久地倒向一侧,坐都坐不稳。也许躺倒会好一些,但这里的简陋环境和拥挤的舱位没提供这个条件。 直到飞机升上了高空,没碰上气流,空气变得更加冷冽,这才好了些。机身变得相当平稳,本来有些浓烈的煤油味也消散了。 沈老师从驾驶舱走出来,注意地看了看众人,对认识的人点了点头,对白思孟和他的同伴格外多看了几眼,也点了头,然后回身进去。 但他没能关上驾驶舱的门,因为这时飞机突然猛烈地抖动了一下。他一下子失去平衡,撞在舱壁上摔倒了。 机师——一个白种高个子——尖叫了一声,倒在他的座椅上,头一歪,一股鲜血从他的脖子上流出来,就地抖着膀子,痉挛了两下就不动了。 副机师恐怖地嚷了一声,看看他,伸手摇了一下,又看看倒地的沈关监,以为他俩都死了,不由失态地连声叫嚷:“y g一d!一h,y g一d!”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5章 空中惊魂 沈关监头破血流地勉力撑起,愤怒地对副驾驶吼叫了一句什么。 副驾驶员看清沈关监无恙,这才匆忙画了个十字,回过头去,先将正机师拖下放平在地,再哆嗦着接过了驾驶之责。 但这时挡风玻璃已被打破,风从驾驶舱直吹出来,冷得刺骨。沈关监赶紧把通往客舱那道铁门关上,这才止住了灌风。 但乘客们已经吓坏了,纷纷猜测发生了什么事情。 “中弹了!”有个眼尖的说,“机师舱的玻璃都打破了。” “打破了?什么打破的?是rb飞机来了吗?”一个男子满脸惊惧,腾地站起来,歪着身体打转,好像要往哪里躲藏。 他这么一嚷一动,旁边一堆人跟着就慌乱起来,都叫:“rb飞机!rb飞机来了!” “天!这怎么办呀?快飞呀!” “不该上来的!不该上来的!早知道会有这一出!” 四个年轻人恰好坐在这一侧,顿时被挤得坐不住。 “这怎么可能?”白思孟对这种无谓的慌乱实在看不下去,高声叫道,“飞机打飞机只能跟在屁股后头追着打,哪有迎头相撞打驾驶员的?自己不要命了?玻璃破了,多半是撞着野鸟了!” “不是鸟,是高射炮!”一个穿着惹眼的棕色外套,江浙口音,举止很有些洋派的乘客对外看了一会儿叫起来,“你们看!你们看!这边小窗户里看得到——外面打出好多烟花,不得了了!” 果然,仔细一听,便分辨出在发动机震耳的吼声里,还夹有舱外传来的重而钝的爆炸声。 那炮声嘭嘭嘭嘭,打夯一样,雪上加霜似的,接二连三,震得人心紧揪,但很快就稀疏下来,过一会儿就停止了。 “飞过去了!”棕外套庆幸地以手加额。“刚刚才飞过。一定是不小心飞到了rb人的空军基地。应该提前避开的。可惜了机师!” 这时大家才知道正机师已经被弹片打死,不由恐惧更甚。有几个女人甚至抱在一起哭了起来。 “不要惊慌!”挂在驾驶舱门顶的通话盒子带着噪声响起来,里面传出沈关监斩钉截铁c不容置疑的声音,“飞机没事,飞行正常!正机师只是受了点伤,副机师汉斯先生正在驾驶。前方机场二十五分钟内准到。去中欧的乘客准备离机!” 二十五分钟准到?还有人要离机? 原来说好是直飞关内的,最少两个小时;这么说还要先落地停一下,让一些人换乘欧洲航线? 二十五分钟就能落地,这倒是个安慰。二十五分钟并不长,熬吧,落地就安全了。 乘客们的情绪得到了抚慰,一下子平静了许多。只要在这二十五分钟里不再有意外,一飞进关内,就彻底得救了。 自身有了保障,好奇心便又来了。乘客们互相望望,想看看是谁要先下去,同时也有些疑问:中欧?中欧是哪个国家?是瑞士还是奥地利?怎么大老远地往那边跑? 往那边跑,肯定不会坐这架老旧军机,当然要中转换乘。 这可是绝佳的好机会。自己家国不幸,战火连天,居然还有人能跑到繁华的欧洲避难,真是令人羡慕。 四个年轻人也注意地观察,看有谁是和自己一路的。但他们很快发现,大家都在好奇地看别人,而不是安坐默认,这就判断不出还有谁了。 也许——目前看有很大可能——就是自己四个吧! 过了一会儿,货舱内又吹来一股劲风,原来是驾驶舱门再次打开,沈关监走了出来,身上已经背了一个降落伞包。二十五分钟,还早着呢!他这么早背上这个干嘛? 却不料沈老师迳直走到他们四个面前,从他们头上的行李搁架里拉出几个同样的伞包,叫起白思孟来,先给他套上身去,严肃地说: “别乱动!我一样一样都给你弄好!” 白思孟的脸发白了,轻声问:“沈老师!还需要这个?是以防万一吗?” “什么以防万一?是伞降!早就准备好的,穿上弄好吧!” 跳伞?白思孟吓得面无人色。自己从来没受过这种训练呀!跳伞,听说还挺高精尖!难道把伞包往身上一套就能跳?这不胡闹吗? 然而沈老师的脸色严肃又匆忙,根本不作解释,也无暇解释。给他套好绑住后,又拉起小蒋来,同样往他头上套。 四个人都套好,他又给两个老和尚套,那动作和口气却都不一样了。 只听他一脸柔和地说: “两位大师!再过八分钟咱们一起离机。下面是一片浅水湖滩,到这大冬天早已经干涸了。湖边密密麻麻都是芦苇,被村民砍倒堆成了一块平台,四四方方,厚实极了,就跟弹簧床似的。 “这就是咱们的降落场,大师们只管跳上去不妨。就是旁边有点水的地方,最多也只齐腰深,还正好缓缓冲。已经有小船在旁边等着接应。 “过会儿舱门打开,您们就拉着上面这根带子走,到门边放开带子只管往下跳,下去后就自动张伞,一会儿就到了!” 两位老和尚大概早就知道要这么下去,一点也不惊讶,只点了点头。 于是沈老师斜眼瞅瞅四个年轻人,意思是:瞧见没有?老师父都不怕,你们小青年怕什么!照做就是了! 见负责的沈关监也要提前离机,剩下的三十多位乘客都惊慌不已,七嘴八舌地问他们怎么办。 沈关监放大声音,竭力盖过发动机的轰响说:“飞机会准时降落关外机场,加油后再往关里飞,没问题的。我们是到野战机场转机。跑道不长,运输机停不了,所以才跳伞。大家不要慌!” 他这个“慌”字刚落,机头处又传来“砰”的一声。汉斯立刻再度尖叫。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什么德性!沈关监眉头一皱,转过脸去。却见汉斯已经一脸惊慌地回身喊道:“rb!rb!飞机——” 他用的是不熟练的汉语,乘客们都听懂了。往外一看,好几个人同时叫嚷:“战斗机!这回真是战斗机!有两架!转了个弯追上来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6章 湖滨伞降 “别担心,只管飞!”沈关监大喊,“它们追不上!” 小蒋挤到舱窗前看了一眼没看着,回身无奈地两手一摊。 就在他做这个动作时,舱壁上“当”的又是一响,只见他身边一个男的忽然歪斜了身体,脑袋向天,眼睛闭紧,扶着舱壁慢慢倒下。 “血!流血了!他被rb飞机打中了!”靠近一些的乘客都喊叫起来,惊恐地向旁边躲开。 “没事!”沈关监高声大喊,竭力压制正漫延的恐慌,“马上就安全了!马上——” 说话间,最后一个勇敢的乘客脸离开了舱窗,大声宣布说:“好了好了!追咱们的敌机不见了,大概往上面飞去了!” 才开了两枪就跑了?众人都觉得不可思议。不会吧?大胆些的都拥到前后窗口确认,最后确定真的逃过了,都欢呼起来。 “我说过了没有?”沈关监哼一声说,“跟你们说还不相信!这些rb飞机根本进不了我们的防空圈!” “什么防空圈?导弹?明明就是紊流!”四个年轻人心里都这样想。 说话间,他们乘坐的这架运输机已经到达预定地点。飞机迅速降低高度,开始在低空盘旋。通话盒子哇啦哇啦地叫了一阵外国话。 沈关监喊了一声,坐在货舱最前端的行李员走过来,帮他用力拉开侧面的机舱门,向外看了看,说:“能见度不错。” “白思孟先跳!落地前腿弯一点儿,别死撑着!”沈关监大声喊道,尽量盖过呼啸的风声和发动机声,“快跳!” 说着他便用力拉白思孟一把,让他见识一下自己的力气,似乎是表示再不听话就要将他直接扔出去。 白思孟尽管充满惊恐,但也知道此时必不可免,逃避是绝对没用,也绝不可能的,便迅速迸发出一股自甘冒险的拼搏精神,念叨起小蒋常说的那句粗话: “要死脸朝天,不死万万年!来吧!” 呼地一下,他大步上前,勇敢地一跃。 不料风声劲急,他身随风转,一个蜡烛式跳水纵出,被风一带,一个小旋,竟然改为脸朝湖水直扑下去。 妈呀,离地这么近,这岂不要摔个鼻青脸肿? “崩”地一声,降落伞自动打开了,肩带一拉,便把他拉回了蜡烛式,他这才感到死里逃生了。抬头一望,只见连续几朵伞花张了开来,随着他一起优美地缓缓飘落。 哦呵,成功了!居然成伞兵了! 他颇有些大难不死的快感,更有些跳伞也不过如此的自豪感。 他一面品味着快速下降的乐趣,同时双臂感受着那股美妙的救命的拉力,偷空还欣赏几眼迅速变大的下面的景色。 但美感转瞬即逝。由于离地很近,很快,他发现自己已经偏离了那正方形的着陆场,正往湖水里掉。 那一片银色的清水扑面而来,就像一张大网遮天盖地飞一样地罩过来,让人躲都无处躲藏。 他吓慌了,抬眼急瞟,只见那几朵伞花与自己相距很远,飘飘摇摇,目标都指向那芦苇铺就的“大床”。 只有自己,一个眼错不见,也不知怎么就随风飘歪了那么多,大概是开跳太早吧。 这沈老师,太匆忙了,急急忙忙就把人推下来!这下好,眼下自己已注定就要跌入湖水之中。 太糟了!人们常把伞兵比喻成蒲公英,但这会儿自己却坠得就像块石头,笔直笔直。那个快呀,就像顽童从墙头往下蹦。 这一下,下面那镜子般平静的湖水可要遭罪了:此时白璧无瑕,过一会儿就成稀泥凼子了。 接触水面的那一刹那,本能地,他捏紧鼻子,闭紧眼睛,皱眉苦脸,一下子便伛偻成一只虾米。 “嘭隆!” 他咬紧牙关,朝着那明镜似的水面一屁股坐下去,拍得湖水一跃多高,一个浪圈接一个浪圈,胡摇乱荡。 而他自己则脸一凉,耳一鸣,衣服上翻,全身浸透,就像冬泳时开头那几秒的感受一样,浑身细胞都在跳,头脑里一片嗡嗡响。 还好,人掉进水中,被水一接,那股惯性下坠之力迅速消减。但由于水层太浅,只助了那么一点点绵薄之力,在脚尖触及湖底时,仍将双腿震得生疼,并不比在软土地上着地舒服多少。 只不过初次跳伞的他没法做这个比较,不知道而已。 一震之后,由于人已经坐底,再被水兜头一拍,整个都淹住了。 他生怕湖泥太深太软,那要是陷进去可不得了。完全是条件反射,他腿一蹬头一伸迅速站起。 直到头出了水面,他这才发现湖水确实不深,真的才刚刚漫到腋下。 此时伞衣还在浮荡起伏,缓缓下落,他生怕被它罩住,赶紧把伞带除下,奋力躲开那偏往下风方向的伞绸伞索。 几只小船早已看见,迅速划了过来,把他救起,装人的装人,载伞的载伞,一会儿便完成了回收,都划到岸边来。 余人都从芦苇堆上摇摇晃晃地走下来,点了下人数,一个不少,就是沈关监和两个老和尚,再加四个年轻人。 回头再找那架载他们来此的飞机,早已不见了踪影,连马达声也听不到了。 “很好!”沈关监满意地说,“没出一点意外!比上次强!” 浑身湿淋淋的白思孟尽管狼狈不堪,仍然不禁出声说道: “沈老师!原来你常来常往,一直在搞人口转运呀!” 沈关监不以为忤,一笑说:“什么工作都得有人做,是不是?” 小船上专门带得有替换的衣服,这时就叫他在芦苇堆后面脱下湿衣,换了内衣内裤,穿上棉袄棉裤,再用皮大衣一裹。湿衣服也只好就地拧干,装在袋子里自己提了。 辞别救护队,他们就离开湖边,驱车十分钟,经过大片农田,最后直上耸立在湖东的一片绿黄相间的山丘。。 山边有个泥坑,汽车经过时不小心陷了进去。司机下来看了看,说得用工具抬轮子,再弄几匹马来拖,很要费点时间。大家就下来了。 司机说这就是海公山。一眼望去,前面说是山,其实只不过地势略高,起伏不大。满坡房屋,鳞次栉比,像是个挺大的集市。 “怎么海公山是在这里?”四个年轻人大为吃惊。 半小时的航程,这距离可不是一般的远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7章 居然在闹土匪 在国公山听那女护工介绍,三公岭,三公岭,还以为国c天c海,三山三镇互相毗邻,却不料第三个拉开足有两三百里,飞机都要飞半个小时。 这还能叫三公岭吗?山头连着山头才叫“岭”嘛。 白思孟仗着有师生之谊,把自己的不解说了出来。 沈关监摇摇头说:“那妇女说的不错,毗邻还是毗邻的,却不能直接去,因为空中有障碍。我们这是绕行。” “绕这么大一圈?”白思孟简直不敢相信,“这该多费油呀!” “费油就不来了?办事第一嘛!你也别问为什么,实话告诉你,这时间轴又变了,又弯回去一二十年。不信你等着看!” “又倒回一二十年?这是个什么奇怪地方呀!” “空间漩涡嘛!你难道还没适应?” “什么窝?”白思孟正挥手赶苍蝇,没听清。 “大漩涡!” “噢!大漩涡!”白思孟连忙点头。 虽然早就知道,但这还是从紊流出来,着地后第一次从别人口中,清清楚楚c明白无误地听到这三个字!和三个年轻同伴一样,他还是感到身心震撼,一阵紧张。 为了强调自己的话,沈关监手伸向天空,划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半圈,说: “整个三公岭加上它的十里八乡,都在大漩涡里。上不着天,下不着地。而它的影响,还不只这片范围。” 当然了!年轻人们想,就是樟树蔸,时空未变,却也透显出许多古怪。 “空间和时间摽在一起,你离不开我,我也离不开你。空间漩涡也就是时空漩涡!”沈关监说,“这是地球表面已知的最大时空漩涡,吸引了十多条空间紊流在此汇聚,并互相融合抵消。所有时空错乱都来自紊流的交叉碰撞。” 这也是理所当然,无须更多解释,只是忽然说吸引到这里的紊流有十几条,这就又远超他们的想象了。 “这里是不是ah省?”白思孟小心翼翼地问。这个谜埋在他心里很久了。 “谁跟你说是ah省?”沈关监锐利地看他一眼,“这里与地面已经全不相干。漩涡具体在地表之上什么位置,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呢!你不知道,我不知道,连沙克老先生都不知道。” “沙克老先生!他——在这儿?” “在。不久你们就能看到。所以一通知你们,就先给你们派了向导,让你们进紊流。除了紊流,任何交通工具都没法把你们带到这儿。对于地球表面的人而言,这三公岭完全无迹可寻。它不但隐身,而且根本就在虚空之中。” “那各条紊流” “各条紊流都只联系自己所在的那个时空,位置固定,时间固定。从那儿走出去,你可以到达那个特定时候地球上的所有地点,只是不带泡沫的人就走不出去,也不能进入别的紊流。” “也就不能进入别的时空!”白思孟小心地说。 “对!” “只有我们可以?” “对!” “而且还可以带人?” “是呀!你们不是还带过江某人和那个姓夏的吗?” 白思孟吃惊道:“连才发生的事情您也知道?” “我已经得到报告了。” “难怪——唉,啧啧!真不得了!”年轻人们啧啧连声。既感到无比新奇,又感到特别幸运。 “那三关警卫”白思孟又小心翼翼地探询。“都是您的手下?” “是呀!我雇的。你们不是都见过了?” “还给他们配枪?而且态度还不好。” “不好?是你们想逆行吧?”沈关监回头尖锐地看着他。“他们就是我的人。这回对他们有明确交代:所有过卡的人只准前行,不许倒退。要是允许倒退,你们就来不了啦!” “可那些小鬼子就挡在前面” “你们不是最后都没事吗?告诉你们:碰上打仗虽然危险,总比误入那去不得的紊流要好。不让你们倒着走,纯粹是为你们好。” “难道我们倒回去就会误入别的紊流?不至于吧!这一路直来直去,就这三个镇,根本就没有别的紊流。” “怎么没有?只不过你们没看到!九二紊流的南面就有一条,看不见却存在。你们只要走进去,十秒钟就会冻僵——那是从南极流过来的,零下七十度,狂风吹雪,一进去就冻得你抽抽儿。还没等你们回过神来,就都变冰雕了!” “有这么厉害?”白思孟吃惊地吐舌。 “还有更厉害的呢!要不是我的手下坚持,让你们通过三一紊流的卡子退回去,那半路上有一条分岔,直通冰岛紊流,保险把你们套进去。 “别误解!虽然是冰岛来的,那里面可不是冬天,纯粹就是铁板烤肉——从火山地缝带出来的。你们要是误入,连十秒钟都不要,几声吱吱叫,肉就变渣渣了!” 年轻人们吓得不敢吭声。 沈关监停了停又说: “其实那电了小万的关卡就设在紊流边缘,鬼子看不见,也根本就到不了。我不许他们进出紊流,他们也就帮不了你们,只能给你们说说对面的情况。其实也就是考虑到鬼子来了,所以才安排了人去接你们。” “可那接待人死啦!” “你说的是容虚吧?不止他一个” 这时车子已经拖出,前面的先导车大声在催。沈关监话没说完便摆摆手说:“好了好了,以后再讲。别耽误了,先进镇吧!” 他们都上了车,继续向前开去。 “这c这儿没——没鬼子了吧!”朱品声担心地问。 “那当然。早隔绝在三一年紊流那边了。这里现在是民元以后。不过你也不要高兴,有土匪呢!” “这里也有土匪?”白思孟又吃一惊。 “什么叫‘也’?天公山出告示,说有土匪,土匪没来鬼子倒来了。海公山没出告示,可土匪偏偏来了一大批!” “民元时期的土匪?是白狼吗?”白思孟皱眉猜测。他腹笥其实有限,仅因为他自己也姓白,所以才知道民元时有这么一位纵横天下的遮奢的本家。 但是沈关监没作答。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8章 山上兵营 车子又走一程,碰到一处台阶,不能继续前进。他们四人便下来,紧紧跟着沈关监一行往坡上走。 走进来一看,这海公山的街道不仅狭窄,比之九二年的国公山和三一年的天公山更要寂寥得多,不仅店铺零落,街上还人影全无。 到路边人家敲窗一问,果然,沈老师来前说得不错,这儿的土匪闹得特厉害,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便是这偏僻山镇上,也吓得家家关门闭户。白日里街上竟可以见不到一个人。 只有几只飞出院墙的家鸡和偶尔一只流浪的野狗,才给小镇带来一点生气。 “这是怎的了?”陪伴方丈的首座老僧不解地问沈关监,“这海公山,前清时候虽未来过,却听说也还热闹繁华,今儿却像一座空城了!” “不瞒大师们,”沈关监说,“您们踏脚的地方如今离大河不远。民元是多事之秋。老袁在北,民军在南,都还不甚协作,一些前朝余孽如辮帅之辈,更是降叛两端,到处找麻烦。地方不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上个月这里有个解了职的原标统,不服裁撤,集结了几个旧部,与当地土匪合流,一起啸聚山林,反抗当局,竟然合伙打进了县城,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百姓们听说,躲的躲,逃的逃,不走的也把大门都栓上,就变出这熊样了。” 方丈听了,不禁喟叹一声:“原来那时便有这许多不幸之事了。” “要说‘这时’了,大师!”沈关监笑着提醒,“方才已经说过,这山上如今是民元初年。” “哦,老衲一时忘了。算算此时,老衲是刚去香照寺不久,诸事多多,外界的事情,只略知几件。加之与此地相距遥远,于此事竟全无耳闻。那土匪,真个就要打到这里来了么?” “一时还不会!”沈关监说,“若辈原也打算进犯的,听说政府紧急应对,调了几县兵队来清剿,就没敢再前进。这里人见土匪一直不来,就也不逃了。 “镇上原来也驻有三棚兵,一棚十四个,三棚就是一个排,四十多人。原来怕土匪势大,把土炮都埋了,这时又挖出来架上。另外还在修理两挺乡民送来的马克沁重机枪,是裁散的老抚标的人当废铁偷卖出来的。” “土匪打来才修理?”首座不禁莞尔。 “急来抱佛脚吧!不打仗的话,那两挺外国旧枪,冷却水筒都漏穿了,不等锈成渣子就会进打铁炉!现在子弹虽还有两箱,也不知能响不?” 既然仗还没开打,惠慈方丈就想早点下山,免得像在天公山那样,想走还走不脱。首座却劝道: “方丈无须匆忙。眼下兵匪欲来还未来,知道他在哪里?倘若下山后中途遇上,大草场上一览无余,那时哪里躲去?便一筹莫展了。左右人已到此,不如且等战事明晰,再作定夺!” 这是老成持重的办法,方丈不便固执己见,便请沈关监介绍个地方住下。 沈关监说: “旅店又脏又乱,不是大师们住的;大户人家都已跑掉,借住也难;只有东头关帝庙,有人看守打扫,又宽敞又干净,许他两个香资,便可住宿。此事自然有我负责,大师们只管跟我走就是。” 他们在前头走,四个年轻人在后面不慌不忙,一路紧跟。走上山头,便看到一圈砖墙,围住了山顶空地,只余下一条大道通过处,做了两扇铁叶大门隔断,有兵丁在墙头把守。 见一行人过来,哨兵喝令停步,问是干什么的。沈关监是大有来头的人物,又来往走熟了,只略说了两句,兵丁们就把大门打开,请他们通过。 进了围子,便发现虽然军容不整,刀枪窳败,小半新兵啥也不会,一排四十二个官兵竟然真是满额的,这在吃空饷成风的年代十分罕见。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要打仗,临时急招了一些地方人员火急顶上的。 至于武器,汉阳造步枪之外,果然还有两挺粗得跟炮筒似的的水冷重机关枪,已经修得大致能用了。翻新货,也许性能不够好,但在这个时代,光是亮一亮相,也就足够吓倒一大排人了。 首座纳罕道:“当兵的应视武器如命,竟然连这种利器都敢偷卖,真是纲纪无存了!” 沈关监笑道:“老皇朝都垮了倒了,还有什么纲纪!这不跑到山里,连土匪都做上了。” 士兵们吭哧吭哧地把重机枪抬到木头搭建的高台上,让它们屁股对屁股,居高临下,各守一个一百八十度扇形。 至于几门清朝入关时候就造出来的土炮,全都是几百年高寿了。有它不多,没它不少,闲着也是闲着,凑合着添个菜吧!就在兵营东西每个大门外各摆两尊,都对着大道方向,防备敌人的集团冲锋。 现任排长是个军校出来的学生官,姓秦,人很精干,见沈关监亲自陪伴两位老和尚路过,立刻笑脸相迎,请他们在指挥所小憩。 他又问那四个年轻人怎么称呼,沈老师不愿占人便宜,便笑说不过是同路的,秦排长笑了笑,便不大管他们。 年轻人们也不介意,由于爬山很累,身上发热,就站在指挥所外敞开衣服吹山风,略作休息。 只不过一袋烟的工夫,便听到围子墙上值班的哨兵放声大喊说:“土匪来了!土匪来了!” 秦排长听到报警赶紧跑出来,边问在哪里,边叫各棚注意,准备战斗。原来散在各处的兵丁闻令全都跑动起来,大呼小叫,奔向各自的岗位。 年轻人们见事情来了,都忙不迭想知道详情,便拉住一个伙夫探问底细。 那伙夫正挑着潲水要去沟里倒,听说有匪情,便不敢出营,就放下担桶说与他们知道。 原来早晨时候,镇子北面过来一个畜群,足有几百头牛羊,像是赶往旧都路过这里。这些牛羊大小肥瘦不一,拼凑得很不合理,其中看得出还有耕牛,连农民家的缰绳都还缠在牛犄角上。 这是偷的呢,还是抢的呀? 镇上人见他们来的古怪,便有些警惕。只是看到骑马驱赶的只有寥寥数人,干不成什么大事,这才暂时没理他们,但已经报知了镇长和驻军。 却不料那畜群慢慢地走,挨到十点多,几匹马中忽然有一人迳直向北跑去,不久,便招引来黑压压一大群骑马的汉子。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9章 围子里内斗 这些人蹄声得得,耀武扬威,不但服装帽饰与普通乡民区别明显,不少人甚至还穿着陈旧的锁子甲,就像唱戏的。 还有身着“兵”字和“勇”字号衣的,又像刚倒台的前朝老绿营兵和练勇。这样一看,形势就严重了。 四个年轻人中,小蒋最为年轻好事。听完伙夫介绍,他已经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这时恰好外面远远的传来一阵枪声,稀稀拉拉,互有间隔,似乎是什么警告或者信号。 “动手了,动手了!” 早就瞄好了的,刚一听到枪声小蒋就捡起一把马刀,嘴里大呼小叫,也不喊别人,自己一个人使劲地跑,迫不及待地爬到了围墙上。 看了一会儿,由于来犯敌兵还在坡下很远,处于连片的屋宇遮蔽之下,影子都看不到。他急了,就想找个能看得更全面的制高点。 围子最高处是插着旗杆的木塔,塔顶就是观察哨,已经有一个士兵站在那里用望远镜观察。 小蒋看到塔身一格一格的可以攀援,就跑过去,嘴咬着刀,猴子一样往上爬。 秦排长看见吃了一惊:哪里来的不怕死的老百姓! 刚想喝止,小蒋已经爬到了平顶之下,正在哨兵脚下,上不去了,就猫在那儿瞭望。 秦排长看清是沈关监的同行旅伴,觉得不碍事,就把喊声咽回肚子里,继续检查别处的防务。 登高果能望远。只见这群匪兵约有百八十人,在哨探们的引导下,先耀武扬威地在镇外跑马,吓唬镇人。逡巡半天,见无人出来抵抗,他们便呼隆隆地迫近山脚,选择偏西一处巷道较宽的地段开始进袭。 先是少数几骑冲到前面,看看没人阻挡,后面的马队就进前一步。再试一次,仍然如此,就开始大声呼啸进击。 由于驻军全部撤到了围子里,虽然有些居民家里也备有鸟锍土枪,却怕势单力薄,反招来祸害,所以没人敢伸头。 土匪因此很容易就冲上了边坡,看看还是没人阻拦,立刻放心大胆,拍门打户,刀砍斧剁,动辄开枪乱射,把身边成片的民居变成了烧杀劫掠的强盗乐园。 这一大群是三股匪徒合成,其中一股兵匪尤其狠辣。大白天阳光照眼,他们却携带着点燃了的火把。前面的已在开抢,他们却一进街巷,便下马威似的,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把火把往两边房顶上扔,嘴里呼哨不断。 那凶猛狞厉的嚎叫,听得人血液都凝住了。浓浓的烟柱一起,立刻就有成群的居民从大小院落中逃了出来。匪徒们啸声陡高,纷纷纵马上前威吓截杀。 小蒋用望远镜看去,发现有几个年轻土匪似乎还没习成蛮狠,钢刀举在头上,却迟迟没敢挥下。 而那些已经在县城尝过鲜血的老兵油子则十分凶悍,见逃难的人抱头奔来,只要是青壮年,拦头就砍,砍中一个就呵呵地大叫一声;见到年轻妇女则一把揪住,拖上来横置在马鞍前,不肯上马的也就一刀两段,然后继续追逐。 逃跑的居民大都随身携有财物。匪兵们也不管包里的东西值不值钱,马刀一扬,不放下东西就砍人,砍了人就抢东西,哪管那些包裹上淋着血浆,结着血块! 祸乱中的凶悍者都是野兽,把一切无力者都视为羔羊,视为垃圾,人性中极丑恶的一面就像臭鱼肚子爆炸一样,无遮无掩,充分地暴露出来。这些还是人,但已经坏得不可想象! 浓烟上冲天际,围子里的人都看到了。有几个兵弁结了婚,家眷恰在镇上,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齐向秦排长哀求,要求出击一下,把家眷们接进来。 秦排长体恤下情,倒也愿意,当即调人同他们前去。无奈有两个棚长突然钻出来,厉声大叫不可,说是大敌当前,围子第一要紧,倘被冲入,全镇就彻底完了。 这话义正辞严,无人能驳,一时间弄得秦排长进退两难。那几个兵弁争又不敢,舍又不能,面如土灰,吞声饮泣,别提多凄惨了。 这一幕恰巧发生在指挥所前。首座性格刚烈,忍不住发话道: “阿弥陀佛,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既然这几位施主有家人在外,何不接了进来?难道眼睁睁看着他们遭难吗?” 秦排长没敢说什么,因为他才从军校分来,号令不畅,深知还不是两个老兵痞棚长的对手。两个棚长却翻起了眼睛。 一个年长些的大声说: “老和尚说的什么话!谁眼睁睁看着谁遭难?统共四十人枪,要对付数百名骑兵悍匪,已经是险之又险,倘再分出十个去接人,力分则薄,到时候陷了围子,军法无情,众人是要一齐杀头的!” “哪里会杀头?丢了县城的都没杀,还杀到镇上来了!况且哪里又会只去了几人便失陷围子!”首座沉着脸说。 “那么尊驾是说我们胆小怯战了?”另一个大个头棚长腰刀半抽,威胁地反问,一脸的不怀好意。 “大师们且进屋歇息,打仗的事就交给我们!”秦排长赶紧排解,一边把三个尊客往门里推,一边对那几个有家的兵弁使眼色,叫他们暂且离开,不要激化了事情。 首座却不肯,奋力一挣,挣了出来,手中拿着方丈的锡杖,往地下重重一顿,大声说: “救命大事,怎能如此不放在眼里!休说谊关同袍,就是寻常百姓遭难,也不应这么着。军饷都白吃了!” 嘴里说着,人已经往围子大门走,竟是要开门迎敌的架势。秦排长想要追,却又为难。 两个棚长理都不理他,大声吩咐:“妈的,竟说爷爷们白吃粮!老和尚要出去,就放他一人出去,谁也不要拦着!” 这部队竟像是由他二人做主了。 除了小蒋猫在塔档里,下面三个年轻人都为老首座的气概所折服。 白思孟义愤填膺,忍了又忍忍不住,不由出声嚷道:“刚才哨塔上也说敌兵还远在山坡下,怎么就不能出去接几个人?”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0章 冒死出击 这时的局面火药味浓烈,就只差一根火柴。 本来有些气沮,突然间得白思孟一激,那几个家眷在外的兵弁勇气陡升。 领头那个黑了脸,跺一跺脚,拿着枪就走,跟上老首座,脸上那神气分明是说:娘的!左右没了王法,要不听命令就都不听命令好了,老子也可以不管那么多! 你们贪生怕死还挟制长官,我们却有排长的命令在前;再说家眷救不了,也就跟死差不多,认真军法理论起来,谁怕谁呀? 他们一要走,就有几个没家眷的弟兄好友也愤激起来,低声咒骂: “小小棚长也喝兵血,人家有家眷的钱紧,嘀咕了几句,就趁机把人家连家眷一起往死里整。黑到这般,还有天理吗?”于是操起枪也走。 秦排长见制止不住,原本也不想制止的,就高喊一声,“开大门!侦察!”把这上十人都放了出去。两个棚长气得目瞪口呆。 “我们也去!”白思孟豪气上冲,对万朱二人说,“我和老万一起,也看看去!” “看什么呀!”朱品声不赞成,“你俩连个枪都没有,去吃枪子呀?” “排长!请发给我们两支枪!我们受过训,会瞄准,也开过枪。”白思孟跑到秦排长跟前,郑重要求,“就这汉阳造也行!” “也行?你还见过更好的枪?” 秦排长本来已很紧张,突见还有人主动请缨,这就是拥戴的表示了,扫了一眼旁边,见有几人赞同地微笑,不禁大大宽心,当下估量了一下他的个头,大方地点了点头。 花花轿子人抬人。沈关监常来常往,手下也有几条枪,大家视为地头蛇,都不敢轻慢,有他的随员前来出力,他秦排在众兵丁眼中的地位自然就更加坚实。 何况正在用人之际,哪怕只能凑个阵势c充下炮灰,也还是多点儿好。 城里孩子营养好,十七岁的个头足能顶上人家二十岁的,当个顶桩的兵有什么不可以?前两天局势告急,连流氓地痞流浪汉都招进来了呢! 见白思孟拿到枪,万时明不禁大为眼热,想了一想,便也要去。男儿汉不能总拴在老婆的裤腰带上不是? 他软磨硬求,也不顾朱品声担心得要死,刚得佳人松口就跑了。 两个年轻莽汉喜滋滋地装上子弹,跟着那些出围子的兵跑到大街上去了。看他们一走,小蒋三把两下就攀援下来,也要了一支枪,追了上去。 形势虽然险恶,却还没殃及到正街这边来。再说,在大街上作战,还可以得到围子里重机枪和土炮的支援,这关窍出来的人个个明白。 所以大家也没什么耽搁,迳直就去了那几个兵丁家眷之所在,持枪环护,把七八个大人带小孩一起接出,又捎带了十几个邻居要好的一起,不到半小时就退回了围子,来回竟是一枪未放。 围子里为此欢呼叫好,军心大振,但是山坡下的灾难却越扩越大。 少数骑匪冲上了大街,被这边围子里机枪一打,立刻缩了回去,既不能前进,就留在原地,继续原本就展开的杀戮掠夺。 秦排长紧张地在心中盘算:身为驻军指挥,守土有责,首要的是不陷没围子;但护民也有责,怎么干就要看能力有多大。 根据刚才小小接触的那一下看,敌人似乎志在劫掠,枪械也罢,战斗意志也罢,都不如己,假如适当出击一下,能把他们赶走最好。 即使不能,等他们饱其所欲,自动撤离时,趁势驱赶几步,也可以报捷说是被我军打跑的,那功劳可就大了。 想到这里,他胸有成竹,便来个一箭双雕之计,下令两个桀骜不驯的棚长之一,马上带领一棚人出击,到被焚的那条巷子口侦察。如若接敌,可以边打边遣人回报,围子里会再派援军接应。 这个棚长姓姚,就是那大块头。待若不听,眼见风头已变,新排长说话有人听了,自己要是不听,一定会犯众怒,就凭这抗命不遵,当场挨一枪都说不定; 而要服从命令,一口恶气又咽不下去,他只好粗嗄着嗓门放炮似地应了一声,类似叫嚣,然后才挥挥手叫自己那一棚人走出大门,自己却磨磨蹭蹭,吊在后面。 这时兴奋求战的三个年轻人虽已胜利撤回,却还余兴未了,硬是坚持呆在围子外,左顾右盼,边听首座评说战守之事。 正说得高兴时,忽然小蒋愣头愣脑地打断说: “首座您急人之难当然挺不错。但怎么老力头说,在天公山那边,鬼子打来了,你们那鬼寺却贪生怕死,逃难的来了都闭门不纳!那该不是真的吧?” 首座一愣,不由冒火,叫起来说:“何物老犁头c老锄头,竟敢这么糟蹋我们!” 小蒋说:“不就是在山头跟你一起划开晴空天堑c放水救寺的那位!难道你们不认识!我们最初是在天公山北梁一个沟里遇上了他。他说他早就跟你们寺里熟。” “你说是他呀!”首座恍然大悟。 他点点头,又想了想,哈地一笑,拍拍脑袋道: “原来你是说力无匹那老家伙!他人倒是个好人,就是脾气暴躁,疑心也大——那年他脚下生烂疮,到本寺来讨汤药。因天寒地冻,配料不齐,无法给他,他便疑心寺里人瞧他不起,有意怠慢,便一怒而去,从此便不说本寺好话。 “其实后来有了药,寺里也找过他,却听人说他去江南了。日前寺里被火,老衲也是上到山顶才又见到他。也亏了他,才能放水下山!当时若只老衲一人,放是能放一点儿,想要放得那般畅快,却是万万不能。” “您二位当时在山顶那么举着,累不累?危险不危险?” “累有一点儿,危险也有。倘若水流更大,连我二人也要冲下去了。当时波翻浪急,脚都有些站不住。” 说到这里,首座看看方丈,又道: “至于开打时在那边关了寺门,倒是确有其事。却不是方丈不许开门,而是军人们入寺,做了他的司令部,便派出卫兵把门,不许更多百姓入内了。也幸亏如此,炮弹打来时,才没有几个百姓丧身,军人和僧人,却被炸死了许多。” 涉及死伤,他说话时,却不露一点悲悯,再加上话语干脆c行事果勇,万时明和白思孟在旁边看着,怎么都觉得他不像个道德高僧,那怎么又会在一座古刹里,当了位份崇高的首座?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1章 力退骑匪 首座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当的,至少也得佛法精通吧。 这位却法号不彰,都没人称呼,自称也是一会儿“我老僧”,一会儿“我老于”的,难道是因为世道太乱,从哪里找来个会武的高手护寺,临时给了他这么个头衔? 或者就与少林寺一样,是从小就培养的纯粹的武僧,积功累进,到老才做到这么个高位?想到这里,万时明便委婉地问了一句。 原不指望他好好回答,不料首座听了却面露欢容,笑道: “好眼力!二位疑心得对。我老于少小从军,原本在陆军第二镇。有一年出兵遇敌,受伤不能再战,不得不回家静养。不料家又遭了回禄,毁于一旦,从此万念俱灰。 “我本关外人,先考原是本寺的大施主,又有大帅的面子,所以剃度后不久便叫我专管护寺的事情,其实不大会诵经。也幸亏因此练武不懈,这几年慢慢身子倒比以前强健些。” 白思孟便请教力无匹的底细,是个什么样的人。首座摸着下巴一笑,说:“那就是个江湖——” 才说到这里,大道那头远远走来一个人,也不知他怎么走的,看着离得还远,眨眼间却已到了跟前,大声问: “就是个什么?你说我就是个什么?哈,老于!背着人竟也说起坏话来了,跟你们方丈一个熊样!” 他又看看三个小伙子,奇怪说: “你们也跟他混作一淘,难道也要做和尚?年月不太平,人人都想当和尚,躲在山里快活吃喝。这不足为怪,可是民间地力有限,哪里养得起这许多讨嘴的!” 正说时,姓姚的那一棚人已经出来,三个小伙子和首座都拿眼看他们,没听老头儿说话。 只见姓姚的最后才出来,吊在队伍的后稍,队伍见他跟来了,就往西大街走。三个小伙子早等着的,就想跟上。 首座把他们一扯说:“呔!刚才那一出,不过试试你们的胆量和豪气罢了。虽然孺子可教,勇气可嘉,却还真不劳你们打那几个毛贼。就站在后面看看阵仗吧!” 小蒋挣扎说:“看什么阵仗呀!说好我们也要到前面去!这回真要动真格的了,您别拦我。” 力无匹笑道: “小东西,你可真不知好歹!老于在香照寺里专管罗汉堂,也好算是个大人物。别人在那儿都是管诵经,他却是舞枪弄棒,把几个扫地续香c摇铃打磬的都收作了他的徒弟。 “不料教了好几年,好资质的没一个,气却淘了不少。如今见你们来了,他按捺不住,就想从中挑一挑,弄一两个能传衣钵的,这点私心,哪里瞒得过我!你要是跑到前面打残了,他岂不就落了空!” 于首座不料他一来就说到这个,本来想否认,却见他揭了个底儿透,料知瞒不过去,不好意思,搔搔光头笑道: “人无此心,难会此意。说我想挑徒弟,便是你也想挑徒弟,不过拿我作个话把子罢了!不过老力,你是怎么过来的?就算你会腾云驾雾,也赶不过那呜呜叫的铁家伙!是偷了人家的吉普车还是怎的?” 力无匹笑笑说: “你们坐飞机,我就不会另想办法?你只怕不知道,别看在天公山十几二十年,跟你们香照寺磕磕绊绊,其实我也是替会众办事的。今日已该我到海公山来,办那非办不可的事情。倘若办妥,过几日还要东出关城,去那洪荒之地呢!” 事出意外,首座不觉吃了一惊,瞪着他说:“原来如此!看你这么粗鲁,还以为——还以为这么说,你也是奉派的授业人,今日他们四人,铁定也有你的一个弟子在内了?” “彼此彼此吧!”力无匹笑道,又往后面看看,“上头说是还有两位,不会是你们方丈吧?” 首座笑笑,轻轻摇头。 “那第三个或许就是沈关监?”力无匹眯着眼睛猜测,“别的不好说,这上下四关,关监只听人说有,却几乎从不现身,两三年了。原只说他神龙见首不见尾,不料今天也大大方方地出来了,还陪着你们上了海公山!真是比铁树开花还难!” “或许吧!”首座想象不出,也就不置可否,“也不敢说就一定是这样。咱们不如一起进围子,先把这事弄清楚了。下面谁该怎么样,就一切好说。” “那就进吧!”力老头也不谦让,率先一脚跨进大门。三个年轻人便跟随在他们后面。 重回小屋。沈关监听完力老头的疑问,忙不迭地摇手说: “哪里哪里!我哪里是什么授业专师!会里素来不提倡个人收徒,以免人事牵绊。只不过近日上头有话,要在今日开一件破例之事,才通知我来这里,说完二位便知。至于授业人,还要再等。” 山下那边传来一阵激烈的枪声,持续了约二十分钟。不久,了望哨报告,说是姚棚长的一个手下跑了回来,摇旗请求增援。于是,第二棚人便被派了出去。 接着,高台上的机枪手大声报告,说是看得见骑匪了,也不请示,便一梭子弹打了出去。 这里离骑匪现身的草场足有一条大江宽,够是够得着,却打不准,子弹不知落在了人家脚边还是离开很远,总之对方是一个都没有跌下马,施施然地跑掉了。 等增援的和被援的一起回来,秦排长才知道,原来真的如他所料,土匪任意砍杀了一阵,很快掳饱,就有退意。见姚棚长的兵过来,步枪齐射,一下子打倒他们好几匹马,更不由心生忌惮,就开始回撤。 但他们还是自恃人多,边撤还边东砍一下,西剁一下,不肯爽爽快快。姚棚长兵力单薄,不敢贸然进迫,这才派人求援。第二棚去了,土匪看见,就纷纷打马下山,溜之乎也。 “好极!”秦排长欣喜地说,又问,“共斩获几颗首级?” “四颗,”第二棚的陈棚长说,又难过地添了一句,“姚棚长也阵亡了。” “是吗?”秦排长吃惊。“怎么回事?怎么就阵亡了?” 然而从他的神色上看,这结局似乎已在他的预料之中。 “子弹从左胁打进,伤了心肺,顿时死了。”陈棚长含含糊糊地说。看他面色惨然,只略述事实,不作细致的推断,想来也明白事情有些不大好说。 “好好抚恤,好好抚恤!”秦排长极为严肃地说,“姚某人英勇素著,这次又主动请缨,打退敌骑,阵毙敌酋,功劳不小!排里一定为他申请嘉奖,优恤厚葬。不然,何以慰壮士在天之灵?” 当然了,这样不但可以进一步张大己功,一个十分棘手的问题也便宣告圆满解决。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2章 仙姑临凡 指挥所里的平头百姓们却不管他们的鸡生鹅斗。沈关监有事出去了,剩下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静静地等待另两位授业人出现。 久等不来,力无匹没耐性,不禁有点发火,说:“他们不来,我可要先挑了!我要” “且慢嘛!”首座说,“还是等授业人都到齐,大家从长计议为是。” “如果他们一天都不来,岂不要耽搁一天?”性如烈火的力老头叫嚷。 “便耽搁十天,也是不得不然,”首座毫不让步,“这是命数。” 力老头无可奈何,背着手在屋子里踱来踱去,数说道: “这两人——嗨!许多人一起做事,怎敢这样怠忽!还是当年大禹王雷厉风行的好——会稽山大会,后到者诛!杀防风氏于涂山,骨架横了半条街长。不如此振刷一下,谁不疲玩?我也疲玩!这二人也太过分了” 他不耐烦,其实就是想趁人没到齐,动手先挑。这是坏规矩,首座岂肯附和?唠叨半天,徒然令人心烦。 首座见秦排长喜气洋洋,来了又走,力老头絮叨得正高兴,也不理人家,心想这甚非做客之礼,客走主人安,还是走吧。 过了一会儿,秦排长又进来,他就打断力无匹的话,对秦排长剿匪大捷再三表示祝贺并顺便告辞。 秦排长正在高兴头上,连连逊谢说不敢当,还一再称颂说: “大师们不辞辛苦,到此劳军也是有功劳的,晚生必定一并向上峰禀明。不过关监是大人,不敢用小事亵渎,大师是哪个寺的?晚生记性有差,请说准确了,也好请上头优加奖叙!” 奖什么叙?对和尚也奖叙?年轻人不大会打官腔,首座好笑却不能笑,连忙谢绝,说:“不用了!不用了!”边坚决要走。 秦排长挽留不住,便命士兵们好生相送,还叫人取了好些茶叶c香菇c辣酱c豆腐干,并十块大洋,一定塞给他们做盘缠。 好容易出了围子,首座笑道:“听到没有沈大人?都说礼多人不怪,他却礼不敢上大人,倒也知道分寸!大人出来巡关,能够让他们见上一见,也颇为不易了!” 沈关监灿然一笑: “不是都知道了吗?若不为授业送别一事,本监也不会到这里来。大师见机,早早辞别出来极好。愚意不是还有授业人未到,而是想那二位都是世外高人,只怕是嫌兵营杀气太重,所以才迟疑不肯现身。 “既然如此,就有劳列位到东边尽头我那关亭里少坐。那里布置虽然简陋,却还清净。” 从这山顶望去,果然东端最远处有一簇独立的房舍,地势略高,却紧邻平地,有栏杆拦路,也有穿制服的人来回走动。原来这就是关监在这边的驻跸之处。 步下海公山时,不知不觉间,中天放晴,暖日高照,风光气氛都为之一变,沿途竟然是花香馥郁,彩云氤氲,与西侧山坡那劫后地狱简直就是两个世界。 年轻人们诧异得几疑眼花心醉,问沈关监,年届冬月怎么还会有这么浓烈的花香?沈关监一笑,反问:“你们怎么知道这是花香?就不会是环佩响c薰衣香?” 薰衣香?也没见哪儿有闺阁楼台嘛!年轻人们正用力吸嗅辩识,首座已经向前一指,大声道:“来也!来也!授业人来也!” 众人一抬头,只见东北角上,残余的铅灰色的长云裂开一隙,一缕祥云如莲花吐出,飘然而落,金光四射,袅袅婷婷,不知不觉间便划过天空,直到近前。 这时候,便闻半空鸾凤齐鸣,香风阵阵。一个极大的棉桃状的云车仙乘,从云中悄然闪现,六角张开,金碧辉煌。 那景象,真是要多富丽,就有多富丽。当中宝座上,端坐着一个女仙人,望去约四十许,却是青鬓云鬟,眉目如画,姿容颇为秀丽。 天仙降临? 四个年轻人简直惊呆了。两个壮硕老者,也都瞠目结舌,僵硬得如同泥塑木雕。只有惠慈大师,只略为一看,便又合上眼,无声地念佛。 万时明到底是有女友在侧,极力挣扎,好容易才头脑清醒,看一眼,见别人都还傻着,便尽力用那种若无其事的口吻问白思孟: “小白,你看的电影多,什么时候见过这么华贵的外星飞船c这么好看的外星人?” 白思孟全副注意力都被眼前的奇景吸引住了,没有听到他的话,万时明再问了一遍,他才啊地回了下头,摇头说: “什么?外星人!没见过!你说她是外星人?不会吧!” “这么缓缓飘过来的,不是外星人,还能是什么!” “外星人会这样?您安静地看吧。我觉得是神仙!” 这时,那只华彩夺目的桃状仙车已经落地,仙姑飘然而下,一笑灿然。此时到底是授业人们修为深湛,见仙乘抵地,便齐声招呼说: “仙姑今日临凡,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仙姑笑道:“这是什么话?都是授业的凡人,还要远迎什么?就是一些儿不睬,又何罪之有?” 走到跟前,看一看说:“力老叔c于大师,二位好哇!” 力无匹吃惊地说:“原来仙姑认识我们!不知何时有幸会过?” “从无此幸!”仙姑一笑,硬梆梆地摇头说。“不过见过二位的小照——” 说着,她左掌一托,掌心便出现一个小人,三寸高,栩栩如生,毫发毕现,原来就是力无匹。小人站在那里,还会动呢。 力无匹大乐,说:“原来仙姑还有我的拙照!” 仙姑笑道:“什么拙照赖照!我听不懂。这是当年赵辅修给你拍的三维照,为今日聚首专门送了我一张。这边——” 她右手一起,又现出于首座的小像,同样活灵活现,三人不禁一起大笑。 “我姓惠,”仙姑说,“与方丈大师法号的第一字相同,也不知这算不算同姓。全名叫惠如仙。听好了:惠如仙——不是仙,只如仙,所以二位也不要叫我仙姑了,不敢当!”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3章 这就是中欧? 惠如仙自我介绍完毕,又道: “这趟来小妹我也是奉派,跟两位一样。然而虽然后到了些,却不是故意要二位久等,乃是上头另有嘱咐。所以,力老兄先前说的‘后到者诛’那些诛心之论,便跟我挨不上了。” 力无匹吐了下舌头,惊异无比,也不知山顶上说的话是怎么被她听到的。 “不过,虽然时间上没有过失,想想还是很惭愧,”惠如仙口气又软和了,“二位在漩涡这里忙碌,吃尽了苦头。我却舒舒服服地呆在外面,劳逸大是不均。如今来了,在眼前这件事情上,又要盖二位一头,真是不好意思!” 她一开口就哒哒哒的,弄得两位老者不知怎么回答。好不容易等她话停,力无匹搔搔耳朵说: “仙姑贵人,舒服是应该的。什么劳逸不劳逸,仙姑无须放在心上。只是这来了又要盖我二人一头,老汉有些不明白。难道有命叫仙姑来管我二人吗?” “倒不是要我管。二位大不凡,小妹我才疏学浅,也管不了。”惠如仙笑道,“二位老兄原来不知,以为学生四人,必定有四个授业人,其实不对。徐卢二位元老吩咐:这一次,老兄二位,一人只带一个;剩下两个,都由我带。并且带谁不带谁,由我先挑。” “这是上命?”二位老者对望一眼,问。 “确是上命!不然我不早来了?”惠如仙肯定地说,“由于要教两人,所以如仙不得不向元老多请教了几个套路,这就耽搁了。” 上命有些不公。一辈子不许收徒,如今垂老,谁不想趁此良机多收个把弟子!但是女人总要占便宜,这也司空见惯。 尘埃已经落定,还能去争不成?想了想,两人都心平气和,说:“谨遵上命就是。那就由仙姑先挑吧!” 惠如仙笑道:“上命虽然许我先挑,但想想真的不好意思——已经多占了一个,还去掐尖?所以还是请两位先挑,剩下的都给我就是。其实这四位我一眼瞧去,个个都是好的。” “那就不客气了!”力无匹连忙开口,手一指说,“我要这姓白的。” “那我就要姓蒋的!”于首座也及时点定。 蹬鼻子上脸,随口客套一句,他们倒顺竿爬起来了。老脸可真够厚的! 惠如仙倒吸了一口凉气,看看他们的脸说: “老哥们这就都选定了?真选定了?不会到时又那个嗯?好,既然选定,那就不许反悔。从此以后,万时明和朱品声就是我的徒弟!不瞒二位说,上命要我一传二,还就得找他们这样彼此心意相通的。不然的话,一个事情教两遍,岂不累死我啊?” 他们你来我去地交流老半天,终于落实了谁是谁的师父,却不问问旁边四个年轻人他们想要谁做师父;甚至是:想不想要师父。 直到分剖明白,惠如仙才向四个年轻人招手说:“来!来!拜见师父!” 四人一过来就被他们分别拉开,不由面面相觑,心中疑问: “不是基金会里一直不兴拜师收徒吗?不是说不搞人身依附,也防止出现门户之争吗?这会儿怎么问都不问一声就让我们拜师了? 眼前这个就是我师父?虽然神勇不凡,令人敬佩,但我什么时候说要拜他当师父了?” 见他们迟疑不决,都不开口叫师父,力无匹首先不高兴了,粗声呵斥说:“授业人就是你们的师父,这还不懂?快拜!” “我们是来参加沙克奖评奖会的!”白思孟抗议说,“邀请函上没说还要拜师!短期培训,拜什么师啊!” 力无匹一听火了:“培训?培训不是上学吗?不拜师谁培训你们呀!我们这圈子有这个规矩吗?” 白思孟语塞,这话好像也对,但也好像不对。不过仔细想来,叫个老师也不算太吃亏,人家多少得教你些什么嘛! 你看电视上的主持人,只要年长一点的,谁来了都叫人家老师,甚至对方年纪不大,也开口叫老师,也没觉得他们就很吃亏呀! 虽说是人各不同,泡也不同,结合度更是一人一个样,秉赋决定一切,提高与拓展主要靠自己体会,但功法深奥,规律近似,若能得人指点,说不定自己的提高真会更快吧! 好吧好吧,既然还是上命,那就听吧! “是,拜见力老师!”他顺风扯篷,面向力老头肃立,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 “算你见机!”力无匹哼了一声,声音放低,像是表示接受歉意了。 但是别人的弟子都没吭声,偏偏自己的弟子一开始就冲撞,这也够没面子了,所以他下一句就很着力:“既然说拜,那就拜呀!” 拜就是磕头。四个年轻人谁也没有正正经经磕过头。就是对自己的父母也没有,这下突然要向刚刚认识,最多也才一天的陌生人磕头,心里真不知有多么别扭! 见他们犹犹豫豫,不知所措,惠如仙大度地说: “那就先别弄这个虚套。就地给他们讲讲清楚:这授业一事是干嘛来了,要他们向咱们学什么!都弄明白了,这个头,咱们才受得踏实。” “那就请三位到敝关亭去小坐,那里舒适些,正好讲课!”旁观的沈关监事不关己似的沉默老半天,这时才插话提议。“列位,请——” 他们也不乘车,顺坡而下,徒步走向那簇拥在一起c用长长的灰砖围墙围着的七八幢二层房屋。 来到院子门前,只见高高的门檐上悬挂的匾额,用金字大书着“中欧精舍”四字,四个年轻人不禁一愣。 中欧精舍!什么意思? “这就是中欧?”白思孟不由问出声来,“这就是我们的目的地?” 见又是自己的弟子问,力无匹不禁气又来了,粗声应了一句:“是啊!怎么啦?” “我们——我们那邀请函——写的,就是这儿?” “邀请函吗?写的什么?” “说到中欧某地开会” “这么说了吗?” “嗯!” “那就没错。就是这儿。门上不写了吗?这里就是中欧。” “那‘某地’呢?” “某地肯定就在院子里,还用问吗?进去看吧!分给你们哪儿就是哪儿!” 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腿都迈不动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4章 还算名符其实 天!就是这里?这就叫中欧?就只是块招牌,不是真的欧洲? 心一下子凉到了极点。这不是糊弄人吗? 思绪再怎么天马行空,也想象不到邀请函会开这么大一个玩笑:把欧洲搬到了亚洲来,把中欧某地搬到了ah(什么遂蒙地区,听去不挺像ah哪里吗?) “走,走!”见人家都进去了,他们四人还磨磨蹭蹭,力无匹不禁生气,大声催促。 小蒋不忿地说:“小白哥,你师父怎么这么讨厌呀?连怄气也不准吗?” 进了关亭院子,发现这是四四方方一圈房舍,共有八栋两层楼。房屋的样式是半中半西。中式的兽角飞檐,朴实庄重;西式的曲拱方尖,秀雅流畅。 众人来到中间那栋中式楼,进入其中一个办公室。那里墙上有张记事用的小黑板,还有几排长椅。一众人等就在黑板前的两张长椅上坐下。 “这就是上课的教室!”沈关监站到黑板前,用手指向整个房间划了个圈,“比正规的小一点儿,但对咱们来说刚好。空间紧凑,看得清楚些。” 他掏出一张纸看着又说:“课程和老师都已经安排好了。老师是三位。力老师讲力与藏匿。于首座讲聚物与化物。惠老师讲柔体与变妆。如果不够,我也补讲一些,算半个吧。” 说完他笑笑,搓搓手说:“没问题的话,时间紧迫,就由力老先生讲第一课。” 一进来就上课?连分班c分宿舍都不说就上课?四个年轻人更吃惊了。 头脑敏捷的白思孟生怕课一开讲就没完没了,赶紧插话: “沈老师!这儿就是‘中欧某地’吗?” 沈关监没想到还有敢打岔的,嘴张着愣了一下,看看他说: “对呀!这儿原来是老清朝聘请的一个外国探矿专家的住地,为了敦睦邦交,体现中外友好,特地起名叫中欧山居。 “清朝倒台,专家回国,空了好久了。上半年我来接手,才打扫出来,改名叫精舍。精舍者,讲学或是修炼的处所,如今便给你们做教室。中欧精舍里的某间房,不就是中欧某地吗?” 果然是这样!上当了! 一个大当从接到邀请信开始,一直拖到此时,才让他们最终期盼成空,也太能忽悠人了! 他们瞧瞧黑板,又看看窗外,胸口堵得结结实实,一时间想说什么都说不出来。 力无匹拿着讲稿就想上来。 于首座看看四个年轻人,看出他们肚子里的那个弯,别得跟钢筋似的,一时哪里转得过来!他不由同情地一笑,伸手将老力头的衣襟一拉,低声说:“等等!” “等什么?”力无匹不懂。 首座努努嘴,示意说:“方丈在这儿呢,难道也听你讲?” “噢,噢!”力无匹也笑了,说,“我又不是高僧大法,怎能给老方丈讲!”当即止步。 首座笑着站起来,向沈关监说:“不敢动问关监:方丈大师好去安置了吗?” 其实沈关监已经走到方丈面前,正打算趁有人讲课的工夫亲自陪他前去关帝庙休息,听了这话不觉一愣,抬头看看,心里明白了,当即笑道: “自然先安排大师休息——不过也罢!都是初来乍到,这种快节奏,四位小同学似乎还不大适应c不大理解。那么课程就先放一放,大家随我看看精舍的后面。一来熟悉环境,二来也证明一下:会里做事无一不是翔实准确,童叟无欺,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他两手往上一起,说声请,便带头走出教室,也不出大门,也不上楼梯,直接走到后门。 这里有个正扫地的杂工,沈关监叫他打开后门。杂工掏出钥匙把锁拿下,忽地拉开门扇,众人看了都吃了一惊。 原来后门外没有院墙,一望便是晴空。紧贴台阶,便是一条极宽的沟堑,直上直下;探头去看,一眼看不到沟底。而沟的那面,迎面便是一带雾罩云屯的城市景色。 这城市横卧在视野的斜下方,规模宏大,绵延十里。地貌有山峦河流,也有树林草地。 无数西式建筑鳞次栉比c疏密有致,也不知叫哥特式还是洛可可式,反正不管是大厦c教堂,还是住宅c商店,乃至广场c街巷,都是那种尖塔圆拱,立柱阳台的风格,一看就是异国他乡。 就是农田茅舍和道路桥梁,也与本国显著不同。 “这是”万时明见伙伴们都看呆了,不禁问了一句,“这是欧洲——美洲?” “不是老欧洲是哪里!”沈关监轻快地说,“整个华夏,也就我们这里一眼能看到那边去!” “那——这——这——它是真的吗?不会是” 万时明想问这是不是又是紊流带过来的一小片天地,但沈关监以为他是问这是哪国哪座城市,于是说:“我去过。这是两个老牌国家的交界地方,地名马罗洛。” “您都去过了?”年轻人们嗟呀。 “近水楼台,能去为什么不去!一沟之隔而已。只不过想要过去,也不是一般人做得到的。” 这道沟堑,直下直上不说,光宽度就在二百米以上,相当于湘江汉江了。当然沟里没有水,要是用一根极长的登山绳缒下去,普通人倒也不难办到。 但这儿当然不是普通地方,肯定横着一条紊流,要想过去,就得使用空间法宝了。 “这就是空间错乱的杰作!”沈关监用讲课一样的语调说明,“海公山紊流和西欧紊流在此平行却不相混,两者之间还隔了一条普通地带,因此自然交流完全不可能。也许有一天它们会相混,但恐怕要到很久以后。” 介绍完他请大家退后,然后叫杂工把门关上锁好,大家一起回到前门。 “这是不是中欧某处?”他笑问几个年轻人,“邀请信没说假话吧?只是不是你们平常理解的那种罢了!” 这谁能想得到!不过他言之有理,基金会确实一句假话没说。但再没说假话,也是有意误导,这却是怎么辩解都辩解不了的!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5章 公共课 “好!没问题了,下面就请力老先生给你们讲课!”名目解释完毕,沈关监无暇再顾及他们的想法,快刀斩乱麻地说。“讲完这第一堂课,今天事情就完了,杂工会带你们去寝室。” 然后他转身向方丈手一伸,往前一摆,说:“大师,请!” 他早就看出力无匹最为急躁,耽误了这十几分钟,已经叫他等得极不耐烦。再多扯下去,他肯定又要吵嚷,所以宣布之后,立即退后。力无匹这才把一肚子怒意吞了回去。 沈关监和方丈走后,力无匹一句谦词也不说,立即站起来,走到黑板前说: “我准备了半年,今天才有机会上这一课。你们四个注意,这课是专门为你们开的。我们三个师父,论身份都是精粹大士,也都是本届沙克奖得主,资格上一点也没辱没你们。下半周会个对个地教,但首先要一起上公共课程。 “今天开篇第一课,我要讲的是力。力是什么,性质我不说,牛顿讲得很详细。现在又出来一个什么爱因斯坦,讲得更加天花乱坠。那是鬼斧神工,天下没几个人懂,就不扯他了。我只告诉你们:人对力只有四个应对阶段:一c使力” 居然这样子就开始了。 “要不要拿本子记?”小蒋对自己的记忆力信心不足,怕遗漏内容,连忙举手问。 “都听着,”力无匹手一摆,“先记到心里,有空的时候再回忆。却说人对力的四个阶段,第一是使力——” 他用粉笔在黑板上飞快地画了一个人,正背着一大口袋什么东西,往山上爬,累得呼哧呼哧的。接着又画了一个,则是挑水。 “全都是体力劳动,”他手中的粉笔头哒哒地点着黑板说,“累得人头昏眼花,个个只想扔下不干。可是人不干又叫谁来干呢?于是就想到了牛——” 他画了一头牛拉车,又画了两个人骑马,继续说:“这就前进到了借力阶段:人力不够,就借畜力来用。再后来的风车呀水车呀,也都是人借力在用,不过借的是自然力。 “第三步是化力。自然就有的力不够用了,就要化他一化,把潜藏的释放出来。第一如化学力,烧呀,爆炸呀就是。烧水成汽,可以开蒸汽机,烧油可以开内燃机,裂变原子可以得到核动力,还有化学电池可以得到电力。 “好多还可以互相转化。就不多说了,理科书上都有。咱重点要讲的不是这,而是第四步——塑力。什么叫塑力?” 他抓起面前讲桌上那杯开水,随手往空中一泼,水都冲了出去。坐在前面的四个年轻人都惊得一缩脖子,生怕滚烫的水泼到脸上。 力无匹杯交左手,浑若无事,伸手再一抓,只见飞向窗外的一大股开水像被塑料袋兜住,一下子停顿缩回,退到离力无匹半米远的半空,聚成了一个透亮的大水球。 “我这叫凌空抻力,球面第一式。”力无匹说,手随便向上虚拍几下,那水球便向上跳起,一次比一次高,像是个没什么重量的气球。“这是凌空拍力,渐远二式。” 四个年轻人正待叫好,却见惠如仙举起食指放在嘴唇,示意安静,便不响了。力无匹笑笑说:“这其实也不算什么。再看这——” 他伸出两手,像洗瓶子一样来回揉擦,只见那团坠落中的水球突然急剧变形,一下子变得五膀六臂,乱踢乱扭,就像两个完全透明的小橡皮人在打架。 它们一会儿打到天花板上,一会儿滚到窗前,一会儿又重重地摔在讲台,却没一滴飞散。 这景象真是又诡异又好看,奇妙至极,年轻人们不由都喝起彩来。 “什么叫塑力,就是想法改变力的方向c轻重,让它变成你手中的面团,想怎么塑造就怎么塑造!还能让它远离你的双手,分散力点,或包抄合击,或中心开花,或直打直撞,或曲折进袭。 “此技不是凭空拿捏,不是化虚为实,那是做不到的。力只是作用,而不是实物。所有我演示的这些,完全出自空间变化。 “空间不断地分散聚合,叠加离散,彼此相借,反复相借,正反相冲,并力同行,这才呈现出这一团水形态上的千变万化。 “此种操弄,看似简单,玩耍一样,实则非同小可,博大精深。练开来你们才会知道,今天只是让你们来一次管中窥豹罢了!” 力无匹末了把手一摆,将作道具用的水球挥出门外,眼看它噗地落地摔碎,迅速被泥土吸收了,这才回过脸来笑眯眯地说: “时间有限,将来再分节讲述,共有十六章,十多节课呢!到时不要听得打瞌睡就好。现在再来个现场交流——” 交流就是对练。人家的师父都在,他当然不好叫别人,就要白思孟出来,让他站在讲台上,给他一杯水,叫他表演一下水泄银瓶。 白思孟又惊又喜,心想:他怎么知道我会这个玩意儿? 这事在他早就驾轻就熟,又演给三位同伴看过,此时无须推托藏掖,便恭恭敬敬地做了一遍。只不过这回不敢弄湿讲台,于是用一只饭碗在下面接着。 过程相当顺利,很快他就使出细腻的“锥子功”,弄得水从杯底一条线似地往碗里流。 流到一半时,他已经无须全神贯注,便心情愉快,胜利地昂起头,对着台下的三个同伴微笑。 “你笑什么?”力无匹讥讽地问他,“觉得自己表演得不错是吧?” “还行吧!”白思孟不愿假谦虚,微露一点得意地说,“以前我做过的。” “成功过?” “嗯,次次都成功。” “那么这一次呢?” “这次当然也”白思孟不经意地说。为了慎重,他还是低头看了一下那下注的细细水线。 这一瞥过后,他一下子愣住了:水线断了。 难道流干了?他看看碗里,水还不太多。再看看杯里,还剩一半! 不流?怎么,堵住了?他摇摇杯子,没流;又用指头弹弹,还是不流。失效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6章 河沟里翻船 他有些冒汗,咬着嘴唇紧张地想了想,集聚起手感,使出泡沫功法使劲一弹,准拟一弹奏效。 却谁知,指影犹在,杯底却依然如故,一点反应也没有。 “真不流了!”他抬手抓抓头皮,汗也真的冒出来了。 “是力老师用指头在弹你!”小蒋急于帮他,便低着头悄声说,“侧身挡着他!” 白思孟恍然大悟,当下也不动声色,身体稍稍一侧,用身体遮住自己的手,再使劲力,果然又流起来。 他笑了,又直起了腰。 但事情到此竟还没完。忽然之间,他发现感觉不对,怎么手上凉凉的。低头一看,竟有几条透明的蚯蚓蠕蠕而动,从碗里上伸,直接爬到了他的手背上。 他大吃一惊,手一抖,啪哒!杯子掉下来,摔到了碗里。 搞砸了!他愣住了。 手上已经没有蚯蚓。那透明的蚯蚓都钻进倒卧在碗中的杯子口,一团果冻似地堵在那儿。 力无匹哈哈一笑,劲力一撤,果冻似的透明东西又化成了水,装在碗里,浸泡住半个杯子。 白思孟又不好意思,又有些困惑,说:“力老师,是你在干扰我!” “那是自然!”力无匹笑道,“你在使力,我就和你角力,看来还是我力强于你力,压你一头。” “那当然,要不怎么您是老师呢!” “唷,听这口气,你个小后生还不大服气!要不要再试试?” “试肯定怎么都试不过您!”白思孟搔搔头发道,“刚才那只能算小巧腾挪,绣花针的伎俩。您怎么干扰我的,我也没看清——别说看,连一点感觉都没有!要试,咱就来个大的!” 他是又佩服又迷惑,却也真的没看清。这样说出口,当然不是真要和师父来番比拼——就他这水平,哪儿有和师父抗衡的本事呢。 他只是想让动作大开大阖,暴露充分,无所遁形,才能把师父的干扰手法看个清楚。 力无匹怎能看不透他的心思,当即微笑点头说:“好,好!就让你来个大的!大到天上都行!把你最威猛的架势都使出来吧!” 最威猛的是什么架势?自然是斩钢切铁了。白思孟抬眼四望,看哪儿有铁件。 教室又没装铁栅栏,哪里有可切之物!力无匹摆手道:“无须那个,就砍这讲台吧。能砍它一角下来,也算你赢!” 砍木头?白思孟心弦一松。在拐杖瀑,那么粗的老树根都一刀两段,还在乎这点儿桌角?他伸掌看看掌缘,再瞟瞟桌角,看好了下劈的位置。 “砍了讲台没用的,您可别怪我呀!”他故作轻松地一笑,“我砍是会砍,粘可粘不起来。” 力无匹无所谓地一挥手说:“这还值得一说!关监有钱,在上面兵营,还刚刚笑纳了人家十块大洋呢!坏了就买,要你操什么心呢。” 白思孟说声好吧,便举起右手,屏息静气,嘴里叫一声:“‘有敢言降曹操者,有如此案!’” 他这是模仿三国演义里,决策联刘抗曹时,孙权斫案立誓。这既像玩笑,又颇能壮声势。 话音未落,他那右手便斜劈下去,准拟将那只桌角一掌劈掉。 他也防着力无匹会从旁阻碍,所以这一劈又急又狠,还提前了至少一秒,让对方猝不及防。 看来这个计策用得不错。刚在力老头脸上看出那么一点惊愕之色,他的手掌已经无声地划下,通过桌角那一刹那,手下感觉平滑之极,毫无阻滞,手掌本身很自然地一挥到底。 这一刀砍的,那叫一个酣畅淋漓,完美无瑕,就是动作姿态,也比砍老树根时漂亮多了。 动作潇洒,气度也要雍容。动作完成他看也不看,一个优美转身,面向力无匹,微笑道:“请老师指教!” “指教什么?” “指教学生的动作有哪点不对,力道可是恰到好处。” “你根本就没砍上嘛,有什么恰到好处!”力无匹笑起来。 白思孟一惊,赶紧回身看那桌角,一看愣了。 这回轮到他自己一脸的惊愕之色了——讲台完整无缺,桌角宛然犹在。他——他居然砍偏了! 怎么搞的?他大为吃惊。 这一下,他瞄得准准的,满心以为一掌下去,就能端端正正切下一个直角三角形来,谁知竟然砍歪了。 他面红耳赤,又满腹疑惑,看着那桌角,百思不得其解。 “别找原因了!”惠如仙好意提醒他,“你师父说不让你砍上,你怎么还砍得上!还不恭恭敬敬地去请教呢!” 力无匹笑道:“就连仙姑都没看见我运功,你怎么看得到!别说老汉我,就是顶不济事的小丫头站你旁边,要想不让你砍,你也砍不着!” 这话似乎说得有点儿过,贬人太甚了。别说白思孟不服气,就连小蒋都替他不服气了,说: “不会吧!白哥那手劲,连我都掰不过来,还怕一个小丫头了!什么小丫头——” 话说到这里,于首座已经从背后伸手过来,拍了他一下,说:“慎言!” 惠如仙却已有点儿毛了,笑道:“他还不信!什么小丫头?就我徒弟,怎么呢?要不要试试?” 力无匹笑起来,说: “呀!承仙姑看得起,竟让爱徒来代我教训这不成材的徒儿了。行行,不用忌讳!你来!来!对,就站在这儿,听仙姑教你。也不用别的,就那么小小地,就地露那么一两手,也叫他知道知道:人上有人,天上有天!” 朱品声莫名其妙就被两个师父掇弄出来,站在讲台一侧。惠如仙对她附耳一通指点,说完问她“记住了?” 作为人家新收的小徒弟,怎能随便违拗?此时她就像木头人一样,只能听任摆布,当下点点头,站在那儿等待。 力无匹大声吩咐白思孟:“再来一遍,还砍这个角!” 白思孟此时有点难堪,又有点不忿:竟然叫我的同伴来试我的斤两! 本来自己在四人中修为最高,这已是公认了的。谁也不会主动来为难自己,自己也不想为难他们,现在——嘿嘿!却得公开杠上! 他不愿意,却也不得不做。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7章 再睹稀奇 “管他呢!”他不快又无奈地想,“这是我最刚猛的套路。师父推得开,那是他力气比我大。朱姐明显力气不行,还真不信她也能阻挡我! “好吧,我这回就只用七分力道,看她有何能为!等我砍下来,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我在让她,也算是给师父一个响亮的回敬!” 不敢说耳光,只敢说回敬,还算他戾气有限。但不管怎样,就凭敢在心里想出这两个字,也有点合了那句话,叫作“目空一切,朽木难雕”了。 说干就干!他站好姿势,稍等片刻,手掌举起,刷地又是一挥。满以为接着就会听到桌角落地的啪哒一声,不料动作收官,竟然还是一片静寂。 不好!他心中对自己急叫一声,瞪眼看去,那桌角竟还是好好地在那儿挺着,纹丝未动! 又砍歪了!又——又——又—— 这下热气上腾,冲得比上气的蒸笼还厉害,他红头胀脸,无话可说,只能自承无用了! 刹那间偃旗息鼓。他垂头丧气,心虚地搓着手,似笑非笑,待哭不哭,喃喃说:“怎么搞的?我——我——我可真不知道怎么好了!” 力无匹大笑,一再点头,笑眯眯地叫朱品声回到座位,然后叫白思孟: “你这孩子!人家帮了你,你也不说一声谢谢!转过身来说:谢谢朱师姐!” 这!这还叫帮我!是抻量我好吧!人家出我一个丑,我还得感谢人家,这叫什么事呀! 而且朱姐就朱姐吧,还朱师姐了!这又算演的那一出!不是一个师父也叫师姐,有这规矩吗? 总之从头到尾,不就是看我不愿磕头,千方百计地敲打我c折辱我吗?真是—— 但在人矮檐下,不敢不低头。纵有万般委屈,他也只好回过身来,恭敬地叫了一声:“谢谢朱师姐!” 这一声的勉强,连聋子都听得出来。在场的人都笑了。连朱品声也笑,笑他的尴尬和不情愿。 力无匹更是满面春风,笑完了挥挥手,叫白思孟下去。白思孟上来出了半天洋相,听了这话,如蒙大赦,赶紧下台坐了回去。 “这就是塑力之一大法门——”力无匹拍拍手说,“四两拨千斤!直力一千,横力只要四两!当然,这也有点夸大其词,不过是个形容。刚才小白直力劈出,刚猛无俦。要是没人推拉,他肯定一击即中,桌角便没了。 “但是我在旁边,弹指再回拉,就只拉了一下他的出力路线,他马上就斜出三寸。他力猛,我力弱,却能干扰得他偏离目标,这就是空间力道的脆弱性! “你们都知道操弄泡沫,最是费力不讨好的事情。轻飘飘,脆生生,一拉即断,一抖即缠,虚不受力,所以也最怕碰上干扰力。 “塑力之所以能够千变万化,就是因为它作为一种干扰,可以来自四面八方!神出鬼没,防不胜防。至于怎么辨认怎么运用,都有法门,下节再讲。” 呱呱哒哒,洋洋洒洒,有理有据,酣畅淋漓,讲得那个棒啊,连满心不服的白思孟也不得不发自内心地佩服,跟随大家鼓起掌来。 头堂课至此结束,师徒四散,各寻安置。住处相隔也不远,都在一栋楼。只是师父们都住在靠大沟那一面,学生则都在面向院子的一面。 朱品声单独住,那三个共处一室。 他们的大寝室在二楼,对面是空房,但都锁住。 小蒋不满地说:“偏让我们住这边,也不让看看外国风景!” 那位引他们来的杂工笑道:“都是这样子安排,关监说这样对各位好——心无旁鹜,精进就快。” “都是这样子安排?都多少人这样安排了?”白思孟问。 “鄙人不敢说!”杂工笑笑。“上面不让说。” 还“鄙人”了!鄙人二字,可是杂工用得的?连杂工也会掉文,还自视身份不低。这关卡,邪门了。 “不让看就不看吧!”白思孟无奈地耸耸肩,“防我们跟防贼一样!” “还不是怕你们偷偷缒下去!”万时明一边清理自己的床铺一边说,“别说他们不放心,连我都不敢给你们打包票。” “难道我们天生都是偷渡犯,就你老万一个人守规矩?”小蒋不满地哼了一声。 “规矩不规矩另说,反正我不至于像你们那么好奇!什么几日双飞c折扣航班我都飞了两回了,连自驾游都尝过鲜。现在的本人眼里,看那边就像看大马路一样,才不那么欠呢!” “我们就心里欠?我还不是去过了的!” “去过那还说什么?洗洗睡吧!拜拜!” 一夜无话。 说是无话,其实有话,不过别人都不知道而已。 一等那二人睡着,白思孟就悄悄爬起。他倒不是想窥探个什么,只是环境变化剧烈,心中感到新鲜,有些不想睡。 他闪出房间,先来到对面门口,手随意一拂,便拧开把手进去。房间里黑洞洞的,给他一种神秘感。 令他失望的是:这房间的布置与陈设与他们的寝室完全一样,不过是个空寝室罢了。 他走到窗前打开窗户,想看看那边的夜景,却不料窗扇一拉,满眼光明。一眼看过去,那边竟然还是晚霞夕阳,亮堂着呢。 真怪了,自己这边已是夜晚,那边却是黄昏;只一墙之隔,时间却是两样!这紊流的造化神奇,真非一般人可以想象。 既然那边才只傍晚,行走方便,那么要不要冒险过去一趟,看看西洋景?沈关监说这是近水楼台,直承自己去过,那么他是用的什么方法? 他能联络到飞机,那就可能也联络得到直升机或是飞翼,一飞就过去了。但那比较兴师动众,不像泡沫圈的风格。再说飞行器想在那边飞,也不是那么方便吧?有空管呢。 那么他是攀援下沟,再走到那边去?很有可能。 那么他是在什么地方攀援?有桩子没有?登山绳呢? 趁现在外面还亮,不妨略加搜索,再晚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他探头探脑,又冒险把身子伸出一小半,来回扫视沟沿,看有哪一处留有攀援痕迹,却忽然衣领被人揪起,很客气c很有分寸,却是毫无商量余地地硬拖了下来。 他一吓,急忙回头,却见那三十多岁的杂工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见白思孟回视,这汉子灿然一笑,小声道:“这位同学,后排窗户不许打开,这是校规!” 他那股手劲,不是一般的大。白思孟深知不管人家地位多低,此时纠缠起来,只会是自己吃亏,便乖乖的一声不响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8章 课 第二天早餐过后,四个年轻人像在学校上学一样,提前来到教室。刚坐定,沈关监就来了,脸色很不好看。 他这人向来精明干练不动声色,一旦形诸声色,那自然是有目的了。果然,他讲台也不上,就站在那儿,生气地说: “各位!我也不称你们为同学了,同道好不好?嗯,同道好不好?原来说是给你们上课,现在也别说上课,也改成切磋行不行?嗯,切磋行不行?” 四个年轻人愣了,心想是哪儿得罪他了? “您要是有要求,请直说!”白思孟毕竟曾是受业弟子,亲身得过教诲的,便很尊敬地出头请求。 “我还能说什么?你们瞧不起老师嘛!刚才谁在餐桌那儿嘀咕,说力老师讲课观点散乱,粗鄙不文?” “啊——是我说的!”白思孟劲头一下子泄了,立刻承认。“我只是觉得,力老师怎么一点理论也不讲,光谈现象!现象千千万万,怎么说得完!总得拿几条道理整个串起来,才因此有些着急。” “算你说了实话!”沈关监硬梆梆地说,脸色这才有点缓和。 “对不起,我再不说了!”白思孟小媳妇一样低了头,想让事情就此过去。心里却在想:可怕!餐桌边竟然也有关监的耳报神。 但沈关监并不在意他的态度,既然他说了,就得剖析给他们听,于是他说: “你既说出口了,自然是心中所想。我要是不解释,你们还存了这个心,那还能好好学吗?告诉你们:空间碎片,理论根本就没有。谁说有,那就是骗人!” 这才叫一鸣惊人呢!千里迢迢把人找来上课,却说根本不存在理论,这是什么道理! “不懂吗?”沈关监鼻子里喷出声音,“实话告诉你们:泡沫圈是个很小的群体。全球七十多亿人,中了泡沫的现存不上千人。加上历代先贤先驱,有文字以来就算两百代,也不过二十万。 “人数极少,却又散在全球,大海捞针似的,几乎无法交流,加上各人的现象和感觉千差万别,想讨论c想研究,基本不可能。所以古代人怎么想,今人根本不知道,只知道流传下来一些神话,与现今自己的感觉一比较,似乎性质上有点相近。 “今人手段发达,可以交流一些了,但还是人与人区别太大,经验都难以提炼,更形成不了可靠的理论。 “所以到了沙克老先生这一辈,有限的高手们就决议:既然无法梳理出共同的理论,就根本谈不上开宗立派,也难以授徒传艺。勉强去做,反而有害无益。于是数十年来,就这么着了。 “我们圈子就是一个松散群,有事凑一起,没事各自忙。所以这次培训,老师只讲经验,不谈理论,各人结合自己实际,细心体会就是。用得上你就用,用不上就算了。” 原来如此! 剖析得如此明白,四个年轻人无话可说。 只是白思孟还有些疑惑:江叔临走时虽然也说要好好听讲,别看轻老师的实际经验,但他还是向自己解说过一些理论呀!这不是很矛盾? 想了想,他还是把这个疑惑说了出来。 “他呀!”沈关监不以为然地挥挥手,“他一个圈外人,不过凑近听过几句,就自己圆出一个想法,纯粹是瞎子摸象c管中窥豹。对这,很可以借用他那律师的行话来说,那就是:本课堂‘不予采信’!” 这评判可真够绝的! 他说完走开,老师们也就来了。 第二课轮到于首座讲了。 他也有法名,称作惠义,却因佛法不精,不愿人家叫他惠义大师,连和尚二字也觉惭愧,于是大家在他的头衔之外,再加上他的俗姓于,合在一起,就这么不伦不类地称呼开来。 于首座讲的是物,其教学法也是干脆之极。 “第一个:用物。”他说,打开一轴画,拉开一段,都是人用石头,用木棍,打猎做饭。 这之后,他又说:“第二步:制物(不能说造物,那是另一个意思了)。”他再拉出一截,画的情景就成了用刀削木头,用泥做陶器,乃至熔铁做农具。 “第三步,化物。熔铁熔铜还不叫化物,因为本来就有,如陨铁和自然铜。这里的化是化学的化,将一种东西与另一种东西反应,做成一种新东西,如炸药化肥之类。” 第三段画的就是这些东西。 “重要的是第四步:聚物。”于首座说,“初看起来,就跟无中生有差不多——” 无中生有就不用画卷了。 嘴里说着话,他右手一伸一抓,手里便出现几枝月季花,左手一伸一抓,就握住了一个花瓶。 这本来应该引起惊骇的,因为他并不是像魔术师那样变戏法,而是随意采探,信手拈来,用的全是真功夫。 但是虽然都知道他不是,表面上却还是跟玩魔术太过相像。不管怎么样,在座圈子中人,魔术那都是见多了的,因此他露的这一手,只引起一些小小惊奇,却没有掌声。 于首座笑笑,把花插进花瓶,放在桌上说: “这是刚刚从隔壁窗台上摄来的,近了,难怪大家不稀罕。那么有没有什么远的,重的?” 他左右看看,又探头往窗外看看,忽然高兴地说了声:“有了,那边一户人家,场上有个石磙,劳烦哪位关员去搬它一搬!” 沈关监一笑起身,大声叫一句:“小张,快到打谷场上去显显功夫!” 一个保安应声而起,飞一样去了。跑到那里,弯腰下去,两手伸到磙底,用力一搬,石磙倒是应手而起,却只抬了一半就再不能往上了。 于首座拍拍手,叫大家都盯着看好了,然后回到桌前,运力一搂,嗨地大叫一声“起!” 年轻人们一惊回头,都去看他,沈关监却叫:“还是看场上!” 他们急忙又回头去看窗外。却见保安小张不知为什么,两手一扬,噗嗵一下坐倒在地,臂中那石磙却是腾空而起,直升到一人多高,然后便无凭无借,慢慢往这边飞来,就和放在车上拉过来一样。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9章 玩笑开开 不到二十秒,这又笨又沉的大家伙已经轰轰然运行到了窗前。 年轻人们见它来得威风,赶忙起身躲开,紧贴墙壁。那石磙便呼地钻进大开的窗口,来到桌上,欲坠不坠。 于首座先双手往上一抬,再两臂往下一降,它便稳稳地落在桌上。撞倒是没有撞击,但几百斤的东西,仍压得桌子咯咯地响。 “这也叫隔空取物?简直像说岳全传里杨再兴挑的那些铁滑车了!”白思孟纳罕地叫道,“这么个大家伙,得要多大力气才弄得动呀!您真行啊!” 于首座笑着放松身体,连甩几下胳膊,称赞说:“你说对了,这还是隔空取物。但仍然只能叫作移物——‘异地搬运,现取现有’——还不能叫成聚物。聚物讲究‘无中生有’,应该是这样的——” 他双手合拢握住,用力一紧,只见十指间慢慢流出一点水来,一滴接一滴,慢慢就成了小小一股水流,把地面都弄湿了。 “由无变有,方显真谛!”他松了手,胜利地说,“这是空气中的水,我把它挤出来了。” “您直接就把水蒸气变成了水?”白思孟不相信,“这不是跟空调差不多了?” “难道这不比空调更直接吗?”于首座反问。 白思孟不回答,却冥想道:“要是这样的话,石头里的油也能榨出来,但那该怎么弄呢?” 于首座知道自己的课不大服人,便不再多说什么,只全神贯注地在桌上做东西。 他东抓一下,弄来一个三角架;西抓一下,弄来一副前叉;一会儿抓来几个齿轮,一会抓来个传动轴,一会儿又抓来个全封闭链条。 这之后他又弄来一只工具箱,拿出工具扳扳拧拧,不久就弄出一辆小轮自行车,车铃刹皮齐备,推出去就可以骑了。 关键是,他的动作还那么纯熟那么快,连身都不转,简直像手边一切齐备,什么都不用伤脑筋一样。 “老天爷!”年轻人们这才真正惊讶起来,“您就这么随手抓抓抓的,就什么都到了您手边,有根隐形的传送带专门给您送东西不成?” “不知道。”于首座笑嘻嘻的,“反正心里想啥就来啥!现在要不要来点儿好吃的?” 也不等他们回答要,他已经抓出烈焰腾腾的小火炉一个,铜锅一口,然后顺序抓取洗干净切好的食材——香油瓶c佐料小碟c豆腐干c面筋c香菇c干笋c木耳,外加一个大水瓢。 他将水倾进锅中,依次放入食材,不久就烧好了一锅鲜汤。 他用力嗅嗅,似乎觉得味道还行,便笑容满面地伸出勺子邀请大家:“来,都尝尝,尝尝!” “哇噻!这还了得了!”年轻人们惊叹,“有这功夫,还用应聘找工作吗?坐在家里就有吃c喝c用,什么都不缺了!” “这就叫放眼世界,利用一切!”于首座笑眯眯地说。 “聚世间万物为我所用,诀窍只有一条:利用异空间搬运。不过,怎么利用,能聚什么,不能聚什么,什么时候可聚,什么时候不能聚,聚后怎么用,用后怎么办,都有严格的规定,一点都不能随便,不然,手段立即失效。 “为这,专门有十七节课讲解,够你们学习领会的。”他结束似地拍拍手。 讲解既毕,似乎他也要来个现场交流,却不料关卡的厨子怒气冲冲地找了来,推门一看,立刻怒发冲冠,嚷道: “各位!我那里预备炒菜,是要给大人做小灶的,怎的你们都顺到了这边来?意思是要砸小的饭碗不成? “还有这小轮车,才从国外进口,大人特批我买菜用的,今儿才开了箱看看,就都飞到你们这儿来了。什么都随便拿,什么都不打招呼,也真够绝的!” 众人哄堂大笑。 厨子转身回去,拖来一板车,气呼呼地把东西一样样都搬上去,拖了就走。 于首座笑嘻嘻地看着他走掉,忽然向大家眨眨眼,手往墙上一指,然后掀袍遮面,移步向前,一朵浮云般撞向黑板,呼地一下悄然隐入,竟然不见了。 “哈!居然穿墙了!”年轻人们叫起来。刚才首座多少东西信手拈来,自然都是穿墙窬穴弄来的,没想到他本人穿墙窬穴也这么轻松自如!这叫什么功夫? “什么功夫?还不是异样空间的自由穿行!”正惊异间于首座已经返回,又站到了讲台上。“你们都自紊流那里来,紊流的穿插功夫你们都亲眼见过,就只泡沫也能穿墙搬运,原理还搞不清楚” “老于头!老于头!”还没等他这一段讲完,门外又是一阵高叫,“我服你了,行不行?” 随着话声,愤怒的厨子又一阵风地冲到门口,伸头一看,首座却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他一愣,倒一下子摸起了头。 想了想,他便明白,当下向前,笑比哭还难看地拱拱手说:“老人家,我服了你了!您不要再耍我了好不好?小的是个苦命人,除了做饭不会干别的。” 首座笑道:“我也没说不许你做饭!” 厨子叫屈道:“我的爷!您还用说吗?您把我的门倒插了,进都进不去,这是许我做饭吗?您要是这么喜欢倒插门,那干脆把我八十岁的老奶奶嫁你好了。您上我家来,以后您就是我货真价实的爷爷了!” 一屋人直笑得喷饭。 由于这个有趣的插曲,课堂气氛活跃得不得了。 于首座过去开门回来,静静地等大家笑够,这才哈哈一笑,说:“这小子,勤勤恳恳,人挺不错,就是不大经玩,借个东西都这么小气。被他闹这一通,都开心了吧?好,就算是个课间休息。下面,老僧趁机塞一点比较枯燥的内容——预感。” 预感?大家听了心头都一震。耳朵没听错吧?预感也能讲?人凭空就能产生预感? 好奇之至,就有人不知不觉把这意思说出口来。 “当然能!只不过这事跟大家关系不大!”首座抬高声音郑重地说。“这种感觉,只有功夫极为深湛的同道才能体验到。但作为一种泡沫感应作用,它确实存在。它的表现大致有这么几条”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0章 险乎其险 老人家很认真,不知道的就说不知道,知道到什么程度的就说到什么程度。 总之他说,这是一种趋势预兆或是倾向信号。正统空间里的人没有感知能力,但异种小空间对此感知却比较灵敏。 “有同道说:当那种感觉产生时,似乎有种城池将破,守将惶恐,忍不住就想夺路而逃的冲动;起初十分微妙,若有若无,接着就越来越强,越来越怕。 “徐元老分析,很可能剧变来临时,正常空间产生了一种轻微的扰动,将要发生,却还没有发生,连空气都静止不动,泡沫却感知了危险。 “它生怕失去寄附的活物,就骚扰不宁起来。这种骚扰,就是警告。 “各位的身体也依附有这种小空间。它们能否感知,并且你们本人能否感知它们,你们可以自己去体验。迹象就是刚才我说的几种。” 说完这些,老首座也拍了拍手,宣布下课。 但话音才落,不知怎么一来,他也明显不安起来。 他下了讲台只迈了一步就停下,站在那里,忽然呆了似的,侧耳倾听,惊讶地嘟囔说:“什么声音?喳喳的,好奇怪!” 大家莫名其妙。 什么喳喳的?眼前只有大家站起来挪动椅子的声音,人都还没走呢。 但他还是站立不动,还伸手示意大家也不要动。 不叫动就不动,但这是为什么呀?老首座这是疯魔了?还是被自己讲述的内容缠住了? 大家都竖起耳朵听,哪有什么喳喳声! “你们听到没有?”首座带有几分确定地问。 “没有没有!”力无匹不耐烦地应道。“我听了半天,什么也没听出来!” 他也属于同道中的功夫精湛者,他都没感应,那还听什么! “不!不!”首座手掌连摇,坚持己见。他先后退一步,脚跟却当的一声磕了讲台,差点绊一跤。 他连忙改往前走,来到门边向外张望,问:“那是什么!” 众人听他问,也想知道外面有什么,便都往门口涌。 “都别动!”忽听惠如仙一声尖叫,“都别动!” 众人愕然,急忙回头,只见她面色惊骇,指着讲桌说:“它——它——垮了!” 众人又一惊,同时转过目光。 啊!果然。 随着一丝极轻微的吱吱声,那被沉重的石磙压着的讲桌开始变形。先是微微颤动,然后慢慢外倾,很快就明显歪斜。 众人发觉不妙,啊呀一声连忙躲开。 人躲得快,事态也变化得快。 那讲桌就像活了一样,嗄嗄叫着,往门的方向一扑,加速倾倒,连带着那沉重的石磙轰然下垮,一歪到底,一下子砸在讲台边上。 嘭隆!半朽的木板讲台喀啦一声砸扁,尘灰像爆炸一样呼的腾起,直扑到老首座的脸上。 “我的个乖乖呀!原来是它!”老首座眼明手快,赶忙跳开一步,这才避免了被那咣啷啷凶猛滚来的石磙压上脚背。 他人一让过,那石磙便直滚到门框处,撞得那木框砰的一声,墙灰都震了下来。 “原来是它!原来是它!”众人都叫。 想来那急就章c连榫卯都没来得及做c只用钉子钉就的讲桌不堪石磙的重压,早就摇摇欲坠。而就在将要垮塌之时,这潜在危险的迹象就已被泡沫空间提前感知。 老首座毕竟功夫不凡,居然感应到了泡沫的变化,于是蓦然心悸,这才有了这一连串的发展。 而他刚才倒退时脚跟在讲台上磕了一下,那力道还有点重,则不啻成了那灾祸开始的一声清脆的发令枪。 这一空间预报,同样功力深厚的惠如仙也感知到了,只不过比他略迟一些。 至于力无匹,虽然也功夫高深,却是性格太过粗疏,仅有的那点儿迹象,完全被他的大大咧咧给忽略掉了。 “呵呵——”于首座长长地吐了口气,手指着这堆破残的木板,连连点动道,“就是这!就是这!这就是所谓的人的第六感——无来由的预感!童叟无欺,如假包换!” 事实俱在,颠扑不破。这一下,还有谁能不相信! “还有第七感!听着,还有第七感!”老首座兴致高昂,接着又高调宣布。“但那非我所习,在这里就不掠他人之美了。以后别的老师讲到,你们自然就会知道。” 下课休息,大家自由活动。 两个男孩到场地上逛去了,万时明则和朱品声坐到后排去说闲话。 后面的一幕大家都亲身体验到了。不用说,人人都佩服老首座那明显的预感功夫。 “我要是马上就能有就好了!”万时明无限向往地说,“回去就能用起来。” “用在哪儿?过马路?”朱品声笑问。 “什么过马路呀!”万时明一哂。“这么重要的能力,得用在更重要的地方。” “有什么比过马路时的小命还重要?” “上门呀!” “上什么门呀?” “上你家门呀!” “我家又不吃人,你怕个什么!” “怕我的老岳父呀!你想,都说女儿是父亲的小棉袄,一二十年了,穿得暖暖和和,贴心贴意。赶明儿我去登门,一开口就是请老人家把他的小棉袄送给我。红口白牙,说要就要,还满口振振有词,说是为了他那宝贝疙瘩的终生幸福! “穿得正暖,一脱就心寒,老人家给不愿意,不给又没那个道理,那心里还不知有多难过c多舍不得呢。想一想老人家那时的一肚子没好气,我这毛脚女婿焉能不怕?” 朱品声笑起来说:“再舍不得他也不会揍人吧?还是揍他第一次登门的准女婿。再说去之前你不会捯饬捯饬,把自己弄得像样点儿,精精神神,叫我爸我妈一看就高兴?那事情不就齐了一半?” “哈,那可不一定。老人家一辈子当船长,又是跑国际航线,高标准c严要求惯了,呼五喝六的也惯了。别正撞上他心情不好,再咪口小酒,把我也当成他手下的那些毛水手,火一冒就一顿骂,骂得不过瘾了,就再加几脚踹!” “胡说,我爸是那样的人吗?说得像加勒比海盗了!再说你不会机灵点儿?出门看天色,进门看脸色!我就不信你一个精得像兔子的‘万事明’,会把第一次上门都搞砸!” “所以我才特别特别需要马上就拥有第六感呢!掐准时机,一战而胜,这有关我万某人一生的幸福!”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1章 关监补课时 两人坐在那里,逍逍遥遥,贫嘴贫舌,说说逗逗。 话题又扯到老首座前面表演的聚物那一段,万时明啧啧赞赏,打心眼里艳羡不已。 “哎呀呀——”回想起那精彩的演示,他眯起眼睛不住摇头,对朱品声慨叹说: “真棒!太有意思了。隔墙隔院,竟能这么取舍自如,来去如风,好像什么障碍都虽有如无似的!这手法,究竟是出自什么道理?啊?啧啧!看得我啊,真像是又回到了童年时代!” “你吓我,还回到了童年!怎么,是想练成了,好学人家,坐在家里抓门口小商店的棒棒糖吃?” “啊哈,说中了!岂止是棒棒糖,那时想抓的东西多了!摊子上的气球我想要,那种一搓就飞的小螺旋桨我也想要——现在都不用手搓,变成在螺纹棒上用力推了。还有商店橱窗里的芭比娃娃,别说女孩子,连我们男孩看着都喜欢!” “这倒叫人意外。我还以为你们只喜欢变形金刚呢!”朱品声笑道,“在我的印象中,越丑越坏男孩们才越喜欢,越是打打杀杀他们越喜欢!” “男孩也有各种各样嘛!”万时明哈哈一笑,感慨地合上眼睛,悠悠地说:“那真是个天堂时代!多纯真呀。 “整个五岁前,根本不需要知道饭是从哪里来的;过了五岁,也根本不需要知道钱是从哪里来的;直到满了十岁才知道:饭和钱都不是白来的。于是,五彩缤纷的童年就结束了。” “好可怜见呀!”朱品声刮刮脸笑他,“那以后呢?” “以后嘛——”万时明想想说,“十五岁以前,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从哪里来的;十五岁以后,终于知道自己是从哪里来的了;二十岁以后,才知道自己也不是随随便便来的。于是,充满冲动与叛逆的青春期就结束了。” “不是随随便便来的,”朱品声疑惑,“什么意思?难道不是吃饭长大的?难道一定是吃苦受气弄来的?好,你不用说了!再以后呢?” “再以后就得猜了。”万时明懒洋洋地说,“我想,二十五岁以前,根本不知道老婆该怎么娶;二十五岁以后,终于知道老婆该怎么娶了;三十岁以后,才知道老婆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娶的。于是,一场郎情妾意c诗情画意的梦想就彻底破碎掉了” 不用说,这之后马上就是一场揪耳朵与反揪耳朵的嘻嘻哈哈的小搏斗,直至沈关监上台。 大家赶紧归位坐好。 沈关监一等教室安静下来就解释说,按理他作为专职的关监,搞行政的,不必授课,只是听过两个老师讲解,再看他们四人的反应,感到四个学员有些基础不够。 基础不牢,房子乱摇。所以必须临时插上二十分钟内容,给大家垫垫底,好知道这些塑力c聚物是建立在什么基础之上的。都弄明白了,才不至于把严肃的技艺都看成荒诞的把戏。 “那么我就开始讲时空!”他说,就跟他以前上课讲数学和物理定律一样,习惯地先在黑板上写下“维度”二字。 “你们都学过数理化,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他说,“一维是直线,只有前后,没有左右。二维是面积,有前后也有左右。三维是立体,有前后左右,还有上下,也就是空间。” 他指指台上放的一只空玻璃杯。 “这杯子包含的就是个局部空间。空间有空的,就如同这只杯子一样。也有实的——”他抬起右手,手掌握拳,从拳底漏下一股沙流,呼呼呼地泻入杯中,一会儿就把杯子装满了。 “这就变成了实的!”他说。 年轻人们除了白思孟,都惊讶得咧大了嘴巴。沈关监的拳头大小跟杯子的容积差不多,掌心攥住的沙土顶多只有小半杯,现在竟把一整只杯子都填满了,难道沙子里有发泡剂吗? 还有,他这只右手刚才还在写板书,也没见他在哪里抓一下,怎的就有了一把沙土?难道跟首座一样,他也能随意聚物吗? 见下面坐着的年轻人除了白思孟,都有疑问却不敢提问,沈关监微笑一下,说: “说明一下:这是腾挪!腾挪是聚物的术法,不是我要讲的内容。我讲的是时空。请大家盯住这只杯子!不要眨眼!” 四人都睁大眼睛,紧紧地盯着。 沈关监又复一笑,手一招,瞬间,杯子便变得空空如也,清澈透明得就跟没有一样。众人都啊了一声,说:“空了!” “看好!”沈关监叫一声,手再一招,眨眼间,杯子已又被沙土填满。 “这两次却不是腾挪!”沈关监说,“我既没有把沙土挪出,也没有再挪进。” “那这是什么呢?”白思孟毕竟当过他的学生,比别人胆大,便即发问。 “是时间错位!”沈关监一本正经地说。“我说了:刚才我并没有倒腾这只杯子和沙土。你们看到杯子空了,不过是我让时间回到了我抬手给它灌沙子之前,那时它就是空的。现在我让它回到了正常时间,它就又是满的了。” “原来您没有倒腾东西,却在倒腾时间!”白思孟惊叫。 “正是!”沈关监微笑说,“人都喜欢说什么四维空间。那其实就是立体的三维加上时间的一维,合起来考虑事情。在这里面,时间是一维的,是直线,只有前后,立体空间就坐落在时间直线上滑动,就像一节车厢在铁轨上滑动一样。” 这一解释通俗易懂,但听了之后,白思孟立即就有疑问,说: “虽然您说让时间错了一下位,我们可都没感觉到哇?看见杯子空了的时候,我们可都还记得您把它灌满的情形呢!既然我们记得,就说明我们没有回到过去时!” “说得好!”沈关监称赞地说,“因此,这只是局部空间的时间倒错。其实迄今为止所有的时间倒错都是局部空间里的事情。就像从火车厢上扔出一只箱子,把它甩在火车的前面或是后面,然后再拿回来一样。 “只是这箱子有大有小,大的可囊括一整个世界,小的只如同一个肥皂泡。我的技艺,只作用在了比杯子略大的一个小小空间里。”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2章 空中楼阁 “您可以把我们这个教室变回十几天以前吗?”白思孟恶作剧地笑嘻嘻地问。 沈关监见他问过之后,另三位学员的脸上也不自禁露出活跃的神色,不由哈哈一笑,说: “小鬼头!这不是为难老师吗?这可需要特大法力特大能量,区区一个教书匠可负担不起!不过——”他正色说,“就刚才这个也已经很了不起,学会了十分有用。它来自十四道口诀和三个肢体语言,是这样的——” 他说了几句什么,手也动了几下,大家都没听清,也没看清,却又见他指指窗玻璃,说:“看哪!看哪!看好那块玻璃,那些贴画——两天前玻璃上面什么也没有!” 众目睽睽,都盯紧了他指出的那块玻璃。 当大家盯得眼都不眨了,他才将手一挥。 大家眼前一花。窗玻璃上贴的那几张五彩绚丽的大头贴,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像从来不曾存在过一样。 众人还没来得及惊奇,便听他又叫了一声“回来!” 刷一下,无声无息,大头贴便又重新出现,新簇簇的,还是原来那样间隔不一却匀称好看的排列。 沈关监一笑,解释说:“这些都是昨天保安小张清扫教室,准备你们开学才给贴上的。前天还什么都没有!是不是这样,小张?” 刚才在外面搬石磙的年轻保安就站在门口,闻言立刻恭敬地点头说了声是。年轻人们看看他,他又点了点头。 不过虽然点了头,表示首肯,大家却都觉得他的身份应该算是内部关系人,这一作证可信度不高,价值不大。谁知道关监使的什么障眼法呢? 沈关监见年轻人们似信非信,无奈地摇摇头,自嘲地一笑说: “本来我的授课就到此为止,只略为讲讲时间倒错的技法,让你们一窥堂奥。你们却都不相信,那我只好再加点内容了。” 年轻人们都笑起来。白思孟顽皮地说:“不知沈老师要给们加个什么菜?” “菜吗?刚才讲的如果算牛排,那么下面的就是一盘炸鸡块——跟你们讲讲空间错位——怎么从宽敞的火车厢里切割出一小块蛋糕空间来另作他用!大家请看——” 沈关监在黑板上画了几排波纹线条,表示一条河流。 “空间在时间轴上前进,就像一股运动的流体。流体大家知道,在运动时由于各处密度与压力的不同,必然会产生紊流,形成涟漪c回旋,漩涡c空泡c逆流等等。 “有人说,在宇宙空间里,行星系就是一种小回旋,黑洞则是大漩涡,那是宏观的。那么在微观尺度,空间有没有什么涟漪c回旋c空泡c漩涡呢? “答案是:当然有。不然咱们这一派别所有那些看似超自然的技法都玩不成了。咱们就是在利用这些涟漪c漩涡c逆流等等,造就那些出乎意料的效果。 “不过自然的空间紊流是无数大小因素叠加形成的,而咱们的技法则是利用早期自动控制学的射流理论——注意!是射流式放大,而不是电路式放大——总之是四两拨千斤,因势利导,主动为之。 “其中的‘四两’,就是咱们摸索出的技法。这也是多少代人的积累,不要小看了。下面我就具体演示一下——” 他说着拿起教鞭,在讲台上随意指划,上下左右地挥动,问:“我周围这一大块都是空的对不对?” 年轻人们都说对,这就是一个空洞无物的空间。 “那好!”沈关监顺手把教鞭向半空一插,随即松手。 完全是无声无息。那教鞭四无凭借,却居然就插在那里不动了。就像插在泥巴墙上。鞭竿光滑的手柄处也短了一截,消失在空气里,看不见了。 四个学员都看得目瞪口呆。 “这就是局部的空间倒错!”沈关监说:“我使用了空间技法,拨弄一下,四两撬动了千斤,于是它就突破了本来的三维坐标系,插在了另一空间的一个土堆上。 “注意!是真正的土堆。不过你们看不见!” 这还不算。他抽回教鞭,搁在讲桌上,随即就把讲桌的三个抽屉都拉出来。 拉出第一个,随手往腿边一放,离地二尺,居然就凌空停住,端然不动。另两个陆续加在它的上面,竟然也稳如泰山。 沈关监笑道:“什么叫叠床架屋?这就叫叠床架屋!也可以叫它空中楼阁!由于技法造就了空间倒错,便也搁在了异样空间的实体上,就像刚才的教鞭一样。” 说到这里,他招招手说:“白思孟!你过来!爬上去坐坐!” 白思孟吓一跳,站起来,搔着头发不敢过去。 “怎么啦?”沈关监好笑地看着他。 “这——这——这能坐吗?您也说是空中楼阁!” “不错!”沈关监笑道,“空中楼阁!空中楼阁!我想古代既然有这么个成语,就可能也发生过这样的事情。谁的脑洞这样大,能平白地无中生有?又不都是于首座! “所以说不定就是咱们同道的前辈发明了这句话。为了证明这些同道前辈所言不虚,字字都有来历,咱们真得义无反顾地替他们证明证明,对不对?那就快来吧!” 白思孟还是不敢迈步。 沈关监笑道:“怎么?怂了?不是大家都说就属你贼胆大吗?快上来!” 这已经带了点弦外之音了。白思孟无奈,心想:居然暗示我是贼了!是怼他怼多了令他烦,还是在国公山换钱的事被他知道了?那是有点不合规矩,可却是迫不得已呀!这会儿怎么办呢? 他瞟瞟那悬空放置的三个抽屉,头皮有点发麻。 说不定这就是专门给我下的套:我一坐上去,他就把法力一撤,一下子摔我一个仰八叉!老师们真记恨了学生,都是这么变着法儿整人的。 唉,谁叫自己时不时就弄点事情出来叫他大人先生不舒服呢! 告饶吧!好汉不吃眼前亏。那三个抽屉不就像纸糊的一样吗?不!比纸糊的还不如!纯粹就是一个虚幻的影像,还是3d的! “来呀!”沈关监等得不耐,已经微表不悦,连连招手,“试试看!” 白思孟情知不免,却仍要再畏缩一下,心想:找抽还得趁早吗?干嘛死乞白赖地非叫我不可,你自己试不也一样吗?吨位大还更有说服力呢。 “快来!”事不过三,这已经是叫的第四声了,喉音里已明显含有怒意。 一再催促,还这么不依不饶,怕也没用,赖也没用。白思孟万般无奈,只好怯怯地走上前,小心地触摸了一下。 一摸之下,便知道那都是实物,棱角分明,梆梆硬呢。 抽屉梆梆硬,那么支承呢? 他用脚一踢,像是胶住了,踢不过去;再用手轻轻下按,似乎也还瓷实,好像真的坐实在什么东西上面。 他心里笃定点了,但要坐的话还真不敢坐。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3章 惠老师的课 他最后一次可怜兮兮地看着沈老师,露出哀求的神色,但沈老师训谕多年,练就的铁石心肠,此时又已生了气,所以只用手指了指,眉也不皱c眼也不眨,催促说: “上去!上去!还要讲课呢,没时间和你白耗!” 白思孟只好就范。不过他很聪明,决不肯坐上去,只是再次按压抽屉,发现确实很牢,这才踮脚合腰趴了上去,用肚子压住它们。 这样万一老师突然撤功,他还好四肢着地,不至于摔个仰八叉,那样可太丢人了。 哪知沈老师走过来,双手一抓就把他拖上一截,一直到他双脚离地,拱桥似地横压在那空中楼阁上面。 “看到没有?”沈关监胜利地转向那三个年轻学员,用教鞭轻敲白思孟的拱背让大家注意,“他肚子下面是三个抽屉,三个抽屉下面就是异样空间——而最下面那个抽屉,是搁在异样空间的一座尖塔上!” “尖塔?”三个学员胸口一紧,面色微变。“那有多高呀?” “不太高!一百多米吧!好像是个什么贵族城堡的塔楼。那,就在后头窗户对面,一眼看得到的。抽屉就压在那能够绕轴转动的铁皮风信鸡上面!” 风信鸡?还是铁皮的! 沈关监的话音方才落地,白思孟便随着抽屉轻轻一动,转过一个角度。 速度不快却移动明显,似乎下面那异样空间真的刮起了一阵强风。 白思孟吓得魂飞魄散,不由尖声嚷道:“快快!快把我放下来!放下来!” “别动!”沈关监严厉地警告说,“千万别动!抽屉一垮,你就掉进异样空间去了!那可就一去欧洲深似海,从此白郎是路人,捞也捞不回来了!” 白思孟不敢动了,他就慢条斯理地继续讲;一口诀,一个个动作,一条条要领地解析。 这技法何等博大精深,一时哪里吃得透,他也不过是让他们知道知道,有一个轮廓在心里,以后自己穷年累月地去琢磨罢了。 大家都逍逍遥遥,他却要等白思孟惊恐吃够,苦楚挨够,才近前拽了一把,拉着他重新站回地面,然后拍拍手上的粉笔灰,庆幸地说: “还好!这回这个试验做得比较精确,始终就开了抽屉那么大一个口子,风信鸡也没压塌下去!要不然” 他聪明地刹住话头,要不然会怎样始终没有说。 但大家自然都已经猜出下面的潜台词:风信鸡一塌,白思孟非栽下去不可。至于那边是不是真是后窗外的什么地方,可就一时半会儿弄不清了。 “时空倒腾介绍完毕!”沈关监客气地说,微微点个头退下。 下面,就该惠如仙上台了。 到底是女人比男人好看。 惠仙姑在台前一站,众人顿觉满室生辉。 要是用诗句来形容,恐怕“一枝红艳露凝香”,或者“雪肤花貌参差是”都还不足以描摹尽致。 惠如仙这种女人,真的天生带有仙气,所谓清丽绝俗,让人只觉得美丽可亲,可敬可畏,而不会想到别的。 甚至在她身上,就连年龄也成了一种添饰,让她的面容更增加了几分庄重祥和,令人信赖而又乐于亲近。 “活脱儿就是一尊观音大士!”万时明又是崇敬又是赞叹,在心里想。“阿弥陀佛,普渡众生!” 但是大士一开讲,却是洋洋洒洒,口角锋利: “以上三位上课,一个讲力,一个讲物,一个讲时空,现在我来讲人。人以力克物或者物以力抗人,以及人与人相抗,都叫作‘事’。 “人生在世,也就是在时空里,无一处不是事。事有千变万化,人岂可执一守拙,以不变应万变?没这个道理!无能者才说这样的话。 “‘人不能踏进同一条河流’,说的就是事过境迁,过去的永不再回,每一刻发生的,都是新的事——虽然也可能似曾相识。 “那么人怎么办?人要活,还要活得好,活得带劲,便只能就事论事,积极从事,身随事变。 “什么叫身随事变?就是曲意逢迎,将身就事,敬慎将事,否则只能被事摒弃,不得不置身事外。 “这还是指好事,得能置身事外还算落个清静。要是坏事,反而会附体缠身,叫你时刻不得安宁。 “老祖宗以来,为了好做事,好好做事,把事做好,我们经历了三个阶段:真我c妆我c变我,今后还要加个柔我。什么叫真我阶段?” 她的教具比二位老者位先生的先进得多,却不是再用掌上小活人,而是手一挥,黑板上就出现一个光彩夺目的人形画面,是个女人,活泼会动。 她那一举一动就像演电影,却全凭老师现场指挥,或动或停,圆转如意。 如若一定要说这是利用了新科技,那就是黑板是led,而她的手掌就是遥控器。 “我们本是猿猴,”惠如仙指着那个女像说。 眨眼间,女像身上就长满了黑褐色的长毛,腰也躬,腿也弯,手臂伸到了膝盖,嘴脸更是没法恭维。 “但是进化把我们变成了现代人。” 于是女像开始逐渐直立,收腹挺胸,手缩短,腿伸长,面目变得可人,体毛也一点点回缩消失,整个身体变得光滑白净,宛然一尊美丽的象牙雕像。 说是雕像,她却是四肢舒展,眉目传情,把座中仅有的两个不到十八岁的青少年看得面红耳赤,气都喘不过来。 身旁的老人们却都正襟危坐,眼都不眨,看得不住微微点头。 情侣二人则另是一番光景。 朱品声眉头只是微蹙,眼神镇静,却不住飞快地瞟瞟身边的男友,看他的反应。 万时明尴尬得很,严峻地抿紧了双唇,两眼假作不快地挤成了一条缝,却不能完全闭拢。 他两只黑瞳躲在眼皮后面,瞟一下黑板,又瞟一下朱品声,忙得不可开交,乱也乱得够呛。 “我这是在上课嘛!”他在心里抗议,却不敢说出口。 但女伴这也不叫苛刻,非礼勿视,这是铁规。爱情拒绝一切挑战,特别是对男性的意志薄弱者,管你上课不上课呢! “真我”的最后阶段持续了三十秒,开始进入“妆我”阶段。 什么叫“妆我”,就是化妆术大行其道。特别是女性,胭脂水粉,描眉画眼,发型百变,臂钏钗环。 衣服那就不用说了,黑板直接变成了模特走秀的t台。 美容术的发展,甚至波及男人。 于是女像化为男像,贴胡子,拔眉毛,洒香水,大墨镜,黑眼罩,不但是求美,有的更往怎么不像就怎么整的方向发展,目的多半是为了逃避或犯罪。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4章 柔到极致 妆,还只是表面皮相,到了“变我”,那就实质化多了。 时至今日,美容变成了整容,刀具代替了眉笔,硅胶能充,钢管能接胫骨。塌胸能变波霸,矮子能变高个,大肚子能变瘦腰,男人能直变女人; 至于下巴哪里加一块肉,双颧哪里去一片骨头,垫垫鼻梁,开开眼线,则更是小事一桩,只要有钱,谁都能把自己变得绝对不像自己。 传统的以照片为证c以录像为证,已进化到需要以dna为证。犯罪学的内容,又大大丰富了一步。 “够骇人听闻不是?”惠老师笑着问大家,特别盯着两个青少年,“回家进门,你还不敢先喊妈,得掏出dna检测仪来先测测,确定了才能喊。要不这样,坏人趁你家大人不在,先溜进来,假冒爹妈的形象骗你怎么办! “别说这不可能。只要做得像,哄得过,没有什么不敢的?所以,科学越发达,人之间的信任感就越低,鉴别的重要性就越发凸显,这都是有道理的。” “鉴别的重要性我们都知道,但是鉴别的客观性好像更重要!”小蒋突然冒冒失失地插了一句,“我家附近一家猪肉架子,说是谁谁开的,从来只盖检验章,也从来不检验,这我从小就知道。我妈说,这家的肉问都别问,已经坚持好几年了。” 惠如仙笑道:“从来不检验,是不是太夸张了?也许他们每片猪先割去一点肉,检验了没问题,才返回来盖章的。你进过他们的检验室吗?” 小蒋愣住了,挠挠头皮说:“这倒没有。也许” “算了,坐下吧!”惠如仙笑笑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以后有疑问一定要及时搞清楚,这样伪装的人才无可遁形。不过这与我们今天的重点无关。今天的重点是:‘柔我’。 “柔我与变我的最大不同是:变我,遵循的是生理规律;柔我,不但形式上违反生理规律,也违反物理定律。但实质呢,对上述两项都不违反,只不过是一时的柔化。” 说完,她挥手弹指,不断变幻黑板上的图像。 只见那艳丽无双的女人形象,突然间变得妖娆得不得了,身体舞动得跟蛇似的。接着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柔婉,就像一团青烟在缠绕滚动,完全分不清四肢与身躯。 再后来,那丝线般的一团突然解开拉直,一个人伸长得就像支铅笔,然后又弯曲得像条鳝鱼,在一个空格密得像筛子的窗扇上,反反复复钻出钻进,自如得跟面条相似。 “这就是柔!”惠如仙讲解说。“还有得缩呢,请看!” “鳝鱼”钻动一番之后,自动头尾相接,形成一个一掌宽c直径约有七十厘米的大圆圈,溜溜转动,渐渐就越转越小。宽度也变窄,直至变成一个小线轴,一个小指环。 眼睛再一眨,小指环也不见了,黑板上竟是空无一物。 “哪里去了?”年轻人都惊奇万分。 “散成粉末,化成清风了。”惠如仙笑道,“异种空间抖散成多少块,它就散成了多少块。什么叫隐身,为什么能穿障,全在这个道理里面了。” “那它还能恢复吗?不会真没有了吧!” “那是自然!真消散了还有什么用呢?异种空间碎片化,但联系仍然存在,但不是韧性连接,而是微粒吸引,看着不是整体,其实还是整体。这对你们以后办事最有用了!” “要我们办什么事?”年轻人问。 “这不该我说,以后自然有人告诉你们!”惠如仙爽朗地一笑,又看向黑板,把手一拍,说声:“出来!” 黑板上便慢慢显现出一个小白点。 小白点似乎是什么鱼类的小卵,悬空地上下浮动,轻柔无比,边颠动却边膨大起来,很快变成了一个乒乓球体。再过一会儿,就大如足球。 到了这时就不再膨胀,而是内部有什么东西想要突围出来,拳打脚踢脑袋撞,把软软的球壳撑得像个多角怪物。 真稀奇呀! 再过一会儿,怪物身上开始有东西了:球壳破裂处,东绽一朵花,西伸一片叶,越来越多,很快就把自己打扮得花团锦簇,而且越变越大,直到整张黑板都装不下。 “这好像偷学了于大师的挪移聚物术,把好好一个人,弄得像只孔雀了!”惠如仙笑道。 “比老僧强!”于首座乐呵呵地笑着回答。 见那鸟样人形已经五彩斑烂,无可再等,惠如仙便猛击一掌,喝声:“走吧!” 她手一挥,一只硕大无朋的孔雀便迅即脱离黑板,翅膀一张,啼鸣一声,咕地飞起,硬穿过开着的窗户飞走了。 啊,那身灿烂光辉,五彩缤纷,把整个教室都变得跟梦幻乐园一样。 “这就是柔到极致的我你他!”惠如仙郑重地说。 众年轻人震撼得气都透不过来。 “这是我制作的电化教学短片——”惠如仙一无遮掩c毫不矫饰地说明,“电化加真实,掺杂着揉为一体。 “这里面已经加上了力老叔的八方塑力,于大师的聚物化妆和沈关监的移时换景。 “看过这一段演示,你们应该已经发现:天下之大,无物不可利用,无形不可塑造,无处不可来去。 “或许哪一天达到极致,终至连鸟兽都可以变。而细胞还是原来的那些细胞,最终还能还原成一个人!这好玩吗?” 她笑微微地看着四个年轻人。 “岂止是好玩?太妙了!太出乎想象了!”年轻人如同醍醐灌顶,备极赞叹。 白思孟忍不住笑问:“这岂不是连孙悟空的七十二变都不在话下了?那么像孙悟空拔一把毫毛,临风一撒,就变出千百化身;闪一闪身,也能化成十个百个孙悟空,这也能办到吗?” 惠如仙一笑,摇头说: “利用空间碎片,人虽然可以变柔,甚至隐身,却不能断开。人非蚯蚓,断开必死,所以那些什么分身术,是绝对不能尝试的。 “我曾有过一个师姐,雄心太大,想强不可以为可,结果身虽分开,却不能复合,终至魂断香销,徒令后人嗟叹。 “当然,身躯虽不能断,四肢之类在某种条件下还是可以一试的,只是时间一定不能太久,久则衰竭,终生不能复原,切记切记! “至于七十二变的神话,则我想借用沈关监前面说过的话:既然古人传下了这样的故事,那么说不定也真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那么作为后辈同道,是不是什么时候,我们也能帮他们证明一下呢?”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5章 师父的私房菜 四人介绍完课程,便制定课表,写在黑板上给他们看了。 四个年轻人要抄写记下,惠如仙摇手说:“不必了。所有课程内容全部集中在这个小芯片上,你们一人一片。” 她打开随身小提包,拿出四支一次性注射器和四个小药瓶,摇摇药瓶让他们看过,说: “芯片就在药水里,打进耳垂,就长在那儿。它能每天定时发送信息到你们的大脑皮层,就像睁着眼睛看书c看录像一样。 “要是能够吸收消化c灵活运用,你们就天天都有进境。而要是天生不能适应,始终不能为你所用,那就叫药石不灵,病入膏肓,这芯片就白植入了。 “那么,你们是要,还是不要呢?先说明一下,植入之后不想要了也简单,在耳垂打针的地方再扎它一针,芯片就碎了,报废了。” 四个年轻人互相看看。 此情此景,面对此物,只有三种人才会说不要。 一种是极聪明如三国时的杨修c张松,一目十行,倒背如流,永不会忘。 还有一种是曹操,牵涉到脑袋的事情一概不要听。 第三种就是纯傻子。但到了这种地步,就是傻子也没法拒绝——你当这是真的征询你的意见呀! 四人不是前两种,恰好也不傻,嘴一张,自然异口同声都说要。 于是惠如仙灿然一笑,就像护士一样,动作熟练地给他们每人打了一针。打完笑道: “好了,现在徒弟做定了,拜师礼就免了吧,别白跪得膝盖疼!现在出去遛遛弯。除了关监事忙要走,各自的师父都还有些体己话要单独说呢!” 众人都站起来。 四个年轻人不知会听到些什么体己话,都有些兴奋,互相看着只是笑。最后,看到师父都出去了,他们才一起出屋,跟上各自的师父四散而去。 力无匹一出屋就撇下众人,直走到关城之下,在峡谷边小河沿上站住,看看周围寂静,才坐到了一块大青石上。 白思孟受过教训,吃过苦头,同时也一感激他的救命之恩,二感激他的知遇之恩,至此不再拿跷,飞也似地跑过来,一到河沿,就跪下给他磕头,口里叫:“师父,徒弟有礼了!” 这个礼数,是他从古装电视剧里学来的,也不知对不对。但力无匹显然很受用,笑着叫他快起,还说: “惠师姑才说免了拜师礼,你怎么还这样?快快起来!这孩子,还磕得这么响,皮都破了吧?回头你爹妈看见,又该心疼了!” 说是这样说,却还是稳稳地受了他三个头。 白思孟因此也弄明白了,师父看似严厉,却还挺爱这种小殷勤,从此不愁不能哄他开心。磕完,他站起身来,乖乖地等师父开口。 力无匹心情大好,心想:徒弟既然这么懂规矩,还讲那些“入我师门,便该当如何如何”的套话干什么!再说今天公共课也上了,要讲,就给他些体己的甜头吧! 想到这里,他清脆地咳了一声,开口笑道: “你这孩子我看得出来,四人当中,你最聪明。聪明原是好事,不然,那么多疑难学问怎么能读懂弄通?只是那三个既被选中,就说明也不那么笨,所以也不能自傲。 “我家是有规矩的。既当了我力老先生的徒弟,就要特别为师门争光,学业上一定不能落在那三个后面,不然,连我三代祖宗的鼻子都要气歪!力家子弟什么时候落在人后过? “所以你千万不要看轻了自己,既要加倍努力,也不许妄自菲薄。今天趁他们不在,我就多教你一手,好走在他们前面。 “人是越能就越想能的,相信你今儿就一举强过了人家,以后也绝不肯再拉下半步!听好了!” 说完这番教训,他就把早就想好的“塑力一百二十二简码”的口诀歌传授给他。命他:“背一百遍,以后就天天唱五十遍,直到熟极而流为止。” 白思孟原就颖悟,得他打气,头脑更是灵敏超常,只用了半小时就大致背得出了。由于音节古怪c诘屈聱牙,完全不知是什么意思,就请他讲解。 不料力无匹哈哈一笑,说: “没什么可讲解的。这口诀一百三十二字,前十字是开门密码,后面每个字都对应一个特定的塑力构图,也就是一百二十二个构图。这字只能对应着演示记牢,用嘴哪里说得清楚!至于那些构图,都在你的课程芯片里,到时候自然就看到了。 “只不过,正规教学都是一式七字,我教你背的却是我自己琢磨出来的一式一字。效力相等,学起来却快多了。你注意了——正规学的时候你就把那些七个字的都跳过去,千万别背,只用我的。发音一弄混了,那就连神仙都纠正不过来了!” 白思孟心中懔然,忙说:“徒弟谨遵!” “那就下去背吧!”力无匹打发他走开,自个儿背起手来踱步,得意地自言自语道,“不服我的眼光?行,到时候大家看看,到底哪个的徒弟最为出色当行,又是哪一个更会当先生!” 他走开了,却哪里想得到,就在这一刻,白思孟已经迅速打好了主意: 师父的一字一式要背,教程里的七字一式更要背,不然,肯定有后患。至于会不会因为难度太大,把发音弄混,那就看咱的天份如何了!真聪明的人,一定不会弄混! 小蒋那边则另是一番景象。 老首座原在军伍。刚见面时他就觉察出,四个之中惟有小蒋一人具备真正的军人潜质。 后来问起,这孩子居然还在武校学过——他可不知现在的武校就是武术学校,跟军校完全是两码事,多半还是民间的私塾,还以为跟清末的武备学堂一样正规呢——这立刻让被迫在庙宇中度过多年清静日子的他大感亲近。 能得到小蒋磕头礼拜,他心下大为惬意,走在外面,始终面带微笑。 在一处败草枯黄的空地上,他找了块砖头坐下来,叫小蒋坐到旁边,不像师徒,倒像父子那样谈起话来。 小蒋原也机灵,见他这样厚待自己,便也无话不谈。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6章 具体什么任务 小蒋有一个疑问,早就想问,却没机会,憋在心中一直痒得不行,这时趁大师还没开讲,他就抢先问道:“师父!你们接纳我们,到底是收徒弟,还是送我们到哪里去干个什么?” “去干个什么?”首座愕然摇头,“我在寺里呆得久,不大来这儿,因此全没听说。谁这样说的?” “原来您也不知道!”小蒋拉长了声调,显得有点失望,“那您总听说我们拜师之后,还要到哪里去吧?难道直接就回家了?” “这——”首座迟疑了一下,皱眉说,“行程怎么安排,这似乎是沈关监专管的事情,他没跟我说。只是听惠仙姑说,上头要我们赶紧教好你们技法,说很快就用得着。 “用在什么地方,我真不知道。只不过最近有传闻,说是本地发生了一件大事。还说这大事的关系非常重大,搞不好的话,据说什么人类就倒大霉了也不知是真是假!” “这——发生在这里?”一听说来得这么切近,小蒋一惊,不由头发都立起几根,“莫非是让我们拯救人类?人类有什么危险?是什么危险?” “说过了,我不清楚。不过听沈关监说,你们那边已经是民国元年的百年之后。既然百年都没事,那么传闻就不一定准确。只不过这一百年,不仅是两次大战,还说别的也变得很糟糕,再不拯救就要怎么怎么的了。我是没见着,你好歹也十几岁了,总知道后来那些大人都干了些什么吧?” “师父倒问起我来了!”小蒋猝不及防,抓着鼻子想了好一会儿才说,“知道是知道,但不全面。主要说是二氧化碳太多了,气温上升刹不了车,地球就要变火球了。还有工业垃圾污染,严重得吓死人。还有小行星一会儿来一个,一会儿又来一个说都说不完!” “嚯!都赶到一起来了!”首座喟叹道,“真是糟糕。” “是,”小蒋不能不承认,“确实相当糟。不过眼前还能过。至少还没到生死存亡的时候!” 看他有些沮丧,小蒋忽然想到:大师既是半路出家,只怕也有后人,是不是在为他的直系子孙担忧呢? 他是个冲动性格,想到便问:“大师俗家在哪儿呀?家里还有人吗?” 首座已经陷入忧思,得他一问,才从回忆中惊醒过来,忙道:“我嘛,我是早无家累,只不过有几个亲戚——兄弟c侄儿c侄女,都在东北” 看来他不想说,小蒋只好不问了,转而请教那聚物之法。 首座笑笑道:“你自己看到了:要聚物首先得有塑力之能,不然,凭什么邻家的物件好端端的,突然间就一飞破壁,到了你手边?须知,物有定理,人有定则;要强不能以为能,人就要变不可以为可。自己强大,才能让物为我用!” “是!”小蒋听话地说,“那大师就教我塑力之法吧!” “别喊大师,叫师父!” “是,师父!” 于是另一个课外小灶——到二十世纪末,学校都管这叫“培优”——就一板一眼地开了起来。 这边两个青少年已经笨鸟先飞了,那边年纪大了几岁的两个情侣却还要等待。 原来惠如仙很会来事,她想课程都在芯片里了,徒弟喜不喜欢也都是那两个了,还有什么可忙的?就先拉着沈关监打听任务情形,好做到教学时心中有数。 她想,这空间紊乱的学问深邃如海,能教的都还只是入门防身的功夫,就是让他们全掌握了,够不够应付任务的需要,也只有天知道。 如果教过之后,任务仍然搞砸,那上头岂不要责怪师父教的不好?自己白费一番心血还落个不是,那何苦来! 沈关监有许多事情要做,忽然见她走近,开口就是絮叨,耐心听了一会儿,便明白了,心想:这女人!我早晚要跟大家说的,忙什么呀! 都说女人麻烦,果不其然。但是虽然是个麻烦,眼瞅着还推不掉。此事不好全部直说,就透露一点给她,让她暂时满意好了。 想好了,他就笑笑说:“这事跟一九零八年六月三十号早晨俄北通古斯陨石大爆炸有关。要不然,把咱们都拉到这一九一二年干什么? “根据绝密消息,那陨石坠地前有艘飞船破壳而出,沿陨石飞行的方向减速逃命。可惜破壳时机把握不准,稍迟了些,没能重返太空,便瞄准了地面上一个小蠕虫洞” “小蠕虫洞?”惠如仙心头一震。 “这只是形容,”沈关监摇摇头说,“不是那种超强引力形成的过渡空间。而是咱们这个圈子为了方便借用的一个名词。不是都知道空间褶皱吗,而那个靠近地表的褶皱折叠得特别厉害,都快挨到一起了,恰好被这只飞船发现了。” “它也发现了空间褶皱?”惠如仙吃惊。“就在那惊慌逃命中?” “是呀!看来外星人里也有咱们的同道,而且感知能力比咱们还敏锐!”沈关监笑道,“但也可能是用超高科技手段发现的。外星人能飞到地球来,当然比我们高超。” “那这蠕虫洞” “于是就钻出了这个蠕虫洞!注意,是钻出,而不是它天然就有。所以它其实根本就不是什么蠕虫洞,而就是那只飞船喷火打洞,人工钻出的一段洞穴罢了。” “那这洞穴” “这洞穴准确地钻透了褶皱最贴紧处,就像一个针眼穿透一张纸,连接了它的正反两个页面一样,结果却发现,它正好连接了大宇宙中空间距离相距极远的两个星球。” “那——那自然就是我们地球和另外一个什么星了。那是个什么星呀?” “‘拟地球’吧!究竟是个什么样,还没弄清。反正不是恒星,也不是彗星。” “那就好,最好也没毒气。” “那倒真没有。不过显然这些事情你都知道。” “离这边近,当然早就听到一些,却没你知道得清楚。起码不知道跟什么飞船有关。那么飞船钻成洞后又怎么样呢?” “它当然飞过去了。而白虹贯日的结果就是招蜂引蝶。” “这又是什么意思?”惠如仙是真的不懂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7章 “小蠕虫洞” “这当然只是开玩笑。”沈关监笑道,“洞一钻透,两面透气,确实有了招蜂引蝶的效果。不过这个蜂字应该改成风字,刮风的风。蝶字应该改成流字,紊流的流。 “原来,褶皱一旦被打穿,真能形成一股空间风——空间风是我杜撰的词,但这意思你当然明白。风一起,往怀里一带,就吸引来许多紊流。 “大家都往这儿靠,靠拢的太多,就难免推推搡搡。你推我,我推你,纠缠打架,个个立脚不住,最终就形成了一个强劲的空间漩涡。就是这儿。” 惠如仙有些意兴索然,这些明面上的事情她当然都知道。现在她只想知道具体是什么任务。 沈关监何等精细,一看就知道她不惬所愿。女人好奇心最强,热乎乎地贴过来,东拉西扯,一点都不满足她的话,一定会对你产生怨恨。 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何苦没来由,被妇道人家暗中诅咒呢。 于是他又笑笑说: “其实我也不过早知道几天——据说钻出的这个小蠕虫洞的位置很不好,岩层变动剧烈,乐观的估计也只能存在上十年,一九二零年之前肯定会堵塞消失,也就是说,还有六至八年预期寿命。 “它若消失,两个星球就将隔断,再也找不到别的出入口。非褶皱的地方那个厚度你知道的,那绝非现代人力能够打通。 “所以元老们的意思要赶紧派遣人员进去,找到那飞船,或是它的遗物。这样高科技的东西,任何一件都宝贵。具体哪些一定要搞到,密件上有说明,但现在还不能拆开看。” “原来是这样!那就得去钻蠕虫洞了?好钻吗?” “好钻?那可是难得的险活儿。吴元老c秦辅修都栽在上面了,你难道没听说?” “我当然也听说了。还听说他们二位很不幸。真都是让开水给烫的?” “非常像。” “时机没掌握好!”惠如仙摇头叹息,“间歇泉,应该有规律可寻,怎么就没把握住?除非中间那湾积水一直是滚烫的。” “积水温度测过,平均只有四十度,能够忍受。间隔时间也掌握了,只是” 沈关监明显有些犹豫。惠如仙期望地看着他。下面的透露一定很要命。 果然,沈关监只犹豫了那么一小会儿,就又恢复了泰然自若。 “只是通过时稍稍有那么一点提前了。” “提前了?” “对,提前了。” 这么生死攸关的事情还敢搞错? 谎话!一定是谎话!尾巴缩回去得倒真快! “我听说那条钻开的通道——就是你说的小蠕虫洞——细得就像一根下水管子,这是怎么回事?飞船不是个庞然大物吗?”以牙还牙,惠如仙也装作若无其事地问。 沈关监不由一怔,感到有些挠头。这个她也知道? “啊,是!都说大概是利用了泡沫变形。”他含含糊糊地说。 “在泡沫里拉长成了一条蛇?比如说脸盆粗,一千米长的一条?” 得!这就没办法了——最致命的因素她都猜出来了! 沈关监笑笑,搓搓手,拍拍头,尽量显得诚恳地说: “仙姑的消息好灵通,这个情况都知道!还真是这样不假!上面测量研究后就是这么说的。飞船当然是为了节省能量,不然哪能在十几二十分钟里吹开那么长一条路来!要是像挖地铁那样掘大洞,至少也得一两个月工夫,还不知能源够不够!” “关监说得是!肯定得这样办。”惠如仙平和地说,“泡沫的自然穿透力有限,当然得耗费大量能源狂吹狂烧,这不足为奇。但是另外还有一点,这么大的距离,在变形拉长的过程中,泡沫的韧度承受得了吗?会不会产生局部蜕变?” 盘诘到了这里,千真万确,沈关监无论如何都装不下去了。 原来异样空间既然是正常空间紊乱生成的变种,就跟水泡气泡一样,寿命都有限,早晚都会破灭,回归正常空间。当它趋于消散,将破未破时,即有局部蜕变。局部蜕变可说是一种中间产物,它具有诱导空间转换的强烈效应。 因此它可以说就是一种毒药c病菌,传染性还十分猛烈。泡沫圈里,人人都畏之如虎,避之惟恐不及。一旦沾上,那几乎就是灭顶之灾——泡沫没了,功夫也就没了,即使你人还在,又有何用? “仙姑说的是!”沈关监笑了,由衷地,再不遮遮掩掩。“吴秦二位一出事,上面就判定:一定发生了局部蜕变。飞船利用了泡沫,居然弄得洞里也有局部残留,这真是无法预料的最糟糕的状况!” “所以说,吴c秦二位都是因为蜕变产物的侵蚀,泡沫破碎,这才未能抵御热水的温度,因而罹难?” “这一点,在第一批新研学子出发前,已经基本肯定!” 新研学子?这可是空前重大的透露!惠如仙浑身一震,大为兴奋紧张。 “新研学子?叫新研学子参与寻找吴秦二位?为什么叫他们去?不是说只安排他们到山背后去野外拉练吗?” 她似乎有点明白了,难怪打破常规,不仅找来这批老人教徒弟,进度催得这么紧,还要特授柔体术! 为的就是叫他们钻! 元老和辅修都折翅铩羽的地方,为什么叫经验本事都差劲太多的小年轻去拼命! 一阵寒气从她的背脊上像水一样地流下。 一见她那自动浮现的满脸的不忍之色,和发自内心的猜疑,沈关监就知道,今天若是不能明白告诉她,想要她声色不动地继续教学生,还要教得用心,怕是再无希望,而她的教学偏偏又是最关键的。 索性把此事的难处都告诉她好了!同是一船人,谅她也不敢乱传。唉,谁叫女人都这么八卦c这么难缠呢! “仙姑大概知道——”他和颜悦色推心置腹地说,“蜕变产物的性质非常特别,泡沫越大它们越要去粘附,泡沫小些它们反而比较容忍。” “这我大概知道一些。”惠如仙点了点头。“据说它对泡沫的作用,就像人拿一根棍子去搅水面的气泡一样。气泡越大,崩溃越快。”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8章 替人当灾 “对了!”沈关监两手一拍,“关键就在这里!泡沫圈里,新研学子泡沫都小,多半是‘衣不蔽体’,能像白思孟那样破麻袋似地裹着,已经算是佼佼者了。 “而到了大士,泡沫已经壮得其大如牛。大士以上,甚至其大如象。到了元老级,更是叠床架屋,还一人同时拥有好几个。这就是水面上特大的泡泡了。” “泡沫越大刺破得越快?”惠如仙问 “对,越大刺破得越快!吴c秦二位明知热泉厉害,但倚仗泡沫护身,勇往直前,谁知泡沫一破,顿成沸水游鱼。人的肌肤哪里敌得过一二百度的高压蒸汽!真是惨哉痛哉!” 惠如仙也神色惨然。 “所以就开始启用新人。新研学子生命力强,本来就叫泡沫恋恋不舍。泡沫又小而柔韧,球胆似的,拽都拽不破,蜕化残留物要想腐蚀它们那是难上加难。于是上头议决,立刻征召他们,来后则要求我们再给他们加一把力,以迅速适应任务要求” “原来如此!” “像小白这样的年轻弟子,在你们几位老师来之前,我已经送过三批了。那些人的师父还都在这院墙外那栋小楼里住着,匾上写着‘备问楼’。” “备问楼?”惠如仙不解,“教也教了,人也都过去了,还把老师留着备什么问!” “老师比较了解学生,大概以后那边有什么事,好向他们咨询应对之策吧!” “那还会有什么事呢?难道年轻人也会出意外?” “这谁说得准!”沈关监又恢复了平时那样冷峻的神情。“年轻人也有年轻人的弱势,也不知什么时候哪一点会被击破!” “我来时就听说,老师们教完后确实先不走,好吃好喝地养着。我就有些纳闷,这是不是养精蓄锐的意思?不全是为了咨询吧?” 沈关监头不由往后一仰,真的无语了。他看着惠如仙,惠如仙也看着他。 “你猜得对!”瞪到末了,沈关监还是开了口,慢吞吞地说,“当然也有这个养精蓄锐的意思在内。吴秦二位的例子不能说明一切,他们的泡沫太大了。而学子泡沫小,能力却又太小了。所以样样适中的老师,真到需要一拼的时候,也得放出去试他一试。” “我说呢!”惠如仙的眼神暗淡下来,但也轻松了一些。 “这就难怪了!”她平静地说,“我们这些半老头c半老太太的功力深,泡大如牛,既可包容,又还强韧,可不是正好!之所以先不派,原来是为了尽可能保住我们的老功夫。” “也可以说是保住咱们的老命!”沈关监悲悯地看了她一眼说,“在心理上,功夫不就是咱们的命根子吗?而在生理上也差不多——功力一旦失去,伤病侵寻,咱们这号人,往往比常人更加衰弱c更加无助。” “是啊!是。”惠如仙至此完全理解,轻轻地吐了一口气。 但她毕竟是女人,比较心慈,对还在事态不明,吉凶难测的阶段,便拉来年轻人替壮年人当灾挡祸,总有些不能释然。 “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沈关监知道她心存不忍,却也得让她明白关窍所在,“咱们这个圈子,跟其它团体一样,也是任务大于一切,荣誉大于一切。那边的东西要不要拿回来?答案当然是肯定的,那就得全力施为。 “可是就算暂且不考虑功力受损,就是人体,真的受到侵蚀影响,细胞也容易产生变异,病了怎么办?年轻人抵抗力强,老手们却不一定。这已被吴元老和秦辅修的亲身遭遇给验证了——哀哉两位前辈! “因此要是贸然派老手们过去,拿到了东西却病死在返回途中,谁知道会被什么怪物吃了?那好容易取回的东西岂不就永远下落不明了?” 惠如仙变了脸色:由白而红,又由红变白。 难怪这样一批批地召集新人! 看来上头不光是更关心老手们一些,而且把任务c成果看得比人的命还重。哀哉新学后辈,谁叫你们还没立功呢! 这就像上战场,争江山,仗是一定要打的,可是积功升官,已经到了师c军级,又大腹便便的人,总不能逼着他们再去拼刺刀吧?那第一线靠谁呢? 营连排长c列兵,也让他们躲子弹,那仗还打不打? “不过你也别担心自己只是在教炮灰!”看出她心之所想,沈关监摇摇头,宽解地说,“上头说了,只要这些人里面还有人活着回来,就立授大士衔;拿到东西回来,或有直接协助功劳的,都授一级精英大士——那就一个大步追上你我了。” “青出于蓝,那也很好,就怕都牺牲在半路上。”惠如仙嘴里说着,心绪还是不佳,摇着头离开了。 走到俩情侣并立的古松之下,她镇定了一下心情,看了看四周,说声:“地方选的还不错。”便掸掸灰,在凸露于地面之上的粗大松根上坐下,吩咐说:“你们坐在那两条小树根上。” 情侣们都坐下了,她却想不出什么话要说,停了停,才强作欢颜道: “今天,咱们就是真师徒了。你们也别叫师父,就叫我惠老师好了,听着顺耳。不过我这个老师,也就是大学里的班级辅导员,课程都在那儿,是教授编的,跟我无关;你们自学,我只解答疑问。 “要上大课的话,就还是刚才那样,大家一起讲,或者再加个什么人讲。别的,嗯,暂时——暂时就没有什么了。” 说完,见俩情侣茫然不解,她便问:“我说得不清楚吗?” “清楚。可是”俩情侣感到不好说。她原来刚碰面时说得那么来劲,什么个个都好,还什么她就想找那能够心意相通的,而如今自己拜上门来,她却懒懒的,完全心不在焉。 她怎么啦?是嫌我们不行,都是挑剩下的?还是跟学校老师似的,都不喜欢人家上学期间谈恋爱? 师父不吭声,徒弟不敢问。但只僵了这么一小会儿,惠如仙就醒悟过来:人家等着我表态呢!初来乍到,最好不要搞坏印象。 何况,他们也不一定是炮灰,真的有那一天他们拿到东西回来,那可就是精英大士了。再以后怎么样,谁能料得定! 自己已经年逾不惑了,将来还想不想吃圈内这碗自然魔术饭?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9章 心绪难安 想到这里,她矍然而惊,立即强打起精神,换上一副笑脸说: “我刚才正在想,怎么才能发挥你们心意相通的优势,这才走了一下神。现在我决定了,你们一开始就搞合练,不管什么技法,都统一进度。 “不是叫你们一招一式都一样,而是说每招每式都互相配合c互补漏洞。武功里有个双剑合璧,你们都知道吧?就是那个意思。 “不过在自然魔术里,这叫连珠雷。就比如用手扔石头,一个人再快,也快不过两个人一递一地扔。同样,一个人再会躲,躲得了单发子弹,也躲不过机枪扫射。” “是!”俩情侣心悦诚服,情绪也活跃起来。 “现在,趁他们还在讲那些师徒相见的客套话,我就来给你们调谐脑电波,看找不找得着谐振点,这一点是有外在特征的。你们要是隔开很远距离也能心意相通,那就厉害到家了! “这在原理上也是有依据的,那就是泡沫这种独立的异种小空间,在一鼓一胀时,彼此之间会产生一种雷达波似的远距离感应。这种微弱的谐振,没大功夫还掌握不了。前儿于首座预告说人还有第七感,说的就是它了!” “是!是!是!”俩情侣大感振奋。 都能有第七感了!这样的小灶真是没话说。 三拨师徒都在那儿有滋有味地忙活了,沈关监便陪着在外散步的老方丈聊天。 但只聊了不大一会儿,方丈到时辰要打坐了,便各自散了。老和尚回庙清修,关监则回到精舍,忙着与前方通消息。 “有什么新消息?”他问。 “尚无任何讯息!”“尚无任何讯息!”“尚无任何讯息!” 通讯室内,三部野外电台的发报员都是刀裁出来一样统一的回答。两个月了,回复全都这样简单而生硬。 最早的一批已经出发六十二天。原预计到达飞船所在c再加上返程,至多不会超过五十天。这就是说,该批至少已经逾期十二天。 是全军覆灭了?还是遇阻于路?还是人员伤病?彼此失散?甚至是迷了路,根本就没有找到飞船? 第二批出发也有三十五天。如果与第一批不同路的话,有可能多用几天。那么,现在他们抵达飞船没有?是不是东西已被第一批人拿走,他们不放心,还在忙着找? 不是已经说定,不管哪一批,只要拿到东西,就要明确地留下话来,别让后来者白着急吗? 第三批则是十八天前出发的,暂且可以不操心 东边那片荒野,属于另一个世界,没有网络,没有卫星,连电离层都不知有没有,要通信真是困难重重。 他们是按照电离层存在的判断行事的,因此每批人都带上了无线电台。刚进去还可以,但试机之后那装置就很快失效了。 也不知是电波无法反射还是电池很快完蛋。总之,三批人全都音讯杳然。 现在第四批又已经集结待命,只要稍加培训即可出发,那他们的前途又会如何?能够稍微叫人振奋些吗?天知道! 沈关监感觉自己完全是困在一个牢固的大铁笼里,就像个置身前沿的先头团团长,在军c师的电话遥控下,亲自发令,把一排又一排士兵驱向那连自己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况的敌方阵地。 一个排战死,再投入一个排;一个连陷没,又投入一个连;连战士阵亡前的惨叫声也听不到一个,却必须坚持到把最后一个刚入伍的新兵也投进去。 那边到底是一个无底洞,还是一道深度有限,只要不懈努力,反复投掷,终究填得平的深堑? 也只是到了这个时候,“军部”那边才送来一个信封,说是对任务的最新安排,却严命只准在第四批出发前十分钟才能拆阅。 为什么?怕泄密?怕对谁泄密? 对自己c对师父们,先知道后知道都是一回事,反正我们一直都在这边。 那么就是怕被派进去的人泄密了?这更不合逻辑! 如若都不是,那么就是有严重的危险要揭示,怕他们早知道了会不肯走,因此才拖到最后一分钟! 对!很可能就是这回事!其实——他敏锐地想道——这主要还是给自己这个前敌指挥官一个交代,让我明白了,下出发令时才能更加理直气壮! 难道那边有毒气?瘟疫?吃人恶魔?还是气温高到人不能生存? 带着种种猜疑,他忐忑不安地度过了几个钟头,直到晚饭前,打开电脑看了这一整天的进度,发现这第四批四个学员在技法上都有了初步的长进,这才稍感宽慰。 练功者即使到了晚上,头脑也不能休息,芯片仍然定时发出信息,以加深白天超大容量学习内容的整理记忆。四个年轻人虽然颇感疲惫,却都称赞这种学习工具效用高。 白思孟遗憾地说:“要是从幼儿园开始就用这种办法教我们,我现在至少也是五门科学的博士后了吧?” “没错!你都当清华大学的校长了!”小蒋哈哈笑着说,“我蒋某不才,就只弄个军事学院的副院长干干吧!” 但万时明人成熟些,却颇有些不同想法,鼻孔里哼一声说: “你俩尽管得意吧!可别忘了,这芯片不一定光是个电子阅读器,说不定还是个cpu。不定什么时候它高兴了,叫你往左你就不敢往右,叫你哭你就不敢笑!叫你拉屎你就不敢撒尿!” “你别吓我!”白思孟瞪大眼睛,头发根都竖起来了。“说得跟黑客帝国似的。” “我吓你吗?”万时明坐起身说,“你只看它怎么撵着我们干活的——一到时间,不管你是想休息还是干别的,它都咣地一下,在你眼前竖起一块大白板,然后字呀像呀就放个没完,内置音箱也嘟嘟叫,你想不看不听都不行! “有一次我尿急了,求它别放,等我安心解个手再说。你猜它怎的?硬是呱呱呱叫个不停,害得我在茅坑边站了十分钟,一滴尿都尿不出来!” 两个少年人都哈哈笑起来。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0章 师父的赠予 小蒋笑道:“那是你还不够内急,真急早拉裤子里了!我师父说,也只有咱们这加急授课阶段才这样猛灌。等到了复习阶段,你不求它,它还不放呢。” “瞎说!” “瞎说?信不信由你!我师父说了:到那时你必须得合掌致意,对它连说三遍:‘求你了,求求你了,给我放一段吧!’三遍说完它才放,少一个字都不行!” “编得倒像真的!” “骗你是龟儿子!你师父就没对你们说?” “说什么呀!”万时明牙疼似地拉长声音说。猛然想起对师父不能这样大不敬,连忙又加上一句:“她教的可细致啦,一条一条,一项一项,什么都反复解释,所以,根本就没空说别的。” “哎,老万!”白思孟叫他。 “什么呀?” “我说你根本就无须顾虑那个。什么cpu呀!要是有它在,全面控制了咱们,你先头还能说出那些反叛的话来吗?早掐灭在你肚子里了!” “啊,你说得是!”万时明不禁又一次由衷地佩服这小年轻的机灵。他怎么总能说在点子上? 这样紧张的恶补进行了整整一星期,弄得人人头昏脑胀,胃口全无,连走路都摇摇欲倒,但是总共十九章七十三节课程总算是笔传口授了一遍。 口授时,还配上了相当多的活生生演示。有一点不明白就有导师在耳边给你解释,绝不让你多疑惑哪怕是一分钟。这样的灌输也真称得上极高效率了。 到授课完毕的这一天正午,最后一页揭过,全体欣然。 惠如仙一笑,也不顾忌这是公众场合了,就在那小黑板前,极为慵懒又绝对仪态万方地用力伸了个懒腰,把粉笔一丢,像甩开一把鼻涕似地肆无忌惮地说: “谢天谢地,无限漫长的犬马苦役终于服完了!我怎么觉得像是整整一辈子都过完了呢?” 沈关监满意地一笑,凑趣地向大家说: “看见没有——终于看到惠仙姑也叫累了!她可是餐霞饮露c玉液琼浆养大的主儿,不吃人间烟火食,也从来不知道什么叫疲倦,如今竟然弄成了这个样儿! “姑娘小伙子们,还不快谢谢你们的恩师!” 四个人都站起来,先向着惠如仙和沈关监,再向着各人自己的师父,各三鞠躬,以谢上头的栽培之德和师父的教导之恩。 “培优”的课堂阶段到此结束。所谓师父领进门,修行在各人。今后,主要就靠他们自己去勤学苦练了。 休息一天之后,最重要的时刻来到了。 师父们先已得到提示:各人的徒弟就要出发了。这次出征,从以往几批的情况看,跟慷慨赴死也差不多,师徒再度聚首的希望极为渺茫,因此,不妨就把它看成生离死别。 上头早有话传下来:总算是师徒一场,有什么体己话,只管各自去说;有什么个人馈赠,只管去给,上头一概不问。 于是这天早上,力无匹首先急煎煎地跑到学员住处来,拉了白思孟就走,一走走到小河边,劈头就说: “你们就要走了!这一走,真不知还回不回得来!师父有个东西给你,你可把它藏好了,尽量别让人家看见!” 说完,他瞟瞟四周,极为诡秘地从怀里掏出个天蓝色的硬板纸夹,用身子遮着,翻开给白思孟看。 白思孟伸头瞅了瞅,见只是个很普通的塑料皮纸板做的活页纸夹,淘汰多少年了。他心想:手机p3cpad都不稀奇了,现在的小孩谁还用这个? 见师父顺手就要塞进自己的衣兜,他忙挡住说:“师父,兜里装不下。再说,课程都在芯片里,要它干什么?又不抄东西!” “不抄东西,还不能扛东西吗?”力无匹神秘地眨着眼说,“人家为啥叫我老力?为啥都说我力气大?就靠这东西!” 说完,他也不解释,只张开活页夹,对着那天坐过的大青石啪地一夹,一眨眼,那几百斤重的大石头就没影了。 思孟没看清,只感到什么东西一闪,待看到地下石头压过的脚盆大的凹印里,泥土透发着潮湿新鲜气息,还有蚯蚓在爬,这才恍然大悟,好奇地问: “师父,那大石头哪儿去了?” “哪儿去了?在这儿呢!”力无匹得意地翻开夹子,指着内页说。 白思孟一看,上面只有一个石头的图画,不过画得特逼真,像是照下来的。 “是它吗?”力无匹问。“你掂掂!” 白思孟接过来。夹子轻飘飘,没增加什么重量。他疑惑地说: “您把它照下来了。那原件挪到哪儿去了?” “不就挪在夹子里了吗?笨蛋!”力无匹开心地大笑。这小机灵鬼也变得这么愚钝了,这岂不更说明这夹子神妙之极吗?“你站开些,我要点它出来了!” 说完,他拿起系在夹子钢环上的一支铅笔头,对着那块石头的图画轻轻一点。 嗵地一声,偌大一块青石重重地砸在地上,恰又掉回刚才那个窝窝里。 “我的天!”白思孟惊呼,“就这么挪跑了又放回来了!师父,你这夹子连石磙子都能夹呀!” “可不是!”力无匹笑道,“你还不识货!告诉你,除了楼房夹不起来,什么都不在话下,夹起来还真一点份量都没有!” “那它们的份量哪儿去了?”白思孟极为惊讶,“不可能呀!” “不是能塑力吗?自动把它转移啦!”力无匹哈哈大笑,“扩散了!扩散了一万倍。这就是它最大的妙处!” “一万倍?”白思孟迅速心算了一下,“算它五百公斤,万分之一,那就是五十克——一两!” 再看青石压出的窝窝,少说也有半平方米。 也就是说,均匀分散的话,整个大青石的重量等于分布在周围五千平方米的范围里,每平方米只承担了一百克,即二两。这真可以什么感觉都没有! “力怎么能这样扩散?”白思孟还是想不通,抓着脑壳说,“谁给它扩散的?” “泡沫呀!”力无匹得意地说,“一个好多泡儿组合起来的超级泡儿,把石头一包,就从这个空间提走了,进入密闭的异类空间。它既然离开了现在这个空间,那还有什么重量!”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1章 诚惶诚恐 “不是还剩一两吗?”白思孟质疑。 “不错!”力无匹点点头,“你记性挺好。但我不是说了,它是好多泡儿的组合体吗?好多泡沫垒在一起,就是个泡沫堆。 “石头主体被泡沫堆给吞了,但泡沫之间有间隙,间隙里就还残留有一些你没吞c我也没吞的细渣渣,就跟人牙缝里吃剩的渣滓一样。那一两就是剩下的渣渣。” “哦!哦!对,对。可这里有好多页呀!都能包东西?” “是呀。四十页就是四十个超级泡沫,你说能包多少东西!” “好家伙!简直就是一艘泡沫航空母舰了!” 白思孟激动极了,看着夹子,又眼馋又畏惧。 力无匹笑道:“想要就说嘛!师父的东西,有什么不好意思要?有了它,过到那边去,至少能省一个骆驼队的嚼用。不但不费钱,还一点不惹眼!” 岂只是不费钱c不惹眼?有了它,用处大了去了! 只是——白思孟瞬间便想到一句古训:“匹夫何罪?怀璧其罪!”那东西是你这样的人配有的吗? 你一个小人物,有资格得到这么惊人的东西吗? 就是能得到,让你得到,你又能有足够的本事把它保管住,不让人抢走吗? 这一想,他的手立刻哆嗦得像弹琵琶一样剧烈。 力无匹误会了,还以为他是蓦睹宝贝,不明就里,心生畏惧,连忙宽慰他地一笑,说: “别怕!四十页都装满也没多大份量。这夹子不过是个超级泡沫吸铁石,带着这些感觉不出重量的泡沫走,就像人牵着一队骆驼,自己一身轻松,还不用吆喝。 “但是这支铅笔你一定要保存好,千百万别弄丢了。没它点那一下,东西就出不来。好像就只有它才能戳破泡沫,让泡泡儿放手。” “它能夹东西,那能不能夹活的?”白思孟问,声音急切,显得很突兀。 “活的?”力无匹有些摸不着头脑,“没试过。你怎么想到这个?” “我是想——”白思孟踌躇地说,“万一有人来抢,能不能一夹子夹住他?” “夹住他!夹活人?”即便粗放如力无匹,也不由感到匪夷所思了,“你不会自卫吗?” 但他立刻就醒悟了:白思孟年纪轻轻,功力不够,武艺不强,哪能跟自己比! “这”他飞快地一想,也踌躇了,“夹是能夹住。那么大一块石头都装进去了,还夹不住一个人?只是——泡沫吞石头好说,左右是个死的。可人” “就不知道会不会一夹就死!”白思孟抢先替他说了出来。 “啊!对!就是这个话!”力无匹重重地点头,担忧地说,“人家来抢,可以打他,可以踢他,但弄死世界有法律,这可不好办。” “肯定会夹死吗?” “不知道,没试过。不过从道理上掰扯:泡沫堆吞石头,剩点渣渣还不要紧,但要是吞人还剩出一点渣渣,那不等于从人身上筛砂子一样抽了一两下来?这一两能抽吗?人身上又有什么好随便拿掉的东西呢?” “是啊,”白思孟也不安地搓手,“要是那一两刚好是神经c血管什么的,人当时就活不成了;等再放出来,也就死透了。” “所以不能对人试!”力无匹认真地说,“千万别!等什么时候试过鸡呀鸭呀没事,再试牛和马。总之要慎重。那么——你是要还是不要呢?” “要!当然要!这东西太奇妙了!奇妙得叫人不敢相信!只是还没弄明白,您到底是从哪儿弄到的?” 力无匹笑道: “当然是从沙克老先生那儿弄来的!别人谁还能有?其实一开始我也想不透,这玩艺儿怎么能包东西。 “后来才知道,这是古物翻新。原来只是本宣纸记事簿,到民元时才包了封皮c刷了清漆,安上这支铅笔。” “还是古代的?” “是啊,古代的!所以我想,怪道古人有那些大袖一拂,就把人都卷走的传说,还有西游记里面的什么老君金刚琢,大仙乾坤袋什么的,原来不是异想天开,都是有所本的——都来自我手上这本薄薄的东西!” “好家伙!但是老先生的东西你都敢弄,就不怕他来追回去?” “谨慎!想得谨慎!”力无匹一向无老无少,听到这话,竟然伸出大拇指夸他。“这号东西,老先生不同意,我敢拿吗? “它原是由沙克老先生执掌,藏在身边寸步不离的。那年因为他差我做过几件事情,凶险至极,才拿这个做我的辅助。 “那是在撒哈拉沙漠,寻找一支失踪的骆驼队的时候!那奇事有些年头,我就不多说了;反正去的时候天昏地暗,好不容易挣扎出一条命来,到底还是把事办成了,回来时月白风清,老先生守在院子里,竟然在弹琴等待。唉呀呀” 说得动情,这粗豪汉子的眼眶竟然湿了。 “总之,你也别管我怎么借出来的。拿去好好收着,关键时候一定能助你一臂之力!” “这可是真给我了?”白思孟疑虑尽去,又惊又喜。“太那个了! “什么这个那个!你也别太客气了,再客气就假了。普天下师父的好东西,不给徒弟给谁!” 白思孟张着嘴笑,兴奋得脸肌都僵了,两手哆嗦着接过夹子收好,对师父谢了又谢。想想不能尽意,他就又庄重地给他磕了三个头。 力无匹乐得仰天大笑,心里极其痛快。 这一阵大笑惊动了远处站立的惠如仙师徒三人。惠如仙惊奇又好笑地说: “瞧那个老疯子,又闹什么鬼了!所有的本圈名家都挺内敛,只有他,干什么都无拘无束,就好像从没离开自己家里炕头过。 “说句难听的话:像他这号大老粗,坐没坐相,站没站相,坐上炕还敢脱下袜子抠臭脚丫,是人受不了他!你们慢慢看吧,要是我说得不对,让我的惠字倒着写!” 嘲笑几句,放松了心情,她转回身子,又换回和颜悦色的样子说: “分别在即,我不像那俩老头,到底年轻些,没攒下什么好东西。这样吧,我特别传授小朱一套隐身术,可以随身带的。 “这是真的隐身,不是只避一避雷达波。这对你一个姑娘家特别重要——自保嘛!另外我再送给小万一顶团龙帐。”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2章 飞花散叶 师父竟然要送自己东西!两情侣都很意外,却又高兴,连忙逊谢。 “先别说谢,东西还没拿出来呢。”惠如仙笑道,“先得说明一下:隐身术是柔我法的精髓,本来需要循序渐进,最后火候到了的人才能学,但是出发在即,不教的话,可能你就永远学不到了。 “既然这样,就只好不管妥不妥当,也不管你愿不愿意了。来,先听我说口诀!这是从没对人讲过的,‘速成九式’,只有二十七个字。” 她说一句,朱品声跟着念一句。万时明想顺便跟着学,惠如仙却不许,说: “这是简化式,跟传统式比,差了许多,只不过救急时比不会要好。你资质不错,以后功夫到了,还是扎扎实实地学练传统式为上。” 万时明只好往河边避开。 不过半小时,两师徒的功夫已经授完,再反复背诵,弄熟透了,就开始运用。 只见朱品声两臂略张,十指呈两个兰花指状,十分婀娜好看,然后跳芭蕾舞似地脚尖抵地,急速旋转十三圈,人便与衣服一起变得水一样透明。 只不过还略微带点儿颜色,这就留下了痕迹,看起来就像一团色泽极浅的彩雾,天色略暗一点就看不见,进了深林高草也看不见,入了水更看不见;可是呆在明亮的太阳下,却会被人一眼便捕捉到。 这就是简化式不及传统式的地方,但急就章就只能是这样了。 “这就很不错了!”万时明过来看了,立刻极口称赞。“危急时人这么一闪,让他们到处抓你的裙带边吧!再说,就是看见了,鬼魂似的,也挺吓人!要是我,立马就得吓跑!” 这话说得好听,不但朱品声笑靥如花,惠如仙也十分得意,总算在那两个糟老头面前没落下风。 “这也有道道儿在里面,”她笑道,“叫作空间微囊化。我们自然魔术派,人人天生都有个空间泡儿。但一般都很小,紧身衣似的,不然就会自己跑掉。 “功力强的,那泡儿就会撑大,但再大也大不过一个房间。大有大的好处,我就不说了。那小呢?小是小不起来,只能分割。 “没功力的想把一个分成两个都难,有功力的却能分成十个八个几百个。我教你运的功,那就到了极致,就像泡泡浴的泡沫,又厚又细,甚至能达到雾化。 “这下子可神了,千百万空间微囊把你分成了细格,每一格都是个局部空间,一切光线都避格而行,谁还能再看见你?便摸也摸不着,因为你全身都在异空间里。 “可是用简式时,你这个微囊不完全,就有些遮不住。这样虽有坏处,却也有一个好处,就是你可以由内视外,听见c闻到,感知原来空间的一切。就像汽车里的人往外看一样。全隐的话,那视线就差多了。” “谢谢师父!”朱品声感激无限,“有它防身,真是太安全了!” “你好好练吧!”惠如仙心中快乐,于是在掏出团龙帐相赠时,就更加心甘情愿。 “这是一顶报警帐,”她拿起那顶明黄色御用物件让他俩看清楚,“是我亲自改造成的。我家原有顶类似的。光绪二十四年我学功期满,阿玛要行谢师礼,特请师父来府饮宴。 “那时已开始闹风潮。师父见我家左右有人窥探,怕我年轻好睡,睡着时有什么不测,就将我睡觉的黄绡帐用泡沫炼成报警帐。这帐支起后,无论人兽,只要近身三步,即会闪光鸣哨,将我惊起。 “那来人也不免被声音骇走,就跟你们现在的车辆报警器一样。只不过现在我手中这顶,还另有一项功能,就是杀蛇灭虫。不用说你们也明白,那就是奇毒无比。” 见两人眼现惴惴之色,不敢触摸,她笑道: “也没什么大不了,不咬不撕它就行了,摸过连手都不用洗,在野外露宿最用得着。更好的是,我特意把它改成了双叠帐。一顶大帐,中间有布帘隔开,你们尚未结婚,不如此怎能共用?” 万朱二人红了脸,一再称谢,说:“叫恩师费心了!” 惠如仙笑道:“理当如此,多谢什么!闹了这半天,我也倦了,且去小憩一下,中午再见吧。” 她走了。情侣俩目送了一程,这才转身相对。 朱品声张大眼睛说: “你注意了没有?几天前就听说师父是个前清格格,今天听她说话,又是阿玛,又是府里,原来还真是的!就是不知道是哪家王府的。光绪二十四年,那是哪一年呀?” 万时明想了想说:“光绪一八七五年登基,第二十四年,应该是一八九九年。到现在这又过了十三年了。” “哦,是了。”朱品声也想了想,说,“师父说过,她是二十几岁才学满功成。就算二十五岁学成,那么今年就是三十八岁。但是怎么看怎么不像!” “显年轻了?” “哪里!老了些!三十八的人不该看起来眼角有皱纹。” 万时明一笑,说:“怎能不显老呢?那天小蒋听他师父和沈关监谈天,中间扯到咱师父,就说她是‘五朝格格’。” “什么五朝格格?”朱品声皱起眉头。 “是这样说的——”万时明警惕地看看左右,放低声音说,“她是把这三公岭到处都住过了的。 “最早是在东边岭外,那时她是前清的王府格格。后来不知怎么弄的,居然逆行入关,一搬搬到这海公山,就成了将军夫人——她丈夫就是本地的镇守使。 “过了几年,无缘无故又失踪了,然后就出现在天公山。都说这五道关卡能顺走不能逆行,惟独她不然。 “于是每一山她都住几年,有时是什么滩的舞女,有时是供销社会计,最后竟变成了大公司的文员。 “这次她坐着那核桃车飘来之前,就是一个什么项目的拆迁部的副经理,等再回去,说不定还要升正经理。至于现在的老公是谁,那可就不知道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3章 美人帐下 “偏你们这些家伙喜欢钻头觅缝,把什么都打探得清清楚楚,连师父的家事也不放过!”朱品声责备地说。 然而这些却满足了她女人的窥私癖,便又进一步悄声问:“你说她来时坐的那车子,是真的飞车吗?” “飞车不假,”万时明津津有味地笑道,“却也是改装过的。原先最早,是她阿玛从英国买回来的皇家马车,富丽堂皇,就像现在汽车里面的法拉利c兰博基尼。光复以后便没有再坐。 “这次的收徒仪式,她想搞得出众些,就特意把那旧车改造了:砍掉车辕,拿掉轮子,再多加些装饰品,弄得如梦似幻,这才运用塑力之法,把它从云角那边浮送过来。 “据说一人之力不够,她还请了好多同道兄弟沿路暗暗助力,一路都有空间泡沫顶推。推啊推啊推啊,这才载歌载舞一路平安。 “至于什么鸟叫香气c五彩金光,那都是音响c镭射和喷雾剂制造的效果,拆穿了不值一钱!” 看他越说越来劲,直至鼻孔朝天,朱品声越听越不是味道。他话还没说完,她就大吼一声:“你给我住嘴!” 万时明愕然,眼睛忽闪又忽闪,问:“怎么啦?” “我把你这忘恩负义的东西!师父刚转身走,你就把她的什么都抖搂出来!还随口讽刺!她刚刚还传了我功夫,给了你宝贝呢!你们不背地里说人就活不成了?地道的长舌鬼c嚼舌精!” “我不也是实事求是吗?”万时明极口分辩,“不是你也爱听吗?你要是不问我——哎,哎,别打!君子动口不动手!” 粉拳一下下捶来,他只好紧抱脑袋,任由朱品声打了好几下,这才略解佳人之怒。人家停了不打,他便忙问:“好了吧?好了吧?气消了没有?” 捶过人,朱品声也没那么大气性了,只愤愤地说: “我就瞧不起一些人,老娘们似的,一天到晚以嚼舌为乐,没的说了,就搜索枯肠,恨不得连自己爹妈也拿出来说上一说。 “说还不算,还要调侃挖苦,不如此就不尽兴!真不知从哪儿养出来的劣根性!” “是是是!”万时明极口附和,“这种劣根性无处不在,这不,把我都给污染了!呸呸!” “那就去洗个澡!”朱品声指指远处的小河,“不洗彻底别上来!就要走了,也弄出个干净样让人看!别满身臭烘烘的汗酸味,一天到晚叫人恶心!” 这话指身也指心,万时明有什么不明白的? 时正隆冬,下河洗澡绝对是受大刑,可又不能不去。美人若不破颜一笑,后果很严重。想了想,尽管呲牙咧嘴地倒吸寒气,他还是站起身,垂头丧气地去了。 这一幕被小蒋师徒看了个正着。 首座大师正传授了小蒋一套据说强劲到能避枪弹的金钟罩技法。 按说只要有泡沫,还能撑大,钻进去躲个打击不是问题。但撑泡儿得耗费时间,子弹飞可不等人,这就要有个临时抵挡之术。 于首座年轻时候跟人练过武,那时的大师兄就练过这个,只是上阵不管用,枪一响就残了。于是他结合自己的泡儿,另辟蹊径,弄出一个空间导引之术,精益求精,最后竟可以护住大部分躯体。 但练习这个非常费力气,练到稍微有点像样时,两人都已累得不行。 就在大喘气的当口,他们看到万时明匆匆走过来,谁也不看,一站到河边就脱去棉衣毛裤,穿了个小裤头扑通一声跳下水去。 “咦,老万难道想自杀?”小蒋吃惊地站起来。 首座看看远处朱品声一去不回头的背影,心下早已明白,笑笑说: “阃令如山。小万现在是在执行罚则,他不下地狱,谁下地狱?你们不用管他,管了反惹麻烦。 “东平啊,有这样现成的例子在,我看你将来也别忙着找什么红颜知己了。人生苦短,须以事业为重。过早缠上老娘们儿,就只能一事无成。” “师父,你放心!”小蒋毫不犹豫地说,“我要婆娘干什么?没事儿跟她们淘闲气!我妈在医院搞过计生,她说了:现在早不兴什么传宗接代了!男也好,女也好,有也好,无也好,她都不在乎。你看,我妈都不在乎了,我急什么!” 听他的语意,竟像是只把结婚当成生儿育女,对女性本身没有丝毫兴趣,这让曾经有家有小的首座大感意外,却也增加了一丝忧虑: 这小子,似乎时候没到,完全不开窍!将来长成,开了窍后,却又不知是怎样一个情景了! 这时,被冷水一激,半身浸在河中的万时明不由瑟瑟发抖,上下牙直打架。 为了转移注意力,忍耐坚持,他咬紧牙关,嚎哭一样地用那种刺耳的嘶嘶声唱起歌来。 急忙中不暇选歌,他只能想到什么是什么,随口唱起老爸经常哼唱的老京戏: “我不该——青红不分——皂白——不变!我不该” 后面却忘了词儿,想死想不出,只好“嘁里呛浪c嘁里呛浪”地乱唱猛搓,把河水打得哗啦啦,把胸脯拍得啪啪响。 “石榴裙下死,做鬼也风流。看来你们这万大哥,已经深得其中之趣了!” 首座看得哭笑不得,奚落地把头一摇,站了起来,拍拍屁股,转身欲行。 他实在不想再看这样可笑可叹的场面。 “是啊,”小蒋也很有同感,“‘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这句诗本来是写将军怎么享福的,借来形容眼前这一幕像是也挺应景。不过美人是朱姐,战士是老万。而在帐下苦苦歌舞的那个,还是他老万!” 这话有些绕,首座想了想才明白,原来小蒋是说战士老万出生入死,厮杀回来还要替帐上的美人唱歌跳舞。他这当然是调侃,但把两句经典好诗作这样的讲解,也够奇葩的了。 首座笑笑没答话,走了两步,猛然想起,停住步子说:“有件大事,被他插科打诨这么一闹,倒把我搅忘了。趁吃饭还早,你跟着我到山顶去一趟!” 小蒋也不问去干什么,满口答应,师徒二人便急急上山。等赶到围子那里,刚好军营吹号吃饭。 首座带小蒋不走大门,而是直接来到围墙侧后。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4章 首座赠宝 这里有片小树林,林里有间小茅棚,放着几个树墩。夜晚巡逻兵经过,都会在这儿抽袋烟解个手再走;但白天不用巡逻,老百姓也不敢到这儿来,就变成了绝顶僻静之地。 于首座在距茅屋两丈远的围墙边站住,用力嗅了嗅,伸出指头弹弹砖墙说:“就是这儿了。我给你搬几支枪出来。” “要枪干嘛?”小蒋这才感到吃惊。 “给你们防身!”首座说,“真以为练了功就刀枪不入了?哪有那回事!今天咱们练的金钟罩,对付快落地的流弹还可以,真碰上刚出膛的,照样一弹洞穿。那年我在sd当营兵,多少大小师兄说练就了铁布衫,大帅只是不信。 “结果怎么样?那一天敌方打来,都说不要紧,有我们挡头阵,一个个趴在前面,挺胸凸肚气壮如牛,嘴里还念念有词,说是发功。 “我当是真的呢,结果枪一响,炮一轰,打过处都是血,哪有一个真的!” “那刚才——这一上午” 首座叹息一声:“虽不中,其不远矣。能抵挡一下流弹不也很好?再说近世用弓箭的也有。本来十丈开外,一箭直取你咽喉的,却被这金钟罩一挡,噗地坠落马前,岂不也救了自己的命?” 小蒋嘿然。 首座知他是个直性子,又叹口气,道: “为师就直说了吧——三个师父,两个有宝,都是历年缘份所得。独有我这个师父是做和尚的。 “平素你师父自称什么?不就是贫僧c老衲吗?贫僧有个贫字,不用说了,衲的意思,是指行脚和尚穿的百衲衣。 “你想,一件僧衣都要向一百家去化布,化来的小块再缝衲成衣,岂不是穷到了极点!这样子,哪里会有宝送人?人家有宝我无宝,却也须留个念想,不用金钟罩,又用什么?” “哎呀师父,您别说了!金钟罩就挺好,要什么这宝那宝!再说,出了师,该是我摆谢师宴才对,可我没钱,也没有什么东西” “师父还能要你的东西?”首座笑了,眼眶也热热的,有点湿润。“来,这样吧——师父原是军人,对枪炮摸得极熟,一生除了后来念佛,眼中只有这个是管用的。佛法虽然广大,有难了救急护法,却还须这般大力神器。 “你就要过那边去了,却未听说沈关监给你们配枪,为师这便要担心了。人有利器,我却两袖清风,倘有不虞,如何措手?因此偷也好,顺也好,今日必须给你弄支枪,也作为师父送你的礼物。” 他是老行伍,对火硝味特别敏感,透过墙便闻出隔墙就是弹药库,不见如见。 于是他即时运起功来,撑开泡沫,使出那独门聚物之法,手一招,一把左轮手枪便无声无息地穿墙而出,到了他手中。 小蒋见了大喜,想起课堂所教,立即背诵口诀,运气于臂,也将手一招,却什么东西也没招来,不禁羞愧地直摇头。 “忙什么!”首座一笑,“要想得心应手,总须十年以上的功夫。好好练便是,不要急于求成。这枪你先拿着。 “这支家伙好,六颗子弹轮转,有臭子儿就再扳一下,就跳过去了,不像别的枪卡了壳特麻烦。我再寻摸一下它的子弹。这子弹不大,便带上百十颗吧!” 小蒋突然得了一把枪,心中狂喜,眼睛瞪得老大,抚摸着那精巧光滑的铁东西,爱不释手。 “给小白也弄一把吧!”他试探地说,“我们是哥们儿!” 首座一笑:“你倒挺讲义气!”伸手一捞,又一把左轮枪到了手里。 弄来几大盒子弹后,首座还是心有不足,皱眉道:“手枪射程太近,防身可以,制敌不行。还得来根长的!” 他先招出支汉阳造步枪,看看摇头说:“好也还好,就是式样太老,机件都用损了。” 又弄来支rb步枪,拍拍笑道,“这枪劳苦功高。光绪三十四年,矮子国与老毛子在我们东北打仗。旅顺口那里我没去,辽阳一战却是瞟了几眼,那打得嗨!血流成河。 “统共算下来,小rb打死了四五万,老毛子竟死了八九万。就是因为矮子国下血本,买来的新枪多,机关枪都有两三万。几挺机关枪一扫,平地上立刻死人成堆,啧啧!比用炮还来得!” 但这枪他也不要,说枪型不出色。最后招出来一支每国枪,03年造,成色很新,枪身下嵌了个五发弹夹,还配有刺刀。 首座反复摸弄,说这枪不错,还没射过几发,膛线都是崭新的,耐用,就是它了。 小蒋接过手看了,不说好也不说不行。首座问他是不是还不满意,不满意可以再寻。 小蒋便说:“最次也得半自动吧?这打一发拉一下枪栓,也太慢了!” “那你是想要机关枪?” “机关枪太大,我拿不了,再说子弹也要带的多。要是个火箭筒还差不多” 首座便问他什么叫火箭筒。小蒋大略说了一下。 首座一笑,道:“不是你提起,我倒忘了!变火箭筒还不容易?” 他拿起一颗步枪子弹看了看,用力拔下弹头,举在眼前反复端详,琢磨说: “我要是把这铅头剖开,抓把炸药,用泡沫套上,捏小了再塞进去,原也做得到,可是触发引信却做不出来——也没工夫做它。不如这样——就地取材,原样缩小。反正也不损他们什么!” 他站到墙边仔细嗅,好一会儿,叫声:“有了!还不少!”然后手一招,一颗拳头粗尺长的山炮弹便到了他手中,那重量压得他的手往下一沉。 他抱着它严肃地翻转察看,然后放在地上,用腿夹紧,两手用力一拔,真是力大如山,那节粗大如竹笋头的炮弹头竟然就随手拔下。 “就是它了!”他抹把汗,然后一句话都不解释,就弹出一个小泡儿套上,再用双手去搓炮弹头,挤呀挤的,将它越搓越小,直到变成花生米那么大。 他拿起它跟原来的步枪子弹头比大小,发现差不多刚好,只略微短一点点,再把弹头与弹壳结合处勒着一挤,就一毫不差了。 “行了!”他高兴地说,“就用这个代替。装药和引信都在里面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5章 背景演示 见小蒋饶有兴趣地看他这么干,他笑着解释说: “这是七五山炮的炮弹。在围子里我便听说,围子本身没有炮,却是去年巡逻,在山下截获一队马车,藏匿了几箱炮弹。大约是送到什么山寨给人去造反用,这哪里可以?便当即连人带车都扣下了。现在你要火箭筒,我便借他一用。” “能响吗?”小蒋笑问。 “怎么不能?”首座说,“要不打一发试试?” “不要打!不要打!”这哪儿行呀!小蒋咋舌说,“惊动了营里,连这几支枪都拿不走了。” “只要相信师父就行!”首座说着,便改装第二颗。 这本是极费力气的事情,但他力大无穷,而且熟能生巧,很快就掌握了要领,改装速度奇快,不过一小时,就弄完了几大箱炮弹。 “够了!有这三十六颗,打下一座兵营都不成问题!”首座笑呵呵地抹把汗说,“师父总算也送了你一宝!” 临走要提,小蒋估计根本拿不动,谁知一抓就拿过来了,不由吃惊地说:“师父,它的体积小了,重量怎么也变小了?” “重量不变小,步枪弹那点发射药能把它射出去吗?” 首座轻快地提起子弹带——现在该说是炮弹带了,让小蒋缠在腰上,放下衣服盖好,别让人看到了。 看看小蒋好像负担还不大,他便又去捞步枪子弹,弄了好几条弹带,也一起缠上。他自己便提起那支美式步枪,掖进僧袍里, “这里要不要收拾一下?”小蒋担心地问。 首座看看那堆去掉弹头的炮弹壳,摇摇头,右手连挥,手头的泡沫便优雅地穿墙破壁,把它们全送回隔壁的库房里。 只是跟抓它们出来比,他的动作明显迟缓了一些。 小蒋心中一动,接着便一震,不忍地说:“师父,你的泡儿变小了!” “啊,啊。”首座笑笑,“那当然。用进去了一点儿。不要紧,我再练嘛!” 小蒋还要再说,首座慈祥地把他的口唇一掩。 “成了!干净了!”首座拍拍手,满意地笑笑,然后率先起身,带着小蒋,一起说说笑笑地健步下山。 中午,一席十分丰盛的午饭后,最后时刻来临。整个精舍范围气氛肃穆,静寂无声。 所有有关人员离开饭厅,直接进入小会议室,肃静地坐下。 沈关监一点也不浪费时间,立刻宣布:“现在开始放录像。这是基金会特别制作,作为这次培训总结的主要内容之一,提供给各位,请认真观看! “本录像属于研究性质的绝密材料,不便外传,因此不允许复制与记录。在座的各位若是带有手机c相机c电脑,请放在墙角小桌上。谢谢合作。” 四个年轻人的手机早在江叔跳伞前就已经交给他带回江城。一是紊流和漩涡里无信号,用不成;二是电池也基本耗尽,带在身上白生锈。 所以此时他们只是安静地坐着,看着别人纷纷交出各自的电子用具。 都归位坐好后,也没见沈关监拿碟子,开碟机,也没看到放映的荧屏,只见他将手一挥,讲课的黑板上就出现了一幅高清视频画面。 画面下还有醒目的字幕,写着:外星飞船坠毁过程示意。 片头一过,便是内容。原来这是一部精致细腻的仿真动画片,就跟白思孟打小看过的“丁丁历险记”似的。只是没有配音,也不是故事,而是用字幕讲解的科教片。 以下就是展现的情节: 在饼状的太阳黄道面上,一颗不起眼的岩质小行星,体表裹满了硬而脆的冰雪,就像棵大白菜,又像个老冬瓜,静静地飞向地球方向。 在宇宙观察者的眼中,它只是颗普普通通c死气沉沉的小行星,粗糙不平的表面尽是疙瘩和洞孔,就像焦炭一样,似乎被天火烧过。 但这块焦炭个头可不小,足有一百万吨重量。 由于趋向太阳,从它那冰雪的外衣中不断喷射出一股股蒸汽和尘埃,就像号称“脏雪球”的彗星。 在寂静无声的宇宙空间,这种孤独的流浪者并不少见。但它其实又不是那种松散的东西;有时候它的喷射还远较那些东西猛烈。 它明显是从50个天文单位之外的柯依伯带飞来,之前来自哪里,自然更说不清了。 只知道它曾经在木星那里打了个旋,又和火星有了次亲近,却又丢下它们,不管不顾,仍旧一味地继续前行。 地球上的观察者所不知道的是,沉寂十余年后,在冰冷的外表下面,此时它的内里正逐渐变得喧嚣。 一个巨大的金属容器中,压倒其它响动,有一个声音高叫着。 人类肯定听不懂,但乘客们无疑都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内容大约是这样的(以下纯属推断): “50聂达之后星体进入着陆轨道,飞船脱离机构第一次检查!” 一些聚集在空中环幕前的类猴生灵不动声色地仰望着,有几个按照规定的次序,轻轻点触了一下本身前面的启动钮。 星体冰壳上再一次猛烈喷发。这不但是阳光的蒸发作用导致,也包含了飞船的推进火焰。火焰直窜出去,说明通道畅通。 “正常。”这一声之后,飞船内声音消散。五十聂达,好长一段时间呢! 只静默了片刻,突然警报声再起:“发现危险物体。距离一百零二长肘,质量七十六波瓦,速度五十三万,交会角四零一七,轨迹重合!” 群情大震,有物体相撞? 所有生灵都挺直了它们柔弱的骨架。 这是不可能的!监视器一直没有发出预警,怎么忽然就到了跟前? “零七十一号彗星爆裂。碎片击中石砾尤伯二十四号;尤伯二十四号变轨,侵入我航线!” 报警声音简单地叙述了原委。 “准备承当撞击。安全事项第七条:入壳!” 所有乘员立刻放下手头工作,按下开关,荷花般摊开的保护壳立即翻起合拢,将之套住,变成一个个塑料桃子的形状。 “砰——”尤伯二十四号从侧后方追来,以精确的四十点一七度倾角撞上小行星的后端,立刻撞掉了它重达两万吨的尾部尖角,并带着这块巨轮般的破石头一起斜飞而去,消失在茫茫黑暗之中。 飞船因是用冰雪冻结在星体内部,也是种紧配合,所以传递而来的冲击震动也是无比巨大。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6章 它去哪儿了 所有没有牢牢固定的东西都飞了起来,开花炮弹一样在舱内迸射,不仅损坏了许多装置,也将进入保护壳的生灵们打得东倒西歪。如果不是那保护壳体减震极佳,小命早没了。 “警报解除,立即检查损坏!”扩音器又再响起。 生灵们等了一会儿,纷纷张开壳体爬出,进入各自的检查岗位。 设备损毁有限。但是,最重要的脱离通道却阻塞了——星体内紧傍通道的一部分孔壁被撞击震裂,很长一段通道因此产生了致命的斜度。 “脱离通道校准!”喇叭又叫。 激光一闪,立刻算出了凹凸度。 于是,飞船不再作计算机检查,而是实际启动,尝试挤出通道。 它的尾部再次喷火,熔化壳外冰雪,力道比第一次检查增大了数倍。星体表面泄出的蒸汽更多了。 但几经努力,证明这是个艰巨得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过于光滑的通道,一旦有了些微变形,就成了卡死飞船的陷阱! 这时只有一个办法自救,就是用火焰切削通道圆壁,把它弄大。这将要消耗大量燃料。 “警报!”高亢的声音再度响起,“星体变轨零点零零三度。可进行喷气修正!” 什么,小行星被撞偏了方向? 这才叫雪上加霜呢!切削通道已经要消耗大量燃料,却还要修正整个星体的航向——这可是百万吨级的大家伙! 要多少燃料才能矫正它那无情的偏斜呀?难怪警报说的是“可”进行修正。 ——修不修正,你们自己考虑。计算机不敢为你们做决定,程序没授权。 可是,航向矫正了,燃料也没了,拿什么让飞船脱离束缚?一起困死在这冷冰冰的星体中吗? 或者不矫正,只抢救飞船,那么星体就要一直撞进前面那颗星球稠密的大气层里去,那后果,就是一场急剧燃烧之后的大崩解。 之后飞船如果还有剩下,也就是几滴滚烫的金属溶液罢了。 两难之事,必须择一。但任务,注定要失败了。 成功在即,却来了个连环撞!只是几亿亿分之一的概率,却被他们碰到了! 虽然极其遗憾,但再挽救任务已经没有意义,首要的是让大家活下来。 星体就不管了吧!眼前必须全力以赴,赶紧修整通道,把飞船脱离出去! 火焰再度喷射,呈一半圆铲形,徐徐伸展,精确地消融和吹去阻碍通行的岩面突起。 由于散热需要,这一工作不能连续进行,所以将要用去人类标准计时中十好几天的时间。 于是本来可以进入着陆轨道的小行星开始不可避免地冲向毁灭。 它也就毁灭了。 这是人类公元一九零八年六月最后一天的事情。 等同于三千五百万吨tnt当量的大爆炸,发生在离北极圈不太远的中通古斯的沼泽地里,成为震惊世界的近代最著名的天文灾难事件。 事后近二十年(至1927年)的考察并没发现很多东西,陨石碎片很少很少,人造(或说是智慧生物制造)的东西更是没有丝毫痕迹残留。 那飞船去哪儿了? 视频继续播放 在距地球约四万千米的深空(这是非常近的距离,约等于月亮与地球间距的十分之一),飞船终于挣脱出来。 一开始,它仍与星体紧紧相贴,像是粘着小行星一起向前飞,随着时间推移,却渐渐分道扬镳。 不久两者航向就明显分叉,各自奔向前方地球表面的不同地点。 小行星因引力而加速奔驰,飞船却开始反向喷射。 喷射量不大,但却是持久进行,似乎想把剩余的那点儿燃料一次性烧光,船体也就持续减速。 当小巧的飞船进入地球大气层后,它的速度已减至原来的几分之一,但仍然太高,无法进行绕轨飞行,不得不又进行了断断续续十余次“刹车”,把自己完全烧成了一个火球。 即使如此,它的飞行角度仍然太陡。 就在小行星轰地一声撞入中西伯利亚沼泽之后几分钟,它这个橙红色的火球也飞到了亚洲东南,并在一阵奇怪的滑跌跳跃的末尾,打着旋儿飞扑地面,角度已经倾斜得快要贴近地表。 在靠近地面的地方擦火柴似的亮光一闪,然后便直溜溜地腾起一片云雾,使人看不清飞船撞入的准确地点,只看到一股细细的白热的火焰向前冲刺,箭一样徐徐刺入地壳,就像马蜂向人体皮肤刺入一支长长的蜇针。 火焰很快熄灭,蜇针便不见了。 视频至此戛然而止。只用字幕打出一行说明:落点:时空漩涡a1号三公岭海公sd侧。 刚安静下来的小会议室里忽然一阵骚动。 海公山!那就是我们这里! 原来这里坠落过一艘宇宙飞船,就在山的东侧! 几个中老年毫不诧异,似乎早在意中。四个年轻人却是看得心潮澎湃,激动不已,一齐向窗外投去目光,仿佛想找出那早已消散的飞船驶过的痕迹。 见大家都不说话——年轻人是不敢,中老年是不便——沈关监响亮地拍拍手,提醒说: “放完了。事实大家都知道了吧!四年前这里坠落了一只外星飞船,把附近的地表烧了一个洞。这洞的入口早就找到了,就在那边几百米。咱们一会儿都去看看。” “好哇!”小蒋冒冒失失地鼓掌叫好,但奇怪的是竟无人应和。他扭头一看,见人人面容严肃,不是那个事,只拍了几下就不敢拍了。 “那飞船用的是什么燃料?”白思孟认真地问,“不会也是液氧煤油吧?” “燃料?”沈关监没料到新观众提出的第一个问题竟是这个。 他的眼皮霎动几下,两手一摊说: “这还不能确定,但肯定不会是液氧之类。液氧煤油的推重比能支持星际飞行吗?外星生物的科技比我们高明得太多太多,就不用多猜,姑且存疑备考吧!” 惠如仙心房一紧,暗叫不好。常规燃料不行,难道是核动力? 要是飞船采用的是核动力,那就不止是蜕变残留,连放射性残留都会有。双料危险c双料侵蚀,每一样都无比可怕,还要叠加在一起,吴c秦二人不死何待!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7章 两通电报 “那它留下了什么残骸碎片没有?”万时明目光炯炯地问。这一点非常重要。 “找过多次,没找到。”沈关监两手一摊,极为遗憾地说。“跟通古斯那边的小行星坠落一样,这儿只有撞击坑,却没什么固态的残留物。起码我们的专家没分析出来。 但我们比中通古斯那边幸运点儿,至少撞击坑的底边还留下了一处深洞,一个明显值得探索的目标。 “我刚才说过,看那洞口,显然是超高溫火焰喷射,烧蚀出来的。周围的岩石全都呈熔融状,是熔化了又重新凝固的样子。” “那洞里呢?洞里有什么吗?”万时明又问。 “探查过了,空的。连只老鼠都没有。哪怕有,也是后来钻进来的。” “它是直的还是弯的?” “什么?你说老鼠还是洞?洞,当然是……弯的。” “弯井!”万时明两手一拍。对上了! 除了早已知情的四个年轻人,其他人都是一怔。 “你怎么知道是弯井?”沈关监有些紧张,“谁告诉你的?” “江叔。听江叔大致提过。” “江叔?哦,江能。他怎么说?” “他说他也没亲眼看到,因为这是圈子里的大秘密,他本人过不来。只是听人说,会中元老去探查过,还遭遇了不幸。” 沈关监略微沉了下脸,两眼严肃地一眯,向众人看看,似乎是在谴责:你们看,会中这等大事,居然有人随便泄密! 但这种不悦迅速消失,面对年轻人的目光,他只耸了下肩膀,说: “他不是圈中人,那都只是道听途说。事实是,在飞船坠毁前,曾用我们地球通用的无线电明码发过一通电报。” “电报?”年轻人大为惊奇,“外星人还会发我们的电报?” “不错。而这也很好理解,”沈关监说。“地球人发明电信,最开始是有线的,后来进步到无线。1893年就有了无线电报。使用的电码有密码的,也有明码。民用的还多数是明码。 “那是发明大王爱迪生的时代,新技术爱好者不计其数,电波满天飞,无遮无拦,早就飞出了太阳系。 “外星人科技发达,什么截获不了?截获了就破译。有那千千万万份电报汇聚到一起,什么情报不能获得? “通过这种办法,他们早就掌握了咱们的基本情况,也肯定弄通了我们的语言。主要是英语。这一来,发个遇险通报就不是什么难事了。” “外星人的电报是怎么说的?”小蒋急切地催问。 四个年轻人不约而同,心中同时都想到:从小到大,奇闻异事也知道不少,这又过了一百多年了,怎么从没听说外星人发电报的事!别是…… 他们不敢猜是沈关监瞎说,只猜他是不是另有秘密渠道,看到最稀有最机密的档案了。 “那道电报十分简短:”沈关监点点头如了他们的愿,“破译出的就只一句:‘我飞船遇险即将撞击亟望给予援助。协尔尼星飞船1号’。然后就是一大串凌乱的数字,似乎是标明所在空间方位;却不是用的我们的经纬度。” 为了让在座诸人都听明白,沈关监将之又背诵了一遍。 “它一共发了十三次,内容相同。”他最后说。 “它既然用地球的文字,又是向地球人求救,怎么不用地球的经纬度?”小蒋问。 “大概一直没弄清自身状况——它们不是又翻又滚,像火球一样乱飞吗?这叫病急乱投医,行不行都紧急求助一下!”万时明说,“它们肯定知道,以地球人的技术,暂时还救不了它们。怎么救?难道拿捕蝶网兜着?” 捕蝶网?大人们都有些惊异:怎么想到了这个? 只有年轻人们听到这个词,都会意地一笑,互相看了看。 “就算是病急乱投医吧。”沈关监和蔼地说,“所以接着它们又发出一通长一些的电报,可能是发给它们的大本营的。这就没用地球码了,而是一种怪异的长短组合电码。 “电码慢慢传开,但它复杂得无与伦比,谁也解释不了。多数人认为是乱码,或者说抄录的不是原样,属于以讹传讹,于是慢慢都放弃了。 “只有沙克老先生坚持下来,会同咱们会里的专家研究了几十年,一直到二十一世纪初,还借助了超级计算机才最终破译了,但也只是可能的意思。” “那么它到底是些什么内容?”力无匹问。 “一些非常支离破碎的话语。其名词、动词和代词比较容易确定,别的就全得靠猜。这是两类不同生物的思维交流,非常非常困难。最后也只有个大体可信的结论。” 沈关监早有准备,手一挥,黑板上又出现了一张大图,写着一些词句,排列了,却断断续续: “(任务:)巡航中……十地球日……水面……水量……陆地形状……放射源定位……危险度……大型动物数……精确……摧毁……幅射……危害……植物……消耗总量……阻止……(现状:)飞船逃离……石……崩……片……击破……壁体……极小……洞。负压……进入……解体……计算……破坏……细菌……攻击……感染” 信息量不算小。大家都瞪眼看着,想听关监的解释。 沈关监微微一笑,说:“支离破碎、互不相属,要解释真的很不容易,只能是逻辑推理。但推理各有方向,一千人可能就有一千种结论。谁对谁错,不好确定。” “那权威解释呢?我是说——”万时明往头顶的天花板指了指,“上头!” 沈关监一笑:“求助是向地球人的,先发,大家都知道了。而发给大本营的,是任务报告,直到即将坠毁才发,已经进入异种空间,地球人都收不到。” 收不到?刚才还说收到了! “准确地说,是一般的地球人无法收到。所以只有我们会里的同好,也就是住在这个漩涡范围里的一位先生,碰巧抄收到了。这是一位传教的牧师,和探矿专家是朋友,住在一起。 “他也是个新鲜事物爱好者,喜欢鼓捣无线电,当时就在这异样空间,便偶然抄收到了。恰好他跟沙克老先生也认识,过了几十年,回欧洲后就把电码的抄件送给他一份。 “他自己当然也向别的好几处说过这个情况,也展示了抄件。并未当作什么情报,而只是作为爱好交流。当然,他本人到现在也不知道这纸东西破译了没破译,还以为是一堆没用的乱码呢。” 停顿了一会儿,他脸色忽然变得严重,手向黑板上一伸,画了个圈子,一字一句地说:“电码传达的应该是一个很不好的消息!” 果然不出所料。众人不禁直起了腰,都望着他。 “我这里有份会里的情况通报!上面是这样说的。”沈关监从衬衣口袋里取出一张薄纸,举起向大家扬了扬,然后拿到眼前,眯着眼睛看看,把纸倒了个个儿。 然后,他用那种朗读文件的平静而又清楚的声调念道:“‘根据以上文字片段,可初步判定:该飞船来自遥远星系的协尔尼星,抱有强烈的敌意,目标即是地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8章 确信无疑 目标地球? 大家听了,无不心头一震。 原来飞船不是漫天飞舞,它寻找的是地球?是直奔地球而来?真的吗? 而且怀抱敌意?为什么? 沈关监继续往下念: “该船负有巡航地球,以极高速度(十日内即可完成)测量陆地与海洋面积,寻找、确定并摧毁人类可能拥有的核物质的任务。 “惟此时(1908年),地球尚属无核世界。放射性发现还只十余年,人工提取放射性元素更只寥寥数年。 “但1905年爱因斯坦相对论中已经提出著名的质能公式:e=mc2——能量等于质量乘光速的平方。地球因此来到了核门坎,故引起该星高度警惕。 “制止人类发展核能,显然是其主要目的。 “同时,忌惮于人类日益扩大的工业活动,和造氧植物总量消耗太快,该飞船也希望强力减少地球大型动物数量。主要目标也是人类。 “这说明该飞船乘载者确实以占领控制地球,排挤消灭人类为目的,且已具备远较人类高明的技术手段。其使用的测量、定位,侦察、打击器件,必已具备高效且小型化特点。 “另一方面,由上述字句又可察知:由于不可预料的原因,该飞船失事后船体破坏,落地前已经或者面临解体,却未完全焚毁,并恐惧会遭受细菌感染。 “如事实如此,当有部分人员(生灵)甚至部分船体或容器留存。若能证实,即为我等之极重要目标,必须查明究竟。 “该飞船之准确逃逸路径迄今未明,但可断定,必已坠入我空间漩涡区域三公岭东发现之‘小型蠕虫洞’中,(此处‘蠕虫洞’,飞船活动遗迹明显。)并进入对面未知世界。 “根据初步调查,有证据表明,该新世界可容普通地球类生命存活。惟细节尚待查悉。 “显然,该飞船作为敌对意图明显之不速之客,也深知必不容于地球人。在实力大幅削弱的情况下,为求自保,已放弃任务,竭力逃入蠕虫洞彼端世界,休养生息。但在有利条件下,仍有可能卷土重来。 “综上所述:此飞船实为地球人之大患,已实际处于与地球人的争斗之中。 ”为此我会徐、卢等个人经谨慎评估认为:为人类共同利益计,必须搜寻彻查。 “由于事件发生地为空间漩涡,只有我会人士能自由出入,因此责无旁贷。 “同时这也意味着:一切寻求外界人士、组织、机构给予协作、指导、支持的可能性均不存在,只能孤军作战。也正因如此,为避免无谓惊扰,必须严格保密。 “搜寻目标一:如发现其残骸及所载物品与生物仍构成对人类之威胁,可立予全力销毁及歼灭。 “搜寻目标二:如能控制,不使为害,也可力争取回样品,以为人类用。惟须极为谨慎,勿使祸祟蔓延,流为地球之害。 “本判断不知当否。仅录一纸,传阅周知,以供参考。” “没有了!没有落款,还说仅供参考,”读完,沈关监举起手中纸页再次摇了摇,“由此可见,这只是一件以个人名义散发的简单通报,不具备任何权威性。” 声明过后,他将这张薄纸慢慢收起叠好,又放回口袋,然后才抬起头来,扫视一周,说:“通报传达完了,大家听后有什么感想?” 他话音落地,中老年还好,年轻人们却个个吃惊得大眼瞪小眼,不知怎么回答才好。 原来听江叔说,还以为只是发现了一条秘密通道,这就够令人目眩神迷,遐想万千了,谁知进一步了解详情,内幕更是十倍百倍的惊人。 难道说,这就是外星人入侵?星际战争开始了? 难道说,这就是人类的灾难、人类的毁灭即将到来的信号? 这是多少小说、电影提前描述过的场景,是多少人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不倦的话题!忽然之间,这一切都变成真的了? 不!不会吧!不可能吧! 人可以幻想千万种场面,怎么激烈、荒诞、出格都可以。但人们又很理智,在生活中决不相信出格的激烈与荒诞。 这显然违背迄今为止人们据以安排生活的各种常识! 但是这种不可能,今天竟然一下子变成可能了。 因为这是上面说的。是作为严肃的(虽说是个人的——可这两个人是元老!)通报说的。 是在这明媚敞亮的会议室里说的。 是两位德高望重、深得尊敬的本会元老一致同意,又由一位直接召集他们,干练而实在的人,就站在这儿,亲口向他们说的。 你能说你不相信吗? “显然,这是一场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的入侵!令人欣慰。”沈关监情绪镇定,声调铿锵有力,右手抬起,用一种猛砍的姿势一挥而下。 “但这又是一个变不利为有利的难得的幸运时刻!”他转而激昂地继续说,“敌意的异种生物来了,又坠毁了。我们则要确证它,并处理它。 “如果我们能达到元老们在心里设定的目标,获取飞船的秘密,甚至制止那些残余的敌对生灵的危害,那么整个人类都将变得更有准备,更加强大,更能应付将来可能还会发生的外星入侵!” 这话不错。说得太对了! 啊,这是多么严肃、多么重大、多么神圣、多么英雄主义洋溢的时刻! 地球面临灾难,人类需要拯救,但人类看不见,只有我们看得见,抓得准! 就是说,要挑重担,只有我们行! 啊,当然。我们当然行! 由于沈关监极富说服力的阐释,会议室里的人们都明白了。他们激情涌动却又竭力压制,一个个双目炯炯地看着沈关监。 沈关监却又松弛下来,说:“刚才念的,毕竟还是纸上谈兵。再说一遍,都还只是听了一个情况通报。实际究竟怎么样,还是应该到现场看看!洞,就在外面不远。一起去看看。” 大家纷纷起立。 于是沈关监领头,带着大家出了会议室。 出了大门后,沿着关卡院墙往前,只走了百余步,便见连绵的铁丝网前面,立着一面巨大的木牌,上写着“特别禁区”四个大字,四下静寂无人。 “这里向来不许闲杂人等走近,”沈关监解释说。“要不是执行任务,连我们也不许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9章 特别建议 禁区内道路荒废,荒草没膝。众人脚步杂沓,沙沙地走着,不时被荆棘尖刺勾住裤腿。很快,一行人走上东边不远处一个低矮的小山丘。 年轻人脚劲好,一路跑在前面,紧跟沈关监。惠如仙不愿掉在后面与老先生们为伍,也跟上来了。 只见这儿地面多沙,植物稀少,岩石裸露,正面便是一道高大的石崖。 那石崖虽高,却也很普通,在下面不觉得有什么异样。走上崖顶,四个年轻人才都吃了一惊:下面竟是一个十丈深坑,又宽又阔,活像大草原上挖剩下的露天铁矿。 便是四壁,也是梯田似地修出了一级级螺旋道路,以方便走车运石。 “这是什么?采石场?矿坑?”万时明吸吸鼻子问,似乎想闻闻这里的气味。 看它的大小,就像他游览过的荒野天坑,只是没有那种褐红的土壤和一直延伸到坑底的翠绿的藤蔓。 “这就是异星飞船的撞击坑!”沈关监指着大坑说,“撞击力道极大,却还远不及通古斯。 “专家们分析说:这飞船很鬼,减速减至最后,就干脆来了一次分体爆炸,把尾巴抛弃了。它自己因此进一步减速,而尾部就率先撞向地面,炸出这么大一个坑。 “估计他们的首要目标是用爆炸直接炸出一条蠕虫洞,通达对面世界,所以打入很深,炸得也很猛,为此不惜血本,连船体的主要部分都不要了,却没有成功。 “于是便退而求其次,就着爆炸产生的强大气浪,增强了反推劲道,干脆把它变成了飞船剩余部分的减震垫。 “这是迎着爆炸气浪而上,极为凶险,但情况危殆,也只好不管不顾了。总之拖延到最后,它瞄准爆心扑腾一下栽下来,然后就一头钻进半熔融的地下不见了。 “这螺旋形的道路则是我们沿着坑壁找人修的,纯粹为了探查方便。” 四个年轻人听得透不过气来,心中啧啧称奇。 小蒋惊叹说:“那飞船到底是什么材料做的,这么结实,烧也烧不坏,炸也炸不穿!” “是呀!”白思轩深有同感,“而且那么大的惯性,里面的生物还震不死!” “这就是让人最想弄清的地方!也有专家认为被抛弃的不是尾部,而就是母船本身。母船撞击爆炸后,子船就钻入地下,然后冲破那边的地层,不知去向了。” 沈关监回头又拍拍他的背说,“到底是怎样一个过程,就要看你们的探索了。小子其勉乎哉!勉乎哉!” 又像他当先生时那样偶尔掉个文了。 他们又抬头远望。 奇怪!这里的景色荒凉野性,便是镇子,也颇为凋零败落,但放眼地平线,石崖往东很远,却是一片富庶景象:农田棋布,烟囱座座,很是兴旺繁荣。 这浑不像期待中那前清时代百里荒原的景观。也不像在精舍后窗看到的欧陆风光。 “这是怎么回事?”万时明有些惊愕。“一东一西,反差也太大了。” “东边那是世纪之交的沿海农村!”他的女师父笑着说,“海公山三流汇聚,这就是第三方了。这里是三公山惟一看得到你们那个正常世界的地方。但那边要修路,这边采下的石头却运不过去。” “别人运不过去,我们的人也运不过去吗?” “连我们的人都过不去,因为界线就是那条小河。山头上奔下来的,水深流急还是小事,关键是紊流在颤,地基不停地错动,连架桥都不可能。当然还有一点:我们站在这里看得见那边,那边却看不见这边。” “哦,这当然了。”这是紊流的题中应有之义。 看着熟悉亲切的那边,万时明激动起来,咬着嘴唇,踮起脚又落下去,落下去又踮高,看了又看,就是看不够。 朱品声发现了,轻轻拉他一下,问:“想家了?” “啊,没”万时明本能地想否认,但同时又觉得对女朋友不妨说实话。“是有那么一点儿! “这要是跑得快的话,一跳就过去了!”朱品声努努嘴说,“那小河顶多五米宽,就是跳不够的话,手也能扒到对岸。” “不一定。水也太急。而且就是我能跳过去,那你呢?” “我肯定不会冒那个险!”朱品声摇摇头,“而且惠老师也说了,那边正是零三年四月,赶着去惹上非典呀?” “非典?”万时明吓了一跳,“那谁还敢去,没的被人扣起来!” “是啊!再说现在人都盯着呢,谁会让你跳?” 原来是个委婉的劝告。 “别了!”万时明在心里悲哀地想,“可望而不可及。老妈老爸,搞不好再次见面,就已经是再世为人了。” 俗语常说什么赶着鸭子上架!这都不必赶,哄着哄着就上来了,来了就走不脱。 他打消了逃跑念头,摇摇头,又转回脸来。 这时该上来的人都已经上来了,大家站成一排往下看。只听沈关监大声说: “大家看仔细了!这坑不是什么矿坑,更不是天坑,完全是失事飞船的反喷物质炸出来的。 “坑底边沿那个小黑点,就是圈内有名的玲珑通道入口!也就是会里估计的飞船残余部分逃逸的通道。” 他再一次指着那个方向,要大家看清楚。 “现在我们不走车道,那太慢了,直接从这条比较陡的小路,斜插下去。” 小路真是陡,却是一条捷径。一行人横穿车道鱼贯而下,费了十几分钟才艰难地来到坑底。 这里的碎石早已搬净,平平坦坦,什么也没有,只在刀削一样直板板的崖壁根部,才看得到一个黑咕隆冬的小小石穴。入口大小像个蒙古包,底部宽,顶部窄,略呈梯形。 “这就是入口!新世界之窗!”沈关监往里探头,注视了一会儿回头说,然后脸色便变得严峻了,右手一举道,“诸位聆听元老建议!” 还有建议?元老的? 大家一下子都严肃起来,原地转身直腰站好。 只见沈关监从上衣的下口袋里取出一个大信封,小心翼翼地拆开,抽出两张信纸,看了一眼,便把第一张放到后面,先读建议: “自然魔术基金会特别建议 诸同好: 兹特建议(职务:)过渡通道三公岭四关总监c(我会学衔:)一级精粹大士沈郁峰,约谈指导并敦促(我会学衔:)新研学子组(成员:万时明c朱品声c白思孟c蒋东平)通过折曲玲珑通道,遂行搜寻1908年通古斯陨石所释放飞船残部,并取回其中有价值物品之本会特别活动。 所需装备一次带齐,中途不另补充。其培训师父全部进入备问楼等待,以备谘询并相机协助。 本会元老徐(章)本会元老卢(章) x年x月x日”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0章 派的就是你 读完特别建议,沈关监抬起眼睛,从容地看着众师徒们,问:“元老建议都听清楚了?” 建议这么简短,大大出乎众人意料,但意思清楚无比,毋庸置疑。 于是众口一词,声振幽谷:“听清楚了!” “既然都听清楚了,那就请问,各位是否愿意参加?”沈关监问。 参加?愿不愿意?众人一时语塞,不知说什么好。 不是派都派下来了吗?还什么愿不愿意! 这气氛有点不大正常。 按说只要上头有话,都应眉毛都不眨一下,欣然乐从,义无反顾的,而这儿却突然游移起来,有嘴难张,这是怎么啦? 沈关监似乎预料到,又似乎没想到,皱了下眉毛,嘴巴又咧了咧,询问地一个个看过去。 被看到的人都心里一紧,有点不舒服,又有点想表白,却不知怎么说才好。 一时不好作声,不是不尊长上,不信上头,而是兹事体太大太大,而这份建议(实际应叫指令)又实在太过简约,在作出同意的回答前,各有关人等都不免想问一句为什么。 年轻人想问的是:居然一下子就投入进去了!太突如其来了,而且是单独!我的妈呀!这不是什么心理准备都没有,就叫我们单枪匹马去拼命吗? ‘新研弟子组’,这算是个什么组织呀?谁是组长?有什么职权?为什么要我们一个组单独去执行任务?上头领导呢? 外星飞船,我们见都没见过呀!什么是有价值物品,所谓装备又是些什么东西? 最后,为什么先说是开会,结果却是培训;训完仍不开会,直接就分派任务,而且是个极其重大而危险的任务! 从无任何提示,突然就叫人进行生死抉择,这怎能叫人不迟疑再三c慎重又慎重呀! 年轻的新研学子想不明白,他们的师父则更甚。 师父们想问的是:任务重大,必须执行,这没说的,也不是第一批了,但领导体制好像不大顺啊。 怎么原来沈某人跟我们一样都是精英级,这会儿我们吃尽千辛万苦教会了徒弟,升精粹级的却是他,他干了什么呀? 而且顾问就顾问吧,还要“相机协助”了,这是干嘛?怎么协助?是他们不肯钻洞时,要我们去劝呢,还是钻不进去时,让我们在后面推着硬塞呢? 甚至让我们就地待命,还有个充当二梯队的意思夹在里面? 难不成徒弟们完成不了任务,就要我们这几个师父去顶? 不是早说过由于旅程艰辛,考虑到身体年龄,不要我们四十岁以上的人参加吗? 就连沈关监自己也诧异。怎么措辞这么简短,却又这么不容置疑,还先升自己的级?但随即皱眉一想:是了! 由于前三批久无回音,上头对让新人去完成任务似乎已经有些失悔,便提前准备,若再度失败就起用老手,冒死一拼。 先升自己一阶,就是为了到了那时,好让自己以上级的身份去派遣他们。 本派虽然号称松散,其实内部运作跟外面其它机构也差不多,也是官大一级压死人。 不过这种民间社团里的官儿,究竟能有多大权威?够不够叫本事差不多的平辈人俯首帖耳,冲锋陷阵,十分难说。 然而形势逼人,上头也没别的办法,也只能走到哪儿算哪儿,到时候再看了。 难怪交给信封时要求最后才宣读,原来不是怕学子不肯走,而是怕师父有波动。 既然如此,就谨慎行事好了。眼下事紧,安抚并督促众人执行建议是第一位。 他无暇再去细想,随即拿出第二张信纸来念,这是附件,是解释任务的特点,也是对具体执行者最有用的部分。 他出声念道: “任务解释: 一c通道情况:如示意图:此条弯折熔洞,入口处游移不定,还处于缓慢的形变之中。通道先下后上,弯折处有积水深二米(水面可能有升降)。总长约一千二百二十三米(绳测值)。洞径宽窄不定,最狭窄处仅碗口粗细,且长逾百米。出口处如入口。口外有落水坑。坑外是绿洲,四面是沙漠景观。 切记:该通道壁系冷凝熔岩,光滑坚硬,却仍在缓慢变形中,预计多年后将自然封闭,不知何故。以尽速通过并返回为好。 二c飞船情况:如示意图:子弹头状,无尾部。表面似有极耐火且极坚硬壳层。火烧迹象或有或无。尚处于密封或局部密封状态。内或有单独生命窗口。或许不敢与当地空气接触。 三c目标物品:飞船航行记录c核幅射探测仪c动力控制c导航系统c武器系统c母国资料c表壳材料,以及所有文字数字资料(纸c碟c盘c带或他种记录载体) 四c对面情况:乱石丘陵被沙漠包围,其外完全不明。 五c任务期限:争取两个月完成,一起回归。 六c组员权限:同权无长,多数决定,可采取任何手段。 七c任务奖励:进入通道者晋升预备士;进入沙漠者晋升预备大士。完成任务或未完成任务者,另有奖叙。 月日同上” 关监把通篇解释一口气念完,四个年轻人听了这才略觉心中有数——原来是这样。 这真是人生的巨大转折。 有关这个大秘密,虽然原先师父们含糊其辞,鸡零狗碎地也说过一些,也曾让他们感觉出,确实有件十分重大的任务要他们担负。 但师父们所知有限,从来都是语焉不详,他们便也没往更大的方面想,只是不住猜疑,那任务到底是什么呢? 直到这时,才算一举阐明了一切。 他们恍然大悟,突然发现了那与人类世界最高利益联系在一起的c扑面而来的一片光辉灿烂,同时也立刻真实地感受到了如山的沉重。 但说也奇怪,这一个灿烂个沉重叠加在一起,此时却并没有将他们压垮,反而使他们不由然地脑血上冲,于恐惧和茫然之外,还勃发了一股发自内心的无与伦比的自豪与骄傲。 难道不是吗?这样天字第一号的任务,事关全人类的福祉与安危,居然就落在了他们几个无名小辈身上,这是何等的稀罕c又何等的出人意外! 每个人从小都是梦想做大事c立大功劳的,但直到长大成人c到老去,真正能达成心愿的有几个? 今天,不可思议的命运忽然间,就把一个建功立业的绝大机会历史性地放在了他们面前,难道还不值得他们拿出自己全部的能力乃至生命去拼搏c去战斗,甚至是去献身吗? 这真是一个比钻石还要璀灿光明的时刻!太棒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1章 投身未知 然而另一方面,稍微冷静些后,紧张不安也随之而来,而且空前强烈。 一个泰山压。 “测试是在平地,这可是蟒蛇洞。窄得连身子都转不开,怎么都叫人有点幽闭恐惧症!”白思孟嘟囔说。 “一样的!一样的!”沈关监爽朗地笑着拍拍他的肩膀,饶有信心地说,“你曾经是我最好的学生,我知道你。这次,干脆就由你来打头?” 白思孟嘴巴张大,怎么又是我——四个人中,身体最有弹性、胆子也最大的不是小蒋吗?另外,就论年纪也轮不到自己呀! “就由你打头!”沈关监轻松愉快地一挥手,面向众人,不容分说,“小白原来是我初中班上的数学科代表,头脑绝对一流,空间想象力和心算速度没人能比。他打头,肯定能最快地处理好突发情况,这对安全通过非常重要。就这样定了!” 他这是向全体在场人士说的,大家都比他官小,能有什么意见?只有力无双不悦地皱了下眉毛。 “好哇,又来了!”白思孟心里明镜似的,却苦于不能明言。“嫌我多话,就先给我个香屁吃,再把我推到前面去堵枪眼!我再不作声就是了!” 看完三维立体像,就该出发了。却不!还要写告别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2章 行前整装 写告别信干嘛呀?不是在帝王宫都留了那么多录音录像吗? 反正已经心照不宣,就是这个待遇了!心中一想到,白思孟毫不犹豫就说了出来。 “这很必要!这很必要!”沈关监赶忙殷勤地向他解释,循循善诱,耐心十足。“为了在离开期间让家长安心,最好的形式是用视频电话。但既然这事在那边做不到,别样功夫就得做足,是不是?这都是为大家好!配合些!配合些!” 配合他一起欺哄老爸老妈! 此时标准内容已经打印出来,人手一张,只要他们照抄后签上大名就行。 内容各不相同,但都是针对各人不同的家庭关系特别编写的。 统一的说法是:这次颁奖会,收获极丰。会后专家介绍了一项研修课程,免学杂费、生活费,非常吸引人,我已报名参加,为期半年。 请家长无须担忧,课程结束即返。学校方面,请持此信代为请假(休学)云云。 沈关监的解释很圆满,说学制半年是怕执行不顺利,有所拖延。用不了那么长的话,回去就说是提前结业。反正休学就等于留级,别说半年,就是拖一年也没什么区别。 他又说:为了让事情更像真的,这四封信都要拿到捷匈两地去发,好印证“中欧”二字。 甚至一年中各个时期,都有人代你们写家信,发邮件,甚至发学习生活的照片,包括这几天给大家录的视频,只是把日期改改。 家长要是质问为什么不能来一回视频通话,就说是在封闭营地上学,校方不让。而且地处农村,就是让视频,乡下也没网。 乡下就没网络?不能吧! 怎么不能?别看是欧洲,自来水都不通的地方都还有呢。发展不平衡嘛。 总之大家什么都别操心了,父母一定会以为你们一切都好。 哈,套路还真多!活脱儿的哄死人不偿命呀!但面临重大任务,迫不得已来点儿虚的,不也很难免吗?就算是一种高尚的善意欺骗吧! 最后,沈关监向后一招手,螺旋弯道上便传来了马达轰鸣,不一会儿,一辆小皮卡车便开到了崖前,嚓地一声停下。 “没有搬运工,这就要劳烦各位师父了!”沈关监满面笑容,吩咐,“揭篷布!” 篷布揭开,他便拿着装车单一样样地报名字,催人卸货: “防幅射服四套。汽油链锯一套。火焰喷枪一套。特制氧气瓶一个。汽油一方桶。可塑za药一箱。信管一盒。医药箱一个。野营篷帐一,“间隙繁多。跟你那个不可同日而语。” “一包点心!”白思孟没答腔,笑嘻嘻地把浴帽交给朱品声,“随便塞哪儿都行!扔包里也行。” 朱品声接了过去,掂了掂,脸上那份惊奇,真是无法形容。 “夹子就还是你带!”沈老师轻轻摩娑着活页夹,靳惜之心表露无遗,最后却还是把它还给了白思孟,“幸好它的宽度只有十五厘米,小于洞径,大一点就带不成了!” 白思孟见他肯还,心情顿时轻松,揭开看时,还只印上了十一页纸,心想: “捎带就捎带吧,只要够我装的就行,只不过从此以后,再不能秘密地独自享有,得给大家当辎重官了。” 正想到这里,身后的小蒋捅了他一下。白思孟一回头,只见他面带喜色,努努嘴轻声说:“走!上个厕所!” 白思孟来前已经上过,这时根本不想去,但他脑筋极快,眨个眼便知小蒋一定有事,而且,不依他还不行,便抬高声音嚷了一声:“报告!我要上厕所!” “报告!我也要!”小蒋随口附和。 “真——”沈关监愣了愣,心想,真是懒人屎尿多! 坑底没有厕所,而且光得就像锅底,一目了然,连露天乱撒都不好办,他们却要上厕所! 但是前头有千余米的长洞要爬,总不能让人憋着屎尿进去吧?他只好挥挥手说:“你们四个!有要上厕所的都快去!” 这一说,不想去的也要去了。而且,女性更麻烦,找个手纸就忙了半天——因为朱品声突然想起来:卫生用品还一点没带,不但要马上赶办,数量还不能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3章 强力突入 走回关卡时,两少年脚下奇快,把俩情侣远远甩在后头。 进了院子他们就直奔寝室。 “哎,你不尿尿了?”白思孟喊。 “尿什么尿呀!” 小蒋见走廊有杂工扫地,一进屋就咣地关上门,手指在唇上一竖,说声“嘘——”然后弯腰伸手,从床下拖出一个长长的草席卷,解开绳子一掀,说: “给我把这些也拷进去!” 白思孟俯身一看,嗬!乖乖!居然是一支长枪和两把短枪,还有十二圈子弹带,加起来足有一百几十斤。怪道他使劲一拖,蹭得地板都嚓嚓响呢。 “你这——”他几乎惊呼出口,“难怪昨天看你回来,一身臃臃肿肿的,小肩膀歪的都快压塌了!大冷天的,你光膀子穿棉衣,就为了偷这个!真有你的!” 可是内心里,他一点也没有不赞成,立刻掏出活页夹,把这些东西拍了进去。然后两人兴高采烈,一起完成了减轻负担的任务,有说有笑,马上折返。 解决了装备携带的难题,队员也轻装上阵了,沈关监再不肯浪费一点时间,毅然决然地下达命令:“进洞!” 白思孟无可推托,率先走了进去。 这洞口外面看着挺大,其实就是一个过厅。走到最里头,就只见墙上有一个喇叭形的黑乎乎的小洞。 喇叭张开,倒有澡盆那么大,可不定还真有,而自己钻进的还真是它。 而既然这儿是深天之中因为引力错乱而形成的时空旋涡,就应该像一股涡流中心的空腔,充满强力震荡的电荷与磁力,互相撕扯冲突,满空绚烂得就跟万花筒一样。 人进到这里,不知不觉中就拧成麻花、搓成粉末,眨眼间便飞出好几百万光年,最终在洞的那一头出去,才重新汇聚成人。 思千想万,万万想不到最后竟进入到这么一种黑黝黝、软乎乎,却又沉甸甸、实实在在的玩艺儿中间,还叫你一步一步地朝前爬!这符合天体物理学吗?天知道!) 二是刚一爬伸,手就碰上了异物,像是根什么硬筋,这又狠狠地吓了他一下。 他赶紧打开电击棒顶端的小灯珠照亮,才发现手边是根黑胶皮的电线,细而坚韧。 这是干什么的?他用手扯扯,发现它很长,直通前方。 想了想他醒悟了: 江叔不是说,最初曾用管道机器人探过路吗?这就是那东西牵过去的。很可能是它遗弃不要的动力线——返回时如已充满了电,那还拖着沉重的它干什么? 但也可能就是它专门布设的通讯线。不管是什么,反正现在他算是找到个不要钱的借力之物了。 原来受训时,他就感觉,所谓的蛇行,其实与蛇全然无关。蛇肚子下有鳞片,可以着力,可以往后扒,就跟百足虫的小脚似的。 人却没有,趴在地上,仍要手扒脚踹、手脚并用才能爬动,这就像是鳄鱼或是蜥蜴。 但是人家蜥蜴跑动起来肚子离地,可以如风之疾;就是笨重如鳄鱼,只要肚子离地,那速度也不同泛泛。 人的能力却差得远,四个蹄蹄都发力,也比不上直立走路,人还累个贼死。 只不过人的身躯伸长后,对地面的压力减轻,阻力似乎就小了些。这就使他想到,要是肚子下面能装滑板,或是涂上润滑剂,那对提高速度一定大有裨益。 这个想法,师父们在给自己艰难示范时,也一定想到过。但是蛇行毕竟只是一项临时措施,紧急时拿来就用,又不是叫你一辈子都这样,所以任何画蛇添足的想法都不在他们的考虑之列。 哪怕眼前就用得到,也不过千把米而已,咬咬牙不就过去了? 咬牙吧!咬牙吧!听师父的!他悻悻地想。我就不信了,就一个长点儿的破洞罢了,还真会把我累死在中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4章 步步艰辛 但蛇行毕竟太不自然。特别是他这个打头的,只能用一手两脚爬动,另一只手还要举着电棒照路驱虫,最多用肘弯给自己助一把力。 于是只爬过百十米,他便手脚皆酸,也不由就开始寻思怎样才能最省力。 “去他娘吧!”第一招他先把电棒关了,拉下去挂在了腰带上。 摸黑就摸黑,真有蛇呀虫子等着我们不成?就有,吼几声不也把它们吓走了? 第二招,他干脆不爬了,改为扯着电线前进,这一来大为省劲。 在软软的地方四脚爬,远不如手里这么一扯一拉。由于手臂如今可以伸得很长,一拉就是两米,细长的身体毫无阻碍就前进了一大截。 “这就跟快步小跑差不多了,是不?” 一试成功,他又试一下,可不!我的爷呀!送子观音、痘痘娘娘!这下你们可把我给救了! 他大为振奋,很为自己的急中生智自豪。当下也不管会不会把那根电线拉脱拉断,只顾快些把自己弄出去,一下一下越拉越有劲。 他跑得快,后面也跟得快。 不久,他就感觉出来,前头的电线被自己拉得绷直,身后的电线竟也绷紧得跟细棍一样,左右晃荡,几次夹住了自己的细脚,不得不费力拔出。 这是怎的了?一想他就明白了:原来后面的万时明也如法炮制,跟自己一样拉着电线滑了。 哈,英雄所见略同!什么叫顺着竿子爬?这就是。看来人人不傻呀! 但是人手毕竟不如两腿有力,爬过两三百米,便得好好歇一歇。 这时他便想,要是能在脚板上绑两根钩子,就像老电影里工人爬木头电线杆时踩的弧形齿刀,那不就可以蹬着电线前进了吗?真能那样,省大力不说,手也解放了! 那么用什么做这个小钩子呢? 所谓人急智生。刚才他就生过一回,这回累惨了,主意来得更快。他很快就想到了钥匙环。 他的钥匙环是螺旋式,上面只套了两把钥匙,一把家里大门的,一把学校书桌的;为防丢失和方便取用,特意用了根长长的尼龙带子系在皮带上。 他打定了主意,便把它从腰上取下,把钥匙旋出来,只剩了个空环,就用力屈起右膝,一直把膝盖抬起到碰到自己的下巴。 这时,再把那个空环的螺旋夹片夹在电线上,旋了进去,然后用那根尼龙带将它紧紧地系牢在右脚球鞋内侧。 再度伸直右腿又费了很大的力气,但全身顺溜后用脚蹬着一试,居然不行!钥匙环是空心圆,夹不住电线,一蹬就滑。这太令人失望了!怎么办呢? 他想了又想:钥匙环是金属的,太光滑,那么只用绳子行不行?似乎也不行。那么绳子打个活套行不行?活套能收紧。可是蹬下去后,谁又去把它松开,好让它再往前滑上一截? 有了!忽然一个新念头闪过脑海,他的心一下子颤抖起来,赶紧收回右膝,既不把带子解开,也不取下钥匙环,只把环的的进口掰开拉大,再用它的夹缝夹住电线。 但夹死了不行,必须把那半圆的金属头拗弯,再用一根细铜丝紧紧缠住,以避免电线脱出。 如此一来,大环变成了小孔,上下都很滑溜,但只要右脚一歪,就能立刻把电线折弯扣住,再用力一蹬,人就前进了。 弄好后他蹬了两下,有门儿!为了更带劲,又再三调整了环扣在鞋侧的位置,果然效率一次比一次高。 够了!他满心欢喜,立刻就用这个方法向前钻进。 腿劲远远大于手劲。这样一来,他便远远地赶在了同伴的前面。 就这样,爬高下低,左盘右转,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大概已经走了全程的五分之三,终于,他碰到了通道中第一个积水地段。 为了保险,他先用口诀开启了植入芯片中的三维图像。 那明亮的图景显示,自己钻行的轨迹刚好接近整个通道的最低处,而这里是一个相当明显的锐角转折。水灌满了锐角的尖头,不知深浅。 转锐角弯不是问题,他已经钻过好几次了;问题在于积水路段的长度。 他先作图景的放大,盯着仔细估量,但图景没有标注尺寸,很难估准。于是他只好先试试眼前的一半了。 有个测深铅锤就好了,但他手头什么也没预备,只能用脚试(用头往前钻不行,万一退不回来呢?)这就要掉过头来。 这事可不容易。他先全力搓揉扭摆,把自己弄得更加纤细,直到变成一条真正的长虫,这才勉强挤挤匝匝地把头钻回屁股后面。 不过一钻回就好了。他倒退着把脚伸进那汪温水里,由于身体极长,腿只下去一半就踩到了弯角的最深处。 “还不算深嘛!“他很高兴。由此可知,从钻进水底再爬出来,充其量只有六至七米的路程。 他再看看图景,发现积水路段之后便是一路小弧线起伏,迤逦往上。这说明水是从对面洞口灌进来的雨水,而且很可能就这么一点点,此后就将是一路干爽,畅通无阻。 “好极了!”他想,“不用再费事掉头了。我就这么一直倒爬过去,通过这一段水路,再翻过去往前走。这样万一水里有什么挡着,也好快快地爬回来,比倒退强。” 说干就干,他用力往下一出溜,脸就埋进了水里,然后两手交替抓着电线往头顶推,很快全身就通过了转角。这时在感觉中,他的腿脚已经在那边伸出了水面。 好极了!他信心百倍,再推了两把,人就倒出来了。 这是洞中惟一可能致命的险境,他顺利通过了,心中十分快慰,心想,就在这儿歇歇吧。 有那么一刻,他将心比心,怕后面的同伴也要反复测深耽误时间,很想钻回去等着,好给他们说明情况。但后来一想,自己本身不在那面,不就是最好的说明吗? 傻瓜才会空自犹豫。还是自己先翻过来等吧! 说翻就翻。但他刚要弯折向后,左脚就被一双爪子死死地抓住了,那指甲,也不知是长得太长,还是上面装了刀尖,竟挖得他皮肉生疼。 一个闷哼样的声音低声嚎叫:“救救我……救救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5章 书末篇 终于到了暂别时候。此书已告结束,但三部曲才完成了其开头一部。 作者把此书定名为“泡沫飞侠传之晴空开裂”,三十六万二千字。 结束得有点突兀,篇幅也太短。本来想一直写到四侠出洞,踏入新天的。新天地不就是一片沙漠吗?平沙莽莽黄入天,拔剑四顾心茫然,这多便于总结全书,衬托心情,引出下文? 其实下面的第165章已经放进存稿箱了,点一下即可发出。但是那样一来,又是个人在旅途,更加完不了了。 毕竟连续加更,加上又想试试新书,很累,急于腾出手来,就不勉强了好吗?读者诸君会理解本人这种心情吧? 原来元月份开的本书,到二月底改了一下,三月底又连发一个多月。但令人遗憾的是,水平有限,又无推荐,受众不广,点击不多。每天也就一二百点击量,说明追读捧场的朋友也就五六十到一百,不会再多了。 这些朋友很可贵,很令人感动,但愿一直把朋友做下去。不敢说是慧眼识英雄c英雄相惜,那是太自夸了。但本书的写法有其独特之处,小白读者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看的。而这书,原也不是为他们写的。 和许多提笔写作的朋友一样,我也喜欢看书,也看了许多网文。许多著作相当不错,丰富多彩各有千秋。但是原来看实体书看惯了,网文的许多故事我喜欢,但文字太粗疏c情节太套路我就不适应,这才想到自己写。 一写才知艰难。现在浮躁风盛,都讲究黄金三章,高潮迭起,进展一缓慢,立刻就有人弃书,不点击c撤收藏,叫你立足无地。系统和重生更叫人无语。如果你不肯跟风效颦,叫主角一夜暴富,立地成佛,后宫如云,小年轻读者就会觉得你是在欺负他们,不让他们爽。 都那样爽,似不免爽得也太扭曲了。人其实还是有另外的爽法的。 真的已经写得很努力了。翻阅全书,故事较新,文笔流畅,经常叫我自己都好笑和感动,为什么看的人还那么少?我想,一是共鸣者少,二是平台上无显示。 得不到推荐的书,连名字都难找,被点开看全是凭运气。 共鸣者总是有的,不过分布得比较稀薄。平台不推荐,就把基数放大好了。 所以本书结束后,我考虑将其分发于更多网站,广种薄收,这样就会有更多的人看到,也不负自己的一番劳作。写作真是一件很累心的事情。有成果却不能展示于人,心里不知有多别扭。 由于起步较早,就在三月份改稿停更期间,已抽空将泡沫飞侠传三部曲的全部草稿打完,洋洋二百万字,粗具规模,只待修改上传。 在本书多处分发后,如果反响还可以,我即将下一部“泡沫飞侠传之邦国纵横”开始上传。该部大约一百万字,仍是原来主角,但烟火气更浓,场景更丰富,波澜壮阔,起伏多变。 第三部则名为“泡沫飞侠传之四海云飞”,内容已是列国争霸,归于一统了。也有近百万字。 我也有我的套路,三部书的套路都不一样。“李杜诗篇万古传,至今已觉不新鲜。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固守不变肯定会令人烦。 这两部就不一定再在创世首发了。这个平台大,受众多,环境也很宽松,但只重大神,无视新手,吝惜资源,不是好打交道的地方。什么地方更好,一时还找不出来。只能说再考虑吧。 暂歇一歇,请各位见谅。如蒙不弃,请新书上传后,再续前缘,再叙友情。本人笔名照旧。期待中,谢谢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6章 “二杠三” 那人想了想,犹豫说:“不然,你蹬我的肩膀,我也跟着使劲?” 这也是个主意,还省事些。不过一个伤员被人推着在洞里倒滑,那腿不碍事吗?特别还有一条断腿! 他小心体贴,便拿这话问对方。对方愣了愣,为难地说:“不这样又能怎么样?” 是呀,还能怎样? “你要是不怕,那我就蹬了!” 白思孟不再废话,伸长两脚去找对方的肩膀,对方瑟缩了一下,才小心地让他的两脚准确地踩上。 白思孟缩身试蹬了一下,对方果真后退了一点儿。 “成!”他欣喜地说,“这就像火车的顶推方式,而且也不怎么费劲。你把腿先夹紧了,我再蹬。下面就不打招呼了。” 就这样他一边倒抻电线,一边一缩一蹬,尽量小心不要蹬疼了对方。 “你的缩身功夫也不错!”蹬着蹬着,他称赞对方,“要是你不挺得直直的,还真没法顺溜。你那断腿是跟好腿绑在一起的吗?” “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不知道?要是没绑,我一蹬,你就得哼一声。” “进来的时候我怕把它拉断了,就先绑上了。不过人都说打断骨头连着筋,不会掉下来吧?” “那也没准儿!”白思孟说,“你叫什么名字?” “我3号。” “3号?”白思孟吃惊,“你自己没名字?” “都叫我二杠三(n一2一3)。从来不叫名字。” “二杠三?唔,唔,明白了。那你是第二组第三号了,对不对?第二组有几个人呀?” “四个。” “四个?”白思孟惊讶了,在他们之前安德森接送的是三个,就不是那个组了。“你们哪天出发的?” 那人说了个日期,白思孟心中一算,和自己相差竟达四十五天。 “这么说,你们完成任务回来了?”他惊呼。脚也忘了蹬。 “完成?”对方凄凉地一笑,“我们就没走出沙漠。” “沙漠!洞那面是多大的沙漠?”白思孟问。同时他心中一凉。不是为沙漠,这早就知道。而是为了对方未能完成任务。 对方要是已经完成任务,自己就不必继续这样冒死突击。现在就可以和对方一起回转。只要钻回那飞船着陆时炸出的大坑,就可以抛帽庆祝了。 那时别的事情就不用管了。反正技也学了,功也立了,沈关监那张臭脸也不用看了,可以立即打马回家。 更可喜的是:那些昧着良心编的谎,也不用再向敬爱的父母大人可劲儿地撒了! 但现在 太叫人失望了! “至少一百公里宽的大沙漠,尽是大沙山,十天都走不过去。”对方心境凄凉地回答他的发问。 “没走过去你们怎么知道是一百公里宽?有当地人?是他们告诉你们的?” “出发前就告诉了,说是无人机看到的。” 白思孟心房突然一缩,惊疑地想:有这事?怎么没告诉我们? 既然派了无人机,那整个那面的地图都能画出来,连地貌都能照出来,为什么不发给我们?不是要我们竭尽一切可能,千方百计也要完成任务吗? “那无人机我们看到了,坠毁了!”见白思孟不说话,那人便主动告诉他: “一个小东西,一尺多长,丝瓜粗,折叠翅膀,火箭助推,能起飞不能降落,一落地就撞坏,完全是一次性的,只发回了十七张照片。就是这些照片把我们害惨了。” “照得不清楚?” “何止不清楚!沙漠本来就没地标,拼图时又弄反了,拼出了一张错图。” 错图?老天爷! 地图也兴有错版!关监那边,竟然干出这么不专业的事情! “我们走了七天,全在沙漠里打转,水也喝光了,要不是碰巧走了回来,就都葬送了!” “那三个人呢?” “死了全死了。” 白思孟惊得头发丝都直竖起来。 “全死了?” “嗯!组长杨世民被沙暴埋了。老江渴得烂了嘴,干得发虚,一步都不能走,非要我们丢下他,眼睁睁在我们眼前断了气。 “刘先锋和我捱到了洞口,哪儿也不敢去了,就在树林里找果子c摸鱼,勉强熬了个把月。可后来一群棕熊跟了来。冷不丁就把他给撕了。我一蹦,摔断了腿。” “噢,天!你干嘛蹦呢?是熊在追你?” “洞口外有道高坎,我在那儿树上摘干枣,后来熊突然爬上来,我就往下跳。先跳树c后跳崖,只听咔的一声。不是忍着疼,缩身进来,当场就完了。” “那熊——那熊”白思孟飞快地眨着眼,“它来抓你,你就没说给它一下?” “给怎么给?” “怎么给!咱们不是像通臂猿猴一样吗?通臂猿——就是传说中那种胳臂相通,长杆子一样,左边缩进多少,右边就伸出多少的大猴子,这你就没听说过?” “噢,你是说我们的空间拓展力?这——这当然有哇!我的基本拓展是一米二。” “那弹性拓展就是两米四了!极限拓展还要再加百分之三十,那就至少三米。有这三米提前量,你还怕一只熊?” “这不怕?”对方愣了,“我可没想到。” “是呀,情况紧急,你脑筋一时转不过弯来。当然,要是在地面上那肯定不行,熊也能跑得飞快,你才出手还击,它已经扑到你身上了。半吨重的大野兽压上来,谁受得了呀! “可它正在爬树,这就不一样了。趁它慢腾腾,你的手闪电一伸,先挠它左眼,再打右眼,只要挠中一个,扑通!掉下树的就是它了。” “我——我这也没想到。当时往脚下一看,它都快抓到我的脚脖子了。我一缩脚,另一只脚就踩了个空。人哗地就坠下来。掉地下一看,山坡下,刘先锋血肉模糊地死在那里,脸都缺了半边。” “噢,是呀!是呀!慌不择路了。”白思孟失声叹息,“原来整个第二批就这么完结了。那第三批呢?” “还有第三批?我没见到。你们呢?是第四批?” “我也不知道我们是第几批,”白思孟有些苦恼,一老一实地说。“那第一批呢?什么时候走的?” “听说比我们早了快一个月,之前也杳无音信,后来嘛也许我们在沙漠里转圈的时候,他们已经回来了?” “回他个大头鬼哟!”白思孟声音很响,震得洞里嗡嗡的,“不然也不会派我们来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7章 洞中问答 白思孟既满意,因为知道了那么多新情况;又不满意,因为这个“二杠三”称呼别人都称名字,却说别人都不称呼他自己的名字,这不荒谬吗?明显是不想让白思孟知道他的真实姓名。 连姓名都保密的家伙,有什么结交头?这一想,他脚下就懒懒的,不大想出力。 “你怎么啦?没劲啦?”对方觉察出来了,“没劲就歇歇,后面还远呢。” “我真懒得蹬你了,”白思孟承认说,“又累,又怕你的腿别着了。弄断了我可赔不起!我还是从你身上爬过去,就地给你包扎好了。包好后,你就钻过这一小段积水等着。 “我后面还有三个人。最后面是个女的,你们不能对着爬,就让她先拖着你回到出发点。这样难道不快些?” “啊,别——”二杠三赶紧谢绝,“千万别!我消受不起。谢谢你,就这么倒退吧,退到岔道就好了。” “真怪!”白思孟无可奈何,不过许多人都有怪癖,你纠正得了吗?该将就也只好将就。 虽然不大痛快,他还是重新用力蹬了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对方反过来问他。 “四杠一,或者是五杠一。”白思孟悻悻地还以颜色,“你怎么叫都成。” 听了他这负气的回答,对方居然嘿嘿一笑,并不生气,也不尴尬,还说:“那就叫你四杠一好了。打麻将四个算一杠,还没听说杠五个的。” “随便你,名字就只是个符号。” “说得对!”对方深表赞同,“这一路逃回来才知道,其实不但名字,就连这张脸也只是个符号。张脸李脸孙脸杨脸都是一回事儿! “人还在时,你的脸也不是太特殊;死了,干脆就是一个人形动物没了。统计上顶多记个姓名籍贯c年龄性别。甚至就是个‘1’字,一个‘某’字,谁还管你脸长得怎么样!” “好!有悟性!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这觉悟,更透彻了!”觉得这话挺有味儿,虽然身处险境,白思孟也不禁由衷称赞,对对方的观感也好了一些,“这就像两句诗:‘儒术于我何所哉?孔丘盗跖俱尘埃!’李白说的。这么一想,人生在世,还有什么事情经受不起呀?” “是啊,”对方悠然道,“本来练这几年功,不就是要修炼成一个抗打击动物嘛!抗讥抗骂抗苦抗累抗凶杀。不过只要有可能,还是不要主动当尘埃。不是当尘埃痛苦,而是变成尘埃的过程太痛苦。你刚来,多半没见识过,我都一次见了三个了!” 他显然是想起了几个同伴的临终之状。不用说,一个个绝对是惨不忍睹! 可怜!沙丘之上c草木之旁,有人掩骨,无人树碑;豪迈一生,笑闹一世,一旦飞鹰折翅,壮志沉沙,从此就再也无人知道。 我为你悲哀!我为你战栗!我为你的离开一洒同情之泪!除此之外,岂有他哉? “你们既然还剩两个人,为什么不早点儿钻洞回来?”白思孟问,其实他已经有点猜得到答案。 “敢回来吗?一事无成就送掉两个。走时怎么起的誓来?‘拼尽最后一滴血!’连第一段路都还没走完,就敢钻回去?说实话,我们确实没注意到第三批过来,要看见了,早跟他们走啦!” “到哪儿去?” “继续干嘛!” 这话可信。可是—— “你们肯定都带着指南针。就是地图错了,照指针方向走还不会吗?才一百多公里,错得了吗?” 对方听了,咬牙切齿道: “所以说就栽在这张地图上了!没它,只照方向走,早走出去了!可走了一天,一看图,登时都叫:不对呀!怎么还没看到水源呢?肯定错过了,快回头去找! “就这样三折五返,最后连原始方向都记不清了。再加上大沙暴一吹,伸手不见五指,只能懵着头走,人就进了迷魂阵。” 白思孟听得心中直打颤:谢天谢地,沈关监没给本组发这张破图! 但也不能因此就乐观——到处是沙山,高高低低上上下下,午后的太阳再一照,谁能不头昏眼花呀? 照着指南针走,也只能少犯些方向性错误,别的像沙暴c干渴c流沙,都不是好对付的,只盼到时候别都凑到一起来捣乱吧。 就这么说说蹬蹬,不知不觉,两百米的距离退够,到了通道中惟一的三岔口。这里,主通道之外,还有条像风道一样的支路直通上方。地方宽展,足够腾挪。 二杠三先退向支路,高悬头顶,等白思孟通过后,他才下来,这样,正好让白思孟给他包腿了。 白思孟打开电击棒的小灯,照亮了三岔口,一看之下,倒吸一口凉气:对方腿根本没有断,而是左脚脚踝脱臼。一张脚掌歪向内侧,整个儿肿得跟发面馒头一样,在灯光下红得透亮。 “这我可不会矫正!”他赶紧声明,“首先恭喜你,骨头没断。可这脱臼又不破皮,该用什么药呢?白药管用吗?” “没断我就放心了。至于脱臼矫正,不会治就不用你管了!”对方赶紧声明,“我也怕疼,你千万别乱拉乱顶!就到处洒点药,用绷带包一包,就行了。” 没奈何,谁叫咱没学过护理呢。他也就按照对方说的,给他处理了。 “再见了!”对方说,“我就呆在这儿等你们所有组员过去。你爬到洞口先别出去。那熊可不是一般的厉害,等人到齐再商量吧。 “要是估计打不过,我劝你们也都回去,小心谨慎没大错。那些人派我们过来的时候竟没让带猎枪,真不知怎么策划的!” “肯定是怕拖不过来——”白思孟说,私心很想从对方的回答中弄清自己的活页夹子是不是惟一的。“那铁棍棍太长了!” “笑话!”对方说,“沈关监有个秘藏的塑料瓜分袋,据说是花了二十年才炼成的宝贝,张开袋口,泡沫浴似地一吞,能让东西缩小二十倍。二十倍呀!想带什么带不过来?别说枪!我要是再来,准给每人都带上一头骆驼!”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8章 方向正西 这件事他也知道?看来也不是什么大秘密了。 是啊,骆驼!看来真的很有必要——沙漠之舟,有它渡劫,就用不着折磨自己的脚了。但瓜分袋,就是现在揣在朱品声兜里的那个浴帽吗?不算太了不起呀! “缩小二十倍?那骆驼还有几十斤,跟小绵羊一样大,”白思孟笑道,“总不能把几只活羊硬拖进来吧——我说的是没练过功的活羊!” 姓沈的手头其实挺活络,什么都不缺,却就是对人太吝啬,轻易不给人添装备。 “你笑我?”对方有些发怒,“看我现在动不了,就骂我是羊?” “绝对不是!你想哪儿去啦?”白思孟吓一跳,赶紧保证,“我只是在心算。按你说的缩小二十倍,带步枪绝对行——一支七斤半,除以二十就只剩三两。按长度算也不是问题,一点二米除二十,只剩六厘米,不到两寸!” “所以你们这回应该有枪!”对方这才消了气,很认真也很愤激地说,“第一批一走没消息,第二批还是没消息,到第三批,总猜得出问题出在哪儿了吧?丢了几批人都不改进,这才叫一条道走到黑呢!” 可不就一条道走到黑?白思孟想。连我们都没配枪呢,难道上头知道前面是个严格禁枪的国家? 要真是那样,倒也无可厚非——三两条枪换个十年监禁,那不是什么任务都完不成了? 可是既然怕触犯刑律,为什么又派我们去偷外星飞船的机密资料呢,那不是更犯忌讳吗?有哪个国家愿意自己境内的飞船被别人掠去资料?哪怕只是一只外星飞船! 想到这里,白思孟不由连连摇头。 要是别人计划的,那还好说:一不小心,碰上个粗枝大叶的官僚了,活该我们倒霉! 但是沈关监原是学数学c教数学的,计算机头脑,素称精细,怎么也会丢三拉四? “什么都一知半解就派我们来!”白思孟不禁有些怨恨。 人若想不通,就很容易产生怀疑,现在他就到了这个节骨眼上。 气头上来,他也不管对方还是初相识,开口就发牢骚,不满地说: “都已经是无人机时代了!一架才几个钱呀?用瓜分袋带一架过来,无论哪个小单位都置办得起,更别说我们魔术基金会了!却居然不给! “我看哪,这都是沈某人卖弄本事,故意不用现代化的东西,想单凭技法就立上一大功,好给自己挣脸!志气倒不错,可就苦了我们这些下层弟子!他干嘛不自己来呀? “再说,防身的东西不给,那套偷金库的东西又复杂又现代,又笨重得要命,他倒给备得蛮齐,就不怕人说了?也知道没金刚钻就揽不了瓷器活呀?” “你别说了,”对方劝止说,“说也没用,来都来了。你们过会儿集合了,出洞前想想,到底是往西走还是往北走。四面都是大沙丘,我们向北走吃了亏,你们就该往西试试。” “都是大沙丘的话,我们就该往西北走——通古斯本来就在亚洲的西北角嘛,干嘛往正西?不瞒你说,我总有点习惯思维,一说往西就想到大戈壁!” “关通古斯什么事啊哥哥!小行星是小行星,飞船是飞船,它们早就分道扬镳了!再说,又不是那边亚洲,哪来的大戈壁?建议你们首选西进,主要因为现在风是往西边吹,同志哥!”对方一笑提醒。 “这又是什么讲究?” “阻力呀!”对方道,“这风可不是一般的风!平常微微的,太阳一晒热得死人。可一大起来就发疯一样,播土扬沙,上下翻腾,吹得天昏地暗,戴风镜都睁不开眼。 “其次沙丘也高。那沙丘的背风面刀削一样陡,都陡峭得跟悬崖一样,天天沙崩。你也不想每时每刻都去爬那动不动就塌方的悬崖吧?” 沙丘还会塌方?白思孟听了,嘴张大了合不拢,想一想又毛骨悚然,心里暗道:“既然这样,那就不能不慎重了!还是大家一起出去看了,好好琢磨一下。” “而且还有——”对方话没说完,“我们回绿洲找食吃的时候,刘先锋发现一只鸽子,鸽腿上绑着一节竹管。” “那不就是一只信鸽?” “可不是嘛!可惜抓不着。它啄了点食c喝了点水就往正东飞不见了。你说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它是从正西飞过来的。鸽子都喜欢飞直线。你的意思是放飞它的主人是在西边,而它的家在沙漠东边?” “不错。所以我们猜想这人的目的地就在正西。他到达了要去的地方,就放回鸽子跟家里报平安。” 这话有道理。但是—— “那么有没有可能是他遇险了发回的求救信呢?”白思孟提出另一种可能。 “这当然不能排除!”二杠三说,有点激动,“所以真是太遗憾了。当时要是能抓住它,看过信再放,那就好了。可惜” 但尽管有这点遗憾,西去的建议看上去还是靠谱一些。这个当地人既然确实横贯沙漠往西走,总不会什么理由都没有。蒙着眼睛闯沙漠,他是探险家吗? “谢谢你给我们提这么多建议!”白思孟真心实意地说。 “谢什么?难道咱们不是为了一个共同的目的?”对方兴奋已经过去,淡淡地说。 耽搁了这半天,后面传来一阵哼哧哼哧的喘气声,万时明终于爬上来了。又过了十分钟,小蒋c朱品声也来到三岔路口。 二杠三先后与他们打了招呼,引起一阵愉快惊讶的声浪。 白思孟把刚才自己问到的情况简要说了一遍,请大家有疑问就马上提,可别事后再追悔。 那三人想了想,还有什么疑问?不就是白思孟问过的那些吗? “那些熊不会还留在下面吧?”万时明忧心忡忡地问,“就这么一块小绿洲,它们不走,还真不敢下去!” “轰走呗!”小蒋一笑,“听到喇喇蛄叫,就不耕田了?” “我们刚过来时,绿洲上没有它们,”二杠三遗憾地说,“不知怎么回事,突然就跑来一群,大大小小四五个,一下子就把刘先锋害死了!” 静默了一会儿,他仍有点伤心地说:“太凶了!你们也别大意了!” “放心!”小蒋雄赳赳地说,“我们有办法。” “这可不是逞嘴皮子的事!”万时明不知道他带了枪,沉下脸出言警告。“棕熊是陆地上体型最大的食肉动物。” “那是说地球,”小蒋豪迈地说,“这儿是不是地球还两说呢!” “不是地球就更不行了,谁知道还有多少其它危险!可别一来就好勇斗狠。陌生世界,稍不注意就会招灾惹祸。”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9章 热泉劲喷 “还是先钻到洞口看看吧!”白思孟劝和地打断说,“行不行一目了然。” 几人都称是,于是白思孟就率先往前爬。二杠三友好地说:“再见!祝你们一路平安!” “再见!”“再见!”新研学子组员们——此刻似乎可以互称预备大士了——乱糟糟地回答。 还能不能再见呢?谁知道! 不料二杠三往回爬,一动身就疼得哼了一声。 小蒋人吊在支风道里,听到了,关心地问:“怎么回事?” “他脚崴了!”白思孟停住不爬,回头告诉他。“我要给他对骨头,他不肯。” “让我看看!”小蒋热心地说。又扭头笑白思孟,“你哪儿会对什么骨头!鸡骨头都对不上!” “你也别瞎鼓捣,好事还办成了坏事!”白思孟警告。 “放心,咱蒋医生不是吹的,断三截的骨折都帮着对过,何况一个崴脚!” 但二杠三不像他那么有信心,听他口气大,有点儿相信。但知道他年轻,又有点不信任。见他打算下来动手,连忙问他:“你真是医生?有证?” “不,没有。但我给我妈当助理两年,什么病例没见过?” “你妈是骨科大夫?” “不,全科。骨科也通。” “原来是万金油!”对方略感失望。 “万金油怎么啦?”小蒋是孝子,最不喜欢别人笑他妈,急忙为老妈辩护说,“现在社会上最缺的就是全科医生,上面还要求大力发展呢!不瞒你说,我也是个二把刀。 “那么,你是治还是不治呢?不治的话,别说我没提醒你——听你刚才那一声哼哼,我就知道你爬不过那个水凼子!” 这显然是真情。二杠三掂量再三,还是哼哼唧唧地同意了。 小蒋欣然下来,请朱品声用电筒照着,给那人正骨。他动作迟缓,不很熟练,但判断却不错。摆弄半天,忽然用力一下,喀地一声,骨节复位,那人也疼得尖叫了一声。 “好了!好了!”小蒋欢欣地叫道,“妙手回春,手到病除。” “耶,你还真有两下子!”朱品声凑近看看,又拿手摸摸,纳罕地一笑,“我以为你就是抓紧机会练练手,没想到还挺有把握!” 小蒋哈哈笑:“我蒋大夫什么医德!能拿病人的痛苦练本事吗?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 “瞧,还自豪得有滋有味了!”朱品声笑道。 “他就是个老鼠挂秤钩——自称自!”白思孟说。“咱们再给他戴个高帽子,他就越发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二杠三慢慢不那么疼了,动了几下,觉得还行,不禁感谢不已。 “好了!既然没事了,再歇一会儿,慢慢走吧!我们也得上路了。”小蒋拍拍手说。 黑暗中看不清脸,但都知道对方面带笑容。他们再次互道珍重,便欲分手。 但还没等二杠三挪动,敏感的朱品声吸吸鼻子,忽然说了声:“不对了!” “怎么啦?”听出她的声音尖锐而又急促,小蒋不由吓得一哆嗦。他不明就里,还以为发生了医疗事故,不由立刻惴惴不安。 “有硫磺味儿!”朱品声声调严重地说,“你们闻闻这空气!” 是吗?众人用力一嗅,都觉得不一样了。 “是呀。有些刺鼻,还有点潮!”小蒋说。 “还挺温润!”万时明说,“像是变暖和了。这是——” 都不作声了。 静听了一会儿,耳朵里似乎听到了长下坡一样的洞的下方,传来一阵模糊的响动。 “听!嘶嘶的,”万时明皱着眉头紧张地说,“别是水下那眼热泉开喷了吧?” 众人脸色立刻都变了,虽然彼此看不到,但心跳都一起加速,怦怦地打得胸腔都响。 果然,洞中原先几乎静止不动的气流转变成一阵微风,空气变热的感觉更明显了,甚至从鼻腔延及脸上的皮肤。 “这么大劲儿!真的喷起来了!暴喷呀!”小蒋吓得心都缩了起来,“就差——就差那么二十分钟!” 瞧这阵热风来的,脸上都感到发烧! 只要晚进来二十分钟,大家都成水煮鱼了! “一百八十度的高压蒸汽呀!”万时明从牙缝里挤出的声音也是嘶嘶的,听了人都倒牙。“想想看!四小时一次,就上冲那么半分钟,现在竟然提前来了!那家伙!一碰上就是个死!” 想到吴秦二位就是丧身于此难,众人皆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但要说是提前了,那却未必。这间歇泉冒汽的时间本来就有点儿误差。 其实这一眼水下定时喷泉的发现也有一两个年头了,规律早已清晰明确。它每次只喷半分钟,大约四小时一次,误差是正负十分钟;汽量也不大,但是温度极高。 普通人碰上不必说了,绝对逃不过去。就是他们几个,虽有泡沫,泡儿却不大。虽然通过培训,又挣大了一些,却不一定能裹住全身。 只要有身上有一两处,暴露在从下面缝隙里呼呼上冲的那股密集的高温气泡里,片刻间便会烫穿皮肤,烫掉肌肉,一直深入侵蚀,直到烫到骨头上去! 这可不是什么温水煮青蛙,活脱儿就是汽锅鸡! 吴秦二位也不知是没计算好时间,还是碰上了障碍,或是艺高人胆大,没想要规避,总之就撞了个满怀,留下千古之恨。 还好,他们四人动作敏捷,通过的早了一些。就提前了这二十分钟,全体就都安全了。不然他们中间也真会就地牺牲一两个,就像二杠三的几个同伴一样。真是危乎殆哉,无以过之! “你等等再走!”小蒋郑重嘱咐那同样吓白了脸的二杠三,“至少半小时,水温才会回落到四十度。就那也是不折不扣的热水澡了!通过时一定要快!” 他们一味的庆幸,自以为还挺走运,却谁都不知道:就在那短短的六七米水里,不仅有定时出没的高压蒸汽,还蕴含有能够消弭泡沫的空间蜕化残留物;甚至如惠如仙所猜测的,还有可能不慎泄漏出来的致命的核幅射。 吴秦二位的罹难,情况可能比他们想象的复杂得多。 剩下四百多米不算长,但大家都消耗了太多力气,爬得慢多了。等最终爬到对面洞口,往外一看,天色已近黄昏。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0章 好大一只猎物 其实临近洞口时,已看得到天然亮光。只见那面露出半角天空,跟地球的傍晚一样。左侧的晚霞还余辉未尽,右边的浮云却已经灰暗下来。 闻一闻空气,清新干燥,不带水气,似乎也差不多。胸肺感觉也很舒适,说明起码含氧量没什么变化。 果真是个对蹠地! 白思孟快钻几下,到了洞的末端。 他先贴近洞口往前望了望,只觉此处似乎位置颇高。一洞凌空,外面则风劲云飞,一片开阔。 放眼望去,外面从南到北,全是一片莽莽大漠。黄雾升腾,沙石满地,万千沙山就如凝固的波涛,包围和拍打着眼前这块小小的绿地。逼得这样近,似乎就要把它一口吞噬。 “这么苍凉的地方!”他失声叫道,“不会是在火星上吧?” 他一叫,后面的人更急于看看外面,都叫:“快钻出去!你挡在那儿磨蹭什么呀?” “别推我呀!”白思孟竭力稳住身体不动,喊叫说,“最高的树稍都擦不到我的鼻子尖,你们想让我摔死呀?” “是针叶树还是阔叶树?”万时明瓮声瓮气地问。 白思孟看了看说:“当然是阔叶树,挺像白杨。” “那就说明到大西北啦!天冷不?” “冷什么呀,暖和着呢——哎,不对,这儿怎么这么暖和呢?” 万时明在后面哼了一声:“是不是把咱们又换了个地方?要不就是改季节了。我说,你倒是下去看看呀!” “别忙,”白思孟坚持不动,“让我先看好了!想摔死我,也耐心点嘛!” 洞口的位置真不低,起码也在一个小山坡的半山腰。几尺外就是个断崖。崖下有树有草,可不都落在他们的脚底下!要出去,确实得先看好在洞外怎么落脚。 匆忙间他竟忘记了,这儿还有熊! 这时,由于天空仍旧亮得很,他就把电击棒的小电灯关了。 正想一头钻出去,忽然,眼前一暗,没有任何警告,一只巨大的黑色爪掌就向他的头部按了过来。 他眼一瞥,立时懵了,本能地一缩脖子,右手的电击棒反而自动向前一伸,完全是人遇到危险,首先想到的就是尽量往外推的反应。 这一招完全是条件反射,用得恰到好处。只听嗤啦一声,蓝光闪过,洞外忽然雷鸣似的一声嚎叫,那只肮脏多毛的大黑爪子缩了回去。 真的是熊呢!他吓得心胆俱裂,赶紧往后缩。可是此时万时明的头已经拱了上来,他的脚已经伸不下去。 他急得用脚乱蹬。万时明不明究竟,连声怒叫:“干嘛?干嘛呀你!”一边用手推挡。 “熊来了!”白思孟大叫,右手握着电击棒防卫,左手往腰里乱摸,急切地想,怎么才能把那支长枪拿出来。 枪就收在腰间夹子里,可是要想拿到手,却得先翻开来用铅笔点一下,这就得把夹子抽上来。 好容易摸到了夹子,解开系的绳子,又费了好大力气才把它拿到眼前翻开。 这时,那只冥顽不灵c记吃不记打的大熊又试探地把脚爪伸进来,想弄明白刚才是什么鬼东西刺了它一下。 白思孟来不及点取枪支,只好再用电击棒狠狠地给了它一下。 这次熊有防备,感到不对便闪电一缩,弯曲的利爪刚好抓住了电击棒,一下子把它从白思孟手中夺去,啪地摔在地下。 一声爆裂,那威力不俗的防身器械便彻底完蛋,骨碌碌地翻滚下跌,掉到了山坡下。 只随便一抓就把他缴了械,这熊也太厉害了。 好在那熊好奇心重,弄坏思孟的电击棒后,还回身探头看了一看。趁这个机会,白思孟赶紧翻纸页,寻找步枪。 只是越着急越没效率,造化弄人也弄习惯了,翻一张是白页,再翻一次还是白页,第三次随便翻却翻出个野营篷帐。 他赶紧又向后翻,却又是白页。这时,更加好奇的熊大叔又回转身来,干脆把头紧贴在洞口,睁大眼睛往里瞧,那副狂野腥臭的嘴脸把整个天空都遮挡住了。 白思孟的头离洞口只有两尺,而且退无可退。眼见那喷着恶臭气味的狰狞大嘴向自己逼近,竟是无计可施,只能抱起头护着脸,极为惨厉地尖叫一声。 手中那打开的夹子,也不知翻在哪一页上,当即合拢。 “啪”地一下,遮住洞口的大兽头不见了。随着夹子合拢,预期中的熊吼也一声都未发出。 一切陡然沉寂下来。 白思孟抱头龟缩,紧张了半天,竟然什么都没发生,心中倒奇怪了。他抬起胳膊偷偷一瞟,眼前只见一片昏黄的天空。 棕熊呢?那凶神恶煞的棕熊呢?它怎么没伸爪子进来?它在等什么? 奇怪!不见了!它缩哪儿去了?不吃人了?跑掉了? 白思孟想看却不敢看,一双眼睛紧张地瞟来瞟去,夹子抬起护住嘴脸,并张开着,剪刀嘴一样向前伸出,时刻准备应付那只很可能会闪电般再度袭来的大熊爪。 但等了又等,熊始终没有再伸过头来。 它真跑了?是对白思孟没了兴趣,懒得抓他,还是怕再度受到电击?那么,它还在附近吗? 又等了一会儿,连他自己都觉得耽误得太长了。先把枪拿出来吧——他想——眼前靠得住的只有枪! 翻夹子前,他再次瞟了一眼外面,见仍没动静,这才略为放心,开始谨慎地一页一页翻动纸页。 边翻他边想:预先准备得不够,该给活页纸都编个顺序号的,这样才便于查找。像枪支,本来是夹在第十四页,有号码的话,一翻就知道在前还是在后,再不须手忙脚乱地前后查找。 他乱糟糟地想着,恰好翻到了一页上。乍一看,这页似乎是带着一圈橡皮管的氧气瓶,因为堆头挺大,黑不溜秋——但是且慢!它怎么动起来了? 再看一眼,白思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页的图像竟然是一只熊,而且正在纸上焦急不堪地胡乱打转。 见白思孟低头看它,它突然抬起脸来,愤怒地悲嚎一声,声音极其细微,不竖起耳朵谛听,几乎就听不到。 白思孟吓得一激灵,哇噻!活的!它活了!我一夹子扣了个活熊!把它给活逮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1章 搜山偶遇 事出意外,闻所未闻!他又惊又喜,简直是喜心翻倒! “天上掉下个林妹妹,似一朵轻云刚出岫!”他恨不能随口就唱起来。总以为夹子只能装干货,却不料还是个捕兽笼。 好家伙!能打能收,能装能运,就地开剥,分割上架,一条龙服务到家,什么捕兽笼能比得上! 这下子,什么飞禽走兽c牛鬼蛇神,只别靠近小爷我的身边!靠近了,全都一夹子拍住,把你们活逮起来! 当然了,防身之外,还不乏别的用途,这就要慢慢想了。不过靠得住的是,将来这夹子里,一定得养上一头奶牛。从小喝牛奶长大,多少日子没喝了,还真不习惯! 太兴奋了!太让人得意了!他情绪高涨,急速地大口喘气,跟个火车头似的。 高兴了好一会儿他才把这消息告诉了同伴们。这立刻引起了一阵激动的欢呼——走路防身,又多了一个极为有用的利器。 这一来,后面的事情就好办了。 白思孟张着夹子,做好随时夹人夹物的准备,就像大鲨鱼张开了一张簸箕嘴,然后小心翼翼地伸出头去。 他低头一看:原来洞口离可以落脚的地面石坎约有一人半高。难怪当时那熊只见大头不见身躯,原来是站着的。 这点高度根本算不了什么!他现在仍然是一副长身量,跟学校操场那高高的旗竿似的,往前稍微一出溜便已两手着地,顺势把身体一拖,整个儿人就鳗鱼一样滑到了地面。 他一边翻身站起,一边抖动贴身泡沫,恢复原样。 最后他踢踢腿,甩甩胳膊,感到一切如常后,这才大喊:“都出来吧!周围没事!” 就像传送带上推送的产品,三个同伴欢欢喜喜地鱼贯而出,扑通一个,扑通一个,挤牙膏似地,都柔滑地掉落在下面的石头地上,立刻就由“长虫”还原了人身。 由于在洞中太久,习惯了狭窄,此时他们摸摸手,摸摸脸,伸伸腰,看看天,都还有点不敢相信。 迈开腿试走了几步,感到还行,只是腰有点软,也不敢马上就迈开大步。 出口这儿是半山腰,地上是个落水坑。站在这里,远近景物尽收眼底。 看了看,他们不禁欣慰地感叹:真的呢!真的到了一个跟地球一模一样的世界:无论是空气c土地,还是植物和光照,总体都相似,只是气温有些差异,似乎季节不对。 也不知是回到了古代还是登上了另一个星球。 一路跟寻的外星飞船在哪里?我们又将向何方去? 突然不知是谁想起来,嚷道:“不是说这儿有一个熊群吗?那么另外几只熊在哪里?” “噢!对!”白思孟心中一震,张大眼睛拍了下脑袋,“二杠三说了:他和那姓刘的碰上的是一群熊。” “谁是二杠三?”小蒋疑惑地问。 “这”万时明也有些不解。 “不就是那个——”朱品声笑道,“白蛇!” “白蛇?”白思孟有些不解,“你这是给谁起的绰号?” “不就是刚才求你救她的那位!” “洞里那个?他说自己叫二杠三,你怎么管他叫白蛇?” “不管她叫白蛇,难道还叫许仙?她是女的嘛!” “女的?”白思孟大为吃惊,“不会吧!听上去声音那么粗,又老嗯嗯嗯的!” “她多半受了凉,鼻子不通,瓮得跟什么似的,你听不出来呀?” 白思孟皱眉回想了一下,眉毛猛一掀,啪地拍了下手说:“嗨!怪不得!那时没法给她包扎,我就说,让我从你身上爬过去吧,不然够不着你的腿,她却死活不让!哈!原来,这——” “你——你——嗨!”朱品声笑得几乎咽住,“你呀,女孩声音都听不出来,也真笨得可以了!还说要从她身上爬过去!你——你可真够流氓的!” 白思孟闹了个大红脸,争辩说:“她不是没明说吗?我又不知道。‘不知者不为罪’。”心头却也觉得有个兔子在乱撞。 “算了。我开灯照了一下,她至少也是二十出头,比你大多了,难怪那么矜持c那么懂事!” “是吗?”一听是个“姐姐”,白思孟立刻就坦然了,摇摇头说: “唉,算了,没想到是个花木兰!但咱也别说多余的了,还有几只熊呢,快找找!刚才那熊爪子,不是跟你们吹,比那簸箕还大。啪地一下扣下来,不是我躲的快,三根脖子都断了!” 可是远眺近扫,上下左右,一个黑糊糊的东西都没有。 这是座很小的山头,周围只有一片不大的绿地,他们一眼就看得清一半的面积。这边没有,那么是不是呆在后面呢? 这就得搜山了。 武器在手,心中不慌。他们从容地取出那支长枪和两支左轮枪,三个男子汉一人一把。子弹上膛,成一字队形下山,上下左右地搜寻了一通。 结果发现除了百余棵高低不等的树木和几大片青草,只有一片零落的人骨。骨头又白又红,还没完全扯散,大概就是那第二组组员刘先锋的残骸,别的什么都找不到。 难道熊们躲到洞穴里去了?除了他们钻出来的那个洞和崖顶上那个出气孔,这里也没有第三个洞口。 倒是朱品声眼尖,看到在绿洲边缘有两个小小的隆起,紧挨在一起,像是人工所为。大家走近一看,不由失声惊呼:“吴元老!秦辅修!” 原来紧邻沙漠,是两个土色尚不太陈旧的矮小坟头,已经长了层青草出来,葱葱郁郁。坟前各竖了一块木牌,上面分别用火焰灼烧出焦黑的字迹,标明了墓主吴c秦二人的名字。 只有名字和卒年月日,没有出生年月,也未标头衔。生年是不知道,头衔不便说,而立碑人的落款也没有写,大概也是为了保密。 “这木牌带不过来,是就地取材做的,”白思孟向周围看了看说。“那边锯倒了一棵树,截断了剖成板,再用汽油喷枪烧出字来。肯定是第一组办的事。没想到,带过来的装备,第一项用处,就是给二位元老留名。” “原来江叔只说秦辅修走进沙漠不见了,没想到还是在这儿归了根!”朱品声叹息。 “受过那样的烫伤,能走到哪里去?一看到处没人,可不就得回来!”小蒋直捅捅地说。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2章 似曾相识 “人死留名,豹死留皮。总算是还有一样。”万时明叹息,“人生百年,多少修炼,多少阅历,一着不慎,说没,也就这么没了。” “‘古来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小蒋瓮声瓮气地说。 “哟,我们小蒋还读过红楼梦!”朱品声奇道。“引用的还挺对景。” “我没读过,”小蒋摇头说,“太厚!我只翻过红楼梦诗词集,记得这么两句。” “这两句是‘好了歌’里面的。别的你还记得什么?” “别的?别的也有哇——‘纵有千年铁门槛,终须一个土馒头’!”小蒋说。 众人听了都一怔,嘿!这话说的!在元老坟前念这个!想想实在别扭,笑又不敢笑,一时都憋住了。 如果说他引用的第一首还算应景,那这第二个简直不妥得很!元老是为探索而献身,你却站在这儿跟他们说:人人下场都一样,全都逃不过! 但他也就这个情商,解释都解释不清,你奈他何! “这二位的模样有点熟悉!”朱品声忽然有了新发现。 原来她比别人都细心,看了一下便看出两块木牌上端都有个淡淡的c圆圆的粘贴过的痕迹,似乎贴过什么,就往下面的草丛中寻觅,一下子就找到了两块脱落的瓷像。 这是一般用来镶在墓碑上端的逝者小像,质量很好,清晰如初。想来是当时粘得不牢,被风吹日晒或是野兽一擦一碰就给弄掉了。 这当然就是吴秦二位的遗像。可能是得知他们遇难后,沈关监特地找出了他们以前的照片,委托专业人士制成,然后叫第一组带了过来,用在了墓碑上。 瓷像做得很精细。上面的二人相貌端正,面容祥和,跟生前本人应该没有多大区别。朱品声看了又看,忽然诧异地说:“这两人我都见过!” “是吗?”万时明连忙凑近来看,说,“耶,我也有些印象!真好像什么时候见过他们。” 小蒋探头过来瞟了一眼,摇摇头说:“嗯,我没见过。” 白思孟等他们都看完,才接在手里。 “元老你们都见过,可能吗?统共才三个哎,不对!不对!这不是那年在江滩乒乓球台那儿开会的人吗?”触眼稔熟,他也一下子想起来,“这老的,还有这个中年人,我都见过!那天刮的好大的风呀,我肯定没记错!” “你也见过?在江滩?”朱品声惊奇得不敢相信。“是05年4月份吗?” “05年4月份?你怎么也知道?”白思孟也吃惊不浅,“是不是一个大风天?” “可不是一个大风天嘛!是晚上才变大的,下午天都还好!你” “我那天捡风筝,被风筝砸了。” “你被风筝砸了?我那天跑去扶一个摔倒的小男孩——” “不会是你吧?”两个人互相用手指着问,几乎异口同声。 “原来是你!” “原来是你!” 两个人互相瞪着,又纳罕,又兴奋,诧异得只是笑。 “你们?”万时明被弄得莫名其妙,看看朱品声,又看看白思孟,“你们说的是什么呀!” “我们以前见过!”两人又是异口同声,“小时候见过!” “小时候?什么小时候?多小的时候?” 朱品声和白思孟都哈哈地笑起来,互相指点着说:“真巧!原来——原来根本不知道!怎么——怎么会就是他(她)!太逗了!太” 原来那天云暗天低,狂风大作,白思孟惨遭风筝骨架戳顶,一下子摔倒,竟是在旁边看江景的朱品声最先跑到身边扶起他。 哪知一个炸雷滚过,她也摔倒在地。也不知是吓的还是真被震着了。 总之直到白爸爸跑过来,才把二人扶起,一起送到了医院。 二人被分送到不同的观察室,先后出院,所以并没碰到,直到今天才知相互间还有这么一段渊源。 这话头一打开就可以没完没了,但眼下刚到异域,要操心的事情还多,哪容他们细细回忆! “以后再讲!以后再讲!”两人都这么说,互相亲切热烈地再看一眼,点点头,然后才又说到别的。 既然暂无危险,他们就刨起些沙土,匆匆掩埋了刘先锋零乱的骸骨;又去倒木那里,取出汽油锯,锯下一片木板,刮刮平,然后在上面写上名字和卒年月日,插进土里当作墓碑。 万时明点燃三根香烟充作三炷香,给他祭过,这才大家一起走开。 他们再度仔细搜索山体,却除了他们出来的洞口和顶上那条支路的小洞,只见到几条纵向裂缝,那是连野猫都躲不进去的。 “可能是——”广见博闻的万时明推测,“棕熊一般不合成大群,平常就只一母几崽地活动,而且最讨厌公熊靠近。这次小白扣住的明显是只公熊。 “我猜呀,这地方地窄食儿也少,根本养不活一群熊,肯定是一家子母子偶然逛到这里来,公熊找母熊,随后赶到。 “养崽的母熊最怕公熊。它一来,母熊就带着小熊跑了,于是就只剩公熊一个了。” 这话言之成理。既然再没别的解释,就姑且认为是吧。 天已落黑,又累了一天,他们就先做最急需的,那就是把朱品声吃尽苦头拖过来的光缆用铁桩固定好,接上电话,向那边的关监与师父们报了平安。 几句话说完,他们又告知第二组侦察遇险,任务已失败,其剩余人员正在返回关卡,然后请求指示。 沈关监很高兴,却说:如果只了解了出口处的情况,那就不必细说,之前这边已经知道了。此去要加紧侦搜一c三组的消息,及时用电台通知出口处的固定电台,进行转发汇报。 由于情况不明,下一步向何处前进,可由他们自己决定。 “一c三组都是些什么人,姓名c相貌如何,能发个信息过来吗?”白思孟问,“要是碰上,也好相认。” “前面三组出发时,都是作为绝密事项,对各方秘而不宣。至今元老们也没有改变指示,所以不好详说。信息也发不成,这你们是知道的。总之。你们知道有这两组就行了。如果碰见,都是这边的人,一说就都明白了。”沈关监说。 这意思还是要大家各自为战。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3章 放了它 放下电话,万时明对那两组倒也不怎么太关心,只是对眼前行动有些担忧。 他摸着下巴慢条斯理地分析说: “显然,前三组也跟咱们一样,大家老死不相往来。而且除了这小山一带,谁也没有报告过更多的情况。不然,现在对咱们的指示应该详细得多,不会还是一片空白!” “难道前三组全都没走出沙漠?” “没走出沙漠也应该汇报!连续汇报!可居然什么都没说,这就不对了,只能认为是电台失效了。也许这边的雷暴太厉害?” “固定在这儿的转发电台在哪儿?”白思孟突然说,“这两圈找下来,什么都看到了,就是没看到什么电台!” “对呀!”万时明也醒悟了,“拉出来的光缆连上了有线电话,原有的那根电线呢?是不是连接了转发台?” 他们赶紧找到由洞中牵出的那根电线,只走了几步就发现了原因:它的端头压在一块大石头下。那大石头下有片空隙,一个压垮的铁盒、一堆破碎的电子元件清晰可见。 “瞧那儿!固定钢钎还在呢!是被岩崩砸坏了!”白思孟说。“瞧旁边那大块石头!” “这是熊弄下来的!”小蒋说,“没看见旁边的熊脚印吗?” “哦,是了!又是这个害人精!” “原来早完蛋了!”万时明摇摇头说,“看上面那锈!有段时候了。” 他们立刻把这个情况报告过去,电话却没人接。 “嘿,竟然都走开了!”他们大为诧异,“这才刚打过第一个电话,就没人接了!” “也许都忙着抬那个二杠三了!”朱品声猜测,“那边不就师父他们几个人吗?等等吧!” 都筋疲力尽了,他们就坐下来吃东西喝水,然后再打电话。这次通了,却是值班守卫接的,回答他们说:关监下班了,有事明天说吧。 下班!这可完全出乎他们的意料。这么重大的探索,刚刚出发,就没人监管了。在电影里,小分队出征,指挥部里可都是彻夜不眠的。 诧异归诧异,眼下却只好作罢。他们便支起篷帐睡觉,把报告的事情撂给明天。 俩情侣高高兴兴。他们一点也不忌讳,就手拿出那顶光闪闪的团龙帐,紧靠在篷帐里侧拉开,于是便与两少年隔开了。 “我妈说过,”小蒋笑着看了看他们,对白思孟说,“这样的住法我家也经历过。刚生我时,爹妈还两地分居,没有正经房子,就两家凑一屋,中间用帘子隔开,有名叫做‘团结户’,小孩撒尿都互相听得见。” “那现在可不行,到底大了些!”白思孟严肃地说,“再想起夜撒尿的话,先叫醒我,我好抱着你到外面去端着撒!” “你敢充我长辈?”小蒋笑骂着一拳捣过来,两人就在地铺上嘻嘻哈哈打作一团。 一夜易过。第二天早上起来,白思孟首先就翻开夹子看那只熊。那熊一见有人来了,就竖起长毛,威胁地嗷嗷叫。 “哈,居然没死!”白思孟又惊又喜。这下子放心了,路上再有谁挡横,只管夹了他没错,反正不会整死人! 他在笑,那熊的咆哮声却更大了。 白思孟瞧不上眼地笑道:“叫什么?屁大点儿东西!再发威,挖个坑把你扔进去,用砂子埋了!” 小蒋听了过来看看,不赞成地说:“那不太浪费了吗?几百斤的新鲜肉,就留着当个活罐头好了,什么时候缺粮了再杀!” “这棕熊可属于濒危保护动物呢,”白思孟说,“你敢杀?再说熊肉也没什么好吃的。” 小蒋一笑,说:“到了就靠它救命的时候,只消问有没有营养,还管它好吃不好吃吗?” 听着人们在身边议论它的肉质好坏,公熊似乎有些知道,怒容越发明显。 不过只过了一会儿,自知无用,它又换上一副可怜像,半站起来,两爪无力地抬了几抬,好像在作揖哀求。 白思孟大乐,说:“北极圈附近,你也算得上是兽王一个了,怎么进了笼子,也这么低三下四起来?是求我放你吗?” 那熊猛地点了几下头,嘴巴张啊张,几乎就与一个人高喊大爷饶命一样。 小蒋看着奇怪,指着说:“你看你看!他向着你点头,眼睛却瞅着我,好像心里知道最想杀它的人是谁似的!” 白思孟看了看,也惊奇道:“咦,真的!现在干脆只向你求饶了。干嘛呀你?难道能听懂我们说的话?这寿头!太蹊跷了!” 两人一递一地说着话,那熊真好像全都听懂了,瞪着两只绿豆眼,一会儿向这个点头,一会儿向那个下拜,忙得团团转,其楚楚可怜之状,最后,连最狠心的小蒋也招架不住了。 “这么遭孽!怎么,放了它?”他试探地问白思孟。 那熊又拼命作揖。 两个少年最终心软,便严肃地问它: “你可知道攻击人是不对的了?” “你能保证释放之后永远不再伤人了?” “一放了,你就得马上跑得远远的,明白吗?” “今后别再让我们看见,知道不?” 那熊你问一声它点一个头,全都一一保证,态度再诚恳也没有了。 我的天哪,是个妖怪! “乖乖隆的隆呀!”小蒋捂着嘴惊呼说,“通人性!不折不扣的通人性!这家伙,聪明得无与伦比呀!” 白思孟一笑,说:“熊跟人一样是杂食性,生活艰难,本来就锻炼得挺聪明,不都是一些人说的傻掰棒子的。” 那熊似乎听懂了这话,在活页纸上连连点头,又悲又喜。 “那好吧!”白思孟站起来,走出帐篷,小蒋跟着出来。两人一直走到沙海边,找了块大石头爬了上去。 然后,白思孟站到岩石边上,拿出铅笔头,对着那熊的图画一点,噗嗵一声,公熊肥大的躯体便重重地摔在下面的沙土上。 但它一骨碌便翻了过来,立即起立,那高度堪堪够得到少年们的脚踝,吓得他们赶紧退了一步。 小蒋立刻端起零三式步枪,大声恫吓道:“我枪里装的可是炮弹,你千万别找死!”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4章 第二次通话 白思孟也重新张开了夹子,严阵以待。却见那熊笨拙地一躬到地,粗浊地嚷了一声:“谢谢!”便就地转身,蹬起后掌,一跃一跃,直向正西方的沙丘跑去。 白思孟心头剧震,煞白着脸问小蒋:“你听见了?” 小蒋张大了嘴巴合不拢,只无比骇异地点了下头。 一只熊学会了身段柔婉不算,还会鞠躬,还公然张口说谢谢!这世界怎么啦?登仙了?这是个什么样的世界? “也许是什么马戏团里跑出来的!”小蒋百思不得其解地猜测说,“那里的熊跟人亲近太久,难免能学会别的熊都不会的东西。” “有理!”白思孟点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那儿都是演得好才赏吃的,演得不好就只能讨苦吃,于是久而久之,一头熊也学会看人眼色了!” 小蒋笑了,说:“虽然你说的有点道理!但还有一条:就没听说野兽舌头还能这么随意地拐弯!羊永远只说咩,牛只说哞,猫只说喵,狗只会汪汪叫,这熊倒会说谢!嘿!谢——夏夏侬啊?” “嘿什么?那还不是时间长了熬成精的!”白思孟嘴巴哒巴哒地说,“哪怕就是只哑巴狗,教它一万遍,它也会说谢!” “那我倒要找一只来试试!” 回到帐篷把这事一说,俩情侣都惊讶,只不过程度远不如他们两个。 万时明笑道:“颠倒颠,倒颠倒,这世界叫人说什么好?自从把自己拉成根细面条以后,什么事情都不能叫我惊讶了,顶多是好奇一下。 “你们知道吗——小朱现在都能隐身了——虽然火候还差那么一点点!一个人正对面看着,突然旋转起来,转着转着就变花了、接着就变没了,你们说,这光是好玩吗?” “原来朱姐都达到了惠老师的水平!”两少年大为惊佩。“何不演示给我们瞧瞧!” “那还差些!那还差些!”万时明笑容满面地代替朱品声谦虚,“要达到惠老师的水平,还得几年火候。还得几年。” “几年不几年先别管,”白思孟严肃道:“哪怕只是初步的!这已经不只是好玩了——尤其是对老万!朱姐,你可千万别随随便便就变没了,不然,会出人命的!” “呸!”朱品声满面红光,“你们别听他瞎说!谁对面看着、看着就变没了?不都得念半天口诀,做半天热身吗?你们早晚也都能练会的。” “这么说朱姐,他说的都是真的了?” “真不真,以后慢慢试着看吧,今天姐可没工夫!” “好了!咱们又多了一项超级功能了!”小蒋按捺不住满心的欢喜,“练会了这个,走遍天下还用愁吗?别说铜墙铁壁,刀山火海都闯得过去!” “刀山火海都绕得过去!”朱品声笑眯眯地谦虚说。 这话不假!白思孟也乐滋滋地想,要不是有时间限制,就地住下来,一心练这隐身功倒挺好。练成了,那还了得:一行四个隐身人,试看天下谁能敌! 只可惜上头对任务只给了六十天期限,说是过了时间不回来的话,就要宣布他们是失踪人员。失踪人员?多难听的字眼! “再打一个电话!”万时明不耐地起身说,“看这早晚了他们上班了没!” 有线电话打过去,又只有保安接听,回说是上面来了紧急通知,关监和师父们全体半夜就都走了。 “上哪儿了?”白叫孟问。 “没说。” “你就一点都不知道吗?” “不知道。我要说他们领坦克去了,你相信吗?” “呸!耍什么贫嘴呀!喂,你会不会录音呀?” “我这儿没录音设备。” “那就拿笔来记下:报告沈关监——” “好,我记着呐!” “那就用心记!‘报告沈关监:虫洞这边的固定转发电台已被坠石砸毁,请派人另送一台过来,否则我们离开绿洲后,无法进行远距离通讯。’” “好,我记下来了,等他们回来我就呈交。你们这就走吗?” “不走等你给开饭呀?拜拜了!”白思孟把电话机塞进虫洞里,拍了拍手。 “喂喂!”对方叫住他。 “干嘛呀?你还有事儿?”白思孟又把电话机掏出来。 对方顿了一下,想了想又哼一声道:“我有什么事呀!不过前两拨人打电话回来,我都接过。” “接过又怎么啦?他们说了什么?” “也没说什么。只是我想——我想告诉你们一句。” “一句什么?请讲!” “别……别太大意了!你们那点儿本事,在那边根本不够用。路长着呢。” 白思孟脸一下子胀红。“你——你奚落我们?” 对方哑着嗓子一笑,说:“怎么是奚落?这话也不是我说的。这是——这是关监对我们说的。叫我们别羡慕你们。” “关监叫你们别羡慕我们!什么意思?” “我想,也就是稳定军心吧!不过昨天那丫头钻回来,听她一说,倒真把我们几个都吓住了。本来每次有人出发,都有人在下面嘀咕,羡慕得什么似的,这回却再没人想申请跟批出发了。” 原来一连派过来几批,惹得保安们都动心了。可为什么又觉得是龙潭虎穴了? 二杠三只说沙漠不好走,熊厉害,别的也没说什么。难道还有只有沈关监知道、别人都不清楚的更大危险吗? 那丫头回来还说了别的什么没有?他不安地在电话里一再追问,对方却说不知道,没听到,关监也没说,只是隐隐感到在关监心中,前途比原来大家预想的要差的多得多。 “那么,我们过来后,关监他们是不是又在组织什么人培训?最近没来新人吗?” “你问这个干什么?”对方有点警惕。 “也就是想知道我们还有没有后援!” “这跟你们执行任务有关系吗?” “怎么没有!这次回来的那个女的,要是早得到我们这组的接应,就不至于弄断腿了。而且她的同组也不会死。不就是断了粮食,又没后援吗?” “噢,这倒是的。不过这个……没听说也没见到。真没见到!”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5章 科摩多龙? 放下电话,白思孟把对答的内容跟同伴们说了,大家的脸色都有些不好看了。 “没什么!早有心理准备。”万时明要表示镇定,大咧咧地一挥手说,“本来也就是这么回事儿! “在那边的时候,咱们的本事也没见有多管用。到这边呢,一睁眼就是大沙漠。就是师父们都来,本事全都施展,又能怎的?能把这小山头平了,还是把这沙漠吹跑? “天高地阔,人如虫蚁,想干点事,先就得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别的也不用多想,不就叫咱们找东西吗?那就像个小虫虫一样,一步一步地往前爬,步步都小心就是了!” “对,就是这个话,万丈高楼平地起!”朱品声已经从刚才的兴奋中冷静下来,也帮腔说,“千万别以为咱们有了点微末本领,就一味地胡闯蛮干,不管不顾!咱们可不是孙悟空!” 白思孟点了点头,心中也深以为然。 只有信心满满的小蒋不把保安的告诫当回事儿。 “走还是要走的,对吧!但信心也得足。听了喇喇蛄叫,就不耕田了?走吧!出发吧,你们说:到底向哪儿?”他穿好运动鞋,原地嗵嗵地跳着问。 “要走就走熊走的方向!”万时明毫不犹豫地说,“你们亲眼看见的——是往那儿!” “对,当时它确实是朝正西方跑!”小蒋点头说,“它走时我还看了下太阳。可为什么非得跟着它走?” “不跟它走跟谁?”万时明说,“你想想:它原本从什么地方来的?它长这么大,一顿能吃下一只羊,难道就生活在这屁大一点儿的小绿洲里?只怕养不起吧!” “啊,不错!”小蒋顿时醒悟,一笑,“当然必须有个大山林!这儿能养什么?除了兔子就是老鼠!” “那就跟着它,快快找到那个大山林!” “好极了!走吧!”白思孟也等不下去了,说,“只要能快点走出沙漠,走到有树林有庄稼的地儿,什么地方咱都不挑。有人就有消息。呆在这个满眼沙丘的大沙漠里,除了沙还是沙,什么都打听不到!” 这道理颠扑不破,于是一行四人,横下一条心,就循着大公熊留下的足迹,朝着正西方向艰难进发了。 沙漠,虽说到处是沙,却也承受得住人,并不是每一脚都会往下陷。他们为安全计,尽量避免直上陡坡,而是弯弯曲曲地走沙脊。 好在那熊也乖巧,考虑的跟他们差不多,只是走得快了一倍。 紧赶慢赶走了一天,风起沙平,就再也找不到那家伙的大脚印了。 “还是往那边!”万时明手遮凉棚看看远方,坚定地说,“严格按指南针走。最多再走一两天就到了——棕熊不是能耐口渴的家伙——小熊更不能!” “不错!”白思孟赞同说,“严格按照指南针的指示走,千万别跟二杠三她们一样相信别的了!” “那要是碰上大铁矿呢?”偶尔也爱作作梗的小蒋问。“要是指南针也失效了呢?” “那就为大铁矿牺牲了吧——既然你非要这么说!”万时明笑道,“现在咱们国内最缺大铁矿,东西南北到处买,价格高得吓人,让人卡着脖子剥削呢!” 最后走过一个破碎岩石区,像海里一个小岛似的突起,不大,却挺高敞。他们就打算在这儿宿营。 正在寻找合适的地点,突然朱品声看到一只硕大的蜥蜴,正缓缓从砂砾堆那面爬过来,一见到他们就停住了脚,神气呆滞地看着他们。 朱品声尖叫了一声。三个男子汉立刻停步,做好迎击的准备。 这是只跟科摩多龙差不多大的家伙,魁伟有力,举止笨拙,只是全身呈黄褐色,略有泛白,与砾石地带的沙漠环境十分谐调。 见四个年轻人挡住了它的去路,它瞪起眼睛,昂着头,不满地摇动尾巴,张嘴欲吼,那相貌神态,很有几分凶猛好斗。 “小心!”白思孟叫道,手中木棍举得挺直,脚步却已经向后退走,“初来乍到,摸不清底细,说不定这真是只小恐龙!千万别把它惹毛了!” 万时明也紧张地拉着朱品声后退,连说:“靠后!靠后!这家伙不知什么意思!小心点儿!” 只有小蒋浑若不惧,仍站在那里,右手伸到步枪前端,镇静地拨起刺刀。 他不让路,那野物异常生气,本来张开的嘴又咧大了几分,像是准备攻击了。 “小蒋快后退!”白思孟急叫,“忘记电视上的科摩多龙了?它们嘴里的唾液最不干净,全是细菌!咬上一口就没命了!” “药箱里有抗生素,怕它个鸟!”小蒋两眼瞪圆,目光炯炯,刀锋朝前,扎着马步,只等那大蜥蜴再向前靠近一些,就要一刀刺过去。 大蜥蜴面对如此挑衅,不由怒不可遏。它威胁地竖起脊刺,喉咙里咕噜噜的,似欲吼叫。 但还没等它愤怒地叫出声来,眼前忽有一只巴掌大的黑影倏然飞过。 大蜥蜴瞥见,立刻改叫为抓,忙不迭地伸舌一击,足有一米长的带粘性的大舌头一弹即出,立刻便卷住了猎获物,再橡皮筋似地一回抽,一咕噜吞下肚去。 这一招,快如闪电,四个年轻人看得眼珠子都鼓了出来。 小蒋一纵跳开,深恐它再吐一口,粘乎乎的舌头打到自己身上。三个已退后的伙伴更是赶紧让到一边,给那只大蜥蜴空出了道路。 见对方全部退让,刚吃下一只小鸟还是蝴蝶的大蜥蜴心情很好,头一昂便奋爪向前,以人走的速度,不快不慢地通过乱石地面,走到岩石堆的另一边去了。 “可不敢在这儿多呆了!”朱品声害怕地说,“要是跟它做邻居,我一晚上都睡不着!” “那就到沙层上去搭帐篷!”万时明立即出声赞同,“它虽然不是科摩多龙,兴许嘴巴里的唾液也有毒性。科摩多龙连牛也敢咬呢!” “还好它虽然凶横霸道,动作倒不敏捷,否则刚才那一急,早跟咱们干起来了!”白思孟说。 他们离开岩石堆,往沙漠深处走了半里多路,这才选了个视野开阔的沙脊,把住处安排好。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6章 飞来横祸 沙漠的黑夜出奇的静,一丝风都没有,连星星都匿迹不出,气温还格外的暖和,却原来是下雨的预兆。 住宿一宵后,人还没起身,雨点就噼噼啪啪地落下来了。 “好雨!”一听篷顶哒哒地响,小蒋大叫一声,一跃而起,跑到门口一掀帘子,雨点顿时随风呼地一声卷进来,他赶紧放下帘子,只留点小缝向外窥望。 只见外面云暗天低。那豪雨就像天河倒泻,不知有多水从天上直泼下来,密如纱线,白花花的,打得整片沙漠沙沙乱响,雾气腾腾,百米之外就看不清东西了。 而且越下,天越阴得厉害,预示着这一切只不过是刚刚开始。 “这么大的雨!”他吓住了,“虽然在江城见得多,可这是沙漠呀!不是说长年干燥的地方才有沙漠吗?” “对!可是并不代表不会偶尔也大下一场呀!”万时明快乐地说,“积雨云今天还就飘到这儿来了,怎么着呢?” “我能怎么着?洗澡呀!昨天晚上差点没把人臭死!”小蒋说着,立刻就脱衣服。 “谁臭着你啦?” “小白呀!你瞧他的圆领衫,再看那球鞋,都成啥色的了!” 白思孟爬起来笑道:“大哥别说二哥!你身上那酸味也够瞧的,没见我一夜都背着你睡?” 小蒋大嚷大叫,一掀帘子就冲进雨里。白思孟不甘落后,紧接着也跑出去。 “你也洗洗!”朱品声隔着隔帘用脚蹬一下万时明,“没条件就算了,有条件还不改善改善?” “那就有偏你了!”万时明笑着起身,拿了毛巾走出帐篷。 “偏不了我!”朱品声追着喊,“你叫他们都呆在前头,我钻到帐篷后头。我也得擦擦!” 不过一分钟,她就只穿着背心和小裤衩,用力拔下后面的桩子,掀开篷布钻了出去。 汗流浃背了一天加一晚,突然淋在豪雨里,那感觉,真是大夏天喝冰水,说有多惬意就有多惬意! 她痛痛快快地淋呀c擦呀,不住地甩动头发,根本没注意到脚下正在塌方。等她发觉,已经晚了。 他们的帐篷扎得离坡顶不远,一面平缓,一面陡峭。大雨一淋,吸饱了水的沙子便开始在重力的作用下滑动,一点点地块块地c最后便是一片片地在陡峭面这边崩塌下来。 朱品声刚发觉脚边出现了一条挺宽的裂缝,还没想清是怎么回事,人就随着沙子,噗地一声坠入虚空,垮塌下去。 数以吨计浸透了水的湿沙与她裹在一起,倾泻c翻滚c下落c堆叠,刚落到坡底,就把她埋了个严严实实。 下坠时她啊的惨叫了一声,这声音尖厉之极,轻易便穿过雨帘,钻进三个男子汉的耳里。 “出事了?”小蒋耳朵最尖,一下便听清了,“是朱姐!” 万时明停止抹脸,怀疑地问:“摔跤了?我去看看!”说着就往入口走。 掀帘看看,喊了声“品声!”,却没人回答。他连忙过去掀开帐子,只见朱品声的外衣都在,人却不见了。 他立刻从那拔掉了桩子的地方掀篷而出,却惊见帐篷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沙崖边上。两米之外,新形成的垮塌面至少有一百平方米。 “完了!”他头脑一炸,失声大叫,“品声!品声!你在哪儿?” 没有回答。他又竭尽力气大喊,可回答他的只有雨声,和那云间传来的隐隐雷声。 白思孟和小蒋都跑过来了,一见莫不大惊失色,一迭连声地问:“朱姐呢?朱姐呢?” 万时明满脸鼻涕眼泪,指着下面几十米处,哭得说不出话来。 “完了完了!”小蒋一拍大腿,赶紧抱起万时明就往后拖,说,“你也危险,快退后!” 白思孟想到帐篷里还有重要东西,此时也顾不得表示别的了,撒腿就往后跑,绕到前面钻进帐篷,一把抓起自己那个背包,嚓地拉上了防水拉链,再塞进大塑料袋,提了出来。 等他做完这些,便见小蒋拖着瘫软的万时明,从右边绕过帐篷来,迳直向坡腰走,还一再向他努嘴。 他赶紧跑过去。这时,只见这顶大帐篷摇晃了一下,便突然塌陷,很快就随着滚滚沙流,消失在陡坡下面了。 哗哗哗,沙沙沙,大雨还在毫不留情地猛下。 在一处平缓结实的地方,他们停了下来,缩着头,不停抹脸,等待大雨变小。 万时明的嗓子已经哭哑,两眼几乎睁不开。 两个少年也是心中充满了悲哀。同时又惊异,人的生命怎么如此脆弱,命运又怎么如此变化无常!好好一个人,刚才还笑声悦耳,容貌清晰无比,突然间就阴阳两隔,没了! 没了,就永远没了。再也看不到了。一切归于乌有。 这叫人何等的抵触c心疼c怅惘c不解! 心越悲,身越冷。渐渐的,他们都觉得雨水太凉,万时明更是浑身颤抖,似乎抵敌不住。两个少年就加了一把力,一起将他抱拢,前胸后背都紧紧贴住,让他暖和点儿。 谁也没注意到,就在这时,一个虚幻的影子,恍恍惚惚,出现在他们身侧,面对着他们一动不动。 大雨如箭地下,风如利刃地刮,三个男子紧紧相偎,眼泪和雨水一起横流。 好久好久,身侧这个影子叹了一口气,说了声:“让你们记挂了!我好好的,没事儿!” 三人都没听见,还以为是滚滚的雷声。那影子便又说了一遍。 随着声音的再次吐出,那影子渐渐变得充实,明朗,饱满,最终形成了一个人的外表,真实得不能再真实。 一样的话,第二次说出,不禁引起了悲痛中的人的注意,陆续把脸转向声音发出处。 小蒋最先瞥见。 初次目睹,他两眼一睁,吓得大叫一声,还以为见到了鬼魂。白思孟被他惊得浑身一震,急忙转过头来,也吓得一个趔趄,完全抱不稳万时明,腿一软,两人一起摔倒在地。 万时明摔懵了,大睁着眼睛,挣扎着抬起头,不明白地嘟囔:“品声!品声找到了吗?找到了吗?没有?我——我要去找她” 朱品声站在那里不由又悲又喜,连连摇头,喃喃地嗔怪说:“嚎,嚎个什么呀!我——我没死!陷进沙里又爬出来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7章 死里逃生 “你没死,朱姐?”小蒋破涕为笑,叫道,“这是真的吗?” “怎么不是真的?你还想我死呀?”朱品声也怕他们不相信,站在那儿,左右转动,让他们看清,全没想到自己就穿着一套背心裤衩,还叫雨水打得透湿,全身曲线凹凹凸凸,暴露无遗。 两个少年全都呆了,白思孟连表示一下惊讶和欢喜都没能做到,一味张大了嘴怔怔地看。 不过这时就是朱品声意识到了也没用,因为他们各人全部的外衣都随沙而去,一件不剩。可以说,如果剔除了那几件贴身穿的c不规范的c薄而又短的“泳衣”,他们全部是在裸泳。 这个尴尬终因万时明的清醒而打破。他欣喜若狂,根本没注意到女友的装束,踉踉呛呛,一扑上去就和她紧紧相拥,又是哭又是笑,完全顾不到别的了。 好容易平静下来。他们的心情平和了些,相望尴尬,就背对背坐在沙地上,听朱品声讲述她的惊险经历。 原来,刚掉下去的时候,她吓得什么都没看清。等摔到坡底后,成吨的沙子又压在了她身上,并且持续加重,她马上就憋得透不过气来。 死亡的恐惧一下子就攫住了她,使得她好像虚脱了似的,全身麻痹,一动不能动。 幸好,这只是几秒钟之内的事。心脏咚咚地直跳,似乎耳朵都能听到。立刻,她的求生意识本能地恢复了,尽管身上压力越来越大,她却能咬紧牙关,竭尽全力,翻了一个身。 她的本意只是想让沙子不再压迫口鼻,好拼命吸入一口气,却不料一经转动,身体上不知哪一处,像突然打开了水龙头,源源不断地涌出力气,使她持续地转动起来。 这一转,沙层的压力便不能阻止,她越转越快,就像混凝土搅拌机的叶轮,土龙似的,播土扬沙,速度越来越高,终于,整个人体虚化起来。 “十三圈!你记得不,老万?”朱品声问。“惠师父当时说的就是这个数儿。一到这时,人就空了,只觉得没一处不适意,那些沙啊土啊空气啊,全都像通过筛子一样流过,人就从沙堆里冒出来了。 “但一踩回到沙面上,就立刻感觉出自己有重量。再看看自己,上上下下什么地方都看不到,只有一点细微的闪光——” “我知道——”小蒋大声打断说,“那是人体表面的水。水是外物,看得见。” “哪里的话!”朱品声不同意,“你这都是从外国影片里看来的,其实完全不是那么回事。这时人体就像是涂了憎水剂,水珠一沾即落,能有什么水光?那是我身上衣服的颜色。” “颜色?”万时明也闹不明白了,“你穿的这哪有颜色?” “背心上有横暗纹,裤头上印了浅花,怎么没有?”朱品声也顾不得羞赧,勇敢地指点给他们看。“惠师父说过,功夫不到,人能虚化,衣服可不完全虚化,总要残留一点颜色;说是色光波长不同,有的波段虚化起来就特别困难些。” “言之有理!”万时明称赞说,“宁可这样好。真要是全空了,有个什么事就找不到了。” “太好了!太好了!”两个少年想不出别的话来,只能这么喃喃地赞美地说。 这时,雷声渐渐远去,骤雨稍歇,却还淅沥沥的。几个人已经冷得不行,都想起身活动一下。 “咱们脸都朝西!”万时明见情况尴尬,摆摆手要求两位少年说: “想想现在怎么办!现在帐篷c卧具c灶具c毛巾c牙刷c牙膏全都没了,沈关监给的浴帽连同里面装的饼干和纯净水也报销了,衣服也到了极限,怎么弄啊?要不要把那四套防幅射服拿出来先穿着?” “防幅射服?行呀行呀!”小蒋毛毛躁躁地,想也不想就说,“现在不管什么都比身上这套野人服好,起码能遮一下雨!快拿出来!我都快冻死了。” “可那是带防生化毒气的,又笨又硬,壳子似的,还带着个头盔。穿上不难,也够暖和,但能走路吗?”白思孟反问。 这说的也是! 大家犹豫了一下,都说那一套东西好几十斤,还是别穿了;就是碰到树林,弄几片大叶子围在腰里也比那个好。喝的嘛,现用嘴巴接雨水就行,吃的却只好缓一缓,到地儿再看。 “昨天要是不放走那头大四脚蛇就好了!”小蒋遗憾地说,“损失了好几十斤肉!” 这不废话吗!而且就是逮住了它,这时也都埋进沙子了。而且就是现在有机会,那几个也不想再碰见它。还吃?想想它那个样子就没胃口! 雨终于停止了,空气无限清新。云还未尽,彩虹已经出现。 众人心情顿时向好,都叫起来,说好个漂亮东东啊,真像座人行天桥!要是它也是空间紊流那样的东西就好了,那就又能乘坐上去,一家伙滑它个几十里了。 但可惜得很,虹这东西不但不是紊流,而且最不可靠,才灿烂了半小时,就消退于无形。紧接着,早上九十点钟的太阳就轰轰烈烈地驾临了。 这一暴晒,没衣服穿的人表皮都要晒脱。白思孟赶紧拉开仅存的自己的双肩包,拿出所有的替换衣物,一人赠送了一件。 于是,小蒋有了一件衬衣,万时明有了一件布夹克,他自己穿上了套头衫,朱品声则受赠了秋裤和最后一件衬衣。 由于天气太热,谁也不要毛衣毛裤,于是三个男的只有白思孟穿了长裤,小蒋和万时明只好光着两条腿。 又是艰难的一天开始了。大太阳下走沙路,而且还要饿着肚子,最要命的是指南针也没了,再也不能精确把握方向。 (至于便携式无线电台一去不复回却没人操心——原来几个组都没打通过,我们就准能够?而且新的固定电台还不知送没送过来!) 但是不久之后,口渴上升到了第一位。没水,这可是大问题! “首座大师空气里都攥得出水来,咱们谁会?”万时明左顾右盼地问,“各位,这能要人命的时候,可千万不能留一手啊!” 小蒋左右瞅了瞅说:“都看着我干嘛呀?难道我师父会,我就会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8章 坐在背包里旅行 这说法自然有理,谁能说他不对呢!但是各人师徒分别前,说告别话时也送了体己东西。像白思孟就得了那神奇的捕兽夹,朱品声则被传授了隐身术,那谁敢说小蒋就没学到个握拳挤水? 这可是能够救命的神奇招术!值此无可奈何c病急乱投医的时候,就是明知无望,也没人想将这轻轻放过。 “你捏一捏嘛!”白思孟满怀期盼地鼓励说,“行就行,不行就不行,也不费个什么事,对不对?” “那好吧!”小蒋停住脚步,把右手拳起来使劲地捏,捏到咬牙,捏到冒汗,还是没水,只好摇头说,“看见了没有?我早说过我不行了。” 朱品声早已挥汗如雨,偏小蒋又说了这句泄气话,终于支持不了了,说声:“冒烟了!不走了。”就砰地一屁股坐下了。 这怎么可以?万里长空,一碧如洗,沙面上蓄积了多少热量,就等着烘烤你的屁股肉呢!再多耽搁,最后非变成人干儿不可! 万时明去拉她,她还撒娇撒痴,好不容易起来了,却还是走一步拖一步,不肯快点儿。 “小白!”万时明实在拽不动了,无奈地喊了一声。 “干嘛呀?” “能不能捎一脚?就——就她,小朱?” “捎?怎么捎呀?”白思孟抬高了眉毛。 “就那——那——用你那夹子——活页夹,把她装一装。你拿不动我来拿。” “装一装?”白思孟挑起了眉毛,“大活人哪,拿它装?” “那大公熊活的,不是也装了吗?” “哦,是!可那是熊,不金贵啊,你这可是个千金大小姐——你没过门的媳妇儿呢!” “我想,装一装没事儿!”万时明涎着脸央求说。“你拿不动的话,我来拿。” “我的东西才不请别人拿呢!”白思孟说,“真想试的话也可以,不过你得先保证:如有跌打损伤c包装破裂,本店可是概不负责的。” “保证保证!”万时明满口答应,又笑道,“还是兄弟肯帮忙!” 白思孟心算了一下,一个大人一百三十斤,合六十五千克,万分之一就是六点五克,只有个戒指重,我妈的戒指还八克半呢!捎了吧! 他拿出纸板夹,走到朱品声面前,一看人,不禁又噗哧一笑,说:“好大的个儿!你真不怕夹坏吗?” “不怕!”朱品声喜盈盈地说,“知道我兄弟的手轻。不过夹上后你可不能拿在手里,得放在包里。” “这是什么讲究?” “在外头一晒就热,蒸包子似的,包里阴凉。” “哈,你还知道挑地方!” “老万!”小蒋瞟瞟他俩,坏坏地扭头喊一声,“我建议你还是别让朱姐进那里去!” “怎么说?” “人夹进去了还放得出来吗?” “怎么放不出来?你和小白不是放了那只大棕熊吗?” “你知道我们怎么放的?” “拿铅笔头一点呀!这有问题吗?” “有哇!大熊进去时是直的,一点出去就变横的了!” “还有这事?” “怎么没有?小白拍它的时候,它是人一样站着的,一点出去,就摔了个大屁股墩儿!” “这——嗨!这有什么?注意点儿嘛。” “那——你就不怕——进去的是你的媳妇儿,一点出来,就成别人的媳妇了?” “谁的媳妇?” “那家伙的呀!” “哈,胡说八道!” “怎么是胡说八道?纸板夹是什么?轿子。坐上他的轿子,那不就抬他家去了?” 白思孟笑起来道:“老万,你别听他挑拨,他是自己爱上朱姐了。在我眼里,咱朱姐是谁呀?叱咤风云,一言九鼎,那是绝对的领导style!她不进来便罢,要是进来了,那呀——” “那怎么样?” “只怕进来的时候是她,一点出来——变公的啦!” 朱品声噗哧一声笑出来,抡拳就打,骂道:“我把你们这两个小毛孩子,不知是被谁教得这么坏!尽拿你老姐姐寻开心!看我不撕了你们的嘴!” 闹了一会儿,她还是坦然承受了那一拍,心安理得地坐上这顶不花钱的轿子去了。 走到下午,不但老万小白,连自比铁汉的小蒋都有些吃不住劲了。幸好这时太阳已经偏西,他们便下到沙丘背风面,在阴影里略作休息,什么沙崩不沙崩,全都不管了。 就连这里也是蒸笼一样。万时明怕夹子里的朱品声抗不住,连声催促白思孟打开夹子看一看。 白思孟抹把汗,往旁边甩甩手说:“别让手臂上的汗把纸打湿了——那淋下去,可就成盐水浴了!” 翻到那页,只见朱品声居然斜躺在地上睡着了。万时明以为她是热昏的,连忙大声叫唤。 朱品声很快被吵醒了,睁眼一看,忙一骨碌爬起来,羞愧地说:“我怎么睡着了?见笑了!” 她声音娇脆,音量却比蚊子哼还小,几乎听不见。 万时明见她全然无事,这才放心。白思孟笑道:“我们都累得贼一样,她倒睡着了!也难怪——这么摇啊摇的,还不摇进外婆桥去了?” “那我下来吧!”朱品声捋捋头发,作个要下地的架势。 “别了吧!”白思孟说,“现在三个人走路都划不来了,还不如一个人走,轮流晒。你们说——”他抬脸看着另两人,“我和谁进去?” “你也想进去?”小蒋问,“那谁管夹子?” “爱谁谁!反正我是挺不住了。要不我和老万进去,你先挺挺?” 小蒋摸摸头,看看晴得瓦蓝瓦蓝的天空,嘴一抿,迸出一个字:“行!” “那就拍我们呀!老万先进!” 小蒋张开板夹一合,啪地一声,把万时明拍进去了。白思孟一笑,说:“你怎么把他关了个单人间呀?” 小蒋反问:“难道让他们旅行结婚吗?” 白思孟把头摇了摇,既不表赞成也不表反对,先把长裤脱下来递给小蒋,然后挺挺胸说:“关我单人禁闭。我想宽松些。” 啪!进去了。夹子合拢,放入背包,里面的人居然立即感受到一丝阴凉。难怪朱品声进去就睡着了,洞天福地呀!很快,几个人都进入了黑甜乡。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9章 沙海驼队 这可是一个人承担起全组的责任了!小蒋深感不安,抱着夹子不知如何是好。 他再看一眼无遮无挡的太阳光,叹口气,先把夹子放进背包,再穿上已经有些酸咸味的长裤,气味难闻,却感到腿上那种灼热暴晒引起的不适立刻消退了。 他再看看方向——太阳下行的方向就是正西——然后迈开似乎灌了铅的沉重的双腿走上沙丘。 在沙漠上走路,人最想要的是什么?其实,不是骆驼,也不是越野车,甚至不是遮阳草帽和水。这时候人们最想要的其实是白鹭那样的长腿。 像张开的圆规那样,一跨就是一大步,再跨又是一大步,第三跨就出了纸边。这是多么令人赞羡的美好情景! 如果没有,那你就得忍受那令人讨厌的一步一陷c脚板灼疼c噗哧一滑和眼睁睁的劳而无功——面对那无情的辽阔,你甚至会觉得自己的短腿就像那刚刚长出来的小肉芽,短得几乎觉察不到! 当然,长还是长了,而且健壮,只是不像圆规腿,顶多赶得上钟表里的短时针。 于是只有一个办法:让你可怜的腿脚以钟表指针般的韧性,不停地轮转,不停地轮转,永远不要停止。只要这样做了,你肯定会到达目的地,一定会的,只不过时间就不知道有多长了。 小蒋这时没有别的办法,惟一能做的就是: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看,一秒钟也不停留,两腿交替再交替,比机械还机械地往前迈步,走,走,走。 很快他也就变成了钟表,无知无识,浑浑噩噩,除了那越来越厉害的焦渴,连劳累和酸疼都几乎感觉不出了。 “同船出海人十五,能得生还只一人。嗬哟哟,再来甜酒一瓶”他想起白思孟几次提起的在老宁头家里看到的那本书。这是老海盗最爱哼的一首歌。他现在不就是那最幸运又最孤独的沉船水手吗? “我是戈壁滩上的流沙,任凭风暴啊,将我带到地角天边”接着他又想起儿时母亲偶然轻轻唱过的那首古老的电影插曲,感到在这空旷寂寞的沙漠,这歌的悲凉与无奈的情调,真是相符得太贴切不过了。 “走啊走啊走啊走,找到一个朋友”这又是儿歌了。可走了这么久,不但没碰到一个朋友,连个人毛也没有,真是太严酷又太冷漠了。 “啪——啪——” 正当他连冥想的力气都快耗散尽净的时候,沙丘那边传来几声清脆的鞭响,一下子把他惊醒了。 “有人!”他费力地眨眨眼想,意识一下子回到脑子里来。“是什么人?刚才是鞭子响还是枪声?” 他站住了,抬脸往上看,竖着耳朵听。 耶!有人声。还有铃铛的叮玲声。几分钟之后,沙脊上出现了一匹马和一头骆驼。 一个身材粗壮的中年人骑在马上,背后是一头带缰绳的骆驼,骆驼脚边是一个拉着绳端的瘦弱少年。 两人都裹着头巾,就像是北非战争片中哪一族的牧民,只不过没有身穿长袍,而是上下两件衣裤,脸相也是黄种人。 他俩一眼就看到了身在凹处的小蒋,不由吃了一惊,又很好奇。 那中年骑手哇啦哇啦叫了几声,似乎是喝问你是什么人。 小蒋听不懂,却像焦渴之时蓦然喝到了一口清冽的甘泉水一样,自然而然c发自内心地喜出望外:啊,太好了!太好了!这边果然有人! 居然有人,而且是亚洲人!二杠三说的没错,确实曾经有人放鸽子传信息。而基金会原来的设想也全然对路。 “啊,啊!”他高兴却又含糊地出声叫唤,算是打招呼。之所以含糊,是因为反正彼此听不懂,有那个意思就行了。 对面那人神态坦然,只稍微有些惊奇。他手执鞭子,腰上有连鞘的长刀,脸肥肥的,不像牧民,却也不像武士。 也许就是个走沙漠搞贩运的商人!小蒋想。 但那牵骆驼的少年肩膀上却背着一张弓,肩后还露出箭头齐簇的箭袋。 弓箭!原来这边还是挺落后的时代! 不过这也可能是民间人士的关系。几十年前,听说好多山里人也喜欢用弓箭,还有用弓箭设置陷阱的呢。 像是印证他的猜测,过了一会儿,紧随那一串串骆驼铃声,一支沙漠商队出现在沙丘顶上。共有二十匹骆驼,七八个人,骆驼上都载着沉重的货包。 果然是民间人士,不是游侠或是土匪。 见有生人,商队行列里又有几个人走了上来,和那骑马人站到一起,对着小蒋指指点点,似乎在估量议论他是个什么人c什么路数。 一眼扫过去,小蒋便把他们都看清了。 首先他觉得这些人的服饰都很奇怪,短短长长,或宽或窄,既不像古代,也不像现代,形容不出来像什么。料子大概是麻布,比较挺刮,也有些重,色彩也单调晦暗。不过跟周围的环境倒很谐调。 所有人都戴着头巾,染成白色,大概也是用来避免太阳暴晒和遮挡风沙。不过日久用旧,色也变了。没有一个戴帽子的。 看打扮的档次,这应该是些不穷也不富的普通商旅之人。 他看人,人看他。 见他们像看稀奇一样地注视自己,小蒋一点也不慌。他知道自己在对方眼中肯定也显得很怪。自己也是两截衣裤,却与他们的样式大不相同,这当然会引起他们的好奇。 其次跟他们相比,自己的发型也很显怪异。 他们都是留的长发,只不过盘在一起,用绳子拴束,一人顶着一个大头髻,用头巾围着;而自己却两侧削光,头皮都暴露了,额发翻起冲前,就像棒球帽沿一样张狂,却又短得不像话。 这个对比很强烈。 对方一定在心中诧异:这孩子是当过和尚,还是哪个牢里放出来的?坐牢的不是都有髡发一说吗?把你先剪成个秃子,越狱的时候就好抓了。 但他就只一个人,孤儿似的,就是越狱的也不怕。 哼,你们不怕,我也不怕,小蒋心想。起码现在咱身无长物,不怕你们在这天地人三不管的地方,有什么不公不法的企图!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0章 冲突 打量完毕,新鲜感下降,双方也就放松了戒备。那中年骑手又哇啦哇啦说了几句话,大概还是问他一个人呆在这儿做什么。 这还看不出来吗?小蒋就做手势,反复地做,表示自己迷路失群了,想往西边走。现在口渴得要命,问他们能不能给点水喝。 两手虚捧,仰头吞咽这个动作,所有民族都是懂的。见他要求,对方那个瘦弱少年立刻从腰间解下水囊,走下坡来,注意地看着他,慢慢递过来。 小蒋接过,也不管对方听不听得懂,习惯性的感激地说声谢谢。 这一声谢谢一说出口,对方队列里轰地浮起一片满意的声浪。 “原来尔是新夏人!”马上的中年人微笑道,“却如何走到了这里来?” 对方竟然说的是小蒋听得懂的话!原来这些人也会汉语。 这可好极了!但新夏!新夏又是什么玩意儿?是对方说错了还是自己没听清? 他不明白,但对方认真在问,既然自己听得懂,就不好不回答。可是他还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不能不存个三分谨慎。 “我——呵呵!我,东边!东边!”他啊啊地向自己右边指了指。 “那么是流沙国来的?” 流沙国?东边是个流沙国?若是在流沙河畔,那又变西游记了。小蒋不知那是什么地方,自然也不能认可,于是又含糊地摇摇头。 “我——我——绿洲!”他说。“绿洲!” 幸亏中年人阅历丰富。他们自己大概不这么叫,但从一个绿字一个洲字,便明白了他说的是前方那处有树有草的地方,便点了点头,说:“原来尔从那厢来!” 一个“那厢”,就让小蒋想起了老宁头。老宁头就从不说“那里”,而只说“那厢”。说“那里”时,实际上是在问“哪里?” 看来那所谓的“蠕虫洞”,还不止他们基金会的人钻通过,还有三公岭当地居民也进来过,这才把这种土腔带了过来。 这就让小蒋感到有些亲切了。 “那边——”他指着正西方问,“西夏?” 若是西夏就好了,说明穿越到北宋了。都看过水浒传的。水泊梁山的时代,还不算两眼一抹黑。 “不是西夏,是新夏!”中年人纠正他,又好奇地问,“尔不知那厢是新夏?既非新夏来的,却如何说得一口好新夏话?尔那上衣又哪里去了?” 才说了几个字呀,就“一口好新夏话”!但听他后面一问,小蒋才醒悟自己的衣装十分令人怀疑。 他下身一条长裤还算整齐,上身却光着膀子,只套了一件白背心,污渍斑斑,都成花的了。这邋遢模样再配上乱糟糟的头发,真有几分像囚犯。 “遇上麻烦了!”小蒋说,也不管对方理不理解,“吹跑了!吹跑了!你们是哪里的?流沙国?” “我等自然是去流沙国,”中年人说,“尔的同伴在哪里?要去何处?” “西边!西边!”小蒋摆着手说,“西边——遇到大风,我走散了。” 看来这孩子不愿明说,中年人也就不问他的来历了,却又特别注意地看看他放在脚边的双肩包,问,“尔那布袋倒是新奇。是尔自家的,还是捡来的?” 小蒋心里格登一下。白思孟这个背包是尼龙绸质,成色很新,又带着漂亮的银色拉链。乍一看,确实与自己这叫化子一般的形象极不相称。 看样子对方一下子就盯上了,不但疑问这是不是他本人的,甚至还有觊觎劫夺之心。他不由紧张起来,赶紧抓起背包抱在胸前说:“这自然是我的!” “可否借我一观?”中年人伸出手来。 这意图就更明显了。 双肩包已是他唯一的行李,里面除了白思孟的毛衣毛裤,就只那睡着三个同伴的纸板夹子。毛衣毛裤让人拿去也就算了,那纸板夹子岂是给外人看得的! 他有些炸毛,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行不行!”他本来就拙于言辞,一着急更是口无遮拦,“私人物品,不能看!” 说着他的脚步已开始后退。 “不能看?为甚?”中年人口气严厉了,“莫非是尔偷来的么?” 哟,出口就是指控,竟公然要动手抢了! 小蒋头发都竖了起来!这可怎么好,说翻脸就翻脸,自己却没来得及做任何准备。 先放出三位同伴无疑最为妥当,可根本来不及。要是早能打开夹子,就是只拿出一支左轮枪,眼下也足够应付。可自己都还没想好,事情就急转直下了。 一看领头的老大不客气了,商队里的男人们都轻松起来,也放肆起来。 在他们眼里,坡下站的,毫无疑问,就是个到处流浪的小乞丐,抱着一个捡来的包包舍不得放手。老大要搜他,这动机自然是光明正大。就是没收了他的,那也是理所当然。 这么漂亮的东西,当然原本就不属于这个小乞丐。老实交出来,还可以赏你几个冷馍吃,若是不识相,那就说不得要你踹一脚了。 于是他们笑嘻嘻地都凑拢来。 双拳不敌四手,何况对方有七八个之多。人高马大,还有冷兵器。小蒋虽然不惧单打独斗,甚至不在乎以一敌三,但再多一点他就支撑不了了。 没办法,他只好继续后退。 后退了没几步,脚跟一绊,竟然摔了一跤。 他一倒地,那些人就都笑了,抢前两步,就要夺他手中的包包。 小蒋急坏了,一个虎跳跃起,却不料脚下是沙,吃不住劲,一歪又要摔倒。 完全是应急反应。这时他想都不用想,立刻全身劲力往脚下一运。呼地一下,空间泡沫全部集中到下肢,一个突起,便把它们实际加长了好多。 空间泡沫就是他的随身之物,平时游荡在身躯内外,隐而不显。只要心到力到,它就能随意圆转,伸缩收放。运用时,心力一紧,便能驱使它定向突出,切割空距。 出于手前,便能使人隔空搏斗;出于脚底,便能使人长足进退;出于背后,便能使人隔空倚靠;出于头部,就能使人活生生变成多角怪。 再特殊一点儿——这要经过特别训练——泡沫向身躯猛挤,就能使他们变成长虫,就像在洞中那样。还有就是泡沫飞散,就像朱品声在雨中那样,就能把人分送于千万空间细格之中,让你藕断丝连c虚虚实实c虚实难辨。 当然这也有个程度差别。简单一句话,就是空间拓展力。 他现在使的就是这个力!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1章 妖样的鲜绿 本来小蒋的空间伸展能力,变虚为实,只能达到一米三四,此时心急暴起,顿时引爆成弹性伸展,一伸竟达三米,等于踩上了三米高跷。 于是周围众人眼看着他一跃起跳,直冲上空,一下子就冲到了屋梁那么高。 而更古怪的是,他竟然没有接着就掉落下来,而是定住了似的,就那样直挺挺站立在空中,脚下什么支撑也没有。 啊呀,天!这人竟能凌空御虚! 众人一下子都吓慌了。这不是碰上神仙了吗! 眼看下面这群蛮横之徒瞬间惊呆,小蒋意识到危险已经自然解除,不由精神大振。 下一步怎么办?他不想和这些人再有什么冲突,什么掏包取夹,拿枪开打,考都不用考虑了,就撵了他们走吧! 这时候他的鞋掉了,露出一双光脚丫,他等于是长足踏地,竟能直接感觉到下面沙地的温热。他看了看,忽然心生一计。 他眼望着下面这些惊惶失措的家伙,突然尖锐地惊呼一声,声音凄厉无比,然后又忽然低落,余音转弱,几若不闻,就跟拉警报似的。 这怪声怪气,有如鸱枭,乍起乍落,令人毛骨悚然。众人身往后仰,都加倍惊愕地抬头望着他。 他却头一搭拉,双眼紧闭,两手下垂,舌头很自然地长长伸出,连那一绺飞扬嚣张的额发也无力地垂下,就那样直挺挺,静悄悄,绞刑架上的尸首似地,悬挂在半空中不动了。 “啊!吊死鬼!原来是个吊死鬼!吊死鬼还魂索命来了” 所有人的头发都恐怖地竖了起来。 不是鬼,谁能平白无故地飘在空中?不是鬼,谁能学人说话说得那么像!不是鬼,什么五尺孩童能独自一个行走在这沙漠深处? 众人心惊胆裂,大喊一声,个个屁滚尿流。 当下什么也顾不得了,人人作鸟兽散,狼奔豕突,都争先恐后地往沙丘上爬。 有的叫爹,有的喊娘,有的去牵骆驼,有的扑向马匹,生怕比别人逃得慢,让索命的吊死鬼给生生逮着。 不到三分钟,杂沓的脚步声中,沙丘那边卷起好大一片黄色沙尘。沙尘散去时,已经一个人影也看不到了。 小蒋得意地一直长足站立在那里,目送商队仓皇离去,开心极了。自己竟还真有即兴演出c戏谑滑稽的天份,真可以去那什么地方,报考那什么滑稽剧团了! 直到看不到对方奔窜的尘埃,他才心满意足地收足下来,大声自言自语道:窝草!跟我横!儿子!在咱蒋大爷眼里,就不信这世界上,还有那剃不下来的头! 爬上沙丘,他看到地上一片人驼乱踩留下的脚窝,竟然东一点西一点还有些掉下来的破烂东西。 其中一样是个护目镜样的玩意儿,就那样掉在沙里,一半埋着,一半翘着。 “哟,一群野人,还知道遮阳护眼呢!” 他纳罕地捡起来一看,只见这东西金属结构,厚厚的,带有额套和系绳,镜片光洁,旁有旋钮,挺新也挺重,其复杂精密程度堪比相机,似乎不是什么农牧社会能够制造的。 难道是他们从西边新夏那儿买来的?那边是个工业社会? 他试着戴上一看,只觉眼前一暗,下面的黄得刺眼的暴晒中的沙土忽然变得跟刚翻耕过的黑土地一样。 他吓了一跳,这是怎么回事?连忙拿开,眼前又跟原来一样了。 这遮光变色也变得太过分了吧!几乎叫人连地面都看不清了。 他有些不喜欢,但是那东西的精致程度又让他有些舍不得。 “管它呢!”他想,“好歹是个东西!实在太晃眼的时候,戴一下还能养养眼。太阳可是越来越毒了。” 眼前他不想带,于是就把它装进背包,和那纸板夹隔开一层。 现在喝也喝了,闹也闹了,东西也捡了,他心中无比的满足。 查看过包里的夹子,确定一切无恙,他便又背好背包,捡了商队逃跑时遗留的一支手杖在地下撑着,精神抖擞地重新上路。 这一走就到了黄昏,他眼又花,口又渴,已经累得不想动。却不料好事不成双,坏事接踵来,在两大弧形沙丘之间,他竟又撞上一群打晚食的不速之客。 没人踩踏过的大沙丘外形很好看,比例匀称,曲线优美,体表圆润平滑。每当小蒋不得不向这样一座高丘下脚时,都会产生一种很自然的歉意。 这次也是这样,他边往上看,边轻轻地摇头,为又要留下一串乱糟糟的脚印c踩坏一座完美的雕塑而心中抱愧。 突然,一阵劲疾的晚风吹来,吹得耳边呼呼响。他本能地眯起眼睛皱起鼻子,屏住呼吸,以避免沙尘进入呼吸道。 缩小的视野中,却猛然纳入坡顶上新出现的一片青绿。 那一抹绿,来得突然,来得强烈,又像青草,又像翡翠。 在这漫长的一天中,视界里从来就是下黄上蓝两种颜色,而且锯齿一般的界限分明,哪里又冒出来这样一片鲜嫩的绿色? 难道到了沙漠边缘?到了又一个罕见的绿洲?天!这要是真的—— 他的心一下子充满了巨大的喜悦,单调的步伐也不由自主地自动加快。 丘顶骚动了。 就在他充满期盼和喜悦大力上行的时候,那抹绿色突然增厚了,就像肥皂起泡一样。 接着更像是绿色植物开出花来,爆炸似地迅速分裂为三大堆,然后就十分自然地分成左c中c右三条路线,向他小蒋所在的两丘之间的一道褶皱似的低矮沙脊,如潮水一般汹涌地卷来。 这是什么?怎么突然间就像水流决堤一样?是石头吗?不要又是一种沙崩吧! 经历过一次,回想起来就令人胆寒。但眼前却又不像。那次他是亲眼看到,“列决霹雳”一般,眼前沙丘的形态却是丝毫没变。 难道是沙漠中突然冒出一股泉水?泉水带下了水草和藻类?但这流速也太快了吧! 尽管心中还在期望,他却也惊疑起来——似乎来者不善!要是被它们撞着,是福是祸?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2章 生死搏杀 本能驱使他立即采取规避行动——向后退,退回刚才走下来的高丘,看清情况再说。 那些绿色不明物体下来得很快,他退得也同样快。然而当他退上斜坡,它们也追上了斜坡,这就奇怪了。 由于距离缩短,他看清了,原来,那都是些很容易随风滚动的疏松的绿色植物团儿,个头足有篮球那样大,下来的时候,无疑都借助了东来的风势。 但是,风吹草动,应该是泥沙俱下的形式,怎会清晰地分成三路纵队? 扑到近处,更应该很自然地滚离斧刃一样的沙脊,怎会不偏不移,继续滚动在薄薄的刃口上,还直往另一个高丘上飞窜? “不好!这些家伙完全是冲我来的!”发现对方如此不合逻辑地直往上冲,小蒋彻底明白了,“它们是动物!” 要说他平时练功和与人打交道,并不是十分灵光,但是遇到危险,必须应急反应时,他却天生的一流。 当下他想都不想就知道,最要紧的就是赶紧拿起武器。 他将背后的双肩包往前一拉,嘴巴咬住拉链拉片,嘶地一扭头,右手立刻伸进去,深入地一摸便掏出纸板夹,边跑边翻。 当翻到枪支那一页时,脚下绊了一下,几乎扑倒,但就在这扑倒的一刹那间,他已经取下铅笔头,身体刚一着地,笔头已在枪支图画上噗地点了一下。 崭新的零三式步枪顿时迎胸落下,被他的身体一接,接着就滚到沙土地上。 他来不及收好纸板夹,就再次用嘴,含住一咬,腾地翻身蹦起,步枪已握在手中。 这时那群蜂拥而来的绿色植物球已直逼他的脚边,其中最嚣张的一个竟然弹跳起来,碰到他的小腿胫骨,立刻就透过牛仔裤刺了他一下。 这一下,蜂蜇似的,相当疼痛。 小蒋本能地一抬脚,把它甩了出去,然后挟着枪身左右横扫,把那些近身的刺球一举扫开。 当对方距离稍远,他又趁机啪地抬起刺刀,这样扫击砍刺都行,击打范围更大。 绿球来势汹汹,却突然遭遇挫折,一时踌躇不决,拥作一堆,涌浪般地前后摇荡。 经这一番搏斗,小蒋发现:这些东西其实很像花盆中种养的虎刺c霸王鞭之属,茎粗刺老,绿叶极少,只是枝干虬结,团成了球状,重量极轻,大概这样便于滚动。 但是蓬草飞滚,不过是为了找个有水有土的地方好扎根。它们则是有感觉c有目的c有组织地主动袭击别的动物,甚至是人! 难道它们又是一个门类,已经进化到要吃肉喝血了? 小腿的疼痛提醒了他,这不是幻想,也不是闹着玩的。吃不吃肉先不说,首先它们的刺就有一定的毒性,刺得少只叫你疼,刺多了肯定能把人给弄死,就跟马蜂和蝎子一样。 粗估一下,这一群家伙数量没一百,也足有七八十,由近及远,密密麻麻,叫人一看就发怵。 而且它们单兵作战能力很强,现在一个个都虎视耽耽,蠢蠢欲动,若是找到新机会,不前赴后继c蜂拥而上,死缠烂打,把你整个儿活吞了才怪。 这时他突然想到:动物都是有意识的。估算它们的进化水平,似乎都已经是半植物c半动物了。 这样你推我挤的,却又秩序井然,很像是互相传递信息,而不是争抢位置。它们是不是在借助肢体接触,总结经验c酝酿进攻? 不能让它们有时间布置! 虽然舍不得,也确实会大材小用,他还是毅然决然掏出几颗“子炮弹”,压入弹仓,拉栓上膛,然后猛地快速退后,一退就是十多步。 见对方惊讶地跃起欲追,他立即照着那片蠕动的绿色放了一枪。 嘭!子弹头打在地上,飕地钻入,又立刻崩裂,瞬间释放出逾一公斤炸药的巨大能量。 那边沙坡上立刻沙激石飞,粉尘如瀑,响声震撼天地。 由于弹体变小,那点炮弹皮微不足道,那猛烈的爆炸气浪和飞迸的沙瀑却把已经横躺在地的小蒋直接掀翻,就像几十个大拳头狠狠打在身上,全身的皮肉都要撕开了。 这一跤顿时把他摔昏,直到一分多钟后,皮肤上又一下尖锐的刺疼才把他疼醒。 意识一回复过来,他就又来了力量。 骇异之下,他挥掌奋力一击,把一个正蜷在他小腿肚子边注液边吸血的刺球打开,却感到手指肚也被刺了一下。 他用力坐起,只觉眼冒金花,全身都疼,站都站不起来。 难道它们把我的血吸干了?他有些精神错乱地想,朦胧地看去,只见刚才被自己打飞的刺球又在向自己爬来。 “你还阴魂不散了!”他愤怒而又憎厌地想。 看到步枪竟近在手边,他便俯身抓过来,然后用它当拐棍,用力拄着,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向前面望去,只见子弹落点已炸出一个两丈宽阔的大沙坑,那些群集的刺球几乎全都炸上了天空。 大部分是直接破碎或是半边炸飞,小半飞散得到处都是,落下来的也枝干残缺,个个萎靡不振,只有个别的如刚才那个,还愚鲁地团团乱转,继续寻找打食的机会。 “还想逞凶,真是活腻了!” 他取下枪上的刺刀,攥在手里走过去,首先把那形单影只的攻击者一刀两段,再狠剁几下,让它痛苦地翘曲僵死,然后分头找到那些还有几分活力的刺球,一一斩断剁烂,让它们全体灭亡。 “好了。无噍类矣。”他以三国演义中常见的这句话结束了这番正义的屠戮。 但是腿上,手上的疼痛感丝毫没有减轻,反而随着战斗的亢奋降低,变得更加敏锐了。 “什么玩艺儿,弄得人这么疼,有毒吧?”他恐慌起来,立刻就觉得头昏眼花。 “我不能倒,不能昏过去!”他担心地想道,“万一我倒了,谁来把老万他们放出来?我——我不能” 然而一走上对面的沙丘,刚看到天边极远处一带令人欣喜的蓝绿峰峦,他便一头栽倒,一跤跌在沙坡上,还顺势向下滑动了几米。 这时,已是金乌西坠,云头泛红,快起晚霞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3章 梦醒时分 大地如轮,时光似水,不久就是夜晚。 已经到了很黑很黑的夜晚。当几个睡得极香的旅行者受到打扰,一个个从夹子里骨碌碌滚了出来时,只见银河横亘,繁星万点,原来已是夜晚十点左右。 “到哪儿了?白思孟睡得好香,揉揉眼,一骨碌站起来,大声发问。 “沙漠边缘。”蜷身坐在沙丘顶上的小蒋疲惫无力地说。他的嘴唇已经开裂,舌头干涩得都快动不了了。 “都走出沙漠了?”朱品声两手撑地,一下子坐起,惊喜地问。 “还差一点点。”小蒋把嘴张了又张,极其费力地说,“你们往这边看,那是一条山脉,细细长长,黄昏时就看到了,蓝绿蓝绿的。” 但那边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到。 “你怎么回事?嗓子哑了?”朱品声关心地问。 “太谢谢你了!”白思孟过意不去地说,“一下子就把我们带出了沙漠。怎么也不叫我起来换你?” 小蒋无力地一笑,说:“本来想叫你,可想了想,没没敢叫。” “怎么?还不敢叫了?为什么?” “我是越走越怕!”小蒋呶呶地说,完全答非所问,就像是说给自己听: “本来好好的,碰到那些虎刺。后来一下子想到,就我一个人,要是咬坏了。要是我倒了,就没人放了。那就一辈子关在这——这——纸板夹里了。” “哎呀,是呀!”虽然他的话没头没脑,缺乏逻辑,却一下子点出了一个重大危险,把三个人都吓了一大跳。 是啊!怎么光顾了避晒,就忘了这个!夹子虽好,夹进去也容易,但没人放就出不来,这可是致命性的疏忽。 “嗨——怪我怪我!”白思孟往自己脸上啪地扇了一巴掌,“都是我带的头!呸呸!以后再有这种需要,至少得在外面留两个人。” “也怪我!”朱品声难为情地摇了摇头,“我是始作俑者。” “这是我们老爷们儿的事,”白思孟很绅士地把她撇开,“女士可以,男士不可以。” “也亏小蒋一个人硬撑了一下午!”万时明赞叹说,“到现在整整七个小时了!” “我不敢倒,”小蒋仍然这样说,声音却越来越小,“我要是倒了就没人放c放你们了” 独自挺了那么久的刚强少年,却在他们都出来后再度昏了过去。 伙伴们面面相觑,一筹莫展,连水都没有一口,只好用喊叫和掐人中的办法把他唤醒,然后共同守候,等他恢复。 一夜难过。 这次别说帐篷睡袋,连被单也没一条,只好让精疲力竭的小蒋就地躺在沙土上,用白思孟那不受待见的毛衣毛裤给他当被盖——因为黑夜气温下降,已经大有凉意。 另三人因为睡够了,就只坐在地上,用说话打发时间。 聊了一会儿,没了话题。白思孟突然想起:沈关监下令出发前,大家要上厕所,就耽误了一会儿,回来后看见几位长者聊得正高兴。 他们在聊什么呀,怎么像是说核灾难?那是不是跟咱们的任务有关? 当时没听明白,这时想起来他便问两个情侣。 “跟任务不相干!”万时明回头看他一下说,“他们谈的是地球。” “地球倒是地球,我也听他们这么说。”白思孟还是有点儿纳闷,“我听得最清楚的就只一句:沈关监说‘头儿们对核战争这东西挺悲观’。 “你说怎么就扯到核战争了?还悲观!是不是说飞船里那什么核幅射探测仪非弄到手不可呀?” 万时明笑道:“当然有这个意思,不然好端端在出发前,他们提这个干什么呀!不过那会儿他们主要还是在谈地球那边的隐忧。嗯,泛泛而谈——世界大势!” “好兴致,谈世界大势,真悠闲!可那正是咱们削尖了脑袋往洞里钻的时候!”白思孟哼了一声,心里怏怏不乐,“只怕现在他们各位,也都正跷着二郎腿喝茶呢!世界大势!干脆聊宇宙大势好了,那更无边无际了,可以聊一辈子。” 他回头看看疲累至极的小蒋,叹了口气:“还隐忧呢,咱们这边现在,样样都是明忧!” “这话也不错,这沙漠确实叫人一看就害怕。”万时明咽了口清涎,表示完全同意。“不过隐忧二字人家说的也没错。都说现在核灾难的形势不容乐观,未来走势更叫人忧心。” “是指东邻大地震引起的肤岛核泄漏吧?” “当然。但还不止这个。” “那还有什么?核潜艇爆炸?核武器流失?” “说的是当前的核扩散。说人这个东西最喜欢攀比,也最怕吃亏;看人家有,就自己也要有。又吓人又费钱的原子弹,大国有了,小国也要有;富国在搞,穷国也在搞,全都忙得不亦乐乎!” “这又怎么了?不就是恐怖平衡嘛。烧火棍不好使了,人人都想弄根核大棒!” 万时明一笑,道:“不错,他们说的就是这个。想遏制,却怎么也遏制不了。还提到了什么铁律。” “什么铁律?”白思孟不明白。 “充分使用律。” “充分使用律!怎么个充分使用律?” “说的是——”万时明眼睛看着朱品声,两手微微一摊,表示不想讲,但又作出个“没办法”的表情: “他们说人类的本性太好斗。为了迅速压倒别人,自有战争以来,还没有一种成熟的好武器,是人类没有充分使用过的——听明白啊,是充分使用,不是曾经使用——只有核武器例外。” “例外?不是也扔过两颗吗,例外什么?轰一声炸死上十万,再轰一声又炸死上十万,还不算充分使用?” “全球一万几千颗核弹头,扔两颗就叫充分使用了?那两颗之后就再没了?” “这当然也难说!”白思孟耸耸肩。“不过两颗已经验证了很多东西,难道今后还有人敢用?” “你只说有道理没有!” “什么有道理没有?” “那‘充分使用律’呀!充分。” “这——我可不知道。” “听了他们的话,我也想了想——”万时明回过脸,仰头看着天空,有点踌躇地慢慢说,“从古到今,成熟的武器代代有,有多少是没大规模使用过的?好,就从远古数起吧——”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4章 真是骇人听闻 “数呀!”白思孟催他。 “好,那你就听我数——”万时明咳嗽一声,清清嗓子说: “1,刀矛——从木尖的,到石尖的,到铜尖的,到铁尖的,使用了几十万年; “2,弓箭——箭镞类似,木尖石尖铜尖铁尖也用了几万年几十万年; “3,投石机——至少几千年,大概有城墙就有它了,亚欧非美遍地开花; “4,火枪火炮——大约一千年——从南宋朝代开始。这都使用得很充分!” “说的不错,再往下说!”白思孟道。 “后来——后来品种就多了,真正的大爆炸——”万时明接着说,“后膛枪c开花炮c风帆战船c铁甲舰c潜水艇c坦克c航母c飞艇c飞机,直到各种导弹,哪一样不曾大规模使用过?没有一样不曾! “只有原子弹,至今只用过两颗,还是半实战c半试验性的;后来再怎么互相威胁,也没真扔那么一颗。 “一种花费极其巨大的东西居然几乎不曾使用,这在人类战争史上真是惟一的惟一,例外的例外。” 白思孟仔细听他说,完了又在心里把他说的再过了一遍,慢慢脸色也不由变得凝重。 别说,还真是这样,一点不假。 “也许是恐惧把大家都抑制住了,”白思孟说,“核战争太可怕。一动手,大家全完蛋。” “对极了!大家都这么说!”万时明两手一拍,兴致勃勃,“我也一直这么想。可那天沈关监却针锋相对!” “他?他怎么说?” “他说:大多数人恐惧不等于所有人都恐惧。看看那些人肉炸弹c汽车炸弹!世界上疯子多多,有几个害怕同归于尽?不但不怕,甚至还乐此不疲呢!” “这倒也是!”白思孟同意,“多少电影都在讲这种事:恐怖分子偷到了核武器,把哪儿哪儿给炸了。甚至说故意炸那些核大国,让他们以为核战争来临,立刻反击,于是整个世界一片火海。” “所以我们的头儿很悲观。”万时明说,“他们的最终判断是:随着核武器扩散越来越厉害,一旦国际关系突变。铁律说不定就会兑现。不拘早晚,核战争一开打,全球就完蛋了。可能这已是地球人无法逃脱的宿命!” “就算万不得已要开打,也不会到处打吧,”白思孟不喜欢一说就把话说得那么武断,有些反感地说,“说不定也只是定点清除。像那个什么——两个‘东’吧。目前不都叫得挺凶?战术核武器,嘭的一下,就一个小范围。” “有限制那当然好。都巴不得了。但那只是理想状况,”万时明坚持摇头说,“长久看还是可能到处打,大打!” “战争都是想取胜,谁吃饱了撑的,连没有胜利者的战争都那么愿意打?我怎么都不信。” “我也不想相信。但沈关监说:规律就是规律,早晚有兑现的那一天。首先是大国动手,然后命中注定毁灭的大国们不愿旁边的小国渔翁得利,就再往小国头上扔几颗。你也扔,我也扔,生物圈就彻底完蛋了。” “胡说!”朱品声实在听不下去了,“几个疯子惹事,灭了他们也就罢了,还打小国?小国招谁惹谁了,也给人家扔几颗!多了没处用了?虐待狂呀?” 万时明抱歉地笑笑,笑而不答,只是偷偷向白思孟眨眨眼,意思是:“没办法!女人都不爱听这种话。” 他服软,白思孟反而心里不舒服,怎么女朋友一表示不悦,人立马就怂了?于是他反而点点头,委婉地帮腔说: “老万说的也有些道理。小国虽小,人性都是一样的,真要是大国都完蛋了,谁不想填补空白呀?谁不想趁机坐大呀?你强大时他服软,你完蛋了他还不厉害厉害?真有那一天,看着吧,说不准也都嚣张起来!大国遗民,反而变成他们的奴隶了。” 朱品声走到一边去了。 她一声不吭地走开,这边也就冷了场。夸夸其谈也好,杞人忧天也好,都进行不下去了。 但是万时明还是意犹未尽,一边起身去陪女朋友,一边对白思孟说最后一句: “最终我才理解了:原来沈关监他们说得那么热闹,其实重点全在弦外之音——地球早晚会不行,那么人类的未来,就全指望咱这边这个对趾地了!” “把这儿当避难所?”白思孟吃了一惊。居然把这联系上了! “对,就是避难所!全球大搬家的唯一目的地!你当是别的什么?” 万时明把憋一肚子的旧话倒畅快了,心满意足,施施然去了。 白思孟看着无边的黑暗,极不舒服地沉下了脸。 难道这才是派我们过来的真正目的?找飞船上的东西只是一个合适的借口? 原来飞船任务只是一个切入点,全面掌控这边的情况才是急迫的问题? 天哪,这么重大的考虑,竟然不跟我们说清楚! 那么那不知落在什么地方的飞船,我们是找还是不找呢? 若是找到也没什么大用,那还不如先建立一个接收移民的根据地! 兹事体大,浮想联翩,足能想得人脑仁疼。 凡事真经不住提起。一旦提了开头,便忍不住推演起来,想要它停止都不行,很快就扩散得无边无际了。 可有什么办法,男人们就是这样天生的忧国忧民! 难熬的一夜终于过去了。次日清晨,摊在沙上的几件装备上凝结了一些露水,他们都不嫌脏,赶紧嘴湊上去舔舐着,贪馋地吸纳了一些,这才稍稍解了解渴。 为趁早凉赶路,他们五点半就出发了。艰难地走到中午,便跨上了那土质的山峦边缘。 无边无际的沙漠终于被甩在身后了。 一路上小蒋艰难而又详细地给他们讲了碰上沙漠商队的事,说这边不但有人,还有起码两个国家,一个是新夏,一个叫流沙。发展程度可能是现代,也可能是近代。 这可是爆炸性的新闻!一言出口,顿时引爆了三个同伴的情绪,由高高兴兴一跃上升到热血沸腾。 “对趾地!真是对趾地!”白思孟两手一拍大声叫道,“完全对上了!” 想起昨夜的对话,他不由心情复杂地看了万时明一眼。恰好万时明也在看他,向他会心地一笑。 人类避难所已经有了!它天然存在! 只是不知道具体情况怎么样! 但再怎么样,只要有人有国家,还有人说听得懂的话,就已经是最大的幸运! 好家伙!基金会还真懵对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5章 清清小溪流 又快步走了一程。当旅途最后,真的踩上了又干又硬的黄土地,他们更是欢呼雀跃,一个个兴奋到极点。 这可不是令人惴惴不安的沙漠,而是保得住水c留得住人的地面了! 虽然居民在哪里,水源在哪里,一时还看不到。不过前面已看到有森林在,这就是最强有力的保证。 “大家注意啊!”走向面前第一座山头时,已经多少恢复了精力的小蒋警告大家,“这边的东西都有些与那边不同,可别再撞见什么古怪玩意儿!” 什么意思呀?大家都看着他。他就把昨天在沙漠中还碰到过刺球动物的事情也说了出来。 “哈,好个惊心动魄的险遇!”那三人听了无不惊骇。竟有这样邪恶的东西存在! 惊骇过后,他们又不由深深的后怕。刺球这种令人胆寒的新物种已经叫人毛骨悚然了,而昨天自己还因为它们而险些永远身陷囹圄。 想想看:如果小蒋当时没能战胜那些吸血怪物,倒地不起,那么只要短短几天,他们就会因为困于夹子没吃没喝而全体死去;相比之下,能落个终身圈禁还算是好的。 “太不可思议了,太不可思议了!来到这么个鬼地方,大家每走一步都要小心翼翼!”万时明面色严重地说。“就是没刺球,也得防蛇防蝎子!” 为防不测,他率先捡起一根粗硬的枯枝,一只手用它敲击草地,另一手把朱品声拉得紧紧。 就这样,他们警惕万分地爬上了最靠近的小山,看了看情况,发现前面仍然是群山连绵,见不到人家,也看不到田地,只有那一片沉寂的森林。 不过也有好迹象,就是终于看到山脚那边有一条小溪。 除了早上那点儿露珠,他们全都一天一夜没喝水,早渴得嗓子直冒烟。看到溪流,顿时一个个兴高采烈,眨眼间便丢弃了谨慎,一拥下山。 “冲啊——”白思孟大叫一声,一蹦跳下。 四人争先恐后,跳跃着跑到遍布大小乱石的溪谷边,趴下来,先洗手漱口,然后就俯下身体猛喝狠灌。 好清凉c好甜美的水呀!他们很快就个个都装了个肚儿圆,仍然依依不舍。 小蒋带头,解开了臭球鞋,扔掉袜子,直接站进了水里,尖叫一声“好舒服!”。其他人一看都说:“哈,你这家伙!念完经就打和尚。这都是矿泉水呢!” 但嘴上这么说,行动上却一个个不甘落后,话音刚落,便都解起鞋带来。 管它矿泉水不矿泉水!他们站在沙层上,甚至坐在溪水里,尽情地洗脸泡脚,揉搓酸臭的衣衫,大享清凉之福。 “太棒了!”小蒋乐呵呵地说,“乍离火炉,便入清溪,哪有比这更惬意的?老天爷还算对得起咱们。早有晚有,终于还是有了!” 他眼中几乎含起了眼泪。看来他对沙漠中三天多的艰难跋涉依然心有余悸。 白思孟是细心派,此时心里想的更多。他举头扫视一番前方山坡上的树林,皱眉说: “这景象好熟悉呀!叫人怎么都觉得,似乎还在原来那个地球上!这就像咱们从宁x出发,穿过大戈壁,就进了西伯利亚。我敢说:那什么通古斯就在前面不远!” “你怎么这么想?”万时明问。 “你看那些树,”白思孟手指前方,“那不是白桦红松吗?典型的北温带树种。” “哎哟,”仔细看了看,万时明失声叫道,“还真的是白桦树!听说这种树的树皮剥下来还可以写字。不过我想,要说离通古斯,那可太远了。” “不是说对趾地吗?那么那边有一个,这边就也有一个。既然已经偏北这么多,连白桦都成林了,怎么还会远呢?” “就是对趾地也要看纬度呀!听说那颗陨石坠落的地方是中西伯利亚高原上的一片大沼泽,座落在在通古斯河上游一个叫瓦纳瓦腊的地方以北五十公里。 “那儿可不是什么偏北,而是非常靠北,好像是北纬六十五六度,离国界三千公里都不止。咱们绝不可能这么快就接近了。” “管它近不近,还是赶紧找人问问!”小蒋紧张又盼望地打断说,“万一真的接近了,说不定飞船就在附近,那就省事省得太多了。万一错过了,那就是没头苍蝇,就找到天上去,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谁说不是呢!本来飞船就是从绿洲那儿钻过来的,能飞哪里去!我想也应该在附近。可这儿鬼都没一个,问谁呢?”万时明说着就站起身四面张望。 “要不咱开一枪?”小蒋冒失地提议。 “你吓我!想惹事儿吗?” “那怎么办呢?扯着嗓子喊?” “急什么!再看看!” “哎,别——”突然白思孟竖起中指叫声“嘘——”,半蹲下来小声说:“我好像听到鸭子叫!” 大家也赶紧静下来,听了一下,风吹草动,耳中只有流水潺潺c枝叶沙沙,都说:“哪有鸭子嘎嘎?你听错了吧。” 白思孟也不坚持。 然而这时,溪水中突然多了许多翻波激浪的小鱼,一条条精灵似的,曲折上溯,往前直窜。不时有那么一条两条碰到浅水,猛一摆尾,银光一闪,飞跳起来。 “哈!来菜了!” 年轻人们大声惊叫,争先恐后地起身捕捉。 要知道,大家已经一天多水米没沾牙,刚把水喝饱了,就等吃的了!怎么吃还不知道,但小鱼不就是吃的吗? 只见这些小鱼就像傻了一样,越来越多,互相拥挤着,不要命地往上游窜去。沙多水浅,几乎无任何躲闪余地。年轻人们只用脚拨手舀,就能轻易捧起一两条,一掀就泼到沙滩上去。 他们大喜,奋力捕捉,不到五分钟就捉到了上百,而这绝佳的飞来财运似乎还方兴未艾。 “没想到这边的物产这么丰富,连鱼都能用手逮!”大家笑道。“别的还不知怎么样呢!” “凡是地老天荒的地方,物产都丰富!”万时明笑呵呵地说,“当年爷爷一辈去北大荒不是说过吗——棒打狍子瓢舀鱼,野鸡飞进饭锅里!” 正热闹间,突然白思孟一声低喝:“都住手!注意!”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6章 热心的放鸭人 听他声音紧张,大家一愣,都直起腰看过来,不知他发现了什么。 “鸭子!真是鸭子!”白思孟指向小溪下游,面色惊疑。 大家顺着他的手看去,果然那边水面上出现了一大群白鸭。数量可真多呀!密密麻麻,挤挤匝匝,一片白云似地盖满溪面,正努力溯水上行。 “更来劲了!”小蒋张大了嘴巴,馋涎欲滴,“连鸭子都自动找上门了!” “是有人赶着的!”白思孟踮脚看看说,“看那扬起来的长竿——鸭群后面有人撑着条小船。” “人来了?”大家又惊又喜。 “是。而且就只一个人。” 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 果然,两分钟之后,一叶小舟从树林边一块大石头后面现身。一个披蓑戴笠c渔翁模样的汉子手持竹篙,边撑船前进,边嘴里嚯嚯叫着,不停地驱赶鸭群。 果然鸭子是有主儿的。 “哈,看那样子也是个黄种人呢!”朱品声眼尖,隔得老远就先看了个仔细。 “不错!”万时明笑着说,“就跟咱们过来的那边一样的相貌。说不定就是那边的移民!” “你们的意思是说,有人钻山打洞,专门跑这边放鸭子来了?”小蒋怀疑道,“怎么我瞅他就像个g东cf建人呢?你瞧他那颧骨和眼窝!樟树蔸的人可不像这样。” “扯什么樟树蔸!那面明明是海公镇,五方杂居,哪有什么一定的相貌!” “好像是唱戏的!”白思孟说。他是评价那人的服装。“这行头,起码有三百年了。” 鸭群很快游近,布满溪涧。大家都看着撑船的汉子,那汉子也惊惶地瞧着他们。 首先彼此穿着就完全不同。那汉简直就是古装剧中的打扮,短衣褐衫c袖大裙低,而年轻人们则干脆一个不伦不类。 谁见过上身有模有样地穿着夹克,下身一条裤衩还光着两腿? 朱品声一看就知道是个女的,却是一件男式衬衣,下面兜着一条紧绷绷的弹力裤,怎么看怎么别扭。 那汉子从来没见过这种人,却也不怎么害怕,因为一来他们面相和善,二是带着女人。 至于那支带着刺刀的步枪,他根本不认得。 年轻人们则是喜出望外,除了小蒋先看到的那支沙漠商队,这可是他们来到这边碰上的第一个人。 所有的问题一下子都涌上了嘴边。 “大叔!”他们站在水中,毫不见外地堵住了小船的去路,亲热地打招呼,“大叔,您赶鸭子呀?” 这不是废话吗!没看见呀?可意思不在这里,只是用这测试他听不听得懂这边的话。 商队的人不是说小蒋是新夏国口音吗?这边不就是新夏国吗?所以应该听得懂我们的话吧! 而且小蒋还说过,商队的人说话中还带了些海公镇人的用词。既然这里地近海公山,这人的模样又像是那边的移民,那么作作这样的猜测也不为过。 尽管这样,为了妥当,善于表达的朱品声还是特意将每个字都说得又慢又清晰。 “鸭——鸭——是呀!你——你们——哪里——来——来的?” 听得懂啊!他说的我们也听得懂啊!年轻人们顿时喜不自胜。 最大的障碍打破了! “我们从沙漠那边来!”朱品声指指沙漠的方向,笑容可掬地说。“大叔,这里是什么地方?” 沙漠二字这人居然也听懂了。 听说他们是从沙漠那边走过来,中年汉子略感放心——那边就是番邦外国,常有商队往来,装束和口音全都奇奇怪怪的多了去了,什么人没有?而这几人却还说着听得懂的话! 既然放心,他也就不妨明告,便说:“这里是南叙伯的辖地,列位不知道么?” 南叙伯?人名?地名?对,后面又说到辖地二字,那前面似乎就是个人名了。一般人不会说——比如——某市的辖地c某省的辖地吧! “原来是南叙伯的地盘!”朱品声含糊应了一声,接着就看一眼万时明,意思叫他接过去说,这些古里古怪的名堂,她腹笥不广,很难从容应对。 万时明会意,便跨前一步,高声说:“不敢动问,这南叙伯是哪国的伯爵?我等远来,尚不曾弄个明白。” 那汉一点也不惊讶,大概是心想,我也没见过你们这种人呢,就说: “原来列位远来不知:我家南叙伯爷官居二品,现任东南路兵马使,乃是这里上下七县里最大的官儿,又是当今皇爷的三代表亲。 “我国国号新夏。当今坐朝的乃是玄安皇爷。皇爷仁慈英明,那真是高天厚地,覆载之恩,难以言表。你们远方初来,不识管辖,可要用心记住。不然误犯了官威,多有不便。” “承教承教!一定记住。”万时明连声感谢。“请问大叔,这伯爵府座落哪里,还有多远?” 那汉摇头道:“若去府第,那远呢远呢。由此过山下山,平路再走五十里,方是南叙。有城有集,街市很大的。” 过山还有五十里!这么远?年轻人们既有些失望,却又感到安心。乡村虽然荒野一些,人却比城里人好应付。初来乍到,得先摸清情况不是? 眼前这人看着就很实诚,说话用词也文气,可能还读过几年书,不是那般大字不识一个的粗野农夫。既然这样,就要细细问明白了。 于是万时明又问:“然则大叔就住在前面了?” 那汉和气地笑道: “我也不住前面。寒舍就在这溪水下游,是鸭子的来处。去往那里须先拐个弯,再走五里就是。客人从沙山来,没有经过渔河村么?想来没有,不然不会想在这里打尖。” 说到“尖”字,他看了一眼他们手里抓的生鱼,又说: “实话告知列位:前面右拐山口,有一处关卡,叫小沙卡,便是南叙伯着人守着,督率一方,交租交税都是那里的管家管。他手下也有八九个健卒,对生人一概盘问,还要查验货物,很不方便。 “客人无甚物事,本来也不要紧。只是形容古怪些,怕是要多问几句。若要省却麻烦,便须从这山路直上,翻过高岭,随着石板路再走十里,便出山了。不要怕难,这还是容易过的,他处更远。” 原来如此。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7章 拜山祭庙 放鸭人的意思很明白。看来前面这叫作小沙卡的关卡惯会难为人,把人都搞怕了,宁可翻山,也不挨宰。 万时明又谢过,看看鸭子,问:“大叔将这鸭子到哪里去?” 那汉苦笑一笑,道:“便是折价完粮了。今年少收了十余石,交租不足,还要交丁口钱,无奈,便以此来抵偿,也不知关上肯不肯赏收呢!” 年轻人们目测一下,这群鸭子至少二百只,而且只只肥大,算起来足有千斤之谱。折成洞口那边的时价,至少值五六千元。 也不知这边的小农一年收成多少,仅租税就要这么多,也真够沉重的。 “这么好的鸭子,关上一定会收的,”万时明给他鼓劲。 话音刚落,那汉子已经想起来,忙叫住转身要走的他说: “列位上山,山顶有座山神庙,供的是熊神爷,虽然不大,却极灵验。来往客人都要上香,不然下山便会吃惊恐,百试不爽,千万莫怠慢了!” “谢谢叮嘱!”万时明再施一躬。那汉便满意地撑篙走了。 鸭群一过,小溪里再无鱼儿,众人捞了一会儿,都瞠目结舌说:“原来这鱼都是鸭子撵上来的,难怪这么富厚,现在都到上游去了!” 百多条小鱼,吃都不够,却还没法烧熟,因为白思孟的背包里居然没带打火之物。哪怕只有一根火柴也是好的呀! 他们你看我c我看你,不知怎么办。 “刚才问那大叔借个火就好了。”万时明懊悔地说,“他一定带了火石火镰。” 这就必须追上去。但带着一包生鱼追二里地求个火,说起来未免有些丢人,年轻人好面子,都不愿意。 “有谁吃惯了生鱼片?嗯?”万时明问,见没回答,他笑道,“rb料理都没吃过,也够一ut的,不过,本人也没吃过。看来,人最好不要笑别人落伍,茹毛饮血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但话是这么说,谁也不愿意先啃第一口。 万时明叹口气说:“不愿那样的原始,那就试试这样的原始——咱们钻木取火吧,用摩擦法。好在现在的天气挺干燥,干木头也有。” 他们在石滩上捡了一根有纵裂的枯木,先用尖石头刮了刮,然后就用一根刮出尖头的枯枝在纵裂里来回猛刮。你摩擦一阵,我摩擦一阵,逐渐把纵裂刮成了一道黑沟,热得烫手。 “快了快了!”朱品声手拿一把撕得细碎的干草丝在旁边等着,不住发出激励的叫声。但是那沟槽虽然时不时有点冒烟,却始终不像会起火,弄得他们心里又痒痒又失望。 “加把劲吧!”白思孟说,两手紧紧把住枯木,“你俩一起刮!” 万时明明白了,立即伸过手来,和小蒋一起握住那粗粗的枯枝,共同用力刮削。 力量大了一倍,成效立显,只一会儿,沟槽里就出现了微明的火烬。再刮一会儿,烟就大了。 白思孟一声“快丢!”朱品声马上把碎草压了上去,白思孟再趁势一吹,一股小火随着浓烟呼地燃了起来,草烧着了。 他们乐得大声欢呼,就像打了一场了不得的大胜仗。 无锅无油,他们只能用手抠去肠腮,再用泥巴把洗净的鱼一条条包好,放在火里烧,烧熟了就剥开泥壳来吃。 无油无盐,又小又有刺,还经常被泥壳粘走一片片嫩肉,但在饥肠辘辘的他们眼里,却是什么也比不上的珍馐。百多条鱼,眨眼间就只剩下三条。 白思孟一伸手,将它们全部按住,说:“不能再吃了,留着祭山神,祭过再散福。” 小蒋缩回刚伸过来的手笑了,说:“你还挺迷信的!” 白思孟说:“这不是迷信,是守规矩,让人看到空手过去不好。” “对,”万时明同意道,“入乡就得随俗。信不信另说,至少别缺了那个意思。” 小蒋道:“别的我兴许还信一信,那人说的却是什么熊神爷!哪个熊老爷能比得上小白逮的那只大?过会儿进庙看看,乖就算了,只要它敢兴风作浪,也不用多说,走上神台,也是那么噼啪一夹,就不信它夹不进去!” “夹泥胎呀?”白思孟笑了,“夹好夹,我就怕夹进来了扛不动;再倒出来,砰,碎了!”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妇女总比男人胆怯些,一听有人真的敬神,她往往就是不信也有三分迷惑。朱品声就是这样,平时咧咧得比男人还男人,一到这种时候,心里就没法笃定了。 “小蒋,还不快闭嘴!人家上高香都还嫌心意薄,你却还没念经就打起和尚了!有你这么作梗的吗?” “我这是嗨!”眼见寡不敌众,小蒋一笑退开,“我不说还不行吗?” 提着那包不像样的供品,四人高高兴兴地上山。这山虽有些高,却不算陡,高一段,又低一段,大石横亘,风景如画。 他们东张西望,饱览山光,觉得跟沙漠比,这里简直好得像仙界。 当然,再美妙的山路,也大耗体力,汗水一下子又冒了出来。但他们美餐之后,心绪正佳,居然走得劲头十足;三四百米的高度,竟然只歇了两歇,就走了上去。 攀上山顶,果然看到一座掩映在大松树下的小小庙宇,灰墙黑瓦,暗红门脸,很不壮观,比国内那些名山梵宇差远了。 但是俗话说庙小神灵大,只看那门前泥地平坦结实,寸草皆无,就说明进香求福的人来的很勤。 他们不敢怠慢,手中没香,就拔几根草棍,走进庙里。抬头一看,座上那位神君,果然塑得跟熊有几分相像。 当下他们把泥裹熟鱼恭恭敬敬地放在供盘里,然后向香炉中插入三根草棍,也不点燃,就站在那儿合掌拜祝说: “祈望山神老爷保佑,让我们平平安安地下了这山,走到南叙伯的城堡,一路百事顺遂!阿门!” 阿门二字是用在什么教的祷告上面,他们都没细想,临时凑词儿,也就这么用了,但神既没生疑,也没动怒,安安静静地默认了他们的奉献。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8章 庙小神灵大 拜完出庙,见松树旁边有几块大青石,还算光滑,他们就坐下稍歇,说些闲话。 小蒋精力太足不肯多坐,不一会儿就站起身,踢腿甩臂地舒展筋骨。 他左右看看,风景绝佳,不由心情舒畅地说:“好一派古色古香!林教头风雪山神庙,恐怕就是这样的庙吧?武二郎景阳岗打虎,睡的好像就是你们屁股底下那块大石头!” 白思孟不懂他是什么意思,朱品声根本不理睬,只有万时明见多识广,又喜欢斗口,当下笑笑说: “你问谁呀?触景生情啦?这么好古,就干脆来这石头上躺一下,看能不能招个老虎来!正好这风停了,人都说‘风生从虎’,就让它给我们吹一吹汗!” “老虎来了,打个响屁给你们扇”小蒋粗鲁地开起玩笑。 却不料,一席话还没开说,便听呜的一声,一阵烈风猛卷上来,把干透的松针吹得纷纷落下。这风穿堂入户,推得山神庙的前后门都哐哐地响,好不凛冽。 万时明脸色顿时变了,吃惊说:“好哇,你这一声哭丧调,还真把怪物给招来了!”忙捂住眼,站起身来。 那风大概是平地卷起的一阵羊角旋风。但事情也就这么赶巧,旁边山林的藤萝中,突然窜出一只花斑小鹿,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后面紧紧追它。 只见它慌不择路,头一扭,就直奔山神庙而来。 说时迟那时快,它一跳到庙前空地上,就失蹄一滑,翻了个筋斗。 还没等它爬起来,一个巨大的黑影便如飞驰的云团一般,无声地扑到它跟前,一爪伸出,轻轻一按,便抓住了它。小鹿呦呦呼救。 “熊!”小蒋眼尖,立即惊呼,同时手中的步枪也哗啦一声推上了膛。 幸亏这又是一颗“子炮弹”,他珍惜无比,才没有立即开火,却也不由尖叫,“都快躲开!我要开枪了!” “恩公不要开枪!恩公莫怪!” 只见那熊边叫边抬起头来。它虽然喘着粗气,目光却非常柔和,声音也清晰得很。“小熊此来并无恶意!” 小蒋吓得一愣证,再张大眼睛一瞧,竟然正是他们在沙漠绿洲放走的那头大公熊。 “天!你真能说话?”他惊讶得倒吸一口凉气。 “然也!” “‘然也’?你还会说文言文?”众人更吃惊了。 “恩公夸奖!文言文倒未必。俗话小熊却是说惯了的。” “这不叫俗话,叫白话!”万时明纠正它说,“你跟谁学的说话?是马戏团吗?” “小熊不知什么是妈稀盘。” “妈稀盘!还娘希匹呢!”白思孟好笑,“既然不是从妈稀盘,那又是从哪里学来的?” “恩人不知,这不要学的。” “那难道是天生的?你们熊族自创的?” “恩公在上!这里不但小熊能够说话,许多野兽家畜都会说话。”大公熊说,“都是吃过聪明药的。” “聪明药?”四人异口同声,讶异得无法形容。 “是聪明药。不然怎得会说话?恩公不要惊奇,这聪明药原不是人间凡物,是有人从仙人处带来的。” “还有仙人?”四人更加震惊。 “就是会飞的人。”大熊一脸诚实地说,“世人也有称他们鸟人的。这里便有一个,也就是小熊的主人,便住在这庙中神像之后,自称官名李薄希。” “就在这里?仙人?鸟人?”年轻人们全都耸动,直身站起,畏惧地看向庙后。“他人呢?” “主人出门会友,谈玄讲道去了。”大公熊说,“平常日子都在这里居住。恩公们放心,这仙人也就是个尊敬的说法,并不会呼风唤雨腾挪变化,如世俗传说的那样;且吃喝拉撒也如同常人,并不辟谷,惟独一是会飞,二是手里有聪明药。” 居然闯入仙魔世界来了!四人心中那份惊惧不安与好奇不解,交缠起伏,简直无法形容。 “这么说,你是他畜养的,不是妖怪?”白思孟问。 大公熊呵呵两声,一副粗笨的大脸挤啊挤的,大概就是它的笑。只听它说: “小熊算什么妖怪?吃人的才是妖怪,小熊从不吃人。那日无知冒犯,也无非是好奇:那般个窄洞,怎地钻得出一个人来?不要是长虫吧! “小熊最恨长虫了。谁知却是恩公们!恩公们法力无边,那才是真神仙呢!好道是与天同寿,与日月齐光” “好了,你也不用善祷善颂了,留着夸奖你主人吧!”白思孟打断他说,“但我们虽不是真神仙,那本事也不是凡人可比——” 他向着供桌伸指一弹,一盏明晃晃的香油灯立时歪倒灭了,就像挨了谁一巴掌,让大公熊看得一哆嗦。 “你说野兽家畜都会讲话,怎么这只小鹿不说话,我刚才看到的鸭子也不说话?” “告恩公!小熊是说吃了聪明药就会说话。它没吃,就不会说。” “那是种什么药?” “一种白白的粉,堪比麦粉,只须吃上一小撮,过不多时,自然就会说话。” 还有这种药!这可真稀奇了。难道是国内广告上说的什么补脑液c抗老年痴呆药,还是什么兴奋剂? “为什么仙人给你们吃这种药?白给吗?” “一开始原不是仙人才有,都是恩公们钻出来的小洞那里撒得有,在地面铺了一层。贱内带着小犬们去到那里,吃了回来醉酒般昏睡几日,醒来便会叽叽喳喳。小熊大恐,要打要杀,逼它们说出,还不敢信,便自己去到洞口,也尝了尝。” “是什么味道?甜吗?” “毫无味道。”大公熊头摇得拨浪鼓似的,“却有股冲鼻药味,又似生漆,又似铜锈,因此小熊只吃了少许,就回来了。后来发现真有用处,再去吃,却已被别的野兽家畜吃光了。” 四个年轻人疑惑地互相看看。 又像生漆,又像铜锈的刺鼻气味,这不是塑料c金属零件之类吗? “吃了它怎么就觉得有用呢?”万时明问。 大公熊挠挠耳朵,想了想说: “吃了便十分作呕,后来头疼欲裂。撑不住便倒卧数日,昏晕难受,不思饮食。好容易渐渐好转,有了些力气,便觉耳聪目明,心内清爽。一开口,竟然喉舌婉转,便觉自己是人,像是从前世活转来的。” 四个年轻人都吃了一惊。 这模样,竟像是重生投胎。好人投了个熊胎。那当然是绝对不可能的! “洗脑!”万时明紧抿着嘴,从牙齿间迸出这两个字。 “洗脑?”小蒋张大了嘴巴,“怎么洗?那白粉是思维洗涤剂?” 万时明不由好笑,说:“我还想问你呢!什么叫思维洗涤剂?不过你说的也有些启发人——难道不会是一种精神阻断,再加一种精神灌输?” 大公熊看着他们,似乎不懂他们说的是什么。 “你怎么学的说人话?”白思孟问它。 “觉得自己像人后,便向庙祝学。庙祝问过主人。主人说可以,见小熊太笨,又给了些白粉吃下如此学了好久,方学会了。” 四个年轻人看向小庙。公熊忙说: “他今日不在庙里。下山采办吃用去了。这里原是熊神庙,所以他对小熊还好,是以肯教。” 一开始你没把庙祝吓死吧!不过庙祝既是信神的,想来也不会太吃惊。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9章 山头兽语 “这就怪了!”白思孟看看山下无边的沙漠,有些不解地说,“去那沙漠绿洲得好两天,路途遥远,且是难走,怎么你们这些野兽家畜却说去就去,这么容易?” 大公熊笑道——熊竟然也会笑?不会吧?然而白思孟却真看到了它在笑。 只听大公熊说:“那山洞原不遥远,恩公们不会走,所以绕远了。若从那手臂般向东伸出的山岬处一顺走去,从山脚到绿洲只得七里,多一寸也没有了。。” “既然绿洲离这边的山岬这么近,怎么在小石山上时,我们不管怎么看都看不到?” “不瞒恩公,这山岬伸过去,一路低平,还不如沙山高,恩公哪里看得到!本地的人马家畜常来常往却都知道,所以短短几日,那药便被吃了个罄尽。” “那些也吃了药的野兽什么的,都去哪里了?” “禀恩公!这是早两年的事情了,如今早走散了。” “你先头还说你们主人也有这种药,他又从哪儿来的?” “主人说他是从极北处买来的,给那边的仙人出了大价钱,是以轻易不肯与人。必得那虔诚信众重金求告,方才给一小撮。” “那些人求去做什么?难道是治哑巴?” “哑巴吃了无用,原求去是与他家猫狗吃的,要它陪人说话,以供一噱。” “你说什么?以供” “以供一笑的意思,”万时明连忙插话解释。“它又掉文了!” “草!它的学问竟然比我还高了,动不动就掉文!这世界变得——”白思孟无话可说,不住摇头。 “刚才它还说到妖怪,”万时明提醒白思孟。 “噢,对了!”白思孟停止感慨,又问,“你说你不是妖怪,难道另外还有什么妖怪?你们之间可有关系?” 大公熊忙道:“妖怪虽有,却不多,也与熊族毫无关系!便小熊这般会说话,也是千百年来第一遭。 “不过过了南叙城向西,二百里外有座麦芒山,那里倒是座魔山。听说有几个会说话的大妖,领着几百不会说话的小妖,也会劫财,也会杀人,山上山下的为非作歹。玄安老皇帝几次派兵清剿都不成功,反而损兵折将,如今也撒手不管了。” “那都是什么妖?不会是什么虾兵蟹将c鱼精鸟怪吧?” “据说也就是狼呀獾呀成了精,专爱去人家吃猪吃羊,越吃越胆大的。” 旁边小蒋看看大公熊爪下按住的小鹿,还在不停挣扎,便问:“你也要吃它?” 大公熊笨拙地摇摇头,说:“小熊天性,原是要吃它充饥。不过此时须先拿它上祭,要等主人享用过后散福,方才能吃。” “那就是说不管弄到什么,都要先尽你主人吃,你只吃些剩的?” “正是。” “你倒好,居然养起主人来了。你平常就是这么伺候他的?” “小熊平常不用自己捉,今日是特为恩公们捉的。” “这话又奇了!怎么说?还是特为我们捉的?你看到我们上山的?”白思孟十分惊奇。 大熊回头瞟了一下庙的后门,显然是害怕主人突然从那里出来,这大概是它的习惯反应,看过放心才说: “我家主人常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守着庙就要吃祭品。来往人献祭,吃食钱物皆可,只要丰厚,便算他虔心。倘若遇上那不肯丰厚的,他便派小熊或是小熊的妻小,去到前面山凹等着,那人经过时便要吓翻他。 “这吓人的伎俩,虽不伤人命,却也不轻:坐轿的把轿子打碎,挑担的把担子扯断,空手走路的也要把衣服扯烂。是以无人不吓得魂飞魄散,这庙的香火也就日盛一日。” “原来是这样!”年轻人们恍然大悟,“难怪撑船大叔叫我们逢庙必祭!只是我们的祭品也不丰厚” “恩公们不是有了这只鹿吗?”大熊按按爪下的牺牲品向他们示意,“如此祭品,也不是日日都有的,可算虔心逾倍。主人知道,必无话说!” 白思孟笑了,说:“这可真是不折不扣的借花献佛了!承你美意,就算我们献的吧。既然这样,这一路下山,再没什么麻烦了吧?” “再没有了,再没有了!”大熊笨拙地摇头说,“这东南山一带,也就李薄希一位仙人,余皆在京城以北以西一带。听说那里经常有仙人飞来飞去。小熊未曾去过那边,也不知是真是假。” 众人望望西面,不由心悸。“经常有仙人飞来飞去”!那是个什么地方? 白思孟抿着嘴想了想,接着又问:“大熊啊,我就不明白了。你既然吃了聪明药,会得做人了,怎么还要吃生肉?一会儿人性的,一会儿兽性,这怎么能叫人放心呀!你自己也觉得别扭吧?” 大熊谦恭道:“恩公有所不知,那聪明药原是教人说话的。要说话便可用,不说话就不必用,是以日常生性倒也不改,兽性还是有的。不然,小熊也不要熊浑家了,另娶个女人岂不更好?” 说完它不禁斜眼瞅了朱品声一下。 白思孟吓一跳,它居然还有这样的心思!幸亏朱品声没发现它那别有深意的一瞥,否则岂不大怒? 一头脏兮兮的大熊竟然还要讨浑家!还想讨人! 真是颠倒颠,倒颠倒! “那么——”他索性再多问几句,“是不是所有的庙宇,以后我们都得拜了?既然你说仙人多多!” “似乎不能免呢!”大熊想了想道,“所以在半山我看到恩公们上山,手里只有这一包泥鱼时,便一心想打只山羊小猪,好替恩公们圆转过去。 “皆因我们主人常说:君之视臣若草芥,则臣视君如寇仇。以高视低尚且不能马虎,则以低事高,居然连拜祭之礼都敢敷衍,那还了得?这还成个世界?所以必要报复的。” “如此说来,倒是你的一番美意!不过仙人们到底有多大能耐——我是说除了派你这样的逞凶恐吓——能让我们怕他?” “这就不知道了,”大熊说,“恩公们想是还不会飞,若是这样,倒难防备。即如仙人自己,若是他飞上头顶,丢一石块,或是来泡便溺,那岂不不美得很?” 四人一听,哇噻!这倒真是可虑。 这么促狭的事情也做得出来,这是什么仙人哪! 大家又是恶心,又不免头疼。特别是朱品声,仓皇四顾,恨不能马上有把雨伞撑在手里才好。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0章 聪明也能加载 小蒋心里着了忙,赶紧催促说:“咱还是早点走吧。公然开打还不怕,悄没声就给人来上这么一招,可真防不胜防。大熊你说:前面这一路,还有这样非拜不可的小庙没有?” “方才说了:此地仙人只我主人一人,庙也只本山一座,不祭不可,到了平地上却就不怕了。那里的庙皆是可祭可不祭。祭也是丰俭随意;有些庙还不许人祭呢?” “那是什么庙?” “祖庙c家庙。” “那不是废话吗!哎,对了——你说你从不吃人,那绿洲上的刘先锋又是谁吃的?” 大熊一听这话,立刻变得局促不安,像是嘴里含了砂子似的,愁眉苦脸,嗯嗯啊啊地说: “那都是拙荆——第二房——她是没吃聪明药的——无心中领着两个犬子做下的。小熊管教不严,还望恩公们恕罪。” 第二房?这么老相还只娶过两任太太?熟知野物生性的万时明感到实难相信。 众所周知,公熊游走四方,浪荡不羁,个个都是负心汉c薄情郎。它这么老大个儿,竟然只有一个前妻,还厮守着二房不放,真称得上至诚君子了! “那就是说,是你后妻,”白思孟点点头。“倒也奇怪了,你们好好在这山里过不好,怎么一家子都跑到沙漠里去了?散心去了?旅游去了?” “这是——这是——”大熊感觉实在说不出口,“拙荆不知怎的,生完孩子就闹脾气,无论如何不肯安静,那一日竟逃走了,还带上了小犬们。小熊不放心,才追了去。不料赶到时,她们已经做下了!” “没吃聪明药嘛,”小蒋插话进来,无奈地说,“不过运气好,她是撞上了赤手空拳的刘先锋。要是晚一天碰上我——”他拍拍手中步枪的枪身,“那砰地一声,她就变成我们桌上的菜了!” 大熊矍然,连称:“恩公教训得是!教训得是!拙荆和小犬都再也不敢了!” “喂!最后问你一个问题,”白思孟说,“那天上飞的除了仙人,你可看见有大船出现吗?” “大船?什么样的大船?”大熊茫然,“挂帆还是用桨,抑或是用那架在船尾上一摇一摇的橹?” 白思孟摇头,捡了根树枝,迅速在地上画了一只想象中的飞船,就像硬式飞艇,只不过多了两片短翅膀。 他还特别在船尾添了一道长长的火焰,然后说:“就这样的!” 大熊认真地看了看,缓慢摇头。但只摇了一下,它便忽然憬悟,说:“船虽不曾见,这后边的喷火却委实见过。短小的夜夜有,这长长的也见过几次。” “是吗?”小蒋欣喜地问。 白思孟手一挥,哼一声道:“它说的是流星!” “啊?”小蒋失望至极。 果然再一细问,正如白思孟所料,真正像飞船那样的东西大熊根本没见过,也没听说。 这就无须再留。 尤其是朱品声。她对野兽总是怀有莫名的恐惧,生怕大熊不像它自己说的那么淳朴,一再出声催促,于是他们就谢过大熊为他们与主人调停,立即启程下山。 “愈出愈奇了!”万时明边沿着平整的石砌磴道往下走,边摇头说,“居然出仙人了,还有什么聪明药! “我只听说有种什么酰什么多胺,能够增加大脑细胞突触的活跃度,让人反应加快,却没听说还神奇到能让野兽变成人,还会说‘拙荆’!说‘小犬’!这么假惺惺的谦词都随口就来,也太进化c太像我们国人了!” “也不知要是让它参加我们的高考会怎么样?”白思孟笑道,“看它能的,居然敢关公门前耍大刀。真要在那聪明药里给它加载几册数理化,怕不要考个理科状元!” “最好给我也吃一包!”小蒋闷闷地说,“一听说考试我就头疼。” “哎哎!”万时明突然像想起了什么,拦住小蒋,面对白思孟说,“你刚才说什么?加载?加载数理化?” “是啊!我是这么说的,怎么啦?” “加载!”万时明揉着鼻子寻思,“这大概就是关键所在!那白粉就是加载进去的。” “吃进去的嘛,怎么是加——不过你要说加也行,意思差不多。” “白粉就是思维程序” “思维程序?”白思孟吓一跳,“你是说,那不是加强大脑的药,而是硬灌进去的知识?” “这不行吗?” “我——我怎么敢说不行!”白思孟不知怎么说才好,“只是,它怎么跟熊的神经配合呢?知识装进去了,总得有个东西主动操纵呀!比如怎么指挥嘴说话,怎么指挥眼睛去观察,指挥手脚去做这做那。知识就像砖头瓦片,总不会自己盖房子吧!” “那你的意思是还得有个cpu?”万时明琢磨了一会儿,点点头,“有道理!有了知识还得会用。那可不可能那些白粉就是一堆自动装配的电脑零件?在熊的脑袋里装配了一台计算机?” “还能——能有这样的计算机?” “怎么不能!”万时明一阵兴奋,整个人精神头都不一样了,变得目光灼灼,睁大了眼睛如飞地想象: “我猜呀,每一粒白粉就是一块超大规模集成电路,还布满了各种自动接口,事先设定了装配路线,还加载了必要的软件。 “这些粉末倒在一起是散件,但只要放入电解液,给予动力,它们就开始自动装配,自我完善。然后再跟动物的神经中枢自动接轨,指挥行动。这过程可长可短。最后,计算机就组装完成了。” “那用什么作动力?谁给予呀?” “熊本身呀,生物电流呀!” “这能行吗?” “怎么不行!现在不都在设想分子计算机c生物计算机嘛!这应该就是一种。我看最好就叫现浇式生物计算机。它可大可小,组件多就大,组件少就小。完全依赖生物体提供能量。计算机一旦开始工作,就能协助c甚至取代动物的大脑进行思考。” “技术上办得到吗?” “地球人当然还办不到。但那外星飞船居然能用人类的模式发电报,那不早就把人类的神经中枢吃透了?对人都了解得透透彻彻,对动物又有什么不可以?别忘了,我们人类,在他们眼中也只是一种大型动物。”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1章 田家说世事 请输入正文。“服了!”连小蒋都向万时明翘起了大拇指,“要不这样想,还真没法解释!” “这就叫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白思孟笑道,“我倒诧异这冰火两重天——才出地狱,便入仙境;才出沙漠,就进青山;才别刺球,就逢善兽。再往前走,还不知有多少奇奇怪怪呢!” “可惜电台陷没了,”小蒋遗憾地说,“不然把这两天的事情统统汇报一下,沈关监他们准吃惊得把眼珠子都瞪出来!那三批人谁见过这样的事情!” 既然到了这边,人还没一下子完蛋,就不一定没见着这些事情,小蒋说话够片面的。 但是由于好奇心痒加上集体荣誉感,谁都宁愿相信只有自己这个小组才是真正和惟一的奇迹发现者,所以明知是自我过誉,却都欣然附和,连说: “对,对!这要是回去写成书,准把全天下都惊得一愣一愣的。” 青少年的真性情,一时间融融泻泻,袒露无余。 说说笑笑间,他们走过一带花草坡。繁花似锦,香气扑鼻,蜜蜂多得让人恐慌。村野之风,浓郁无比。 虽然美景醉人,他们还是赶忙加紧脚步,避过这一段。又走一程,就到了一片黑松林。 这里地面干爽,松根虬盘,风鸣谷响,真是消夏的绝好去处。四人见此,无不大赞,都说,这可得坐下歇歇,辜负了这样一个好地方,菩萨都要怪罪的。 休息了一会儿,便有人合上眼睛打盹。原来除小蒋外,三个人都一夜没睡。 小蒋听了连忙跳起身说:“那你们只管睡!我放哨!”说着就把步枪扛上了肩。 “小蒋!”白思孟两眼朦胧地叫他。 “什么事?” 白思孟没说话,只抬起一根手指,往上钩了两钩。 “什么意思?” “尿!尿” “你要撒尿?要我背你?” “不是!不”那根手指又钩了两钩。 “噢——”小蒋明白了,噗哧一笑,拍拍步枪,“你放心,高射炮架着呢!保证叫他尿不着你!” “还有砖——砖头——”白思孟眼睛都睁不开,却强挣着补充说;接着还没等到回答,就发出了甜美的鼻鼾声。 他们这一个中觉足足用去一小时,连小蒋都等得快睡着了才起来。歇过再走,不久便看见坡谷中三三两两的农舍和梯田。 哈!有人家了,而且明显的地广人稀房屋少,偶尔经过的场院上都呈现出一种挺富庶的景象。 这些人家是自耕农还是赶鸭人那样的佃户? 一个佃户的收成竟能随便错上十几石,可见租种的田亩不在少数。这里的田地难道很宽裕吗? 走着走着,很快就碰上种田的庄稼人了。一个老汉拄着锄头站在田间,歪着头看着他们慢慢走近。等他们经过时,终于开口问道:“客人们从哪里来?” 万时明停下脚步,满面笑容地说:“老人家好!我们是从沙山那边过来的,要到南叙城去,不知走的可对?老人家辛苦了,请问宝宅何处,天晚可能借宿一宵吗?” 这时正是下午三点,还说不上天晚,可是他们翻山越岭这么久,中午又没吃饭,早已筋疲力尽,真的不能再走了。而且,他们也不想像昨晚那样,又在露天里过夜。 老人很热情,立表欢迎。当下他草也不薅了,带着几位不速之客沿着田埂,迤逦往自家宅舍走去。一走便是三里远,直到一处麻杆如林,桑荫覆地的平坡,这才停下, 他指着场院里侧一排五间大屋说:“这便是老汉一家的陋屋,破烂不像样,多多包涵。” 实际上这排房舍青砖黑瓦,梁粗檐平,很是齐整,哪里有一点“陋”像了? 四人跟着他进屋一看,虽然陈设简单,家具朴拙,却也是干干净净,漆色颇新。农家日用的一切也都应有尽有,看来生活水平还不错。 家里本有一个老妪边照料两个小孩子边做家务,见他们来,惊讶得直揉眼睛,连说稀客。 老汉介绍说这是他的老伴。又说:家中三个小儿,两个与媳妇们在坡上田里做活,一个在南叙城里当兵服役,好久没回了,又叫老妪快去做饭。 天气虽然比较宜人,但走了一路,却也汗透衣衫(成语要说汗透重衫,那是极口形容出的汗多,可是他们每人的衣衫都简单至极,无从“重“起,就只能这么说了),急需洗漱一下。 老汉眼尖,何须他们说得,早就提过一桶清水,一条粗布毛巾,请三位男士自便。又叫老妻先带朱品声去洗换一番。等一切弄清爽,才和他们在老桑树下坐着,边等饭菜边说闲话。 老汉是位好客而且好奇之人,喜欢打听也喜欢讲述。他听说他们在沙漠里遇上了沙崩和刺球,在山上又碰到了会说话的大熊,不禁连声啧啧惊叹,说贵客们真是大不容易。 那刺球他说以前听说过,原本只是随风滚的飞蓬草一类,走沙山一路的商人常将它们收集来当做柴烧。也就是从他这一代起,才听说会得爬动咬人了,也不知是怎么搞的。 “就是那仙人,也不是自古就有的!”他说,“老汉年轻时也在外面当兵,不但南叙城,就是国都柏原城也驻守过三年,从未听说有仙人妖怪。 “便是远隔两重大海的黑水c乌角,远隔三重大海的新明c余存,那面的大船偶有来往,也不曾听人提起。可见那时真正是四海咸宁,水天一色,朗朗乾坤,不似近时这般扰攘多事。” “那这到底是什么时候才有的呢?”小蒋性急地问。 老汉摇头说:“这就不清楚了。老汉是近几年才知道,也才看见过一个。然而乡邻中也有人说:他祖爷爷时便有人见过。他祖爷爷早已不在,谁知他说的是真是假?” “原来老人家自己也看到了一个!”万时明惊喜无限,“可能说说那仙人是个什么样子?” 老汉摸了摸颏下胡子,有滋有味地回想着说:“那仙人么,大致也与我等面貌衣着一样。只是下身穿着与这位女娃娃相仿,是紧身的—— 穿着!紧身!看得这么仔细,那距离自然极近。四人迫不及待,都问:“就在您眼前吗?您看清楚了,他在干什么?”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2章 仙人与山妖 老汉见他们性急,点点头拈须笑道: “那一日老汉看到时,他正从树顶下来,大袖飘飘,一飘到地,轻盈无比。只有两条腿是僵直的,好似不会弯曲,落地后才好了些,会得走路。 “走路时便看到,他的腰里像是套着玉带,将长袍撑得鼓胀,必须回庙里换过,这才与常人动静一样。 “老汉便想,历来在朝官宦,都是将玉带围在长袍外面,仙人却为何围在里面?难道这也是仙凡不同之故么?” “他们的外貌怎样?”白思孟问,“是不是仙风道骨,鹤发童颜,骨相清奇?” “清奇?不,不!”老汉摇摇头,“也就与常人一般,不见有多稀奇。” “那说话呢?有没有暗藏什么玄机?还是开口就是符咒?” “这——这也没有,”想了想老汉肯定地说,“无论与人说个甚子,也就是常人口吻。有时老汉想,怎的这仙人说话,便与伯爷府上的管家一样,也会得计较银钱,也会得拨打算盘,也会得吹胡子瞪眼,也会得乐呵呵逗趣? “这些皆是老汉亲眼所见,委实与我常人一样。比如贵客先说的山神庙供品,那真是一分一毫也少不得他的,少一分就惹大祸。几个乡邻都受过此累,不是人跌伤,便是牛暴死。 “尤有甚者,有一年邻村一汉子养了一塘鱼,也就是节日里卖鱼忙了几日,到期不曾去上供。于是不过几天,无风无雨,也无人来,鱼塘水口上插的几处笾子,便生生被人拔了去,一塘鱼走了个磬尽!到哪里伸冤去?” 年轻人们对望一眼,这些伎俩大熊都揭过底,只是揭得不这么全面而已。看来庙里那个所谓仙人,仙气没有一点,无赖的手段却层出不穷,当真令人发指又发笑。 “那么那些妖怪呢?也是近年才听说?”万时明问。 “这倒不尽然。”老汉摇摇头说,“鬼神之事,古已有之。这是教书先生说的。代代相传,无人不信。只是说到妖兵大盛,还会与朝廷开战,这倒是开天辟地第一回。 “那年闹山妖,老汉的大儿本来也被征发,前去助战,谁知一个道者高人忽然病重。他一病倒,原来许下的许多符箓便备办不齐,将军便不敢贸然进军。人还传那是妖精作法禳成的,有意阻我兵锋,弄得天下汹汹,无一人不害怕。 “不料停了一歇,复有诏下来,说妖兵已然献表服了软,便算了吧!众人欢欣鼓舞,这才兵马尽撤。这还是去年之事。更早的也没听说。” 居然和妖怪起了战争!又居然妖精还能魇倒道长!又居然妖怪也会写降表!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事更奇!四人闻所未闻,都不知道信好还是不信好。 但已然提到战争,万时明便不由要表示关切,问道:“令郎他们常有仗打吗?” “哪里!”老汉摇头道,“托京城里圣上的洪福,除却这妖兵和一些边关处癣疥小寇,我新夏已有二三十年兵革不兴,都是太平日子。” “啊,那真好!那真好!” 仙人妖怪的确凿证据都是近年才有,这倒也真是巧合。 后来白思孟又问飞船。 这回好些,老汉搔搔耳朵,想了想说: “这事也有的。老汉虽没亲眼见到,却几次听人说过。也是极远处一个什么仙人山中,几年前有个夜宿崖下的樵子,朦胧间听到一声怪响。樵子急睁眼一看,只见由西南到东北,天空划过一条极长的火光,轰响如雷,直奔海天一线去了。 “他才起身要看,便觉地动山摇,天空亮如白昼,将他一下晃倒在地。骇的他连滚带爬,躲到山谷中间,生怕那悬崖崩塌下来将他埋住。然而等到天明,他原路回去,却甚子异样也没有。 “回到小村,向人去说,人都道地震是真,却不甚烈,什么长尾咆哮c海碗大的流星却没看到。他也说不出甚子头绪。 “只是到了那年年底,听说钦天监也记了一笔,啥子客星犯阙呀的,与樵子说的相类,众人这才笑道:某人灵光,竟连钦天监老爷的差事也代为做了一做,不久定要大大发迹的。” “那仙人山是在什么地方?”万时明追问。 “在我新夏东北路正北!”老汉指着北方天空,目光深邃而又肯定,“距此至少二三千里。人说那大流星就落在一条大河边,一个名叫葱城的城外,坠于大泽之中,将一片青草浅滩冲成了好大一个泥淖。” 四个年轻人听得喘不过气来。 老汉这番话,说的与通古斯陨石的记载太像了!不过通古斯是在小蠕虫洞的那一面,陨石也是炸开在老地球那面,窜到洞这边来的只有破石而出的外星飞船。 飞船窜到这边时,由于高温和碰撞,想来已经损坏失控,但不知为什么又强行再次起飞,还一窜就是那么远! 而区区一只飞船飞过时都声如惊雷,而且引起地震,可见它速度之高c摩擦空气之剧烈,比之飞机突破音障,至少要猛烈百倍。那也意味着它外层残余的陨石壳,在最后的乱窜中也在迅速烧蚀与分崩。 最后它飞不动了,于是就掉落下去,剧烈撞地,彻底爆炸了。 如果是这样,那么他们的任务便也彻底完结了! 什么电报求援,向外星人的报告,全都是飞船残片上莫名其妙带出来的东西,也不知是怎么破译成他们听到的那样的。 游戏结束,好回家了! 恰好这时饭菜齐备,要上桌了。众人看时,虽是土蔬野菜,却都新鲜脆嫩,还有腊肉腌鱼,在农家也好算是过节了。 先喝米酒吃菜。蔬菜不多,只有一样小白菜入眼熟悉,其它种类都没见过。 朱品声比较了解蔬菜,说有一种像地菜(荠菜),还有一种像豌豆苗。另有一样跟莴笋相似,但肥大得多,像是特嫩的大竹笋。 喝完米酒上饭时,主人却没端米饭,而是给每人端上一大碗白萝卜。 白思孟惊讶说:“菜还没上完呀?” 主人家笑着说:“这不是菜,是饭。客人想是没有见过,也是近年才从南边传过种来的。” “饭?”大家都不相信,不约而同用筷子戳了一下,发现又韧又散,原来是切碎开又摆回原形来蒸熟的,热气中散发着一种很醇厚的饭香味儿。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3章 犹豫不决 请输入正文。“这叫萝卜米!”主人笑着介绍,“自家田里新收的。才带来时人也以为是萝卜,一吃才知硬硬的全是粉面,好似打好的年糕,咬都咬不动,只能捶碎碾细了煮着吃,两三个就好煮一大锅。与米饭的滋味倒也相仿。 “因其耐肥好种,又经饱,过了年,一村的人都种上了它。叶子也像萝卜,却高大茂密。 “长得好时那萝卜根一个足有十四五斤,晒干了也有二三斤重,比稻米收成平空多了几倍。是以原来种稻米的,如今倒有一大半改种了这个。” 四个年轻人大为惊奇,都说:“果然这么好,那怎么不全种成了它,岂不粮食吃不完?” 主人笑了,说: “话可以这么说,无奈上头收皇粮还是要稻米和麦子,不种也不行的。这萝卜米在我们农村人家,就是自家吃饭和喂养牲畜,多了也只有做酱做酒。如今屋外树下都埋得有大酒瓮,上前年埋下的,也不知何年何月再起出它。” 看来这萝卜米也就是一种超级薯类,不过比白薯c马铃薯淀粉含量更高,产量更大。 当下不暇再问,他们略微客气几句,便都狼吞虎咽,大快朵颐,把人家一大家子的饭吃掉大半,还像只吃了个半饱。 饭后抹抹嘴。互相商量,给人家送个什么为谢,竟找不出来——那三个是随身什物全部丢得光光;只白思孟还有个书包,却除了毛衣毛裤,别无长物——只好腼颜空口道谢,说是将来有机会,一定十倍报答。 其实四人也知道,人家哪里想他们报答,也不过说说好听罢了。 饭后闲谈,直到深夜。然后一宵酣睡,早起后个个精力充沛,几天的煎熬总算得到了补偿。他们谢过老汉一家的盛情,早早登程,趁还凉爽,快步走上了出山的土路。 本来夜晚闲谈中,多数人已不想继续前进,而是看一看就打道回府,先汇报再说。从安全角度看,这样无疑最为妥当。 这并不完全出于畏缩,简单对比一下二杠三就行了。 凭良心说:第二组得到一张错图,全军覆没,二杠三孤身回去报信也不是不对,只是略微早了些,因为还什么都没看到。 花那么多工夫策划出这么一个行动,成果却一点没有,那怎么行! 而他们这第四组就根本不同,不但走出了沙漠,还见识到这里的居民,还知道了沙漠两边存在两个国家。这是个非常重大的情报。也是他们足以塞责的现实贡献。 有情报就要赶快传送回去。电报不通,就得人送。如若不送,再碰上什么危险,第四组也全军覆没,那不又一次鸡飞蛋打! 力避前失,以免重蹈覆辙,这岂不是最好的理由吗? 而另一方面,若说此行主的要目的是找飞船,找不到就算失败,那么村民已经说了,那飞船不但已经坠毁,还炸了个精打光,那还有鸟的保密资料? 这目的想要实现,已经非常不现实了。 若是一定要去到跟前亲眼看看,那也不是不行。但是直北三千里,路程非同小可,又面对一个强大的王国,不装备好一支规模可观的探险队c带上足以防身的武器,那肯定是不行的。这就需要好好规划了。 我们提供情报,上头师父们尽管规划,规划好了再来。如果情报不够,也可以再叫别人进来,我们区区四人就可以撒手不管了。 乍看起来,这理由非常非常之充分。 然而商议到最后,却又都不敢这么说。 理由也很丰满。第一老汉说的不一定就是他们要找的飞船;第二传闻不一定真实;第三,就算飞船找不成,不是还发现了若干新情况吗? 如果相信万时明听到的沈关监与师父们的谈话,上头真正的意图是要寻找一个人类避难所的话,那么他们的探索便仅仅只是开了个头,大量的情形都还一无所知对不对? 那仙人是怎么回事?妖兽又是怎么回事?真有人能够什么都不坐,一抬脚就能飞吗? 还有,虽然大熊和老汉没说,那仙人和妖兽会不会还有更多的本事呢?为什么传说中他们都会变化,这里的却不能?要是能,他们会变些什么? 再就是,眼前是一个新世界,这没问题。沙漠东西有两个国家,这也没问题。可是新世界是由多少国家多少地区组成,起码也得知道个大概吧? 前三批什么都没报告,咱这已经深入内地的第四批也照样扯烂污? 这么一想,就都不敢也不好意思这么早就离开了。 算了吧,别再伸过脸去讨人打。继续走,再往前多走走,起码也得有真正能够塞责的新收获才能回头吧! 为了两全其美,白思孟有一阵子还想一起先护送朱品声回去报告,然后三人再返回这里。但朱品声听了视同侮辱,反应非常强烈,连万时明都跟着挨了几句难听的,他也只好不说了。 离开山区,进入平原,他们才真正见识到南叙地区的富裕,不用看田里长的怎么样,只看那齐整的庭院,高高的草垛,成群的牛羊,学堂里朗朗的读书声,以及路人整洁漂亮的衣饰,就能得出这样的结论。 万时明指点着慨叹说:都看见了吧!实际上,不须明君,也不定要英主,只要土地不缺,风雨适度,没有战争,少些敲剥,只需几十年,国人的生活就会跃上一个新高度。 古往今来,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今天这里的情况就是最新的明证。 对百姓来说,最可怕c最不幸的就是混乱时代。 战事一起,拉夫抓丁,田地荒芜,流离失所,唯一能逞心快意的就只有那些草头王。就是最终归于一统,也不知白白耗竭了多少百姓的血汗。战国如此,五代也如此。 “垂拱无为天下治!”白思孟不知想起了哪个诗人的这句诗,便随口念了出来。 “一将功成万骨枯!”小蒋冒冒失失地接上说。他也只会引用这个成语。 “这都说的什么呀!”朱品声腻味地说,“全都牛头不对马嘴!”又怪万时明,“都是你起的头,这个那个的。老伯不是说了吗,新夏都快三十年没打仗了,好着呢!” “三十年没打仗就保险了?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小蒋没头没脑地又来一句。 朱品声一时噎住。万时明和白思孟都笑起来,私心感谢他傻不拉几地背了锅去。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 这看似没轻没重的一句话,却似乎冥冥中被神听到了,还颇为欣赏。于是不太长的一段时间过去,竟让他这句陈腐至极的老生常谈,化作了一语成谶!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4章 惊艳九连环 请输入正文。一走走到中午,需要打尖了,可他们没钱。 大道是人来人往之地,精明世故之处,不像在山里,几个生面孔,就能引来多少惊奇、纳罕。 在这里,外乡人常来常往,多如过江之鲫,因此没一户人家有兴趣招揽他们。几个沿路摆摊的更是对他们只瞟上一眼,就把头扭了过去。 富在深山有远亲,穷在大路无人问,怎么办?肚子总得东西填呀! 要按小蒋那种办事直截了当的风格,这事很好办,让小白重做冯妇,再出手“左”一次就行了。 路上行人大都行色匆匆,谁也不注意谁,找一个腰包鼓胀如三公岭那个司务长的,绝不算难。 可是白思孟听了大不乐意,埋怨说: “老叫我去偷,还有没有高端大气上档次的主意了?不行,就卖艺!你们谁不会几套哄小孩子的戏法呀?” 这话点了筋了。泡沫附身,随便弄点儿什么,都是人家从没看过的,怎么不能换钱?只看你愿意不愿意罢了! 但众人原都脸薄,突然说要做这从来都没做过的事情,都不情愿,只不过看他一定不肯的样子,也就没了办法,只好乱哄哄地说: “好好,让你歇歇手。不过这次代了劳,下次还是你的!” 郑重说定后,他们就开始各显神通。 小蒋估摸自己的杂技还拿得出手,就找路边小摊贩讨了三个粗皮烂梨子,跟他说好:“赚了钱,还你三个好的。” 然后他就一个一个把梨子抛向空中,让它们轮流上升下降,玩了起来。 他手法纯熟,还有功夫护航,不久就把梨子加到四个、五个。 路人都驻足观看,只见他双手颠动之时,那五个梨子就像走马灯,转成了黄澄澄的一个圈,看得人提心吊胆,无不喝采。 采声一起,惊动了更多的人,便有些赶车的、挑担的、刨地的、闲逛的赶了过来,围成一个厚厚的大圈子,饶有兴趣地看他表演。 小蒋见捧场的人不少,干劲更高,当下格外卖弄,把梨子一直抛高到挨近树稍,数量也一再增加,最后加到了九个。 “这就叫九连环!”他边抛边叫,“再多就吃不住了。” “火候到了!”白思孟悄悄提醒那看得津津有味的情侣俩,“快去收钱!” “拿什么收?”万时明左右瞻顾,不肯做这有辱斯文的事情。“没碗呀!” “用衣襟接着。要不,就用朱姐的手绢!”白思孟毫不留情。 朱品声不愿弄脏惟一的手帕,也不肯放个破碗在地上接赏钱,便找另一位摊贩借了个盘子,两手端着,笑嘻嘻地向围观者挨个伸去,要大家帮个钱场。 表演者技艺高超,讨赏者又娇羞美貌,围观的大老爷们嘴里喝彩,鼻尖飘香,脖子挺酸了,眼睛也照花了。如此心情,岂肯鄙吝,于是叮令当郎,当十的大钱很快就丢了半盘子。 小蒋眼见超额完成了任务,手一缓,让所有飞舞不休的梨子都一一落定,依次放在脚边。 他直起腰,满面笑容地向众看官一拱手,登时退了下来,对万时明说:“该你了!” 万时明看看盘子,满意地说:“够了。够了。就到此为止,不演了吧——干嘛把这点看家本事忙不迭地一锅端呀?以后还要吃饭呢!” “第一圈讨下来就跑,也太对不住观众了吧?多少支吾一下,也显得不那么猴急对不!”小蒋兴致头上,心里有点不落忍。 “对什么对呀!你也不看看,再支吾一下,那些傻老爷们儿的臭嘴就要挨到我老婆的脸上了!” 小蒋一抬头,果然看到一个脏兮兮的牛贩子拿着一锭银子在那儿逗弄,说:“再高一点儿!再高一点儿!挨着银子,爷就赏你了!” 朱品声眼巴巴看着那银子,端着盘子,接不是,不接也不是,一时进退两难。 这不是调戏妇女吗?小蒋大怒,就看地下,要是有块石头,就一脚踢向那牛贩。 然而还没等他找着,便见那边白思孟右手一抬,啵地一声,他旁边一位观众头上戴的斗笠就飞起来,一蹦老高,然后斜着一插,砰地砍在牛贩子的脸上。 那贩子哎哟一声,头一歪,手上高举的那锭银子便掉下来,当地一声落在了盘子里。 “谢这位大伯的赏!”朱品声笑嘻嘻地兜起银子便走,连万福都不做一个了。 白思孟志得意满,大声说:“收摊!收摊!还要赶路呢!” 那吃了亏的牛贩心中呕气,扭头便骂那斗笠掉了的,“瞎眼啦!摘帽子也不看人!” 那掉斗笠的更气,一边从地上拾起斗笠,一边还嘴道: “赏个臭钱罢了,你左摇右摆地晃甚子!把我斗笠都晃掉了!有锭破银子就不得了么?爷家里还有金子呢!” “谁家没有金子?我看你个乡巴佬,便是有两块臭金子,也只够含口垫背……” “与你家人含口垫背!”掉斗笠的扬起了拳头。 两人大吵起来,周围看客们见换了节目,便都转向他俩,又是笑又起哄。 四人趁机快步离开。 “你看你看!我早就晓得,只要有了一点钱,个个都开始毛赖!”小蒋怕路人听了不雅,特意用江城话发牢骚,“就这一回了啊,庚兄!下次再来,你们先开张!” 庚兄二字是老话,在江城也没几个人说。但到了这边,小蒋倒觉得用起来比“老兄”应景些。 万时明哪管什么下回不下回,反正这一回溜过去了。见已走远,他便将从朱品声盘子里搂过来的钱放在路边石头上,数一数,用一根绳串起来,提起来颠得叮叮响。 他得意地说:“不算银子,就这一串,三餐加住宿,都有了。小蒋,你行啊,会挣钱呀!这要是一路不停地演到南叙,那不发大发了?起码能买两头牛!” “买你个牛头!” 跑到前面吃过午饭,在茶摊上歇了一会儿,他们又走。万时明忽然建议:“咱们租个车吧?又不是没钱!这样又快又体面!” 小蒋和白思孟对望一眼,心照不宣:这又是万时明讨好小朱的一个伎俩。但是事涉朱姐,就无须跟他计较,当下都说了声好,于是就站在路上拦车。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5章 欢歌南叙行 请输入正文。他们伸手招了又招。 不料,这边南叙地区的规矩与自己那边打车的规矩很不相同,不许半路拼车。 车只有在客栈里才能租到。一经上路,都是各有各的乘客,谁也不会中途加客,除非是刚放空的。 但这一段路上屋少人稀,没有放空车的可想而知。 他们拦了好久,一辆车都没停下。最后,终于发现后面慢悠悠地过来一辆牛车。大概是庄稼人要进城,上面已经坐了好几个男女老少,都抱着包袱。 万时明赶紧大声叫喊,又跑到道路当中,请他们务必停一停。牛车停下,他便拿出铜钱,要求顺路搭一下。 赶车人为难地说:“客人休要拦我。这几位都是南叙伯爷府上管家的姻亲,为赶吃喜酒专门雇我的车送去的,怎好顺带你们几个外乡人?再说也坐不下呀!” “做做好事!做做好事!”万时明一边往赶车人手里塞钱,一边打躬作揖,“行个方便吧!” 赶车人推了两下推不开,没了主意,看看已有的几位乘客,用商量的口气说:“要不,就载上这位女娃娃?” 得到同意后,他把钱丢回万时明的手里,抬一下鞭杆说:“妮子,坐上来!” 朱品声坐上后,万时明满面飞金,比自己坐了还高兴,一路小跑地跟上,还招呼:“小蒋小白,快点儿!” “你看他屁颠屁颠的!”小蒋指着他嘲笑说,“好像一跟头栽地下,倒捡了个金元宝!” “这就叫爱情的力量!”白思孟咧咧嘴笑道,“什么叫无微不至?这就叫无微不至。学着点儿!” “我学?呸,还是你学吧!” 因为有了生人,车上原来的乘客沉默了一会儿才又重新放开。一个抱着三岁孩子的年轻妇女又开始哼起歌来。 这里的歌,虽然不像白居易《琵琶行》里说的浔阳土乐那样“嘲哳喑哑难为听”,却也不怎么优美,韵律比较单调。 满车人听着,就像听催眠曲,摇啊摇的,还没到外婆桥,眼睛就都快合上了。 朱品声舔舔嘴唇,来了兴趣。 她这人挺自我,自视娇贵,碰上走路、推车这样的活,要她出力可以,不要她出力更高兴,却也不是个愿意白蹭车的主儿。 听了一会儿,她就想,也该拿个什么做见面礼,酬谢一下座中人了。自己本来就是学音乐教音乐的,何不给他们振聋发聩一下?于是就说: “车上没事,我唱个外国歌吧!” 那妇女一愣,瞧瞧她,见她笑嘻嘻的,神情很是真诚友好,不像开玩笑,就笑起来说: “原来姑娘也喜欢唱?好哇好哇,大妹妹!唱一个大家听听!” 万时明跟在车边快步紧走,听她说要表演,便凑趣说:“那就双剑合璧,我来给你伴奏好不好?” 朱品声笑道:“你又没带乐器,怎么伴?还是我先清唱一个!” 说完,她就唱起《阿里山的姑娘》,一边挥着手臂打拍子。 这本来就是一首优美热闹的歌曲。她的歌喉既好,感情又充沛,开局便响亮清脆,顿时震了个一座皆惊。 长长的一曲终了,不但车上众人,就连路边的行人都喝起采来。 有几辆同向行驶的马车,听到歌声动人,也从后面急急赶上来。一到跟前就都放慢速度,一路跟着听,跟着鼓掌叫好。 万时明看到这是个契机,便不停地问路人和马车上的人:“有没有笛子?有没有笛子?” 笛子是最简单的乐器,也最容易发明,不论何时何地,都唾手可得。形制也差不多,只不过是孔眼钻多钻少、音阶高低繁简的区别。 这里也不例外。万时明问了一圈,便有人从马车里找出,递了一支给他,恰好是八个眼。 “居然不是古代的五音式了!看来都在进步,英雄所见略同!”万时明满意地说。 他试吹了一下,音阶基本正确,音色也还好,很可一用,便举起来向朱品声摇了一摇,一跃上车,坐在车老大旁边的空位上。 朱品声刚唱完民歌《采槟榔》,正在享受赞美,见此一乐,说:“那就来个更热闹的——《爱情来在我心间》!” 这是印度歌曲,优美而繁杂,不好吹却极好听。 万时明一笑道:“来考验我了!”便把笛子横在嘴唇,石破天惊地一声高起,然后一波三折地吹起“过门”来。 过门一完,朱品声就紧接着起唱。那华丽流畅的歌声有如磅礴潮水,急鼓繁弦,一下子就抓住了所有听众的心。 车上坐的没办法。那些空手走路的,得此节拍刺激,竟至一个个手拍脚跺,随着歌声盘旋宛转,不能自已了。 清亮的笛声飞掠原野,出众的嗓音穿云裂石,歌声的节拍热烈急骤,三者的结合天衣无缝。 不但第一次聆听的听众都痴了,连以前听过此曲、却不很熟的小蒋小白也心旌摇摇,目瞪口呆。 太妙了! “谁想得到啊——”小蒋喟然叹道,“这俩爱情动物,还真有一手呀!” “朱姐不用说,吃这碗饭的。老万可是邪门,一个学理工的,竟能把笛子吹成这样!真是万万想不到!” “简直是珠联璧合!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你用错了词儿了,应当说过去他是潜龙勿用,深藏不露。不过珠联璧合四字倒是挺贴切!” 几首歌曲,竟能换得两个桀骜不驯的同行少年由衷的敬佩,朱万两人也是一万个想不到。 就这样,唱一阵、休息一会儿,在众人的请求下再唱,再休息一会儿。且歌且行,沿途带上了一大群痴迷的听众,一直走过五十里平原,来到了首府南叙城。 这儿城墙高耸,城楼嵯峨,很有股军事重地的气势。但如今是太平岁月,烽火不惊,虽在大白天里,也没有什么盘查。 站在城门口的守兵对一般乡农只随便看一下,就让行人和车辆通过,但对这辆吸引了大群行人的牛车却提高了警惕,远远的就挥手喝令站住。 守兵们来到车前,先问过赶车人的路数,又逐个察看乘客的模样。 看到朱万二人,守兵戒心顿起,在地上用力顿一顿矛杆,大喝问道:“城关重地,严禁喧哗。你两个形容古怪,招摇过市,究竟是做甚子的?”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6章 阁外飞仙 请输入正文。“唱歌!卖艺的!”面对守兵,万时明实话实说。反正两袖空空,你搜也搜不出什么来。 “卖艺的?”见他头发短短,奇装异服,守兵便知他是个外国人,只是奇怪他说得一口好官话,这在那些外国硬舌头中间可是相当罕见。 “兵爷要听,我们就献唱一曲,可好?”朱品声笑着提议。 守兵们见她相貌甜美,莺声燕语,也巴不得听一听,就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官样面孔,严肃地说: “好吧,你唱吧!不过,城门要地,闲人都给我走开!散了!散了!” 但呵斥也罢,挥舞鞭子也罢,众人都只退后几步,就再也不肯散去,兵们也没法。朱品声便唱了一支《江水悠悠泪长流》,守兵们都听呆了。 歌声未落,恰好从城里驰出一个将官,也站在那儿听,边听歌边看人,等到曲终,大喜说: “竟有这般能歌善唱的好伶人,怎可不带去伺候我家侯爷大人?” 说完他便拍马上前,腆着肚子,讯问来历姓名,一一记下,记完嘱咐随从士兵道: “我家侯爷人在客边,尚未安置,此时送去不便。尔等且跟随他二人,待他投了店,记清院落房号,再回来禀我!” 进了城街上人多,大家就不散也得散了,当即各寻各路去干别的。牛车是有目的地的,迳直向伯爵府方向走去。 经过一个客店时,万时明要车夫停下,谢过了他,便扶着朱品声下车,招呼一路步行的蒋白二位一起进店去歇。 “好嘛,”白思孟埋怨说,“紧赶慢赶,腿肚子都转筋了!你们坐五十里,我们走五十里。” 万时明笑道:“你以为我们容易吗?这一路吹,腮帮子都吹破了!小蒋,明儿起卖功夫,得少算我一回!你们怎么着也得有点人道主义c恻隐之心是不是?” 小蒋气得歪咧着嘴说:“都听听!听听!他这说的什么话?又没挣出一个钱,光收获掌声了,还想少算一回!都像你这么算,就都喝西北风吧!” “西北风要来还早,铁定喝不着!”白思孟很有把握地说,“他们今天露露脸也好!你等着瞧吧,不等明天鸡叫,准有人上门打得啪啪响,请他俩去卖唱!哥们反正什么忙都帮不上,只管到场替他们数钱得了!” “你倒会善祷善颂,赶着我们替你们挣钱!”万时明说,“明儿要是没人请,可别怨我睡得太死,赖床不起来了。啊哟——”他打了个大呵欠,“悃死我了!” “你放心,没人请就我来请,”白思孟两手一起一落,抛掷着小蒋挣回的那串铜钱玩,笑嘻嘻地说,“请你们吃那个什么庆福楼——街对面那个!想要什么山珍海味,只管点!” “呸,还随便点了!”万时明讥笑说,“明早付店钱还不知够不够呢,就吹大话!” 白思孟道:“吹?一进门我就打听清楚了,四人加起来才半串,还余一小半呢!” “那一小半也只够明天过早!”万时明警告说,“我要是没人请,就得你去挣午饭了!” “放心!这差事扣不到我头上——我送上门都没人要!您就静等着八抬大轿来接吧!” 白思孟不是瞎猜,从守兵和军官都一个个老大着迷上就估得出来,这双剑合璧的一对已经打出了极响亮的广告。只要来者不拒,收入绝对赶得上白乐天笔下的那什么琵琶大娘—— “五陵少年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 赏钱将捞之不尽了。 然而算虽算得笃定,却不料,发利市的时间比这还早,才晚上十点钟就有人敲房门了。 “谁呀?”朱品声隔着房门问,还以为是同行伙伴。 “我呀,店家。” “店家?干嘛呀?” “客人开门吧!有事情。” “睡了。有事找下面男人说!又不少你房钱,敲什么敲!” 门口静了一会儿,然后拖鞋声沓沓地远去。 但只过了一分钟,窗扇却吱地一声打开。朱品声吃惊地一抬头,只见一个道家装束的中年男人站在了窗台上。 他却不是两脚都站,而是一只左脚在前,踩着窗台,另一只脚在后,看样子竟是悬空的。 他又没用手抓窗框,这么一弄,岂不立马就要摔下去? 朱品声一意识到这一点,差点儿失声叫了出来。 但是几天之中见到的怪事已经够多,大概是迟钝了,或者说练出来了。只恍惚了一下,她即醒悟,连忙吞了口涎液,便克制住了惊恐。 当下她沉下脸,尽力保持平静地问:“你是谁呀?” 对方见她注视,干脆连左脚也退出去,真就那么悬空站着,风一吹,大袖飘飘,傲然道:“我是神仙!” “神仙?”朱品声从没听活人说过这种话,乍一听如闻惊雷,再看那人真的立在了虚空,不由全身震动。 这是第二次严重冲击。她两眼一下子睁到了最大,迷醉般地死死盯着那人。 好哇,不但真有仙人,而且公然亮相,就这么来了!不用翻山越岭,不用到处寻找,也不用虔心祈祷,心念一动,他竟然就不请自来,就此现身了! 她不由将这人一下子从头看到脚。 “仙姑难道不信?”那人微微一笑,就地转了个圈,衣襟随风,在空中划了个大圆。那姿式,真是轻盈潇洒之极,衬得连粗糙的脸相都好看了不少。 “为什么也叫我仙姑?”朱品声更加惊骇,却也不由然心情激荡,颤着声音问。 见她不但信以为真,还略有动情之意,仙人一抬脚,便飞入室内,双手贴合,打一躬道:“小娘子可是海外流沙国来的,人称朱氏?” 朱品声更惊讶了,连连点头说:“我是姓朱,怎么啦?你怎么知道我姓什么!” 仙人呵呵一乐,笑道:“果然不错!既是朱氏,还有何疑?小仙说与尔听:尔便是西天昆仑山上王母瑶池八女之一的蕙云仙子。” “蕙云仙子?”朱品声张大了眼睛。 “正是!只因往昔仙子与小仙我曾有一面之缘,彼此相思想念。不料此情此意蓦被王母娘娘窥破,一怒将汝发配下界,这才投生到流沙国朱家。到今日,已整整十八年了。 “近因宿缘未尽,小仙又一再求恳,终得天帝怜悯。昨日灵霄殿上,天帝口颁恩旨,特许小仙出离海岛,云游天下,寻找仙姑,再续前缘,一偿宿愿。” “哦,你还是专门来找我的!”朱品声叫了一声。 “是啊!是啊!”对方面露欢容,连连点头,然后目光急切,两臂一张,就要上前来抱住她。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7章 急中生智 他这一急色,反而招致怀疑。 朱品声本来就疑疑惑惑,看他又是道妆,又能腾空,文质彬彬,言语清朗,真不知怎样理解才好。此时忽见他目露兽欲,贸然欺近,不觉一骇,连忙退后两步。 她闪电般再将他上下打量一番,只见他衣着虽然华贵,却有些不伦不类。 特别是那双鞋,刚才进旅店前在旁边鞋店的摊子上看到过,鞋帮上面那“福鑫记”三字贴纸还没撕干净,显然是刚穿上脚的。 裙裾本来就短了一点儿,却又没穿袜子。裤子倒是紧身式,却像那种踩脚裤,脚踝部裸露出一小条,黑得就像刚刚洗脚上田的老农民。 这一联系上,他脸上那本已粗糙不平的皮肤就更不耐看了。仙人怎会是这般粗皮糙肉,还有几个肿豆? 她心中着忙,赶紧又退后一步,却又觉得不宜马上破脸,便捺住性子,慢慢点头支吾,心中却反感地想: “编什么鬼话!我明明快二十一了,却说我才十八,我妈还不如你记得?仙人会连这个都不知道?看来又是个会说话的什么东西,装作真仙来骗我!” 这一想,心中迅速宁定,此时帮手都在楼下,不能鲁莽,她便假笑一声,迷人地问:“什么叫一偿宿愿?” 那仙人见她竟肯回答,还是笑着回答,不禁喜得心花怒放,赶紧再趋前一步,做出副情意绵绵的样子,小声说: “便是那种事情——‘岂曰无被,与子同床’。” 这可是胡乱杜撰了。 见对方似乎没听明白,他干脆直说了:“就是同床共枕!” 朱品声假作不小心,把桌上的茶杯一碰,哗地拂到桌下,砰地一声,砸得楼板好响。 见那人陡然变色,她连忙低声说:“小女子年幼,不知道什么叫同床共枕。你要枕头,就拿去好了。要床的话也行,那我到隔壁去睡!”说着便走到房门前拉开门栓。 那仙人吃了一惊,忙道:“不可!仙姑留步!” 他脚快手也快,只一眨眼,便纵身上前,把门栓一把按住。 等朱品声闪开,他立刻跨前一步,涎皮赖脸地抓住朱品声的手,笑着说: “仙姑原来不懂!那也不妨,待小仙来慢慢教你。这事,是只须一次便可学会,终身受用无穷。” 看他那副急不可耐的样子,似乎马上就要强行下手。 朱品声深悔刚才不该头脑迷惑了那么一下——之前只要早几秒钟喊了出来,这家伙肯定会惊得飞逃。 而现在,他已经伸过另一只手,威胁地扬起,自己若喊出声,他肯定会立即捂住自己的嘴巴,那就万事休矣。 就这样一怔一退,砰地撞响了房门。 她突然醒悟:口不出声也行,还有脚嘛!她当机立断,立即屈起右脚,往门板上用力一顿,咣的一声脆响,震得整个客店都听见。 这一脚磕得好狠,她那光着的右脚跟顿时麻木了。 就这一声大响,惊动了店家小二,他忙叫老婆上二楼去看,自己也跟到楼梯上,探头探脑地张望。 这时,这一出奇不意的举动,也吓坏了那个仙人。他退后一步,看了看,发现原来是朱品声捣鬼,不由大为生气,说: “美人为何不知好歹?今日事乃天作之合,难道还能违拗么?” 一气就口不择言,竟不再谎称仙姑,而直呼美人了! 说完他就再度向前,想抓住她拖回床那边。 朱品声正躬身揉脚,痛苦地皱着眉头,见对方欺近,暗蓄劲力,突然身腰一挺,右手陡伸,劲气直指对方眼睛。 那李薄希此时也有些忙乱,却也警觉得多,蓦见她右手欲出,以为是丢什么暗器,赶紧伸手拦挡。 不料他手才抬起,已狠狠挨了一下,忙看时,手背已被朱品声那尖尖的指甲啄破,疼得刺骨。 他还不知这是缩距掌击,以为真是中了暗器,不由勃然大怒,骂道: “上好姻缘,贱人竟不知珍惜么?这便莫怪小仙用强!汝——随我回洞府去来!” 他人虽高瘦,力气却大,当即一把抓住朱品声。 朱品声右脚已麻得站都站不直,尽力撑拒,却顶不住,被他拦腰一提,就要扛走。 朱品声从未碰到过这样野蛮的事情,一时哪里会应付!顿时吓得心胆俱裂,大叫起来,拼命挣扎。 店小二的老婆已经来到房门口,边听动静边重手敲门。听了急坏,眼见手拍不足,她又拿没来得及放下的熨斗嘭嘭地捶打,打得房门山响。 全客店的人都惊起来了。 小蒋小白二人反应迅速,一跳下地,连鞋也来不及穿,十秒钟就冲到了楼上,却没带枪。 万时明套鞋上脚,眼见落了人后,就抓起一根大门栓追了上去,边跑边喊:“怎么回事?” 却说这时朱品声已经被对方扛在了肩头,拼命踢打也无济于事。那家伙原形毕露,就是一个有几把力气的恶汉,当下一脚勾过一只竹椅,踩着就上窗户。 朱品声两手乱舞,哭了起来,忙乱中不知怎么就抓住了窗扇。一感知能够着力,她就牢牢抱住,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再也不肯松手。 那怪物已经腾空飘浮,却被她死命拖住,正待用力扯开,忽听飕溜一声尖啸,一支羽箭从楼下飞来,不偏不倚,恰恰射中那人的右臂。 那人大叫一声,手脚麻软,将朱品声一松,扭头就走。 朱品声幸亏抱住了窗扇,这才悠了一下,双脚拖拉在窗户里侧,没有掉下去。等同伴三人撞开门进来,那自称的仙人已经一飞冲天,排空而去,连影子都看不到了。 三个同伴赶紧跑到窗前,把朱品声解救下来,只见她又惊又怕,大放悲声,哭得肩膀都在颤抖,怎么都劝不住。 “他要把我绑走!他要把我绑走!”朱品声披头散发,抽泣着指着窗外。 “谁呀?”小蒋怒问。 “李薄希!他说他在熊神庙见到我,就追到这儿来了。” “好个贼妖道!”小蒋怒骂,“几十里跑到客店来劫人,这不反了吗?” 此时由于就要睡觉,朱品声本就衣衫单薄,再被窗扇挂住一挣,上下都有撕破。 “完了!完了!遭了他道了!遭了他道了!”万时明眼里看到这些,不明就里,却也觉得不问可知,不禁把脚重重一跺,拼命搓手,唉声叹气。 小蒋正待问万时明想怎的,要不要回小山去打那贼仙人一顿,此时听他这样说,不由惊愕地看着他,问:“你怎么了?” “少胡说!”白思孟听在耳里,气愤地一把推开万时明,“这都什么时候呀!朱姐,在椅子上坐会儿!没事就好,别哭了!” 店小二夫妇也跑进来,一看窗户大开,再看尽管挂破,衣服还在身上,都说:“好了好了!幸而没有遭了毒手!其它都是小事!” 劝了半天,朱品声才略为好些,能够比较清晰地哭述经过了。这时,房门外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清平世界,朗朗乾坤,竟然闹起飞贼来了,这还了得!”众房客群情激昂,议论纷纷。 “可怜了这小娘子!”有人说,“在城门献唱时就被贼人看在眼里了。” “哪里!早呢!没听她说那人是从沙海边一路跟来,先拍门哄不开,这才又绕到窗户那里。” “冶容诲淫,谩财诲盗”也有人痛心疾首,也不管合适不合适,就面向旁人,语重心长地开了教训。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8章 伯爵驾到 突然有人轻喝一声:“让开!”。 众人回头看了,连忙让路。只见一个服饰高贵,气宇轩昂的老年官员昂首阔步走了进来。 “伯爷在上,就是这里!”一个军中侍卫向来人敬了个军礼,指了指四个年轻人。 “好好,都肃静!”这位大官居咳嗽两声,挥手示意让无关人等都退出去,然后威严中不失亲切地看了看四个年轻人,微一颔首,缓缓发问,“方才受到惊吓的便是这位小娘子么?” 朱品声已经停止哭泣,闻声惊惧地点了下头,泪痕仍挂在脸上,道声:“是!” “不曾受伤么?” “不曾。” “那妖人可是破窗而入?说了他是因何而来的么?” “破窗倒不曾——原就虚掩着的。”朱品声委委屈屈地诉说,“小女子正要就寝,忽然咔哒一响,窗扇大开,那妖人就跨进窗户闯了进来。小女子吃惊问是谁,他便胡说是什么仙人,要小女子跟他走。 “小女子知他不怀好意,坚决不肯,并且想打开房门出去。他见欺骗不成,就要用强,小女子因此大哭大骂。不知为何,大约是有人敲门,那妖人吃惊,便逃走了。” 身畔的侍卫咳一声插言道:“哪里是自行惊走!是我家伯爷半夜巡街偶然经过,见有妖人攀窗入户,欲图不轨,便于马上一箭射去,正中那妖人臂膀。妖人受伤,这才如飞走掉了!” 原来如此!还得爵爷出手相救。四个年轻人感激万分,一齐站起,向这位尊贵的伯爵老爷深深鞠躬。然后想想似乎不够,就互相看看,犹豫要不要屈膝半跪。 “不必道谢!”见他们还想行大礼,伯爷连忙抬手制止,“查究奸宄c护民除恶乃本爵份所当为。客人远来,未曾抚慰道劳,反致先受惊扰,此乃部属失职c地方不靖之过,倒是本爵应该惭愧才是。 “好了!幸而有众人相帮,小娘子无恙。这也是列位福大,所谓吉人天相。若是心里感谢,那么列位就谢天谢地谢朝廷吧!” 见他们嘴里呶呶,似乎还要罗嗦,他一笑挥手,道: “不必多说了。本爵只是不甚明了,庶民常说境内有妖仙出没,本爵却从未眼见。今日见了,却相隔甚远,又是夜晚,究竟如何模样,并未看清。且那妖人身无羽翼,怎得浮空飞行,来去如风?这在在是谜。小娘子既然得见,可为本爵细细一说么?” 措词客气,却是命令,朱品声虽然不愿回想,却也由不得自己,当下只得凝眸细思,把那妖仙的长相和举止回忆了一下,一一告知。 但是毕竟那恶汉的长相太过常人化,行动也沉重笨拙,没带什么仙气和妖气,这便让人怀疑那只是一个飞檐走壁的普通歹徒,来去也只是凭借了吊绳和过街长竿,只不过貌似飞行而已。 伯爵听后显然不得要领,手摸胡髭沉吟,沉吟一下摇头,再沉吟一下又摇头,再三摇头,无法判定。最后只得起身说: “既然只知道这些,便无庸多说,小娘子好好将养吧。有姓名和住处就好办。本爵即刻传知地方,令其多派捕人,先去小沙卡那里寻访足迹。早晚要访到这个贼人消息,加以严办,为小娘子出气。” 伯爵一行走后,被赶开的店家又复进来慰问,其实是探头探脑,只想打听伯爵留下什么说法。四人哪里耐烦,略作敷衍便把他们轰了出去。 万时明显得更加烦恼,嘀咕说: “这还只是个普通飞贼,就来去如飞,潜迹无踪,这老百姓还有什么安全感!责在地方。这南叙伯爵府我看也没什么能耐。 “他不是说了吗,四乡早就汇报说有妖人,却一直查不出来。养那么多冗员,只会敲诈勒索,正事上顶个屁用!” 白思孟不同意,说: “妖人我看还是妖人。像朱姐说的,他人没进来时,真的在飘浮,走的时候人已经出去了,还能拖人,这就不像是攀竿吊绳。 “朱姐又说,那人离开窗户后,是像一道烟直射对街房顶,穿过了大槐树最上面那根枝桠。用竹竿能这么斜飞直上吗?就是有那么长,也早压弯了!” “你听她的!“万时明心中不快,不知不觉便出言唐突,脸色很难看,”那时她早吓晕了,也不知晕了多长时间!就算看清了一点,那也许是根钢丝绳,绷直了的,谁知道呢!” 白思孟觉得他变态,不想跟他争。凡事都有个道理。要讲证据,就要实事求是地探讨,怎能这么情绪化,轻易就肯定和否定? 不过,那人的妖仙本质确实太不明显,真要推翻飞贼的判断也不容易,想想不解之处很多,只好不说了。 这一夜,他们就不能离开二楼了,一个个手持棍棒,倚壁而眠,好叫朱品声安心一些。 次日起来,他们揉揉惺忪的睡眼,走去洗漱。来探实情的街邻已经挤得街道不通,七嘴八舌,说什么c问什么的都有。 早餐过后,当地的衙役也来了,问这问那。 最后,实在被聒噪得不耐烦,小蒋提了个布袋,打个招呼说:“钱也差不多了,我还是出门找几个去。” 万时明一听忙道:“变戏法吗?等等,我去给你助阵!” 小蒋奇怪道:“你昨天不是说少算你一回吗?再说朱姐也要人陪,你还来干什么?就别跟着了。” 万时明撇撇嘴说:“这么多人陪她,哪差我一个!倒是你,一个人又表演又收钱的怎么弄?就是忙得过来,也需要自己人帮着撑个场子!” 他们一起走了。后来衙役们录完证词也走了,二楼屋里就只剩下朱品声和白思孟。 朱品声眼睛红肿,又气又悲地对白思孟说:“你看老万那个样子,哪像个男子汉大丈夫!” 白思孟心中也万分纳闷,不解道: “我也觉得怪怪的。你们是怎么了?老万平常多会来那些殷勤小意儿,怎么这回这么大的事,他却换了个人似的——眼也直了,嘴也麻了,连句好听的话都不会说了。” 朱品声听了,句句撞到自己心坎上,感到还真是那句老话——万事都瞒不过大家的眼睛,不由心里更酸酸的不好受了,抽着鼻子说: “他那人,哄人时千好万好,什么肉麻说什么;不想哄人了,真是推倒了油瓶都不扶,你死了残了他都不管你。我算看透他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9章 入府供奉 听她伤心埋怨,白思孟心想:如今的独生小青年不尽是这样的吗?朱大姐真是少见多怪了! “也别那么说,朱姐!他也许是太担心你了,受的刺激有点儿过大。”他劝慰说。自己也觉得言不由衷。 “什么刺激过大,他是有根深蒂固的处女情结!他以为呢?哼,以为我不明白?” “什么——处”白思孟懵了,有些搞不清楚,却又有点儿明白,自知不妥,欲问又止。 朱品声悲愤之际,口不择言,说出口有些后悔,但不说又觉受了不白之冤,吞吞吐吐,更叫人疑心。反正对方年才十七,在她眼里不过就一小屁孩,心一横,要嘛不说,要说就索性说个痛快!便咬牙道: “他万某人就是个自私自利的混蛋!我受这么大惊吓,他不说安慰,还一味怀疑我有什么对不起他了?事情怎么样,我自然说得清楚,也不难证明。可他竟这个样!呸!我稀罕他知道!” 再明白不过了,是说她没遭那妖人的毒手。可这话,怎么听也叫人臊得慌。白思孟面红耳赤,实在呆不住,就说声:“我下去倒杯水!”立刻匆匆溜出房间,跑到了楼下茅房里。 他进去关上门,只觉心房剧跳,脸上发烧,自己又感到不对,呸了一口,心想:怎么说这都是人家的私事,我管它呢! 过去不是一直把他们看作要结婚的人吗?看作中性的c看作大嫂吗?怎么听说她没事也松了那么一口气?跟我屁的相干呀!太他妈男性荷尔蒙泛滥了! “而且,”他想,“就是真有个什么,也不是朱姐一个女人的错。男人和女人在一起,有事情不能保护女人,反要怪女人不能保护自己。可这明明是男性横行霸道的世界呀!你叫女人怎么着?这样落井下石,也太不爷们c太怯懦卑鄙了吧!” 他觉得自己也很有些卑劣,便咬着牙在脸上左右开弓,啪啪啪打了七八下,骂道:“叫你想那些不该想的!” 然而尽管感到心地不光明,见面很尴尬,但小蒋和老万不在客店,他便没有出去的理由,还是得回到二楼房间去。他拖拖拉拉,很延宕了一会儿才去了。 还算不错,朱品声已经换上店家女人的旧衣服,坐在脚盆前洗自己的衣服,见白思孟进来,还要他脱下套头衫来洗。白思孟说我没换的,她就说:光膀子不就得了?怕什么! 白思孟心想:我怕老万回来看到更来气。 于是他先跑到店小二处,跟他说,借几件旧衣服,该什么价,等小蒋他们挣回钱就付清。店小二见有利可图,就爽快地拿出几件,白思孟换好后才把脏衣服拿给朱品声。 时至中午,小蒋和老万还没回,店门前却又来了伯爵府的管家,举头对着楼上乱嚷:“那外国来的吹笛唱歌的可在店里?伯爷有吩咐。” 店小二匆匆跑到楼上,见门开着,便探头进来,叫他们去一人支应。白思孟便去了。 只见那管家穿靴戴冠,很有几分官气,开口就说: “伯爷口谕:‘今晚于爵府宴请我国东路指挥使c东闾侯杨大人,在城优伶都必须入府供奉,不得借故推托。’你等四人虽然是从外国来的,但既入敝地卖艺,自然也暂列簿籍,今晚是必要去的。” 白思孟不知供奉二字是什么意思,就问:“给钱不给?” 管家一愣,心道:还有这般不开窍的?但看他一副外国人形貌,人又年轻,则不通这边的世路也是很自然的。 但他承命而来,无须跟这些外国蛮夷客气,于是口气极硬,开口便嘎崩脆,说: “不给。官府有事,都是白供奉的,这是祖宗传下来的规矩。不过,倘或有好手段,玩艺上乘,能得大人们喜欢,那赏钱便多得很,寻常卖艺哪里比得!” 他口中居然也蹦出‘玩艺’二字!可见不管武艺文艺,只要眩目有趣了,便与玩字相连,无论在世界哪里都是一样的。 “那好吧,我们去。什么时辰?” “申末到府,吃了饭即化妆,候到宴席排开,便有提调的来叫,唤进去一一做戏。做完自家的还不能走,须等到饮宴终了,没有加叫了,许你走,才能走。” “好,知道了。”白思孟便要回二楼。 管家却叫住他说:“你回来。看你一身佣夫打扮,这样子怎能进伯爷府?你们有专门的做戏衣裳么?” “我们那儿是只讲功夫,不讲打扮的,”白思孟口气傲然,“靠服装那都是二流货。” “此话虽然不错,你外国人外国形像,倒也算原汗原味,但伯爷府不比其他,台上的体面还是要的。这样吧——衣服头面之类,便从伯爷府侧边‘陕原老戏班’借。你们早些动身,我先借来在府门前坐等,换了再进府去。” 等小蒋老万回来,说起这事,都道: “应该应该!昨天老爵爷一箭破了妖人的邪法,于我们有恩,演几个节目算什么——又不是叫我们一家演。只是戏服不需要,唱歌吹笛要什么戏服呀?我们就本色出演!” “随便你,到时你自己跟管家说吧。今天的收成怎么样?” “还用说吗?”万时明把一个鼓鼓的钱袋往桌上一放,“比昨天强,只是强不多!小朱没来!” 多不多,有钱就好度日。小二和店主人见他们具有稳定收入,立刻把他们列为上等客人,一切招待,都按上等标准。当然,价钱也悄然提高了。 吃饭c午休。一到下午四点,伯府那边就来人催促。他们草草梳头洗脸,便随来人出门,直奔伯爵府。 路上看到跟他们一样卖唱c演武的人多起,都往同一个方向赶去。由于时间实际上还早,走的都不急。不少人都是一边走,一边说说笑笑。 白思孟精细,心想:未晚先投宿,鸡鸣早看天。入乡须先问俗,心明才能胆壮。马上就要入府侍奉,庭院深深,人多规矩大,先多了解一些总是没错的。 于是找到机会他就跟人家攀谈起来,请教进府演出的规矩和禁忌,很快摸了个门儿清,然后就忙不迭儿地转告同行三人。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00章 螃蟹横行 到了府前,刚好遇见伯府管家。 万时明赶紧说明情况,坚持不换那种小丑一样的花稍戏装,说在外国时就是这样,连给王公阔佬演都是这么着。 “这么好就这么办吧!”管家也不坚持非换不可,“只是这位娘子如此抛头露面不行。虽然诗中可写:‘淡扫蛾眉朝至尊’,毕竟也是讥笑虢国夫人轻佻,所以这化妆二字还真是少不了的。 “这也不必絮烦别人。老妻年轻时在内堂伺候过十几年,颇善描画,就要她来吧。区区小事顺便,不必道劳也不要推托了。” 结果经他那老妻一番描画,把朱品声活活弄成个无盐、嫫母一般!别说出来见人,只化妆后在铜镜中那么一照,就先把她自己吓得几乎昏过去—— 这还叫歌者吗?白鼻梁、红脸蛋,下颏乌青,耳朵上还夹了两朵黄月季,活像戏里跳神弄鬼的老巫婆,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这怎么行?”她抗议,“这不像唱歌的,倒像做媒的,快改过来!” 管家婆笑道:“就这顶好!就这顶好!唱歌又不是跳舞,脸儿算个什么!就是蒙块黑布,唱好了也没人不赞!哪管揭开来,你是眉清目秀还是豁齿秃头!” 这叫什么逻辑! 然而老太婆花的时间太久,宴会的宾客已经到齐,管家跑过来遍地催,叫妆好了就上去,这就由不得谁自作主张了。朱品声一肚子委屈,一跺脚,恨一声,只好认了! 等到在后堂聚齐,三个男同胞看了她的样子,想笑不敢笑,想哭又怕她难为情,都咬紧了牙,把脸扭过一边。 那种心上猫抓、背上蛆爬一样的感受,亏得他们都忍了下来。 这里离内堂不远。站不多久,宴席上两位最重要的人物并排从花厅那边走过来,一路还轻松愉快地交谈。 只听伯爵恭敬地说:“小儿所犯之事,实在不成事体,还要仰仗大人妥为圆转。” 那另一个,大概就是什么东路指挥使杨大人,听了满口应承,含笑说: “此事原在管辖,都包在兄弟身上,放心就是!然则兄弟明日回去,是即刻就将小犬的生辰八字着人送来,还是稍候?总之好事万望玉成。至于太夫人面前,还望善为解释,不致别有话说才好。” 伯爵慨然说:“那是一定一定,能结姻好,在下也求之不得,杨兄放心。”然而眉宇间却愀然不乐。 那姓杨的也不管他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哈哈大笑,与之携手而出。 “原来他们要做儿女亲家了!”白思孟想,“但看伯爵仪表堂堂,那人却猥琐可鄙,头长得就像个煮熟的大虾段似的,想来他就有儿子也好看不到哪里去!伯爵怎么肯和这样的人家结亲?” 但再想想前头的话,随又恍然,似乎伯爵的儿子犯了什么事,正归这姓杨的管,好坏都在他一句话。这样看来,伯爵似乎又是受了他的挟制,不得不把女儿嫁到他家。 难怪人都说朝代久了,贵族间彼此的关系就像老树盘根,你家我家,亲家仇家,错综复杂,无论多快的牛刀也剖解不清。 眼前这事,显然是姓杨的占据了有利地势。 果然,一到宴席上,他就敞开了胸怀,高声大嗓,放言无忌,谈笑风生,旁若无人,把伯爵挤兑得只有应声点头的份,什么话都说不上两句。 如此喧宾夺主的场面,多少人都是平生第一次见到。偏偏这封君受窘又是表现在自家的院子里,因此所有本地人都觉得受到了绝大的侮辱。 十几个川流奔走的仆役趁上菜的间隙,站在帷幕间翻着白眼嘀咕道: “什么阿物儿指挥使,坐着不舒服,恨不能躺下,臭脚都伸到了酒桌上。忽然间,又坐了回来,两条臂膀一边圈上一个,连咱们伯爷也揽在臂弯里,成什么样子!难道是哪里爬出来的螃蟹么?” 另一个啐一口说: “瞧那厮,一味儿高谈阔论,那神气,好像除了天,就是他最大,就像是当今的国丈爷似的!国丈爷到底生养了一位好女儿,他有什么?不就一个癞痢头儿子!至于这样子么?” 这个说:“我们爵爷的脾气也忒好了些,这样跋扈的东西都含忍得住!” 另一个说:“照我的脾气,就该一把揪他下来,掼到府前的茅厕里,叫他臭一万年!” 连阶下站仪仗的侍卫们脸上都隐含怒气,那姓杨的却似浑然不觉,还一味儿自高自大,夸说自己的上峰恩宠和武功政绩,对筵前一起起奉献上来的轻歌曼舞视若不见。 对他来说,下面一切表演,无论怎么卖力,好像都只不过是风吹叶动。他真正感兴趣的只有尽情发泄、层出不穷的自夸自赞和杯中的百年香醪。 白思孟突然想到看到过的一篇课文《百草园和三味书屋》中令老塾师赞叹不已的那段曲词:“铁如意,指挥倜傥,一座皆惊呢……金叵罗,颠倒淋漓矣,千杯未醉嗬……” 当时看了,还以为这只是私塾先生潦倒中的幻想式的自况。却谁知,这两句妙词,竟可拿来,为今日的事情做个注脚! 历史上,多少自以为了不起的人,陷入这般可笑的局面而不自知呀! 连站在旁边的小蒋也看不下去了,悄悄对白思孟说: “这倒让我想起我们家隔壁的水会计了。听我爸说,原来他的业务上不去,老挨批评,后来他叔当了财政局长,单位不知怎么就把他提起来当了一个什么部的副主任。 “宣布的那天,同事们都奇怪了,水会计原来最最沉默寡言,那天突然变得能说会道了,到处谈笑风生。 “原来总是夹着膀子走路,像没肩膀似的,那天突然棉袄脱下披了起来,就像画儿上的老革命。两只胳膊叉得开开的,步子也放宽成了八字,张着个大嘴,一步一扭,独占了两个人的路面。 “同事们都戳戳点点,说,他本来个子就矮,这两臂端起一横,活脱儿一只蛤蟆!但不好直称头儿是蛤蟆呀,那不骂人吗?于是就改了称呼,原先叫他水会计,现在就都叫他‘水立方’了!”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01章 虎口献艺 “水立方?”白思孟捂着嘴,张大眼问。 “嗯,水立方!”小蒋两臂又张了张,表示大肚子。“姓水,立着就是方的。合称:水立方。” 白思孟听了几乎把刚喝的一肚子水都喷出来,笑骂道: “没得形容了你们!干嘛非说水立方?惹得我肚子里的水都直往上冲!不过说得还真形象!凡是头儿们拉帮结派的地方,小人一旦得志,都是这副嘴脸。多了!我爸他们那单位,这样的糗事也不止一个,都叫人笑不出来了。” “那你爸怎么样?”小蒋问。 “我爸?”白思孟打太极,“这个嘛,我爸事务人员,不是走仕途的人,与他无关。” “不走仕途还有别的途呢,不都要上面点头吗?” 白思孟渐感不支。幸亏这时管家手下专门提调献艺的走来关照,要白思孟下一个上,他便金蝉脱壳一笑走掉,到帷幕里准备去了。 说是准备,其实不过是看看仆役们抬来的一个沙箱。不过里面盛的不是沙而是稠稠的泥浆。他用筷子试了一下泥浆的深度和粘稠度,认为可以,准备就结束了。 前面的一个歌舞有些冗长。那一再重复的长袖飘飞美则美矣,却是过于单调,已让堂上喝酒的大人们大不耐烦。 伯爵正要做手势打发他们提前退场,那原本仰天不看的杨指挥使突然瞪大了醉眼说:“可是这个妮子?拉来我看!” “是!大人!”他背后那人很干脆地应了一声。 原来大家就都注意到:在他身后始终站着一个滴酒不沾,只前后左右警惕地地扫视四周,忠实执行其保卫之责的中军裨将。那人的正式官称叫什么帐右都护,深目鹰鼻,像个异族人。 这时听到他叫,裨将赶紧低下头,俯耳向他说了一句什么。他不信,还是瞪着眼看,命令:“还不拉过来?” 别人都不知道拉哪个。裨将一指,演艺提调赶紧上前,把正歌舞着的一组男女都领到杨使君的桌前,让他们抬起头来。 醉眼酡颜的杨侯爵把四人一一打量,对这个皱皱眉头,说:“不是。打一百!”瞠目结舌中,一个男的就被无端拖下去执行刑罚; 他又对另一个说:“也不是。夹几棍,三收三放!”于是另一个男的也被拖下去,冤冤枉枉地送上老虎凳。 直到看到两个女的,他才点一下头,对第一个说:“尚好。留侍!”中军裨将就喝道:“还不谢过大人!” 那女子吓得浑身颤抖花容失色,却不敢不福上一福再加上一跪,谢了那个野兽大人,委委屈屈地让中军裨将导引着退场。 对另一个女人,杨指挥使只看了一眼,便大为扫兴,说:“如此人才,只可配我的小军!”中军裨将果然就扬嗓叫人,让部属带去做临时老婆。 杨指挥使却又摇头说算了:“虽然不佳,凑吃了吧,一同带去!”那女子刚被拉下,却又停住,转眼间也被拉到了后面。 就这样,一番歌舞,还没落着一个钱,也不知犯了什么过失,就打的打,夹的夹,男的上老虎凳,女人都逼着侍寝。 这一下,不但宴席上顿时鸦雀无声,被征调进来的满城戏班更是大起恐慌,演过的都要走,宁可不等赏钱;还没演的战栗不安,都不敢上场。 连堂下执戟的军卫和侍候的仆役都震惊了:这样肆无忌惮为所欲为,眼里还有一点主人家吗? 一双双眼睛都向那面看去。 但主人座上,并无一声言语发出。 伯爵此时虽然已经气得发抖,额上冒汗,却仍然克制得滴水不漏,当下勉强笑着,一句话也没说,只对管家做了个眼色。 管家会意,连忙下场来,对几个手下人吩咐了,那几人便分头去办——挨打挨夹的不要真打真夹,只走个过场;监督执行的杨府的人每个都塞一锭银子,请他们眼睁眼闭。 对于班主,他老婆也被拉走了,自然格外抚恤,戏银之外,还额外加赏黄金一锭,算是补偿。 至于那个瞧上眼的,怕是要多陪几天,管家手下说,那就从今夜起,每天一锭赏银,直给到将人放回来为止。 这样子安抚过了,汹汹的舆情才稍好了一些。 面对这种局面,即将上场的白思孟大为紧张,赶紧跟同伴们密商: 如今朱品声已被管家婆画得极丑,可谓大有先见之明,暂时是不要紧了,只是男士们稍一不慎(照直说就是运气不好,让那魔头偶然一瞥,瞧着哪里不顺眼)就会遭遇横祸,也不能不预为之防。 于是他们商定:好男儿宁折不弯!只要有任何不测,就当场反他娘的。 方法很简单,就是把步枪先点出来,拿在手里,装作演出的道具,这没人会疑心。 要发作时,只须对着大厅北角开上一枪,炮弹一炸,还不顿时炸了营?那时随着人群四散逃走,谁能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出府后也什么地方都不呆,直接趁黑出城c避地为良好了。 大家都同意,就这么准备下了。 闹了一阵,秩序稍许恢复,白思孟得上阵了。 他胸有成竹,不慌不忙地命仆役将泥浆盒抬到演出场地上,往上报一声节目名称:“飞盘叠架!”然后在现场乐队那以不变应万变c只够醒醒脑子的背景音乐里开始表演。 只见他往后直退到三丈之外才停下脚步,另一个仆役拖着满满一筐盘碟来到他身边。 他拿起一只盘子,举起来向筵前亮一亮,接着就随手一抛。 那盘子陡地飞起,在空中划了一个高高的弧线,急落下来,噗地一声,正插在满盒泥浆中,既没摔碎,也没偏斜。 小蒋高叫一声好,给他助威。 白思孟见开局不错,就拿起第二只如法炮制,也是一飞冲天,再落入盒中,却是与那一只比肩而立,仅仅相隔半寸,都是那样直直地立着。 这次懂行的看了,也齐叫一声好;这既是称赞他的技艺,也是为了扫除刚才的不快,重新煽起气氛。 杨侯爵那儿则除了嘎巴嘎巴嚼骨头的声音,别的什么响动也没有。 白思孟只想早点演完早下台,拿起盘子,手劲调匀,眼光调准,一只只连续上抛,让它们飞上落下,一一插入泥浆盒,叠在一起。 稍有落点不对,他就用那练得滚瓜烂熟的移空技,随手隔空一拨。所谓四两拨千斤,落地前那轻轻一拨,再重的盘子也得服帖。 结果最终就像一排暖气片,二十四只盘子比肩而立,排得再整齐也没有了。 堂上阶下采声大震。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02章 当筵强索 最后一片盘碟扔完,仆役们把插得一点空档也没有的泥浆盒拖到主宾筵前,请爵爷们验看。 伯爵含笑点头,命管家即刻打赏,专给个人。那杨侯爵却不置一词,只是一双醉眼在白思孟脸上身上移来晃去,弄得他全身发毛。 领了一锭银子退下,就该小蒋上场了。 他把用花布裹着的步枪悄悄递给白思孟,只想早上早了,连报节目也省了,就地身躯一弯,拔地而起,从幕帘后面一个空心筋斗翻了出来。 这一筋斗,高过人头,令人目炫。接下来他又是一连串空翻,转得车轮似的,直达筵席远角。稍一站定,便是一连串后空翻接上。 翻到场中他不退了,就地翻成个风车状,弄得风声呜呜,人人眼花缭乱。演完退下,他已经筋疲力尽——一百多个筋斗,能站住就不错了。 实际上白蒋二人都是敷衍塞责,原先准备的远不是这么草草。 昨夜伯爵力斗妖人,救下朱品声,他们感激得只想拿出全副本事,为他的筵席增光添彩。 却不料事到临头,伯爵请的是一个恶客,连爵爷本人都弄了个脸上无光,旁人还上赶着去助兴?助个什么兴呀? 就这样,他们糊弄着演完,就该朱品声和万时明上场了。事涉不测,他们都暗暗捏了一把汗。 朱万二人一上场,首先那杨使君的中军裨将就愣了一愣,赶紧俯身和主子说了句话。主子点了下头,他就大声对上场的二人说: “尔二人可听好了:爵府供奉不是儿戏,须得全心伺候,一丝儿不得苟且的。倘有欺瞒不恭,有意藏掖,前面那戏班子便是榜样!明白不?” 朱万二人只能诺诺连声,说:“明白,明白!” “既然明白,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中军裨将喝问。“弄得个鬼脸一样,以为大人不知么?” 这一喝,不仅朱万二人,连白蒋二人都大惊失色:这畜生是怎么知道的?白思孟的眼光便瞟向仆役们——只有他们知道内情! 不过片刻,他便锁定一人,咬牙道:“卖主求荣,勾结外人,看等告诉了管家,不治你一个死!” 但这时不是追究内奸的时候,朱万二人已经被喝令下场,在阶前洗脸了。 脸上粉彩一去,原形立现。杨指挥使睁大眼睛一瞧,呀!果然容貌不俗。不是手下裨将提醒,差点儿被她瞒过了!再看看男的,俊倒也俊,只是一股娘娘气,酸! “好吧!唱!”他一抬手,“拣好的唱来!” “听到没有?拣那上好的唱,不许再有意欺瞒!”中军裨将斥道,“要是还如先前在脸上捣鬼那般,你二人的死期就到了!” 他想了想,又加一句:“就是昨日唱的什么丽丽达达,嗯,快!” 原来他就是昨天刚进城时那个讯问不休的军官!还以为他是守城的呢,却原来是杨某人的手下! 朱万二人这才知道早就被人暗中选中,这一关无论如何也逃不过去了! 当下两人面如白纸,簌簌发抖,不甘就范,却也不敢不唱。 朱品声竭力镇静,丢了个忧愁的眼色;万时明无奈,只得横笛在唇,呜呜地吹起过门来。 这首印地的电影歌曲备极华丽热烈,他有事在心,却吹得毫无激情。然而即便如此,那欢快急骤的旋律仍然令没听过的人耳目一新,惊讶不已。 众人全神贯注,朱品声已不得不唱,这才微启朱唇,歌声徐吐。一声才出,便听杨侯爵圆睁醉眼,大赞一声“好!”。声震厅堂,吓得众人都是一个愣怔。 唱还没唱,哪里就“好”起来,原来她这一扬脸,端端正正,杨侯爵终于看清楚了——这不是国色天香吗?有美人如此,安得不叫好! 节奏打乱,表演不得不从头再来,万时明又开始吹过门。 但是那位嚣张的首席来宾根本听都不要听,一双色眼只成死死地盯着朱品声的面孔和身段,流着馋涎,好像恨不能一口把她吞了。 白思孟看了他这副丑态,心中直犯恶心,心想: 怎么蠢如狗熊c年纪大得能当人家父亲的一糟老头,还能无耻到这个地步,向小他二三十岁的年轻姑娘伸手!难道不怕丢脸给儿孙看吗? 他又恨又鄙视,攥着步枪的手微微发抖,恨不能一枪就把那禽兽给崩了! “别忙,”看出他心思的小蒋谨慎地拉拉他的胳膊,“朱姐的功夫,脱身一点不愁。再看看吧!” “对!”白思孟猛然醒悟,同意地点了下头,松缓了手劲。 朱品声别的不行,一个旋转就能隐身,这一点无人能及,难道还会乖乖听话,眼睁睁任由他拉去不成! 天方一曲,美不胜收,歌声既终,朱品声行了个万福就要退下。 中军裨将哪里肯罢,当即扭头对伯爵说: “伯爷!侯爷的意思,此女歌喉,堪称天籁。我东边诸般尚好,就是音乐二字,久不整理,糟朽不堪,远不如伯爷处高明。因此侯爷久已留心,要寻一个极好的歌者礼聘回东。 “不料今日来府拜访,恰好有此巧遇,因此颇想将此女带回,令她无论歌姬乐师,逐一察看,下一番功夫,好好振刷振刷。庶几我东闾那边也能如府上这里,时时聆赏雅乐,以愉晚景。客边说这些,有些不情,也不知伯爷可肯割爱?” 原都以为他要强抢,就像刚才戏班子里那个一样,谁知竟说出一番理由充分c情趣不俗的高论来—— 当今天子勤政爱民,特重文教,屡屡诏示要以音乐教化庶民,怎么就许你这里人才济济,不许我东路人商借一二? 明明只是借口,却叫人不好拒绝了。 伯爵想了一想,好生为难,却又不敢公然说不,憋了一会儿,只好勉强点头说: “侯爷看中,岂能靳惜?不过,此女并非本地乐户,乃是外邦商旅一行,底细尚未问明,知他还有甚事牵扯?所以还望侯爷稍安勿躁,恕过本藩不能即时答应之罪。” 这就是委婉地拒绝,只是底气不足,谁都听得出来。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03章 抗暴与报恩 伯爵也算是善于推托了,但杨某人可不管你委婉得多有技巧,哈哈一笑道: “底细小事,伯爷问c本爵问都是一样;就有个什么,于音乐本身也无干碍。便交本爵带走吧。伯爷,本爵这一回去,即刻就将议定之礼送到。” 这就是说:咱们间有重要得多的大事要办,这只不过是个小添头,别废话了吧。 被人逼勒到连一个想救的女乐都保不住,伯爷这一下可真糗大了。 伯爷面红耳赤,还没说话,那专横跋扈的中军裨将已经走下堂来,一把抓住朱品声皓玉般的纤细手腕,拉着就往阶下走,嘴里还高声说: “谢伯爷恩赏女乐一部!来人,那三个也一起带走!他们都是一路的。” 终于还是强抢。 有什么说的呢?伯爷的亲生儿子犯了事落在人家手里,随时可以锻炼成狱,请旨降罪,这比之一个陌生外国女子的命运,几个外邦艺人的性命,孰轻孰重,岂不是一目了然吗? 为了儿子,连亲闺女的婚事都要牺牲,还顾得了别人吗? 堂上堂下一片死寂,众人只能眼看着杨侯爵的随从推推搡搡,把那四个外国男女带出府去。 直到这时,那侯爵才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打了一个饱嗝,说了声:“不胜酒力。小侯我酒德一向有的,今日却实在要逃席了!告罪告罪!” 说完,自有侍卫过来扶住他,一行人也没好好辞别,就步履杂沓地出府而去,把伯爷气了个目瞪口呆。 却说一行四人被粗暴地推推搡搡,硬拉上人家的宽厢大马车,又跳上两个卫兵手按腰刀,随车看守着,白思孟反而冷静了。 因为刚才朱万二人表演时,他已经把伯爷为什么对那姓杨的极尽客气c事事屈从问明白了。 原来伯爵是军功世家,所以他的儿子十七岁就从军历练,积累资格。 伯爷信奉“圣人易子而教”的戒条,也是那时的惯例,便专门将他送到素相交好的原东闾侯杨某的麾下任职。此子到今年已是二十一岁,中间也升了好几级。 不料今年年初,那交好的杨某人竟然一病身亡。因为身后无子,有旨令其堂兄杨届继承爵位,并接替了东路指挥使的职务。 本来这也只是皇帝顾念杨某人当年鞍前马后,不辞辛劳跟随征战的功绩,想让他的家族能够继续得到庇荫。这也是司空见惯的事。 谁知他这堂兄人品极坏。本来他就是个有钱的流氓无赖,从小就胡作非为,在东闾闹得声名狼藉。 他亲生父亲在日,打骂责罚也不少,却是一点不管用,最后气得要把他脱籍,还是亲族苦劝方才罢了。 不料侯爵堂弟死了,人人都没估计到,他竟然继承了爵位和指挥使一职,也不知是真走了狗屎运,还是走了关系贿得。但任命既然下来,那就是他了。 这杨届混到中年近老,骤登高位,自知不能服众,也没有做好事的能耐,就极力害人立威。 他首先把堂弟的老部属逐一解职,换成自己的亲信,好为以后为所欲为扫清障碍。到轮到伯爷的儿子时,他更心生一计,想来个一箭双雕。 他知道伯爷只有一子一女,便令人出首,诬告伯爷的儿子在出兵剿匪时滥杀冒功c贪污军饷。朝命回复,令姓杨的就地彻查,于是他就把人关起来了。 这事办成,他就跑到南叙来,一来通知威吓,二来趁机逼婚。 他久已听说南叙伯的封地是块好地方,比他在东闾的封地条件还要好。 他有两个儿子,大的将来可以继承他的爵位与封地,小的却悬空了。 如若与伯爷家结亲,则害死伯爷的儿子(只要坐实上述两条罪名,依法就可以定死罪)后,作为惟一的女婿,他的小儿子就有资格继位伯爵。 继承虽然不是马上,但伯爵一夕之间丧子又赔女,安能不早早气死? 若还不死,就叫癞痢儿子天天折磨他女儿好了,还是能怄死他。所以这是一条一石双鸟的绝妙好计。 昨天初试牛刀,伯爷就已经妥协,他大喜过望,自以为成竹在胸,已经高兴得不知怎样才好了。 白思孟把这事的首尾说了一遍,其他人才恍然大悟。 “这事与我们不相干!”寻思片刻后,万时明毅然表示态度,“这叫官场腐败,鸡生鹅斗,何处不有?千万别搅进去,误了正经大事!” 怎么才能不搅进去,他的结论是:走为上计。 朱品声却不干,她很为那临危一箭感恩,认为若不是那一箭,自己真的就万劫不复了,于是说: “人总要有良心!伯爵真的对咱们不错,就是被人挟制太深,才不好说话。咱们无牵无挂,怎么也不能让那狗东西得逞! “我说,这次就跟过去,反正我随时可以脱身。过去之后,想法找到伯爵的儿子,救他出去。然后小白你们一枪轰死那个杨某人,天大一件事不就完了?没人主谋,什么事想了了不了?” “那干嘛还先救伯爵的儿子?开枪后不一切都解决了吗?”万时明悻悻地问。 “就怕没开枪那年轻人就被害死,或是开枪后被人趁乱杀了。所以救人要放在第一位。” “没用!”万时明还是坚持己见,“就是救出来,他的案子还在。就是姓杨的不害他,朝廷也要抓他。” “不!只要人救出来,后面就保险了。离了虎狼之地,伯爵没了顾虑,自然会全力辩护,洗刷他的罪名。都别争了!别的都不重要,反正得让这姓杨的美梦成空!” 朱品声的脾气一上来,比万时明更执拗。 “那就考虑考虑吧!”万时明板着脸说,却又忍不住气呼呼地加上一句,“你就怕人家先被害,怎么不怕自己先被害?我告诉你,一到侯爵府,你就得给我藏起来,这样不但你自己安全,打听那小伯爵的关押地也方便。” 这话粗暴,但还算是关心,朱品声这才顺从地应一声道:“知道啦。” “那样的话。就得全体都逃!”白思孟立刻提醒说,“朱姐一逃,那中军裨将马上就会知道,就一定会来拷问咱们。你们有谁愿意当烤红薯?再说,找到了那小伯爵,夜长梦多,最好立刻就救,单靠朱姐一个人,似乎也很难办。” 这个考虑更周到,众人都赞同,齐说:一到侯爵府,马上反他娘,再别磨叽了。 谁知走到半路就出现了一个新情况,使得他们可以另做打算。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04章 京城有旨 有位朝使从京里来了。 这天中午,大队人马正在绕行一处沼地,从西方追来一辆三驾马车,后面跟着一小队骑兵,边快马疾驰,边扬声大叫:“东闾侯慢走!” 众人愕然回顾。 跑近搭上话才知道,原来是前来颁诏的朝使与他们路途巧遇了。 天子使至,杨届哪敢怠慢,立刻停车,抬脚欲下。 来的这位钦使姓刘,也是年近半百,出车看看,认得是东闾侯本人,登时大喜,说:“原来真是杨侯,差一些些便错过了!” 原来他早几天已经到过东闾,见本人不在,便往南叙去找,挑的是近道。谁知姓杨的只呆了两天就打道回府,又一次错过,不得不马不停蹄地返身追回,幸亏追到了。 杨侯爵惴惴不安,照规矩见礼之后便问:“钦使找小侯有何要事交代?” 钦使挺挺胸,拉长声音道:“东路指挥使c东闾侯杨届接旨!” 杨届赶紧跪下,俯首聆听。 钦使便开读诏旨。文字不长,内容不多。 原来,当今新夏在位的玄安皇帝要尽孝,因见太后年高,思念故乡,特地模仿汉高祖刘邦的故事,为她征召故乡耆老数十人,前来京城住着,陪她谈天说笑。又要再增添一些宫女。 太后本是东闾人,遂指名要东闾籍的,因此特派钦使到来,命杨某人即日寻访清白人家姣好女子二十人,与应征耆老一起,送往京城当差。 此系孝亲大事,圣旨特别交代,要杨某务须敬慎将事,恭肃办理,早日复命,不得怠忽。 杨届一听,原来是这种差事,好办,便叩头领旨。 等他把诏旨收好,钦使又跟他谈起另一件事情。 原来,近日大臣们阁议:南叙伯之子冒功贪残一事,案情重大。恐怕当地长官念及旧谊,百般回护,故须令该地随那进献宫女一起,将该犯及有关人证解赴京城,由朝廷钦派大员会审,以求其实。 “这事是相国陈大人亲口交代的,说已奏明上头,却无公文。本官此来只是照本宣科,不持意见;但是相国吩咐,看来不同样立即照办也是不行的。”刘钦使神情郑重地说。 杨届深深吃了一惊:老东西出手可真快! 很可能自己刚把人扣押,他就得到了消息,迅速派人赶去京城打通了关节。 难怪自己到了他府上,提什么条件他都答应,原来心中有数。 这怎么办呢?该犯人若是送出去,自己还挟制谁呀?一个天衣无缝的美妙计划岂不全盘落空! 但若是抗拒不送,你何物土侯,竟敢与当朝相国闹别扭!还想不想要这指挥使当了? 他又气又急,一时也寻不出话来对付,只好暂且点头称是,并请钦使到前面镇子上小憩,备几台酒接风洗尘。 有好招待谁不乐意!钦使点点头,却还笑说: “喝你老杨一杯酒,还真大非易事,来来去去几乎跑断了腿。今儿咱们好好喝个痛快,不醉不归!” 逆旅之中,消息走漏最快,不到一个时辰,钦使带来的旨意与阁议,连厨子都知道了。 白思孟这两天已用小把戏结交了两个卫兵,很快就一切洞悉,便与同伴商量说:“这一下小伯爵的事情不用愁了!朱姐的事情也有了转圜之机。” “这跟朱姐有什么关系?”小蒋问。 白思孟看看周围,悄声说:“找钦使呀!太后不是要添宫女吗?报名呀!只要简在帝心——我是说被钦使录了名字——那谁还敢留难不给?不要命啦?” “可他们不是说太后指名只要东闾女子吗?朱姐又冒充不了!” 白思孟吸吸鼻子,目光炯炯地问: “你们说,太后为什么单要东闾的?就是因为故乡人在身边感觉亲切,能陪她开心解闷。开心永远是第一位的。但既然主要是为了开心解闷,稍微换几个人又有什么不可以?只要她能满足这个要求。 “而说到开心解闷,谁又赶得上咱冰雪聪明的朱姐呢?人又好,又会说,还会玩种种小把戏。 “我看,这位刘钦使嘴头那么活络,肯定不是个木瓜。只要找准时机,把此事的好处悄悄跟他一说,他准同意。 “在朝为官,只要有可能,谁不愿在皇帝和太后面前把差事办得好上加好c烈火烹油c锦上添花?” “依你这么一说,倒是有可能,”万时明听完颔首说,“只是到了皇宫,再怎么样呢?” “嗨!还管那么多!”白思孟笑道,“眼前不是只要脱困吗?巨鳌摆脱金钩去,摇头摆尾再不回!京城地方,总比东闾侯的老窝强吧!难道你愿意留在这边?那可是‘侯门一去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呢!” “那也未必!”万时明闷闷不乐地说,“在这儿随时可以逃走,进了皇宫内院,那可就说不准了。” 其实这才未必,连小蒋都看出这老万只是心情不好,故意闹别扭,便笑道: “我知道了,老万是怕进了皇宫,万一朱姐被皇上看上,那就成了那什么传里的甄大姐,他就变十七爷了。” “去你的!一个小鬼头,什么时候了,还跟我穷开心!”朱品声呸一声骂道。 “那敢情好!”白思孟接着小蒋的话茬,索性说笑,“那咱们都是兄弟,也都弄个国舅爷干干!” 说着他就自拉自唱: “‘嗨,小李子在吗?’‘喳,国舅爷!您老有何吩咐?’ “‘小李子,给俺到前边去看看,皇后娘娘在干什么呀?’ “‘喳,回国舅爷的话:朱娘娘正在想念十七爷,枕头都哭出水来啦!’” 朱品声抡拳就打,笑骂道:“胡说八道的!不好好整整你们,索性越说越邪,都邪得没边儿了!” 万时明闷了一会儿,也没心思再拗,就拿出正经办事的口气问: “就是想当宫女,又拿什么话去说?钦使能同意吗?你们没看他和那姓杨的,好得就跟哥们儿似的。” “想办法嘛!”白思孟认真地说,“依我看,这钦使不是跟姓杨的真要好,真要好不会来干这个让他添堵的差事。 “而且,你们想想看:奉命颁诏,多大的派头,那就是钦差大臣。来到东闾,你侯爵不在,我大可以坐等坐催,叫人把他找回来,干嘛要东闾南叙c南叙东闾地来回跑?” “那你说是为什么?”万时明瞪眼看着他。 白思孟伸拳在架子上砰地一捶,信心十足地说:“肯定是想趁机给南叙伯通气!甚至是怕南叙伯受了姓杨的讹诈,赶去一起商量办法,现场对付。” “这个说法有道理!”小蒋听进心里,重重点头。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05章 借势反击 万时明寻思这话不错,便也打起了精神,说: “有理。咱们就先来好好捋一捋—— “小白你先头说过,这事起源就在姓杨的一道密奏上,说南叙伯嗣子在他麾下种种不法,又是冤杀平民冒功,又是克扣军饷贪污,惹得‘群情汹汹,几不能制’,因此恳请朝廷,‘速派妥员,按临鞠讯。’ “这就是说:下属犯罪,上司不想管,厚着脸皮把球抛给朝廷。对吧?” 这不明摆着的吗?众人无言地点头。 “那么,”他又说,“朝廷若是听了,派大员来到,那他正中下怀,就会笼络该大员,就地买嘱证人,把这件事定成死案,而自己却不担一点儿明面上的责任。所谓借刀杀人,想得挺高明的。对不?” “嗯。”再度点头。 “但是朝廷却不上当。一件远在边鄙的案子,叫谁去办都棘手,更不须白当这个恶人!就一皮球踢回来,说他作为长官,人地相宜,可以就地彻查,量予惩处,报朝廷知道就行了。” 事情本来就是这样走的嘛!这就叫区区小事,不作遥制,顺水推舟,你踢我也踢。众人更无话可说。 “而当南叙伯得知,派人到京城去活动疏通,说动了重要人物,中枢的口气就变了。改口说这事太大,不能马虎,必须严肃对待。 “更反过来说什么:生怕当地长官顾念上下级关系,百般回护罪人,此弊不可不防,于是立即命他将人犯和证人全都解赴京城,由大臣会审。 “试想一起地方案件,千里迢迢弄到京城去审,要多不方便就有多不方便。就是一个小小细节上有了出入,都要派人跑来跑去地查证落实,岂不是瞎耽误工夫?” “对呀!”小蒋说,“可不是瞎耽误工夫!那他们为什么这么做呢?” 万时明哼一声道: “官能做到那么大,都是绝顶的聪明人,岂能不知其中弊病!之所以非要这样慎重到极点,可见就是想瞎耽误工夫。千里迢迢,跑来跑去,便一个什么借口,就能拿它拖上好几个月。逼着事情冷下来,那就什么手脚都好做了。” “对,拖黄!久拖不决,不了了之!”白思孟笑道,“老万,鞭辟入里,细致入微。怎么这事就像是你本人全盘筹划c亲手操办的呀!” “过奖过奖!”万时明笑笑道。“这样看来,朝中有心袒护南叙伯,那是确定无疑的了。钦使久在朝中,不是傻瓜,这件事情上应该站在哪一边,他肯定清楚,所以才有南叙c东闾跑来跑去这一大通事情。小白说的,很有道理。“ “这事既然很明白了,那么找这钦使怎么说呢?他再跟姓杨的暗中不对,也不至于明抢他已经弄到手的几个戏子吧?”小蒋疑虑道。“具体到咱们,怎么才能说动他呢?” “那得这么办”白思孟看看朱品声,先把万时明和小蒋拉到一旁,把自己想好的计策悄悄跟他们说了一遍。 “高!”小蒋听完不由两手一拍,满脸是笑。 “试倒是可以一试,”万时明有些犹豫。“不过这玩意实在太恶心,不知小朱她肯不肯有没有干净利落一点的?” “那也有哇,”白思孟同样是张口就来,“绝对干净利落!不过虽然不恶心,却也要见点红——” “见什么红?” 白思孟伸手做了个“砸”的动作:“只要一把小锤子,隐身走到姓杨的身后,吭哧一声,就了账了!营中一乱,想怎么浑水摸鱼就怎么浑水摸鱼!” “这你叫她去杀人?这怕是做不到!”万时明使劲摇头。“那——那还是第一个办法吧。不过一定要做得谨慎些,别弄过了!” “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白思孟笑道,“别人,比如我和小蒋,干这个或许会冒失,不是弄多了就是弄少了,但朱姐会吗?绝对不会!惟一害怕的就是她嫌脏不干,那就没办法了。” 谁知朱品声听完,毫不犹豫地说了一声:“我干。对付那么个恶心人,只能用这么恶心的办法。别的他也不配!” 她回答得这么简捷干脆,倒让人有些不放心了。 白思孟郑重地说:“朱姐,你可想好了,真干的话,那就真的既不能多一点,也不能少一点。你可不能趁机给别人也来上那么一点点,那就麻烦了。这宅子里的人肯定死死拖住咱们不撒手了!” “放心。这个分寸我还懂。”朱品声板着脸说。 当晚,在镇上一座豪宅里,杨侯爷特为朝廷钦使摆酒接风。 豪宅的主人是位退休官吏,为了伺候好现任大人们,他亲自指挥,忙里忙外,把筵席搞得格外齐整。 天还未晚,特邀陪席的宾客们便都来到,在客厅喝茶叙话,等待就座。 为了安全过夜,四个年轻人被换了马车。宽厢大卧车不让坐了,改成一辆拉给养的双驾马车,上有栏栅,就像囚车,呆在里面,不怕他们趁黑跑掉。 这时大人们要饮宴,小兵们也就躲懒。他们借着自己也要开饭,把车门一锁,全跑到主人家仆役专用的大厨房里要东要西,吃吃骂骂,无人再管那看守之事。 趁着天色渐暗,人影便于躲藏,但还不须点灯照路,朱品声出动了。 她一扭身,就地旋转起来,伙伴们都饶有兴趣地看着。只见她越转越快,很快就化成一缕青烟,从格栅间飘了出去。 她一隐身,就先找饭厅。原来这豪宅也只是三进,宴席就摆在二进院落的正厅上。 她张眼一看,钦使和姓杨的都已就座,豪宅主人正在介绍陪客,看来还要罗嗦好一会儿。 这就不必匆忙了。看好进退的路径后,她便去找厕所。 直到这时,她才发现原来拟定的计划大有破绽。 这豪宅不知怎么搞的,竟然卫生极好,所有的茅厕都洁净无比,看来都是勤洗勤刷,连臭味都很少,更别说有谁拉稀拉到了外面。 好容易找到一处没用水冲过的,霉臭扑鼻,池边污物却是又干又硬,看起来已经好久无人使用。听几位男士说过,这里的老墙土可以熬硝,做药却不能指望它们。 不行!得另辟蹊径!决心一下,她立即离开;只是后悔,临隐身前没有向士兵们打听镇上哪里有郎中,这就要自己找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06章 当筵揭帖 等找到小镇医生住所,已经是晚上七点半左右。偏偏他也停诊,正在喝饭前小酒。 两个找上门的病人病歪歪地坐在堂前板凳上,他也不管,只顾一小口一小口地滋溜个不休。看看那两个病人的面相,也不像是肚子疼。 “这可怎么办呢?”她心急如焚地想。时间紧迫,快要来不及了。 她等了一会儿,越来越焦急,最后毅然决定,还是回去找池边霉菌。管它是不是管用,先弄点回去再说! 正在欲走未走,忽然听到街上脚步声杂沓。七八个人嗵嗵嗵地跑到医生家门口,从板车上抬下一个患者,弄进堂屋,放在诊病的板床上,七嘴八舌地叫道: “宋先生,求您老千万救家兄一救!” 人多声势大,宋先生不好不看了,放下酒杯问:“令兄得的是什么病?” 对方领头的嚷道:“就是拉肚子,一日好有十七八回,人都脱形了!”说着大叫不好,“嗨!又拉了!” 来人七手八脚,找纸的找纸,揩身的揩身,拿盆儿舀水的,递毛巾送痰盂的,乱作一团。 “惭愧!”朱品声心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岂不比刮那些霉菌有效?到底吉人自有天相。” 也不用多,就只拣那用过的便纸湿得狠些的,捡起两团来就够了。 她一旦得手,立刻撒脚飞跑,曲里拐弯地赶回豪宅内院。这时,堂上正是酒过三巡,菜上五道,主宾互敬,兴致越来越高的时候。 她瞅准机会,一路碎步,小心地避开上菜的仆人和侍候的丫环,一直走到姓杨的身后,咬牙看着他那副丑脸,真想将这沾了污物的臭纸团一把塞进他的嘴里。 但是不行,今天说好了不能这么干,她只得遗憾地来到钦使的身后,觑机下料。 事前说好的:酒里不能下,怕它度数太高,把菌株杀灭了。 菜里也不能下,以免殃及无辜,没那么多药治。 但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这位钦使大人要茶水。 看他那样儿,酒量颇宏,还口似悬河,肯定是个三公消费的积年高手,估计直到终席都不会要饮料了。 朱品声只得冒险一试,往他的碗里下料。 她取了一个舀汤的小勺子,只舀了半勺,走到窗前人少处,把两个纸团分别打开浸入,然后悄悄走上前,连勺带残汤一起放进钦使的作料碗里。 这一等就是五分钟。直等到钦使放下酒杯,夹了一只肥虾在作料碗里泡泡,翻了翻,用筷子夹着送进了嘴里,麻木的舌头一点异味都没感觉出,她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她心中暗道:好哇,促狭鬼小白!你定下的锦囊妙计,姐现在全做到了,就看它灵不灵了! 就在大功告成,返回大车的路途中,她经过前院马厩,一眼便看到那为虎作伥的中军裨将。 刚才这家伙还站在醉薰薰的杨某人身后,也不知什么时候就离席到了这儿。只见他正悄悄向一个下级军官吩咐事情。 朱品声不知道他又要干什么坏事,与自己有关系没有,赶紧上前。 凑近一听,只听裨将压低声音说: “你只管兜捕射杀,其余不用管。有人已先去放松他了。只等他露头,立即放箭;不要活口,只要死人,明白了么?” 那下级军官点点头说:“明白。只是,兹事体大,若是弄得尽人皆知,侯爷又没有手谕,卑职恐怕顶不住。” 裨将嗤地一哼说: “真是笨伯!这事侯爷怎好下手谕?原是上头给你一个立大功的机会,不硬着头皮顶住怎么行?就是人人保密这事,也只好你自己去与他们说。 “你只要说;事成每人赏三吊钱,若是漏了风,被百姓知道,就要扣回两吊。若是被钦使知道,不但追回原钱,还要杖责一百。若是被南叙的人知道,那就活活打死。 “你这么说,他们深知你哪里有这许多钱,又哪里敢杀人,自然就知道令出自上,不与你相干的。” 这一番话合情合理,把那下级军官说得心服口服,口称遵命,立刻上马跑出院子去了。 她回到车上把这事一讲,万时明疑惑道:“他们又想害什么人?怕这怕那,还特怕南叙的人知道,难道是伯爵的儿子?” “这不是没可能!”白思孟严肃地说,“疑犯解京后,不但他原来的计划全部破产,还可能供出他自己的许多不法或不敬的行径,自增罪过。 “你们想,他想要伯爵的儿子的命,伯爵的儿子一有机会,还能不狠狠反咬?这等于多出了一个死对头。那么,趁他还在手中,一箭射死他,却推说是他自己越狱,守卫无奈出手杀伤,却不比放虎归山好得多?” “那怎么办?”朱品声担心地问。“那坏东西说,前面已经有人去放松他了。伯爵的儿子年轻,一听说释放肯定高兴,也肯定会往南叙跑,这不正好中了圈套?” “这事难办!”万时明说,“那边一放,这边再把绳子一收,顿时死跷跷。救来不及,通知也来不及。” 朱品声有些怬惶,搓手说:“那怎么办呢?伯爵对我们好,我们却连他的儿子都救不了;连报个警都做不到,这怎么对得起人?” “那有什么办法!”万时明叹气说,“人都已经出发了!咱又没马,还有士兵看着,不能随便出去,还飞了去呀?” “朱姐,刚才你说报警——”白思孟突然间触动了机关,眼睛一亮说,“给伯爵的儿子报警已经来不及,何不就近向钦使报警? “递张条子,上面直说中军裨将聂某人预谋杀害钦犯,让他下令杨某人立即追回凶手,否则惟他是问。杨某人一听,阴谋暴露,肯定会立即召回手下,以免露馅。这叫作釜底抽薪!” “好主意!”小蒋大赞,“小白你这脑瓜子怎么这么好使?” 事不宜迟,朱品声立刻跑到宅院的书房,拿笔醮墨,再故意用拳握笔,歪歪扭扭地写满了一张纸,袖起就走。不到三分钟,这纸条就塞到了钦使手中。 钦使正要取杯,忽觉掌心有物,张开手一看,竟是一张字纸。打开来却看不清,他便交到身后幕僚师爷手里,叫他念出来。 师爷也不知怎么回事,便遵谕行事,大声念道: “报告钦使大人:东闾侯帐下中军裨将聂某,已令手下前往东闾,故意纵放钦犯许成,再以越狱为名,令铁骑兜捕射杀之。事在紧急,请钦使大人当机立断,严令杨侯追逮凶手,以保万全。揭帖人南叙伯部属即时上”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07章 谁敢坏我差事! 因钦使喝得多,师爷怕他听不清,朗读到中间,又发现是事关钦命的紧急大事,更怕担下责任,不由念得越来越响,直至声振屋瓦。 这样大声一嚷,与宴的各方宾客无一不听了个一清二楚。顿时,满座皆惊,连酒杯都吓得纷纷放下。 杨届正在极力劝酒。 他这人虽然外似粗豪热闹,却是内心奸诈无比,觥筹交错之中一直在暗中布置,头脑自然比谁都明白。 一听揭帖,他立刻发现搞砸了,一张脸又红又白,白又变青,直至黑得就像阴天马上要下雨一样。 钦使的反应比他更为强烈。 还没听完他就酒都吓醒,立刻暴跳起来,红着眼大叫: “这是谁个?谁人竟敢败坏我刘某人的差事?这不反了吗?聂中达,你个王八羔子!什么意思?想杀人灭口吗?” 那中军裨将早已回到席上,一听这话,吓得战战兢兢,结结巴巴地说:“不敢!卑职怎敢?一定弄错了!” “胡说!”钦使喝道,“官差吏差,来人不差!没有这事,谁人敢送揭帖?不要命了? “聂某人!实告诉你,今天这事就着落在你身上!钦犯若有一丝半毫受伤,你就是个死!若他死了,我保你满门抄斩,寸草不留,上下九族,无一孑遗!哼!” 裨将吓得心惊胆战,不住把眼瞟向杨届。 杨届大怒喝道:“你个狗才,办的是什么事!有的无的,竟这样招惹物议?还不给我把事情快快查清!若有人大胆妄行,不能挽回,你便真是个死!” 裨将簌簌地抖,问:“怎——怎——怎的挽回?” “将那许成保护起来!再查是何人胆大包天!涉事者立诛不赦!还要本侯再教你么?滚!” 撵走裨将,他才又转向钦使,连道: “大人息怒!大人息怒!惭愧!该死!叫大人受惊了!这定是一班受害乡农心下不忿,要找他报仇,却惊扰了大人。” 钦使喝了不少,却一点不糊涂,忙说: “老杨,不必说乡农,也不必说乱兵!总之一句话,这既是兄弟的干系,也是老兄的干系,一概都躲不过的!今日许某人无事便罢,若是有事,则白简无情,谁人也回护不了我兄弟两个!” 他口口声声“我兄弟两个”,其实是明告诉杨某人,全是你的责任!若是闹出来,我是一分一毫都不担的。削爵充军都是你自找,勿谓言之不预也。 也难怪他气愤。 这位钦差本是少年得志,很早就厕身大臣之列。谁料三十四岁那年,因一件亲王身亡的事故,本不与他多大相干,却因太后伤心过甚,皇帝不安,严惩有关责任人,白白诖误上他,贬往一个冰清水冷的闲曹当司官,一蹲就是十六年。 当年青云客,如今白头翁,老景堪怜。 好容易近来一位当年中举的座师入阁拜相,顾念师生情谊,将他略加提拔,调往重要部门任了个副职,也只是看他苦了多年,略为调剂。 谁知今天第一次出差,杨某人就给他来了这么一手。 假如钦犯就这么死在他眼前,人家不会惊讶杨某人竟敢如此横暴,却定会指责他这钦差办事不力思虑不周,连个钦命的人犯都保护不了! 这样不但在相爷面前彻底失宠,跟南叙伯也没法交代,今后还想在高层混饭吃吗? 好容易才谋到一个高台复出,又想一棒子把我给砸回去! 当下他气喘吁吁,脸色铁青,酒也不喝了,菜也不吃了,搬了一把太师椅,气哼哼地坐在厅堂上首,口口声声: “今天不睡了!一定看他们办出个首尾来!” 杨届跟在钦使后面,尴尬万分。 他一边抚慰大人,一边痛骂部属,却千思万想也想不出是谁给他走了风。 都是心腹人,能共机密的,又是在自己的地盘上;特别是裨将聂某,精明强干,从来没把差事办砸过,今天是怎么啦? 为什么揭帖人把情况探得这么清楚,好像派的就是他一样?难道南叙的人真的混进了他的兵队?还是身边某个卧底假借南叙人的名号,把这张扬出来? 总之机密外泄,非同小可,一定要彻查!彻查!决不能留下这个心腹大患! 裨将之外,他还有几个高级僚佐。趁一个空,他把他们都叫到一起,把追查的要求说了,要他们赶紧开展调查,一定要迅速查明,挖出祸根。 不过一顿饭工夫,裨将手下那个军官返回复命。 原来裨将派去的这个下级军官,心中总有点不踏实,不给正式命令就让自己去杀一个贵族,怎么看都好像是逼他去死一样。何况追究起来,罪过还不止是身死而已,于是走一路想一路,越走越心慌,也就越走越慢。 到裨将追上他时,他才刚过十里桥。听说不要执行了,三十岁的高大汉子,竟感动得呜地一声哭出来。 裨将无暇骂他没用,只是叫他返回报告侯爷,就说聂某人已经赶往东闾,去把那个钦犯严加禁锢去了。 杨某人听了报告,略觉轻松,赶紧向钦使大人报告好消息,说据前方可靠消息,那钦犯并没越狱,只不过有几个乡农在监前鼓噪了一会儿,谩骂凶手,已经被驱散了。现在裨将正在赶往东闾,加强警戒,请大人放心,一切都会没事。 “那就好!那就好!”钦使扬着脸打官腔,“钦犯留得命在,那就一切好说。谢过杨大人了。” 杨届便趁机说天不早了,请大人归寝,明天还有得忙呢。钦使也早就坐乏了,既然暂时没事,略交代了几句,也就走了。 本来一天大事,至此已经化为乌有,不料捱到下半夜,风波又起:钦使大人竟然病了! 这一病就来势汹汹。先是浑身冰凉,恶心呕吐,接着肚腹间便如刀绞一样疼,疼得肝裂肠断,连声呻唤。翻来滚去不多时,人就直往便桶扑,还没有解开袍带,已经屙了一裤裆。 仆人赶紧为大人洗濯擦身,还没弄干净,就又是一泡。不到一个时辰,竟已拉了十多次,黄黄的稀水箭一样迸射,满室臭不可闻,人也气息奄奄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08章 民女献方 听说钦使大人病了,杨届早就从床上爬了起来。先他还幸灾乐祸,心想:你老哥儿刚才还跟我撂脸子,这回好了,现世报,来得快! 继而听说状况严重,他心中也慌了,又想:妈的,是我请吃饭,吃出毛病来,岂能不怪到我头上?怎么就这么祸不单行呢! 他慌忙跑了过去,却被大人的随从们像门板一样挡住了,说已经请医生去了,杨大人暂时不必进去。 原来,从肚子疼开始,钦使大人就怀疑被人下了毒。盖因他年轻时误吃过一回毒蘑菇,那时就是先浑身冰凉,然后就恶心呕吐。可是这一回接下来就猛拉,拉得那么邪乎,这却又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一时间拉得两眼发黑,几欲晕倒,这毒性又不像只是几个毒蘑菇了。 他嗬嗬地哼着,昏昏沉沉地想,这定是杨某人杀人不遂,怀恨在心,想要毒死自己,却又不便公然下酖,就假借毒蘑菇毒河豚来加害,好赖在豪宅主人身上。 这样不但除掉了自己这个眼中钉,还可以打夹敲诈主人家,乘机发一笔不义之财。 如此一想,他当然死也不愿再见那姓杨的,还命下人严加防范,一个姓杨的手下都不许靠近。 医生终于请来了。可是钦使大人的症状极为严重,又是贵体,小镇医生哪里敢随便下药!万一一剂下去止不住痢,还送了命,跟谁解释去?因此看了之后连说才疏学浅,又无良药,不敢措手。 后来大人随从们强要他治,说是出了事不找你,反正人也这样了,大家都看见的,他这才勉强拟方一副,叫去药店抓药。 仆役们飞奔去了,半夜敲人家门说买药。人家看了,头一味药就说没有,得到东闾去买。仆役于是又飞奔回来,讨医生的主意。 医生无奈,便添减了两样,又去配,这回总算配齐了,弄回来就丢在一只药罐子里熬,好好一个钦使行辕,弄得药香四溢。 中药性慢,医生又次,喝了一剂,效力根本显不出来。大人早已淘空了身体,却还是不时要拉,两三个人架着,在马桶上还是坐不住。直瘦得两个眼睛凹陷下去,一张脸皮黄得就像干桔皮。 一夜易过。捱到上午十点光景,已喝了两剂,还不见止住的迹象。 医生为逃避责任,搓着手悄悄说:大人喝下的药全拉掉了,怕是撑不到药力透体的时候,奈何奈何? 随从大愤,拍着胯说:再不透体,便让我手中钢刀透你这鳖蛋的体! 医生慌了叫屈,说是早说了我才疏学浅,你们非要我治,治不好又赖我,天下哪有这个道理!医生只能医病,不能医命。哪个叫你们大人的病犯在这荒野小地方的? 正在万般无奈,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声音越来越大。师爷已经在思量辞幕之后干什么好了,听出不对,忙起身问:“可是姓杨的有甚举动么?” 随从出去听了,回来说不是,是有兵丁来报说,有人能治大人的病,却被外面的钦使卫队挡着不让进。 “混账!”师爷一跺脚,“既然是荐医的,为什么不让进?快快着他进来!” 兵丁带了一个杨府的人进来,报说我是看押辎重的,因大车里带了一个女乐班子,那女乐说,外国有个流沙部落,吃的都是沙中的陈水,最容易得痢疾,因此祖传有秘药一剂。 她们流浪卖艺,吃冷饭,喝生水的人,哪有不怕得痢疾的,故此路过时便购了几剂,至今存着没用。今闻钦使大人有恙,情愿献出,以表敬爱。 随从听了生疑,问:“那女乐现在是谁的人?怎么要你看押?” 杨府那人老老实实地说: “女乐原是南叙伯那里的。我们侯爷去作客,要了来的,至今不过三日。因这些人都是无根的,怕她忽生别念要逃走,故此上头叫小人严加看管。” 师爷一听,流浪艺人游走四方,向无主人,什么要来的?这分明是抢来的! 没想到那随从却不这么看,过来附耳悄悄说:“冯先生!乐人是杨家的,又是杨家人荐来,其情可疑,不可允她献药!” 冯师爷鼻子一皱,偏转个脸,看他一眼问:“那依你之见,就让大人这么过去?” 随从见竟有推到他头上的意思,吓了一跳,忙说:“不敢。那就让她献?” 师爷叹道:“眼见再拖个把时辰,就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何妨死马当作活马医?来人!随这位壮士去,把那卖唱的带来!” 只一盏茶的工夫,朱品声就被带到了大人住的厅堂外。一肚子沮丧的杨届看到了,一句话也不说,挥手示意让她进去。 一路来到寝室门口,师爷堵在这里。先盘问了几句家乡籍贯,可会诊疗之类,然后严肃地问她,用她的药治大人的腹泻,可有危险? 朱品声鞠一躬说: “大人的病若是刚起,保证一剂就好。但听说现已垂危,这就不敢说了,须得看过,能够受药才行。 “吃药后若是止住了,也要几天的调理。总之小女子无事之人,只要大人这边与杨侯说妥,留住几天,有何吩咐,无不尽力!” 这话入情入理,师爷听了不住点头,道:“既然这般,就都依你。现在快进去吧!” 朱品声一进房间就臭得忍不住要吐,赶紧说:“这样潮湿污浊怎么得了!快开窗,散一散这瘟气!有这样的气味,人不病也要病。” 捂着鼻子看那钦使大人,一脸病容,就快告别人生了。 她不禁心生歉意,觉得这一计害人也害得太惨了一点儿,要是用果导片轻松之类泻药就好了,效果差不多,却不这么伤人。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些大人先生们哪一个不曾大大地害过人呢? 越是官大越会害人。站在弱势群体立场,你根本无须怜悯这许多,说不定治好了他,回头又跟那姓杨的沆瀣一气,把你往更深的火坑里推呢。 想到这里,她心中坦然,拿杯子倒了些温开水,叫仆役:“扶大人半坐起来,好喂药。若是张不开嘴,就用筷子撬。”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09章 悲情攻势 几个仆役赶紧照办,却又诧异,她话虽硬朗,却是一双空手,哪里有药? 却不料大人的嘴一张开,那女子便伸出葱白似的三根手指头,往那嘴里塞了一下,也不知是个什么东西,就听她说:“好了,给大人喝水吞服。” 大人吃惯丹丸,却不会吞这种小巧的药片,连喂了几口水,嘴里漱了半天,才算把药吃进了肚里。朱品声便命将大人放倒躺下。 她拍拍手走出来,对师爷说:“行了。我看大人既能吞药,这就还有些力气,或许能熬过去。” 师爷看看她,女流之辈,又还是小小毛孩,能有多大本事就说这个话?然而用人之际,别无他将,却也不敢随便看轻了。 当下他用一种少见的尊重语气说:“那就一切仰仗了!别的还有什么需要,姑娘只管开口。但凡能够,一切都照姑娘说的办。” 朱品声心想:“说的痛快!要是白思孟那精灵鬼在,只怕就会顺竿儿爬,要你黄金千镒,明珠百斗,敲死你不偿命!可本姑娘却没这个脑筋,也没这厚脸皮!” 想到此处她笑了笑,说,“准备点淡淡的盐水和糖水就行,不时喂大人喝一点儿别强灌!别的,暂且就不用什么了。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哦哦。”师爷点着头,一边吩咐仆役听好照办,一边又问,“姑娘回哪里去?” “大车那里呀!我们不能随便走出来的。” 师爷哼一声,悻悻地说:“杨府请人都是这般请的么?倒是少见!” 想了想,他便叫那贴身随从: “去跟杨大人说,我们大人想请朱姑娘就近照拂。若是方便,就叫主人家腾套房子,布置整齐了请姑娘入住。若是一定不放心,就索性把那辆装人的大车赶到这院子里来,也叫她有个睡觉的地方。” 随从出去,过了不大一会儿,就把万c白c蒋三人并他们的随身背包都带了进来,禀告说: “杨大人的意思,这几天就让他们住在钦使大人这里,等大人痊好,再叫他们回东闾伺候去!” 师爷哼一声道:“这还罢了!”想了想又说,“再跟他去说:我们大人赍旨到来,乃是有公事的。在此康复期间,旨意上交代他做的事,请爵爷就速速去办吧。大人只在这里等,回程时都要带回去的。” 这样一来,四个年轻人总算暂时脱离了东闾侯的羁押。 药有奇效。很快,钦使的病情就大有起色,再由四个年轻人根据所知道的方法,给出合适的调理方案,情况更是一天比一天好。 这天早饭过后,钦使精神大好,特地召了朱品声进来,亲切地问她姓名籍贯,家中还有何人,为什么走上这流浪演艺之路。 朱品声按照事先准备的说法一一作答,大人听了很满意。 趁他高兴,朱品声突然跪了下来,面容惨沮地哭道:“请大人务必救小女子一救!” 钦使出其不意,大为惊异,忙叫:“起来!起来!有话好说。” 朱品声便哭诉起来,说原来怎样行走无碍,不料在南叙城碰上了杨某人,大堂宴会上强行抢掳,意图霸占。 此一去不啻狼窝虎穴,连性命都难保了,只望钦使大人大力救拔,使小女子脱离苦海。倘能重返生天,那都是大人再造之德! 她边说边哭,备极凄惨。 钦使听得又生气又同情,却也感到有些棘手。 沉吟了一会儿,他说:“你虽情词可悯,但毕竟这是阃外,是杨某人的地界。他一个领兵大员,又是实封的百里侯,在下面随便弄个什么人,人看了也都只能说他生性风流,连罪过二字都挂不上的。 “此事本官帮你是可以的,却不免落个倚仗身份,夺人所爱之嫌。不但杨某人有话说,就是御史台那些言官,若是过得不耐烦了,也可以奏上一本,说某人奉使不谨,为个流浪女乐跟地方上打架,这却实实在在犯不着。” 朱品声说:“小女子并非要大人自己去跟他争个什么。官场上人都有个面子,谁都愿把面子做结实,也最恨别人不给自己面子,大人如何与他争呢? “只是面子有大有普天下最大的就是天子的面子,这是人人都不敢争的。大人此番来也要给太后宫里采选宫女,只要大人将小女子的名字补了进去,则杨大人听到,还敢与大人争吗?御史台更是吭都不敢吭的。” 刘钦使一听,双眉一掀,哈哈大笑,说: “好!好!这果然好。谁人敢阻挠太后选用宫人?只是你既不是东闾籍,又不是清白人家女儿二十个之外再加一个,也属逾限,这却如何补法?” 朱品声是大家商量好的,心中早有对策,听到这里便说: “这也不妨。太后宫人二十名,大人尽管照章收纳。但朝廷取士,还有个酌用遗才之说,为何采选宫女就不能借用此意?小女子擅长医术,这便是才了,太后听说又多病,怎可遗才不用? “此才之外,还有彼才,小女子的歌唱,大人去过南叙,想也听说过,还略略要得。闲暇无事,伺候太后几首歌儿曲儿,岂不也能稍尽忠心?太后年高,一个病,一个乐,是最要紧的。臣子能曲体上意,先为之谋,皇上知道,岂能不高兴? “有此理由,大人就不妨先拜一表,言明衷曲,求得上头允准,然后就可堂而皇之带着小女子离境回京。那时不怕侯爵官大,就是满朝文武,谁人还敢擅置一词?” 刘钦使听得目瞪口呆,半晌说: “看你不出,一个番邦下女,胸中却有如此经济!都似你这样,我们新夏的男人也就不要做官了,都去为你们犬马奔走好了。 “只是理由虽然充足,后患却也不可不虑:你的医术,毕竟不如太医院医官歌喉虽美,又及不上梨园供奉邀宠容易,失宠却也很快。不要那时坏了事,连累荐主,把在下的这个穷官儿也给弄掉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10章 脱困进京 朱品声见刘钦使话虽然说得严重,却是面带笑意,便也笑着说: “断断不会连累大人。小女子既会显本事,也会藏拙。凡事好便好,一旦看见风头不对,自然不肯出头,曲意支吾几句,便把那肩头担子卸了。” 钦使笑道:“你小小民间女子,好一张利口,看来甚是来得!既如此,本官就趁此精神还好,拜表一通,为你求个先容。”随即便叫书童进来,伺候笔墨。 新夏朝素称以孝治天下,当今皇上又仁孝齐天,这一通表章飞递上去,上头怎会嫌他多事?当然批了个准奏。 路途不远,驿马快传,很快驻地就都晓得了。四个年轻人欢呼起来。这一下,不但东闾之行可免,还可以大摇大摆地坐着公车赴京了。 “不用卖艺赚吃喝了,”万时明笑道,“我最烦这个到处拿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 “那是你贴得还不够,还没贴出其中的好儿来!”白思孟开玩笑地说,“如今多少想爆红的演员,想贴都贴不上去,天天悲叹:哎唷,我的妈耶,就差那么一寸!就差那么一寸!那屁股跑得怎么那么快哟!” 朱品声笑得下巴颏儿抽筋,喘着笑道:“你说这人怎么这么促狭!什么话一到他嘴里,就尖酸得让人牙都倒掉!” 过了一天,杨届也知道了,气了个干瞪眼,却一筹莫展。 再过三天,采选的宫女凑齐了。杨届便亲自带队,连同犯官许成一齐押送到来,交付钦使,顺便为钦使送行。 那些虚文假式空客套的情况四个人看都懒得看,只呆在自己的马车里这时朱品声专有一车,讲究得跟阔人阔太太用的一样。另三个男的共用一车,档次就低些。 白思孟看着要起程了,便钻出车,走到朱品声的车厢边,悄悄对她说:“想不想再隐身一次?” “干嘛呀?” “你现在就隐身,坐那辆送贡品的大车,保证一样安逸。到了京城,咱们再相聚,一起去干那些想干的事情寻仙人c看妖怪c找飞船。” 朱品声不解说:“先进皇宫不也一样吗?我想先看看,然后再走,反正没人拦得住我。” 白思孟一笑,说:“那时走,你又要连累这钦使老叔一回了让人吃了屎还不够呀?现在走,却能够砍姓杨的一个人头!” 朱品声吃惊,问:“这是什么道理?” 白思孟说:“你想啊。姓杨的不来,你好好的姓杨的来了,你就不见了,怎么回事?钦使能不往姓杨的头上想?你可是御前挂了号的,人找不到,谁都干净不了,钦使肯定要说是姓杨的把你绑了去! “偷袭钦使,劫夺皇宫内院的人,这还了得!这不现成一个杀头罪吗?砍了这个恶霸的头,一方百姓都高兴了!” “好是好,”朱品声不由踌躇,“可是又要杀人,这还是算了吧!” “算了就算了,”白思孟耸耸肩膀,“我只是顺便提醒,想要干掉杨某人,这就是最好的机会。” “算了算了!拜拜了!”朱品声得能脱身已经是万分庆幸,真不愿再横生枝节,所以无论如何不同意。 妇人之仁哪!妇人之仁!白思孟感慨地心想。 他总觉得,都说坏人总比好人命长,这话不是没来由的。你受了坏人之害,进行报复,好容易逮住了他,却不忍心那么坏,就饶过了坏人。 可是总是有那么一天,坏人又反过来逮住了你。他可没那好心肠,于是你就一命呜呼。这样,坏人的生命安得不长?好人又岂能活得长久? 不过人生就是这样:道理明了,却没人肯做,于是世界上便不如意事常。都是人自找的。 诸事办齐,又歇了一天。 南叙伯得到消息,立刻飞马赶到,与他儿子相见。父子俩见了面,自然把姓杨的一肚子花花肠子翻了个底朝天,于是包括来人和钦使在内,无不痛骂杨某人丧尽天良,狗彘不食。 南叙伯又一再拜托钦使多多关照,说了许多好话,留下好些东西,这才洒泪而别。 在这一整天里,虽然还在东闾侯管辖的地界,姓杨的却一面也不敢露,从头到尾装聋作哑。 除此之外,别无他话。于是第二天一早,钦使的队伍便出发回京。虽然人数不多,却也是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 路人见了,无不恭敬地让到一边,让军爷先过。 新夏国的京城叫柏原,距此不过六百余里。建都时那儿只是一大片长满柏树的荒原,整座城市完全是白手起家。 几个年轻人对这块新土地的历史很感兴趣,便于缓慢的行进中,向卫兵们打听。 卫兵也不是都在马上,也有坐在车杠上押车护卫的,交谈几句也不犯纪律。但年轻人所知都有限,能说得比较详细的只有副队官,他刚好分管押车。 他知道这几个人现在正要进宫,地位高低,有用没用,结交一下总没坏处,就很表热情,有问必答。 据他介绍:新夏国这地方方圆几千里,原来没有人,连土人也没有。一大片树叶状的大陆上只有鸟兽虫鱼。灰熊就是最大的霸主。 “跟原来的新大陆一样!”四人不约而同地想,“几千万平方公里,一万年以前,连个人毛也没有。后来才有了一点点,还是从白令海峡那边移居过来的。整整一片大陆没有人,还真不是稀有现象。” 后来从极远的海外副队官又说有个叫原叫新唐国c后来改叫新明国的地方,开来一些大船。船坏了搁浅,那些人只好上岸,从此就住了下来。 再后来从其它地方也来了一些人。大家杂居,彼此通婚,人口慢慢就繁衍增多了。 人一多,为了有规矩可循,也为了御敌自卫,带头的耆老们一合计,就创立了新夏国。国不可一日无君,就又推举出皇帝c大臣,一代代就这么延续下来。 中间皇朝只更换过两次。如今做皇帝的是孙姓,也是开国时人最多c势力最强的一个姓氏。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11章 续说国政 四人再问他朝廷制度,他答说:这都是跟新唐c新明国那边的老祖宗学的。皇帝之下,有一群阁老,只议政,不管事。一位相国,总辖五部,下统郡县。县以下是乡。 郡上可设州,有都督,却只管军事,无战事便撤销。所以平时没有州官一说。 新夏的国学也是儒教,讲仁义礼智信,但很简单,很粗疏。 为什么人家搞六部,新夏国只有五部?就是把礼部去掉了,职权分散。仪典由工部分管,科举由吏部代行,办起事来反而比较顺手。 民间也很宽松。这里的女子想改嫁就改嫁,子女养不起父母也没关系。郡县都有义堂,赡养孤寡老人。 上下之间也比较随便,礼节简洁,不抠细节。从没闹到铁蹄铮铮,为一个磕不磕头就没完没了地打起来。 “粗放式管理,这很好!“万时明称赞,”是得让那些专靠繁文缛节吃饭的人没有饭吃。“ 说到兵制,副队官说:国有常备军一支,三万人。另有京城卫戍部队一万人。地方各地不一,由十路指挥使分领,大致每地五千到一万。 小仗自己打,大仗中央和其他地方增援。不打仗时,地方治安有郡县的捕快管。 问他全国有多少人口,他说大约有四百来万,边疆地带不服政令的部落不算。 “别看比我们江城还少得多,也算个中等国家了。”万时明说,“古代人口少。像古代的商朝占据中原,一个赫赫有名的大王朝,也只有这么多人,所以这就不错了。” “那世界呢?”白思孟问,“那个什么新明国,你们崇拜得不得了的,在哪个方向?离这边有多远?” “那就远得很了,”副队长搔搔头发说,“史书上说是往西方八万里外。走海贸易的说隔了六个海,得走三年。究竟多少路,因没见亲身走过的人,也说不清。” “中间是些什么地方?” “中间或海或陆,有说三大部洲,有说五大部洲,或有人,或无人。总之化外之地,蛮野荒凉,只有扬帆行舟的人看上几眼,上去打几个鸟兽。究竟深阔如何,有无城郭,都不知道。” 年轻人们互望一眼,脸色都严峻了几分。这么辽阔,好像比地球都大,却这样人烟稀薄,荒野难行,这怎么搜寻得完? “古代的‘里’,比现代的‘里’小,大约是三分之二,最多的能小一半,所以八万里可能只等于现在的两万公里,也就是地球的半圈。”万时明向同伴解释说。 但他这也不过是想叫人觉得,副队长的话并不那么匪夷所思而已,他自己却很难相信。 因为根据他的研究,古时的人(这边人的程度,也就只我们那边隋唐古人的水平)说到不熟悉的东西时,主观臆想的倾向很严重。十句话里,就是只相信三句,往往还被误导了。 “那么飞船呢?”白思孟问。这当然是他们最关心的。 副队长听了却茫然,他从没听说过有船能在天上飞。 “你是说‘星槎’?”他想了想反问,“这只是古书上的东西,一家之言,今人谁曾见过?恕我兄弟孤陋寡闻,对此物竟茫然不知了。” “那么妖兽c仙人你总见过?” “这也不曾眼见。”副队长回答得很干脆,“人人说有,毕竟看过的人不多,还各说各话,这便为难得很。 “据我看,猪都有黑有白,麦穗也有单有歧,会飞的人或许也有,不稀奇。便是蝙蝠,岂不也是一种会飞的老鼠?难道便好称为鼠仙? “是以原不过是人,却硬要说他是仙,这就有些过分了。妖也如此。能说人话就是妖,那么公冶长能说鸟语,他便是鸟妖不成? “总之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既有就认,不知便猜。猜错了再猜,总有弄明白的一天,不必大惊小怪。” 这才是真正彻底的务实态度呢!三个年轻人都暗暗佩服。谁说时代陈旧就没有聪明人! 去往京城是由东南往西北。六百里程途,山水相间,地势多变:一会儿来到沼泽,一会儿走上山路,一会儿盘旋于峰峦,一会儿下坠于深谷。 哪怕是平路,也是时而满目苍翠,时而长草遍野。小小车马队列,完全裹挟于自然的风光中,就像湿地里的一条小蚯蚓,不注意看,根本找不着。 “这儿真是混沌初开,亘古未变!”万时明越走越感叹不尽,“这么一大片土地,哪有什么人哪!像咱们那边,不管什么时候望出去,都是一片房子。” 小蒋笑道:“所以在这儿打猎最好!记得一首民歌怎么唱的了——‘一呀一匹烈马一呀一杆枪,獐狍野鹿满山满岭打呀么打不尽!’” 万时明笑道:“那唱的是鄂伦春人,兴安岭里的渔猎民族。人家现在都改行养殖和搞旅游了,电视上报道过。你别把上世纪五十年代的老黄历拿出来翻了!” “在那边当然不翻老黄历了,”小蒋兴致勃勃地说,“可这边,我看就跟原始森林一样,谁管呢! “再说,树长高了长密了也得间伐,鸟兽亦然,不然就是浪费。可惜不能用那个什么枪,一打就暴露了!这样就得要副弩子。我看他们的弩箭还不错!” 好容易碰上了一个居民点,稀罕得就像绿海中的一点黑斑。车马一停歇,小蒋果真就找副队长讨要弩箭。 白思孟嚷道:“给我也要一副!” 朱品声闻声看看,哂道:“只要是打斗流血的东西,一见了就欢呼雀跃!真搞不懂你们!看着都是些细胳膊小腿的小男人,怎么暴力倾向都这么严重!” 万时明笑道:“好像是哪个俄国作家说的:‘每一个男孩子,都有一颗战士的心。’心这玩意儿是天生的,只有教育和法律才能扭转。” “我看不是战士,是野兽。”朱品声无情地评价说,“教育和法律潜移默化,确实能把野兽慢慢变成人。但人最怕野心膨胀,一不小心开闸放水,那股力道呀!哗地一下,就能把法律和教育都冲到太平洋里去,人就又重新变回野兽。”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12章 妖仙剪径 女友把两个毛头小子比喻成野兽,万时明听了只笑笑,决不为他们辩护。 有必要替他们说好话吗?这俩小犊子,平时倒还好,有时蛮劲坏劲上来,也真叫人生气。想骂一顿,还怕他们跟你翻。 “而且奇怪的是——”朱品声抬眼望望那两个似乎得了好玩的玩具一样兴高采烈,争相扳弓试弩的男孩子又说: “教育一个人很难很难,所谓百年树人。而如果任由他返祖,那过程却真是再快也没有——早上弥勒佛,下午就是山大王!真叫人搞不明白!” “也好生令人悲哀!”万时明赞同地说。“一句话:都是被利益给害的——” “光说利益二字,未免太简单。”朱品声不大认同。 眼前这两个男孩扳弓搭箭,乐得什么似的,难道是为了什么利益? “这可不简单——”发现又有了大发议论的机会,万时明浑身的劲头又都起来了,左顾右盼,雄辩家似地说: “面对利益,不管是衣冠楚楚的大人先生,还是衣衫褴褛的街头乞丐,骨子里都是一样的——见了好东西就眼红,就想占有;只不过一个是用文雅的方式,一个是用难看的方式。 “这就是同一种利益之心的两类表现。道德上没有一点点区别。让道德家去教育乞丐,可能说得很漂亮,很感人,但是请不要让他看到乞丐手里的金子!看到了,那嘴脸马上就倒过来了。所以说,教育谁都不难,难的是效果不可靠!” 朱品声笑道:“看来你在学校,跟你们的教授关系不太好,一有机会就这么糟蹋他们,说他们见不得乞丐手里有金子,看见了就想抢。” “我是说道德家,没说教授。不过不是我侮辱斯文——教授学问再高,也有普通人的弱点。就比如说桃李门墙—— “其实归根结底他们也是为了钱才教我,我也是为了将来的钱才去收买他们。这一点眼做买卖没有太大不同。也是!人人都要吃饭嘛,对不对?” 他有点愤青,抑郁不得志,还想继续喷。但小蒋和小白两个,一人拿着一张弓副弩子回来了。 他们兴冲冲,一脸的汗,回来就坐下摆弄,又拉又瞄,对万时明的放言高论睬也不睬。 “这就是你说的好斗的雄性,”万时明歪嘴指指,笑对朱品声说,“过一会儿他们还要嗜血呢!满山的鸟兽虫鱼不知造了什么孽,碰上了这两个超级英雄!” 小蒋听了一笑,一点不生气,坐地反驳说: “你就高尚吧!高高在上!忘了原来饿肚子的时候了?要饭吃的时候最好别这么说。没它,饿死了也只能望天兴叹;有了它,我手随便一勾,就给你弄只山鸡来!” “我现在有皇家的牢饭供着,还不劳驾你的山鸡山鸭!”万时明笑眯眯地说。“起码这六百里山路上还用不着!” “谁稀罕给你!我的山鸡只给朱姐添菜!”小蒋乐呵呵地说,“不过你眼馋了也可以吱声!朱姐贤惠人,绝对会照顾你两只鸡爪子。” 说干就干。他整好弓箭,就钻到路旁高高的草丛里,不过一根烟的工夫,就捧了一捧鸟蛋回来,白白净净,看去煞是可爱。 “野鸭蛋还是松鸡蛋?”朱品声欣喜地问,“快煮了吃!好久没吃新鲜鸡蛋了。” 万时明斜眼看着,心中哭笑不得。原来朱品声这个贤良淑女也和教授们一样,看到利益就忘了原则! 饭后再走。地势渐高,走到了一座崔嵬的山峰下,七沟八梁,状貌颇显雄伟。 正行进间,突然听到前面树林里一棒锣响,一彪人马冲了出来。刀枪旗鼓,五色杂陈,不知是什么路数。 “好哇!”小蒋欢叫一声,“想什么就来什么,今天的点子高。‘嗨,大王,何事拦我?’‘呔,会事的,把金银财宝留下,饶尔不死!’ “‘大王开口,怎敢不给,只是须得问我手中的宝刀肯与不肯!’‘呔!好大的狗胆!小的们,与我拿下了!’” 说着蹦着,演着单口戏,那两个还在探头探脑,他却已经把装束裹紧,拿着弩箭就上去了。 白思孟也拿起弩箭,却看看前面,又看看周围的蒿草,有些不放心,说:“朱姐老万,你们还是进车厢里坐着安全些,我给你们护驾!” 忽然前面一棵高大的黑松树上,传来一阵响亮的笑声。一个人高声喊道: “嗨!姓刘的,你给爷爷我听好了!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仇人从此过,留下脑袋来!爷爷我便是这青风山有名的五镖仙人!下面都是我的五虎上将c看家喽罗。 “爷爷我这镖,天锤地炼,丹火熬魂,神妙非凡,杀气十足!瞄你左眼就不打你右眼,瞄你嘴巴就不打你鼻子。 “一镖见血,二镖要命;倘若五镖齐飞,回合,便要把你这五十人卫队扫个干干净净,你信也不信?” 刘钦使听见鼓噪本来就惊疑不定,忽闻强盗自报家门,还直指自己姓刘。原来不是剪径,倒像是仇家!他不由又怕又怒,鼓勇喝道: “你这狂徒,大天白日,竟敢拦截钦使么?本官奉旨出京公干,队中并无财宝,尔能劫得何物?还不快快退去!倘或恃势行凶,我这里刀枪也是不认人的!” 树上那人哈哈大笑说:“自来说仙凡殊途。我是仙,你是人,你能伤得我分毫么?便是皇帝老儿打从此过,也得留下两斗夜明珠呢,休说你屁大一个官儿! “只是今天本仙我不要财宝,只要拿人。你快快将那在南叙城里,觑黑射我一箭的贼人之子交付与我,再把那不顺我意的淫贱女子献上,我便放尔等过去。好说好散,再不留难!” 小蒋一听,哈,对上头了!对方竟然是为报仇而来,还要劫走朱姐!连皇帝老子都不放在眼里了! 当下他心中大愤,也不吱声,手一抓,先拿到的是弓,便立即张弓搭箭,瞄准那树梢,噌的就是一箭。 弓开如满月,箭发似流星。锋利的羽箭箭镞闪亮,轻啸着直奔前方高树。 不料,流星也会减速,飞到一半,那轨迹便低矮下去,砰地一声插到了树干上。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13章 儿戏一战 那什么五镖仙人一听箭啸晴空,勃然大怒。嘿,一介凡人,居然先动手了!他当即咆哮一声,破口大骂道: “大胆奸贼!好说不听,直待爷爷下手么?众儿郎,给我冲!有人敢挡道,就一刀杀了。人挡杀人,仙挡杀仙,鬼魂也给我砍半边!只留那南叙贼子和美人各一条命!” 那服色驳杂c涂着花脸的一群人大喝一声“领命!”便扬刀舞叉,成群结队地冲了下来。 钦使卫队面对猖狂的贼人,没奈何,只好舍出性命来拼死一战,当即擎枪拔刀,迎了上去。不到半分钟,两队已经交手,乒乒乓乓就是一场激斗。 小蒋第一箭落空,不免手忙脚乱,心想肯定是测距有问题,便在射第二箭时,将箭上翘了一个角度。 就在他瞄准时,那仙人已经看见,大怒说:“我说是谁!原来是你这小贼!那日在南叙也曾见过,不就是那会得丢弄柑桔的小子?爷问你,你那朱姐现在哪里?” 说完,他呼地一下飞起,其势就像一头矫捷的老鹰,远远便疾冲过来。 角度是正面相对。这就像一架飞机飞近,好长时间似乎没动,机头却越变越大。 小蒋慌了,手劲一松,铮地又一箭射出。不料因为角度调得太高,这箭竟直上云端。 那仙人吃了一惊,一个急转,便向旁边飞去。 远在小蒋身后二十米的白思孟看出机会,抬起弩子,略加瞄准便将弩机一勾,把箭射了出去。 那箭呼地一下平飞过去,恰好穿透仙人飘拂的长袖,嗤地一拉,把他吓得一愣。他手脚一乱,顿时一个俯冲,石头似地摔倒在山坡上。 “大仙不好了!”他手下的众喽罗鼓噪起来。“首领有失,快走快走!” 两军阵前接战,最怕军心动摇,这一声喊,便崩溃了整个贼众的斗志。 当即,也不待谁来下令,都是把刀一收,或是稍微格挡两枪,然后扭身就跑。呼啦一下,百十人散入山林,霎时跑了个罄尽。 仙人本没受箭伤,只是失足坠树,摔了一大跤。 他奋力爬起,忽见自己那不大的队伍已作鸟兽散,丢盔弃甲跑得影子都不见。 他知事已不济,回头一看,恨骂一声,立刻起飞,大鸟一样穿林过树而去。 奇怪!就算只跌了一跤,多少也会伤到哪里,他却速度丝毫不减,仍然飞得贼快。 一番战斗,己方伤了两人,敌方伤了三人,都不致命,也都被自己人救回,所以只算打了个平手。 白思孟非常诧异:据说用冷兵器作战,双方搅在一堆,人挨人,人挤人,刀锋可以乱攒,人却无法腾挪,所以死人最快。细思其中道理,绝对无懈可击。 但今天这场战斗是怎么了?也是一场标准的肉搏,却只有寥寥数人受伤,一个都没死,难道锋刃都不吃肉了? 他问万时明这说不说得通,万时明说当时正在安慰朱品声,没看见。 他又问小蒋。 小蒋笑道:“你是没好好看看当时的场景,那哪叫大人打仗呀?纯粹是小孩过家家——无论拿着什么兵器,都只把手伸到最长,用兵器的尖头和对方的尖头互相对敲,乒乓c乒乓,乒乒c乓乓。 “互相挠痒,互相试探,你敲我,我敲你,一下又一下,不厌其烦,就没一个愿意主动进击的。这怎么打得死人? “就那受伤的都冤枉,也不是谁故意要伤他,都是稍微敲重了些,误伤!” “这么儿戏?”白思孟吃惊,“那什么古代打仗尸横遍野c流血漂杵,都是胡吹的了?” “是没逼到那个份儿上吧!”小蒋猜测说。“真逼得无路可走,就不这样了吧!” 这是他的切身体会。刚才一打起来,他的心也立马提到了嗓子眼里,头皮顿时发麻,时时刻刻,生怕有根不长眼的竹箭冷不丁就插进自己脑门里,躲都没法躲。 惊惧之中,手软得没一分力气,硬提都提不起来,是以第一箭就射低了。 看来人心易变。立誓赴死容易,然而真到快死的那一刻,人人都会主动回避,这似乎无关乎胆量与忠奸,只看逼没逼到那份上! 如果后面有支手枪对着你,说,不前进,立刻要你的命!你听了,肯定就会变被动为主动。 或者,前面有你的爹妈子女摔倒在地,就要遭殃了,你也一定会再冲一步。那时就是锋刃顶着鼻子,你也会急得一刀拨开,接着再咬牙递进一刀。 不过不管怎么样,直接就用鼻子去顶锋刃,那还是没人敢的。趋利避害,这是一个正常人起码的本能。 听他长篇大论地讲体会,白思孟笑了。可见英雄所见略同。 刚才他也吓得不轻,甚至回想起在空间紊流中眼见那架大飞机一头撞上来的情景。 好在刚才自己自愿充保镖,也留在朱品声的车厢前头,没到最前面。 强盗遁去,人人欣幸。白思孟却无法宁定。他看看惊魂未定的刘钦使,又看看这支侥幸得胜的卫队,再看看那一脸倦容的队长和举止儒雅的副队官,心道: “前面不知还有没有土匪。跟这些银样蜡枪头在一起,想平安无事,玄哪!” 一支队伍能打否,关键在主将。 对一个兵来说,爹妈子女很少在场,只有长官基本和你在一起。全靠亲情激励不现实。所以一支军队,要让它发挥杀伤力,就得长官督催。 你要怕死,我立刻就弄死你!这样才能让人从麻木谨慎中脱离出来,去执行你的命令,实现你的意志。慈不掌兵,根子就在这里。 所以战争年代打出来的军队,都是不怕残忍,也不怕报应的一群。 而今天,眼前走上搏战前线的是些什么人呢?标标准准的太平百姓! 几十年都没真正打过仗了,来部队都是为了当兵吃粮。你叫从没见过尸体和流血的他们动手杀人,这不太强人所难吗? 怨不得他们畏畏缩缩!没看到吗?承平日久,连做强盗的都变得畏畏缩缩的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14章 仙妖难辨 且说战斗结束好半天,确定敌人都跑干净了,饱受惊吓的刘钦使这才恢复了威仪。 他没有下令追击,而是命令整队,报功,报缴获,乱了好一阵,这才得意洋洋地率队继续前行。 到了前面第一个县城,他借了个安静地方好好写了一个时辰,然后就命驿传把他沿路击破大盗c大获全胜的奏章送了出去。 至于追缉余匪,那自然是地方官的事情,他大人就不管了。 当天余下来的时间,整队人都在议论遇仙遇盗之事,四个年轻人也不例外。 先说的是盗,那么不禁打,也真是乌合之众了。 “什么乌合之众?我看也就是饭盒之众!”白思孟说。 “怎么说?饭盒?”万时明不解。 “临时招募的。给钱!”白思孟笑道,“我原还在想,是不是招来一帮唱戏的,那行头怎么也不像一支队伍呀!怎么那仙人还满口牛皮呢?呔!留下买路钱来!就是皇帝老儿也得怎么怎么——呸,原来连草寇都不是!” “虽然不如草寇,咋呼起来也挺吓人的!”朱品声说,“那会儿看到前面拦了路,我就想,难道到了梁山泊了?喊的话都那个味儿!还好有惊无险!” “也就那什么五镖仙人一个人在喊,”小蒋说,“狗日的声音倒宏亮。” “所以叫‘饭盒之众’!”朱品声笑道,“他也想一呼百应。可那些人吃完了盒饭,再没添头,就都不理他了。” 话说到那个仙人,白思孟很有把握地说: “我虽然离得远些,却看得特清楚,那家伙肯定不是什么仙人。仙人能是那个嘴脸,说那样的粗话?就是他那飞行也像是一架飞机,不像飞鸟,更不像长袍大袖飘啊飘的仙家。” “难道说,他飞起来像块木头?”万时明诧异地问。他是四人中惟一没看清那个仙人的,这时不由想搞搞清楚。 “真像块木头!”小蒋同意地说,“飞鸟变速多柔和呀,他却一飞就冲,轨迹也僵硬,就像射出去的子弹似的。只是转向还挺快,就像红外制导的导弹,一扭就转向了。我怀疑他是带了一具矢量喷射发动机,喷口一扭动,人就能转弯。” “难道真有屁股冒烟的人?”万时明万分惊奇,“你们可别说他是骑着导弹!但要自己喷,就是能当喷口,也扭动不了多大角度。 “再说,一个人吃五谷杂粮,再多屁,也喷射不了一分钟。烧汽油呢?屁股又当不起。那么是利用压缩空气?空压机又从哪儿来?” “一个挺好的思考方向,被你一个人从香到臭全说完了!”白思孟用手扇着鼻子笑道,“我倒倾向于他背了一个火箭发动机,可是没看到到喷射流。 “他躲避小蒋第二箭时那一转身,我看得清清楚楚,他就只腰一扭,人就换了个方向,而且是一只手指着前方,一只手按在腰间。姿势绝对不柔美,却干脆利落得没得说!” 他就地作了个一手指天,一手叉腰,然后急速扭头的姿势,果然十分夸张做作。 万时明看看不得要领,只好说: “罢罢罢!也许是他功夫还不到。不记得西游记里孙悟空刚学驾云了——手忙脚乱,又挣又蹬,好不容易上了天,一个时辰才飞了二三里远。他师父说:他这叫爬云,根本称不上驾云。咱们也遇上个凡胎不净的下等货了!” “可不是!”白思孟笑道,“我看他除了飞,也没别的什么本事!本来我还担心他手一张,就放一个大雷过来,把咱们都放倒,那就统统炸为齑粉了。” “看来这边的标准挺低呀,”万时明笑道,“会说话就是妖怪,会飞就是神仙,能直立走路就是人!” 小蒋直到这时还在生气,愤愤地说: “这混蛋也不知搭错了哪根筋,没被一箭射死也就罢了,还从南叙直追到这里!一味地找咱们的麻烦干什么呀? “听他说的那话,好像我扔桔子时就被他看见了。可那时根本没看见他呀!难道是那个马贩子?” “什么马贩子!是牛贩子。”白思孟纠正他。 “对,牛贩子!不管是不是他了,像这么三番五次的闹,下回再见,非得一枪轰了他,叫他狗日的尸骨无存!” 朱品声没说话。 这个色鬼仙人,真是害人不浅。已经袭击过一次,害得万时明好几天来,见了她就是一副苦像。现在又来,还公然找到钦使声索,一口一个美人,这不等于又在万某人心上插下一刀? 这么阴魂不散,一再惹厌,真不知从何说起! 由于怕惹起不必要的联想,她很快就回到自己的马车,闷闷不乐地坐着思忖怎么打发路途上的清闲时光。 沿路草木茂盛,车走如雷。突然,一个粗大的狗尾巴草穗子掠过耳畔,就像什么人一巴掌掴了过来。 她吃了一惊,先本能地一闪,然后才扭头去看,那东西却已经甩在了后面。 她心念一动,手不由便一招,刷!那支狗尾巴草穗子齐颈切断,一飞便捞到了她的手里。她吓了一跳,更加吃惊,心想:怎么啦?我一招它就来啦? 看看穗子,并无异样,再看看路旁,那大片大片高高的野草也毫无异样。难道,我招手这个动作跟往常不一样?带上了切功和吸劲儿,把泡儿变成刀了? 这么想着,眼前又看到几朵蓝色的雏菊,正迎风摇摆,她便又用手一招,嚓,那几朵野菊花又到了她手里。 她倒吸一口凉气,吃惊地想:不会吧?难道首座大师的聚物术法,也被我练通了? 这么一想,不由心头大震。 她伸头出窗,看着前面一个骑兵,只见那人腰上佩了一把短刀,走起路来一晃一晃,便压抑着激动想:何不试试它?这才是真招数!就也伸手一招。 那人只觉得腰上豁郎一下,扭头一看,原来是短刀因走路颠簸,几乎跳出鞘来。 他一愣,赶紧把它插好,心道:倘若弄丢,再买又须一两银子,挣这点饷银还不够填亏空了。 朱品声见状也就不再尝试。刚才那一下,她起手鲁莽了一点儿,没有顺着抽刀的方向,随手一夺,只把它夺歪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15章 各有心得 按说这也很不错。可是人家白思孟能用掌力硬生生把水压出茶杯,首座更能看也不看就让炊具灶具透壁而来。 而她自己,就是夺一把小刀,也要顺着出鞘的方向去拔,与他二人相比,高下立见。 这说明,自己这聚物功夫还低级得很,想要随心所欲,怕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看着手中娇嫩的菊花,她不由又想起了海公山谷场上那个大石磙,虽然过去了很久,一想起来,还是心中骇然。 聚物功作用下,那么大的东西都能信手拈来,那泡儿空间要甩多远,这掌力该是何等巨大!我就是弄成了这么个小的,又有什么稀奇! 不过古人说得好:千里之行,起于跬步,循序渐进,必有所成,怎知一年、十年之后,我朱大小姐就不能独自搬起个大酒缸来?就不能颠翻以前追过我、吓过我的那些野摩托? 本姑娘就不信了! 原来练习功夫,她还是好玩居多。但进入新夏国界,竟然接二连三身陷险境,自己都不敢再抱持那种游玩心态了。 这里到处都是真实的危险,到处是真刀真枪。没有两下用得上的真功夫,再碰上李薄希那样的浑蛋,还真说不准会是什么下场! 要练就练真格的!花拳绣腿放一边去! 她啪地拍了下窗框,又试着去掇拾路上的石子,劈削路旁的柳枝,打人要打眼,斩手要斩脉,见个什么都把它当作人打,结果都还算轻而易举,于是情绪越来越高,渐渐竟乐此不疲了。 万时明这时也在冥想练功,不过种类不同。 他要背的是塑力口诀第二十三式,是有关脚尖透力的——他知道自己胳膊细,所以人家用手的地方,他总喜欢用脚来做——口诀是十个汉字的读音:叭哩啊墨啊呢啊哄啊呃。 表达的意思就是身、心、手的姿势协调,点位精确至极。 读了十六年书,他背书早有诀窍,就是找规律,借谐音。 这个小口诀里,共有四个“啊”,算是有点规律,但是其它的字眼却互不相干,还是很难记。他就硬凑了一下,把它变成一句话:“巴黎阿玛你哄我” 巴黎是地名,阿玛是满语的老爹,你哄我是日文中“日语”的读音,串起来就是有滋有味的一句话。 当然心中要谨记:最后三个字其实是五个字,不能把两个“啊”给读没了;就是“我”字也要读成sx的土音“呃”。这样,塑力二十三式就算正式拿下了。 塑力二十三式是什么?就是力无匹师父示范的凌空抓水。 其实只要练就这一式,凌空抓什么都行。 这时作为验证,他捡起一块破砖头,对着前面那匹辕马就是一掷,临到砸到马屁股,就右手一攥,那砖头就陡然刹住,悬在那儿,跟着马的前进步伐,徐徐移动。 车夫坐在右边辕杆上,右手拿鞭赶车,左手还捏着一杯茶,啜了一口,突然看到前面出现了一个积水的大坑。 他赶紧跳下来,牵马绕行;手中杯子一时无法安置,斜眼看到右手边有个台子,就往上一放。 这情况就很美妙了——一块凌空移动的砖头,上面还放着一只热气腾腾的茶杯,下面无凭无籍,就这么无声地随队前进! 幸亏车夫没看见,要是看见,一定活活吓死。 直到绕过大坑,大车重又平稳前行,车夫这才放心地回到原位,这时,砖头已掉落在地,茶杯也完好无恙地放在了辕杆上惯常用来放茶杯的那个小方格里。 这马大哈竟然什么异样都没察觉! 如果再学十二个式样,万时明就能更加随心所欲,比如说祭起一块砖头,让它上下翻飞,凌空打人,这是巧劲; 或是脚尖一用力,就从屋顶掰下一片瓦;再抬脚对人一蹬,那瓦就像受了激光引导的小炮弹,直飞三十米外,见谁打谁,连手都不用了。 塑力的妙用,就是利用微空间的柔韧多变,聚散无定,在小范围内精确布设,重塑空间着力点,构成各种七巧玲珑轨道,从而改变力的从属和方向,让它为你所用。 说好说,做难做。这是非常复杂的公式化操作,要掌握,真不是一朝一夕之功。 平心而论,在用功方面,动作功要算两个少年强,背口诀则万时明不遑多让,潜移默化的悟性则首推天生细腻的朱品声。三种优势都在发挥和竞争,至今难分高下。 但与他们共同的师父比,他们却还纯属小儿科。真的,小学毕业大概不是问题,但想上个好初中,还得先过择校考试这一关呢。 不久来到一处连绵起伏的丘陵。山形不高,但水系纵横,无论是森林还是草地,到处被山溪分割成一块块的。 于是好端端一条路,便三里一桥,五里一堰,没有桥堰就走不成路。 这里水土好,又是块下了大工本的地方,住家因此也稍多一些,不时能看到挑着农产品在路边摆摊的。 在一个拐弯处,有几个卖红薯的,红薯却都很小,像还没长熟就挖了出来。 万时明杂学颇丰,他知道,中国古代并没有红薯,是近代才传入的,因此就想,难道它的原产地是这儿? 正队长是庄稼人出身,看了也奇怪,便问他们为什么这么糟蹋作物。 那几个农民愁眉苦脸地说:“这有什么办法?野猪把田拱坏了,红薯秧都翻作一堆,不挖也烂了。” “那就打野猪呀!”生性实在的队长说,“窝弓、弩箭,铁夹子,打到一个,足可顶一亩田的出息了。” “长官你说得容易,那是打得的吗?”乡农叫起来,“打一个,一村人的命都没有了!” 正队长吃了一惊:“岂有此理!野猪性暴,那是有的,但哪至于打他一个,便把一村人都拱翻了的?” 乡农说:“原来长官不知,那猪是极有灵性的,不但难捉,而且有仇必报。春上薛大虎家安了个夹子,打到一头壮的,欢欢喜喜挑着去卖。还没过桥,便有两只老猪冲过来,一拱一挑,那薛大虎立时肚破肠流,翻到河里去了。有例如此,所以村里人再不敢随便招惹野猪。” 队长不由笑道:“这也太因噎废食了。若是我在,索性连那两头老猪也打掉,岂不一劳永逸?你先怕了,手瑟瑟的不敢打,他安得不倍加猖獗!” 乡农见他牛气托大,再不好说什么,只摇头不语。 恰好天晚就要宿营,这队长也好事,笑道:“既有野猪为患,我就禀明钦使,今晚专为尔等围猎一场,若能碰巧拿到几个,也是几天的好下饭!” 当头儿的说话算话,还真的去禀告了。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16章 林中猎狼 队长禀告获准。钦使同意去二十人扫清道路,以免明日车队行进时,被野猪突入,惊了贵人。 贵人是谁?当然是朱品声和那一整队莺莺燕燕! “朱姐现在已经是地地道道的皇封御酒了!”白思孟听了命令后不由哈哈笑道,“野猪见了都得绕道走,人就更别提了!那以后进了宫,是不是每次进见,我们哥几个都得跪着唱名,一路爬呀爬的,爬进去呀?” “呸!”朱品声无奈地啐了一口,牢骚道,“你们这帮臭德性!想打猎就说想打猎,拿我说什么事呀?你小子也是,一天不喳喳就嘴痒,早晚有空,我非得治治你这臭毛病!” 他们在这儿斗嘴。那些军人闷走无聊,一听打猎,比过年还高兴,不到七点钟光景,二十个壮小伙已经执叉待命。不一会儿,就踏上了上山的小路。 两个少年也想去,但副队长不让,说:都说“一猪二熊三老虎”,野猪凶起来比老虎都可怕,你们还是去护卫贵人吧。 白思孟和小蒋心想:老地球如今是野生动物保护时代,一回到那边,就是你肯像外国人似的交上一大笔钱,也没人批准你进山打猎,还说那叫作孽。 就是有些山区为防兽灾,定期减少些有害动物,也只指定专业人士出面,连一般农户都干瞪眼。在这里,却反过来提倡鼓励,打到还有赏,这是多么难得的机遇! 反正人不在编制,不用听指挥。那二十人一出发,他俩就尾随在后,一人手里一副弩子,外加一根带钩的绳子。 带绳子何用?一旦野猪冲来,立刻爬树下树的时候,顺绳子一溜,那该多么快当! 当然,为防万一,他们另外又一人拿了一把左轮枪,塞在胸袋里。不得已时掏出来,就靠它救命。 二十人的捕猎队上山后并不深入,而是隐蔽地守候在山田边,专等那好吃红薯的野猪们自己送上门来。 这是个高明策略,省事又省力,但少年们不喜欢。他们可耐不住这样无穷无尽的寂寞和被动。 “干脆先爬到小山顶上,”小蒋说,“躲在草丛里多憋气呀!” “随你!”白思孟好说话,你说去哪儿就去哪儿,于是不辞劳苦,一路跟他走上山顶,左右看了看说,“那边好大一棵核桃树,爬上去!” 在这地广人稀的国度,高大古老的树木遍地皆是,好多粗大伸展,大如楼阁,也是树栖动物最理想的家园。 两个少年踩着粗糙的树皮,借助绳钩往上攀爬时,除了鸟类,还有许多不知名的小动物像猴子c鼯鼠c避役之类纷纷逃离,弄得树冠里一片吱吱叽叽嘈杂的尖叫声。 “炸了营了!”小蒋快活地指点着那些小动物。“我看就别太往上了,暂时就骑在那根大树杈上吧视野开阔,还稍微有点隐蔽性。在这儿居高临下,能一直看到山田边上。” “行!今儿都听你的!”白思孟无可无不可。“估计得等到天黑透。咱们没有红外镜,只能借月亮的光。要射的时候你先射,我接着来!” “行!我的夜视能力比你强,就这样说定了。” 为避免坐久了打瞌睡掉下去,他们一人背靠一根大枝干,用绳钩把自己牢牢绑住,就这样不摇不动地在树上耐心守候起来。 按说打埋伏是不能说话的,打野兽时更须保持安静,可是少年们志只在看而不是打,而保持静默的难度又实在太大,所以一旦憋不住,就不守规则,开始随意说起话来。 一开始两人还有些分寸,渐渐的不在乎了,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还笑。这一来更妙,声波扩散,别说野兽,鬼都不会来了。 “我要撒尿!”小蒋突然说,“怎么办?” “尿就尿呗!” “就在这儿尿?” “就在这儿尿。又没人看见!” “好,那我就尿了!你也别看啊!” “呸!我看你干什么?我们老家人都说:解手不看人,看人解不成。朝天一拜,行云布雨。管它呢!” 说着解开绳子,他也站起来。两个小青年,一个前,一个后,两泡尿从大树上直冲下去,高兴得咭呱乱笑。 什么地方能比这儿自由?简直太棒了。 尿完了,他们又把自己舒舒服服地绑起来。 时间一分一分地过去,由兴奋,到平淡,再由平淡到麻木。渐渐的,他们都感到了困倦,只能有一句没一句地敷衍。到最后,直悃的连话都懒得说了。 嘣!嘣!嘣!嘣!山田那边传来微弱的弓弦声,接着又有叮叮当当的钢叉掷击声,野兽的尖叫声。 随即,人喊狗叫都有了,欢声大作。 两个昏昏欲睡的少年一惊,都清醒过来,揉着眼睛说:“打起来了!得手了!听声音都在那儿笑嘛!” 幸亏打响了!不然再过一会儿,像他俩这样松松地骑在树枝上,就是绑了一圈绳子,一睡着也非歪斜着往下坠不可。就算绳子拉着掉不到地上,也会悬在半空中。 而下面是什么?说了只怕没人信竟是两只又肥又大的恶狼! 在明亮的月光下,它们闪着四只绿眼睛,鬼鬼祟祟地小步徘徊。那神情,就等着树上两个小笨蛋摔下来,好扑过去按倒,再撕开衣服,一口接一口,大快朵颐呢。 不用说,睁开眼后,不要半分钟,他们就都看到了。俩人吓得寒毛倒竖。那硬度,堪比浑身紧绷的刺猬毛,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小蒋一紧张,手就伸到身后,想取弓射它们一箭。 白思孟瞥他一眼,心中一紧,忙制止说:“别忙!你壶里总共有几支箭?” 小蒋不解,说:“八支呀!怎么啦?这种雕翎钢镞箭都是十支一筒,上回我只射掉两支。” 白思孟说:“你再摸摸!” 小蒋伸手朝后一摸,咦!才三支?坏了! 低头一看,另五支都掉树下了。 “用聚物法试试看!”白思孟建议他,“伸手用力招一招,看能不能招回!” 小蒋心急气躁,右手垂下,连甩几甩,试了两下,都没办成。 白思孟见状也着急,便边念口诀,边用力一招。 躺在草地上的几支羽箭动了动。有一支还跳了起来,却欲上难上,竖起来几秒钟,还是倒下去了。 “功夫都不到!”小蒋懊悔又泄气,啪啪地拍脑袋。“你的呢?你的是不是也掉了?” “我也只剩两支!”白思孟苦笑道,“另外七支,一个个都七仙女似的,说下凡就下凡了,招呼都不打一个!箭不多,就先呆着吧!”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17章 猪狼相斗 两头狼见他们发觉了,也就不再小心,抬起头伸长嘴,向他俩亮出狰狞的獠牙。那副馋涎欲滴的凶像,在这暗夜里,真像两个狠毒的魔鬼。 “箭太少,到射击的时候,就得一箭中的。”白思孟人在高处,尽管箭不多,心中也毫不畏惧,反而觉得非常过瘾。 他又笑着指着狼说:“这么近的距离,时间也不是问题,咱们可得抓住机会,尽可能好好瞄准。就跟那李薄希说的:说打它左眼就不打右眼。” “那就先打瞎它们的右眼!”小蒋大声说。“先让它们变独眼龙。什么时候高兴了,再让它们变纯瞎子!” “那就不是一箭毙命了!” “两箭也行嘛!左边那只是我的,右边那只是你的。你两箭,我两箭,多余那支作备用。哪只没死赏哪只!” 白思孟瞄了瞄准,没把握地说:“我怎么觉得还是肚子好瞄些?” “废话!肚子不好瞄还眼睛好瞄啦!没信心你就瞄它的肚子好了,我可还要打它的眼睛!”小蒋把弓背拍得啪啪响。 他完全明白白思孟的意思,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多话。他就是一时兴起,想趁此尽占优势,先别着急打猎,好好地把这两只恶狼糟践一番再说。 你看刚才它们两个狡猾的!还知道默不作声地等着摘桃子了!真阴险! 对付这样心思恶毒的的对头,此时把话说得越残酷c越轻蔑,才越痛快。 小蒋还有点惋惜。可惜弹弓没带在身上。不然先拿它开打,肯定能揍得这两只家伙东躲满地爬,那比单纯开骂又过瘾十倍了。 什么时候能有这么好的机会面对面地戏弄两只大活狼?千载难逢呀! 两只狼可能有些奇怪:树上这两个家伙什么意思呀?咭咭呱呱,上也不上,下也不下,就知道骑在那儿干嚷嚷!但要把他们扑下来,又力所不及。 狼上不来,却不肯走。他们准头有限,也不想轻易射箭。如此一来,形势就变成了战略相持。 山田那边,捕猎队一定颇有斩获,喧闹了一会儿,人声逐渐远去。整个小山,现在只剩下他们两个大活人了。 这下子孤立无援了。似乎与此作配合,月亮也钻入云里了。 换作其他人,一旦发现大队同伴远去,势孤力单,天色又黑,只怕恐惧感一上来,马上就会心慌意乱。可是两少年毕竟经历过几番特别的困窘,手头又有武器,竟是丝毫不怕。 他们计算了一下:现有五支箭,外加十二颗子弹,对付树下的两只狼肯定没问题,就是再来一两只也行。 而从小山顶到营地,也只有五百米远。狼之外,还有没有敌手?可能顶多再加一只别的什么猛兽。剩下的子弹全打光,就不信撂不倒它们! 而枪一响就是信号,万时明肯定会端着步枪出来救援,大兵们也会拿刀带棍地赶来接应。不过这样一来,枪械就暴露了。 讨论来讨论去,他们约定,不到万不得已,一定不能开枪。 只要五支箭能准确射出,支支咬肉,局面顿时就会为之一变。那时就可以迅速下树,捡起丢失的鹅翎箭一共十二支呢!又可以打不少东西。 莫怪人们酷爱打猎。特别是男人们,有时真得靠它提提神。因为即使面对的是猛兽,惊悸之余,也那么令人兴奋。 整个狩猎过程中,人自然而然就变得清醒c灵活和充满爆发力! 等啊等啊,就在他俩看准目标,拉弦装箭,准备孤注一掷的时候,山坡上突然扑啦啦传来一阵杂沓的蹄声。灌木丛沙沙响,一些不知名的野兽窜了过来。 两只狼马上竖起尖尖的耳朵,警觉地谛听,一时似要离开,却才走了几步便又停下,头昂得高高的,好似在宣示对头顶上两只猎物的占有权。 然后它们又柔软地弓起身躯,两眼阴险地左右瞟视,似乎要向谁表明,为了吃到这顿好饭,它们将不惜与任何来抢食的对手决一死战。 来敌也可能是单纯来抢食的轰隆隆地拱过枝叶厚密的灌木丛,呜呜乱叫,很快就显露出真面目。 令人惊诧的是,它们居然是一群猪! 之所以说是猪,而不说是野猪,是因为虽然这十头一群里有五只凶猛的大野猪和两只带条纹的小野猪,却另有三头明显是跑出来变野了的家猪。 它们不像公野猪那样獠牙外翻,威风凛凛,却也粗壮凶猛,行动如风,明显是三头好斗的大公猪。 两头狼没想到来的是它们,惊讶地看了看,威胁地咧开嘴,露出了满口白森森的狼牙。 在一般情况下,狼群是野猪群的恶梦。它们虽然很难干翻一只大公野猪,却能群策群力,轻易地拖倒一只护崽的母野猪,把它充作自己的食粮。 就是眼前,在这棵大核桃树下,猪多狼少,双方仍可说是势均力敌。因为两只狼又大又肥,蛮力十足,声势甚是不弱。 猪群看到了两头狼,也是深感意外,不由踌躇地欲进还退,思索着紧急对策。 突然,谁也想不到,冲在最前面的那头变野了的大公猪猛嚎了一声:“噢噢!围围!” 这一嚎十分惨厉,变调又变得清晰无比。吓得双方都一愣怔。两少年在大树枝上听见,字字清楚,如雷贯耳,顿时傻呆了。 猪噢噢叫也罢了,还兴叫“喂喂”!打电话吗? “噢噢,围”另两只原是家畜的大公猪齐声应答。 “那!那!”作为老大的大公猪扬头努嘴,咆哮着示意。“那” 这似乎是指示方位。它的两个兄弟立即明白,迅速冲到狼的另一侧。 “围”领头的又叫了一长声。 “围”两个兄弟应声虫一样机械地复诵。 话一出口,它们已经分站三个方向,各管一百二十度,各带领一两只大野猪,把两头恶狼团团围住。 恶狼出乎意料,一下子惊呆了,瑟缩着往中心退,不知对方要干什么。 “我的天!”白思孟紧张得喘不过气来,喉咙自然收紧,一个字都说不出,只在心里叫,“这是战术啊!狼要完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18章 狼肉盛宴 果然,随着领头的大公猪不停变化的嚎叫,下面的猪群像接到详细指令一样,协调一致,紧盯着两只狼,守好空隙,然后从各个方向同时迈进了一步,圈子明显缩小了一圈。 两只恶狼面临险境,互相贴拢,嚎叫起来,一声比一声高,却是凄凉多于威吓。 猪群理都不理,二十只眼睛冒着火星,又向前齐齐地跨进一步。 三步过后,两只狼的活动范围便缩小到一个小客厅那么大。情形已经危急得不能再危急。 说时迟那时快,一头狼突然高高窜起,直往圈子外面跳去。 一头大野猪吓了一跳,本能地低头让过,却不料大公猪之一从侧下方闪电一跃,斜刺里袭来,一头便将那只企图逃跑的狼撞倒尘埃。 至此形势急转直下。 那只狼还没翻身爬起,便被另一只大公猪冲上来,重重地踩了一脚。旁边一只公野猪趁机一头拱下,两颗尖利的大牙一下子刺穿了狼的胸脯。 剩下的那只狼也许没有头一只狼的勇气,却机灵过之,一见空隙形成,立即向前直窜,企图从被拱倒的同伴身侧破围而出。 同伴就管不了了。 但是它的意图稍嫌明显,动作也慢了一秒,只窜到一半,便被从后奋起追袭的猪老大一口咬住尾巴,立刻便是一甩,把它拖翻在地。 几只大野猪等到机会,马上一拥而上,连拱带踩,不一会儿便把哀嚎的它整得血肉狼藉,无声无息。 更令人吃惊的事情还在后面。弄死两个仇敌之后,猪老大一点也没有弃之而去的想法,反而嚎叫起来:“嚯,嚯,吃,吃!” 叫的什么?把货吃了?两小青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只听那两个猪兄弟也叫唤着:“嚯嚯,吃” 还真的是“吃”字耶! 吃这个音很难发,不是习惯嚎叫的猪叫得出来的。它们是怎么练会的,长了鸟舌了? 还没等他们从迷惑中挣出来,便看到一幅更惊人的景象。那几声吃字发过后,群猪包括随后参战的大野猪们都仰头嗷嗷叫,像是感谢苍天赐食似的。 叫完猪老大低下头来,一嘴拱下,咯嚓一口,先咬掉了一条狼的小腿,大嚼起来。 得此信号,猪兄弟和大野猪们也一齐俯身,团团围住两条狼的尸体,你争我抢,前赴后继,各自大口咬下,算是为以往被狼吃了的亲族们报仇。 那些大野猪本来就最厌恶野狼,也馋肉吃,此时吃起来,比猪兄弟们还要积极,抢得那个欢,吃得那个凶,就好像饿了一礼拜,刚刚才捞上一顿好的。 就连两只条纹未退的小野猪也被带动,尖叫着从大猪身边挤进去,扑下头来大快朵颐,甚至互相间也开始争抢。 这真是一场盛宴。只听咯吱咯吱一顿欢快的咬啮,还不到半小时,两只恶狼就在猪嘴里变成稀糟破烂的肉条和碎骨。 除了那肮脏的皮张,最后剩下的,只有泥地上一滩滩滑溜溜的粘稠黑血。 吃完啃尽,猪老大满意地走走哼哼,见无须再留,便嗷地呼啸一声。 整个吃快活了的猪群如同听到命令,立刻撇下狼体的残余,随着首领奔跑下山,另找地方消化去了。 两少年骑坐在大树杈上,看得如醉如痴,简直都没勇气从树上溜下来了。猪群走了好久,他们才恢复了常态。 “下吧!箭别捡了!”白思孟声音发虚地说,“一下地就快跑!” 两个少年一溜下树,别说箭,连带钩的绳子都顾不上抽,就撒腿狂奔。下山坡那速度,绝对赶得上子弹。 一直跑进兵营,他们嘴里喘的那气,比蒸汽机车喷出的还粗。 众官兵看了惊讶,都说:“你们跑哪儿去了,这晚才回!” 他们也不回答,直跑到自己的马车,喝了水,喘够气,这才跟万时明关到马车厢里,述说刚才的历险。 “我的个妈呀!”小蒋捂着嘴惊叫说,“猪吃狼!还真就亲眼看见了!那啃的一个凶啊,就像是吃甘蔗!哎哟哟,这辈子再也不敢吃猪肉了!” 白思孟嗟呀不已,说:“那大公猪还说人话。说得当然比不上你我,可绝对比弱智的强!而且言出必践,说一是一,说二是二,一声吃了,果然就吃,痛快极了!” “那就是大熊说的什么妖怪了!”万时明双手一拍说,“又是一起喝了聪明药的!” “比大熊那能说会道自然差远了,只会说几个单字,没一句整话。不过指挥起来倒是一板一眼。”白思孟说。 “那大概是只舔了一点药渣子,聪明得还不够。”万时明说。“但却有点不明白,大熊的聪明药是自己从飞船破碎处弄到,这三头猪的是谁给的?大熊倒也说过:李薄希也弄到过一些,还卖了些给有钱人家。难道这儿也有什么仙人?” 小蒋也有些琢磨不透。 “那也说不定吧。”白思孟没把握地说,“春城无处不飞花。从此以后,不管白天黑夜,大家都警醒点儿!现在一说到仙人,就叫人想起飞贼!上次还只领导一个匪帮,就敢明火执仗地打劫官军,这回再收编了妖怪,恐怕会更疯狂,连城堡都敢进攻了!” 妖军攻城?小蒋一怔,想了想,便不由兴奋地摩拳擦掌。要真碰上,那才好看呢。 “这边的世界真怪!”万时明无可奈何地摇头,“江河日下,连神仙都变下作了。” “也不一定,”小蒋摇头反对。对神仙他仍然保存着几分美好的向往,“李薄希算什么神仙!顶多是个妖仙。也可能干脆就是妖怪,躲在山神庙里鱼目混珠!” “但愿如此!”万时明挺直了腰,舒展一下身板说,“就像小白说的,都睁大眼睛吧!” 行行复行行,这天车马来到一处水乡,四望茫茫,好好一条大路已泡在水里,沮洳难行。 白思孟十分诧异,这么一条通达全国的驿道,怎么建造得如此脆弱,一下雨就完蛋? 副队长摇头说这不是雨水的关系,肯定是上游大山积雪消溶,河流定期涨水所致,至多淹个十天半月。 由于只是短时间的困难,为解决问题,旧年郡县曾特地建造了几艘大船,在此渡车渡马。每年忙个一两月,这比造一长桥省事多了,所以一直没人考虑造桥之事。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19章 仙临程完渡 正说话时,一支鸣镝从队伍中飞出。响声歇处,三条平底大船便慢悠悠地从苇荡里撑了出来。 年轻人们看了,都又惊讶又觉得好玩,笑个不住——日前才说到水泊梁山,现在就见到水泊梁山。响箭叫船,这不是朱贵酒店的搞法吗?新夏国的官家居然也用上了。 但车马都上船后,并没直驶对岸,而是升帆启航,径直开往一个大湖。 副队长解释说,走陆路其实比较迂远。由此十余里水路,横渡大湖后,便能直接靠上一个大码头,叫做程完渡。 当年开国时在这里打了十分惨烈的一仗,大将程完就战死于是役,因此地以人名,是个纪念先烈的意思。 由程完渡到京城,有一条笔直的平坦大道,只有一天多路程,比驶到对岸去走绕山的旱路轻松多了。 这是年轻人们到这边后第一次坐船,那种久违了的平稳安静,脚都不用抬的感觉,真是美妙无比。来到湖面,又见天高水阔,云淡风清,更觉心旷神怡。 白思孟到哪儿都爱打听,这时便踱到掌舵的船老大身边,请问他离程完渡还有多远。 船老大告诉他,满打满算只有二十里,今天风顺,两个时辰准到。白思孟便问他,看到过仙人没有。 “怎么没有!就那种在天上飞的神仙?哪年我们不看个一二十遭!客人别动,又有一个来了,就在岸上那林稍上面!”船老大指给他看,笑道,“今儿还是托赖客人的洪福了!” 白思孟睁大眼睛望去,却看不清。 天水相接处只有一条暗灰的云带,低低地压在一抹淡绿上面,如果说在那儿有个会动会飞的小人,除非他有金星那么亮,否则真不是他白思孟能发觉的。 然而他看不见,几个舟子和两个士兵却都看清了,指着叫道:“真有个人在飞!” “好似向船这边来了。” “这回穿黑。面目与上次那个不同。” 连五官都分辨得出来,这儿人的视力之好就不用说了。 白思孟赶紧跑到同伴那儿,把目标向他们指点,说:这回可要看清楚了。是不是李薄希这个仇家,早点说,好有个准备! 这边船上人人紧张兴奋,那边的仙人却是大袖飘飘,悠哉游哉,不紧不慢地向这边飞来。 到他离大船还有一里远时,湖面风力大了,波涛高起。仙人立即升高几十丈,躲入低矮的云幕里去了。 白思孟两手一拍,叹气说:“刚要看清,又钻云里了!不过跟头两次那个货比,似乎不像。这一个文雅些,相貌也好看些。” “你也看清他的脸了?”小蒋诧异地问。 “比较模糊,”白思孟承认,“不过大致还能判断好坏,他的五官不是太分散,不像南叙见到的那个丑八怪。” 朱品声也看清了,大体同意,点头说:“相貌是好些,只是好像是个老人,有白胡子。飞行的样子比上回那个恶棍流畅,姿势也洒脱得多!” “关键要看是不是更有法力些!”万时明出于对所谓仙人的极度的反感,即使面对仙风道骨也痛恨至极c不屑一顾。看到同伴们都只注意仙人的外在特点,他就尖刻地说,“能力越大,可能为害就越巨,越要特别注意。” “对,仙也有好仙和坏仙之分。”白思孟点头表示同意。他又想起了李薄希,在心中暗骂:“这个李簸箕!” 万时明见有人支持,越发不吐不快。 “按说——”他直视前方,眉头微皱,“我就不明白了:仙人的活动都别有洞天,不在十洲,便是三岛,餐风饮露,不食人间烟火,这样才能清修得道。 “可这儿所谓的仙人,这一路听来,从没听说他们离群静养,反而最喜欢在人前乱晃。这爱好c这习惯,你们说可笑不可笑? “其次,所谓云生从龙,风生从虎,是说仙魔两类,既与凡人有别,那外表征候也就天然地大大不同,都有一定自然场面与其相随,这样才能显出他们的道行。 “可这里这些仙魔妖鬼,走路行事,个个都像裸奔,一点儿威仪都不见。比给咱们授课的惠老师那飘飘渺渺c五彩缤纷的出场式差远了。他们算是真仙,人家惠老师还只是如仙,差别怎么就那么大呢?” 他口角锋芒,极尽鄙薄,显然对李薄希之流恨之入骨。心中有憾,不管对不对路,心情都可以理解。最后他却又拿惠老师来对比。 一提及授过课的惠老师,两个小青年眼前一亮,想到黑板前那龙飞凤舞c活色生香的景象,都不由身姿一挺,站得更直了一些,一股崇拜思慕之情油然而生。 “想起如仙老师,确实觉得这里的仙人少了些什么,”朱品声对他的评判一半同意,一半不以为然。“但也不能一概而论吧。” 她虽然十分痛恨那飞贼一样的所谓仙人,却不认为所有会飞的都那么丑恶。还没看清第二个,怎知就没有几个好的? 总体怎样不敢说,眼前这个大袖飘飘,看上去就可以,起码相貌就叫人萌生好感。 “哪有一个好的?”像是猜透了她的想法,万时明嗤之以鼻,“全是冒牌货!骗子手!” “可是再怎么说,我们惠老师只是假飞,他们却是真飞。这就不一般。真有神通也说不定,慢慢看吧!” “神通?什么神通!”万时明不依不饶地讥笑道,“一场打斗,连几个少爷兵都打不赢,这叫神通?不是运气差,我们小白师弟就一弩子干掉他了!一个神仙居然让一个凡人拉下马来,还差点儿没命,你们谁听说过?有趣吧?” “我那也是瞎懵的!”白思孟谦逊地说。“不过老万说的也不错,这儿的神仙档次不高,似乎就只会飞,别的全不中。直接叫飞人还好些。干脆把他们定为自然物种,专门划个飞人科,飞人属,就像恐龙时代的翼龙” 说到这里,他又觉得有点儿不妥,心中一嘀咕,话就戛然而止。 小蒋就在旁边,一下子就逮到了他的话中漏洞,瓮声说: “这比喻可不恰当呀。翼龙有翅膀,仙人却没翅膀,这怎能类比?有翅能飞,那叫自然物种。无翅却能飞,还能算普通生物吗?” 白思孟牙疼似地无奈一笑:“那你的意思是——世上真的有神通?”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20章 云端下击 小蒋已经不爱听了。他斜眼一瞥万时明,耸耸肩说: “我这人一根筋,是什么就说什么。老万说神仙都坏,我就不驳他了。总共就碰上一个李薄希,你就一概而论了?至于小白两眼看得真真的也不承认,非说上头的不是神仙,我就想问他了。 “同样两手两脚,我们不能飞,那老头却能飞,飞得还比大鸟一点都不差,这是真道行还是假道行?你们说:除了火箭子弹炮弹,还有什么东西能拔地而起,不扇翅膀就能飞?” “好像就只有跳蚤了!”白思孟认输地一笑,“不过那也不叫飞。” “他们的飞行本领也可能完全人造,就像那天说过的,带点喷气动力而已。”万时明明知小蒋其实主要是针对他,仍顽强地给白思孟帮腔。“米国兵早试过一种单兵喷气背包,只不过这老头窜得格外高些!” “喷气?这回可是眼睛都盯着了!我们这六只眼都看不出,你倒又看出来了!你主张你举证,打一只下来给我们看看!”小蒋不屑再争地将手一挥,转过身去。 “有那一天的!”万时明也沉下脸,冷冷地说,“绝对有那一天。” “别瞎抬杠了!”朱品声见他们争进了死胡同,还弄出点不愉快,不得不插嘴解和。“与其在这儿瞎争,还不如来点实际的。耳听是虚,眼见是实,有望远镜没有?没有算了。现在风小些了,你们再仔细看看,仙人怎么样了?” 从舱里钻出,只见那低压头顶的黑云已被大风吹开,露出很大一块裂隙,呈现出淡淡的灰白。一个风筝样的东西正在那儿忽上忽下地飘荡,就像飞舞的树叶。 万时明抬头笑道: “瞧!小蒋的真仙在那儿。我就不明白,风伯正放风,电母正闪电,布云童子正在铺云,雨师也在酝酿洒雨,你的真仙却在干嘛?难道在抓着葫芦藤打秋千?” “一摇一摆,确实有点像打秋千。”白思孟笑道。“不过是螺旋往下,像是奔这儿来了。 “是在玩燕子飞吧!”万时明添油加醋,“还是趁天没下雨抖抖他的包袱片儿?要表演也降低一点儿呀!躲在上头,绿豆似的翻跟头,给谁看呀?” 这两人对上头的飞仙都明显不敬,小蒋不好再说什么,退后一步抬手遮眉,仔细观看仙人的动作,却看了半天也不知他在做什么。 “也可能在跳霓裳羽衣舞!”万时明夸张地张开两臂转了转,嘲笑说,“可惜唐明皇老皇爷驾崩了一千几百年,再没人给他伴奏!‘何处玉人吹箫管,一夜征人尽望乡!’古人不在,今人又不捧场,他就不好意思下来了!” 嘴头损够了,他正要钻回船舱,却听小蒋扯着嗓子直嚷: “来了!来了!真的来了!” 万时明惊讶地回身望去,只见云隙中那乱舞的树叶早已变大,滴溜溜旋转着落下,速度奇高。 不一会儿它就下到云底,顺势改成了斜线下掠,越飞越快,直奔大船而来。 黑叶状的物体越来越大。终于大家都看清了。原来,这不是树叶,而是一只像是轮胎那样厚重的家什。 只见它势劲风急,一触到水面便是重重地一弹,一掠而起,直扑万时明的面门。 “哎呀我的妈呀!” 万时明猝不及防,吓得大惊失色,身形一矮,便一头钻进船舱。 不管那黑乎乎的东西是铁c是橡皮的还是别的什么做的,这凌空一掌要是击中,少说也有千斤之力,谁人消受得起! 进了舱他就把舱门一关,砰的一声大响,那大圆块砸在门板上,震得整条船都颤动。一船人都慌了。 但听上去这啪的一撞,却不是炸雷般的脆响。这声音力道虽强,却稍显沉闷,似乎又重又软,很像橡皮。 白思孟幸亏被朱品声就近拉了一下,闪在一边,没被打着。 他不由脸色大变,惊慌道:“不好了!说了他几句坏话,让仙人的顺风耳听到了,他就凌空下击,来取老万的人头了!” 他话里没带上自己,还有点心存侥幸。 “我觉得像是流星”朱品声声音颤抖地说,自己也觉得说得不合逻辑。“快救老万!” 橡皮块高高弹起,转了一个半圈,又从舷窗钻进,呼地一下扇过去。 这样自动拐弯,也太像煞导弹了! 万时明逃入舱中。因舱中桌椅多挡路,他急中生智,埋头就往床底下一钻,那东西啪地打在了床帮,险些击中他的屁股。 因床下地方狭小无法腾挪,他挤了挤不行,连忙一头拱出,拉开门又冲了出来。那东西顺势追击,趁门没关,也跟了出来。 此时形势危急,小蒋眼见不妙,已经握好了一根大门栓,在船头甲板上摆出了击球的姿势。 一见他们钻出,他急忙让过万时明,然后对着那只橡皮家伙,手臂抡圆,迎头就是一击。 砰地一声,门栓打在了舱门上,把门板都打裂了。那橡皮块却因行动有一定弹性,急忙中歪了一歪,变正为斜,因此只被扫过的门栓狠狠地擦了一下,斜斜地刮落在地。 此时紧张万分。朱品声急不暇择,看到船尾甲板上有一只洗手洗脸的小木桶,也不管拿不拿得动,就使出聚物功用力一抄。那桶顿时腾空而起,眨眼间就到了她手里。 她心慌气急,刚抓到手就举起来猛地一扣,却失了准头,没打到那个东西,只连桶带水一起砸到了舱壁上。 那东西似有灵性,眼见再遭袭击,虚晃了一下躲开,居然差之毫厘,仍然毫发未损。 就这样它已经歇了一歇。 似乎为了再次蓄势,也可能仙人在云上招手,它忽然弹立起来,飞快地一个转折,再次飘飞着起到空中,顺便把散开在甲板上的五六个舟子和钦使卫兵接二连三地撞到了水里。 “好狗日的!”小蒋怒吼一声,拖起木栓,正要重新挥击,白思孟已纵身上前,伸出纸板夹子,对着那一起一落的家伙只一合,啪地一声,就把它吞了进去,夹了个结结实实。 “好了!”朱品声手一拍兴奋地跳起来,尖声叫嚷,“抓住了!抓住它了!快看看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21章 蹊跷龙吸水 白思孟仰头喘了两口大气,这才谨慎地慢慢打开夹子。 小蒋拄着门栓小心翼翼地靠近,歪过头一看,只见既不是他以为的什么大黑蝙蝠,也不是朱品声猜测的什么白日流星,而就是一只普普通通的c麻加草卷成的厚蒲团。 只是跟一般家用c寺用的不同。人家都是青c黑色布面,它却上下两面都缝上了一层耐磨的牛皮。因年深月久,本来涂了黄漆的皮面已经被人坐得黑亮黑亮了。 就是这么个东西,紧追万时明不放,险些揍得他皮开肉绽c骨断筋折。 “天哪!连这么个丑东西也会作怪,这是个什么鬼地方呀!”朱品声恨不得哭出来,“怎么走哪儿都有他们!高高在上,阴魂不散的,老缠着我们干嘛呀!” “谢谢仙人赏赐!”白思孟心存畏惧,没敢接过她的话头,而是抬起头大声向天说话。 还谢谢?!朱品声愣了。 不表示一下同仇敌忾也就罢了,还脸对上方出言感谢!谢什么?谢他没一起揍你? 白思孟无暇顾及她的感受,只想尽快消弭对方的敌意,哪怕是拖延一阵也行。他实在猜不出这凌空下击的东西是个什么路数! 刚才一看清打下来的竟是一只旧蒲团,顿时,他的嘴巴都咧到了耳朵根。 好家伙!万时明虽然不识时务,却也只说了寥寥几句不敬之词,想不到立刻就惹火烧身,引下这么大的一个东西舱里舱外地追着打! 这不是导弹和无人机吗?随手就来,上头这位神仙还真的不好惹呢! 打也打完了,武器也失效了,只要别再派一个下来,就算揭过去了。 他再也不敢怠慢,赶紧向高天之上的仙人说好话,也顾不上别人会笑他瞎那个什么献媚取容。 “谢谢上仙赏赐!上仙这个东西已经打坏了,弟子一定好好收藏,尊若上宾。上仙的东西嘛,放在小辈这里,也算是睹物思人了!以后若是上仙还要,就敬谨献上。不过现在——现在上仙——应该没事了吧?” 他这收尾一句,也不知是问站在云端的上仙,还是问那惊魂不定的万时明,颇有点不明不白。 “吃这么大亏,你还腆着脸套近乎?真没劲!”朱品声不快地又推了白思孟一把,要他赶紧打住。 她跟白思孟不同,虽然心中吃惊,却又满是气愤。 怎么才觉得天上这个慈眉善目,像是还不错,却转眼之间,也变得这么不讲道理!一两句话就能惹生气,一生气就发力打人,这算什么呀!这么狂躁凶横,还有点仙人的修养没有? “你套也白套,人家根本就不理!”她愤愤地说。“不再丢一个下来打你,就算烧高香了!” “所以我赶紧烧高香!”白思孟嘿嘿一笑,算是解释。 说完他连忙又庄容说:“理不理在他,说不说在我;礼多人不怪,人怪我们却担当不起——你看这一场揍!行了!既然你觉得多余,我就不说了。” 但是显然高天之上的仙人没有听到他的谀词,或是根本不屑听他辩解。大概手中就这么一个听话的蒲团,扔出去,再没别物撒气了,他便另辟蹊径。 也不知怎么一来,就从云端往下,伸出极长一根喇叭形的黑柱,直达船旁。 一时风声飒飒,湖面上波涛大作。 “龙吸水!龙吸水!”三条船上的梢公水手手指口传,无不大惊失色,“坏了!坏了!刚才还是小作惩戒,不听,转身就换了个大的。这一挨近来,大家都要上西天了!没救了!” 黑柱迅速下伸,湖面波旋水转,拉出一根白柱向上突起,很快就上下相接,共同飞旋,湖面被吸成个圆底盆子。 满船的兵士和头目,也个个吓得目瞪口呆。 这就是龙卷风,没见过也听说过。 它就像巨龙张口,劲暴无比。只要与它接近,那不管你是小舢板还是艨艟巨舰,都会被直吸上天,连人带物扯个稀烂,再落下来就不知掉在什么地方了! “快逃命呀!”有人失声叫起来,接着便有扑通扑通的落水声。 但是龙卷风近在咫尺,你才能游开多远?何况它是不是就只针对船,不针对你?这根本说不清。因此,跳不跳水都一样。 会事的,赶紧裹上两床棉被,期盼摔下来时有个垫子;没办法想的,就只能瞑目待死。 只有四个年轻人不把它只看成自然灾祸。 哪有这么巧?刚刚一块大牛皮垫飞下来追人打人,接着就刮起龙卷风,要把整个船队往死里整! 这当然是同一批人干的同一件好事!既然它咬定了要跟咱哥们为难,那就是躲过了龙卷风,他也会另出花样。 人家一心要你的命,再巧舌如簧地搞绥靖都没用。 白思孟再不强装笑脸了,心想,还真只有武力对抗这一条路。 说干就干。他立刻掏出夹子,翻到武器页,点出美式步枪,再点出五发子炮弹,装填上膛,交给小蒋,说: “对着上面的云根打,连打他半圈!轰了人最好,轰不死也把云根切了。这叫割喉战术!” “好嘞!”小蒋拍拍枪身,整好皮带,手持着从舱窗望出去,却看不到云根,便走出舱门,又到了尾甲板上。 “躲到那堆帆布后头!”白思孟提醒说,“别让船上人看见咱们开枪。” 这时帆已落尽,水手们乱跑的c祈祷的c无动于衷的,什么样的都有,就是干活的没了;也没人管别人的闲事。 小蒋端枪瞄准,调整一下气息,趁着龙卷风还没靠近,船身略为稳定之机,砰砰砰,连射三枪,三发子炮弹尖啸着直插云根。 三枪打完,三条船上的人无不惊慌——听声音,这么暴烈宏大,肯定是雷霆。但是怎么又这么近?难道龙卷风之外,雷也盯着船队打?是不是完全不想让人活了? 正绝望到极点,却听十几秒后,云端传来两响清脆的爆炸声:嘭!嘭!响彻天宇。 其他人都仍然认为是炸雷,只有四个年轻人知道不是。因为自己开了枪,而子炮弹里装的是触发引信,不是时间引信,只有打中了什么硬东西才会爆炸。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22章 进不进皇宫? 三发子炮弹,显然有一发落了空,剩下两发奏效,却不知是打中了两个东西,还是两发打在同一个东西身上。 那是什么东西?是仙人的肢体,还是一个莲花宝座? 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了。 随着响声消失,天空似乎恢复了原来的状态。但云层的颜色却起了变化,慢慢淡了下来。 云层一变稀薄,刚刚卷起的大风也失去了动力,那支长长的黑云柱逐渐退色,越退越快,很快就从中断开,往两头收缩。 再过一会儿,就像它突然地来一样,它也突然就走掉云层平复,水面无波,一切迹象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龙卷风没了。 也不知是爆炸的气浪把云根那股原生气旋给破坏了,还是气象条件不配合,本来就后劲不足。 反正还没等它大举肆虐,就有一股力量把它给及时取消了。 三条大船饱受惊吓,最终却毫发无损,连帆布都没吹跑一块。 船员和官兵都欢呼起来,纷纷跪倒船板,头叩得砰砰响,感谢上苍,感谢祖宗,感谢湖神显灵。 只有四个年轻人不曾叩拜,心中却也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不但更加相信天助自助者,并且感觉自己已经突然长大,身体也长壮了。 是呀,只要敢于对抗,我们其实一点也不弱。而那些再三现身c颇具神通的仙人,看起来神神秘秘,归根结底,也没什么大可怕处。 惹毛了较真,双方还真有得一拼,不一定哪方会落下风呢! 惊魂甫定,梢公重新发出命令,叫起众水手们升帆摇橹,船队再度前行。 年轻人们仔细搜索天空和湖面,竭力想发现一点什么尚自留存的痕迹,却是满目烟水,一无所获。 但仙人虽然暂时小挫,事情却不一定完结了。别看云开雾散,氤氲仍在,谁知他们走没走! 刚才来的时候,他们也是先是一片空明,接着便一飘即出,迅速靠近,连脸相都让下面的他们看得一清二楚起码对眼力极佳的小蒋来说是如此。 而蒲团和大风之外,他们还会弄什么鬼?有没有第三c第四个套路?这也是猜不出来的。 他们一方面高兴c振奋,一方面也惴惴不安,充满警惕。 两三搜寻,半天无果,他们半安心半怅然地回舱,心里都还不由在想:到底那三枪打到了一个什么?是作恶的仙人呢,还是只是他的另一个蒲团? 他是会报复呢,还是吃一堑长一智,再不与他们这些也会那么两下子的好汉为敌了? “还是得小心谨慎!”受惊最甚,堪称死里逃生的万时明在这方面绝对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即使别人都不答腔,他也一再谆谆叮嘱大家: “就是一炮把他打死了,他不还有亲戚?要是他还活着,吃了这三弹,岂能罢手?绝对不会!所以,这只是万里长征第一步。同志们,战事方兴未艾哪!” 他不说自己乌鸦嘴惹事生非,闯了这么大一个祸,反而一味警告他人,真不知从何说起。 但两个小青年也谅解他的心情,谁叫这些仙人一开始就瞄准他的心上人使坏呢!所以虽不想听,却也频频点头,笑着说是,然后就各自怀着鬼胎,慢慢走开了。 船到码头,整队上岸,吓得不轻的钦使得以重新入轿,一颗心这才彻底放回了肚子里。 刘钦使已过知天命之年,思想深沉。他想想这一路,饱经磨难,迭遇凶险,真不知自己是怎么绝处逢生的! 难道这是上天对自己恋栈仕途的警告?要不然怎么熬了十六年,才见起色,就又平空受这一番说出来人都不信的大惊恐c大风波? 莫谓老天冥顽不灵,什么事情都是无风不起浪!只要这次能平安回到家中,交代过后,一定上表辞官,说什么也不干了! 由程完渡到京城,果然是一条平坦大道。 车行平稳,路途漫长,一天半的时间,很可以好好休息一下,补补精神。但是四个年轻人却不能享这个清福。 码头上乱糟糟的,不知怎么一来,四个人就上了同一辆马车在前几天,这是绝不可能之事,哪有将要进宫的候选宫女和年轻男子呆在一个封闭空间的? 但是今天,连钦使老人家自己也心灰意冷,谁还来多这个事?安排错了就错了,听之任之吧。 四人使了花招聚在一起,是要商量一下入城之后的行动方针:进不进宫? 要是不想进,一进城就可以逃跑,手里尚有几套士兵的军服,到时换上,溜他娘就是。 若是想进宫看看,那么是要看什么?看到什么时候?看够了怎样从宫里脱身?这可要提前都说好。 但人一聚集,小蒋就说了一句话,把主题扯偏了。 “打开夹子看看,那蒲团到底是活的还是死的?” 蒲团肯定是死的,不过被活人操纵着飞舞罢了,有什么看头?但他一再坚持,众人也就同意,看看就看看,有什么要紧? 不料打开夹子后,一说要点它出来,白思孟又犹豫了:万一它又活了呢? 想起它先前追着万时明穷追猛打的样子,大家都不敢轻动。 万时明不悦地说:“像这种东西,就该关它一辈子,关烂了才好。看什么看!把夹子关了吧!” 小蒋再见到它,想起它不久前的嚣张模样,也有些动摇了,踌躇地说:“要不,再等两天,等它变驯了再看?” 驯?你当它是野猪野羊呀! “等什么等!抓都抓了,还能怕它!”白思孟一笑,“真格想逃想跑,我夹子在手,不会再关它一回?看我的吧!” 他张开夹子严阵以待,然后用铅笔头一捺,把那只蒲团点了出来。 蒲团啪地掉在地上,一滚即倒,安卧不动。 白思孟笑道:“瞧,老实了。早能这样乖,何至于大刑伺候!”抱起来翻转一看,只见背面边缘处,缀有几个黑线绣出的文字:“京师大觉悟寺经书阁”。 大觉悟寺?和尚庙吧? 这又是一个意外!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23章 梨园子弟来供奉 “原来是佛寺里的东西,我还以为是道家的!”小蒋看罢抬头,拉长声音说。 “怎么以为是道家的?”朱品声不解地问,“不是和尚打坐才用这个吗?” “道士也用的!就是不出家的居士也能用!”万时明向她解释。“说白了,这就是个坐垫。坐可以,跪在上面磕头也可以,岂有他哉!” 白思孟道:“万哥说的不错。但是只有道家热衷于谈神仙。这东西既然来自神仙之手,那么包括别的用具,像什么拂尘呀,冠带呀,符箓呀,剑印呀,就应该都是道家的东西,打上道观的字号。谁知这个小小坐垫,竟然是出自佛寺!” 朱品声听罢有些遗憾地说: “这下——又拧了。刚才我还想,既然东西来源有了,就能顺藤摸瓜找到本主,弄清他的底细。谁知不是他的!道家用了佛家的东西,也不知是借来的,还是‘左’来的。要是‘左’来的,那可就一点踪迹都抓不到了。” 小蒋瓮声瓮气地说: “管他是‘左’是借,反正东西是寺院的,老和尚见了它,总该猜得出是谁拿的。说不出来就是通同一气。通同一气就好办。好家伙,青天白日,你勾结妖匪,雷打官船,惊吓钦使,该当何罪?老和尚一慌,不就招了?” 白思孟笑道:“小蒋这话,话糙理不糙,完全可以当作一条线索,进京后就这么办!” 出沙漠以来,三番五次吃他们的惊吓,像欠了他们的,这使得几个年轻人从心底就愤懑,一路恨得牙痒痒。不挖出这些仙人的底细,谁都不会安心。 你不惹他,他非要惹你,以后这路还长着呢,你说怎么办? 蒲团的事情暂且揭过,这才说到皇宫。 朱品声的意思,既然已经上了名册,不进去应付一下总是不行的。当逃人,又是宫里的逃人,这罪名可不轻。 再说,名字是自己一再恳求人家钦使报上的。刘钦使为人还老实,又吃了自己那么大一个亏,再不能叫人家因为女乐逃走而受连累了,否则良心也不安。 白思孟听她这么说,暗暗摇头,心道:为了人家待你还不错,你就龙潭虎穴都敢闯?这不又是妇人之仁吗? 但是直爽重义的小蒋却很以为然,说这才是正理。去一去有啥要紧,不行再闪嘛!又不是闪不了! 要闪怎么闪?他也说出了一个道道:侍候得不耐烦了,就趁没人时,抓起一个白玉杯子c象牙筷子往地上一摔,然后隐身就走。 这就叫失手犯错,畏罪潜逃,任谁都能够理解。而三个男士一得通知,也同时出走,这叫害怕连坐,不得不尔。如此一来,就没那钦使什么事了。对不对? “好计好计!”白思孟笑赞,“咱们小蒋,轻易不出主意,一出就是一个好屁!” 万时明的眉头也舒展了些,却仍将入宫视为飞蛾扑火,无奈朱品声本人不怕,还一再坚持,他也就不好反对,只能说: “设想倒是不错,就怕实际上没那么平顺。你只记住:任何时候,别让人抓住你脱不了身;再就是,不管人家怎么花言巧语,也千万别跟人走。你们女孩家不懂,这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野兽。男人坏起来,那才叫防不胜防呢!” 两少年听了都暗笑。朱品声无可奈何,只能拖长声音答应说:“知道了。我记住了。” 午后,队伍就进入京城郊区,路上的车马行人越来越多。 经过沿途几个驿站和离城十里的接官亭时,都有人依照惯例来队伍前送水送料,管待饭食,表示一番对钦使回京的敬意和祝贺。 当天傍晚,车马终于来到巍巍帝阙,向守城官说明要面圣缴旨的话后,一行人车便辘辘入城,直驶当初派出兵马的宿卫军右卫步兵衙门。 也就在那儿,卫队正式解散,一路疲劳辛苦的兵士们都欢欢喜喜地归营了。 他们四人是要进宫的,便留在步兵衙门暂居。由于是要进献的乐人,官员不敢怠慢,一切都有人服务,倒也不觉得不便。 次日一早,刘钦使便来打了个招呼,说只要有车来接,只管坐上,一切听来人安排,然后他就一个人骑马入宫,面君复命去了。 捱到午饭后,才有两辆马车c两个宦官来到步兵衙门,拉着公鸭嗓点名。审视一番后,便叫他们分别男女,坐上车去,叫一声小心了,鞭子一响,车便辚辚起动。 由于宫车关防紧密,车宽帷厚,又有人监视禁止,他们竟不能伸出头去看一看繁华的街景和皇城建筑,只能在黑暗中听着车轮响,一圈一圈地估算着距离。 大约走了一个小时,才感觉出车子在爬高下低,还轧轧地响,似乎在过什么台阶门坎。那响声大概是来自阶坎处铺的木板,铺成斜坡,好让车轮直接滚过去。 就这样,也不知一共走了多少甬道,进了多少门坎,最终车子停下,宦官们叫人都下来。 万白蒋三人下车后,只见方方的一个大石板院落,座落着一排大殿,两列边厢。 虽然也是雕檐画壁,色彩却颇显陈旧。鹿c鹤c铜缸之类宫院中常见的古典摆设也寥寥可数,说明这儿不是什么富贵去处。 问了太监,果然,这只是梨园子弟吃饭睡觉c学唱学跳的地方。那排大殿便是彩排场所。 万时明听到梨园二字,有些疑惑,便请教太监:这里也有梨园的称谓?那海外的那个唐朝 “可不是!”太监笑道,“唐明皇唐老皇爷是宫乐护法,宫里演歌演舞的所在,不叫梨园叫甚子?” 他指指门上的牌匾说,这一整个院落正式的名字叫东宫乐坊,是男部。对称的西边,自然还有个西宫乐坊,乐手c歌手和舞者都是女子。 站着等了一会儿,从厢房那边走来几个男人,看打扮都是乐师之类。 来到跟前,打量一番后他们就开始问话,问叫什么名字,哪里人,会什么技艺,识不识字,懂不懂曲谱。 他们都按照早编好的回答了。 那种这里正用着的勾勾划划c古里古怪的工尺谱,他们见都没见过,自然一看就都说不懂。而听说他们是流沙国人,对方也不惊奇。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24章 宫廷式体检 大略知道了他们的出处后,这几人便考较他们的实际技能。 万时明的优势很明显。他才拿起笛子时,两个乐师都皱眉头,因为姿势不标准,不优雅。 等他吹出十几个音符后,观感才稍微好了一点儿。其中一个点点头,意思是还可以。 等万时明把一首《彩云追月》吹完,他们便一个个都傻掉了。因为从没听过,又特别好听,不得不叫他再吹一遍。 等最后完成考核,他们郑重其事地告诉他,他的技法不大行,但选奏的音乐却是没说的,难道流沙国那边都是这样高明的音乐吗? 如果另外还知道一些,那就不妨找一个时间,让乐师们帮你记下曲谱,这样就能够永远流传,岂不甚好? 好你个头呀!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古今中外,在哪儿都是一样的。不过万时明现在不说,先走着瞧吧。 问到白蒋二位时,他们不敢以音乐骄人,就玩把戏。 几位乐师看得眼都不眨,看完后却都说,新奇固然新奇,却只能自己一个个地玩,不能加进大合唱或是音乐剧里面,这重要性就大打折扣了。 白思孟说我们就只是耍小把戏的,没准备和人合作,参加不成那就不合作好了。 乐师们却说那不行,天家出钱养你,吃一天饭,就要做一天事,如非样样精通,就得勤学苦练,上场后才能轮换着来。那小把戏又不是百看不厌的。 就先这样吧——好歹嗓音还好,你们又都是流沙国人,那就姓万的吹什么调子,你们就合唱什么歌。反正只取歌好,声音差些也没太大关系;野蔬土膳,有时也别有风味呢。 说完他们聚到一处商量了一下,于是就将三人一个收到乐队里,两个摆在合唱团,说好明天起就要分师父教他们,以物尽其用。 随便吧,三人唯唯,于是就被人带往寝室,洗浴换装,然后领去吃饭。 就在同一时间段里,朱品声也被几个嬷嬷围着,轮流盘问察看。不过她们的做法,更像是一个体检班子,其次才是艺术考察。 一进来,首先就是沐浴。关在一个大屋子里,巨盆香汤,让她脱光了坐进去,先洗掉气味泥垢,然后换一个中盆。 这里水浅,就方便了嬷嬷们的目视检查: 面容c体型c皮肤c丰腴度。外加嗓音如何c听觉如何c味觉如何c视觉如何。 每一处的局部都像解剖牛羊一样地细看细摸:还不时查问病史,隐疾,哪里摔打过,哪里划伤过。 一折腾就是一个时辰,水早就放得冰凉了,人都冷得发抖了,还不叫穿衣服。 朱品声冰雪聪明,早感觉出这哪儿是选女乐,分明是给皇帝老子选妃子,兼选皇子他妈。 但是就连她也猜不出这是不是每个入宫的女人都要经历的。 理论上可以说,皇宫就是皇帝老儿一个人的寝室。不管是宫女还是嫔妃,甚至包括厨房洗衣房里粗使丫头一样的仆妇,所有进来的女子都可以看作是他的性对象c准老婆。 而且只要他愿意,也必须成为他的性对象。不然要你进来干嘛?肩不能挑,手不能抬,用你还不如用太监了! 但是实际上,由于人数太多,体力与感情都成问题,皇帝老儿最终也只能占有其中的一小部分。 碰上杨贵妃那样专宠专夜的,就是威严如皇帝者也只好细细地品味一夫一妻的滋味,其他的都成了“看菜”。 这样的特殊情况,对其他入宫的女子而言,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不被始乱终弃,是幸;‘有不得见者,三十六年!’亦惨矣! 但如果这时候,皇宫定下了定期发放年龄大的宫女出宫嫁人的制度,那就一切都不同了。 虽然人世间不乏追求富贵追求到死,死也不改初衷者,但多数女子还是渴望一夫一妻的,这就不如在服役期间默默无闻,保个一身清白为上了。 好在这里的皇宫,也不知从那个积德的皇上传下来的,还真有这个放人出宫的好制度。年纪也订得不高不低——二十五岁。 体检完毕,就开始技艺考察。 由于是专业音乐人,朱品声在这一点上还是信心满满的。她无法展示自己在钢琴和小提琴上的造诣,只能凭借过人的音色和广博的知识来显示价值。 但是试唱完几首连她这个老资格都认为好听得不能再好听的歌曲后,嬷嬷们居然不为所动,木然地望着她,互相商量说:到底是把她分派到乐坊好,还是放在太医院,专门为她辟一间屋子做诊所,给女宫人们看病好。 看来根据钦使的奏章,她们早已先入为主地把她当作女郎中了。这可是为宫中的女人大众造福的事情。有了这个好处,谁还管她会不会唱歌,唱得有多好听呢! 不管怎么说,唱得好听那也只是对她本人好。君王喜欢,就会早早纳去为妃为嫔。她是跳上高枝做凤凰了,乐坊的众人能有什么好处?还不是回到原样! 所以与其白白费力,为他人做嫁衣裳,倒不如让她当郎中,先抓个实惠的! 苦哇!朱品声在心中叫苦不迭,朱老师我哪儿会看病呢? 要是早知道今天要分去太医院,升学时就该考护校的!谁愿意从小到大,花那大钱又是培训又是考级,好不容易才挤进那连报名都要打破了头的鬼音专! “嬷嬷!”她一脸真诚地哀求,“小女子于那歧黄之道甚是有限,而且随身并未携带药物,这病是颠倒看不成功的,还是派我去乐坊吧!” 里面为首的张嬷嬷把脸一沉,责备道: “分尚未分,怎就要就地还钱?这就是不守规矩。在这里,不守规矩是要打的。念你初来还不尽知,暂且免了,以后却切切不可如此。老身陪你们闹了这一下午,也乏了。不许再说,便这样分派了。都散了吧!” 她说定盘就定盘,连困难都不许表示,皇宫里难道就是这样运作?朱品声心中凉了半截。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25章 夜闯御花园 想想要当医生,还要到太医院这样高深莫测的机构去现形,顿时把朱品声愁得不知怎样才好。 在屋子里转了半天,又有人来,是送她去养怡堂,说那里离宫门稍近,要是有事命太医院送药,传个话方便些。 这一下可就弄假成真了! 她深悔当初不该听信男生们的馊主意:让人吃屎,多恶心呀,一个淑女怎能干这种事?就是听一下都嫌脏了耳朵。 可是她却不仅听了,还干了,还干得尺足加三!这怎不要现世报? 如今一个热乎乎的大山芋塞进自己手里了!等山芋砸到地下,那盆屎,可就反扣到自己头上了! 真是欲哭无泪。但此时也只能乖乖地跟着走。 到了养怡堂,是个独立院子,地方挺精致,面积也不小。 正面是个三间小殿,其中一间小的是卧室,中间大的是看病的正堂,另一间小的是储藏室,给她放药用。 住下来后,一个嬷嬷来通知,说三天后开张;之前有个老太医会来问她的需求。皇家的事情,诸百需用的只管开口,要他们去外头采办来就是。 临走她又特别说明,在这里做事期间不算宫女。太后吩咐了,暂时特赐七品衔,按照低级医官待遇。 京官俸禄虽不丰厚,比宫女的月例钱可多得多了。她那意思显然是说:先还不愿意,现在怎么样?知足吧您哪! 知足?咱是那不知足的人吗?问题不在这里,而是高低干不成 她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想到差事,脚都软了。不行!在老太医来考察前,本姑娘得跑路!一定得跑!现在就到东边看看去! 来养怡堂的路上,她打听过男乐队的所在,知道了大概的方位。还好,中间分布的宫殿不多,主要就隔了一个御花园,花园还挺大。 不过大些好,花遮柳隐的地方更好!人少,还一望到头,不用七拐八弯地钻巷道,时时刻刻怕人撞见了。 宫里关门上钥早,八点钟就算是夜深人静。她听听院内外没什么动静了,就在卧室里换了一身精干打扮,然后将身一扭,飞旋起来,很快就隐去形体,走出门去。 在宫里夜晚走路,最大的困难就是凡是要道都有大门卡住,而只要是大门都上锁,所以到处要爬墙。宫里的墙又特别高,光溜溜的,上面装饰有琉璃檐瓦,连猫走都嫌它滑。 朱品声出来时就想好了对策,腰上拴了一条结实的麻绳,绳头上绑了一个镰刀似的大弯钩,拴得极牢;手里还拿了一根顶端安着小叉子的挂衣竿。 走到要翻的墙前,她用挂衣竿拄着大弯钩,轻轻放上墙头钩住,然后就双手拉着往上爬;爬上后,把弯钩换个方向钩住,再坠下身去。下了地,然后再用挂衣竿取下钩子。 这过程麻烦一些,但可以做到无声无息,不惊动那些夜游神般的更夫逻卒。 进入御花园后,发现里面草树连天,竟然广袤得如同原野。她吃了一惊,颇有些惶惑不安——这么大,一走进花木丛中就不辨东南西北了,再怎么注意也会走偏。 怎样才能不迷失方向?她举目搜索,忽然发现在一处小山丘,竖立着一根悬有灯笼的长灯竿。 阿弥陀佛!才落黑,这灯笼居然就点亮了。这是个很显眼的标志物,位置正好在东边,直对着它走方向就不会错。 放心后她就一头钻入园子,在高低疏密的花草树木间寻路急走。还算顺利,那高高的灯笼一直亮着,把她正确地引向了东边的乐坊。 她一路走着时就发现,也许因为整个国家地广人稀,土地不值钱,这里皇宫的布局也是大大方方,十分疏阔: 宫殿散在各处,高度不高,却规模宏大,还各带广场;广场又用高墙圈住,形成一块块大方格,就像平原上的地亩界线一样。 御花园更是气势不凡。 京里故宫的那一个,更像是一个精美的大庭院,面积只相当于稍大的社区花园,这里这个却是风景区的规模,面积至少四五万平方米。 古木参天,峰谷皆备。台榭亭阁,桥池隧洞,样样都有。石材木料也非常讲究,却独独缺少那种太湖石堆起的假山。不是完全没有,而是极其罕见。 很可能是真山都有了,还要什么玲珑假山!个头太小,不就显得猥琐了吗? 也正由于太大,这里天黑后更显空旷。没人敢于下钥后还进来闲逛。就是尚属半个男身的太监都不敢轻易进来,遑论真正胆小的宫女宫眷! 所以朱品声此时只要急步穿行就是,根本无须顾忌会不会被人发现。但蹊跷的是,已经走过全程的一半,还是碰上人了。 那是碰上花园中央状如莲花的大水池时。 这里紧挨座落在北面的一大片宫殿,宫墙横亘。水面没有直通的长桥,南边又有低矮的奇峰秀岭挡道,只有北边那条绕池之路平坦可行。 她毫不犹豫就选择了这条路。但是刚走到靠近北边花墙处,便听见桂花树林中间那块空地上,哇啦哇啦有人轻声说话,离她顶多二十米远。 她吓得一下子刹住脚步,生怕一头撞见了巡夜的。 御花园晚上没什么人走动,不用戒备,但是这里紧挨大内嫔妃住所,所以太监们偶尔也会进来看看,听听响动。 不过因为太监们胆子都小,要进来也是好几人一起,嘴里说着不相干的话,还要拿着更板不时敲上几下,以壮声威。 没这个特点,那就不是太监。 她心脏剧跳。虽知昏暗中无人看得出她隐身上的破绽,还是本能地躲在一棵树干分岔的粗壮桂花树后,紧张地搜索四周。 看了一圈,发现四周无人,到处都是一片静寂,只有空地上石桌那个方向上传来低微的人声。 她和同伴们的先天优势,就是身体上任何一部分,都能享受空间缩距的好处,连耳力都能向前向后扩展,就像戴上了一只聚音的喇叭。 二十米距离虽然还有点远,但只听了一小会儿,她就分辨出那是一男一女。 男的声音粗浊,有些老气,女的声音娇嫩,似乎还算年轻。这是在干什么?是卫兵跑进来私会宫女,还是嫔妃在调教太监?甚至是秘见外头的什么人? 紧挨殿宇所在,方便是方便,但大晚上跑到这里来干这个,不是太大胆了吗?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26章 花下密谋 本来她已隐身,可以站起来就走,像蛇一样无声潜行,小心绕过一地段。但是路线的前方,恰有一处才锄过不久的空地,草不盈寸,无花无树,被月光照得通亮。 她的衣衫隐得不够彻底,手中还有隐得更不彻底的竹竿和大钩子,走过时影影绰绰,一定会被谈话的人看到。 胆大一点的会说那是夜游的鬼魂,更恐惧一点的直可说见到了一只会走路的篮子,还是金丝嵌花的!一旦他们两人惊叫起来,那就难办了。 她思忖了一下,决定还是等这两人谈完离开再走。自己的事情并非限时限刻,而谁人又会闲着没事,凄风冷月的,在这儿谈到半夜三更呢? 再听了一会儿,她听出了谈话的内容。 只听那老男人说: “自那日威风去后,保证说半月之内发动,算算时间正是今日。如若已经起事,大约不要五天,举反的奏报就会到达京里。那时,我儿可要看准了,一闻我信就从中动手。 “也无须害他性命,只使他挣不起来,理不了国事即可。只要官家三天不上朝,阁里有老父在那里维持,陈相国便无法擅自派兵。刘郎姐夫便可一鼓作气,打破子余关,进窥腹地了。” 接着便听那年轻女子说:“父亲放心,只要于姐夫有益,便要女儿粉身碎骨都肯!区区下药小事,有何难的?父亲若是带在身上,便交给孩儿,静候佳音好了。” “药是带在这里,”老男人拍拍胸口一块鼓起处说,“却是极须谨慎,切勿令人事后生疑。我儿性命,可比大位宝贵。还有,这几日千万不可疏虞,以至另生枝节。像今日,不是皇后在侍宴么?不要事到临头又被她抢了先去,就难做手脚了。” 那女的咯咯一笑,说: “这事父亲尽管放心。官家向来宠的是我,今日我说不适,要留在宫里静养,他便兴味索然,想要罢宴。还是女儿竭力劝他,说皇后等了多时,好容易盼来这一日,不要冷了人的心,他才去的。便在方才,他还遣内官来问女儿是不是好些了。” 老男人点点头,似表放心,却又叹口气说: “这皇宫内院,人都说是人间天上,却个个仇敌,步步荆棘,我儿于中周旋实在不易!好在现在大事已经发动,只等威风到来,那时便苦尽甘来了!” 说着递过小小一包东西。那年轻女子接过,掖进衣服里,拍拍看看,没露什么迹象,便站起来,福了一福说:“父亲保重。女儿这便回宫,静等消息。” “便这样吧!”老男人也站了起来,挥手让女儿先走。那女子走到花墙前,那里早留了一个门,她轻轻拉开进去,又把门关上栓好。 老男人仰天看看,唇边似乎浮起一个笑容,用力伸了一个懒腰后,一手按在腰间,突然身体一耸,笔直地就窜了上去,越过墙头,划过树稍,竟直奔青天而去。 啊,又是飞人! 一时间,老者大袖飘飘,就像一头长翅膀的大猴子,被月光照得清清楚楚。 很快他就由上升改成斜飞,擦着宫墙树稍,隐入夜色,迅速变小变模糊,最终钻入云里不见了。 朱品声惊得面无人色,一动也不敢动,呼吸都快停止了。这老男人,仰天伸臂那一刻,侧脸被月光照亮,似乎就是那天在湖面上所见的仙人。 她的视力不错,对人面貌的记性更好,几乎就是过目不忘。她看着说像,那就八九不离十。 只是那天的距离毕竟太远,只能初步断定是他,却不敢百分之百的确定。 湖上仙人竟然跑到皇宫里来了!是要干什么? 听那对话的内容,好像是在布置一个阴谋,又要下药,又要里应外合。是搞间谍活动?是要给谁下药?那“官家”二字是不是指皇帝? 听话中内容,那女人的身份显然不是普通宫女,而是个宠妃。连皇后都不放在眼里,那么她父亲就可以算是准国丈了。 不过宫里有那么多嫔妃,就有一大堆准国丈,是哪一家的呢? 好得很,抄近路竟抄到阴谋了!快去跟三个男士讲讲。 真正确定花园里再无他人之后,她从桂花树后绕出,继续快步疾行,又经历过一系列的爬垣翻墙之后,她就出现在了三个焦灼不安的同伴所在的院落边。 看到大门上的匾额,赫然四个大金字:“东宫乐坊”,她喜极而泣——真是太不容易了! 人们常在一些电影电视剧里看到人翻墙,特别是女明星翻墙。那姿态美的,都是前腿一抬,一纵而过,神勇至极,又丝毫不费力气。有此本事,谁还用钩子绳子,那不丢份吗? 可在实际中你翻翻试试!特别是皇宫! 大清朝时对犯错的宗室动不动就“圈禁高墙”。连年轻子弟都很难翻出来的地方,你还想让女人翻?爬得上来吗? 就是用绳用钩,也不是个个都能。臂力稍差,只爬一个墙头就能让人肩酸胳膊疼,要死要活,还想一连翻它七八回? 朱品声完全是被惶惑和恐惧驱赶着,这才连续翻墙,既不怕苦,又不怕死,可其中的茫然无助,凶险迭起,筋骨疲劳,又有谁能比她体会得更深更透更刻骨铭心? 不过事已如此,她无暇回过头去自怜自伤。现在最要紧的是赶紧进院门。 她紧皱眉头,思索这最后一道难关该当如何通过。 别看就在眼前,这一道门却比什么墙都难为人。 敲门肯定不行,你是谁啊?三更半夜来这儿干什么?翻墙进去呢,里面可是住着一院的男人的!每间房都关门闭户。三个同伴在哪里?怎么找? 她这才痛切地体会出古人说的那句话:“行百里者半九十”。最后这十里路,难度足比已经走过的九十里,因为你已经筋疲力尽了。 她没有筋疲力尽,却是黔驴技穷,一个办法也想不出了。 她徘徊于大门之外,虽然不怕人看到,却是束手无策,一筹莫展。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27章 干干御医也无妨 请输入正文。清风冷露,月明星稀,有一佳人,孤立无依。此情此景,恐怕但凡有点怜悯心的人,都会为之惨凄吧? 等了许久,不得主意,她急得要哭。再想不出妥当办法,她就要废然而返了。 谁知天无绝人之路,忽然远处红光闪起,一行灯笼从通道那头拐了过来,徐徐前进。不一会儿,就可看出原来是一队由太监导引的杂役。 这些人步履蹒跚,好像个个累得够呛,走到东宫乐坊门前,便举手拍打门环,很快里面就有人打开大门,陪笑说:“师父们回来了?” 这些杂役打扮的人话都懒得说,只是吁着长气或是打着哈欠,拖着腿摇摇晃晃地跨过门坎进去。 太监们则留在门口不进去,也打着哈欠说:“快关了我们好走!唉,人家早进黑甜乡了,只有我们,夜夜都要替人解诗。” 看院门的笑问:“公公们每天解的什么诗?” 太监怪声怪气地说: “就是那古书里,宋朝姓晏叫晏殊的一首诗了——‘笙歌归院落,灯火下楼台。’人都说从古到今,千千万万写富贵的诗,无论你描摹得多么金玉满堂c花团锦簇,也不如这两句写的最在行!” 看门的笑道:“不错!天家富贵,自然是人间第一大!局外人眼里只认得金的银的,这些细微又冠冕的贴切处哪里体会得出!只是公公们就格外辛苦了!” 太监们笑道:“说得好!也就我等在内廷当差的才能体会,那些不得进来的,便说与他也不懂!” 说完,一个个执着拂尘,摇摇摆摆地去了。 趁他们说话的空档,朱品声早已闪进门去。只见那一队乐师,走到大殿那儿放下乐器,然后分归两边厢房,万时明就在他们的队尾。 朱品声赶紧快走几步,来到万时明身边,小声说:“我来了,别吱声!” 万时明浑身一震,听出声音来自左边,便伸出左手把她一碰,轻轻一扯,然后就目不转睛地向着右侧走,不一会儿就把她带进了最靠外墙的一间屋子。 白蒋二人都在里面,一听门响便说:“老万回来了?” 万时明笑道:“出单入对,我带了个人回来了!” 白蒋二人一看清人,便都惊喜地说:“噢,朱姐——”却见万时明马上竖指在唇,便没嚷出来。 万时明低声说:“这四下房间都有人,难免有个把听壁脚的。大家都得小声,小朱还不能现身!” 朱品声说:“行!不现身我还省得麻烦。告诉你们吧,大事不好了——我被分到太医院了!” 三个男士都吃了一惊:“分到太医院?他们还真这么干?” 朱品声叹了口气,把有关决定都说了,愁眉苦脸道:“硬生生赶鸭子上架嘛!这下好,治人一次病,惹上无穷的麻烦!三天后怎么办呢?” 几个男士都挠头,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那太医察考——”万时明寻思了半晌说,“无论如何都混不过去,那就不如实说不会。 “他们要是问‘为什么不会?’你就说‘流沙国没有中医!’‘那流沙国拿什么治病?’‘东药呀!’‘为什么叫东药?’‘流沙国在东边呀!’ “他们要是再问:‘你们带得有吗?’‘有,不多。’‘拿来看看怎么样?’‘没病不知拿什么呀,看病时才知道需要什么。’‘那就给你找个病人吧!’‘什么病人?’‘天花呀!’” 事情重大,朱品声听得格外仔细,一开始不住说是。但到了最后一句,她不懂了,问:“干嘛说天花?” 万时明笑道:“这还不明白?老先生想一次就灭了你!谁愿意多出个外国竞争者呀!” “那干嘛非要用天花来为难人?”朱品声仍然迷惑不解。 “你想想!在这个时代,天花最为凶险,你给人治,就难免会感染上。染上了人家不给你治,或说治不好,你不就完了?这是拿大刑伺候来吓你呢!” “瞎说!”朱品声不相信,笑道,“都说医者有割股之心,再不仁,也不至于拿天花来灭我。再说,我种过牛痘,怕什么呀!” “怕不怕是一回事,用不用是另外一回事。反正同行相争,尤其是宫里,都残酷得叫你意料不到。你要是能意料得到,那就不残酷了! “所以你听好了!不管怎么问,你就说你只会治痢疾,只有这一味药!别的什么天花c伤寒c霍乱等等,一概无药——随身没带,总不能强迫我变出来是不是?让他们把你退回乐坊算了!” “行,我记住。”自从遇到仙人那一晚小有龃龉c伤了感情之后,她对万时明已不像原来那么随便,特别不愿跟他起争执,能让之处,没一处不让。 小蒋已经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时插嘴说:“其实朱姐就干干医生也没事,长期的不行,短期还能凑合。反正过不几天就要走,对不对?” “你说怎么干?”朱品声耸耸肩膀手一抬,“除了蚊子叮包搽花露水,我一个病都不会看!” “不会有不会的办法嘛!”小蒋说,“你们都知道,我妈原来是个厂医,干了十几年。厂子关了门,她也就下岗了,先在南方打工,后来回江城,开了个小诊所。 “我是学武的,学点穴时找我妈教经络。可她是西医,不会,还反过来拉着我给她当小工。家里经济困难,都指望她了,怎么好推?就这样边上学边给她干。 “当了两年编外,别说发药,连打针我都学会了。我妈都说我能顶半个护士。现在,人有个什么头疼脑热的,碰上我妈不在,我都能给他们开药打针,口罩一戴,他们知道我是谁呀?” 大家都笑起来。朱品声说:“可我在西边养怡堂,你没法呆,怎么帮我看病?” 小蒋说:“这也不难。不是有药箱在吗?你记下症状,白天只说要配药,等晚上我过去,把药给你包好,第二天再给人家就行了。可有一点,急病不能看,凡是要求当场治疗的,一概不看,只说没药。 “第二点,咱们药少。要想多混几天,对每个病人,就只能治一两天,一见效就不看了,后续治疗让她们找别人去。 “第三点,贵妃之类不能得罪。不看不行的,就吓唬她们,说流沙国的药性子太烈,于贵体不宜,还是太医院的药平和中庸,比较适合新夏国贵人的体质。这样支吾,她们听了,心里反而会舒服得不行。说不定还要夸你不愧是外国大夫,还真是有眼光呢!”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28章 是哪个老国丈? 他一下子说了这么一大堆,朱品声笑起来说:“你倒机灵,一套一套的!到底是在小诊所里历练过的!” 小蒋笑道:“我们那小诊所,条件有限,只能应付,哪能真治好什么大病!但又不能说只会治个头疼脑热,那不是自毁商誉吗?于是就得成天瞎说,尽量吹大成绩,推走麻烦,这样才能一天天维持下去。” 白思孟听了忍俊不止,说:“小蒋说的不错。既然派定了,那就什么也别说,闷头干就是了。外表装作把握十足,对病人却要吹毛求疵。所谓三分医术,七分诈唬,只要会诈唬,朱姐你这个太医饭碗就算端牢了。 “夹子里这个药箱,大包小瓶也有二十斤药,整个儿都给你拿去。藏好了,别让人搜去。小蒋!你过会儿就跟着朱姐回去认个路,以后就要麻烦你多来回跑了。” 说着,他就想点下那只药箱。但看一看它的个头,可不止二十斤,足有三四十斤,翻墙携带不便,就算了。 他连夹子都交给小蒋,郑重叮嘱说:“到那儿再取吧。别弄丢了夹子,咱们的全部身家都在上面呢。” “我拿它又不是第一回!”小蒋笑笑,“你就放心吧!” 万时明无话可说,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 自己的事情定盘之后,朱品声便把刚才在御花园里听壁脚听来的对话告诉了三个伙伴。 三个男的都吃了一惊。 “好家伙!”白思孟听得咂舌,“闹仙人,闹仙人,仙人在湖上闹不够,竟然还混进皇宫来了!还是个准国丈!你们记不记得?西游记里就有个什么白兔精的爹,也是个当朝国丈,里里外外到处作怪。” 万时明笑了,咳一声道:“看你什么记性!全说拧了。那不是老白兔!是比丘国的国丈,原是南极老人座下的白鹿成精,要吃小儿心肝,后来又要吃唐僧。他认的干女儿是只白狐狸,也不是兔子。” 白思孟笑道:“说得好!兔子鹿的,我是真记不清了,总之是些妖魔鬼怪。现在这宫里也进来一个老仙人,走了,却留下一个女儿当妃子,你们说会不会也是那种妖怪?” 他还真会联想!而且外面黑洞洞的,在灯下谈妖怪,也真会挑时候! 朱品声不禁感到背脊有些发凉,却无法表示赞同,说:“那女人的声音挺秀气,不像怪物。” 万时明不由好笑,问:“听声音就能听出像不像?难道非得粗粗哑哑有杀气的才像?” “我只是本能地觉得,”朱品声面不改色地说,“那老头的声音重浊,听着就阴险凶狠。而他女儿,声音稚嫩,像还残留几分天真。大概也就十八九岁。” “那白狐狸也稚嫩。” “可她也没有尾巴。” 这就有点像抬杠了。这在他们二人的相处中,还真是不多见。 白思孟想,今天忙了一天一晚,老万这大概是累的,有点情绪失控。 想了想,他不置可否地说:“你们说的都有道理。我也只是那么一说。朱姐是学音乐的,听声辨人方面,比我们敏感。她说不像那就是不像。” 小蒋虽见他们有分歧,却也没主意。他拍拍脑门,困惑地说: “这边这些仙啊兽的,我到现在还闹不明白!按大熊交代的,会飞的人是仙,会说话的兽才是妖。老仙儿会飞又会说人话,当然是仙了。按基因传承,他女儿怎会是会说话的妖怪呢?难道她妈是野兽?仙人配野兽生的杂种,那是个什么样子呀!” “长一对山羊角的美女呀!”白思孟笑道,“要不就是个单腿不分叉的美人鱼!” “那样子能进宫吗?” “怎么不能!丹麦王子不是娶了一个进去了吗?” 朱品声皱眉道:“跟你们说正经,你们却就知道插科打诨!” “好!好!我们不说了!”白思孟笑着接受意见,“她当然是个人,不过有个会飞的爹罢了。我连神仙都不信,还信什么妖女!都是提到西游记给闹的! “是人就好办了,不像妖精可以随便躲在哪个小山洞里,半夜里跑出来蛊惑人。听她说的那些话,她在宫里当然有名份。既有名份就好找。她是谁,究竟住在哪个宫殿,得快查!” “哎,这不是没事找事吗?”见白思孟一心要查人,万时明很不愿意。他吃过那番惊吓,即使对仙人憎恶万分,也不想再招惹他们了,“他们害不害皇帝,跟咱们有关系吗?” 是啊,有关系吗?听了这一问,朱品声和小蒋都有些茫然。 “害不害谁当然不关咱们的事,可仇得报呀!”白思孟很想较这个真,“这么个大蒲团正对着咱们往下打,还撵着打!打了又打!这不是想要咱们的命吗?幸亏咱们不一般,把他给打跑了,不然说不定都已经船毁人亡了!” “这倒是!”提及报仇,万时明这才没话说了,他点点头,往上指指说,“老家伙也挨了咱们几枪,仇已经结牢了。” “既然决定,那就我查吧!”朱品声慨然说,“老头飞了,就只能查他女儿是谁。你们男的打听嫔妃犯忌讳。你们只注意听外面的消息,看是谁要发动造反,谁又不让朝廷发兵。只要查到人头,湖面上出现的那个仙人就是他了。” “那时我就用蒲团揍他,一报还一报!”万时明咬牙道,“妈的,先捆打二十,再重责三百!” 大家都笑起来。 又过了一会儿,确认院中再无动静,朱品声就带着小蒋翻墙过殿而去。 第二天,他们有事没事就到处打听消息。但是由于恪守男不谈女的宫规,从乐手们嘴里什么有用的情况都打听不到,而外面的官员百姓他们也无从接触。 至此他们才发现,原来进了皇宫这个大政中枢,耳目反而更加闭塞了。 进宫第三天,就在朱品声被两个太医院的老专家盘问不休c人都接近崩溃时,万时明和白思孟得到了机会,借选购合用的乐器和杂技道具的名义,到皇宫墙外徜徉了一天,趁机把这件最想办的事情好好办了一下。 他们谁也不问了,迳直去西城外的大觉悟寺,寻找那只妖法蒲团的来历。 穿城而过时,他们把这座几百年历史的柏梁城好好看了一下。原来它座落在平原里的一带丘陵之北,背山望湖,向北还有一条宽阔的江河水道,地理形势极为优越。 城墙古老,街道纵横,四方辐辏,商贾云集,车水马龙,酒楼歌肆,极其热闹而又富丽堂皇。 偏僻小巷中却又槐荫深深,气氛悠闲,人物俊雅,书声朗朗,看来那教化之功也非一朝一夕。 “挺不错呀!”万时明称赞道,“四百万人一个小邦,竟然有泱泱大国之风!开国肇基c居中策划的,应该绝非等闲之辈!” 白思孟笑道:“连你这位挑刺老哥都这么说,那还有假!走着瞧吧,在这儿混事,可不敢马虎过呢!” “对,还得像在咱们那边一样:敬慎将事!” 说着看着。距离不远,寺又著名,很快,他们就找到了地方,下轿后昂然直上,把阔大的山门打得嘭嘭山响,连叫:“快开门!让爷们进去!” 门打开后,开门的和尚诚惶诚恐,不知他们什么路数。他们见对方好吓唬,就把腰一掏,像要掏什么牌子,却又不耐烦掏出来,只粗着喉咙嚷: “右卫步兵衙门的,有事找你们方丈!”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29章 入寺追查 那和尚看出他们不像便衣武人,却不便直说,只好躬身合什说:“二位施主少待,待小僧去请知客。” “爷有要事,谁耐烦理会你们的什么鸟知客!”两人把看门的一把推开,拔步就往里走,嘴里一路嚷,“公事来了,要找你们这里的住持大和尚!” 喊声惊动了不少内外走动的僧人,都立了脚停下来看。就有管事的听见走了过来,客客气气地向他们打招呼,问找老和尚何事。 他俩仍旧摆架子,说这事不能跟你们谈,一定要见方丈,最低也要见到经书阁管事的。 那管事的便说,本寺颇大,人人各司其职,经书阁管事的恰好不在寺中,去往外地送经去了。 他们两人一听,顿时板了脸说:“经书送外地?那蒲团是不是也送外地呀?你们的蒲团都送了给谁呀?” 对方听得莫名其妙,说:“蒲团么,都是外面工匠做好送到寺里来的,哪有送出去的道理?” 白思孟便从随身背的包袱里面取出那个皮包面的蒲团,往管事僧鼻子尖一杵,说:“这难道不是你家的?却怎么在我的手里?” 管事和尚看了上面的字样,认得果然是自家之物,不由心生疑惑,问他们:“不敢动问二位军爷,这蒲团是从哪里得来的?” 白思孟哼一声道:“哪里得来的,说出来吓死你!快带我们去见老和尚!这天大的案子,只能说与他听。再磨磨蹭蹭,走了人犯,须是要你抵罪的,还不快去叫!” 由于他们态度太强硬,又有所谓的物证,管事的再不敢怠慢,连忙叫人分别通知了监寺c都寺c首座c知客等一干人,请他们金刚殿左边香房里会客,却仍旧不叫老方丈。 等人到齐,管事的一一介绍了。 两个年轻人听说监寺虽然不是仅次于老方丈的第二号人物,却掌管财物用度,实权最大,而老方丈实在是卧病在床,无法起来,也就不计较了,郑重其事地拿出蒲团,跟他们说明来历。 监寺和他的手下一听,有人用它袭击钦差的官船,事情果然了不得,都紧张起来,却都极力撇清与此物的瓜葛。 “这原是个坐垫,到处皆有,不一定便是本寺之物,”一个什么堂的首座与监寺关系极好,一开口就替他挡在前面: “皆因那工匠接了订货,因怕收货时挑剔,往往正数之外,还多做几个备在那里以便补缺。假如本寺不收,他便把这多余的卖与他人,如居士呀,邻寺呀,多少也淘摸几个钱。此系常事。” 万时明举头向天,露出一副不屑一驳的神气说:“你这也只好哄鬼!多余的备货,哪有把寺名都绣好的。贵寺若是不要,他好意思卖给谁?” 一语中的,一击透靶,那首座面红心虚,不敢说了。 中年的都寺笑道:“依小僧看,物虽是本寺之物,却非近来流出寺的。只因本寺古老,风景清幽,不但大众乐于来此拈香礼佛,就是士人诗客也常来游玩随喜。 “特别是大比之年,往往有学子负笈千里来此住下攻书,一住就是几个月。都是穷学生,多少纳两个香油钱,谁还与他争呢?却不免若干爱小的人,捐了钱又想找补,随手将坐垫拿去家用,也就不好说他。长官外面得来的,或者便是这般出处吧!” 万时明冷笑道: “千里负笈,求的是功名,难道就为跑来你们寺里偷坐垫?也太有辱斯文了吧?都说秀才本是宰相根苗,何况来京应试的都已经身为举子!你们没的辩解了,竟敢说举人老爷贪图你的破蒲团,就不怕我告诉他们,一起来掌你的嘴,拆你的庙?” 他把脸一板,说得义正词严,那都寺顿时面如土色,一声都不敢再吭。 知客级别不算太高,位置却很重要,这时众人说不过,监寺等都把眼睛看向他。 知客僧笑了笑,奉上两杯茶,陪笑道: “不瞒长官们说,小寺名声在外,近年来此挂单的僧众很是不少,住个三月两月年半载就走。走时拿错了什么,也是有的。 “不瞒二位长官,他们走时,不要说不好一件件地检视他们,看拿走了寒寺的什么,就是他们自己丢下的东西,历年来也积成了山。本寺用不着,尽有舍给穷人小户,任他们物尽其用去。 “总之物是死的,又是用的,无须多么认真。只要人活着,有用的便好。便实在没有了,灯烛香油钱里,随便省一笔出来,也都置办齐了。” 听他又说了这么一大篇,万白二人知道,要把这只蒲团流出的渠道搞清楚,指望他们,只能越听越糊涂,便问: “这坐具上寺名之外,还写有‘经书阁’三字,是不是经书阁里专用的?别处的坐具也写经书阁的字样吗?现在就带我们去看看!” 监寺听了很是不愿,但看他俩已经站起来,知道不带他们去,他们自己也会去,不知还要闹出多大动静来,便勉强一笑说: “既然长官们认真要看,便请知客带领,一处处看来。” 知客忙道:“是,是。便从山门前看起。各大殿拜具多,经堂里坐具多。长官请!” 只看了几处,他们心里便明镜似的了。不管是拜具还是坐具,所有蒲团都只用麻布包面;最好的,供贵客用的也不过是锦缎包面。 皮质包面的一件也无。 所以无须再问为什么不用皮子包,只须问见过用皮子包的没有。 只要有一件皮的,因其稀少,那几个职事僧就一定知道是用在哪里。知道而不说,那就有问题了。 白思孟便不再只看不问,手捧着那只特制蒲团,走一处便问僧众见没见过这东西。 众僧肯定都被职事僧们提前警告过,众口一词都是没有。 再逼问他们:“说的可是真的?出家人可不兴打诳语!”他们还是咬牙说没有。 万时明大怒,说:“你看他们一个一个的,居然公开赖账,也不怕菩萨降罚!哪有这样厚脸皮的僧人!”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30章 道人走风 见他过于嚣张,白思孟赶紧拉了他一下,低声苦笑道: “不是他们厚脸,是根本瞧不起咱们!甚至已经在怀疑咱们的身份。别再问了,我看顶多再过十分钟,他们就要报警了!还是撤吧,我也吃不住劲了!” “他们报什么警?”万时明怒气勃发,“我们就是右卫步兵麾下,怎的?不信,就请那五十名步兵作证!再不信,就告到刘钦使那里去!现有蒲团为证,我就不信不能把袭击官船的老妖怪抓出来!” 他这气势汹汹的一通嚷,果然把知客僧及其同事们吓住了,已经打发出门报官的香积厨伙计也被叫了回来。 职事僧们一商量,虽然有些不妥,但事情到头来总得有个交代,那就不如自己主动些。 于是在绕行寺塔,准备去方丈那里禀报时,知客僧及时接到了眼色通知。 好个机灵知客,视线一交,登时把头一拍,惊呼说:“阿弥陀佛,有了!果然经书阁有这等坐具一件,几乎忘记了!” 万时明不相信地望着他,厉声说: “你捣什么鬼?这事可不能瞎编!我们说是经书阁,你就也说经书阁!我们若说罗汉堂,你是不是也说罗汉堂?这是关系钦使的大案件,上了公堂,撒一丝儿谎都罪加一等!你当是闹着玩的?” 知客见他不信,连连手拍脑袋,陪笑说: “果真不撒一点儿谎。长官不知,经书阁是藏经阅经之处,常年有几位僧人管理打扫,并兼缮写。因坐的太久,骨痛腰酸,这还是小事。只那来回磨蹭,水滴石穿,常用坐垫哪里经受得起? “故此也不知从哪一代祖师开始,就购回一只皮面坐具,专供缮写人坐,坐坏了就丢掉。长官手中这个蒲团虽然未破,却也面色陈旧,也不知是在用的,还是早已弃之不用。 “若真是不要了的,则管事僧嫌碍事,随手丢进垃圾车,随垃圾一起运了出去,也未尝不会。” 万时明说:“那就叫你们那个管事僧快回来,彻底说清楚!钦案大事,你们还这么能搪塞就搪塞,真是不要命了!” 正发着脾气,后院走出个道者,大约四十几岁,面目粗豪,走过时听到万时明等人争吵,皱了皱眉,折转身来笑道: “什么钦案大事,我看看!哦,原来是只破蒲团!咦,‘经书阁’的东西!这不奇了?和尚庙还用杀生的皮张做拜具?这不是那个c那个” “这不是故意冤枉本寺的吗?”知客连忙插言打断。“果然是明眼人,一语道破!长山道长,看过我家方丈,要回去了?” 万时明气得眼睛都鼓出来,这不是打岔吗?他怒吼一嗓: “滚一边去!谁跟你说话了?道长,你认得这只蒲团是谁的?” 虽然他立刻就变得和颜悦色,但道人却已知晓不该说破,便尴尬地咳了两声,说:“这个委实是——是——是哪里的,嗯?看花眼了,我还以为” “道长还以为是谁的?”万时明耐心逼问,“说出来,可以免究;不然,就送步兵衙门!” 步兵衙门?道人吓一跳,深为后悔,实不该多口卷入此事,但自己已经两次说出口来,要掩饰已经办不到,只好搔搔头说: “贫道也认不真,只是看着似乎是外间一位朋友的。谁知上面有字,那就不是了。” “你不是第一眼就看出上面有字了吗?不是还感到奇怪吗?” “那也只是——只是想当然。不——不一定的。” “那么,你看着,似乎是外间哪位朋友的?说!” “这个——”连遭追问,道人有些恼怒,戒心更重,迟疑地说,“也不知究竟是与不是,只是似乎见过。且那位朋友云游天下,也不知去了什么地方” “名字,道号,籍贯,道观,住所,有没有家人,全都一一说来!”万时明命令。 这位长山道人被逼得狼狈不堪,无法脱身,只好瞎编: “这位——这位道兄名叫张青,自号五山散人,好像是北鄙边人,无常住道观。贫道与他也只是一面之交,不见已有两年。其它的事情,委实一概不知。” 他坚不吐实,万白二人也没办法,因为现在还不具备严刑逼供的手段,便要他交代自己的情况。 原来他的名字与刚才瞎编出来的人异名重音,叫章清,自号四平山客,自小出家,没有父母,现在只在大觉悟寺旁边的果证道庵寄身,是个游方道友。 万时明也无奈了,瞪眼发脾气道: “叫你招出个人,你就拿自己来做对子——五山散人好对四平山客;他出身北鄙,你就降生西陲;他叫张青,你就叫章清,他云游天下,你就到处挂单! “编的好,编的巧,编的毫不费事!你给我等着,会有叫你进衙门打得皮开肉绽的那一天!现在滚吧!滚你娘的旦!” “哎,站住!”白思孟还有些疑问,“你说什么果证道庵!庵不是佛教尼姑住的吗?怎么你也住庵了?” 章清连忙陪笑解释:“庵这个字,多半属佛家,但我道家也有用庵的。那有名的八仙宫,原名就叫八仙庵。以八仙为名,不是我道家又是何家?” 原来如此,白思孟算是又长了见识,挥挥手让他去了。 驱赶了章道士,万白二人已经无法可想,进经书阁也只是随便看了一看。没有看到知客说的皮坐垫,知客就说果然扔了。 问守阁的老僧,都说自己不是缮写僧,从不进写经房,不知道。万时明坚持要他们说看没看到过。几个老僧都说没看到。 “几十年都没看到?”万时明夸张地诱导,手臂大张大合,“几十年呀!“ “既然只是写经房才有的东西,便一百年,不进去也是看不到。”老僧们冷冷地说,“还要做事,恕不奉陪了。请知客带领,别处随喜吧!” 一个软钉子碰出来,二人怏怏,却无法可想。 随知客出来后,他二人先退到角落里,商量了一下,再想不出别的理由赖着不走,便拿场面话说了几句,最终还是铩羽而归。 幸好当晚,小蒋便从朱品声处带回了好消息。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31章 是谁要造反? 小蒋带回的好消息是: “朱姐的医生资格终于通过了,”他喜气洋洋地宣布,“今天已经开始诊病,还好没出毛病。几个宠妃也查明白了,最拔尖的是张c尤c韩c陆四位,都比那位中年皇后得宠些。 “然而还不能确定御花园中那个妃子是谁。因为四宠妃的父亲都进了宰相内阁那高级议事班子。究竟是哪一个,还需再查。” “范围缩小了,可时间也紧迫了,”万时明听后说,“不行的话,就只能等皇帝中毒,看那时侍候的是哪一位妃子,再确定她的老爹。” “可这样一来——”白思孟感到不妥,“黄花菜都凉了。” “凉?什么凉了?这是怎么说?”万时明扬起眉毛,“不就是追查老仙儿吗?只要查出来,有什么晚不晚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我是想——”白思孟噎了一下,他刚才只是灵光一闪,并没想周全,经他一反问,倒踌躇了,在心里理了理,才费力地解释说: “我是想:皇帝中毒不死,只要叛军没打进来,那就一切没话说,一怒之下肯定要下旨大查,老仙儿和他的丫头就谁也跑不掉。 “但他要是中毒死了呢——这很有可能。对一个人下毒,不是想不毒死就一定毒不死——抗生素都打得死人呢!而皇帝要是死了,宫中大乱,形势就不明朗了。 “太子继位没问题,可他会大力追查吗?就是想追查,又弄得过又掌重权又懂仙术的老仙儿吗?何况外边还有造反的大军一路打进来! “军务倥偬,他就是想查也没空儿,因为那毕竟不是马上就要对付的问题。甚至不是他自己的问题,而是替老爹讨公道的问题,先搁一搁又有什么要紧?事情一拖,变数就大,说不定就永远没法查清了。” 众人心里一紧。这些,倒真的不无可能! “你的分析有道理,”万时明想了想说,“还可以说颇有见地。可是现在主动权不在我们呀!她们不动手,根本没法知道那两父女是谁。咱们又不是宫里管内务的。别说四个妃子,一个咱们都监视不了。” “也来个警告怎么样?”小蒋冒冒失失地建议——他觉得时机相似,在东闾用过的那一套又能故伎重施了,“叫朱姐扔张帖子给皇帝,叫他知道了,不就马上可以查了?” 万时明脸一沉,手一伸,问: “证据呢?拿证据来!谁要害朕?拿什么害朕?为什么害朕?拿不出吗?那就是有人故意挑拨!谁人这般大胆,胆敢陷害朕的爱妃?锦衣卫,给老子查!” 小蒋尴尬地挠挠头,这确是个要命的反诘。 白思孟的灵感却被激发出来了,他突然记起了朱品声复述过的那段父女对话:“造反!发动!” 谁造反?谁发动?刘郎啊!刘郎是谁?那位妃子的姐夫呀!威风?威风是什么?刘郎的名字吗?他叫刘威风?哪何不查一下这个名字! 这人手里有兵,那就是将军之流,一个将军还不容易查吗?何况现在那人可能已经起兵! 这一想明白,他心里咚咚直跳,就说出来。 万时明双手往大腿上一拍,跳起来道: “对呀!怎么把这个细节给忘记了!直接说明那妃子就是造反将军的小姨子不就完了!我们云里雾里弄不明白,那皇帝几个枕边人还弄不明白?写!赶快写!” 这真是到处绕弯,“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写完揭帖,抄写三份,故意让字迹变形,然后由小蒋带出,散发到宫门口的朝房和宫内两个大殿,都贴在大红柱子上,十分醒目。 小蒋回来,点头示意大功告成。三人相视一笑,各自道安就寝,静等明天一早这一番热闹。 不料时交五鼓,天色快亮,外面已经嘈杂起来,把他们三个惊醒了。 先还迷迷糊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等到心中清楚,突然都想起揭帖一事。 小蒋一挺身掀开被子,下地套上鞋,走到窗前一听,用力伸了个懒腰,回身笑道: “咱们也发动了!发动了!院门都大开了!” “咱们院子的门都开了?”万时明一惊,“别是搜拿发揭帖的吧!快看看桌子上下,留下什么痕迹没有?” 小蒋看了看,说:“放心!昨天弄完就清,清得都像狗舔了一样,片纸只字也无。连笔带墨都扔进了脏水沟,早冲没了!” “那他们干什么还直奔咱们这里?”万时明指着窗外,“瞧,守宫门的强弩营的!十几个呢!” 白思孟从窗缝往外一看,脸色变白了,说: “咦!还带了一个牛鼻子来,是找咱俩算账来了!” 万时明大惊失色。这么快?难道回宫时被人盯稍了? 还没等他们穿好衣服,把守巡逻宫墙一带的强弩营的士兵便已伸手拍门,高声说:“开门开门!事情决撒了!” 决撒了!漏馅了!来逮了! 面对门板外突如其来的执法大汉,白万两人都不由簌簌发抖。小蒋只好征得他们的眼色同意,过去拉栓开门。 门一开,强弩营一个兵头便腾地一步跨进来,笑骂道:“还插着栓呢!怎不叫贼把你们连床抬走?” 小蒋忙拦一步问:“列位军爷何事?” 兵头笑道:“大清早的,你说能有什么事?你家昨夜犯了盗案,自己还不知道么?” 小蒋摇头一脸茫然,说:“犯了盗案?谁个犯了盗案?我们都在睡觉呀!” 兵头道:“若不是你们睡觉,贼还不得下手呢!带上来!” 他一声断喝,马上两名士兵推着一个捆绑着的扎着道士髻的黑衣人进了房间。 万时明和白思孟一看,不是昨天那个面目粗豪的道士是谁? 只见他这时一副沮丧之色,脸上也青紫了几处,想来不是摔的就是被士兵打的。 “老实说,你偷的是什么!”兵头喝道,“屋主就在这里,你不必赖,一件件都对得上!” 那道士被逼不过,嗫嚅道:“也就两件东西,几串钱。” “几串?”兵头重重踢他一脚,“说清楚了!” “九——九串!”那汉说。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32章 突审夜来贼 兵头胜利地骂道:“不仔细问你,就囫囵说几串。仔细了就说九串!九串是几?还有那两件,是些什么东西?” 道士回过头,似乎想看看自己偷的东西,但不看也知道,被士兵把脸打了一下,又回转来,低声说:“就是一个破蒲团。一个小画本。” 另一个士兵就把这两样放在前面地上,蒲团在下,活页夹在上。 白思孟看见,眼前嗡地一下发黑,几乎要晕厥过去。 什么时候连夹子都偷去了?自己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哇! “还偷了什么?”兵头不耐烦他只交现赃,大声吼道,“还有没有!你若有一丝隐瞒,过会儿搜出来,我活剥了你!” “没有了!没有了!”道士又挨了一脚,哀声尖叫,“若再有一件,只管将小的活活打死,决不喊冤!” “你这号涎皮赖骨的东西,我在外营时见的多,几时不是这样?捉住便是死的,一放又活了。如今越发胆大,竟偷到宫里来!委实再没有了么?” 兵头把马鞭举得高到不能再高。 “没有了!没有了!”那汉磕头如捣蒜,“只求军爷饶命,不要送到柏原府。那里的人贫道是知道的,没有钱,一过堂就是个死关进牢里,没有钱也是个死!” 兵头狞笑起来,道:“原来你也知道柏原府的名头,我还道你个贼泼皮连天都不怕呢!委实就这两样了么?” “就这两样了!就这两样了!”那汉子又磕起乞命的头来,还转求万c白二人,多多向军爷美言,放了小的一条贱命,来世一定做牛做马报答。 万时明和小蒋二人听了半天,还好,他还算没扯别的,就是一桩盗窃案,丢的东西也全部找回。 他俩生怕深究下去,会牵弄出别的不好来,便有适时开口,请士兵们饶他一命之意。因不知白思孟这古怪精的意思,便一齐把眼睛看向他。 白思孟却想,这活页夹之事非同小可,他是怎么知道的?他总共知道了多少?若是就此饶了他,他既敢冒险前来,回去后又有什么诡计? 这一定得弄清楚,不然祸莫大焉!因此他咬紧牙关不肯松口,只冷冷地问:“军爷们想怎样处置他?” 兵头哼了一声,道: “入宫盗窃,怎么说也是个死罪。只是列位所居,还不算正经内苑,若只为这两件杀了他”他轻蔑地踢踢蒲团,“似乎也不值当。不过,窃盗近杀,特别是事涉宫苑,若是列位不肯轻饶,就送柏原府一顿杖毙了他,也不算冤枉。” 白思孟嗯了一声,不再说话。兵头猜出他不肯饶人,就挥手让士兵们把道人带走。但道人竟一扑上前,紧紧抱住了万时明的双腿,大声哀求,拉他打他都不松手。 万时明无奈,脑筋一动,摆摆手说: “算了!蝼蚁尚且贪生,就饶他这条狗命吧!不过,我们只有九串钱,他竟全部偷去,搂得不剩一文,也太毒了一些。这样那些烂钱就不要了,军爷们只管拿去喝酒。 “只是放他之前,让我兄弟们先揍他一顿。半夜摸钱竟摸到我兄弟的房里来,要是拿把刀进来怎办?岂不要闹出人命么?” 听说失窃的钱全部作谢礼,士兵们大为高兴,都说: “列位真正大方,多谢了!这牛鼻子也是糊涂,要发财什么地方不好去,却偷到穷得只剩笛儿鼓儿的乐坊来!什么东西不好拿,却要偷一只破蒲团!你自家没有呀? “都说出家人修行是劝人向善,竟连人家居家修行用的坐垫都要偷,倒真叫人搞不懂了,只能说你这王八蛋痰迷了心窍,好坏香臭不分!“ 说完了一哄出去,由兵头主持,就在墙边分钱。 屋子里白思孟拿起一根大鼓槌,在那道士肩膀上敲了一下,低喝道: “章清!你半夜三更偷摸进来,专偷这只破蒲团,到底是什么意思!是不是中午出了大觉悟寺,你就跟上我们了?” 章道士以为又要打他,吓得眼睛乱眨,赶紧招供说: “长官不要动手,小的招了就是,千万莫把小的送柏原府!长官说的是,这只蒲团小道果然认得,却因大觉悟寺知客不让说,临时改了口。这是常来果证道庵的一位道兄的。姓名不晓,却知是庵主常青道人的知交。” 万时明气得踢了他一脚,骂道: “我就知道中午那会儿你在撒谎。早告诉你了,不信邪的话,就请你官府里老虎凳上坐坐,现在怎么样?临到要送命,才知道求我们了?说!那常青道人的知交是个什么模样?” 章清想了想,描述说:“他不常来庵里。只有庵里炼丹,即将功成那天,必定来看。来也无甚客套,只带着那只牛皮蒲团,一来就被庵主请进丹房,坐看开炉。 “两人也无多话,都只静静地看火看丹,好便带几粒去,不好便笑笑辞去,嗣后又一年半载不来。 “小道因是云游,来无多时,实实只见过他一次,余事都是听道众讲的。 “若论他的相貌,只有五旬年纪,面白微胖,倒八字眉毛,两眼凛然有神,颏下三绺长须。来去都是道袍芒鞋,也无车马跟随。再多,小道却想不起来了。” “好!”白思孟说,“这人嘛,还可再向庵主打听。你只说:为什么要偷我们的蒲团?” 章道士道: “昨日看到蒲团,小道深为奇怪,道友的东西,怎的到了二位手中,还惹上啥子钦案?小道已经说过:那道友与本庵常青道长的交情大非泛泛。 “小道因而自思来果证庵已经有些时日,日常一样吃喝,却不曾做什么事,恐怕惹人嫌厌,既有此巴结机会,便暗地跟上二位,打探这件事情。后来走近宫门听人说话,才知道二位是宫中伺候的乐工。 “乐工居然扮成军爷,查找蒲团来历,这事颇不寻常,恐怕真的于庵中有莫大关碍,小道便匆匆赶回,与庵主说了。庵主叫小道不可声张,他要先问问道友。昨日天晚,小道正要就寝,那道友来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33章 揭帖无功 “就是那个白白胖胖的?”白思孟问。 道士摇摇头:“这回用布蒙了脸。他也不让点烛照亮,只坐在床头盘问了小道一番。然后便叫我随他去来。来到宫门,他命小道闭上眼,然后将小道一提,顿时腾云驾雾一般升起,不过片时,便到了二位居处。 “他将小道提至山墙上的气窗,将小道塞进,悄声说要小道偷出蒲团给他。小道问找不着怎办,他说那就找一纸板夹子,有夹子就有蒲团了。小道当时糊涂听了,也不知他是何用意。 “小道从窗口坠下,眼看不见,便到处乱摸。幸喜摸到一个大包,里面果然放着一个纸板夹,心中大喜,便要出去。不料回到窗边,摸那缒下的绳子,竟又碰到蒲团,便连夹子带蒲团一起拿了。 “事儿皆已妥当,小道当即抓住绳子一拉,那道友知觉,便提了小道出来。谁知将要飞出宫墙,吃那城楼上的兵爷们看见了,居高临下一箭射来,箭头穿透小道左肘油皮,又一箭伤了道友面颊。 “道友负疼,叫一声,丢下小道便走。待兵爷们追下,他已不见。朦胧中兵爷们以为只有小道一人,看见地上散落的东西,便捉了来见列位。以上句句是实,不敢有一丝虚诳!求列位爷饶了小道吧!” 听了他这一大篇,是不是句句是实,不敢骤信,但至少有大半合榫。 很明显,那个所谓的道友再傻也不会告诉他全部真相,那他所知就确实很有限了。因此之故,也就不必非取他的性命不可。 “你给我听好了!”白思孟严厉地警告他,“那妖道之事与这蒲团钦案有莫大干系。今天从这里出去,你必须速速出京,行囊也不许拿,对任何人都不许多一句嘴。 “等会儿兵爷们押你出去,我叫他们放了你,便是对他们,你也不许说一个字!须知泄漏天家秘事,哪怕一个字,便是灭九族的罪名!你可知道了?” 见终于肯放他了,道士深知来之不易,涕泣感激,连连磕头称是,说万万不敢违誓。 三人便把他推了出去,交由士兵们带出宫去。一直看到他出了宫门,在一顿喝斥下跑掉,这才放心。 回屋后,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越想越后怕。差点儿就被人卷了包去!要真丢了夹子,没了里面的东西,这天大的任务还怎么完成呀? “小白,”万时明抿抿嘴,眉头皱着,万难开口c却又不得不说地痛心地说,“可不敢再把夹子乱放了!从今以后必须贴身收藏,睡觉也不能解下来,明白吗?就这样也不敢说一定保险。只要再有一回闪失,咱们就全完蛋了!” “我的错!我的错!”白思孟一脸的内疚连声道歉,“我这就把它用塑料袋包紧,捆在身上。吓死我了!真的!看到夹子那一刹那,我差点儿都晕过去了!” “晕过去了!你敢吗?现在不仅是什么成败系于一身,简直就是成败系于一夹。好家伙!从今以后,咱们三个人,最大的任务就是盯紧你身上的这个小夹子,眼皮都不能眨一下!小蒋,你说呢!” “那当然!当然!”朋友犯了这种错误,连小蒋也碍难回护,只能用力地点头,“当时揣着它过沙漠,我都快不行了,心里却想,就是有谁一刀砍了我的脑袋,我也不能倒下,谁叫你们都还藏身在夹子里呢!不先放你们出来,我死不瞑目!” “对,死不瞑目!就是要有这种完全彻底,宁死不屈的精神!”万时明说,“万千祸福系于一身,这种担当,其大如天,一时一刻都不能忘!” 白思孟愧疚难当,满头都是汗。 正说到这儿,外面突然又喧嚷起来。 这回是早起的同事们了。只见乐坊里的乐工们都奔向院门口,七嘴八舌地问:“干什么的?逮着了?” 然后便见军官们也跑进来,抓着乐工们问情况,乐工们都摇头说不知,却也不肯散去。 “这回该是真发动了!”万时明判断,“小蒋,看看去!” 他不叫白思孟,显然是认为他犯的错误太大太严重,须得好好想一想,彻底反省。白思孟也不争辩,就原地不动,坐等他们去问个清楚。 差不多过了一个钟头万蒋两人才回屋来,神情颇有些沮丧。 “怎么啦?”白思孟担心地问。这一打听也太久了。 “不成功!”万时明耸耸肩膀,不快地说,“正好在放道士那一刻,另外的巡兵发现了揭帖,飞一样缴到营头儿那里。营头大惊,命令立即缉拿贴揭帖的歹人——” 不必说,这种事都能发生,上面一定会责问宫防何在,倘若拿不住正犯,说不定脑袋都要搬家!巡兵们因此不敢怠慢,一散开追查,马上就发现了正往大街上跑的章道士,当即喝令他站住。 章道士是惊弓之鸟,哪里敢停步?立刻脚下加紧,想冲进巷子里去。巡兵不容逃脱,马上放箭,结果一箭穿颈,当场咽气,血淋淋一具尸体拖了回来。 正好这时间快上早朝,待漏赶来的众官员都看见了,惊问何事。巡兵们心中有鬼,不好解释。等散朝后陈相国问明原委,便向众官宣布说: “夜来有贼人图谋不轨,潜入宫掖,张贴揭帖,捏造边报,污蔑宫眷。事发时还持刃拒捕,罪大恶极,已被我忠勇兵弁当场击毙,现有尸体为证。究竟其是何人,由何处潜来,还待细查。” “这半天就等来这么个结果?”听他们说完,白思孟大感遗憾,跌脚道,“还以为他们会敏感睿智一点儿,却还是一群麻木不仁的糊涂蛋。” “虽然没能马上挑起调查,却也是一记重槌吧,效果后面应当会显现。谁叫边报至今还没来呢!”万时明还抱有一丝希望地说。 “陈相国也是国丈吗?”白思孟忙问。 “不是。四个二等国丈,张尤韩陆,没他。” 白思孟长吁了一口气,说: “情理之中,意料之外。好的方面是终于让姓章的再也泄漏不出半点机密,坏的方面是陈相国有意遮掩。老仙儿的狐狸尾巴才露出来就又藏紧了,只好走着瞧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34章 蒲团之惑 丢开这事,白思孟又忏悔了好长时间才得到万蒋二人的原谅。然后三人就讨论那个妖道的问题。 “老仙儿有帮手了!”小蒋面色严重地猜测说,“这深更半夜提溜着章道士进院来偷的妖道,一定是老仙儿一伙的!惹上仙人窝了!” “仙人窝?”那两个都不相信,“你的意思老仙儿和妖道是两个人?” “是啊,不然为什么偷蒲团?老仙儿是国丈,丢个东西还用偷吗?带一帮人来搜来抢不就行了!只是有一点不明白,那蒲团据章道士说,明明是妖道自己的,而咱们得到它,却是从老仙儿手里。难道是妖道借给老仙儿用的?” 这才叫匪夷所思呢! “我想那妖道就是老仙儿本人!”万时明不耐烦把麻烦往多里想,语气尖锐口否定。“根本就是一个人!” “这——”小蒋不敢苟同了,“何以见得?你们忘了章清说的,长相不一样!” “怎么不见得?都是穿道袍出入,都是三绺长须。虽然老仙儿脸瘦,章道人说的那妖道却微胖,怎知不是看的角度不同,结论就不同? “就是说妖道是一副八字眉,咱们看到的却是平平的卧蚕眉,这也可能是他人在高处,一时看走了眼。”万时明说。 “语言描绘一般不可靠!”白思孟赞同他的观点,附和说,“从逻辑上看,两者同一人的可能性很大:一个不值钱的破蒲团还借来借去,还是国丈向道士借,怎么看都不可能。” “你也认定就是同一个人?”小蒋问。 “当然!”白思孟说,“如果这个推论正确,那么这老仙就有明暗两个身份——白天或者办公事的时候是国丈,晚上或是闲暇时就穿上道袍当老道了。” “那——那就是在家清修的居士了!”小蒋眨巴着眼说。“居士还跑到湖上去兴风作浪,打人吓人,这就更不可思议了!反差太大了。” “但他就是去了,还加上个国丈的身份,你又能怎么着?”白思孟笑道。 “天下之大,还是个居士,有些人不守清规!有些人装模作样,这有什么稀奇!”万时明也笑。“我想他这个居士一定是赶潮流赶出来的。当今虽然不是秦始皇,可个个皇帝想长生,国丈要投其所好,怎么能不热衷修炼? “无奈样子好作,却还是六根不净,贪嗔鄙吝,打心眼里还是喜欢到处作威作福。于是就跑到湖上去闹,看谁不顺眼就欺负。他那修炼,也就是道士炼丹——炼不炼得成,先砌个炉子再说!” “就是这个理儿了!”白思孟点头道,“前天朱姐传来的信息还说,听说皇帝皇后都信佛,但是皇帝也信道,来了个佛道兼容,因此弄得朝中大臣们的信仰也都很随便。 “一个信道的大臣,脱下官服穿穿道袍,或是去道庵时临时换个装,大概也是稀松平常,没人会觉得不可思议。于是也就一会儿国丈,一会儿道士了。” “那为什么蒲团上会写大觉悟寺的字样呢?”小蒋在两人还是一人上面被说服了,却还是有点儿不解。“大觉悟寺可是和尚庙呀!” 万时明手一摊,摇头道: “这就不好说了。也许本来是寺中之物,但果证庵就在寺院的山边,互通有无也是可能的。再就是老仙儿也佛道兼修,与寺里也有渊源,看着有用,就从那儿拿出来了。 “这从知客僧们一再企图隐瞒与蒲团的关系上就可以猜测出来。似乎他们就是不想让这个破蒲团与老仙儿扯上关系,以至于给老仙儿带来什么麻烦。” 白思孟笑道:“说得对!连我们把钦案二字嚷出来他们都不在乎,都要隐瞒到底,可见这个关系还大不一般,大得甚至能遮住天。这样的地位,不是皇亲国戚是什么?所以不必再猜,就是他了!” 小蒋无可再问,却仍不大信服地说:“说去说来,你们其实早认定他们就是同一个人!” “当然!不然不好解释!”万时明耐心地说,“老仙儿丢了蒲团,一定要找回来,是因为他用它袭击了官船,暴露了他不法的一面。而一个道士把蒲团借给或送给了别人,与他就没有关系了,为什么也一定要找回来,还不惜冒闯宫的风险? “难道是见我们找上门来,他就转告了老仙儿,老仙儿自己会飞,却还是托他去偷?这也说不通嘛!所以,说去说来,他们其实就是一个人——老仙儿打人把蒲团弄丢了,知道了下落,就派人再来取!” “要是尽这样猜,我就没的说了!”小蒋拍拍脑袋,彻底泄了气。 他们对答时,白思孟脑筋动得快些,所想已经与他们不大合拍。此时万时明正要进一步阐述别的见解,他却已抱起蒲团,开始找刀剪破拆。 “你干什么?”万时明惊问。 白思孟一笑说:“我总有点儿不信,老仙儿非要找到它就是为了毁灭罪证?”他拧着眉毛又捏又拍,又用力敲打了好几下,“我猜它一定还有更大的用处,或者说更大的秘密!” “什么秘密?”小蒋关切地问。 “拆开后再作为罪证,它就不那么值钱了!”万时明警告一声,伸手虚拦,郑重提醒白思孟说,“咱们现在首要的是借用皇帝的力量把老仙儿搞倒,而不是自己干!这样才能最快最麻利地灭了他!你破坏了证据,下一步怎么进行?” “这不光是个证据!”白思孟摇摇头执拗地说,“我想他这么急于取回,一定不是专为消除罪证——他一个老国丈怕什么?他不会辩解说:有人骂我,我就拿这打了他!打了又怎么了? “老国丈生气打人,那不太稀松平常了吗?他又不会说他是从天上往下打的!我猜蒲团里肯定藏了什么东西,又不方便对人说,这才让老仙儿这么恋恋不舍!也许他的命门就藏在这里。” 看他非要动刀动剪,说的还颇有煽动力,万时明也没办法了,只能说: “那就先摸摸外面,再按按里面,多感觉感觉。能不拆就不拆——要是摸出来都是枯草麻絮,你还拆它干什么?” “行,听你的!”白思孟暂且放下刀剪,抱起蒲团来再次摸弄。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35章 果然肚里有货 白思孟又按又掐,但皮张结实又硬挺,正反面都按过,却没有觉出丝毫异样。但是再按这圆盘的侧面,感觉就不同了,似乎里面夹有硬物,像是一个圈子。 “这垫垫儿还带着铁箍哪!”他惊讶地摸完一圈,递给万时明看,“像是个铁滚环。” 万时明接过来摸摸按按,歪头看看,判断说:“应该是支撑用的,让它保持圆盘形状不变。” “可这样一来,不就太硬了吗?没法弯折夹带,背起来也硌人!难道是当车轮使?” “那怎么可能!”万时明一笑。 “你看这侧面,是麻布的,有缝线。你说到底拆不拆?” “非要拆,就沿线拆。”万时明看过说。“看过没事再缝上。” 他始终想完妥地保存这份罪证,等老国丈倒台时,拿它去报那湖上一击之仇。 既然都不反对,白思孟便下手了。 他不厌其烦,用刀尖一点点将缝线挑断,拆出一个一掌宽的口子,然后把手指伸进去,掏掉边缘缠绕的草丝,不久就触摸到那硬硬的铁箍。 他扒开蒲草丝缕一看,里面还挺光亮。 “哦,耶稣,还是抛光了的!”白思孟一声惊呼。 万时明接过来往里看看。可不是?一小块露出的圈体,硬度极高,划不留痕,还镜子一般闪亮。 他摸了好几下,嗟呀不止,说:“特像是不锈钢的!瞧这光洁度,再怎么低估也不低于四级。这年头,怎能有这样的工艺?” “都拆了吧!”小蒋看得张大了眼睛,兴致勃勃地提议,“沿圈儿拆完!反正你也没有同色的丝线缝它,不如一拆到底,把这怪东西拿出来。” 想想也是。心一横,万时明也就默认了。白思孟就用刀尖继续挑。拆总比缝容易,不一会儿就大功告成。 他小心地把麻布包面和上下护皮拿掉,发现箍住里面蒲草垫的东西,正是一个一尺多直径,一寸高度,半寸宽度的雪亮金属圈。 拿起金属圈看,发现它也并非单一整体,而是在宽度的中间有个环形凹槽,内嵌一个半寸宽的活动圈圈。 这活动圈圈也不知是怎么嵌入的,再怎么磕呀c抖呀也掉不出来。用手指捺住一扒,却能灵活地转动,而且润滑极好,寂静无声。 “这是什么怪物件?”三人都极为吃惊。 一个陈旧的皮面草蒲团里竟藏有这样一件精工制造的金属构件,任谁都想不到。 它是干嘛用的?谁做的?为什么要藏匿在蒲团里? 他们端详着,摸弄着,再三推敲,仍然茫然不得其解。 “这绝对是大师级的手工!”白思孟摇摇头拿它在手,啧啧称赞。“什么作坊有这个水平?” “你难道不觉得这是典型的机械加工件?”万时明尖锐地反问。 白思孟被问得不能吭声。 机械制造是万时明的专业,他的看法,别人怎敢轻易臧否?不过在他白思孟看来,手工艺人中技艺高超的,要做这样一只圈中嵌圈的东西也不太为难。 多少金盘银碗比这还要复杂!球中球c瓶中瓶,回转自如,玲珑剔透,也无不造得光辉灿烂c美轮美奂,还能被这么个简单玩意儿难住? 但是万时明的眼光也不为错。这东西外部特征这么明显,一般人只要是乍一看见,绝对会认为这就是一只普通金属零件——多半是什么大规格的滚针轴承,才从库房里领出来的。 可是轴承是怎么造出来的,又是用在什么东西上面? 这边的世界,这样的时代,哪里有工业发达到如此地步的地方? 新夏朝肯定没门儿,难道来自远方的番邦外国? 难道这边世界上还有一个汽车轮子上的国家,而自己只是碰巧进入了它的一个落后地区? 他和万时明互相对视,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就好像鲁滨逊在荒岛上发现了人类脚印一样。 这件东西的出现,一下子就打破了他们此前那种高高在上c极好极自信的心态——看见了吧?你有我有全都有!并非老地球才有如此之高的现代工艺。 此地芸芸众生,藏龙卧虎,并非易与之辈呢! “算了,别瞎猜了!”万时明打破静默说,“虽然没听说这边还有什么先进地方,却也不是只有咱们过得来。也许是别人带进来遗失了,让老仙儿捡到,就废物利用了!起码它能增重,打起人来更狠对不对?” “这话不错!”白思孟点头,“小孩碰上个玻璃片!偶然捡到一个亮圈子,就缝进自己的草蒲团里——揭开谜底之前,只能姑且这么认为。” “但它肯定另有大用,不光是保持垫子不变形!”小蒋不肯这么草率放过,“来历就别管了,还是查查它能起什么作用吧!” 这话没人不赞同。 “想想看,老万!”白思孟笑笑敲敲桌边,“那天这蒲团飞下来,一路追着你打,连门板都差点儿撞破了,这力道,肯定是这铁圈给的,对吧?” “那当然了!”万时明一百个同意,“皮包草哪有那么大的力道!” “不但力道靠它,就是蒲团能拐弯,像也是它弄的,它似乎具有自主机动性!” “肯定!还是那句话:皮包草能做什么!这钢圈才像是主角。” 万时明拍打着铁圈,想想那天这东西尾追不舍的嚣张情状,仍然心有余悸:它居然连船舱都钻进钻出了一遍! “那么它就是个火箭发动机外加红外寻的头!”白思孟说。 “还会是别的什么?”万时明反问。“草不会喷气,皮子也不能当喷口!” “那它就得有喷口!”白思孟说。“不然就得有什么东西吸引它。” 他举起圈子左右看,摇着头。 “整体光滑致密,看不出有什么小孔微孔。要说喷,除非是从内外圈子间的缝隙往外喷,但那不是有点奇怪吗——一个大圈圈,张着个大嘴往前跑?扇风呀?” “那天它一直是侧着飞,横劈竖劈,跟砍刀一样,还带点儿飘!”小蒋说,“滑不留手的,不然我也不会一棒子抡不着它!” “但还是有点儿呆板,比不上导弹。”白思孟说,“导弹多灵活呀,锁定了就不用人管,蛇一样随便窜!可它呢?我总觉得它有点像人在远处遥控——力道够,灵活性还是差。 “就像人用鼠标键盘打游戏,手赶不上眼睛。要不是它追得那么笨拙不堪,早就打到老万了!” “遥控就得有天线——”万时明伸手摸着圈子光滑的表面,仔细审视,“那天它确实有点儿笨。但你看上面别说天线,连一点儿突起都没有。顶多——顶多有点儿小斑点啊哈,看到了!就是这个!”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36章 要御前供奉了! 叫声一落,万时明的声音立刻不由自主地放低,睁大眼睛凝视着圈子侧壁上的一行间断分布c总共三十多个,乍看之下根本就发觉不了的细小粉红色斑点。 “细小得跟粟米粒似的,还是粉红色,稍微马虎一点就看不出来。真够隐秘的!亏这圈子的制造者想得出来!” 他砰地又拍了一掌,胜利地说:“真就是它了!” 白思孟伸头看了一下,也诧异了,说:“不会这小斑点里面藏匿有天线头吧?用针尖挑一下看!要是斑点是塑料的,那中间肯定包裹着铜线芯,那就是天线头。 “哈,真的耶!不用针挑,用眼睛都看得出来,斑点中间有点发黄的小晶光!那不是铜芯吗?隐藏得够深啊!” 小蒋眼力最好,他一眼便证实白思孟说得不错,只是诧异: “这就是天线头?哪有这样设计的!整个藏起来,只露这么点儿小端面,这哪能截获电波!就是拖出一根长辫子,又有什么关系?反正藏在蒲团里! “还有,难道这样一来,老仙儿就能在半空中用遥控器操纵它打人?我真不信!” “不信也不行。不然怎么解释那天发生的事情?”白思孟问他。 “不管你们怎么想,反正我想不通!”小蒋坚决地说,“别说遥控器操纵,就是人坐在驾驶室里开汽车,也没它那么来去自如。太灵活了!我总觉得,它就是个活东西。” “铁圈圈能是活的?”白思孟哭笑不得,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怕是他昏了头说胡话。 “怎么不能!你都能缩身变蛇了,它就不能?”小蒋反问,“你别看它外表像模像样,就以为准是汽车轮子上掉下来的钢圈,还非得人去遥控!我看就不说它是什么太极圈c金刚琢之类的法宝,起码也是个自主能飞的机甲怪物!” “它还会自己咬人了!机器狗呀?”万时明看他这么痴迷,陷在幻想里就不愿出来,不由瞟了白思孟一眼,似乎是无奈地说:“看!看!跟他这种怪物人说得清吗?” “那也有可能吧,”白思孟不愿把话说死,“不管怎么来的,反正今天这个圈子,不会无缘无故就出现在蒲团里。怪蒲团里的怪圈子,一定有非同一般的作用。究竟是哪方面的作用,现在说不清。 “既然一时弄不清,咱们就先把它藏好。藏到夹子里。蒲团呢就照样缝起来,该撂哪儿还撂哪儿,等他们再来偷。真把老仙儿逮到或是揭露出来,谜底就揭开了。” 他不辞劳苦,找来针线,又动手缝缀。万时明是不肯做这等事的,小蒋也只拿着闪亮的圈子,用手轻扒着内嵌的圈内圈,滑动着玩,同时一脸的不以为然。 缝完歇手,白思孟叹口气,把蒲团丢到角落里,说: “我倒希望章清现在还在,就好让他把这个东西还给老仙儿,再让他回头好好跟我说说,老仙儿拿回轻了半截的蒲团时是个什么表情!” “那还用说,肯定气炸了!然后就徐图报复。”万时明恨恨地说,“再来就让小蒋把枪瞄准点儿,轰一声就把他打个透心凉!” “那就为新夏王朝立了大功了!除了妖人,绝了隐患!”白思孟笑道,“只是没人晓得,也无人荐举,老皇帝到死也不会知道!” 他二人说着话,小蒋玩着玩着却皱起了眉头,拍着圈子说: “我实在弄不明白,老万!中间这个圈圈怎么只能顺时针滑动,逆时针就不行,一倒转就卡,这是什么原理?” 万时明一笑说: “你算问对人了!刚才我也试出来了,可是没法解释。要按机械设计的道道儿,那整个内圈就该是个大棘轮:正转不妨,一倒转就被弹簧搭扣顶住了。然而若是这样,滑动时就应该有轻微的嗒嗒响,可这没有。 “再就是,这圈内圈光溜溜的,连个螺丝眼都没有,能搭载什么负荷?什么都带动不了!什么都不带动,就只呼呼地转,那不是白瞎了吗?” “是啊,那不是白转吗?” “白转肯定不会,任何设计都是有目的的,只是咱们还不知道。逮住老仙儿,就这事,也一定得问他。” 拆缝拆了半天弄出个金属圈圈,虽然令人惊奇,其功能是什么却百思不得其解。 三人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最后意兴索然,就暂时夹起来,再去盘弄乐器,准备给皇帝当晚的酒宴助兴。 头儿已经通知下来,从今天开始,白蒋二人也要御前供奉了。 忙碌中,白天很快过去,老仙儿没再来偷营,边报也没说发生战事,一切平静如常。 皇帝是一国之主,要为黎民百姓着想,最喜欢这样的日子了,因为这就叫国泰民安,多一天就赚一天。 为了庆祝又美美地过了一个太平日子,他吩咐在拱极殿旁边的倚云高台举行例行的宫宴,与皇后嫔妃们好好地同乐一晚。 开宴就定在晚饭后两个时辰,大约是晚上九点钟,该吃宵夜的时间。 三个同伴算是领教了皇帝的作息特点了。他晚上晚睡,早上早起,办事直到中午午后黑甜一大觉,直睡到吃晚饭稍许吃点儿,然后就和弄臣们搓牌下棋,直到肚子又饿。 这时候,乐工舞女们都已经疲惫不堪,可他的兴致却处于最高点,眼睛贼亮,耳朵贼精,一点舞得不美,一句唱得不好,他都能精准地指出来,你还不能不服,而且是心服口服。 天子圣明呀!臣罪当诛!匐伏在地,听他一五一十地指摘完,你都恨不能自打嘴巴: 真的呢!御前供奉,一不小心还真的出了错呢! 不过出错了也不必惊慌,只要你确实心悦诚服,他哪肯罚你!是你让他高兴了,显本事了!那心情,简直比大夏天吃冰棍还舒坦。 在御座上高高坐着,他谈笑风生,自命强过唐明皇,还大笑说: “古人有云:曲有误,周郎顾。放到今天,何须周郎顾我?只怕连他都要我来顾呢!” 得意如此,连“朕”字都懒得说了。 “这样的皇帝怎么不要倒大霉?”白思孟听万时明介绍后不禁直摇头,“唐明皇可是酿成了安史之乱呢!就是那三国周郎,也败在了诸葛亮手下,才三十六岁就气死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37章 夜宴倚云台(节日加更) “谁说不是呢?”万时明笑着说,“史上比他们还有才的只怕要属北宋的宋徽宗:琴棋书画样样精,还胸有丘壑,特会造园子: “一手好字瘦劲挺拔,秀美洒脱,史称‘瘦金书’,自成一体,不输于同时代的苏黄米蔡。 “可结果怎么样呢?国政腐败,亡国破家,父子两代都被金兵掳到关外,苦死在那里了。执政不是儿戏,哪容得你天天风花雪月!” 为了在御前第一次演出成功,他们好好编排了几个节目,打算着一亮相,就能赢个满堂彩。绞尽脑汁,反复排练,忙了一天,都很疲倦了。 万时明伸个懒腰,手捂着嘴打哈欠说: “散了吧。最好睡一会儿。过会儿一站就是两个多小时,不容打一分钟的盹儿,可难熬呢!” 他们先走出房间去透口气。 天已薄暮,晚风习习,令人胸中一舒。他们三个各自伸了几个懒腰,正要回房歪一会儿,却见天空上盘旋着一只老鹰,越飞越低。 “它在找什么?”白思孟饶有兴趣地盯着,“鹰专吃活食,不会对御膳房的泔水也感兴趣吧?” 小蒋眼尖,一眼就看出了关窍,指着宫门的城楼雨檐说: “泔水?它是一心想逮那只鸽子!你看,那不是鸽子?可怜兮兮,想出来又不敢出来,脚上还系着根红布条!” “是吗?”白思孟好奇地睁大眼睛,看了一会儿,鸽子看清了,却看不清红布条。 小蒋不耐烦地说:“跟你说了都看不清,你的眼力都放在左东西上了!” 白思孟摇摇头,说:“一点红我看得出,可就说不出是什么东西。它是谁养的?不会是守城楼的兵吧?” “那怎么会!”小蒋说,“我天天看城楼,今天还是第一次看见鸽子!肯定是过路的!” “过路?不会是送信的吧?”白思孟还是那种声调,却显得别有深意,显然嗅出点儿什么了。 “你是说”小蒋疑惑地看着他。 “宫中?就那事儿?”万时明悟出他的意思,也回过脸来看鸽子,惊讶地说,“不会吧?这多不可靠呀!” “要不叫当兵的拿箭把它射下来看看?”白思孟提议,“我去说,今儿已经跟他们混熟了。” 但还没等他抬脚,那只鸽子已趁老鹰重新升高,一下子窜了出来,扑动着翅膀,直向宫中冲去,那股勇猛无畏的劲头,看了真叫人佩服。 “毫无疑问了!”白思孟把大腿一拍,“边报到了,老仙儿通知他丫头动手了!” 小蒋惊讶地说:“这也太危险了,就不怕人家逮住鸽子,发现字条?” 白思孟笑道:“那哪会是字条?就一根光光的红布条,什么也不用写,却表示一个暗号:‘动手!’写字?嘿,谁会那么笨!” 小蒋脸一红,不再乱问。万时明叹口气说:“多事之秋!多事之秋终于来了!今晚须要特别当心!” 为了按时供奉,乐坊七点半(戌初二刻)左右才开饭,不到九点(或叫亥初),就已到达倚云台。 倚云台台高十丈,高大轩敞,气势恢宏。九个大殿呈半月形座落台中,最大的九开间,正好是象征皇权威严的数目字。此时已挂灯悬彩,一片通明。 乐师们一到就调柱理弦,准备开奏。到那杯盘摆列完毕,侍役全部到位之时,就由低到高,悠悠扬扬地演奏起迎宾曲,迎接前来就餐的正主们。 这时的音乐热烈c恭敬,正好诠释众嫔妃宫人们所沐浴着的十里春风,皇恩浩荡。 而等到皇帝到场,那音乐便又变得宏伟正大,即所谓的颂圣华章。 等到皇帝坐好要讲话,响度便要大大降低,却庄严不变,又变成所谓的敲边鼓c重点在轻轻打拍子的伴奏音乐。 皇帝就在这种又有帮衬c又不过于噪耳的氛围里开始喝酒笑谑。 一开始都不免有点拘束。到得酒过三巡,席面上就开始热闹了,音乐便要轻微得若有若无,就成了所谓只助兴c却不显自家痕迹的背景音乐。 到了这时候,歌舞才陆续上场,点播也才酝酿着开始。 打头的自然都是老将。前辈乐工和歌女舞娘一批批地上前,先是轻歌曼舞,备极缠绵,然后又来个黄钟大吕,振聋发聩,把气氛重新调动起来。 清酒红人面,财帛动人心。嫔妃们在热烈的节拍助兴中,逐渐开始放浪形骸,纷纷起身向皇帝敬酒撒娇,争风邀宠。 皇帝也来者不拒,酒到杯干,一饮再饮。兴高采烈之际,一冲动就想慷慨地打赏,很快达到了他自己小宇宙爆发的时候。 “小麻子!”他兴致勃勃,大声喊乐坊总管过来,“好两月不曾啐你脸了,最近调教出了什么新鲜玩艺儿?” 乐坊总管麻新宽赶紧上前跪下,肉麻地恭维说: “万岁爷圣明,真是有好两月不曾啐了,下走这里正惦记着呢!好教圣上得知,好玩艺不多,新玩艺却有一个。是下走费了好大力气,从域外流沙国访得了几个乐工。 “这几个番奴,技艺虽然一般,风味却颇有几分稀罕。陛下和娘娘们把那甘脆肥浓吃腻味了,何妨暂进一口村酒野蔬? “下走这里正盘算着什么时候进奉御前,好孝敬陛下,只是不得机会。幸而今日圣上问起,不然还真不敢贸然进上来献丑!” 皇帝笑道:“献丑就献丑,还有这许多说的!你那些破玩艺儿,现丑也不是第一回了。且拿上来看看!” 麻新宽中气十足地唱了一句:“遵旨——”然后躬身退步,直退到场边,手一招,把三个年轻人推上场去! “流沙国乐人万某c白某c蒋某,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虽然万分不愿,三个人来到场地中间,却也只能跪倒在地,山呼颂圣,然后报上曲名: “今日伺候陛下和娘娘们一曲流沙国的民歌:‘流浪者’!山野之音,有渎圣听,死罪死罪!” 还没唱,就要自称死罪,这新夏国的献艺规矩,怎么就这么让人憋屈! 好久收藏不见涨,感到寂寞了。若能增加,今后每天三四更,直到日更万字。 这根本不是问题。很想三个月内完篇。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38章 花团锦簇 先告罪,再唱歌,在这儿当个歌手真特么委屈! 相比之下,老世界的歌手们待遇真是太好,心态更好,坚强得如螺纹钢一样——假唱不说,还经常倒过话筒让观众唱,让他们替自己挣钱。 在新夏国的倚云台,你把笛子斜着伸向皇帝试试,不必等龙颜大怒,娘娘娇嗔,就这位麻新宽,都能一脚就把你钉进地底下去! 还反了你了! 《流浪者》本是一首印度老电影歌曲,热烈繁杂,曲调非常好听。万时明今天教了蒋白两位一整天,该怎么歌唱表演,笛子怎么配合,三人都是滚瓜烂熟,合作起来非常流畅。 笛子一响,立即博得一个全场皆惊,因为从没听到过这样的音符编排——小小一个前奏,真正是一波三折,起伏跌宕,美妙得出神入化,令贵人们听得抓耳挠腮。 笛声略降,白思孟一条歌喉就惆怅地拉响:“到处流浪——嗯——到处流浪——嗯——命运叫我奔向远方——奔向远方啊——到处流浪——” 他的嗓音清亮中略带嘶哑,那是排了一天累的,但此时听来,反而更增添了一种无奈与不服,显现了一个受挫于命运的人渴望良好待遇c与命运抗争的强烈愿望。 歌声暂一停顿,后面接续的笛子声立刻音量放开,气势如虹,一拉上天,再逐级跌落,形成一个个令人印象深刻的极动听的跳荡,越来越低,渐趋雅静。 真所谓“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就在这个特殊的氛围里,手抱十根彩棒的小蒋一路跟头,车轮似地滚动前来,闪亮登场了。 直翻到筵前他才收脚。他还是表演双手轮番抛物,只是手中的道具更加光鲜夺目。加上锦缎花帽,一副化妆脸,精神倍增。 他挺身抬头,一个亮相,几乎收声的音乐忽又轰的一声增强。 心中一震,人人眼光都投向他。 只见他二话不说,立即抖开彩棒。两手如鹰,大开大阖,左右轮动,随着音乐节奏的缓急,不住地把彩棒抛上天去。 音乐快他也快,音乐慢他就慢,高低错落,井然有序。 却有一点特别,那就是不管音乐怎么急骤,他总能让手中留有余裕,不慌不忙地接住所有落下的彩棒。 再过一会儿,就在白思孟拉高唱到“我一点也不悲伤,我一点也不知道悲伤——”,越唱声调越悲愤激越时,小蒋手法一变,全身参与。 这就不光手了,他连肩膀和双脚都用上,让十根彩棒全都飞舞起来,把自己一身滚了个花团锦簇,熠熠生光,就像热带珊瑚礁边一只色调多变,五彩斑烂的大乌贼。 这一来,倚云台上轰地一下,全场动容,纷纷喝采。 甚至不少座客忍不住站了起来,一来为其表演之眩目的精美,二来也为他滴水不漏的出色功夫。 就连皇帝也从御椅上直起腰,圆睁双目观看,嘴里啧啧有声,道:“妙哉!此子大不寻常!” 曲c歌c艺三绝,把新夏朝的君王看得不断含笑点头。众贵妇更是看得如痴如醉,爱意颠狂。 最后曲终谢场,从上到下没一个人肯放,都说:“妙曲新度,怎只奏一阙就没有了?还有无这般好的,快一一快献来!” 这样的结果原在意中,三人也不胆怯推诿,便轮流演示。 万时明先吹了支《春江花月夜》,白思孟接着唱了支《水长流》。小蒋避重就轻,来了个就地叠杯。 杯子摞杯子,先用手放,够不着就用手抛。只见庭中金光飞舞,他一口气垒了二十四个大铜杯子上去,就像根长棍子,直达梁上挂的大灯笼, 这一来,连皇帝爷都看傻了眼,为他捏了把汗说:“使不得,小郎!再不消加了!再加就要倒了。” 这哪儿会!此时护住那串杯子的,不仅有小蒋的掌力,还有白思孟的掌力和万时明的脚力。 六股力道相支互捧,三圈泡儿滴水不漏,便堆到房顶也没事,只不过高到那样就太惊世骇俗了。 既然皇上发了话,小蒋便开始一只只地抽取杯子。 却又吓人巴撒,他不是从顶上拿,而是从中间抽。 抽一只,那杯柱就豁郎一声响,整体一晃,闹得更加惊心动魄,人人手心都捏出汗。 但这也说明节目已到尾声,不会更精彩了。 嫔妃们记起自己的职责所在,又开始轮番向皇帝敬酒。 这时候,才是显示谁受宠谁不大受宠的见真章的时候。 皇帝已经过量,不想再喝,不是宠到“惧内”的程度,不敢推也不忍推,那是任你怎样假嗔假痴地劝,也一滴都不愿再往嘴里倒的。 尤贵妃率先试马,却苦于嘴笨,求不到点子上,最终落得个赧颜败下; 张贵妃接踵而来,却是拉不下脸,媚不起来,也战了个损兵折将。 两人心中都暗暗地恨得了不得,却怯于再战,只好看着韩陆二人抖擞精神斗法。 皇后是早有贤德之名,不屑于这些争风吃醋的把戏,能忍到这时,已属高风亮节,便借故离席先退,哪管你们接下来把山玩倒,把地玩塌! 韩贵妃看着她的背影笑道:“正经主子去了,奴婢们可以放开一些些了。陆姐姐,一席人有没有面子,就看你的手段了。” 陆贵妃笑道:“看我什么?彼此彼此的事情,韩妹妹偏要说得自己像没事人!只此一端,便看得出高明所在了,旁人还敢班门弄斧吗?” “这样说我?好姐姐,可见还是怨小妹少了敬意!那就这样,‘未见阎王,先敬小鬼!’我就先敬了姐姐,再试着去陛下处讨那没脸!” 说着,韩贵妃就一杯酒斟得满满的端过来,笑嘻嘻地要给陆贵妃灌下。 陆贵妃把扇子伸出一甩,挡住她的酒杯,笑道:“我自己这一杯还没处敬去,你倒来加添了!自家喝了吧,切莫过来!” 韩贵妃哪里肯罢休,一直腰作个要晕倒状。 陆贵妃不知是计,忙放下扇子扶她,她却已把酒杯放在陆贵妃身前,笑道:“不消扶!这是小妹虚晃一枪。还不到那玉山倾倒的时候呢!” 陆贵妃被她闪了,笑骂道:“我就知道这妮子鬼神莫测,却不料把戏直弄到我眼前来!然而你纵有千条妙计,我却有一定之规,这酒,你还是敬了自己吧!” 韩贵妃笑着强要她喝,她就是不喝,两人闹着笑着,觑一个人眼不见,韩妃手法极快地把两杯酒给换了。 别人都没注意,却哪里逃得过一心要拿人破绽的三个年轻人!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39章 酖酒入喉(第三更) 但万时明只见席面上红光一漾,韩妃刹那间变得眉宇紧张,随又放松,这显然是刚做了一件什么极其重要的事情。 白思孟看到的多些。他亲眼看到韩妃的大袖口一张,恰恰笼住了两人面前斟满的酒杯。这一遮的时间和幅度,恰够做一个隐秘的小动作。 小蒋比他们都要全神贯注,不但是那一遮,连韩妃在袖口下移杯换位的手指头都看了个一清二楚——他的火眼金睛,竟似完全透视进去了。 换酒之后,韩妃不慌不忙,两袖一抬,向陆妃屈膝行了个万福,笑道: “既然陆姐姐一再不肯赏脸,小妹也没办法,只好另觅主顾,把这份残酒哄骗出去了,却是给谁好呢?” 她左右四顾,有些恼怒,有些发愁。 皇帝看她忙了半天,人家却坚拒不喝,真是大伤颜面,便笑道:“她不喝,是因喝不过你。看你们闹了半天,朕倒有些口干了,拿来朕喝吧!” 韩贵妃忙道:“这怎么可以!皇上万金龙体,怎可喝臣妾的残酒!臣妾宁死不敢!小郎!呔!那流沙国的小郎!过来筵前,把这酒赏你喝了!” 小蒋茫然不知,只知道韩妃突然吼起他来,吓了一大跳,自我回顾一番,并没有触犯她呀! 他还在原地纳闷,性急的麻新宽已经三脚两步跑了上来,推着他到筵席前跪下,轻喝一声:“还不快谢韩娘娘的赏!” 小蒋糊里糊涂被他按着磕了三个头,起来接过酒,也不暇分辨有毒无毒,一仰脖就吞了进去,进去后才觉喉咙火烧火燎。 他登时吓得两只眼睛都鼓出来,绝望地心想:“完了,完了,见我识破她的机关,她就用这杯毒酒要我的命了!” 他自生下到如今,从没喝过酒,不知那种火辣辣的感觉是正常的,还以为毒药入口,立刻就要一命归西,喝完后眼泪都快流下来。 麻新宽见惯了这种不谙宫规的乡下乐手,心中一乐道:“又是个没喝过酒的雏儿。小子,给你喝,真是白白浪费了这上好的玉液琼浆!”手一松,轻喝一声,“起去!” 小蒋退回行列,含泪咬牙对白思孟说:“是姓韩的!就是她没错!这只骚狐狸,还拿毒酒毒我!” “胡说!”白思孟全身震动,两眼圆睁,一把抓住他的手,看他是不是认真的。 待看清小蒋眼中的绝望和惊恐,白思孟刹那间汗如雨下,连声轻喊:“不会吧!不会吧!我看见她那杯酒是陆贵妃……” 突然他的舌头僵硬了,脑中闪电似地想:“坏了!要是陆贵妃的酒里也有毒呢?” 这不是不可能呀!不是不可能呀! 如果韩妃是好人,又知道阴谋,那她就是有意救主、嫁祸于人——先弄掉对方手中的毒刺,再让小蒋替她的皇帝丈夫死,用奴婢的死,把陆贵妃的毒计揭露出来。 这方法,站在主子的立场,不能说她有丝毫不对——奴婢还算人吗? 可是对于被嫁祸的奴婢,这就跟皇上进餐时那个尝菜的奴仆一样,甚至比那还冤枉! “小蒋!小蒋!”白思孟心都扭了起来。 他突然感觉身边这少年竟然如此之重要和亲密! 少了他咱们今后怎么办呀?咱们怎么完成任务,又和谁朝夕与共、剪烛夜话呀? 小蒋小蒋,你可不能丢下我们一个人去呀?你怎么能一个人去呀! 他眼前金花乱冒,几乎撑持不住,只模糊看到筵席上那毒蛇一般的韩贵妃笑盈盈地放下杯子,退回本位,抬手示意,请陆贵妃去皇帝面前敬酒。 她怎么还笑得这么欢快?她们怎么还有心情这样作乐? 他们刚刚在酒宴上杀了一个无辜的人,难道还乐得起来?莫非他们真把下人不当人?真把宰杀他们当作自己茶余饭后的余兴节目? 君之视臣如草芥呀!怎么不叫人“视君如寇仇”? 小蒋站在那里,浑身不停地发抖;白思孟心如刀绞,脸色惨白。 只有万时明,因为站得远些,正与一个年纪大的乐师商酌调音,不知道这边风涛陡起。 但是麻新宽什么都看见了。白蒋两人一开始嘀咕他就看见了。这时见过了份,他就悄悄地移近,低声警告: “可不敢御前失仪!稍有差池,宫内监就要捉去杖责二十,不是玩的!” 白蒋二人一吓,立刻挺起胸脯,往上望了一望,惶惶不安。 “低头!”麻新宽又低喝指正,“低首下心。不许左顾右盼!” 两人遵命。但刚低下头,白思孟便觉不妥。 这怎么行,陆贵妃正要加害皇帝呢! 他偷偷抬起下颏,两眼在浓眉下剑一样直视筵席,只见陆贵妃已经袅袅娜娜地移步向前,口里娇柔地喊着: “虽然臣妾不胜酒力,这一杯敬祝圣上万寿无疆的酒还是要一饮而尽的,就看君王给不给臣妾这个面子了!” 她风情万种,燕语莺声,逗弄得皇帝心花怒放。头脑一热,他也不顾众人都在,只欺皇后早退,竟然含糊不清地颤声说: “慢着慢着,小心跌倒!梓童早有身孕,这酒不饮也罢。” 但陆贵妃已经过来,他也就不再说,只一手接过酒,一手连忙把她揽在怀里。 梓童是皇帝对皇后的专称,今天皇后不在场,他竟然这样称呼陆贵妃,所有听清了的人无不大惊失色。 即令大家都认为这是皇帝酒后一时忘形,却也说明他们在私密场合常常这样称呼。 习惯成自然,这才会于酒醉中在公开场合随口带了出来。 皇后要倒霉了!皇宫就要爆发夺位大战了!战火一起,不知要连累多少人! 在座的都在后宫讨生活,谁人躲得过呀!这一想,一个个都学了小蒋,似乎吞了毒药似的,全身簌簌地乱抖。 陆妃似乎没什么,另三个妃子却不约而同怒火中烧,面颊同时都红到了极点。但张妃谨慎,只轻呼一句:“哇,主上失言了!” 尤贵妃哼一声,气愤地说:“哪是失言?分明私下早就许过了!这贱婢!” 韩妃已欲脱口而出,却及时忍住,面色由红转青,冷笑一声道: “好嘛,天天责怪大臣们不守法度,私相授受,今日深宫里也这么着,还有嘴说别人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40章 北疆军报(今日起三更) 三个贵妃都是重臣的女儿,韩妃这话,她们心里都有,只是她一个人有胆说出来罢了。 但韩妃这样说,已是公然直斥皇帝,这胆子可真要比天还大才行!随便谁去告一状,她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可是韩妃似乎一点不怕,那两位越看她,她越扬起了脸,表现出一副能奈我何的样子。 白思孟无暇观察她们的复杂表情,只注视着皇帝刚接过的杯子,只要他举杯欲饮,他就长袖一抖,叫那杯子咣啷跌落。 他已经为此看准了方位蓄足了劲,不发便罢,若是出手,肯定一击即中。 就在他蓄势待发之际,突然小蒋推了他的胳膊一下,他不暇搭理,胳膊肘儿一努,叫他别闹。 突然想到也许他此刻就要倒地死去,他的心又轰地一下乱了,急忙回头,却见小蒋好好的,正手指台下那一长溜台阶,轻声说:“刘钦使和一个将军上来了!” 白思孟往那边一看,可不是刘老头来了!他们来干什么? 他一时想不明白。不过皇帝内宫家宴,外臣竟敢前来打扰,这事极不寻常。连麻新宽都诧异得瞪大了眼睛,心想他们搞什么名堂?不要是逼宫作乱吧! 白思孟的想法也只是一闪即逝。事情再来得快,也不至于到这个份儿上。 他立刻转回目光,却看到皇帝已经将酒杯送到了嘴唇边。 “报——”耳边突然炸雷一样响起喊叫声,“北疆军报——” 皇帝一惊抬头,白思孟就势眼光一闪,手起力贯,将那酒杯啵地打掉,琥珀色的酒浆全都倾倒出来,哗地流满酒桌。 “什么军报?”皇帝一愣,看看捏了个空的手指,又看看阶前那两个闯入的男人,恼怒地大声喝问,同时不满地瞥了一眼太监头子。 太监头子巴敦义巴公公连忙低头退下,绕着弯儿跑到台阶入口,阻住刘钦使两人,大声质问: “两位大人为何不经通报,擅入内廷?不知道这是禁苑吗?” 那位将军是值殿大将军沈雷,常在禁宫,有什么不知道?而且通报不通报也刚好归他专管。太监头子其实只是责备他,带个人来也不先打个招呼,冒冒失失的,让皇帝生了气。 沈大将军连忙抢前两步跪下,大声说: “刘侍郎手持陈相国手令,入宫面见圣上,有紧要军情禀报!事在紧急,无暇通报,臣沈雷死罪,死罪!” 听说是紧要军情,皇帝怒容稍霁,哼一声道:“原来是他,刘子峦!过来!你说!什么军报?难道有人造反?或是那厢番人起兵了?” 刘钦使——现在该称呼刘侍郎了——先下跪,山呼万岁后,双手举过头:他若留在京城,对太子是根肉刺。这话有理。为求两便,自己便让他徙封北部,坐镇一方,也算为国家立点安邦定国的功劳,将来好当辅政的近支亲王,与国同休。 谁知最后竟闹出这么个结果! 出现这样的情况,酒宴已进行不下去。他闹心地看看众人,随口说了声:“撤了吧!”便即起身。 嫔妃们也纷纷站起。都知道皇帝心情不好,谁也不敢再多一句嘴。 只有太监头子巴公公,耳尖心也明,当时不好说,这时却要追究一下,便大声问:“方才是谁传报说:下面有北疆军报的?” 台上足有一百多人,听他追查,大家都面面相觑,不知他要干什么。边报传来,总得有人告诉呀,不是有责任传令的,谁会揽这个闲事? 但这一次巴公公可没糊涂,果然,过了一会儿,一个声音瓮声瓮气地承认:“是小的报告的!” 众人一看,原来是个乐工。都惊讶得合不拢嘴了。 “老万!”白思孟和小蒋都惊呼一声,心想,你这是为什么?夜猫子进宅,要你当乌鸦嘴?你这不是自找不痛快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41章 皇上中毒 这件事其他人都不明白,万时明却是有苦说不出。 他也是瞧出陆韩两贵妃做张做致,似有酖主之举,却不放心白思孟的技艺——那么远的距离,他的功力够得上吗?判断力够得上吗?稍一不慎,那可就功亏一篑了。 急忙之中,刚好看到刘、沈二人匆匆走上石阶,将近台面却又站住,还听到他们紧张地对话。 刘钦使说:“军情紧急,岂可等主上罢宴再奏?”沈雷却说:“主上酒醉,天威难测,还是略等一等为好。” 万时明心中一亮:原来那话儿来了!阿弥陀佛! 所谓急不暇择,有了这个打消阴谋的机会,他自然要立刻抓住,便暴雷般大喊一声,把盖子一举捅开。 当时他也没想这会给自己带来什么祸害。 一开始,事情倒是顺着他的愿望展开,皇帝没有遇害,军报也已公开,皇帝的措置也算及时。 可他就是没想到,多疑而精细的巴公公最重礼仪,何况还因此被皇帝狠狠扫了一眼,当时已在用眼光寻找喊叫的人了。 这时大事虽起,他还是不肯放过这种小节,一定要把人提溜出来,让皇上看看,犯规的不是自己手下的人,并不是自己疏于调教。 也怪万时明发声太大,旁边人都听到了,隐瞒是早就不可能的,此时只好乖乖地承认。 众人都看着他,连已经起身挪步的皇帝也回过头来,尖锐地看了他一眼。 皇帝也奇怪他怎么这么大胆,但随即想到他是流沙国来的,夷人不懂礼数。 随即又想起,刚才他那笛子也吹得不错。 他一时不由起了个怜才之心,见巴公公声色俱厉,似要对这人从严处置,便挥一下衣袖说: “算了!多少大事,就别治这闲篇了!速传陈相国及六阁臣于皇瑞殿陛见!” 巴公公一愣,顿时气焰没了,瞪了万时明一眼便默默转身出去传旨。众人也都依礼络绎下台,分归各处。 回到乐坊,白思孟奇怪地问小蒋:“你真没事了?把我吓的……” 小蒋脸一红,傻笑着说: “我哪知道那就是酒的作用?麻老大吼过后我一想,不对呀!要是中了毒,我还能站得这么直溜吗?再感觉一下,只觉得肚子里暖洋洋的,好受多了!” “呸!”白思孟笑骂道,“我还以为你马上就要上西天了,吓得尿都出来,连扒拉酒杯的事情都差点耽误了!以后你能不能别这么一惊一乍的?” 万时明不解,问:“你们说什么呀?” 白思孟就笑着把小蒋自以为喝了毒酒的事说了一遍。 万时明笑笑道:“那酒会有毒?亏你们想的!我本来也以为是,后来再想才觉不对!韩妖精再怎么也不会拿毒酒现场毒死人,那不是特意叫人怀疑她吗? “你们要说她是把姓陆的酒偷换过来,特意用它毒人,好揭露姓陆的,那更不通!她袖中换酒,这事谁看见了?就是毒死了人,姓陆的又怎会承认?还不都怪在她头上!那不是没事找事?” 这么说也对,两少年无言辩解,都不吭气了。 “虽然没发觉什么,但这番努力也不白费,”万时明舒了口气,憧憬似地说:“直接下毒只怕不会有了,也用不着有,因为现在事情已经挑开。 “皇帝安然无恙,就该那个真正的阴谋家着急了。皇帝虽然免究,却一定不会忘记揭帖的事儿,只要叫人一查造反的人名,马上就会找出谁是反叛者的小姨子。小姨子一落网,那老仙儿国丈也就浮出了水面。” 白思孟点点头,松了一口气说:“是啊。看来咱们也不是徒劳无功。不管那人姓陆姓韩,总之不离她们两个。这下子老仙儿算是跑不掉了!” “只是还得警惕!”万时明伸出一根手指在空中虚点,就像哪个国家领导人的范儿,说: “越是这种阴谋败露的时候,阴谋家越疯狂。一清早他就来了个偷袭,这会儿要是被揭发,更要狗急跳墙,说不定还会使出什么厉害招数来。咱们都特别留意点儿吧!” “对,”白思孟极表赞同,“黎明前最黑暗。虽然咱们还不知道那铁圈圈是干嘛用的,可既然他冒险来偷,就说明对他很重要,一定要防他二次再来!” 时间已到午夜,他们都累得要死,赶紧把门窗都插得死死的,再用东西顶着,然后才洗漱睡觉,一夜无话。 次日早起。一睁眼,他们便急着打听夜来宫中的动静。 谁知令人失望的是,宫里宫外,一个阴谋家都没揪出来,皇帝反而病了。 五鼓时发的病,已经传太医院正副院使,带着全班太医进了内殿,连朱品声也被宣召了。 这是怎么回事?三人狐疑相视,不知宫里到底在捣什么鬼。 “按说——”万时明揪着下巴颏儿想,“阁臣齐至,只要三言两语,就能把反叛者的家族渊源查个一清二楚。就是都不熟悉,叫吏部现查,也要不了两个时辰。 “要是连封疆大吏,北国干城的家属亲眷都搞不清,那吏部所司何事呀?可直到现在,快四个时辰了,阴谋者是谁,片语也无,皇帝倒病了!难道是气病的?” “这可说不准,”小蒋严肃地说,“也许是急火攻心呢!脑溢血这东西,说犯就犯,可不管什么理由!皇帝都五十多了,又碰上这么大的事儿!” 正疑惑间,乐坊的人从门楼那儿又听来消息:皇帝是中了毒,误服砒霜,正抢救呢! 砒霜?三个人都跳起来。怎么事情都闹开了,竟然还有人下手? 乐坊头儿(他叫人家管他叫乐正)麻新宽跑过来,大声传总管太监的话,说要镇静,各归各屋,都不许传谣, 但接下来他自己就传下一条,说:皇上是见过阁臣,大发了一通脾气后睡下的。五更起来上朝,临走时喝了一杯水,水里有砒霜。 现在,在寝殿内外值班的全体男女差使人等已经统统就逮,正由宫内监的全班人马严刑拷打审问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42章 医正奇功 “这已经不是要脑袋不要脑袋的事情了,”麻总管竖起一掌作了个砍的动作,面目狰狞,声音粗重地说: “查出来就是族诛!族诛,懂不懂?父党母党,上下九族,全体喀嚓,一个不留!” 说得乐工们和使役的个个胆战心惊,他才满意地去了。 “砒霜!”小蒋在屋里紧张地走来走去,自言自语道,“这误服毒药,一要催吐,二要洗胃,三还要治疗。 “好像得用焦馒头什么的,吃进去吸附毒素。还有什么绿豆汤,也能用用。可究竟细节是什么,我忘记了。” “侍寝的是谁?姓陆的还是姓韩的?”万时明跺了下脚,“嗨,他也不说说就走了!” “问不着就别管了!”白思孟说,“反正是那阴谋家父女干的。这下越发跑不了了,就静等朝廷干他们吧!” 兴奋了一阵后,万时明又为朱品声担心起来,怕她出了馊主意会砸锅,怕治不好皇帝她牵连受罚,甚至还怕她被垂死的皇帝给看上。 “你说她去那里能干什么?”他一肚子牢骚地说,“医术没医术,又是女医生,接个生,打个针还行,怎么能给男人看病?还是那么个万金之体! “再说了,太医院那么多男人,又不是太监,贼眼兮兮的,怎么能跟他们混在一起!” 白思孟只觉得好笑,这个万师兄一碰到朱品声的问题就过敏,也太能想象了! 小蒋人却忠厚,见他烦躁,不但不以为过分,还颇起共鸣,说: “这中毒之事最担风险,救过来了没你什么功劳,人家只会说幸亏中得还不深! “要是救不过来,说你没本事还算好的,只要措施上稍微有点不对头,被人挑出来一点,就能愣说是你贻误的,那还有得跑?” “照你们的说法,好像是朱姐自己要求去的!”白思孟忍不住要替朱品声说句公道话,虽然他知道这两位同伴也不是真的埋怨朱品声,只是无奈中的一点气话。 “她这才去几天呀?”他说,“能这么自找不痛快吗?我看这是太医院没胆量独自承担风险,尽量拉人帮他们分摊。 “好了,功劳她也有份儿;不行了,大渐了,我想就是要砍太医们的头,也波及不到她身上——也还是那个理由:她才去几天呀?” 屋子里聚讼纷纭,屋外的形势却是急剧发展。不到中午,好消息传来:皇帝好转了! 这是喜事,再禁止人打听就太不近人情了。 麻新宽喜气洋洋地跑过来,宣布说:皇上肚子不疼了,神智清爽,已经能略微进一点绿豆汤了。 又说:宫监巴公公说:太医院救治有功,共赏银一千两,分别等差。除两位院正以外,流沙国女医朱氏也获奖银二百两,以志表彰。 突然牵涉进一个女医,这可是罕有的新闻,而且显然她在抢救中还起到了关键性作用,不然赏银怎么与院正们等列?这就更加令人好奇。 乐坊里一下子都轰动了,纷纷向麻乐正打听:她是谁,做了些什么?难道她真有妙手回春之力,这才立下这不世之功? 但麻新宽显然也是一头雾水,两手连摇,说: “我还要打听呢!只听说她原来也是乐坊出来,充这太医还没几天——也是奇了!我辈人中,竟然也飞出个金凤凰来!” 饭后,更进一步的消息传来:下毒的凶手还没找到,但显然是从外面窜进来的。 巴公公已要求外朝诸臣重查飞贼揭帖一事,画影图形,广行海捕。都料这番大张旗鼓地一搜,凶手不久就可以成擒。 至于有人怀疑内廷有人参与,那是没有根据的。因皇帝忧心国事,归寝甚迟,寝殿内外人等整夜都没合眼,互相看在眼里,哪有人能够乘间下毒! 那毒药显然是飞贼从殿顶揭瓦进入,挨到梁上,俯身瞄准飞投入壶,这才瞒过众人耳目。 就现在,揭开的一堆瓦片还堆在殿顶龙脊下面,怎好胡乱诬赖别人呢? 至于有人说到揭帖中的内应,那更是无稽之谈。 昨夜是陆贵妃侍寝。早上进茶的是她,但陪皇帝喝茶的也是她;皇帝肚疼,她也肚疼;皇帝倒下,她也倒下了,而且症状比皇帝更重,这才飞召流沙国女医前来救治。 不是她中毒,还不得宣召那个女医呢! 却也是吉人天相,满太医院抢救皇帝,除了催吐是一样的,其余诸多手段竟无一奏效。 而女医抢救陆贵妃,催吐之后,立即用药,只进了十片,便将贵妃从奄奄一息之中救了回来。 此时太医院的医正还不信,亲自来看,等见贵妃已经恢复神志,这才着忙,力请女医前去帮救至尊。 女医反而拿跷了,推说技艺有限,不敢莽撞,把太医正急得竟至要下跪磕头,这才请了去的。 去后看过,也是十片药下去,奇效立见,圣上竟然很快就睁开了龙目。 真是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欲倾,德迈古今,功高盖世。 皇上也是事后才得知有这一出,于是吩咐:对女医的赏赐是官衔升至五品,与太医正并列,官职就叫作女医正;赏银则单独一千两,由内库发放。 原定的一千两也不说减了,就由太医院领去自分好了。 一场大难,就此冰销,整个内廷都是喜气充溢。至于外厢那滔天战祸,一时倒显得无足轻重了。 只因内廷的事近在眼前,倘若纠缠不休,不是自己罹祸,就是好友遭殃,外厢的再严重,也远在天边,并不妨碍我先喘一口粗气。 也是呀,人生能得几口气?不喘白不喘! 但在皇帝,家事国事其实是一回事,就没那么好宽心的了。 他也知道,平常虽然也大养文士,教导臣民敦品励行,说是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其实上当的人并不多。 天下兴,是我孙家的,天下亡,亡的也是我孙家。 三国志里鲁肃对孙权(也姓孙)说的好:若降曹兵,诸公卿大夫不过是改换门庭,仍不失官场富贵,主公却往哪里去?难道去做那什么倒霉下作的‘归义侯’? 归义侯还是小国被大国吞并,主动投降得到的赏赐,如今反叛的却是臣下! 哪个昔日的臣下翻过身来能够饶过旧主? 国一亡,家便亡;家一亡,身便灭,岂有他哉! 因此他心里牢牢地堵了一块大石头。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43章 皇榜招贤 为了不亡国灭家,皇帝眼下只有打起精神,殚精竭虑,好好筹划,动员全国大军,将其屠戮之c扑灭之c剉骨扬灰c弃之东圊,令其入水沉沙,永不复燃。 病体稍痊,他便再度召集阁臣与五部正副,一起商量剿抚大计,并具体部署军事行动,什么酒宴歌舞,全都放到了一边。 乐坊的人们一下子就变得无所事事。 这天晚上,因为许久不见,万时明特意让小蒋把朱品声带来东边,四人再次重聚一堂。 朱品声自知露脸,一来就笑容满面。万时明便问朱品声是什么让她福至心灵,竟致立下那么大的一件功劳。 “这还不简单——”朱品声笑道,“咱们带来的那一批药品,都是正规大厂生产,每个小药盒里都塞着详尽的说明书,一份就是好几张,写得细致极了,许多还看不懂。 “我不是要学医吗?医没人教,就只能先学用药,就把那所有的说明书都抽出来看,简直等于读了半本医药学。 “这回听说陆贵妃是中了砒霜毒,我记得药箱里有,就翻出来,一看正对路子,就是那叫什么bal 的,中文名叫作二巯基丙醇,说是特效。 “我就拿了出来,照方下药,一下子就把毒给治住了。后来又叫我去治皇帝,我还怕,不敢去,老头儿硬拉着我去,结果行,把皇帝也治好了!还骗到一千两银子!” 她哈哈笑着,开心极了。 “你就得意吧!”万时明笑道,“这回好,瞎猫碰上了死耗子。下回别的也要你治,药箱里又没有,看你怎么办?” 朱品声笑道:“现在什么时候?都是有今天没明天的,管他呢!没药我就说没有,怎么啦?扁鹊也不能治好所有人是不是?” “对极了朱姐!”小蒋十分欣赏她的观点,“医者仁术,可不是魔术。光用药还好说,特别是诊断,有时太难了,怎么猜都不对——我是说我在我妈那儿打杂的时候——就是皮肤上长个疖子,都有几十种病好猜,你问老天去? “所以那时我就想,一定要叫我学医的话,我就只当药剂师,决不当医生——不过药剂师也非常非常难,得有背字典的本事。所以最后,我还是没有继承前辈,跑到这儿来了。” “这是赞成我吗?”朱品声盯着他的眼睛问,“怕是在吓我吧!不过你这盆冷水浇得好,我才不敢得意忘形呢! “就是那天治好陆贵妃和皇帝,也不全是药的功劳,而是太医们先就诊断出是砒霜中毒。他们不把症状断得死死的,我敢下药吗?今后恐怕就没有这个便宜好占了!” “那也不要紧,”白思孟笑道,“你如今不是五品医正吗?每逢看病,你就召几个太医来,让他们先看,病弄明白了再下药,不就不会错了? “别怕他们不来。嫌麻烦你就奏调几个老年的过来,组成你自己的班子,那就更方便了。” “这主意好!这主意好!”朱品声拍手笑道,“当上领导,前面有人探路,后面有人挡枪子,那就万无一失了。” 停了停,她说:“还听到一个消息,听说皇帝要出兵,已经考虑出榜招贤了。只要胸有韬略c勇猛过人的都可以应招应聘,小蒋要是有兴趣,也可以试试。” “我?”小蒋吃惊地反问,“我还未成年呢!再说,这个时代打仗,得弓马娴熟,马我会骑,刀我会舞,弓箭可一窍不通。” “飞刀呢?前天你在我那儿不是一飞刀插中一只麻雀吗?” 还有这事儿?万时明和白思孟不禁对视一眼。 “那只是雕虫小技!”小蒋不好意思地说,“战场上哪用得着?” “不然,”这些天与内廷打交道,朱品声耳濡目染,说话已经带上些本朝色彩,“招贤榜上不仅要武将,还说要招什么奇材异能之士,量材录用。你除了这个奇材,不是还有一些异能吗?” “怕都用不上!”小蒋微笑摇头,“朱姐,你干嘛独独让我去应聘?” 朱品声笑笑道:“我就是觉得你从小学武,不显摆显摆太可惜了。不是有句话吗——‘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货就是卖的意思。 “你卖他买,那就是从军当官。天地悠悠,现在也就这个地方,还能出钱买你的武艺;回去了想卖,那还得先考军校呢!” 小蒋听了有些动心,笑问:“那——朱姐,我进军队能干个什么事呢?” 朱品声见他有首肯之意,颇为开心,说: “御前侍卫里有个侦缉队性质的单位叫作猎狐班,班头是四品官。从来没见他们打过狐狸,只是随驾时开道察看,没事时来回侦伺。 “这个班,说像保镖却不管保镖的事,说是间谍却比间谍尊贵得多,人家对他们都是又怕又敬。他们编制二十人,现在只有十九个,你要不要去考一下?” 三个男士恍然大悟,原来她是听说出了缺,特意报信想让小蒋补上。 “我说这半天怎么光问武艺,不说别的,原来是萝卜招聘!”万时明故意显得酸溜溜的,“小蒋,将来得了好位置可别忘了谢你朱姐!” 小蒋一笑,搔着头皮说:“我还没决定呢!” “那还不赶快决定!”万时明说,“你朱姐都等急啦!这么多天,你见她轻易推荐过一个人吗?就是我老先生,跟她认识这么久了,她给我介绍过一个好差事吗?从来都只给我介绍商品,然后叫我买单!” 白蒋二人都笑起来。 “去你的!要你买过几回单了?”朱品声一枕头砸过来,“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万时明故意不躲,挨了一下,大叫哎哟c哎哟,一歪倒在铺上。 朱品声大声叫:“该!该!谁叫你胡说八道!” 笑过她却又说:“其实给你俩也筹划了好机会,只是小白不会干,老万倒可以试一试。” “是吗?我也成俏萝卜了?说说看!”万时明翻身向外看向她,故作惊喜状。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44章 一石二鸟? “就是应聘榜上说的那个‘见微知著,有过人之谋略’!“朱品声笑对万时明说,“你不是顶顶渊博吗?什么都能吹一套,就当个行军参谋好了。试用期六品,立功转正后就是四品,比我还高一品呢!” “哟,那倒不错,又能叫你望我项背了。”万时明一滚起身。“我去!” 白思孟笑问:“朱姐要给我介绍个什么?怎么就知道我不肯去?” 朱品声说: “都知道你心算极佳,又头脑精明,有个咨议参军职位,专管谋划大军粮草和军械的事情,和你正合适,就不知你愿不愿意干。这官最高可达三品,当然得要功劳和资历。但入手就是六品,也好算是个跳龙门的机会。” “终南捷径嘛!”白思孟拍手笑道。“那你怎么还担心我不干呢?是觉得我傻吗?” “你傻?你要是傻子,天下就没有阴谋诡计这一说了!”朱品声笑道,“我就是怕你太精,才不肯干这咨议参军的事情。 “都说天上不会掉馅饼,这也不是块白啃的馅饼。大军未动,粮草先行;大军收兵,埋锅造饭。地点时间,天天都要你操心。 “一顿吃不上,就离撤职不远;一天吃不上,刀就架在脖子上了。要是粮草被劫被烧,那刀说不定就割下去了。你的心算好,就来划算划算,到底是划算呢,还是不划算?” 白思孟笑道: “你题目还没写完,我的答案就出来了:当然不划算!一样都是卖的,好头颅货与帝王家,赚多赚少都行,就是不能蚀老本。脑袋掖在裤腰带上,天天吓着过?这六品衔我就不要了,谢谢您啦!” 朱品声笑道:“我就知道你比猴儿都精,天王老子都别想拿你的冤大头!不过暂时我也就打听出来这几样,要是另外还有好事,将来我打听到了再跟你们说。” 白思孟耸耸肩,两手一摊说:“皆大欢喜,一人向隅。不过我从大局着眼,一点都不沮丧。朱姐,你只管悠着点儿。跑官这事,既要积极,又不能心急,我有数儿!” “倒像是你跑官的老子教出来的!”朱品声格格地笑,“有定力!那我就先走了,这二百两银子留给你们零花,想贿赂考官,这点可不够。” 她满面春风地走了。 白思孟皱皱鼻子,疑心道: “老万,你媳妇怎么啦,突然热衷起来了,连咱们三个都想拉进名利场!是不是医正一当,勾起官瘾了?” 万时明哼一声说:“光是官瘾倒好,就怕嗨,我就不说了!” 两个同伴一听,那种忧郁病又来了,都笑笑,却不好说什么。 小蒋想了想,有个情况不能不讲,就字斟句酌地说: “前天我到她那儿说用药的事儿,她跟我说过,说听太医院那边专管买草药的瞿大夫说:从东北边一个什么城贩药过来的管老板,自称见过山里面有只什么大船,陷在一片泥淖里,人没法走过去,只能坐一种小泥耙,用手划着滑溜过去。 “他说管老板说:那大船破了个洞,但是上面还有人,什么都不要,只喜欢蜂蜜和香料。你要有蜂蜜给他,他什么好东西都拿出来跟你换。问是什么好东西,他却不清楚,只说好像是什么铁家伙铜家伙,要价还挺贵,所以真拿蜂蜜去换的人也不多。” “什么样的铁家伙铜家伙?”万时明问。 “说是看上去怪模怪样,也不知干什么用,买的人也不肯说。” 万白两人对望一眼:秘而不宣,为啥? “她听说那船是木头的还是铁的?”万时明注意地问。 “她问过,那大夫却不知道,只说等管老板再来,再问问他。” “大船陷在泥淖里?”万时明摸着下巴寻思,“这倒跟南叙那位老农民说的对上了榫头。他形容那颗大流星也是这么说的。那么是原本在湖里,湖水干了?还是从什么河道开来,河水干了?没说是什么样子?” “没说,就以上这几句话。朱姐叫我一回来就告诉你们,让我们也打听打听,我回来却忘记说了——这本来就没头没脑,也没对证,我就没当回事。” “你没错。”万时明说,“铁船木船本来就两样,船跟飞船更是两样,混淆不了!既然一张嘴就说是船,不说别的,那一般都没戏!” “朱姐也不肯定!”小蒋有啥说啥,“但对这个情况,她比咱们重视些,说要是还查的话,就干脆到东北方去查。不管消息准不准确,好歹有个线索。” “那当然,与其像只没头苍蝇乱撞,还不如找个目标照直走,多少有点底气。”白思孟插进来说。“难道就为这个,她想让我们都参军,跟着皇家人马一路打过去?” “我想她就是这个意思!”小蒋用力点头说,“要是早知道我刚才说的情况,你们就不会误会她是突然发了官瘾吧?” “所以我们刚才都只说奇怪嘛!”白思孟说。又琢磨了一下,说,“既然是这样,那粮秣官的差事我倒愿意考虑一下。” “考虑也没用!”万时明笑道,“那种差事历来都是肥缺,多少人盯着,能白送给你?” “这就要看上头贪不贪了!”白思孟笑道,“要是贪,肯定给了拿钱打通关节的人,那大军就非一败涂地不可。我当不上,还免得送死了。要是不贪呢,争取一下,也说不定就拿到了这个机会!” “那就争取往东北方走走吧!”万时明想了一番,勉强退让了,“我还一直心想该往西北方去呢!通古斯的方位不是在西北方吗?” 白思孟笑笑,说:“你这就叫思维定式。在地球上,这不错。可是这是在另一个世界,那就不一定了。不记得三公岭了?过一关就换一个时间,上下百年,漂移不定,你敢说现在你呆的位置不是阿富汗的经纬度?” 万时明不争辩了,耸耸肩说:“行行行,就听你们的,明天就去应聘。” 然而他心中还是一点都高兴不起来。还是因为朱品声。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45章 兵部面试 他并不怀疑朱品声的能力和消息源,因为听说现在不但皇帝和陆贵妃,就连另三位贵妃和皇后都对她信赖有加,她已经成了个风生水起的耀眼人物。 有了这样的名声和地位,什么事情不好打听? 只是,从他万时明个人的角度分析,朱品声与皇帝一家走得这么近,再怎么有用也是个坏事。 但是商定的事情还是要进行的。因为乐坊里闲,两天后,他们三人很容易就请到了假,去闹市区张榜地点看了一回。 新贴出来的榜文墨迹淋漓,内容果然跟朱品声提前告知的一模一样。 钦准的招聘单位是兵部。 三人再赶到那里一看,大门前已经是人头攒动。 应聘的人多,厘选就很慢。但是对于他们三人,朱品声的名声是张不折不扣不可轻忽的大白条,所以,报名之后不久,就有重量级人物派人召见。 去了一问居然还有熟人,是兵部刘侍郎陪着他的部门长官江尚书面试问话。 刘侍郎是铭记着朱品声的救命之恩的实诚人。朱品声一打招呼,他就想好好帮个忙,一来为国求才,二来报答私恩,两全其美。 所以三人一进来,他就满脸带笑地拈须点头,一再赞叹: “好相貌!好气质!不意那海外流沙国还有这样齐楚的人物!较之国子监的学生,多份英武;较之行伍里军将,又多出几分书卷气!好!好!” 刚见面就满口称赞,且全是溢美之词,江尚书老官僚,一听便知,手下这刘侍郎是要先入为主了。 他堂堂一部之长,人在上层,自然也听闻最近一个流沙国女医官骤得宠幸,气焰陡升,不仅个人荣显,还想借此机会好好提携一下她的旧日班底。 而刘侍郎,恰好便是昔日带她入宫的荐主,彼此熟络得很。 好吧,举贤不避亲,这也是人之常情。侍郎本身就是一部之副长官,有参议权的,只要不逾份,我江某人又何尝不愿成人之美! 想到这个,他便笑笑说: “既蒙刘大人青目,想他三人必有过人之处。如此,就先听听。兵马司!去叫外面那些人暂且退去,下午再来。我与刘大人这一上午,就先考较这流沙国三士!” 看了名单,他就从年纪小的开始,依例先问过蒋东平的姓名籍贯c现在身份,然后便问他有何过人技艺。 小蒋也不多言,只将大人们条案上的一把裁纸刀请在手里,然后右臂一挥,那刀便飞箭似地迳直插入足有三层楼高的老槐树上的老鸦窝,噗地一下,把两个乌鸦蛋打了下来。 这距离,少说也有二十米,绝不似一般飞刀,准确性只存在于数步之间。 刘侍郎大加赞赏,连说:“好!好!出其不意,歼敌于一瞬!大人不知,他的弩箭也好,百步穿杨,似乎不在养由基之下。就是骑术,依下官看来,也是不凡的了。” 他似乎没看见青风山一役,小蒋对准那五镖仙人李薄希发射的第一箭,就弯下去插在了树干上,还以为他也跟李薄希自吹的一样,说打你左眼就不打你右眼呢! 江尚书哪里知道这些!只是从镖法想箭法,倒是有些相信了,不觉抚髯笑道: “此子是刘大人从南叙携来,自然早就考较中意了,老朽还罗嗦什么!既然技艺高超,自然留下,便记入‘备选殿前侍卫’名册,交由沈大将军他们分派去。” 殿前侍卫自然不归兵部管,但其拟任人选,向可由兵部推荐,小蒋便这样堂而皇之地当上了侍卫,得了个七品。 将来如果做得好,熬资格也能升到正四品,再想往上升,就得外放从军,争取当上将领了。 其次便考白思孟。 他知道自己别无长技,不比小蒋习武有根基,便开口自报说要当粮秣官。 两大人点点头,他便拿起一本从御厨房借来的旧账本,爆豆似地报说着品名c单价c数量c金额,呱呱呱呱,比说相声的《报菜名》还要快速清晰。 一页报完,他手指一划就报出总数,然后再报第二页。报完再一划,又是一个总数。 连翻八页,报了八个数,再合报一个最终金额,比临时请来打算盘的账房先生都麻利得多,结果却毫厘不错。 刘侍郎大乐,却也只能说:“好个盘点高手!无须再念了。那么,有关征粮c仓廪c转运c分发,你可知道如何办理?” 白思孟由朱品声介绍,事先已经紧急请教过一位资深粮秣官,心中有数,这时便老气横秋地说: “大人,征粮有地方官,这是他的事。转运是军队自办,辎重随身走,有多少车马用多少车马,没有一定之规。大致是,随身三日,随车十日,随营半月,其他就要后方储备,量旬计增。 “大军粮秣官只管后方仓廪,不断接济前方。论粮大致是百车千骑的随护,另载马草一二百车。多运须防敌劫夺,少了恐饿兵哗变。 “仓库所在,除去依傍城郭,居中扼要,还须要注重五件事:一防火,二防霉,三防抢,四防偷,五防自肥。 “做好了这五防,账目再如不才这样清楚,自然不愁他不涓滴归公,大军的粮饷也就有着落了。” 这话略显粗疏,不尽人意,刘大人却鼓掌叫好说: “这才是老成之见。想那行军作战,往往迂回曲折,哪知他什么时候屯在哪里?若要粮草接济得上,千计万计,不如在后方厚集,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只要粮道畅通,就不愁军需无着。 “一个粮秣官,若是将那行军作战之事也揽将怀里来,东也我送,西也我送,自己却兵也单,将也寡,又不是战阵行家,那不是舍本逐末么?此子之言,深获我心!深获我心!” “也深惬老夫之意!”江尚书猛然把条案一拍,掀髯大乐,摇头晃脑地笑道,“说得好!说得好!不想你小小年纪,居然目光如炬!好!好!” 他这一大声夸奖,连刘侍郎都吃了一惊。 刘子峦猛一哆嗦,不由心虚地想:我这是与人帮衬,你大人不会不知道。不抑制一下也就罢了,还帮着起哄,难道是在说反话?倒搞得老夫我心神不定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46章 此官非尔莫属! (又是一天半没一个点击了,怎么回事?我的数据怎么老出问题?是后台停止运作了?查了一下,别人的没有呀!就先发一章,再静等它恢复吧!一到周末就这样,真是!) 他哪里知道!原来与他刘侍郎一样,江尚书本人也是个翻过跟头的人。 起因在三十年前,少年科甲的江进士,得人引荐,投笔从戎,跟随一个叔父辈的世交出征西陲。这位世叔就是大军粮秣官。 只因当时的元帅轻敌躁进,后方运输线拉得过长,一次突遇敌骑掩击,三千护粮兵将悉数被歼,十万人马的军粮毁于一旦。大军乏粮,自然被迫狼狈退回。 那时地广人稀,地势又不利,转运极其费力。数年屯粮艰难,国力疲敝,短期实难再举,于是一次极为辉煌的远征就此黯然收场。 事后追究责任,元帅有人偏袒,便把主要责任归罪于粮秣官,说他料敌不准,护粮不力。结果世叔被斩首,他江参军也落了个降三级任用。 试用参军本来品级就低,这一降几乎到底,只能重新从倒数第二级的正九品做起。足足用了七年工夫他才做回原位,第十年才有进一步升迁,心下真是委屈到了极点。 岁月如流,往事不堪回首。虽然他老人家现在已经一路高升c扬眉吐气,但听到助手如此分说,仍然感到痛快极了。 因此之故,他就要亲自提笔,在录用册上写下白思孟的名字。但刘侍郎却怕如此草草,众人不服,便道: “大人稍安勿躁!此子还有一样异能,要求大人赏鉴。来啊!” 堂上一呼,堂下百诺。便有执事人等应声上前,请大人们示下。 “还有么?”江尚书莫名其妙,不知刘某人何以还要多费手续,待看到他精神抖擞,信心十足的样子,才知真的还有好看的在后面,便也兴致盎然,抹了抹嘴巴,看看后面究竟如何。 执事人们哼哧哼哧地抬来一大堆东西,堆满了一厅堂。只听刘侍郎高声发问:“白思孟!” 白思孟赶紧答应一声:“草民在!” 刘侍郎放下脸来严肃地说: “你既要应聘粮秣官,就须知道,征集采买,去粗存精,去假存真,也是他职责所在。不能说朝廷费了若干公帑,交付于你,结果买回一堆不能用的东西,叫大军吃什么,用什么?是谓蠧虫,法所不赦。 “然而真正的蠧害,常不在中枢而在四方。甚至如人所道,叫作官清似水,而吏滑如油。这就需要你自家能独具慧眼,洞烛其奸。你可有此偌大本事?” 白思孟沉着应对道: “自古邪不胜正,有一害必有一克星。虽然有官清似水,而吏滑如油;却也有句老话,叫作:人心似铁,而官法如炉。白某别无所能,察奸除恶却还不乏胆量。只要他日果然担此重责,保证不叫此辈在我粮秣官处得逞。” 刘侍郎笑道:“你好一张利口!此刻休要矜夸,且看看这下面的东西,孰优孰劣,能够不拆外皮,便知好坏么?” 白思孟道:“草民愿试。” 头一样就特别笨重狼犺,是十个大粮袋。缝线未拆,标识撕去,混堆在一处,让白思孟估量里面各是什么粮食,是好是坏,能要不能要。 白思孟并不怯场,从大人们条案上拿了一把木尺,走到粮袋前,在最上面的一袋外面敲了敲,便道: “是稻谷,不过干瘪的秕子太多,还有稗子,都装来滥竽充数。要我看,这成色,三袋只好算两袋半。” 又敲敲第二个口袋,听了听说:“是米,不过陈了些,是去年的。有些霉味,不过尚未变坏,只能打一折算是九成。” 第三袋他一敲便叫:“打开倒出来。这是好米霉米一样一半,有意掺假。没收了发下去喂猪!” 执事人打开了三个袋子,果然都和他说的一样。这下不仅考官动容,连到场的执事人等也惊叹不已。 本来可以进行下一项了,可是白思孟有意叫人疑惑尽去,坚持对全部十个袋子都进行了评说。对证之下,竟是无一错讹。 验粮之后是看器具。先拿上来三个箭袋,每袋十支箭,叫他不抽箭就查验出好坏。 白思孟成竹在胸。 那箭袋是韧草编成,哪能挡住他的透视功,手一摆,几根指头便在里面捻过一遍。有数了便说: “这一袋十支都好。这一袋淋了雨又不拿出来晒,胶开线绽,箭翎缺损,坏得不能用了。这第三袋五支好箭,两支缺羽,三支箭杆弯了。” 倒出来一看,他又对了。 下面还有两项,江尚书却不耐烦再看了,改而问他用人驭下之道,说: “老夫问你:尔纵有奇能,但粮秣有千车万担之重,不是一人可挽之物,尔要用人,人却不贤不廉,又当如何?” 白思孟早已想好,却要正话反说,朗声回答道:“察察为明,岂有他哉!” “察察为明”四字不是好话,江尚书听了不由脸上变色,皱眉问:“此话怎讲?” 白思孟说:“敝乡俚俗,凡是涉及财物,也是品行不端的多。所做事情,千奇百怪,也难尽述。但只要把握一条:令他财产公开,严查严惩,就大致可保清廉守份。” “怎么一个财产公开?”两大人都不懂。 白思孟说:“我要用人,那人必须自报家产,连他父母兄弟姐妹子侄外甥之财产,都必须写明在纸上,存案备查。不如此不给实权。 “到了交卸之日,再查他家,看是否侵渔;并设一年检举期,许民举报。凡贪赃者,五吊以上收监,五十吊就斩首。这也事先写明在契纸上,让他死而无怨。” 刘侍郎怕江尚书把白思孟看成酷吏之流,忙从旁帮腔说: “这事要奏明圣上才可行。粮台也要单设法司,不是说罚就罚,说杀就杀。再好好斟酌一个章程出来就可以了。 “不过,粮秣一事,历来百弊丛生。其中人等,吃得兴起,皆习成顽皮赖骨,打不怕,杀不怕。值此国事阽危,趁势整治一下也是不得不为之举,还望大人详察。” 江尚书微微颔首,想了一想,突然觉得心中空明,似有清风在吹,将一把疲累的老骨头都吹得舒展开来,不由微眯起老眼,两手抚案,轻轻击节叹赏,连说: “奇才!奇才!有士如此,真我邦国之福也。北征大军前部粮官,非此子莫属也!”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47章 料敌千里如见 应聘成功,白思孟高兴极了,却不敢表现出来,行了个礼便即退下。 第三个轮到万时明。 他一上来自报身份,江尚书就有些瞧不中,感到他太文太温,不像个有决断的人,便一言不发,由着刘侍郎发问,自己只冷着脸听。 英雄所见略同,刘侍郎虽然极力想帮忙,但瞧他面白身长,手脚多动,爱眨眼睛,一副多谋却又寡断的样子,便也没了信心。 他低头看看报名表说: “万时明,你是要应行军参谋之聘的,对吗?好,行军参谋自然要懂军事,你可通晓军器c训练c行军c供给c奖罚c扎营及战阵之事么?” 万时明老老实实地回答:“不知。” “那你为何应聘?”刘侍郎皱起眉头。 “因是只有这个职位可以应聘!”万时明很直白很干脆地说。“小民的长处不在大人所言的七类事中。就是个小小战事,比如千人冲突,百人厮杀,小民都无法参谋。 “然而眼下北疆反叛,战火连天,大军云集,千里奔逐,却正是小民出谋划策,挥师破敌的大好机会。小民的长处在大战。” 这一发言可说是振聋发聩!谁都想不到他会这么应对。 连白思孟和小蒋都听呆了,心想:老万呀老万,你一口气就吹这么大,下面看你怎么圆回来! 刘侍郎和江尚书更是相顾愕然。 与堂尊对望一眼后,刘侍郎奇道: “不意今日遇上个刘光武c张子房!逢小敌怯,逢大敌勇。那么你就说说看,目今战局混沌,形势危殆,你将如何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万时明朗声道:“小民不懂兵法,却也知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能否战胜,料敌机先是最重要的一条。 “但是己易知,敌难料,怎样才能知道?这就要借重小民的本事了。小民请问:大人们知道千里之外,今日战场的形势如何吗?” 江尚书和刘侍郎不由又对望一眼,摇摇头说:“今日和昨日的不知,前日的倒略知大概,怎的?尔倒先知道了么?” 万时明笑道:“今日碰巧,小民得到消息,昨日的战况已了然于胸中,大人们可愿听否?” 两个大人物心头一震,一下子精神头都起来了,心想: 我们职掌兵部,专门有飞鸽传书c驿马飞递,也不过知道些两天之前的战况。你关在宫苑,闭目塞听,却知昨日战况!难道是精研子平之术,有诸葛观风知事之能,能掐会算不成? 当下都不暇再笑,一齐催促说: “那么昨日战况如何,快报来听听!” 心里却都道:“这可是真是真,假是假,调不了谎,也说不得大话!明日信鸽一来,真伪立见,你可不要弄到明日掌嘴就好!” 万时明便请二位大人摊开地图,那是一张泛黄的老地图,山脉城郭都是用像形法画出的,很不精确。 他指着地图说:“二位大人请看:这是叛将孙济七万大军占领的地区。其中两万留保北疆门户,护住六郡要害,是不能动弹的。只有五万长驱南下,是不是这样?” 江尚书点点头道:“这已是尽人皆知的了。” 万时明也点头,却说:“众人不知道的是:孙济南下的两万前军,业已顿兵于我天险子余关下,却是昼攻夜不攻,似乎并不急于求成。 “一万中军居中调度,守住近百里道路,兵分力弱,只能维持个警戒和联络,对毗邻地区并不形成威胁。 “蹊跷的是他还有两万后军,屯驻在老六房城,距子余关竟有一百余里。而且它不进不退,似乎在等待另外的军队会师,然后放弃子余关,改从另一路进军,以形成钳形攻势。是不是这样的?” 两位大人惊奇地点点头,道:“如今形势确是如此,你是如何知道的?猜的?” 万时明傲然说:“小民不是猜,是知道了。” 刘侍郎笑道:“猜也猜得出,当然就是知道。前日确实战况胶着,与几天来的战事无异。按此推想,昨日也应如此。那孙济还是在等番兵,好筹划他的左路进军。” 他看看地图,指着己方右翼——西华岭东段的一个次要隘口,距子余关九十多里,地名万聚坪,是个县城。 那儿地势低缓,道路密集,既是人口稠密地区,也是南北重要商路。对攻方有利的是那儿无险可守;不利的是攻下后再要前进,就遇到新夏国第二大河——芦河的阻挡,不可能迅速南插。 但即便如此,面对峻岭坚城的子余关久攻不下,北军也只能选择这里作为第二突破口,先拿下它,打开进一步南下的通道再说。 大家都是这样猜,万时明却摇了摇头,说: “孙济虽然盼望番邦相助,但对方只肯出五千骑兵,为区区五千人就死等不动?似乎不会。所以昨日我看地图时,看出一个老大破绽来” “什么破绽?”两位老大人齐声发问。 万时明说:“孙济是声东击西——顿兵子余关,威胁万聚坪,暗涉尺半峡!” “岂有此理!”两位老大人异口同声,一是不相信,二是震惊。 万时明笑笑,指着地图上子余关以西八十里的石漫坡地方说: “想来大人们都知道:尺半峡曲折蜿蜒十余里,横切西华岭,沟通南北,却是两壁千仞。最窄处仅容一骑,连马车都过不去,真可谓一丸塞川,险峻远胜子余关。 “但是如此险地,足称要害,却一般不分兵把守。为何?原来峡中终年有水,且水深流急。一人泅渡都难,何况千军万马,所以不须设防! “然而峡谷中水,皆来自上游石漫坡。这里地高坡陡,水面浅而且阔。一半流向南坡,成为山南河,经潘公镇东去;一半泻向北坡,注入山北河,直达尺半峡,成为过岭之水,然后徐徐流入岭北沼泽。 “是以只要先遣几百人,在石漫坡垒石堆土,隔断北泻之水,逼其尽向南流,则几日之内,山北河将滴水也无,尺半峡便成通行孔道,一日之间,万人可度。 “若再夜以继日,不停转输,那么两日间,孙济的两万后军将尽皆过岭,直插岭南腹地。 “大人们想一想,只要它分出一支偏师,拊子余关之背。子余关城北高峻,城南易登,此时南北呼应,两面夹攻,焉有不一鼓而下之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48章 变危为机 一鼓而下之后又怎样呢? 万时明已经无须说话,只用手向地图上指了一指。 原来子余关紧扼着西华岭隘口,关后全是平地。尤其是在东面拦着万聚坪的宽阔芦河,在子余关南也拐了个大弯,折而南流。 如此一来,天险自撤。由此南下柏梁,可谓是一马平川,无遮无挡,门户洞开了! 他这一番话说完,两位老大人无不大惊失色。 “这倒未曾想到!”江尚书颓然坐倒在太师椅上,气喘吁吁地对刘侍郎说,“石漫坡的水真个又浅又阔么?” “怎的不是?”刘侍郎苦笑着说,“只看那名字石漫坡,便知是石岗上的一片水。 “下官有年夏天经过那里,为了啥事,也曾骑马涉渡。其深仅及于马踝,且遍滩都是石头。只要人多,筑一拦水堤堰有何难为?何况只须筑个一半!这是下官疏忽了!” “即刻派兵前去!”江尚书立即高喊,“来人!” 当值司官赶紧跑上堂来应诺。 江尚书厉声道: “拿令箭,命京营右军速点一千骑兵,星夜奔赴新韩郡潘公镇石漫坡水面驻守,有叛军至,立即迎头痛击,不得后撤。前军去后,再点一千,后续增援,决不许石漫坡有失。” 这番紧急措施下达后,他才把脸转向万时明,面色和蔼多了,点点头器重地说: “好眼光!不想你一介乐工,还有如此韬略!幸亏得你提醒,不然,险些漏过一处大患!” 万时明也笑笑,却等他们平静下来才说: “这只是小民观图偶得,问过宫墙警卫,知道确为险地,这才敢向大人们说起。实在是侥幸得很!” “不然!”刘侍郎说,“不是平时事事留心,哪得如此侥幸!只此便做得行军参谋。江大人看是如何?” 江尚书人虽老了,脑筋却很好使,听了便笑道: “刘大人看着好,那定是好的了。不过,此子先曾说过,知道昨日战事,却还不曾说与我听。且先听他说道说道。” 刘侍郎点点头,便转向万时明说:“那便说说看!说说看!” 万时明道声好,开口道:“叛军五百,昨日已经攀藤附葛潜过山岭,直趋石漫坡,此时想必已经到了。” 两位老大人又是惊得一跳,大声问:“你怎么不早说?” 江尚书职责所在,更是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直嘟囔:“那尺半峡!那尺半峡!水c水c水怎样了?” 万时明道:“大人们稍安勿躁。那五百叛军堵水,总须两三日才能令水不流,再两三日,尺半峡才会干涸。两千兵马上去,一定能够阻止,无须过虑。” “真会这样么?”江尚书红着眼看着他,又是无力又是渴盼。 “若怕不妥,不妨再向尺半峡方向调集一支兵马,有空堵空,无空戒备,那就万无一失了。大人们岂不闻,尺半峡那里的狭窄,真格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吗?” 两位大人不由点头。 万时明声调铿锵地献议完毕,手一挥补充道:“砍树塞石,半日可了!塞他个严严实实,只须在上持刀守卫,连箭都不用放了。” “好计!好计!此议甚妥!”江尚书连连点头,又叫来人,把派兵防堵尺半峡的事情也安排下去,这才宽心了些。 忙忙乱乱,好不容易空了下来,他忽然嗤笑一声,恼怒地自嘲: “修身半生,一遇危局,竟致方寸大乱,连亡羊补牢都想不起来,还要后生家提醒!三十年养气,所为何事?真是荒唐!荒唐!何其谬也!” 他自嘲,刘侍郎也不好意思了,自己不是一样慌了手脚吗?倒是万时明很识趣,从容打断说: “大人们措置英明。如此一来,就只须加强青山头一带的防御,严防敌军左路突破就可以了。等兵力厚集,形势逆转,我军还可照猫画虎,截断山北河,晾干尺半峡,派一支偏师急行过岭,打敌军一个措手不及。这就叫,眼前报,来得快!” “好极!好极!”两位大人都笑起来。 他们也无心再问昨日的战况和你是怎么知道的了,都欣欣然,在册子上写下试用万时明的字样,并特别标明“即日起参议军机”。 这就是说,已经把他当成合格人才正式使用了。 面试结束,皆大欢喜。 皇榜招贤面对大众,本来以为人才有限,淘汰者众,谁知试三个便取中三个!这股凌厉势头,令后来者增添了极大的信心。 兵部门前欢声雷动,应招应聘的人士越挤越多,终至于连路都走不通了。 三个伙伴喜孜孜地回到乐坊。包括麻新宽在内的众乐坊同事都知道了,惊讶不置,纷纷过来道喜。 朱品声早已得到消息,也从西边赶过来,只见众人大呼小叫,又叫去酒楼订菜,又是摆列桌椅,竟要好好喝酒庆祝了。 见她来到,众人不敢小觑,都叫:“朱医正来了!朱医正来了!”恭恭敬敬地请她坐下。 朱品声笑容满面,却不肯坐,一边与众人作揖答话,说同喜同喜,一边拉了他们三个到屋内,埋怨说: “好轻贱的骨头!才得了一个芝麻大的官儿,就不知自己几斤几两了!搞这么大排场做什么?” 万时明笑道:“大家都要热闹,我们有什么办法?还没商量以后怎么干,他们就拥上来,弄得我们连交谈的时间都没有。” 朱品声摆摆手说:“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我只问你们,是不是都上前线去?” 万时明搔搔耳根说:“这可要等兵部的安排了,让去就去,不让去就先呆着。” 朱品声皱眉说:“怎么能这样呢?不是早就说好,咱们为着来时的任务,就得帮着把这仗往北打,好一路寻找那什么东北大泥淖吗? “瞿太医说的那个管老板,据说是东北一条大河边葱城地方一个小镇上的人。我看过地图,那一带就只粗粗几笔,有山没山根本看不出来,只能就近去问去找。呆在这京城里怎么找哇?” 门槛高,读者精明,本人写的又差,五十多万字了,至今收藏不满百,很是遗憾。在此立帖为证:只要满一百,立刻改为每日四更!满五百则日更万字,直到终结!累吐累伤不趴下,决不食言!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49章 灰雁与乌鸦 到底是女性的执拗劲儿不一般! 三个男的还沉浸在名利和荣耀里,她却比谁都清醒,睡觉也睁着一只眼,紧紧盯着既定的目标不放。 “那就都争取上前线去!”万时明驯服地说,“我要求到前线搞侦察,我有优势。” “那他们两个呢?”朱品声一点也不放松。 白思孟笑道:“我也不愁,后勤嘛,他们打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 “那小蒋呢?” 小蒋嘿嘿一笑,说:“我虽挂名在宫前卫队,也可以请缨上前线嘛!就到小白那里当个副官也行!到时候要跑还能一起跑。” “这还差不多!打开飞船门,割开资料箱,光操作那几台偷银行的设备就得三个人!”朱品声说,“只有我动不了,想想都要急死了!昨天我试探着问了一下陆贵妃,说既要打仗,我就去战地搞包扎,也算给皇家尽一份绵薄之力吧。 “陆贵妃却说,那怎么行!你是老太后亲点的内宫御医,就算皇上御驾亲征,你也得留在这儿陪老人家。嗨,真叫人一筹莫展!” 万时明道:“留就留吧,反正办事不缺你一个。你只要照顾好自己就行了。事成之后,我们回来接你。” “暂时也只好这样了!”白思孟说,“说好了,朱姐就在宫里等。就是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你也只消隐起身,还在宫里,吃他的喝他的,就只不露面,静等我们回来。” “这思路可以!”万时明马上表示支持,“你医术有限,难免遇上个医疗事故什么的。该脱身就脱身,不用顾虑别的。安全比什么都重要。” 朱品声说:“这我何尝不知道?只是有些担心,咱们都是流沙国人氏,别我跑了,皇帝一生气,把你们都搞个连坐,那就把咱们的事情全搞砸了!” 白思孟笑道:“他敢?战事方殷,用人之际,搞连坐不是胡来吗?这回他亲侄儿都反叛了,他还敢率性而为?不好好笼络人心,行吗?” 正说着,突然窗外传来鹅叫声,万时明一惊,叫声“不好!”赶紧推门出去,喝道:“别动,这是我买来的!” 门外一个汉子笑道:“知道是你买的。这大喜的事情来了,不正好拿它杀了添个菜?” 万时明怒道:“杀你个头呀!四十两银子白花花地撒出去,什么好酒好菜没有,巴巴地来杀它?它可是我弄来当朋友耍的。不要胡闹,去吧!” 三个伙伴都出来看,只见门外那个小鸡笼子里关着一只鹅,却不像是家禽,见了人很紧张。 “这是干什么?”朱品声不明白,“你要搞养殖呀?” 万时明笑道: “这是我的萌宠!学名应该叫灰雁吧!今天一大清早,天还不太亮,我起来背兵法,好应付面试,却听城门楼上那俩哨兵欢声尖叫。跑过去一看,他们正提着它捆脚,说是下值后弄到街市上去卖。 “我看这雁嗷嗷叫,挺可怜的,正好身上有点碎银子,就说我买吧,结果花一两买了个活的。” “你买亏了!”白思孟内行地说,“在集上我碰见过,顶多三百钱一只!” “那是乡下,”万时明说,“还是死的。这可是活的。告诉你们吧,我今天应聘成功,还多亏了它呢!” 说着他打开笼门,把那灰雁抱了出来,进屋后放在地上,跟它说:“乖!说话!这几个都是好朋友,别怕!” 那雁嘎地一声,抬起眼睛,一一看过来,说:“四个!” 三个同伴大为惊奇。 白思孟笑道:“来京这么多天了,原来都不知道,竟又有一个吃了聪明药的!” 万时明笑道:“可不是!它还呼朋引类呐!抱回来我才知道——它突然叽叽哇哇地求我放了它。我吓一跳,问它,你怎么会说话?它说我不知道,好像睡一觉就会了。难道是有人把它打麻醉了,趁机喂了药? “我问它跑城楼上干什么,它说是会朋友。问谁是它的朋友,他说这皇城北街一带有只乌鸦,也会讲人话,它每次飞过来都要找它。 “我问你们见了面没有?它说刚见面,才说一句话,就被天杀的哨兵给射下来,伤了左腿,这会儿站都站不起来了。 “我问它从哪儿来的,你猜怎么样?它竟然是从北极苔原那边飞来的,昨天正歇在石漫坡。 “我想那儿不是靠近前线吗,就问它看到了什么情况,比如人啊马啊大车呀,有没有穿军装的?就是射它的那些人穿的那种军装。 “结果它说看见了,好大一群,左胳膊戴着白袖箍,都趴在水边搬石头挖土呢。我赶紧进屋看地图,看出了名堂,就又跑到城楼上去问那俩大兵。 “恰好有个大兵是那里的人,都跟我说了。我这才胸有成竹,今天一上去,就把该说的都说了。” “原来如此!”白思孟笑道,“我们原来还以为你要不是能掐会算,就是梦游了一番北部战场回来,在那儿痴人说梦呢!” 万时明把灰雁又抱进去,关上小门,亲热地拍拍笼子说: “这家伙可是个宝贝,我养定了!品声,过会儿你叫人送一小瓶白药来,我给它治一治腿。小蒋,你出去叫他们弄点儿嫩草和碎米来,再拿盘子盛点干净水。它只怕早就饿了。” 朱品声说:“箱子里的白药有限,也用不着。跌打损伤的药哪儿没有?你管姓麻的要!再要些碎布条,在开水里煮一下拿来,我来给它包扎。” 等他们忙完,酒楼的酒菜也送到了。 万时明嘱咐那只灰雁:“你朋友要是来看你,千万留它一留,我这些朋友也想会会它,都交个朋友吧!” 这天太阳过午,皇家没事,同事升官,好几天百无聊赖的东乐坊里突然变得热闹极了,大呼小叫,觥筹交错。连宫墙卫队的人都跑来祝贺,趁机喝上几杯。 三个升官的各桌巡回,一一敬酒,都喝了个酩酊大醉,然后醉歪歪地回房昏睡到晚。 只有朱品声一人滴酒不沾,保持了清醒,因而便趁无人关注,和灰雁一起,用残肴剩饭好好款待了会说话的乌鸦和它的一大家子亲眷,真正交上了朋友。 这样一来,当万时明他们带着灰雁北去期间,朱品声便也拥有了一支灵活机动的空中巡逻队。 作者的话(此段不计入字数)门槛高,读者精明,本人写的又差,五十多万字了,至今收藏不满百,很是遗憾。在此立帖为证:只要满一百,立刻改为每日四更!满五百则日更万字,直到终结!写伤写吐不趴下,决不食言!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50章 大将出师 第二天,白思孟便走马上任去熟悉情况。大致把指定的军用仓库和定点粮台看了一遍回来,就打了个报告,要求将同乡蒋东平调到自己身边当副手。 他的理由是这项工作实在是面大事繁,有个体己信任的人帮衬,才能管得过来。 兵部两大人有什么不同意!他们立即发文商调,请殿前大将军放人,改任才干了几天猎狐班的小蒋为北征大军前部粮秣官中军校尉,立即进入了北征军体系。 这些事情都办妥后,四人惟一要担心的就是那个深藏不露的老仙人。 他还会不会再度使坏暗害皇帝,把刚刚展开的讨伐形势弄个一团糟? 按理不会。 因为他们原本是想趁叛乱初起,突然制造出一个权力真空,好动摇军心民心,阻滞庙议,给闪击战一个实施的机会。但一击不中,人被朱品声救过来了,机会就错过了。 现在战时体制已经形成,就是皇帝马上驾崩,仗也会照样打下去,这就没有必要冒着过早暴露的风险再去进行暗杀了。只要己方战场得胜,那就什么都有了。 那么怎么帮助己方取得战场胜利呢?当然是刺探军情,阻挠军机,在内部大搞各种间谍活动,尽可能让皇帝一方在战事上失败。 在这种事情上,老仙儿是阁老,女儿是贵妃,想窃取个军事情报,吹吹枕头风,都是再方便没有,绝对的手拿把掐,你轻易还不能奈他何。 所以现在,最紧要的任务就是把他们到底是谁搞清楚,早查清早逮捕,才能消除隐患。 但他们到底是谁呢? “刘郎”c“威风”c“姐夫”,这几个关键词最终被事实证明都是没影的事。 难道是朱品声当时太紧张,听走了音?但是像柳朗c魏枫c解富c介夫及类似音节的名字找了几十个核对,也没查出合适的人头,这就不像是听走了样。 那么,这是不是谁的小名或爱称呢? 朱品声问过专门管理贵族家谱的户部世荫司司官。此人在这方面是公认的渊博,却也没有印象。 最后他们只能猜想是那两父女在谈话中使用了暗号c代称。这就跟密码一样,一时间,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无法破解了。 不过通过那天夜宴中各人的表现,四人认为,那自称女儿的不是陆贵妃就是韩贵妃,相对应的阁老大人就是陆德祥和韩可信。 但是陆韩两老的相貌,恰都与那天在云际远远现身的老仙儿有些相似。要说谁更像些谁不像些,连素以辨识力自豪的小蒋都说不上来。 这样一来,就只有把两个人都列为怀疑对象,同时进行侦察监视。 两大家族,都是豪门,权倾朝野,自然就门庭若市。两座府第,每天来往人员极多,你怎么知道其中谁是北军的探子c信差? 要做到一天十二个时辰c二十四小时全面监视,最好的办法就是请皇家出面,一是派兵站岗,严查出入人等;二是派出警卫,全天贴身保护。 有这两条,自然就把他们关进了笼子,但有异动,准能发现。 但怎么才能叫皇家挑这个担子呢? 开战以来,光是皇帝出警入跸就增添了不少护卫人员,别的皇室成员如太子和近枝亲王等尽如此例,哪还有余力保护众多的阁臣和各部魁首! 要迫使朝廷出人出力,只有用计。 于是次日清晨上早朝前,三个阁老的大门上不约而同,都被插上了两把染满污血的刀子; 陈相国和江兵部的轿子则都在进宫路上各挨了两弩箭,差点儿要了相国大人的老命。 事情一经呈报,皇上龙颜大怒,严旨斥责顺天府(即柏原府),限期破案。 同时命令从前方抽调一千兵士加强京师防卫;其中一半派去警卫各重臣的府邸,严格进出管理,并随身护卫,形影不离。 咣啷一声,笼子成就。听到这个消息,三个男士大笑。 朱品声埋怨道:“笑笑笑!就知道乐!其实,光是门上插刀子就够了,还非让我掩护你们射暗箭!绊巡兵的那一索子,虽然挡住了几个,却也把我的左手勒破了皮,疼死了!” 万时明笑道:“不是你掩护,一声凄厉的空巷鬼叫吓跑了一班人,我和小蒋就逃不掉!也不知道事先是怎么设计路线的,竟然躲进一条死胡同,真惊险!最里面那道墙长满青苔,好难翻呀。” 又等了几天,在京城远郊匆匆集结起来的大军终于整编完毕,留下原来的四万驻守京城,新到的勤王军十万则全部开往前线,阻挡孙济的伪军。 大军统帅也选任了。几个候选将领,阁议商量来商量去,最终报请圣裁,确定为左宿卫大将军李琨。 这是一员年老的名将,战功赫赫,已经六十多岁。 皇帝为壮戎行,御驾亲出,来到大营亲自筑台拜将,授予大纛c大印和尚方宝剑,先道拜托,然后郑重一揖。 大将军甲胄在身,只行半跪的军礼答拜。再然后便是彩旗飘飘c笳鼓大作,大军启行,陆续出征。 白蒋二人则于收到部下官吏每个人的财产申报单后,剔除了几个富翁,叫他们回家去吃老本,其余的立即张榜公布,咸令周知。 之后他俩便率领前部粮台——大军五百余辆,载满粮秣;因还是后方,只用二百名护粮军人随护——先一日出行,在三十里亭驻扎。 六十名专职信差快马奔驰,将催促粮草的将令分投沿途各处,约定好交粮交草的具体地点与部队单位。 也就从这一天起,另外六十名专司稽查的便衣军人也撒开在百里途中,专门纠察粮草供应中的不公不法。 当他们开展纠察之际,小蒋也亲自带领一个三十人队,进行巡回,作为第二层监督。 他这三十人,除寻常武器外,最特殊的就是有一口铜皮木箱,是江尚书根据白思孟的要求向皇上求来的。 箱子里面装着一个香炉和一支龙纹铜符令牌,上铸“奉旨大辟”四字。其作用,就跟尚方宝剑差不多——点起香来,插上令牌,拜上三拜,就可以先斩后奏了。 作者的话(此段不计入字数)门槛高,读者精明,本人写的又差,五十多万字了,至今收藏不满百,很是遗憾。在此立帖为证:只要满一百,立刻改为每日四更!满五百则日更万字,直到终结!写伤写吐不趴下,决不食言!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51章 怒斩仓官 一到高河县他就斩了一人。那是他小蒋策马快跑,检查沿途粮草准备情况时,碰上一个当地国仓的仓廪官,官称叫仓令,非要小斗小秤地给粮草,不然就不发。 领军粮的军官因为见过白思孟新贴的告示,原来干现在却不干了,问仓官这是哪里的规矩。 仓官白他一眼,大剌剌地说,这是祖宗传下来的规矩。积年累月,虫吃鼠耗弄空了的,不能我们自己赔。军官便说等蒋校尉来了再说。 仓官哼一声说:等皇帝老子来都没用,没有就是没有。 小蒋刚巧来了听到,却没暴露身份,而是先跑到前面去看这种情况多不多。发现前面还好,他这才折回来处理。结果发现急需领取粮草的那支部队整个到达时,他们还在吵。 “你发不发?”他亮明身份后问那仓官。 这仓官姓顾,在户部有过硬的亲戚,又自恃是户部直管的大仓库,骄横得很,根本不把小小的粮台中军放在眼里,牙一咬说:“不发!” “我们白大人的告示你接到没有?” 仓官不屑地鼻子里一哼。 “看到没有?” “看到了又如何?” “看到了还不按照条文做?” “你那条文没用的。我们户部也有规定的。” “那好!你把那允许你用小斗小秤发粮发草的公文给我看!” 仓官脖子一梗,骄横地说:“要看,去找我们上峰!上峰不说,我就是这个样子!你奈我何?” “真不发?” “不发。祖宗的规矩我不能破。” “那就请你去跟你的祖宗说,这规矩今天非破了不可!” “你要怎的?”仓官一脸凶像。 小蒋也不搭理,只问部队带兵官: “你们可都看见了?粮台公文在此,他却不用小斗小秤,便拒发粮草,公然侵吞库粮,贻误行军大事。将来有事,你们须为我作证。” 带兵官不知他要干什么,和部下一头说: “无妨。大天白日,他说的话,都是可以作证的。” “这就好!”小蒋颔首,便转身向着自己的部属说,“请令牌!上香!” 香炉令牌都摆列整齐,那仓官傻眼了,不断颤声问:“你要干什么?你要干什么?” 小蒋努努嘴说:“你自己看,牌子上写的什么!” 仓官上前眯眼一瞅,吓得跌倒,竟然是杀气腾腾的“奉旨大辟”四字! 他气急败坏,头上直冒热汗,指着小蒋道:“你——你——你敢杀我?” 小蒋从容不迫地上香下拜,然后把佩剑递给随来的粮台法司的干吏,下令说:“奉旨大辟!斩了!” 士兵们一拥而上,把嚣张的仓官五花大绑,按倒在地。 仓官这才知道真玩大了,哭叫起来,大呼饶命,却没人理他。 他的手下都赶过来,看得张大了嘴,却没一人敢上前说话。 干吏手一挥,喀嚓!一颗血淋淋的人头滚到地下,沙土都染红了。 小蒋看了一眼,厉声高叫:“他的副手在哪里?叫他快来发放!” 仓令的副手是仓丞,一看躲不过去,只好战战兢兢地走过来,说:“下官便是仓丞杜某人,请大人的示下。” 小蒋说:“你的主官很硬气,说他非用小斗不发粮,那你的章程是什么?” 仓丞吓得忙说:“下官哪有章程!足数发!足数发!” 小蒋问:“他说有虫吃鼠耗,你就没有虫吃鼠耗?” 杜仓丞汗津津的,只求早些完事,支吾说:“有虽有一点,不妨事的,下官还赔累得起。” 恰巧旁边来了几个送粮完纳的农民,听了气呼呼地说: “什么赔累?收粮时他们全是大斗进,多收一成多,说是填补鼠耗虫吃。如今小斗再发一遍,也说是填补鼠耗虫吃。里外里,他们就总共吃下去两三成。别说虫与鼠,牛和猪都养得起,当然不怕赔累。” 小蒋哼一声说: “本来我只要你公平发出就行了,你却还要撒谎,说什么情愿赔累!跟我卖的好乖呀!男子汉,大丈夫,既然敢说,就得敢做,你就把收粮的大斗拿来给我们发,本官就在这里坐等了!” 说完,他拖了一条长凳坐下,便叫领粮的军官去监督领取。那军官去了一会儿,拿来的却还是公平斗。 小蒋问他怎么不拿大斗,军官小声笑着说: “校尉一丝不苟是对的,但何必无端得罪小人?我们一向是忍他们忍惯了,校尉才来,想必还不知根底。此战过后,报过一次销,恐怕就知道他们了。” 小蒋不明白,说:“你说什么?什么根底?什么报销?” 军官笑笑说: “不要看我们现在威风。行军打仗,处处都是要花钱的——军器c军装c战马c车辆c旗帜c锅灶c口粮c兵饷c医药c抚恤c赏赐c赔偿,哪一样不要钱? “战损丢失还要再花钱添置。一国之中,只有户部管钱,要用可以找他们要。采购却由你自己,用完再报销。 “战时是不要紧的,谁有工夫管你怎么用的!但战后就不一样了。比如到这一大仗打完,户部前后给了你一千万两银子,你买了什么,赏了给谁,都要一一造册交代明白。 “稍有不妥,他就要驳。或说你高价买了劣货,或说你买一说十,或说你重复报销,或说你名册有假,总之百般挑剔,叫你报不成功。 “你硬要报,他就说你有意蒙混c意图侵吞。说起证据来,他是早有空闲,早有准备,一处处都记在簿子上。 “你若不信,只管去看。他那纸头陈旧,数目却都是缩了水的。据此可以说得天花乱坠,驳得你休无完肤,十足的振振有词,搞得上头都信他的。” “上头都听他的又怎样呢?”小蒋问,但已隐隐感到不妥。 “上头都听他的,那你就真是意图侵吞了!”军官面色严重地说,“库粮国帑,民之命脉,如何可以胡乱蒙混?自然是将你交刑部勘问。 “刑部又不懂会计,问个什么?还不是户部说缺多少,他就来逼多少!应承了你就得赔,倾家荡产也得赔。不应承呢?那刑部是什么地方?他自然有对付不应承的法子。” “还要送交刑部?”小蒋身躯微颤。 “又没说你谋反,这种敲扑追比的小事情难道还会交大理寺?”军官反问。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52章 和光同尘? 赔不出还要敲扑追比,脱下裤子打屁股? 小蒋心里咯登一声,头都大了。 怪道史书上说:飞将军李广宁肯自杀c大将周亚夫情愿饿死,也不愿面对狱吏狱卒!若辈的手段太下作了。 在他们眼里,再了不起的荣誉和尊严,都只是一堆破烂。只要上面叫咬,他们就恨不能一口咬死你。边咬还边要向你需索! 敲扑追比? “总之——”军官总结说,“一仗打下来,国是保了,家却毁了;军功立了,赃罪却也坐实了;敌国灭了,杀你的理由也就有了。 “为什么古人总爱说狡兔死,走狗烹?其实多半不是君王寡义,功高不赏,全是此辈造就的,是其欲壑难填。 “有聪明的将帅,肯花钱打点若辈,他便高抬贵手。若是不懂关窍,想要实报实销,到头来多半被敲剥诖累c负债到死还不得清爽,背运的还要延及子孙。” 小蒋听得毛骨悚然,心道,这些恪守祖宗规矩的狗头果然看轻不得,便问:“那么依你看,这粮秣一事应该如何办理?” 军官笑道:“小将末秩,怎敢导校尉为非?实是看校尉果敢有为,深恐阁下误蹈覆辙,最终为此辈所笑。这事若要办,依小将看,有两个办法。一是和光同尘” “什么什么?”小蒋听不明白,打住问他,问清楚了才说,“噢,就是同流合污。” “校尉要说同流合污,就说同流合污好了。”那军官心平气和地说,“总之,是照他们的祖宗规矩办,用一个,要说用了两个。现编现记,大大方方写个领字存在那里,不要以后临时抱佛脚。 “二是对如小将这般的领粮官,一石米只好放八斗半,只是记得给小将一分好处,其余九分就是校尉的了。小将一定给校尉打个十足领条。 “三是无论校尉孝敬上司也好,分润众人封口买心也好,花到最后,总之要多留一份在那里,留待真正报销时打发那班司官书吏。 “比如要报一千万两,若辈再少也须得五十万银子,还要说是分外克己的。与他关系不好,便是这个数也说不下来的。” 小蒋心算了一下。他数学不好,算不明白,便要军官替他算。 军官说:“这都是有行规的。小将实收八五折以后,再拿走一分利,便只剩下十三又五,户部得了五去。上司得了三,分润众人三,便剩了二又五分。 “便是哪里再多支出一些,也有个二在那里,这便是校尉辛苦一场,应得之数。合成银子——比如要报一千万两——就是二十到二十五万银子,现成一个小富贵了。” 小蒋听完吓一跳。 自己一个办粮办草的小小校尉,打一大仗,竟能捞这么多外快!那些喝兵血的将帅和各级统兵军官呢?他们要刮多少?想到这里,他便问了出来。 军官对这个问题有些敏感,不肯详细说,只笑笑道: “粮草小将领去,也不是足额下发,总有一成要交由上司当作应急粮秣储藏下来,放在哪里也不一定。有时用了,有时被敌骑烧了,有时败下来被敌军夺了。 “倘用不上,也未损耗,日久自然卖给了地方,钱款入柜,最后变成糊涂账。 “粮草之外,小将还要领军饷。这是现银子,不好多扣,回去要交给统兵官。若辈扣过后,必须还剩九成二三。然后层层下拨,各自扣点,到了当兵的手上,十串也只好剩个五六串。 “总之,粮草可以吃进肚子七成,饷钱只到手五六成,这是如今的通例。再要仁慈些,亦势所不能了。” “这么说,打一仗朝廷花出去一千万,只有六百多万是用到实处的,其他的都被有权的分润了?”小蒋骇然。 “是!”军官老实承认,“俗话说:人不为利,谁肯早起?说的便是这般情形。其实认真论起来,用到实处的连五cd不到,怎么说呢? “兵员号称多少都是虚的,出征时便已打了折扣,十人中只有八人是实数,于是统兵官先就吃了个净二成,其余八成才是那样分的。校尉想想黑不黑?” 小蒋大为吃惊,没想到世路上这样龌龊,不安了好一会儿,他问那军官:“你叫什么名字?” 那军官笑笑说: “末将的名字已经写在领单上,校尉还是不要记住的好。小将无他,只看校尉大人雷厉风行,料到眼前必有一番振刷。感大人忠荩不二,便略说些陈规与大人听。这都是小将积年历练所得,尽是实话。 “只望大人事先知道此辈盘根错节,且习成风气,一时难以动摇,措手时便可想好应对之方。大人能力克顽疾,自然甚好;若是不能,可早图万全之策,何必与此辈舍命相扑,处处树敌,还落个君王不喜呢!” 小蒋将他看了又看,喟叹地摇摇头,道:“像你这种人也很难得。那么这次领粮草,我给你几成为好?” 见他要实际办事了,军官赔笑道:“自然十足为好。但是,校尉既然知道,何必让小将及上司白吃落这一成半呢?就照旧例开发吧!” “旧例就是还用他的小斗?” 军官小心地说了声是。 小蒋哈哈笑道:“那么一做的话,第二颗要斩落的头颅就是我的了。你去仓里叫人吧,就用你拿来的公平斗,让你也知道知道,领个十足是种什么滋味!” 一声令下,就这么办了。 来领粮草的官兵都欢呼雀跃,仓官仓丞的手下却冷冷地板着脸,眼望着泥地,一句话也不说,要多少给多少,痛快无比,很快发完。 小蒋在军官的领料单上签上监察人的名字,交给杜仓丞说: “转告你的上司,这一仗,前部粮台的粮草一分都不许短少。敢少我的,就准备换仓令吧!有话说,到皇上面前说去!” 他又巡查了几处,快马加鞭回到粮台,向白思孟汇报情况。 白思孟听了他转述领粮军官的话,骇异地说:“这是个特派的说客吧?说得这么赤裸裸的,是不是有人想委婉地警告我们?” 小蒋搔搔头皮说:“我想也是!他小小一个百夫长,进出不多,有什么必要悲天悯人,冒着杀头的危险跟我揭穿这档子事?难道不怕上司和同事要他的脑袋?” “你说他说的有几分可信?” “大半可信!”小蒋说,“仓令的小斗我精确地量过,真的就是个八六五斗,连领粮官应得的那一份也一起放给他了。他回去怎么分配,那还不好想象吗? “我就是想不通,到最后,户部官员敢一口吃那么多——即使各司各曹都要分,加起来才多少人呀?平均一算,个个都该吊起来!我的天!衙门里还留得下人吗?吃那么多都去死呀!”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53章 开战前夜 小蒋嗟叹不已。 “越是关键地方的人越敢开口!”白思孟点头说,“你叫个小商店的人贪,他一年弄个十万八万算多的了。你叫个银行分c支行的行长贪,不弄个几亿他就觉得对不起人。能比吗?” “那到最后报销时——比如咱们——怎么办?” “我办得着吗?”白思孟在椅子上直起腰板笑道,“那时我早卷铺盖走人了,谁爱报谁报去。” “人走了账还在,不还要倒过来追究你!你走了就没事了?” “账在,架不住我人不在了!‘前部粮台突遇贼袭,全体罹难’,或者是‘舟覆大河,无一幸免’。我都到那没人到得了的地方去了,他还怎么追究?让他们哀悼我吧!” 小蒋眼睛一亮,笑道:“这倒是好主意——金蝉脱壳!但咱们虽没事了,可其他部下还在呢,难道不怕贻累别人?” “连账一起烧了不就完了?贻累谁呀!”白思孟拍拍屁股,“就是不烧,顶多也就是贻累荐主江尚书和刘侍郎,要他们为最后的报销伤脑筋! “要是感到不妥的话,咱们现在就把巡查的情况报上去,请他们向皇帝上折,痛陈一番粮台痼疾,告诉他我们要刷新,请他的圣旨,到时候责令户部实报实销——不!只销不报,也就完了。” “只销不报?”小蒋转了几下脑筋才转明白。又想了想,微笑起来。 白思孟不解,问他,“你笑什么?” “好一个只销不报!我在想象——”小蒋说,“仗打完后皇帝老爷会是个什么嘴脸?那时可能位置稳了,天下定了,财政的窟窿却大了,衣服遮不住屁股,万岁爷便臊了。 “这一天,实在被催债的逼得不耐烦,便大喝一声:妈的!钱都花哪儿去了?给老子我查!” “户部就会说:万岁爷呀,早跟您汇报过,都是前部粮台那俩混小子闹的!十足发给,看似公平公正,其实只让那帮泥腿子当兵的得了便宜,万岁爷您却是该怎么着还怎么着,一个大子儿也没省下来! “就这样您还护着他们,让不报而销,结果他们落了好名声,手里还藏了私。路上的人都在传呢——说那姓白姓蒋的都发了家,每人足有一百多万呢!万岁爷,为今之计,还是先抄了他们再说——他们跌倒,您就吃饱了!” 白思孟哈哈笑起来,道:“说的真形象!大人物,可不是人一阔,脸就变?今天还阿弥陀佛,明天就厉害得不是他了。 “不过,咱们只抱定一个宗旨,不在他们这儿吃冤枉,也不准眼皮子底下的人吃冤枉——看着恶心!不过,杀人头的事情,咱们还是按捺点儿吧。别惹急了狗跳墙,打咱们的黑枪!” 小蒋叹了口气。一个多年腐败的大环境,一两个人的力量是清理不了的,能不同流合污就不错了。 但杀人不比别的,消息很快传开,上下有关官员无不震动。 有那清廉些的,颇觉解气,议论说这些年太烂得不像,是该整顿整顿了。 有那感到威胁的就互相警告说:注意点呀,流沙国来的俩小子新官上任三把火,在那儿杀人立威了!不要撞在刀头上! 被杀的顾仓令的亲戚,是在户部当郎中,地居要冲。闻知此事,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跑去跟堂官哭诉,说前部粮台有意丢户部的人,随便杀害职官,还在那儿大肆卖弄。 说了又说,弄得户部的谢尚书也动了气,就到陈相国那里告状,说兵部的人也太不把户部放在眼里了!擅斩职官,连招呼都不打,事后还连来个文“咨”一下都不屑,这还有王法吗? 陈相国不以为然,听了像没听见,得便还拿这当个笑话说给皇上听。 皇帝听了生气道: “这谢某人真是不识大体!如今战事初起,正亟望三军用命之时,他们却还似平日里那样蝇营狗苟,以为旁人都不知道!能诛一人而三军肃,这是何等便宜之事,还要向朕前呶呶不休? “这样——传旨申斥倒不必,却要批他四个字:‘不得胡说!’另,传旨下去,就曰:‘前部粮台剔除旧弊,雷厉风行,为国分忧,健儿称善。其行事殊堪嘉尚,着吏部记功一次。’” 圣旨一下,众人才明白,连皇上都要借重这颗人头,力振颓风,那还有什么说的?服吧! 由于战事刚刚展开,同仇敌忾还是要的。尽管有旨嘉奖,小蒋也没再砍人头,人家当然也没打他的黑枪;只是互相戒惕,行事都谨慎了许多。 就这样已经是个很好的局面。前线兵士们得了实惠,略感舒坦,士气上升,战斗力也提高了。 三军用命,连带各地城防部队的精神也提了起来。一个个摩拳擦掌,都准备与敌决战。 这时的战场大势是:尺半峡那儿打了一小仗后,局势稳定,左路已经无忧。子余关关城坚固,兵员又足,守得水泄不通。 惟一要防备的是右路万聚坪方向。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整兵力,孙济集中了四万人,已开始向万聚坪推进,试图夺占县城,进抵芦河,扎下突破的根基。 敌军挟勇前来,锋头正锐,硬挡一旦有失,后面的文章便不好做了。 身为统帅的左宿卫大将军李琨经验丰富,力主谨慎,这日便召集军事会议,明确表示要放弃万聚坪,部署守河。 “那么万聚坪的一万百姓c六千人马怎么办?”该城守将张洪焦躁地问他,“不战而退?” “这是自然!”李琨面无表情地说,“全城撤空,不留尺帛粒粟,都到芦hn边来。这事便责成将军去办。” 张洪想了想,脸色难看地说:“万聚坪城垣高厚,放弃容易,攻打却难。他日我军反攻,叛军凭依坚城,百日都急切难下,岂不是留下后患?” 李琨叹口气道:“避敌锋锐,也是不得不然。将军能以一城抗衡,不让叛军南下,那自然好。然而城外四野平旷,处处都好走人。我军初至,尚未浚濠挖堑,万一敌军蜂拥而来,还是要退据芦hn岸。难道将军愿作敌后的孤军么?” 张洪素称骁勇,此时眉头一皱,慨然将胸脯一拍,承诺说:“苟能阻敌南进,末将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这就叫奋不顾身!在座与议的将领有十多人,听了都颇感振奋。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54章 军帐定议 南叙伯的长子名叫许成,前不久押至京城,讯明无罪便即释放。这次因老爹许高树火急派遣了两千兵马勤王,已到大帐,李琨高兴,就任命许成为帅营的裨将。 因为无辜被拘窝火得很,许成很希望有个机会露露头角,也趁机洗刷一下不好听的名声,这时见张洪忠勇无畏,感到时机来了,便高声插言说: “末将不才,愿助张将军一臂之力,也去守城!” 他发言太突兀,乃父南叙伯兵马交卸了还没走,也厕席会议在旁听。因自己远来乍到,就只听不说,默默思考。等听到儿子发言时,大家已都听到了。 南叙伯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心想大帅的意思就是要集中兵力防河,连张洪都嫌意气用事,你还不知好歹,使劲地掺和!但晚了一步,已经责备不出口,只好苦笑。 李琨也很生气,却碍于南叙伯是好友,不好发作,想了一想,说: “万聚坪一隅之地,不须许多人前去。许成忠勇可嘉,可暂时担任前部联络官,先与张将军共缮城防。敌军来到,许部须急速退至芦hb岸,伺机进退。” 退到了河岸怎么伺机?难道等敌人自退?还是背水一战? 两千人,不值敌军一扫。实际还是要他退回来。这意思已经很明确,南叙伯也就不作声了。 万时明作为参军也在座,听过几道命令,心想:李琨这人太老成,守有余,攻不足,将来反攻指望他是不行的。 要是大军一直照他的部署干,自己四人什么时候才能去到东北地方?怕是这辈子都不可能了。 原以为以中央对地方,以十五万兵力对区区七万人,获胜轻而易举,现在看来,估计得太乐观了。 到了军中他才知道,孙济手下,都是防备番骑多年的北地劲旅,战斗力远非李琨手下临时杂凑起来的各路地方兵马可比。 对付北地骁骑,最好的战术就是深沟高垒,令敌自疲。 万聚坪城池不大,周围又太空旷,不是个好的决战地点。而退守南岸,与敌相持,既可以避敌锋锐,又可顺势整顿大军,让它由散乱变紧凑,由生疏变熟悉,从而大大提高战斗力。 李琨部署的本意是不错的。但时间就要耗得很长了。 特别是放弃万聚坪,看起来是心疼六千官兵,其实还是怯敌过甚,不相信张洪能守得住。 如能大胆一点,厚集粮草,增补兵员,紧急修缮城墙和战具,令万聚坪牢不可破,使之成为战场的中流砥柱c楔入敌人腹心的一颗钉子,则一方面能拖住敌人的相当一部分兵力,到反攻时,还能来个两面夹击,中心开花。 这样布置,绝对比单纯放弃它要好得多。张洪之所以敢于坚守,自然也是早看出此城的价值所在,同时也认为反攻的到来绝不会太久。 十四万对七万,加之对方是千里南来,水土不服,再加上对方是叛乱,我方是讨伐,谁胜谁负,应该各自早有结论了。 但人微言轻,这种场合,哪有他万参军发言的份儿!看看气氛不对,他只好默不作声。 开完会回帐,他的四面多孔的特制大木箱已经打开。拨给他的仆夫姓王,四十多岁,正在给从孔中伸出头来的灰雁喂水。 万时明跟灰雁作过死约定,决不许和他之外的第二个人说话,哪怕是饲养员也不行。所以吃喝得再满意,这雁也只呃呃地叫,表现得跟寻常鹅鸭无异。 支开老王后,他才悄悄对灰雁说:“伙计,今天开始就要借重你了,给我往北飞翔侦察敌情去!数数儿你是会的,对不对?可要看准确喽!” “放心!”灰雁嘎嘎中带着音量很小的人说话声,混杂着说,“我数鸟儿数惯了,错不了。” “一百能数吗?一万能数吗?”万时明不信它的大话。 “一万有什么!十万以内,错不过七八个。”灰雁自豪地说,“鸟儿一飞起来密密麻麻,可比人难数多了。” “骑马c坐车c走路的要分开,”万时明严肃地向它交代,“是向南还是向北,向东还是向西,走得急还是走得慢,都要分开。还有,见到我军——就是左胳膊袖子上没缝白布条的——也要记下人数和动向。” 灰雁一一受教。 “去吧!”万时明打开箱侧的小门,让灰雁钻出来,“慢慢飞,别硬撑,你的脚蹼还不能用劲儿。不过,我现在再给你涂点药膏,包上一块创可贴,又消炎又能保护伤口,万一要下水,还能支持一阵子,不至于重新感染。” 灰雁感激地嘎了一声,一仰脖,用力拍了几下翅膀,就飞起来。 老王跑回帐篷一看,叫声不好,到嘴的鹅肉要飞了,赶紧扑捉。那雁却一个急转弯,反用翅膀打他。 那硬硬的翼稍把他扫得眼睛一酸,叫一声妈耶,便踉跄站住,两手乱揉。 万时明哈哈大笑说:“笨蛋!这是雁,不是鹅,是我养来玩的。你还当是做菜的!晚上飞累了,它自然会回来。 “听我说:平常我不在时就由你照顾它:喂小米c喂嫩草c喝清水c扫粪便。脏了就给它洗洗。到晚上再收窝c盖箱盖c插箱门!别让黄鼠狼把它咬了。破一块皮我都找你!” 老王苦笑道:“得令!原来属下来到这里,不光伺候参军,还有位二大爷要伺候!” “知道了就好!”万时明笑道,“我的野鹅是三百两银子身价,一分不少。任谁薅掉它一根毛,参军我都要罚他二十两银子,还只要现的不要赊账。老王,明儿有空,把它的毛羽数一遍,给我记个数儿,我要上册子的!” 当天下午,从京城方向来了一小队人马,一来就投奔大寨。 一问,原来是兵部刘侍郎和江尚书听说皇上嘉奖了白思孟和蒋东平,还袒护兵部,特别感奋,专门从自家庄院里选取了三十名壮丁,叫一个退役老兵带领,到前线来报效。来后指名要求隶属前部,好尽快杀敌立功。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55章 心灵相通 李琨是老官场,最是晓事之人。那天他一看圣旨就明白,万参军的同乡圣眷优隆,他本人也不是池中物,早晚有一天会飞腾上天,作那帝王羽翼,所以目前就得好好敷衍他。 因此看到那些人来了,他就亲自批示,全部留营,交由万参军点用。他不是养了一只大雁吗?这班人的名目就叫飞雁班吧。 参军就是参议军事的简称,是参谋性质,平时也就是在帅帐进出,与随员等列,而今居然派给他一支亲兵,这种待遇真是闻所未闻。 然而知道他的底细之后,便也没人觉得不可思议——既然他也是流沙国来的,那流沙国三杰也好,四杰也好,现在不都是正邀帝宠,个个红得发紫吗? 但是飞雁班前来报到时,却被挡在了参军帐外。老王告诉他们,参军正在睡觉,吩咐说除了大帅召唤,任何人不许打扰。 大帅如此器重,他却大白天关起门来睡觉,这是什么道理? 众人莫名其妙,在帐外等待,心道: “我们家主难道看错了人,叫我们跟上这么一位耐不得劳苦的主子!别看眼前他还这么得宠,老这么着,只怕红得发紫之后,就要紫得发黑了。” 不说众人在外等待,心生不满,万时明在帐后床上,可是一点没闲着。 他仰卧在床,两眼闭上,却是在前额那一向显现技法教程的一小幅亮块里,寻找灰雁的视界。 他企图通过灰雁的眼睛观看山川大地。 这可不是突发奇想。 原来,为了在技法上跟朱品声练成“双剑合璧”,他们曾一度苦练心灵相通,然而成效甚微。倒不是两人浅尝辄止不肯下工夫,而是彼此总是合不了拍。两人的心境根本交融不到一起去。 为此,在三公岭的最后几天,他们专门请教过惠如仙师父,为什么练个心灵相通这么难?惠如仙很惊讶,说不会吧,双胞胎练成这个的多着呢,情侣也一样! 然而细细问明了情况,她的口吻却变了,告诉他们:不要再费这个事了。 她解释说:心灵相通是一种单行道,就像对讲机一样,必须交替主导,交替响应,不能同时又说又听。 而他们两人,各自的个性都很强势,思维一相交就情不自禁地争夺主导权,这就变成两个对讲机同时说话,结果自然是混沌一团。 “那好吧!那好吧!”两人接受了教诲,退而实行之。一开始,情况似乎有所好转,你谦我让,能出现几个不大连贯的画面了。 却也仅此而已。一旦到了紧要关头,他们精力集中,便又情不自禁地争抢起来。 一“抢话”,情景交会面立刻又变得打架一样忽闪忽闪,就像电视天线对不准方向一样。不看还好,一看就让人头昏眼花,难受极了。 他们又去请教惠老师。 惠老师告诉他们:思维跟电子扫瞄一样,是在逻辑电路的管束下,用连续稳定的光点来构成影像。 影像这东西既是天马行空,又很娇嫩脆弱,只有慎重调谐,画面才能清晰稳定,才能顺利交流。 你们俩的调谐功夫不够,能做到看到画面,已经是难能可贵了。那些比你们更严重的,不管怎么努力,思维一碰撞,画面立刻就像拔掉了输入源的荧屏一样,全是白雪花。 “那怎么办呢?”他们紧张地问,“我们再好好调整心态行吗?” 惠师父却死了心,一再摇头说: “哪那么容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小朱执拗,小万好夸,个性都是天生的。强扭没用,我看是改不了了。” 这使他们非常沮丧。“双剑合璧”彻底没戏了,两人的感情因而也差了一截。 然而世事玄妙,常常会峰回路转,在出其不意中,突然间把你的未竟之功变成可行之举,而其途径和结果,却与你最初的设想差了十万八千里。 这就是买回灰雁那天晚上所发生的事情。 在东乐坊,当天入夜后,两个少年已经入睡。灰雁因为还不知道讲卫生,颇有气味,熄灯前就被连鸡笼一起放在靠近门口的地方。 由于受伤惊恐和对陌生环境很害怕,这家伙歇息时很不安宁,时不时就会从翅膀里抽出头来呃呃嘎嘎地叫两声。 别人倒无所谓,听而不闻,最多蒙着耳朵就是了。万时明却是主人,因为自己的宠物打扰了别人的睡眠而深感抱歉,这就没法睡踏实了。 “你能不能别老呃呃嘎嘎了?”他小声地向门口嘘了一声。 “哦!哦!”灰雁哼哼着闭嘴。 但过了半小时,万时明刚要朦胧入睡,它却又很响地呃呃了几下,猛扑翅膀,闹得笼子轰隆隆的,就像发警报似的。 万时明惊出一身冷汗,睁眼抱怨道:“闹鬼呀!你梦见狐狸啦?” 灰雁不吭声,自知理亏地把头再度钻入翅膀。 万时明有些难以入睡了,心道: “真他娘的!是孩子哭还能猜出他是饿了还是尿了。饿了塞,尿了换尿布,这大雁却只叫不说,可怎么调教?” 想着想着,他不知不觉,又用起原来练过的心灵相通之法,想要强行进入对方的心境,只不过努力对象却换成了灰雁。 “你不能阻止我控制——”他强势地想,“你自己不说那就我来!我这就要进入你的眼帘,替你看看,是什么在骚扰你!吓唬你!” 他这种强烈的干预欲望就像一股高压电,面对的却是灰雁驯顺和平的低阻抗心态。 那心态绝不似同样强势的朱品声,甚至不像一般人类,简直就是极优良的纯银导体。 而他们之间隔开的距离,则像一层柔弱的薄雾,天生的稀疏轻薄,被万时明的劲风一吹,立即退避消散,显现出一片明朗的天空来: “哦,既然您这样想看,那就请便——请随便!”似乎是灰雁在这样说。 这一来,万时明眼前(实际上只是前额部出现的一小片清晰的屏窗)原来那片黑而亮,均匀而稳定的黑幕便一下子揭开,所有的景物扑面而来。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56章 单向控制 他感到一阵晕眩,眼一眨,暂时关闭一下,才又慢慢睁开。 无疑这只是心里的感觉,因为实际上他仍然没有睁开眼睛。 眼帘中最先出现的是一张大床,墙边有盆有桶,都很粗笨,显然是木制品。然后便出现了一道窗帘c几块不很明显的窗棂局部和横在门上的门栓,桌椅灯台, 最后才发现床上并排躺着三个睡觉的人头。 再看一会儿,连被子鼓起的轮廓都看出来了。 万时明张大了嘴。他太知道了,这就是灰雁眼中的他们这个卧室。 他心中一阵狂喜。太棒了! 原先跟朱品声合练多时,从她那里能够得到的最好的画面,都只有些模糊的叉叉杠杠,黑白相间,还不住地忽闪抖动,你根本不知道看到的是什么。 甚至是转瞬即逝,刚亮起来,不到两秒钟又黑掉,叫你一次都看不清。 而现在他钻进了灰雁的眼睛,却像是就蹲在一面观察窗后,想看哪里就看哪里。 这雁也没一刻安静。随着它的躁动不安,头颈乱扭,一会儿看到它张开的羽翮,一会儿看到自己的屋梁,一会儿又看到它身边那只吃光了食料的小陶盆。 “太好了!居然能通过大雁的眼睛看世界了!”他无限感慨地想,“多么神奇!多么惊人!多么不可思议!” 感叹许久,景物却也没什么变化,一直是这样单调地变幻来去。有时又一片黑暗——那是大雁把眼睛闭上了。 “睡吧睡吧!”他想,“好孩子,休息好才能工作好!以后全指望你了!” 看得久了,他也困倦,也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但心中有事,不过一个时辰,随着灰雁的一声嘎嘎,他又惊醒,于是又看,仍然是清晰而连贯,却也灰暗不明,仍是环境黑暗的缘故。 只是到了黎明,画面才得到十倍的增强,在弱光下,室内的一切,清晰得就跟大白天一样。 怎么回事?他想,从来没见一大清早,阳光就这么好过。 忽觉自己并没有睁开眼睛,他突然明白了,此时他脑中浮现的,并不是自己看到的,而全是灰雁两眼的视图效果。 灰雁是野外旅行家,它的视力c对光线的感知力,自然比人好得多得多。 太高兴了。不能睡觉了。 他立刻爬起来,虽然头还有些晕,仍然抱着灰雁出了房门。 “看那边城楼!”他对灰雁说,“最好是飞上去!” 灰雁明白,便用力扇动翅膀,灰尘一扬,已经离地,却又无力地落下——昨儿那一箭让它失血过多,还疼得扯动了翅膀。 它站在那儿,温顺的大眼睛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无论哪一边的景物在它眼里都清晰得像刀刻一样,这比万时明自己看到的不知要强了多少个百分点。 但就在这时,似乎有一阵微风直吹眼睛,万时明忽然感到,视野在迅速变暗。 猛地睁开眼睛,他发现,原来大雁终于起飞了。大雁越飞越远,万时明的心也越来越往下沉。 他发现自己正在逐渐失去对雁眼的控制。慢慢的,他又只能感觉出自己看到的东西。 联系断了——他回归了自己。 是距离的原因还是自主干扰? 如果是距离的原因,那么一切努力都白费,灰雁就只能充当一下扒墙头的角色,远了就什么也看不到。 而如果这只是自主干扰,那自己的打算就还有救。 和朱品声同练时,他们早就清楚,心意相通要求的条件很苛刻: 只有在久坐发悃,进入半睡眠状态中,他们才能开始比较柔和的思维接触,你看到些我眼中的光亮,我看到些你眼中的光亮。 然后,自主意识一强,两种视觉立刻就像炮弹相撞一样炸个不停,眼前一片光雾弥漫; 而在完全清醒的状态下,连这点都办不到,完全是大眼瞪小眼,谁也借重不了谁。 “怎么办?”他紧张地想,“如果是自主干扰,而且这个自主干扰只是单方面的,只影响自己这个主控者,那还好说。 “而如果是双方的,连灰雁都一清醒就失控,那这个结果还有什么意义呢?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控制一只趴窝不动直半睡半醒的野鹅,这能干什么?难道去当研究员,专门做飞禽心理分析?” 在外面只呆了这么一会儿,他就想了很多,得不出结论,就只能心神不定。 好容易灰雁飞回,他便又把它带回屋里,自己重又上床,闭上眼睛。 这时两个少年已经起来,奇怪地问:“回笼觉!老万你还没睡够?” 万时明嘟囔道:“起早了有点晕,再躺会儿!” 一合眼,再运功,只经过几个运作程序,他就惊喜地发现,那画面几经努力,终于又呈现出来了。 这时的灰雁在人声的搅扰下,别说再睡,根本就别想安宁。两个少年穿衣洗漱,来来往往,不时逗弄它一下,惹得它乱叫乱钻。 这时万时明便能从屏幕中看见小蒋那恶作剧的怪像和白思孟威吓地大吐舌头,甚至作出两手掐脖的凶恶动作和虚抬右腿作势要踢的恐吓姿态。 他诧异了——平时人跟人之间还看不出来,一碰到好玩的动物,这两个宝货怎么就这么坏呢? 当然喽,随着交往亲密,慢慢这两位也有些比较负责任的情况出现,比如给灰雁喂喂水喂喂草c扫扫粪倒倒筐,甚至还温柔地用手给它理理羽毛。 然而就在这个过程中,他们也忘不了开玩笑,有时伸指弹一下它的脸,有时硬扯开它的翅膀,检查一下它有多少根飞羽。 它有多少根飞羽,跟你两个毛孩子屁相干呀! 总之,所有这些好坏表现,不管是促狭还是逗趣,都让万时明看了个一清二楚,虽然他的眼睛一直闭得牢牢的! 这就是说:在受控方完全清醒时,我们的效果照旧!而要进行控制,就必须完全闭眼,什么也不干。 这算不算心灵相通?难说。但起码,单向控制一只飞禽的视野已经成功。 这就解决了第一个隐患,下一步就是测试一下距离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57章 借眼观天 为了巩固效果,他又反复练习多次,都是起床后又躺下,躺一会儿又起床,惹得两个少年都惊奇得直眨眼: 老万这是干什么?神经啦?还是因失恋而彻底失控了? 令人遗憾的是,在灰雁养伤期间,那只会说话的乌鸦一直没来看它,否则万时明大可拿它也作一次试验,看看他的单向控制法是不是适用于一切动物。 如果也能,那就创造出了他自己的独门功夫,在自然魔术的历史上开创出一个万氏品牌的独特研究方向。 连惠老师都没说过心灵相通法能够用在动物身上,对不对? 这个意外收获,他却没抽时间告诉朱品声。一是朱品声实在太忙,来得少。二是他想等实用结果出来之后,更有说服力时,再拿去与她探讨。 结果还没来前线,他的灰雁就先说了石漫坡的见闻,帮助他应聘成功,他这才对包括朱品声在内的三个同伴说了一点儿。 主要是说灰雁会说话,会数数儿,至于实时传输却没说。不是他藏私,而是还没经过实际检验。 现在他来到了战争前线,这可是检验他的试验成果的最好时机。 此刻,他躺在窄而硬的行军床上,两眼微闭,脑海里出现的是一片无垠的大地和无限深远的蔚蓝晴空。 灰雁伤愈初飞,只想尽量品尝那久违的腾飞快感,因此一直往高处飞。 它越飞越觉得气流强劲,升腾容易,于是又快乐得呃呃大叫起来。这惹得一干飞禽都边飞边歪过头来看它,心想这只孤雁莫非是离群太久,发了失心疯吧? “谁都不要管,只管朝前飞!”万时明愉快地喃喃自语,“现在刚渡过芦河。哇,好大一片水呀!却没看见几条船,大概都被大将军抓到芦河的南边来了。 “这也是一种滞敌的办法,不错。不过敌军现在还远呐。 “喂,宝贝!你现在先拐个弯。喂!拐弯!啊,对了!就擦着旁边的小山飞!这儿上升气流强一些,你可以省些力气。过山后咱就直飞万聚坪,看看那儿的城防如何。” 这段路足有五六十里,就是使劲飞也得半个小时。 万时明感到自己正在毫不费力地跨过天穹,看到前面全是缓坡平地。 村庄和树林相间,小丘与小河相连,宽窄不一的道路把棋格般的田地划作一块块,绿的黄的还有黑的——黑的是休耕地。 而人与牲畜,就像蚂蚁一样在地上蠕动;大多数是在劳作,少部分却是在逃难。 这种景象太普通,没有任何价值,在飞到万聚坪之前,也不会有新鲜事可看。 万时明不想弄得那么累,便驱逐了脑中影像,起身下地,想看看帐外的情况,问一下大帅那边的动静。 一出帐他就吓了一跳,几十双眼睛同时抬起来转向他,穿着军装的壮汉们纷纷起立。 “他们是干什么的,老王?”万时明惊疑地问,“都围着我的帐篷干什么?” 老王见他醒了,连忙跑上前说: “大人!这是京里江老爷和刘老爷报效皇上的三十名健卒。大将军已经笑纳,专门派到大人帐下听点的。” “啊,还有这种事?”万时明大喜,“我有自己的卫队了?” “正是!”老王笑眯眯说,“不仅三十个壮卒,大将军还另派了一个伙夫和一个兼带赶马车的杂工,特许大爷自己领米领菜、埋锅造饭。” 嗬,亲军小队!虽然不如元帅大帐,也赶得上偏将军的待遇了! 万时明颇为感动。心想,这样的优遇,但凡有点儿良心,谁能不格外感奋,拼死报效? 没说的!我这个参谋别的不行,侦察个敌情什么的还能够,一定帮你在皇帝面前好好地长长脸! 他逐个问过各人情况后,仔细观察挑选,最终选定了两个临时负责人,叫他们当“什长”——各率领十四人分班轮值。 当值的有事跟从,无事站岗;下值的就地休息,不准乱走。 最后他左右看看,说: “老王!现在人多了,我升你为‘伍长’,伙夫和车夫就交由你管!你可要把吃喝拉撒这一摊子事都管好。” 老王才来几天就升官,高兴得不知说什么好,连唱两个喏,乐滋滋地到后帐忙活去了。 下午万时明继续睡觉。两个什长一个伍长都惊异,咱们家大爷怎么这么爱睡?可是无人敢问。 到下午三点钟辰光,为了单独开伙的安排,中军押粮官那边有事叫请。 他们三个什长、伍长商量了一下,都说大爷这觉怎么算都已经睡够了,还是叫醒吧,不然耽误了公事,谁的面子都不好看。 老王得到一致支持,就进来试试。谁知刚一叫唤,笔直仰躺着的参军大人就把左手用力一挥,意思是不准打扰,可见清醒得很。 然而他的两眼却仍然闭得紧紧的,一些儿不肯张开。 老王愣住了,不知应该退下,还是叫一声:“大人!押粮官有请!” 万时明正看到紧要处,影像中突然出现一道道白亮的干扰光,气得张口就要骂。 可是这时千万不能说话,一说话就一切都打断。于是他右手抓住一个小篾枕头,抡起来向左一甩,砰地打在老王的肚子上,打得他一哼。 老五捂着肚子跑出来,伤心地诉说:“大爷发脾气了,要揍人呢!” “揍人那是不耐烦,揍完就该起来了。”姓周姓季的两个什长不明就里,按常理判断说,“那你还不好好伺候?退出来干嘛?再进去,等爷清醒,再好好跟他说押粮官的事儿!” 老王进去,他俩也小心地跟了进去,却见万时明已经坐起,却还紧闭两眼,神情专注,不知在想什么。 周什长替主人跑过买卖,见多识广,一看就明白,当下吃了一惊,连忙拉了两人出来,埋怨道: “我说怎的,原来参军大人是在入定!这种坐禅功夫你们不懂的,便天雷打下来也不能睁眼,一睁眼终身修为就都废了。 “老王,那边的事情也不能耽误,你赶快去,就说参军大人有点贵恙,暂时起不了床,特派你来代问章程。但有什么说法,我们参军都是一力应承的。这样办就不会错了。” 等老王忙完这一大摊子事回来,参军依然故我,仍在打坐,一直到吃晚饭的时候,才疲累地一跤倒下,说:“我真累坏了!不吃饭了,先睡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58章 绝佳的战机 于是只须一晚一早,全营都知道了:中军大帐那个万参军带发修行,是个有根底的善士。 这样的人也来打仗,据说是受了神佛的点悟,叫他效法四大天王,大力伏魔护法,将来必成正果。 这样看来,以仁孝立国的我朝我军,不仅有天帝护佑,亦得佛祖青睐。 正义之师,三教同钦,焉有不胜之理?孙济那蕞尔小寇不久必要灭亡,这是铁定的了! 战争中营垒里的解释,杀威之下,都是专门偏向一方的,新夏朝也不例外。但这对万时明却是想睡觉递来了枕头,再合适也没有。 几天过去,不但众人视他为异人,连大帅李琨都信以为真,吩咐手下说: “万某人的鬼神莫测之机,系全从冥想中得来,你们无事不必去絮叨他。” 大帅都这样说,自然无人敢再来骚扰。 从此他便可以堂而皇之地大白天关门睡觉,“天子呼来不上船”,一心一意投入到他那纵横千里,无所不见的飞行侦察中了。 由于战场非常广大,灰雁又只能一线一划地飞,一开始,他只能不时禀报一些不大重要的敌军活动迹象,大规模的军事调动却没看到。 但日积月累,所提供的情报编织在一起,仍然让大帅比较准确地把握了整个战场态势,初步做到了知己知彼,这已经强于敌军很多了。 大帅很高兴。虽然没有发现敌军的重大企图,自己的部署有没有疏漏却发现得很及时,手下将领谁用心谁不用心也看得很清楚。这都要拜万参军的入定之所赐。 这人还是有点本事的,不枉圣上和兵部大佬们对他的赏识和宠信。 广大战场作战,特别是两军相持不下时,水磨功夫是绝对需要的。既不能轻举妄动,也不能无所作为,该做的一切都要做。 厚积才能薄发,在机会来临时才能一把抓住,克敌制胜。 这天晚饭后,通过雁眼观察,万时明终于发现了一个大好机会。 他思忖再三,反复推敲,认为不错,便把腿一拍,一跃而起,兴冲冲地跑到中军大帐,问明大帅没有休息,立即求见。 李琨对他是有所指望的,听说他来得突兀,料想必有要事,便叫令他进来。 万时明忙不迭地进去,笑嘻嘻地对大帅说:“大帅!孙济那厮,终于露出破绽了!” “什么破绽?”李琨镇静地问。 “他想偷袭,来了个孤军深入!” “唔?”李琨直起身板,“讲!” “请大人打开战场地图!”万时明要求。 丈把长的大地图展开后,他便上前指指点点,“斗胆向大帅呈上”地说: 根据他的入定神游发现——他认为这是提供情报的最好解释——在敌人主力缓慢地由西北向东南谨慎推进的同时,昨日薄暮时分,敌军忽有异动。 位置最靠南的子余关下的敌军,突然一分为二,分出偏师一股,方向东指,夤夜开拔,快速向芦河插来,其意图不明。 但根据其军行方向与速度判断,很可能是想乘我北岸空虚无人,一举截断万聚坪守军的退路,完成对该城的突然包围。 这个企图不算突兀,北征军后撤,早就给他们让出了通路;万聚坪孤悬于彼岸,也是任由他们包围。 我军原来的打算是:他进由他进,他围由他围,就让他们屯兵对岸好了。只等他们强渡芦河,处于“半渡”阶段,李琨这边再与张洪的孤城信鸽相约,给他们来个首尾夹攻。 这是战略上的老成持重之举,若能顺利实施,定然能占便宜。因此此时敌军的东来,不但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也是我军乐见其成的事情。 “是呀,他来又怎么样呢?”李琨两臂交叉,歪脖看着地图问。 “问题不在他们来不来,来在什么时候,而是他们投入的兵力!”万时明一针见血地指出。“他们想乘人不备,捡我军一个便宜,顺利合围,却正好让我军捡了便宜。” “这话怎么说?”李琨问。 万时明笑道:“为求迅速、隐秘,他们此来只有七千人!” “真的?”李琨讶异非常。 “正是如此!”万时明也异常兴奋,“卑职仔细核算过了,只有七千一百二十人,包括逻骑、斥候。” “果真?” “果真!” “哦呵!”李琨紧张得嗓子都哑了,瞪大了眼,以手加额,“竖子竟敢行险侥幸!” “是啊!他们的兵力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正是不尴不尬的七千人,仅比万聚坪守军多了一千,可见其急于求成而又藐视我军的侥幸心理。 “兵法有云:骄兵必败,又云:强弩之末,其势不能穿鲁缟。 “若南岸我军主力星夜渡河,埋伏在枫林坡一带,以逸待劳,出其不意,再通知张洪派出四千人堵住敌军北窜的通道,就很有可能将之一鼓聚歼。 “我军谨慎持重,不图一时之逞,迄今尚无战果,是所谓骄敌之策,如今已收实效了。 “此役若能横空出世,一仗歼敌七千,必将极大地震撼敌军,并使其无法判断我军的战略意图,从而举棋不定,最终动摇。” 大将军不是好当的,坐上这个位置的没一个傻子,一眼就看出这是个绝好机会。 北军藐我太甚,七千人就敢行险侥幸,此天亡他也! 李琨不由兴奋难耐,嘴上却一再询问:这个情报可靠吗?你是真看到了?附近还有哪些敌军活动?各自的动向如何? 万时明根据他的要求,一一作了回答。 “好!好!”李琨频频颔首,“再叫下面侦察一下。” 大将军立即派出多支斥候(侦察队),进行验证。同时不等结果出来,便指派得力将领,率军陆续秘密渡河,分多路向枫林坡这个节点集结。 若是实际情况不对板,我这些兵力还可以跑回来嘛。 不久,斥候们回来报告,万参军所报的小股敌兵活动都是对的,但于敌方大队还不敢贸然接近,以免暴露我方意图。 大将军大喜,这才相信万时明确有过人之能,从而下定了打一场大仗的决心。 “请大将军的令!”万时明趁机提出要求,“卑职想要过河参战,以便现场提供情报。只是再要入定,需要一辆厢式马车,能在里面睡卧打坐才好。” 李琨掀髯微笑说: “这个有何不可?车辆现成,就坐我的厢车去好了。只是参军务须仔细,不可耽搁太久,以防匪徒四窜,惊了参军。本帅便在大营坐镇,专候参军凯旋。” 这是李大将军好意,但万时明坚执不可。一来体制所关,二来他才不愿意因为坐着这乘涂着帅徽的厢车,成为敌骑的偷袭首选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59章 闪电出击 万时明走得不迟不早。 那辆帷幕加厚的大厢车上船时,敌军离枫林坡尚有三十里;当他登岸,便只有二十多里了。 敌人踌躇满志,急于求成,军行甚速。 他要车夫打马疾驰,一跑就跑到枫林坡,与前军相见后再查,发现敌军的斥候也已同时到达。 这是块峰头连绵的小高地。大道从南坡下经过,两旁密布灌木丛,正对坡顶方向却有一大片草地。 由于是秋冬季节,草木枯黄,枝叶稀疏,人在其中的隐蔽性不是很好。 敌军斥候奔到这里,骁勇地驰上两边山坡,上下左右看了看,认定无人窥伺,便向后方接力式地射出响箭,通告平安,然后就策马向前,继续搜索。 就在这支二十人的小小骑兵队兵分两侧,距离拉开,安心地奔驰向前时,万时明通过高飞的雁眼,已经看清敌人潜师奔袭的七千人主力—— 真是黑压压的一大片!足足占据了五里长的道路,就像一条粗壮的黄蛇一样。却又是从前到后,偃旗息鼓,鸦雀无声,一个劲地疾走,连咳嗽都要捂着嘴进行。 唯一能够远远显示出他们的存在的是,那七千双脚嚓嚓地响,不可避免地踏出一路烟尘来。 他们的措施非常严密。沿途所有的庄稼汉、商旅、闲人都被他们卷带进来,一个都不放走;但有反抗,立刻一刀杀了。 在由平地进入低谷之前,他们略歇了一歇,派出更多的侦骑向前搜索,回报平安后,便毅然决然地朝枫林坡谷地跑步前进。 万时明又看了看——只有他一人能看清整个形势——他发现,就在黄蛇的两侧,比它粗得多的两道黄色浪线,已由蛰伏转入运动,正谨慎地慢慢涌上山坡,向低谷中的道路轻轻合拢。 这便是李大将军的一万八千伏兵。 万时明一颗心揪着,紧张期待:敌人可不要发现什么不对,扭头就跑哇! 还好,此时敌人的侦骑在前面已接近出谷,步兵大队快步行进,已经尽数入彀。 根据事前预案,李琨的伏兵此时已经纷纷起立,手握兵器爬上山坡,躲在了峰峦高线后面,就等一声令下,就立即翻山现形,出现在猝不及防的敌人面前。 动作还是要有先有后。前敌指挥官的意思是先打两头,首先把这条狭长的管子变成两头扎紧的香肠,然后再从两侧啃咬,一举吞掉这条蜿蜒的黄蛇。 “可以了!”看到两军的首尾差不多齐平,万时明从厢车中钻出头来,对李大将军手下最得力的大将吴洒龙大喊了一声。“干吧!” 吴洒龙正骑着高头大马等待,闻声一鞭打下,策马上岗。几名共持一根大纛的军士和举火放烟的众多兵将一起跟上。 吴洒龙迅速站上枫林坡的最高处,看了看,将手一挥。他的这些手下便毫不迟疑,立刻摇旗的摇旗,放烟的放烟,继而鼓声大作。 没有什么“一声炮响”。这时新夏国只是知道,却还没有用上火炮。 代替的是一排十面大鼓,响鼓重棰,一起同时敲打,声如惊雷。站得稍近的人,心脏都要被震得跳出来。 鼓声远传。那边队中也有鼓,呼应声四起。晴朗无云的秋空立即涌现出一股凛冽的杀气。 得此号令,早已在两侧撒开的层层叠叠的北征大军各单位立即号角齐鸣,同时展开行动。 首先扑出的是堵截道路的部队。一闻鼓角,他们立即纵身奔过山脊,眼看敌军斥候闻声后撤,便一齐放箭。 就如一股急流,陡然遇上堤坝,敌骑骇然止步。但已经来不及了,箭飞如雨,满空飞洒,只十几秒钟,便将措手不及的斥候们一一射落马下。前部敌军顿时慌乱。 接着数十辆满载柴草桐油的大车嘁里咣啷地蹦跳着,从小树丛后现出身躯,迅速赶到路中间。 推车的壮汉们手持火把,一到位置立刻点燃,烧得各车烟火升腾,不大一会儿便把前进的道路变成一片火海。 而在火海周围形成的箭阵,更如雨前密云,严密封锁住敌军前锋攻击前进、从路旁逸去的空间。 箭阵两侧,成百上千的南军密密匝匝、蜂拥而来,刀枪闪烁,形成两只对掐在一处的巨大的黄巴掌,更把去路箝制得严严实实。 西边五里外,如蚁如蜂的优势伏兵同样呐喊着冲了出来,在敌军尾部也是如此炮制一番,于是两端管口迅速扎上。 敌军已成瓮中之鳖。 但谷地太长,出口处又太过宽阔,因此还要趁势努力,进一步压缩敌人的施展空间。 封堵住敌军后,长枪密集的南军战斗群迅速形成钢铁拳头,骇人地高声喊杀,争先恐后却又节奏分明地蜂拥而上,将敌人一步步向中间驱赶。 他们的动作之快,势头之猛,推进之坚决,就像几只大食蚁兽刨开蚁丘舔白蚁。稍微龟缩得慢了一些的敌军都被长长的大舌头追上舔食,直如风卷残云,一扫而空。 这之后中段才悍然出手。两支精锐的骑兵,后面跟随着大队步兵,各两千人,相隔里许,由北而南,从坡地隘口轰隆隆地驰出,直切敌军中段。 马上的骑兵骇人地呐喊着,摇旗舞刀,途中再一分为二,分从四个方位,几乎同时一头楔入大道,势不可挡。 北军指挥中枢在此,见状大惊,立刻传令变阵应对。 这时的场面非常诡异与血腥。 战场上交混着同样面孔和编制的两支敌对的军队,袍甲式样甚至连旗帜颜色都几乎相同。 只是北来的一方左臂上都绣着一道醒目的白箍,旗上缀了只白角,表示复仇雪耻,以此表现出与朝廷兵马的区别。而军装里裹着的,则都是一样的粗野汉子。 相形之下,还是北军更显粗野蛮勇。 北军由北而南,一路打了不少胜仗,虽然碰上的都是地方军,却也是实打实的杀人嗜血,占地夺财,养成了一股骄横残暴之气。 他们的脸黑些、花些,这既是日晒导致,也有长途奔袭的汗水和尘土的功劳。 但这也是他们的骄傲。 眼下他们虽然长途奔袭身体疲劳,斗志却仍然昂扬饱满;一开始,并不把眼前突然出现的南军真正放在心上。 在他们眼中,这些久没打仗的懒兵疲兵,个个都是细胳膊瘦腿,连脸都还是白的,根本构不成什么威胁。只要奋力冲杀一下,杀出血来,就能让他们心惊胆战,哭爹叫娘,土崩瓦解。 然而此时接战片刻,他们才猛然发现,自己想错了!眼前的南军可不是他们想象的那样。他们的冲锋一点也没有畏缩,他们执刀持剑的手,也一样粗壮有力。 面对突然真实起来的死亡,他们也恐惧起来。 而在南军方面,此役是他们出征来此碰上的第一仗。 按兵不动,加紧动员,将军们个个都攒了好几天的劲,都明白要特别重视初战,所以准备工作做得极为扎实。 如今这支杂凑部队已是官兵相熟,器械精利,士饱马腾,正堪一用。 他们是趁夜渡河,连夜悄地潜行数十里,直到秘密夺取地利之后,才将此行的任务传达下去。 很快,一万八千人从上到下个个都知道,孙济有七千人的一支肥羊部队落到了本部张开的大口袋中。 一万八对七千,而且是运动战,几乎就是三打一,何况还有万聚坪的四千援兵等在后面。这要是开打,那结果想都不用想,肯定是手拿把掐,还能让他们跑了? 欢笑之下,人人都精神百倍,互相激励鼓劲,争取动员起自个儿的每一个细胞,到时候发挥出最大的能量去冲杀、去立功,好讨个封妻荫子的美好前程。 再不济也要立个小功得个奖赏,对不?不然旁边人都挣了好处去,自己岂不辜负了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战场严酷,士气最为重要。一旦激起,那就如风之猛,如雷之厉,越叫唤得吓人,己方的人就越勇敢,砍杀起来也就越坚决。 这时战鼓一响,三军齐出。敌方已出其不意,一再受挫,不由开始面露惊惶。己方却是刀刀入肉,趁势猛割,谁肯心慈手软? 但陷入包围圈中的北军御番多年,千里南下,久经战阵,也不是吃素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60章 血沃枫林坡 好一支凶悍的劲旅!眼见敌军堵住两头,横截腹心,行军队形已一冲即散,北军立即分段收缩,形成一个个串珠似的小圆阵,长矛在外,弓刀在内,并立即放箭抵御。 箭如飞蝗,支支咬肉,反应不可谓不速。而刚冲进来的南军骑兵占领了道路,却拥在路中,劲道顿衰,一时躲都难躲,纷纷落马。 见此窘状,两边山坡上的步兵弓箭手立刻奔跑蹦跳着下到半山腰,居高临下,放箭压制。 与此同时,步兵长矛手也排成平头推进的阵势,跟在打头的马队后面,汹涌地沿坡面冲下,实施歼灭战。 步兵是攻方的主力,人数之多,就像就像开闸放出的洪水。一时间,满坡满谷都是纯黄一片急冲的浪头。 而几乎是与时俱进,双方永不停歇的漫天的箭雨,一直在交叉飞舞,啸叫着低头下窜,打得不管不顾的双方将士就如雨中荷叶,噼啪乱响,东摇西晃。 难以计数的兵士就在这第一波凶残较量中惨叫着倒下。鲜血一下子就将五里低谷,从道路到山坡,泼洒得斑斑驳驳。 双方的前部剧烈地相撞在一起。这真是大面积慷慨赴死的惨剧。 人身不过是柔软的肉体。而双方手中配备的,都是能轻易割裂肉体的利器。 肉体如墙,而利器如林,这不是成心来滚钉板吗? 双方排在队形前面的,尽是些年轻稚嫩的脸,又冲动,又恐惧。人人都吓得要死,却都知道难以幸免。 死到临头,不死不休。上是一刀,退也是一刀;躲是一刀,不躲也是一刀。 自己就是刀锋间的一块肉,躲又能躲到哪里去? 因此一旦接敌,就像两道飞奔的涌浪撞在一起,哪有什么勇怯好坏的区别呀! 勇也好,怯也罢,大家都是恐怖得心房紧缩,闭起眼睛,野兽般嗬嗬大叫,上来就是一阵攒刺挑戳和瞎砍瞎剁。 一手下意识地遮挡着眼睛和面孔,一手横竖乱挥,管他砍的是谁!人,都疯了! 火车相撞,杀人而兼自杀!还有什么明辨敌情、趋利避害呀!还有什么施展身手,较量武功呀!人到了这种地步,只管发疯乱舞,就像一头瞎眼的公牛往前飞扑就是。 哪怕扑向的是一道千尺悬崖,撞下去也就完事了! 面对密林一样的刀矛,所有的面孔都恐怖得扭曲歪斜,啊啊的吼叫嘶哑凄厉,充满恐惧,再也不像人类的声音。 连野兽的嚎叫也没这么难听,因为这本来就只是尸首仆倒的轰响。 盔甲的大浪冲到了人体的一排排石头上,稍一激荡便即退回。留下的便是一片刚刚栽倒、还在呵气的死尸和哀叫连连的伤兵。 退回来却又立刻扑上去,缝隙反而挤得更紧了些,于是又是一阵嚎叫与鲜血,又是一片横七竖八的死尸与伤兵。 不绝的喊杀声与呼痛声里,血腥气弥漫四面,肺里的空气都压缩到足以令人窒息的地步。 但个人是糊涂的,形势却始终分明。 中间的四千王军健卒,一进一退,再退再进,就像两根钢钎反复打进,很快将七千敌军截成三段,让它首尾不能相顾,指挥顷刻失灵。 敌军大乱,总攻开始。 前方已经绞在一起,后续的众兵将不知恐惧,反而看得眼热,你呼我唤,奔上前来,刀枪并举,面对已经惊惶失措的敌人,三个打一个,越打越来劲! 南军气势大盛,肩并着肩,呼喝连连,步步进逼,恨不能把眼前的敌人一口吞掉。 北军空有七千人,却已惨遭分割,群龙无首,重压之下,顿感不支。最初一阵混战之后,已被压缩得几无立足之地。 “好极了!”万时明看到这里,发现自己的贡献已经完全呈现,这才彻底放了心。 他并没看清下面的细节,只知三条长蛇已经混合成一条,正在互相消化,而且消化得还顺利。 他开心地想道: “开局不错,车马炮已经占好了位置,就看小兵怎么过河了!下面就是大面积啃食,再硬的骨头也经不住一万八千人慢慢地啃。一小时应该就能结束战斗。我可以先歇歇。” 他能够如此淡定,皆因为他的眼睛是在高空俯瞰,无遮无掩。而人们却是在地表的平面上搏杀,眼前一片刀光剑影、血肉横飞。 因此棋盘上的兵卒将领的感受,远较他这位观棋先生痛苦,几如人在炼狱里煎熬,每一分每一秒都过得那么慢,那么的不容易。 因为北军困兽犹斗。 都是能征惯战之师,他们陡遭突袭,短暂慌乱之后,残军慢慢看清形势,也逐渐清醒过来。 杀人才能自救,棍子打狼两头怕,谁也不是铁打的!于是他们迅速抱团,纷纷开始顽强抵抗。 不自救行吗?就是想投降不干,在这样人群密集的情况下也是不可能——你还没丢刀跪下,人群就把你踩扁了! 于是首先,他们的步兵迅速集结成一个个小小圆阵。每阵三四十人,军官居中,刀枪对外,在混乱中,奋力格斗砍削。 几经进退,这些小圆阵一时竟也阻遏住了猛冲过来的王军的大砍大杀,勉强可以自保。 而他们的骑兵因为居高临下,对战况和地形看得更为清楚,为了保存战斗力,便率先选定方向,向敌方包围圈的薄弱部分发狠冲击,力图突围。 完全是混战了。战场上杀声如雷,风起云涌。 细小的人体就像波涛中的水,缤纷的旗帜就像水面上漂浮的杂物。在惊人的力量作用下,推来拥去,卷起跌落,谁也不能自主,谁也不能脱身。 但终究是杀伤一个就少一个,战阵总是由密到稀,不久,形势变得明朗起来。 打过一阵之后,发现实在无法抗衡人数远远高出自己的伏兵,三段包围圈中的大股敌人都选择了突围自救,在各自指挥官的带领下,分头向西向北边打边冲。 南军立刻发现了他们的意图,迅速迎头赶上,竭力合围,捺住这不祥的势头。 如此一逃一追,一冲一夹,双方都目的明确,誓死拼杀。战事终于有了白热化的一个个焦点,打得非常惨烈。 不到一刻钟,形势有所变化。三股中有两股敌军在挣扎冲杀中终于合兵一处,一起涌上了高地前面的空阔草地,人数一下子就扩大了一倍。 他们就像一团黄中夹白的硕大的花色包袱。 这时如果伏兵们不扩大包围圈,还是继续追撵厮杀,无异于为渊驱鱼,为丛驱雀,敌军很快就会像一个巨大的血管瘤破裂,向北溃围而出,从而逃脱相当大一部分。 通过雁眼,万时明看得非常清楚,立即将这一变化向吴洒龙报告。 吴洒龙大惊,立刻命令传令官通知各部,抽出一半现场兵力向北向西包抄封堵。同时将最后一支预备队也调动起来,由南向北迂回拦截。 敌动我动,敌移我移,死咬不放。继续和他们拼消耗,直到他们实在无法脱身,最终崩溃。 由于伏兵们数量和心理上都占优势,听说敌人要跑,南军群情激愤、干劲倍增。前面的加紧砍杀,后面的便纷纷往北跑动,扩大包围圈,好把敌人紧紧兜住, 吴洒龙看到紧张处,连指挥部也不要了,命令围护着他和各位僚将的两百卫队也冲上前去,加入斩杀。 这时整个大包围圈里,敌兵人头攒动,拥挤不堪,眼前戈戟如林,头上箭如雨下。 伏击军为了减少自己的伤亡,决不吝惜手头的兵器:占据高坡的不断抛下滚木擂石,相对较低的就尽情发射弹丸羽箭,竭尽一切努力,把死亡倾泻到敌人头上。 五里长的大道上,素称剽悍的北方汉子们终于被杀得哭爹叫娘,死伤枕藉。 通过锐利无匹的雁眼,万时明看见,这时还活着的敌人都丧失了理智似的,像没头苍蝇般乱扑乱撞,身上一个个鲜血淋漓。 而已经倒地的袖缠白条的军人更惨,由于饱受砍刺和践踏,都成了血肉模糊的一堆破烂;死人太多的地方,竟然垒成了乱七八糟的尸堆。 这还不算,根据报功规则,所有人的右耳还都被王军割去,弄得污血横流,没有一张脸还像个人样。 惨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61章 严杀尽兮弃原野 更恐怖的是对结团自保的圈中敌人的屠杀。 一个自保圈子三五十人,脸都朝着外面,手中武器拼命挥舞,只求不让对手攻进来,以免被分割消灭。 但王军们很聪明,到这地步,都跟猫玩老鼠一样。 那些身高力大武艺高强的,手持刀枪老练地围而不攻,身体弱的则在包围圈外用石头、飞镖、投枪、羽箭拼命向圈内招呼。 这就像天女散花,防不胜防;敌人能挡刀枪,却挡不住石头和暗器。 遭此反复的骚扰杀伤,圈子中敌人个个鼻青脸肿、呲牙咧嘴、狼狈不堪。略一失神,就会被圈外凶狠的对手欺上前来,哧地一刀,搠翻在地。 作用更残酷、效果更致命的还有一种“旗枪”。 这个“旗枪”,不是那种带个作装饰用的枪尖的真正的旗杆,而是旗杆上再绑一支长矛或是大戟,变成五米长的“超长矛”。 碰到敌人被困,己方就找来旗枪,弄两三个人抬起它,大喊一声“仔细了!”,就一起跑步向前,向圈内全力突刺。 此时互相配合要默契。围攻者闻声向两旁一闪,这支超长矛就呼地杀入圈中,当者立毙。 手中无盾牌,自然就像砍瓜切菜。就是有盾抵挡的,也禁不住这股大力,连人带盾都撞倒在地。结果不过是让人家多费一刀,最终还是胸口洞穿,头颅破碎,鲜血直喷。 有时这种超长矛同时绑就七八支,分从四周同时向一个圈子里攒刺。圈中人只能惨叫着挤成一团,在几分钟内相继倒地。 那些垂死挣扎的人体被矛尖刺穿,手脚都还在不停地弹动,身上布满正在喷涌的血窟窿。 什么是人这种动物最凶恶的敌人?看这场面就知道了——就是敌对的同类! 不解人世恩仇的雁眼冷静地看着下面的一切,低低徘徊。 杀戮还在继续。 生命在这个狭长的条地里消逝得如此之快,早一秒钟还活蹦乱跳的人,刹时间受到重创,就伏地瞪眼,变成了永不说话的死尸。 这不是以十计数,而是以百计数。 一个个,一排排,一片片,骨断筋折,就像被摧毁的公园里那些可怜的人工雕塑。 没有炮火,没有巨响,只有低沉的喊杀和绝望的叫饶,以及那刀剑相击发出的犹如海浪拍岸般柔和的沙沙声。 就在这对于整个世界近乎寂静的时刻,五里长的商旅大道,慢慢变成了一条堆满肉体礁石的黑红色的血河。枫林坡下的草地上,更是漫成了一片血泊。 冷兵器杀伤,一点也不比现代兵器低效,而且更安静更彻底更冷酷。 在青风山碰上李薄希临时攒就的业余匪帮时,白思孟还惊诧,怎么冷兵器打仗居然没死人!可惜不能拉他到这儿来看看! 看到这里的情景,他一定会转弯一百八十度,改口说:奇怪,怎么冷兵器扫荡过后,居然还有人不死! 传令兵骑着马,不能进入血河血湖,就在山坡上来回奔驰,大声传令: “大将军有令:不要活口,不留伤兵;全体处死,斩首垒坟;古名‘京观’,今号‘叛丘’!” “天时震兮威灵怒,严杀尽兮弃原野!” 万时明能够理解命令为何非要如此残酷。 他知道,北军的强大主力此时已经压至万聚坪的城濠边,只要得到偏师失陷的消息,肯定会分兵赴援。 只要有一半北军赶到战场,已经战至疲惫的一万八千伏兵便会被一举击溃,那时争相逃命就全是自己人了。 而立即大举攻城报复也是对方的另一种选择。张洪决心虽大,以他平地上的一座普通城池,能不能抵住挟愤而来的强敌的疯狂进攻,还很难猜呢。 但最终看到那些惨酷细节后,尽管明白,万时明也是心房颤栗,脸色苍白。 呜呼,这就是我的情报直接的后果?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 然而他没有时间为自己看不惯的残忍感到震惊,也无暇为北军的七千冤魂悲悯,因为这就是一个首领政治上反叛,让其部下付出的生命代价。 他为之悲叹。但他不作评判。他不是这里的人,在这里没有亲戚朋友。他在这儿只有功利,没有责任,也不需要公正。 “一个大个儿猿猴说:你们给我打!一大群猿猴便蜂拥而来,抓住另外一些样子相似的猿猴,把它们按倒捆住,又撕又咬。 “其实它们之间并没有仇怨。咬别人的只因为恐惧自己挨咬;被咬的只因为大猿猴要以咬立威。自私加兽性,就构成了全部的战争。” 对于整个战事,他抱的就是这样悲悯的想法。 大猿猴是谁,不就是挑起叛乱的孙济吗? 但今天是孙济,明天呢? 明天说不定就是皇帝自己来挑起。 一仗歼敌七千,全部斩首,在我们的古代,这根本不算什么,规模再大十倍也不算吓人。 白起一坑四十万,项羽一坑二十万,这都历历可考。 但在只有几百万人口的国度,又是真正意义上的首战,这却极大地震撼了全天下。 捷报飞传至京,皇帝大喜,立即传旨嘉奖。同时发出御用美酒、猪羊三牲,大举犒军。 阁议也来凑热闹,建议正式任命左宿卫大将军李琨为讨逆军大元帅,先锋大将吴洒龙为鹰扬大将军,参议军事万时明为大军参议长。 这事自然一奏便准。任命下达,举国称颂。 空中侦察——或者说入定神游——竟具有这么大的威力,这是谁都想不到的。 而这还不过是牛刀小试。 不仅万时明,连大将军也深信,只要顺势而为,很快他们就能抓住更加有利的战机,使出最大的劲力,狠狠地打击北军的中坚。 只要有一两仗再像这次一样打好,就足以全面击溃他们,剩下的事情就只剩下成语所说的,叫作“追奔逐北”了。 这个“北”,也不再是败北的北,而是真正逃向北方的北了。 前部粮台的白蒋二位,在源源不断调集粮草的忙碌中,听说了老万的成绩,也都大觉颜面有光。 两人私下笑谈时,小蒋笑道: “他会入定?你吓我吧?他三世为僧也学不会入定!入定的人能喜欢女人吗?光这一条就通不过,更别说性子上还有多浮躁了。” “性子上倒没什么大毛病,”白思孟不像自小习武的小蒋那样苛求,客观地评价说,“最多是在见闻上太求广博,有点儿贪多嚼不烂罢了。 “不过要说喜欢谁,你看出来没有,他跟朱姐这一阵儿好像真不怎么样了!两人分手时表现的那个客气——啧啧!就像邻居要走,随口请人:‘帮我看一下门啊!’” “是有些不一样!”小蒋点头认可,“我就纳闷,怎么老万那么聪明的人,心结一系上,就再也解不开了?再说那心结——呸,那不是无端侮辱人吗?” “就是!庸人自扰!”白思孟慨叹说,“据我的经验,越渊博的人越不可理喻,还不如咱们头脑简单的好!知道得越多,就越多愁善感。这么有趣的世界,他也看得乱糟糟的!” “可不是吗!”小蒋点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62章 书中秘语 “不过也别把老万看成简单的愤青!”说到这儿,白思孟站起身来拍拍手说,“总的来看他的情怀还是有的:身无半亩,而心忧天下。 “但有那么些发愁生气的,还不如来点实际的。干脆就变菩萨c耶稣好了——赤脚芒鞋走天下,牺牲自己,解救大众,岂不比整天坐着干生气,这也看不惯,那也看不惯好多了?” “做慈善?”小蒋笑了,“可他现在干的是杀人的事呢!干脆两拧了!” “也不光是做慈善,护法除魔也是做好事。比如这征讨反叛,”白思孟认真地说,“民间有议论,都说这几十年太平无事,老皇帝也不暴虐,孙济凭啥起兵夺位?这不是瞎捣乱吗?孙济要当虐民之贼,老万给他个迎头痛击就是对的。这也是做好事!” “是啊!他也常说,一到战乱,人就不如狗。孙济想让人人都当狗,咱们也只好把他当狗打!” “不错!所谓‘虐人害物即豺狼’,说的就是他这样的人了。” “就是!”小蒋点头,不过已经不想多说了。 又看了一下皇家通告,他服气地指点着说:“但是他这神游天外,咱们不信也没用,那些参谋成果总是真的。你说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这就得问朱姐了!”白思孟一笑,其实他也想不透。“他们一起练过,也许真的有什么咱们不知道的独门功夫吧!运筹帷幄,决胜千里,这在古代,张子房就能做到,他是黄石公的徒弟。 “徒弟成了名臣,师父却人人都说是神仙。莫非他们那书传了下来,让老万得到了?” “什么书他得到了?”小蒋瞪大了眼睛。 白思孟伸出三根手指:“太公兵法。三卷。” “噢,兵法呀!”小蒋大不以为然,“我还当是功法呢。” 白思孟哼一声道: “古代没有功法这一说,只有神仙。不过,古代兵法,也包含了不少迷信,什么奇正阴阳,复杂得就跟中医号脉一样;说起来是兵法,看起来却是神曲。真想理解通透,就得有奇门功夫。没天大的悟性还真不行!” “你越说我越糊涂。”小蒋被他这些堆砌的字眼弄懵了,摇头不听。不过,他这边的不问了,那边却又突发奇想,说,“小白你猜,老万这神游,最多能游多远的距离?” “这我哪儿知道!”白思孟好笑道,“人出神就像做梦,你说能游多远?游遍太空也说不定!” “那要是——”小蒋兴奋了,“那要是他想,能不能直接看到东北山区那条什么大船呢?有那功夫,先把那大船上上下下察看一下不好吗?” “噢——那当然好哇!”白思孟深受启发,也振奋了,“真是,何乐而不为呢?先看清楚那些乱七八糟的资料还在不在,再看要不要别的工具撬。早看清早准备。” “那就给他寄个信去?”小蒋兴致勃勃地说,“该不会被人拆了信,知道了这个秘密吧?” “这哪能呢?军邮有专差,封口还画押,谁敢拆看!不过,为保万全,还是用暗语吧!” 他们立刻商量着写下一封快信:“万兄:神游方舟一探,务求详尽,好做准备。粮台二位。” 封好签章后,交由军差速递,不过一个时辰,就送到北岸先锋营中。 万时明看了立即明白,心中一乐: “真都相信了我的鬼话呢!可是就快大冬天了,派灰雁去东北,那不成反季节蔬菜了?而且别想活着回来!” 想了想他就回了一信:“老弟台们钧鉴:冻土难游,且待明春。参台一位。” 粮台上两人很快收到来信,一看大为不乐,说: “做梦还怕冻着?真奇了大怪了!不过,也不一定是支吾。也许他的功力就这么一点点,走不出两百里路去!” 他俩把飞船的事情撂开了,万时明却觉得有必要向朱品声解释一下。 不是怕她心存怀疑,而是想起她也有一只会说话的飞禽,很可以练习一下,把它控制起来,为我所用。 他不似小蒋一会儿天不怕地不怕,一会儿毫无根据就生出顾虑,想周全了,便简略几笔,写下自己跟灰雁间进行单向控制的几个口诀,相信她一定明白是怎么个用法。 然后他建议她也如法炮制,把另一个会说话的活东西也控制起来。 写完封固,他便交代手下什长周某人,带五个人飞骑回京,面呈太医院朱医正签收。 做完这些事,他便放开一切,认认真真地开始盘算,如何在两军还算势均力敌的形势下,找出决战必胜的机会。 咱现在已是大军的参议长,稍有闪失就代价巨大,不能不格外谨慎是不是? 柏梁那边,在接到他的信之前,朱品声因为皇太后有恙,已经连续好几天都在太后宫伺候,手下好几位老太医也陪着熬夜。 总算运气好,太后的病是轻症,吃了几副中药,慢慢也就好了。 这一天才退值回到住处,便接到了万时明的信。她看后很是诧异,立刻叫人去把宫墙边老槐树上那几只乌鸦轰起来,却不许伤着它们。 手下人拿着长竹竿,在树身上敲击吆喝。乌鸦们一阵惊慌乱叫,不快地飞起。 那只会说话的朋友远远看到这一切都是朱品声在指挥,很是不忿,就飞过来,责备她不够朋友。 朱品声见旁边没人,就笑道:“请你下来玩,又不方便喊名字,就只有出此下着了。” 乌鸦好奇,问她玩什么。 朱品声说:“玩十步之内,我说你听,看你能不能听见!” “我要是能听见,你奖我什么呢?” 朱品声从指头上撸下一个银戒指说:“就奖这个!”然后再拔下一根银簪子说:“要是三十步外能听清,就奖这个!” 乌鸦都是热心的收藏家,最喜欢光洁闪亮的东西,只要见着那些镀铬的刀叉扣串就忍不住想偷。 此时看到银光闪闪的戒指和簪子,它更是高兴得嘴巴鼻孔都流涎,连道:“可以!可以!你说吧!” 它翅膀一拍,先飞到十步之外,歪着头谛听。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63章 鸦行偶见 朱品声按照万时明提供的口诀,默念了一遍,然后运用起往日所学技法,集聚精神,施展功力,向等待中的乌鸦无声地暗道: “回头!看树!看你的窝!看那个大门楼!” 这功法果然神妙无穷!她一闭眼,乌鸦眼中所看到的一切便在她的前额区清清楚楚地呈现出来。一枝一叶,一丝一缕,比她自己眼睛看到的还清晰。 “你飞起来,到三十步外等着!”她压抑着兴奋又说。 乌鸦毫无异议地飞起,在三十步外的半空中盘旋,于是一幅巨型沙盘似的皇宫立体图像便出现在朱品声的眼帘。连隔壁的宫女往来,太监端盘趋步都历历在目。 “真了不起!”朱品声由衷赞叹。“那就飞到江花宫去,看看韩贵妃在干嘛?是不是真在那边看人挖藕!我就先回房间去了,省得几个老头儿有事无事地打扰我。” 乌鸦高高飞起,左右乱瞟——它不识字,不知道哪里是江华宫。 这就没办法了,朱品声自己路也不熟,只好躺在床上,凭借猜想,指挥着它的眼睛一会儿盯住这边,一会儿朝向那边,边飞边找。 转了一大圈,终究没看到牌匾,乌鸦就又飞回来,结果在御花园再度巧遇那一对父女。 乌鸦一飞近那丛金雀花,看到枝叶掩映下的一男一女身影,朱品声便愣了一下: 这情景熟悉得很呀!那回看到一个老人飞上飞下,不就在这个地方吗? 好哇,竟又来父女相见了!这回是怎么进来的?乌鸦,给我钻下去认认! 这次是白天,按理说辨认面貌非常容易。但是乌鸦有些怕人,不敢钻到枝叶之下,只肯蹲在树杈上,透过枝叶望下去。 树荫下光斑乱晃,人脸若明若暗,又是斜着下看,头发遮了一大半,竟看不到一个可以辩认的面孔轮廓。 她正要强令乌鸦飞到地上去,那父女已经开口了。 “父亲今日来是有何事?”女子问,声音听不出是陆还是韩。 “唉,我儿!老父此来是想告知你,今日回去就要缮折,明日便请相国代递,要请个长病假了。” 女子出其不意,惊问:“父亲身体健旺,为何便要告病?难道有甚不舒服么?” 老人说:“不是告病归休,而是有疾要请假调理——其实没病。” “既然无病,却又为何?” 老人叹了口气,问她:“前些日子,北征军在枫林坡打了一仗你可听说?” 女子道:“听说了。官家高兴得很,又要开宴,又要奏乐,却又叹气,说是顶尖乐手都打仗去了,乐坊再无听头。究竟打的怎样?听说北军输了。” “输得极惨!”老人深深叹了口气,“原指望重兵缓缓压城,万聚坪守军会吓得不战而退,那时便从侧翼突袭,将它截住,岂不是可以打一大胜仗?谁知——” 听那声音几乎哽咽,便可想见他面色的惨沮。 “谁知李琨狡猾无比,竟然潜师偷袭,于枫林坡截击北军。北军猝不及防,七千壮士,一朝毙命,竟没逃脱一个!这样的事,唉郎君的气势弱了。” 女子沉默了一会儿,似乎也很难过,说: “此事女儿也听说,原本几乎抄截成功,却被乐坊里吹笛子的流沙贼给发觉了。人都说他会入定神游,刹那间灵魂出窍,神游千里,便发现了那支偏师。” 老人生气地呸了一口,骂道: “鬼的神游!他一介东夷村夫,哪里会什么神游鬼游!他是偷了老夫的飞天圈,勒上它,真身在天上转了一圈!老夫也是事先没有料到,否则迎上去劈头一杖,将他打落,那飞天圈岂不又归我有了?” 他唉声叹气,拐杖连打了几下地面。 女子忧虑地说:“那圈至今还没找回么?倒真是心腹之患!” 老人说:“后患无穷!因此呀,为今之计,只能是以人代圈,也去那万聚坪走一遭,伺机做些什么,庶几可以稍赎罪衍。老父要请假,便是为了这个。” 女子愁道:“那种刀光剑影c水深火热之地,父亲去了,又能做些什么?” “休要小看尔老父了!”老人不服老地拍拍拐杖,“不弄刀枪,难道老夫不能假冒神游,前去窥探军情?那村夫向无根底,尚且敢做,老汉我飞惯了的,自然更加做得!此番郎君有了老夫相助,再要入人圈套,可不那么容易了。” 女子端详他好一会儿,确信他是认真的,不由叹口气说: “父亲一定要去,女儿也拦不住。只是千万仔细,要飞就飞高一些。那刀枪相见之处,不是玩的,一定不要靠近!” 老人道:“我儿放心,老夫理会得。再说又不是老父一个人去,有好几个伴当呢。” “这是自然,那么父亲何时动身?“ “明日递折,大约相国一定慰留,还要到家中来看望一番。这之后就可以不见他面了。准拟后日走吧!” 女子道:“或许官家也会命人探病,女儿便于中婉劝不必去吧。就是去了,也可命家人守住床帐,只说见风易感,不便露面,便可支吾过去。” 两人说定,老人便说:“此时明亮,不可骇人听闻,老父还是在你那里先躲一躲,待天黑再去吧。” 说话间,两人已经开始走动。话音刚落,便听园门吱的一声,两人进去了。 朱品声急命乌鸦飞起,盯住那两人,却见进小门后便是一个花廊,把人全都遮住,根本看不到。 再飞得往前一些,便是宫院的一个月门,半开半掩,却正在两棵枝叶繁茂的枫杨之下。 两只喜鹊在这里搭了一个窝,见乌鸦来了,生怕它是来抢窝害雏,立即警告地大叫,拍翅驱逐。 乌鸦进退两难,便避开去。这时,只听又是吱呀一响,下面两人进了月门,就此再无声息。 朱品声无奈,又命乌鸦飞高察看,却见下面房连房,院连院,千门万户,到处都找得出人,却又不是一男一女老一少! “又丢了!”朱品声痛心疾首。 监视府第又麻烦又低效,迄今没有什么收获。 难得的一次觌面相逢现场跟踪,却又跟丢了人,真是太没运气了! 难道这老头和女儿是鬼魅变的?真的就抓不到他们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64章 恐袭天降 追踪失败,朱品声心情有些低落。 遣走乌鸦后,她慢慢睁开眼,也不起身,就在自己的床上回忆那父女谈话的每一个字,慢慢把注意力集中在那个飞天圈上。 什么飞天圈?靠那个就能飞行? 她立刻就联想到追打万时明的那个皮面蒲团。这是白思孟一夹子扣住的,拆开看,除去破皮败草,可不就一个白亮的不锈钢圈子? 圈子直径足有一个人的腰粗,是不是套在身上就能飞? 可是三个男的试过,那东西只内圈能够滑动,滑动起来也毫无作用,连跳都不跳一下,还能飞?不可能! 可是那老头儿明明说万时明就是靠这个搞侦察的,他若不是确知圈圈能飞,怎么会这么肯定? 说不定圈子里真藏有什么机关,我们不知道,老头儿却知道。 说不定那天蒲团飞下来打万时明,就是老头儿操控下的一种遥控飞行。本来还算得心应手,只不过碰上了小白的夹子,被克星给克了罢了! 那个圈子现在就在小白的夹子里,必须重新察看摸索,看能不能揭开秘密。自己远在京城过不去,就看他们几个的本事了! 这就又要写信,可是女人比男人胆怯心重,她生怕这封信在途中落到别人手里,于是也尽量简洁地写道:“老说蒲环载人飞。声。” 写完怕对方不易看明白,就在“老”字下面重重地打了一个点。 这是给小白的。另外老头儿要请假到前线去帮忙,这必须告诉老万,于是她又写了一封:“老说蒲环载人飞,老将飞至。声。” 封好后想到,给自己带信来的周什长只怕还没走,就命手下一个老太医去刘侍郎府打听。 跑去看了才知道:刘侍郎之前多年走背字,哪有钱造什么府呀?如今阔了,也只是僻巷里租下几间大瓦房,修缮整齐,外表像个小康之家。 老太医向门上人打听,门上人都说周什长没来这里,只好再到江尚书府去问。 去到那里才发现,人家江某人虽然也曾一撸到底,退到最底层做起,一路咬紧牙关,如今却比刘大人发达多了——府第宏大,金碧辉煌,十分气派。 问一问,大多数人不晓得,只有一位门政大爷和周什长原在同一个庄园上,互相认得。听完老太医的话,他笑道: “也幸亏你问到我!他一个下人惯了的,哪里敢走前门?后门外有个糟行,他每常到江府来,都要去那里喝酒喂马。今日没见他,敢是还醉在那里没走?你老自己看去!” 老太医绕到后门,果然有个门脸长长的老旧酒铺,一问,周什长不但在,还正跟老熟人们胡吹呢! 老太医挨近了听,只听正说到枫林坡那一仗。 周什长口沫飞溅,眉飞色舞,一五一十,好像从头到尾全是他领导打的一样,讲了个不亦乐乎。 围着他的人个个听得眼都不眨,甚至大气都不敢喘一口。这把他美的,真不知怎么样才好了。 老太医扬脖一叫,说医正有信要送。他听见马上住嘴,腾地跳起来,挠着耳朵发牢骚说: “看!看!我的差事又来了,整天就没个闲工夫!他们医正,就是我们参议长的那个——”他两个大姆指竖起一并,“再过两月大捷回来,皇上就要论功行赏,亲自赐婚了!” “真的?”听故事的汉子一个个咧大了嘴巴,两眼放光,都看向老太医。 老太医嘟囔道:“你就是参议长的手下?怎么听着像是皇上跟前的巴公公?” 周什长脸一红,忙问:“你老带的信在哪里?” 老太医没好气地说:“老夫哪是带信的?你跟我到医正那里去取!” 周什长回头看看,咳了两声说:“瞧,又得进宫了。唉,官身不由己!真是” 两封信送出,朱品声便又到太后宫去了。 因为朱品声的机警,三个伙伴早了两天知道老仙儿要来前线,因此当第三天,头上突然轰隆轰隆砸下几块大石头时,他们都有了心理准备。 一听到喊声,他们便都拿了枪跑出帐篷,抬头往天上看。 这时是上午十点钟左右,只见云淡风清,高天深远。 蔚蓝的背景上,几个蚊子大小的人影像水面的落花似地无声地移动,已经掠过营地,正向北方缓缓退去。 白思孟目测了一下,认为距离至少有一千米远,打也是白打,便放下了手中的步枪。万时明和小蒋见状,也分别把左轮枪插回腰间。 “刚说曹操,曹操就到!”白思孟呸地唾了一口,“也不知砸坏了什么!” 万时明的亲兵们转悠一圈跑回来,纷纷禀报:“参爷!砸的是中军大帐,幸好歪了些,只砸死一匹马!大帅无事。” “参爷!右营也挨了一块,打坏了旗墩,人都乱跑!” “参爷!总共三处。一块石头把京城运刀来的程把式打伤了,伤在左脚——三个脚趾头没了!” “岂有此理!”万时明还没说话,便见一个骑马过来的大汉高声怒骂,“他奶奶!人仙殊途,怎么今日连他们也来与皇家作对?难道替孙济他们不服?” 三人定睛一看,才发现这汉子就是新任鹰扬大将军吴洒龙,连忙迎上去相见。 吴洒龙的资历地位远比他们高,但是知道他们个个来头不小,也就乐于与他们平等相待。当下他翻身下马,与三人拉拉手,热闹几句,就走进万时明的军帐。 他坐下后马上进入正题,皱着眉说: “幸亏大帅一早巡察去了,不在大帐,不然砸下来就这惊恐也不小。青天白日,忽然间几块大石头落下来!虽然这次没有死人,安知他下次不伤人命?下次再来,又会砸哪里?无缘无故就来这么几下,他们是什么意思?老弟们有什么良策没有?” 他一口气问了这么多,万时明简直无法一一作答。 等他停了问,他才反问:“将军以为他们是什么意思?” 吴洒龙瞪圆困惑的两眼摇头道: “我哪里知道!虽然神仙一说流传久远,我新夏国真见仙人在天上飞,却也就是近年间事。 “过往几年,仙人来去也多,虽引人惊骇,却从不故意惊吓害人,也不见有什么变龙变虎c呼风唤雨的手段。故此,连乡里愚民也渐渐视为平常,不以为意。谁知今日竟公然干出这等事!” 作者的话(此段不计入字数):前几章详细描写了一下古代战争场面,立刻掉了几个收藏。看来不是人人都能适应战争的残酷的。其实最刺激的战斗也最能引发恐惧感。本人打野战游戏时,明知只不过是假枪和染色弹,却还是禁不住一阵阵地紧张得要命。因为不管怎么说,挨了人家的打就得退出战斗。但真正的战场上,挨打是要退出人世的。十几年c几十年好不容易长大的身体瞬间报销,亲友c财产c未来前程顿时烟消云散,且过程还特别疼痛而丑陋。对此眨个眼就能到来的后果,你能不恐惧吗?其实我是真讨厌战争的,真的。描绘一下,不过想再现一下如今人们已经不大理解的白起大坑赵卒c项羽大坑秦兵的历史真实而已。一将功成万骨枯,帝国在血泊中诞生,信夫!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65章 进退两难 “难道是孙济一伙香上得勤,仙人受了香火,就肯帮他了?”万时明攒眉猜测。 吴洒龙仰面回忆道:“要说香火,那是人人有的,不仅孙济。那年仙人初现,惊世骇俗,京城数万人家,谁不顶礼膜拜? “那时真个是家家香案c户户真容,满城香烟。也不知罗列了多少珍馐百味,虔诚供奉。只周边道观里的祈福道场就做了不下几千台! “然而供随你供,神却不来。仙人忽现忽隐,也不来托个梦c显个灵。民间的水旱干涝,祸祸福福,他也一丝儿不管。 “日子长了,慢慢人心也就懈怠,只把他等看作天上飞鸟c人间游龙一般,不与百姓相干的。仙人却也不嗔怪。如此看来,仙人颇不屑受人供奉,孙济想以此笼络,绝无可能。” “供奉无用,那是不是朝廷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他呢?他一怒,就与孙济结盟对付朝廷?” 吴洒龙摇头道:“我朝对待仙人即使有所怠慢,总的礼数还是不缺的。凡遇年节拜祭,都有他们一份,想也不至于结什么怨吧!百姓则更无披逆鳞之理。眼见仙人飞来飞去,谁吃了豹子胆,无端去得罪他们?这也必然不会。” “不是得罪,那么是不是孙济用别的方法笼络了仙人,仙人才为他们撑腰?他是用的什么法子呢?” 见他也真心迷惑不解,吴洒龙觉得是个机会,便趁机建议说: “天上的事,人间如何猜测得到?参议长素能神游,何不即时入定一番,去天上看看,或许能寻到什么踪迹也说不定!” 万时明头皮一紧,心想:“东扯西拉,最后还是把难题甩了出来,套在我头上,怎么办呢?” 他不愿做没把握的事,便有话在先地说: “神游云云,只不过是一时魂灵出窍,坐井观天,却不是去会神仙,谁知能不能碰见他们?但将军既然偏信,咱便试他一试。只是结果如何,太难逆料,小弟不敢说大话。” “只要参议长肯试,终归不会错的!”吴洒龙眉开眼笑,“如此一来,大帅那里,咱也好交代了。费心!费心!” 他辞去后,三个同伴面面相觑。 “这个炭篓子可有千斤之重!”白思孟笑一声警告说,“不找出切实的根由,那位李大帅绝不会停止催促你。谁叫你神功盖世,一炮而红了!” “再红再神也白搭!”万时明悻悻地说,“现在就是毙了我,我也只能说个不知道!其实我到死也不明白,为什么一到这边来,老仙儿们就专门和咱们作对!难道他们都是南叙城那个色狼仙人的亲朋好友?得罪一个就得罪了他们全族? “可就算得罪,也是他们没理在先,对不对?在南叙擅闯闺房,在路上拦人劫色,多嚣张呀!还没怎么的他,到了湖面又碰上国丈老仙儿,一句话说得不恭敬,立刻又扔下那皮巴掌打人,这还有点儿仙风道骨吗?真叫人不明白!不明白!不明白!” 万时明这通发泄提醒了两少年,他们不约而同回想起万时明在船上被蒲团追得团团转的窘态,差点儿笑出来。但他俩立即就意识到这样不厚道,现在要同仇敌忾,就及时抬手捂住了嘴。 “你们乐什么?”万时明狐疑地问。 “也许仇就是那天湖面上结下的!”白思孟引疚自责地说,“第一是夹住了他的蒲团,害得他冒险来偷,没偷着,还折了个小道徒; “第二是打了他几枪,也不知是炸到了,还是吓着了,气得他不报复不行。 “不过君子报仇,自己来就行了,怎么还呼朋引类?这就叫人不懂了!刚才我数了数,好像是四个,小蒋说是三个。” “只有三个!”小蒋毫不犹豫地判定,“你看花了眼。” “好,就算三个。一次三块大石头,杀伤力也不小了,天天对着中军大帐丢,咱却只能抱着脑袋躲,别说李大帅,就我也寒碜! “没奈何,事情到了这一步,也别管谁是谁非c仇是怎么结下的了。仙人们如今就是我们的敌人!不但是新夏朝廷的,也是我们四个人的。不管我们打不打他们,他们总是要打我们了! “所以眼前只有一条路,就是跟他们干。我们现在就是要胜利,要北进,要到飞船那儿去,决不能让他们阻碍我们。” 白思孟豪情万丈,万时明却不那么乐观,皱着眉头不说话。 原来,由于吃了个囫囵大亏,孙济慌了手脚。其后所有的军事行动都极为谨慎,兵力全部龟缩在一处,不分散,不远行,只在能够发挥集团优势时才向前稳稳地推进一步。 快半个月了,他那早已抵达的前锋才把万聚坪包上了一个半月形,只偶而进行一次试探性的攻击,揣测虚实。 今天,他期待已久的仙人侦察也已经启动,敌我的长处已经并驾齐驱,他再用不着那样疑神疑鬼c步步小心了。 “今后的仗不好打了!”失去了独有优势的万时明忧心忡忡地说,“我们的北征军真格都是些大爷兵,拼死精神不够,战斗力不强,你们不是没有看见。 “而北军却个个像土匪,都在喊,‘打到柏原去,酒色加财气’!这号激励可不是虚的,字字逗得人满口流涎! “李大帅心知肚明,所以犹犹豫豫,至今不敢堵上去进行决战。但拖下去,难道士气还会突然高起来不成?” “那就想招儿嘛!”白思孟拍了下桌子大声说,“就是要乘刚刚战胜,一鼓作气再打他一场大战! “老仙儿来了又怎样?我们大军已经横跨芦河两岸,数量占优,进可攻,退可守,也不怕他包抄。而敌方顿兵于坚城之下,进不能进,退又怕追,这锐气,十分里顶多还剩五分! “现在我方正可趁它懈怠瓦解,全力一击!兵团作战,首战告捷,两倍于敌还不打,还怕战斗力不强,那不是怯战吗?” 前几章详细描写了一下古代战争场面,立刻掉了几个收藏——那边的。看来不是人人都能适应战争的残酷的。其实最刺激的战斗也最能引发恐惧感。本人参加真人野战游戏时,明知只不过是假枪和染色弹,却还是禁不住一阵阵地紧张得要命。因为不管怎么说,挨了人家的打就得退出战斗。但真正的战场上,挨打是要退出人世间的。十几年c几十年好不容易长大的身体瞬间报销,亲友c财产c未来前程顿时烟消云散,且过程还特别疼痛而丑陋。对此眨个眼就能到来的后果,你能不恐惧吗?其实我是真讨厌战争的,真的。描绘一下,不过想再现一下如今人们已经不大理解的白起大坑赵卒c项羽大坑秦兵的历史真实而已。一将功成万骨枯,帝国在血泊中诞生,信夫!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66章 深究细察 万时明见他不顾军情一味豪迈,也不奇怪,只摇摇头说: “我的想法跟你有区别。其实除了刚才说的士气和意志,还有新情况,就是老仙儿们投石打人的影响。这不但有吓人的神道因素,还真是一种难防难躲的意外伤害。 “意外之义,就是说它有突然性,不可控。既能随时随地把你打成残疾,也能随时随地把你吓出一身冷汗,这岂不更进一步地打击了士气?所以这个时候去要求大帅下决心决战,就更没可能性了。 “所以我想,与其无限期地拖延下去,与其头顶一颗雷,天天提心吊胆地等待战线推进,还不如暂时离开一段。咱们轻装潜奔,直接到东北那什么地方去找飞船,先完成自己的任务再说。你们看呢?” 小蒋窝在河岸半个月,也呆得不耐烦了,听了大腿一拍,立表赞同,说: “对呀!我也受够了。趁现在,中军大帐还有吸引力,起码十天之内,老仙儿们不会放弃投弹游戏,咱们就冒险闯他一闯。只要马好钱足,咱们让灰雁领个近路,撒丫子一跑,肯定能轻松穿过战线,直达六郡的北头。” “你们想潜入敌后,行吗?”白思孟啼笑皆非。他生性机警,胸中有数,根本不敢作此妄想,“别忘了,二位仁兄!现在是战争时期,战地环境!你直闯敌军腹地,就别说什么防谍防特,光是抓壮丁这一关就混不过去。 “北疆六郡连老少妇孺加起来才一百万人,七万已经在军队里。估计补充c扩充,至少还要七万人才够。现在肯定全境都在总动员,逮人的网撒得大大的。进去?你就等着当羊肉串吧!” “什么!羊肉串?”小蒋瞪大眼。“都穷到吃人了?” “不是!”白思孟笑了,“我是形容那绑起来牵着走,一串又一串!” “噢——抓壮丁!”万时明听了也吓一跳。没错!这事还真会有!“唉,真是!差点儿又是个思虑不周!我竟把这茬儿给忘了。” 白思孟笑道:“你在前方时间多,看不见。我们在后方,天天看到这类事情!” 万时明吃惊地问:“咱们这边也抓壮丁?” 白思孟笑了,拍拍小蒋说:“这还有假?不信你问他!如今农村里代人当兵的价码已经涨到了五十两,比讨个小老婆还贵了。” “这倒不是瞎编!”小蒋给他作证,态度也蔫了。 “是啊,有吃有穿,谁愿意让自己的子弟钻进绞肉机呀!毁家破财也要避免哪!”万时明深深叹息。 那天那场歼灭战给他的印象太深刻了。那些张大了嘴的瞪眼死尸,一想起来就要作呕。 东北不能去,战事又胶着,就只有揭开老仙的秘密一件事好干了。但这件事,乍看之下,似乎比去东北还要难。 在过去两天里,他们按照朱品声信中隐晦的提示,对那个白铁圈反复检查,反复试验,却都没能解开它的飞行秘密。 说句不好听的话,解到无解处,他们都深深感到,就连小孩子滚动的大铁环都比这好玩! 还飞天呢,连在地上推着滚都嫌它笨重! 现在,无事可做,他们就关在篷帐里,再次研究这个圈子,看看能不能比过去两天了解得更多。 “再捋一遍——”万时明给大家打气说,“用排除法一个个试。首先要承认它会飞!不错,它会飞。打勾。第二想想它怎么飞? “一c用翅膀飞。没有翅膀。叉了!二,靠喷气飞。没有喷口。也叉了!三c用磁力飞。用铁丝试过,它没有。又叉了! “四c用离心力飞。它的内环能转不能离,飞不出去。又叉了!五c用电磁力飞。找不到飞行轨道,也没有发射架。又叉了!好,我先喝口水——” 喝了一大口,润过嗓子,他又接着往下捋: “六c用太阳能飞。晒死不起飞,连泡都不冒一个。又叉了!七c用风力飞。受风面太小,个娘的又太重。又叉了!八c用人力飞—— “能用人力还要它干什么?再叉!九c用化学力飞。燃烧?还是爆炸?把它当烟花用?人敢呆在它上面吗?再叉!好,全叉光了!你们还能想到什么?再想想?” “我想不出。”小蒋说。“要不用兽力?” “那就把它拴在毛驴尾巴上试试?”万时明反问,自己也笑起来。 “万有引力。”白思孟皱着眉头猜测。“会不会它是个反引力装置?也就是反重力装置?” “这倒是一直没想过的思路,那怎么证明呢?你懂反重力c反引力那一套吗?” 白思孟耸耸肩膀,说:“这我哪知道?纯粹乱猜。什么力都利用不上,就只有猜它了。” “还想得起来别的动力吗?再想想!核动力?呸!” 结果连万时明自己在内,再没谁想得出另外的动力形式。 “那就从万有引力开始新一轮研究,”万时明说,“反重力?怎么屏蔽地球重力?靠这圈子本身?” 他把圈子放平,手放在它的上面,拿起放下地感觉了好几下,毫无异样,只好两手一摊,作无力状。两个同伴分别来试,结果一样。 “也许内圈转起来会不同些!”白思孟说,“要不凭什么还要分个内外圈!小蒋,你扒拉那个内圈,扒快点儿!” 小蒋坐近了些,左手按住外圈,右手食指捺住内圈,用力一扒,内圈便滑动起来。他连续快扒,内圈便越转越快。 白思孟把手放在圈子的上面,感受了一会儿,皱了皱眉毛,请万时明试。 万时明伸过手来,屏息静气,末了失望地摇摇头说:“一点儿不明显。” 白思孟没说话,还是瞪着那圈子,说:“小蒋,再快一点儿!” “没法再快了!”小蒋已经满头大汗,大喘着呻吟说,“手指头跟不上,抱歉” 白思孟想了想,从条几上拿过一张淡黄的字纸,轻轻放在圈子上面。那纸立即飘浮上升。万时明看见,吃惊地啊了一声。 “小蒋,把衣服脱了,别让袖子鼓风!”白思孟说。 小蒋一起身宽衣,他就接过来,用手指继续转动内圈。等到手脚敏捷的小蒋再度接手,那内圈滑动的速度就更高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67章 小有进展 “好!呼呼转!”白思孟大声称赞。“加油加油再加油!” 他再次把纸放在圈子上面,见它再次翘起上浮,便轻轻地松开手指。 一得自由,这纸立刻像孔明灯一样,似被一股热气托起,直升到两尺高的地方,颠簸两下,这才无力地一歪,向旁边飘落。 这一飘斜着滑向小蒋,就要碰上他的鼻子。 小蒋见状,不由仰头躲避,两手便暂时离开了铁圈。 谁也想不到,他手一抽,那铁圈立刻平地升腾,向上浮起半寸,空悬着不动。 它仍是静静的,只有内圈在飞快地转动。 “哇!它升起来了!”白思孟惊叫一声。 一尺多直径的合金钢圈,就这样无声地浮在桌面之上,下面间隙足可伸入一根大拇指。 两个年轻伙伴自然也看到了,嘴巴一下子张得老大,又惊又喜。 “就是它!”白思孟兴奋得气喘吁吁,指着圈子说,“就是它!反重力!出来了!” 出来了?这就是反重力?不会吧! 难道真的有什么反重力? 但若是没有,眼前这一浮又怎么解释? 他们都激动得透不过气来。 不管是不是什么反重力,圈子升腾的缘由总是找到了! 看来内圈旋转时真的产生了一种颇强的力的效应,这才把整个圈子抬了起来,悬在空中; 而与此同时,圈子的空心内还产生了一股向上的推举力。这力道弱得多,却把绵软的字纸吹了起来。 白思孟见小蒋对两股力的方向还有些迷惑,就在纸上草草地画了个图。 圈环各处都有长长的箭头向下,表示反重力;圈内有一小簇短箭向上,表示推举力,这才让他分辨清楚。 万时明看了看,同意说:“不错!只是向上的箭头还可以短一些。推举力跟这什么——就说是反重力吧——比起来,小得太多了。” 为了保证结论可靠,等内圈转动停歇,圈子落下后,他们再次,然后再二再三地重复了试验,结果相同。 哇,实验可重复!这还有什么可说的! 他们又绞尽脑汁,尽可能从反面提出质疑,一一驳诘验证,结果还是一样。 这就确定无疑了!这圈子就是个——姑且认为就是反重力装置吧。 外圈不动c内圈旋转就是产生反重力的手段。 至于推举力,粗粗看去,似乎是除掉地心引力后的一切星体引力的总合,但试过便知道,其实不是。 因为它惟一的方向指向,就是垂直于圈子平面;圈子正,它的指向也正;圈子歪斜,它的指向也歪斜,如影随形。 星体总引力之和当然不是这样,它肯定有一个唯一的指示方向。 “我只听说——”万时明眼睛都激动得湿润了,呼吸急促。 “我只听说有一种超高速旋转的圆盘能隔断重力;但速度开到极高,减少的重力才那么一点点,精度不高的仪器还测不出来!没想到,这儿一个空心圆环却可以,效应还这么明显!” “这说明,这圆环属于更高科技c超超高科技的产品!”小蒋带劲地说,“比咱们那儿高多了!” “高得咱们都理解不了!”白思孟说。 “太不可思议!太太不可思议了!”万时明摇头晃脑,叹息不已,“回去时绝对要把它带走,让咱们那边的科学家破解破解!说不定破解出来,便能就此开创一个全新的产业!” “对,”白思孟笑道,“咱们的科学家都什么人呀?只要来个逆向工程,准能破解。” “但这是以后的事情,”万时明满意地擦擦眼角,眨眨眼说,“眼前最重要的,就是要搞清楚:没人用手扒动内圈时,它自身是怎么转起来的。它的动力源呢?要多高的速度才能让它托着一个人飞起来?” “不错!”小蒋拿起圈子不解地反复看,“它的动力源在哪里?” “肯定有个开关!”白思孟信心百倍地说,“这个东西自身要能飞,第一必须有燃料,比如藏在外圈内部。还有个喷口喷气,推着内圈转。或者内圈本身就像火箭似的,有个小喷口,向着后方边喷边转。 “如果不是这样,那第二就必须有内蓄的能量,就像蓄电池供电,内外圈就像电动机的定子和转子,一通电就转,一断电就停。或者就像发条绞紧,内外圈互相推动,一放就松,一卡就停——” “对!”小蒋很兴奋,“一定有开关!难不成它自己有灵性?高兴就转,不高兴就不转?那咱们现在的第一要务就是找到开关,再看电池或是发条藏在了哪儿!” “说得好!说干就干!” 他们又把手伸上去摸。 但这事说容易,办起来却难。因为之前他们在上面摸弄的次数少说也上了上,却从来没能碰巧让内圈自己转动一下。现在再摸再看,还是茫无头绪。 “也许不是手动开关?”摸了许久,按钮找不到,触屏式的启动点也找不到,摩擦c温控c拍击c密码,各种能想的方法都想到了,那内圈还是岿然不动。 白思孟也不由动摇了,说:“都不行!那——是不是声控的?用口诀试试?” 满头是汗的万时明头昏脑胀,怪异地笑起来,说: “亏你想得出!用口诀!口诀上万上亿,你试到哪一天去?试到地球末日?要是声控,那肯定很简单,先录下你的音纹就行了。音纹对上,内圈就启动;对不上,那就对不起。 “不过你这一说,我倒想起另外一种:安知这东西不是指纹控制?要是只有对号的指纹才能启动它,那咱们惟一的机会,就是找到那根独一无二的手指头!这就比大海捞针还难了!” 小蒋愕然,说:“那是不是就得去找老仙儿,把他的手指头砍下来?” 万时明像是就要点头,白思孟却呸一声,说:“别听他的!越说他就越玄,专门把人往泄气的方向引!渊博的人都有这种把人领进死胡同的大本事。 “你们想,它在湖面上乱飞的时候,有什么指纹控制它?还不是用遥控器!要不就是口令。 “既然弄不到遥控器,咱们干嘛不试试口令?用不着花一分钱,就能买个希望,比什么都不干,成天傻坐着不强些?” 也不管别人怎么样,他就呢吗阿哞三四五地哼起来。哼了这样哼那样,弄得自己都好笑起来,说: “草它!我还不如背古诗呢,起码有个意境!‘风飘飘兮欲举,水澹澹兮生烟。’‘我之云帆高张,昼夜星驰。’‘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求之不得,辗转反侧。’ “啊——呸!怎么死吟活吟c胡吟乱吟,嘴巴一溜,吟出个‘求之不得’来了?难道这就是宿命?老天通过这给我下暗示?那么,到底求不求得到呢?” “求?我看你这比花两块钱中五百万还难!”万时明笑他,“要用概率来推算,比中五百万个五百万还难!我劝你还是好生歇歇,说不定睡梦中灵光一闪,那几个号码反而让你给梦着了!” “睡觉?就怕还没合眼,这破圈圈就又被人给偷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68章 村院交锋 白思孟指指上天,意思是要防备空中降贼,放下圈子,叹口气,就要打开活页夹。 突然他一愣停住,呆呆地想了一下,合上夹子,跑到帐外去,半分钟才进来,笑道:“有啦!有啦!” 万时明狐疑地问:“笑成这样,你要捣什么鬼呀?” 白思孟道:“我这一点都不捣鬼!我想出一个好主意!” “什么主意?” “放长线钓大鱼!” “钓鱼?”两个同伴吃了一惊,“你想用” “是啊是啊!”白思孟笑道,“既然秘诀死活想不出来,咱们不如布下诱饵,吸引老仙儿来吃钩,咱们就在帐子里等着。 “咱们不懂,他们可懂!只要他敢来,就一枪打倒他。不但这圈子跑不掉,懂圈子的人也被咱们活捉了!岂不十分简单可行?” “这主意妙!”小蒋高兴得两眼放光,“逮到活的没说的,就是打死了,也剁下他的手指头试一试,看是不是个指纹钥匙!” 万时明谨慎一些,担心地说:“好是好,就是有点儿险!丢了圈子也抓不到人怎么办?” 这可是珍贵无比的唯一的圈子。 “哼,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白思孟激动地说,“我想好了,就在外面人家村子的大磨台上拴几根大铁链,把圈圈套住,绑得牢牢的。旁边再拴条狗,叫他一时半会儿弄不走。 “然后咱们就埋伏在人家泥巴屋里的窗口下面,狗一叫就抬头。距离那么近,那还不一枪一个?” “这样嘛,倒也可行!”万时明沉吟了一会儿说,“反正用不成,就别那么怕丢,有希望就试试吧!” 说干就干。 他们立刻带上亲兵离开兵营走到附近的村庄,在村中一座公用大磨盘前停了下来,用几根绑犯人的脚镣和套头链子把圈圈穿上,绑得紧紧的。 绑好后,他们又摆弄了一下,故意让闪闪发亮的圈面整个儿朝上,使它易于被空中飞过的人发现。 狗却找不到。据说都被在附近晃荡的散兵游勇偷去吃了。 “那就自己经心点吧!大家分散开,稍远点儿,别把人吓得不敢来!”万时明吩咐过,便和白蒋二人一起躲进旁边的农家。 他们在两厢房里分别占住两个窗口。另一个则蹲守在大门边,好随时冲出去抢救圈圈。布置完毕,三人就开始耐心静等。 打埋伏是种极端需要耐心的事情,但是三个年轻人都不是蹲得往的性格。 万时明稍好,只因为年纪大些,又得做表率,拼命耐住了性子。那两个却不到十分钟就抓耳挠腮,烦躁得就像燎了屁股毛的猴子。 “我是不行了!”白思孟忍不住说。 他左右瞟视,想找个垫背的,结果发现了一面旧铜镜。 他走过去拿下来,用手拭去灰尘,再狠擦几下,把它弄得有点白亮,然后反照窗外,却发现只映得出院墙的灰砖,连那么粗的磨杆都还模模糊糊。 “这是什么破玩艺儿,太落后了!以后得帮他们造几面玻璃水银镜才好!”他嘀咕道。 他本来是想利用镜子的反射,坐在地上靠着墙,舒舒服服地监视窗外,谁知不行。 转转眼珠他又想:“那么坐在床上怎么样?屋里没灯,从外面往里看,一定黑洞洞,往外看,却一目了然。靠着被窝卷,坐着也舒服!” 想定了,他便上了床,还招手让大门边的小蒋也上来。 小蒋上床坐了一会儿,感到不是滋味,便下来了,说:“这花里胡哨的,像是人家女人的床铺,我不坐!” “随便你!”白思孟说,“我是真累了,得眯一会儿眼。”说完就一倒,不管不顾了。 大概眯了十分钟,他感到够了,这才下地,踱到大门前看看,又回到自己负责的窗口来。 万时明独自一个在东厢房,看了发笑,心道:“一个个孙猴儿一样,哪有长性?邦国有难,端赖老臣,还得我万大爷给你们把着风,不然” 他正一个人在这边自命不凡,突然西厢房传来砰地一声,接着大门边也叫起来:“打着了!打着了!” 万时明一惊,忙伸头看,只见一个蓝衫老汉,打扮得道士一样,左臂上举,扒住磨杆,身体却跌坐在地,背靠磨盘,神色惶恐之极。 小蒋提起步枪,一跃而出,直向那人冲去。 万时明稍一迟疑,也冲出大门,几乎与握着左轮枪对向冲来的白思孟撞个满怀。 两人各往左右一闪,却还是撞着了,都趔趄地一歪,捂着肩膀护疼。这一来就慢了一步。 就在这时,天空忽然飘过一个巨大的黑影,轰的一下,一块大石头砸了下来,越过磨盘,准准地砸在靠近院墙的井栏上。 只听喀嚓一声,落石把提水的辘轳打成两段,让它连桶带绳一起,噗通通全都掉进井里。 已经扑到磨盘边的小蒋吃惊地一抬头,一把钩叉一样的短戟已从他的鬓发间一掠而过,嚓——嘭!一家伙钉进了对面的屋檐,震得草屑木块乱飞。 “小心!”白思孟尖声警告,“又来了!” 小蒋险些中戟,吓得慌不择路,就地一个驴打滚,滚到了磨盘下。 这时,另一个黑影又已来到,没有砍他,却俯冲下来,老鹰一样扑向跌坐的老道,抓着腰带,把他拉了起来。 也许是臂力不够,他两手揪得紧紧的,却刚拉起一尺多高就松了手。老道又跌回地上,急得连声哼道:“老友救我!救我!” 居然几秒钟之内,一连两个黑影从空中扑了下来! 害怕有更多的空袭在后面,万时明和白思孟都来不及抬头看,不约而同,一起钻进东屋里。 他们躲在门后,一时不敢出屋,却又觉得屋里也不是安全之地——那半空掷下的大石头可不管下面是空地还是屋瓦! 就这样欲出不出,欲打不打,欲躲又怕躲的不是地方,时刻担心头上砸下石头,两人都懵圈了。 屋外的形势却变化极快。两个黑衣人一起协力抬起老道,猛地起飞,却没把握好方向,一头撞在院中大树的旁枝上,嗵地又掉下来。另一个来解圈子,蹲在磨盘旁,却死也解不开。 小蒋则手持步枪,正在竭力格挡一个黑衣壮汉的长矛,左支右绌,不慎又滑了一跤,眼看就要送命,连喊:“开枪!开枪!”。 求救了好几声,懵圈的他们两个才反应过来。 白思孟不暇瞄准,举枪就对着拿长矛的壮汉射了一弹。砰地一声爆响,声震院落。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69章 乱中一瞥 枪响敌仆。那汉中弹吃疼,左腿一屈,来了个半跪。 小蒋人在搏斗之中,肌肉紧绷,全神贯注,得此机会,立刻奋力一拨,把他的长矛拨了个大开门,然后一弹站起,一个枪身倒抡,嗵地一枪托,把对手打倒在地。 但就在这同一刹那,第三c第四块大石头坠落下来,砰砰两声,分别打中了两间厢房的门檐。 这是瞄准了打的。呱啦啦一阵泥沙俱下的轰响,西厢房已经没人,但东厢房这边砖头纷落,万时明和白思孟已都跌倒在地。 此时院中已经有五个分穿蓝色c黑色道服的男子,两老三壮。除了最先跌落的一个和刚被打倒的一个,其余三人都手持兵器。 而犹嫌不足似的,天空再度一暗,第六个对手也急降下来,现身院内。这人却是手端硬弩,上面搭着一支利箭。 他刚一站稳,就虎视眈眈地看着小蒋,手指扣住弩机,欲发未发。小蒋反应奇快,立即闪身,再度躲在磨盘之后,却把步枪掉在三尺之外。 四个道装人回身看了看周遭,大概认为已不存在威胁,便先去扶起他们受伤的两人,见都没大碍,便说:“如此,便请各自起去,待我等收拾了这几个要死的南狗。” 白思孟挣扎着抬起头来,发现只是被倒下的门檐木框压住了,左轮枪就摔在前面不远,便一挣推开木框,抬起上身。 他正要伸手去抓枪,猛然见那两个受伤的敌人正在做一件奇怪的事情——右手摸向皮带扣的位置,一撸撸向后腰正中,然后再一收收回至皮带扣的位置,好像打开了一个什么东西又关上。 上述动作完毕,他们就用大姆指对正肚脐眼处,向肚子上一按,呼地一下,人就站直了。 然后他们又低头看地,看有没有被什么东西挂住。见没有,便再往肚子上按了一下,人就直直地升起。 升到有二三丈高,两人便一猫腰,斜向上插,炮弹一样斜向飞出。 “原来是这样!”白思孟在心中叫道,“那圈圈是套在腰里的,得来一番这样的仪式才能飞!这动作像什么?拉屎起身后的穿皮带扣?还要按肚子。是按在肚脐眼上吗?那地儿软软的,不在圈圈上呀!” 正痴痴看时,四个黑衣人已经开始行动,一个去搜杀小蒋,另两个就来察看万白二人。 白思孟还在发呆,万时明先已醒来,痛苦地哼了一声:“哟,我的脚——” “嘭——”一声巨响,好似一个大雷打在头顶上,让人身心一起震裂。 院子里烟尘一片,对面不能见人。浓重的硝烟味儿呛的人鼻腔都疼。 院中几人啊啊大叫,声音变调,备极凄惨。随即一切寂静。 又等了几秒钟,院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有人在喊:“参议大人!参议长大人!” 接着院里有人哑着嗓子叫了一声:“不好!这小贼施了五雷正法,兄弟挡他不住,先走一步了!” 声音才落地,便觉呼地一下,一个人影平地拔起,飞窜过檐,直奔村东而去。 紧跟他后面的一人,大概被爆炸震伤,勉强窜至墙头,体力已经不支,一歪趴倒,手抱着墙砖喘息。 有个跑近的士兵看见了他,不及上前,便随手一长枪飞掷过来,立即把他刺穿,扑通掉了下去。 等亲兵们跑进院门,七手八脚把他们几个扶起来后,硝烟尘土都已消散,地上赫然出现一个浅浅的大坑。 磨盘前一米处,两个蓝衣人挨了缩微炮弹,蜷缩成一堆。 轻的一个肚腹被弹片近距离击中,血流如注,已经断气。 重的一个则干脆被从中间炸了开来,身体四分五裂。内脏c肠子加上蓝衣碎片,飞得到处都是,全院血迹斑斑。 砸倒的井栏支架斜斜地支楞着,上面挂了一个白亮的铁圈。那铁圈尚在轻轻摇摆,却是滑不留手,仍然明晃晃的,半点血迹也无。 众人大至。亲兵们吆喝着把摔在院墙外面的那个黑衣人拖了进来。这人腰间中了一矛,直透后背,已经奄奄一息。 三个年轻人好容易都爬起来,步履蹒跚,惊魂未定。 见逮着一个快死了的,事情紧急,他们便不顾疼痛,黑着脸,衣冠不整地开始审讯,要这人说出他是谁,受谁指使飞来干这种事;特别是,他是怎么飞的? 年轻人们问一声,亲兵们便喊一声堂威。可惜不管用,这人已经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不一会就死得跟从来没有活过一样。 “妈的!”万时明恨一声,站了起来,想说下回再遇见出手轻一点,却又知道是废话,就吞回肚里不说了。 白思孟却不甘心,先叫人把这家伙的大衣服剥了,每个衣角襟缝都仔细搜过,却没找到片纸只字的线索。 好在那人的贴身衣服异样,是一条大灯笼连袜裤,腰间正缝着一个白铁圈。 圈圈连着一副交叉背带,斜挎两肩,又向下套住两条大腿,这就把圈圈的飞行力道全都绑定在身体上了。 “原来是这样穿戴的!”他叫万时明和小蒋看,“你们看那连袜裤——圈圈上飞时,整个人就像装在吊篮里,无论如何都不怕圈圈飞掉!这背带,又把裤子五花大绑了起来,真是好设计!” 为了找出更多线索,特别是操作要领,他们又反复检视尸体。但可惜的是,那人皮肤上连个普通刺青都没有,只好罢了。 白思孟厌恶地吐了一口,叫拖出去,连院中那个死的和乱糟糟的残尸一起,按杀敌例送到大帐那边去请赏。 现在他们一下子又得了三个圈圈,加上原来的一共有四个,就是不知道怎么使。 白思孟想,不管怎么说,今天总算现场看到了他们怎么起飞。 别的不好说,那扣皮带的动作实在太奇怪了。院中正在激烈地对打,没人会在生死关头还会自找麻烦,认真重复一个无关紧要的仪式,所以这套动作肯定大有必要。 现在人多不好试,等无关的人都不在旁边了,自己再按图索骥地试它一试,真能照葫芦画瓢地飞起来,后面的步骤,比如方向c快慢,才能进一步摸索。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70章 首鼠两端 大帅听说参议长设法伏击了扔石头砸人的仙人,打跑三人,击毙三人,不由又惊又喜。 喜的是才过了这么几天就对偷袭帅帐c亵渎大帅虎威的敌人进行了有力回击,扬了军威,挽回了面子; 惊的是这流沙国三个小子天不怕地不怕,连仙人都敢打,这岂不要挑起一场仙凡大战了吗? 他赫赫武将,却还自知是凡人。他可没吃熊心豹子胆,对这种事连沾都不愿沾一下。 人对仙,能赢吗?赢不了的战争岂可接手? 因此这天他虽然照例接见请赏人员,看过敌尸,却出言谨慎。直到军中验尸官反复察看了那两具半尸体,认定不是仙人而是凡人,他才松了一口气,同意按杀敌例嘉奖。 然而最后他还是要再问一句:“确是凡人,尔有把握?” “绝不会错!”验尸官信心满满。 “何所据而云然?” “大帅钧鉴:人都说‘肉眼凡胎’。此三尸首不但眼是肉的,浑身无一不是肉,确为凡胎可知。仙人炼气千百世,浑身都是清气结成,连骨架都是气,哪有一丝肉呢?” “不然!”李琨不同意,“人皆云神仙骨相清奇,非凡人皮囊可比。骨相,骨相!有骨才有相,尔怎说他没有骨头?” “回大帅!”验尸官也很硬朗,“若是骨头,仙人哪得那千变万化?一时大于山岳,一时小于粟米。其所谓骨头,必为气之聚合可知。气之为物,大可充塞天地,小可出入针孔,如此才无拘束。凡人都是骨架撑起,才那般变化不来!” 李琨没得说了。 但事后他想想还是不妥,即使仙人未曾自来,毕竟也杀伤了仙人的徒众嘛。徒弟虽不比师父,尘根未净,却也是尊贵过人的,哪里好将他肆意打杀! 心中不安,他便未雨绸缪,叫军中记室给陈相国上书一封,详细述说了仙人搬石下砸,偶遇参议长等三人,不意出手较重,当场格毙三人。 然本人查其身份,三人却非仙体,似为妖鬼作耗,假借名义,故意有损仙人令名。 为免人仙龃龉,今已令部属将其妥为安葬。惟不知仙人真实意向,恐后再有说法,是以祈请相公召集京城内外道德高人,说明此事,广询众见,看是如何处置应对方为最好。 上述这些话明是请示,实为卸责,把击毙仙人说成是流沙国三少偶然干的,又说怀疑是妖鬼,总之不是他李大将军本人想要对付仙人。 即使将来事态恶化,或是有违朝廷意愿,有这封书在,便好转圜或者推诿。一个天大的责任,便轻轻转移到别人身上了。 这就是资深大员的政治智慧。 虽然有点居心不良,有点不择手段,但若没有这种智慧,则在争斗激烈的皇朝体制内,他也早就被他人淘汰,绝不会到了如今六十几岁,仍是一名叱咤风云的大将军了。 专差飞驰,快递到京,皇帝得到相国禀报,大为紧张生气,说: “这怎么了得?朕素知那仙人孤高性傲,向来不受官民香火,即此已是可疑可虑,今日怎么还大大得罪了? “这脸一破,可不是区区边衅可比:皇城后宫,都在仙人巨掌笼罩之下。且不说雷霆闪电,就是丢一杆枪下来,也要戳死几个人,今后还想有清静日子过么? 越想越不妥,他老人家又拍桌怒道: “李某人职掌大军,怎容手下干出这等事?朕要你立即拟旨申斥,限他十日之内,设法安抚仙人。卑词厚礼也好c斩凶以谢也好,只要不太堕我皇威,怎么办都行!总之务求妥善,勿留后患,朕有厚望焉。” 气急败坏说了这一大堆,相国究竟数十年的老公事,比他更加老谋深算,一面点头称是,一面轻描淡写地提醒兼提议: “陛下,自丙午年间传言有仙人,至今不到三年。国中仙人成群,却只乘风来去,飘飘逸逸,向不食人间烟火,怎会无缘无故偷袭我大军主帅? “再说仙人上天入地呼风唤雨无所不能,怎会做巨石下砸这种粗鲁事情?即令有嫌,他不会遣一飞剑,立取某某的人头么?所以这定是魑魅魍魉假托所为。 “妖鬼无赖,却又不敌仙人高超,我皇上何不求请仙人以制裁之?臣愚昧,细思欲求妥善,今日下旨,也不必说仙人,也不必说流沙国三少,只说前线飞报,有妖鬼作耗,杀伤战士。 “妖鬼肆虐,必须有以制约,因此朝廷要设一罗天大醮,祭天拜神,祈求神仙保佑,驱逐恶鬼,保我军民。望神仙怜此生民,出手相助,尽驱恶鬼于荒漠外国,是所深有祈望焉。 “同时谕旨中并命流沙国三少严加防范,勿使恶鬼肆虐,妨我军机云云。这样办来,神仙不怪,军民不骇,流沙国人感奋。死战之后,未必不能弭此巨患,复归太平!” 皇帝听了,哑口无言,半晌心情平复,点点头说:“就照相国说的办吧!” 谕旨一下,京师震动,众口纷纭,都议论起这件事来。 罗天大醮是道家最高祭典,上下九坛,醮典七次,一办就是七七四十九天,不是轻易举办得起来的。而皇帝本人c王公卿相都要到场,更是难得一见的大事,需要做种种准备。 于是不但京城周遭,连全国都轰动了。 朱品声身处禁垣,比别人消息更为灵通。 她知道事情闹大了,而且君王心中有憾,不但不肯赏功,还差点弄了个“斩凶以谢”!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皇家的恩宠真是太不可恃了! 事关伙伴,自己身在近边,须得从中弥缝。她便跑去找刘侍郎,请他想法召回白思孟,好就京城这边的事情商量商量。 刘侍郎也觉得此事重大,急于知道内情,只是奇怪,朱品声为什么指名召回白思孟,而不是万时明。在他想来,万时明年纪大些,自然是老大。 朱品声尴尬地笑笑说: “万时明学识渊博,多谋却不善断。听他说事,头绪纷繁,抓不住要领。白思孟精灵古怪,却很有直觉,知道什么该说,什么无须说,让人听得清楚明白。” 刘侍郎一笑,他也有这种感觉,可见人同此心,便差人飞递一书,命白思孟即刻返京。谁知军使到达,白思孟已经飞得踪影难觅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71章 一飞冲天 原来,回到帐篷后,白思孟便叫随军洗衣工,立即把从死尸上剥下的有背带的连袜灯笼裤给洗干净,却不许乱动那个圈子。他监督着办完,便坐等那条裤子吹干。 万蒋两人看他一副严肃沉默却又略显神经质的样子,便知他又要干些冒险出格的事了,便问他。 他还没试,就不想明说,支吾说:“看他们上下来去,都那么轻松,操作应该很容易。再碰碰吧!我就不信这秘密揭不开!” 衣服有了八成干,他就迫不及待,让洗衣工帮助他套上。穿好后他让人家出去,然后对万蒋两人笑道:“二位,敝人这厢有礼了!” 说着,他有模有样地把右手按在圈上正前方,也就是平常系皮带时,皮带扣所在的位置。 然后他把手往后威严地一捋,直捋到后腰中部,再使劲地往前一捋而回,就像剑客举剑画圆,给对方敬礼一样,既潇洒又带劲,真是好看极了。 “你捣什么鬼?”万蒋两人都好奇地笑起来。 白思孟一笑,也不说话,右手大姆指反过来,往自己肚脐处——就是现在圈圈的正前方;因为背带一拉,圈圈就升到了腰腹间——用力一按。 只听呼地一声,圈圈便往上升高了两寸,竟通过裤袜和背带,提着他的双脚,把他往上直扯。一头黑发也同时飘飞,呈一“怒发冲冠”之势。 两个同伴见他突然变样,都大吃一惊,禁不住往后退了好几步。 接着呼地上窜。只听“砰”的一声,他的头将帐篷顶部撞了一下,幸亏没撞在束顶环那样的硬东西上。 柔韧的篷布把他弹回半尺。 但很快,腰间那源源不断的驱动力便推动他再次上冲,一下子就把帐篷顶出个新尖来。 这一顶劲力非凡,白思孟的头颈都几乎要压折了。 他惶急地在篷布上乱抓,想摆脱困境。 急迫中,他竟没想到可以弯腰缩脖,用肩膀去撑,只一味地硬用两手竭力撑顶,想以此分担上冲力道,让脖子不至于折断。 眼看他就要带着帐篷飞起,小蒋也不知道怎么办。情急之下,他突然愣愣地扑上去,纵身一跳,两手抓住了白思孟的双腿,要把他拖下来。 但圈圈的动力何等强劲?即使增加了一倍重量,白思孟仍然渐渐升高,把帐篷顶出一个深深的凹坑,人也快要窒息了。 我的天哪,这样子非出事不可! 万般无奈之下,万时明也扑过去,抱住小蒋的腿,同时大声呼喊,叫手下都来。 亲兵们闻召即到,一看大惊,此时急不暇择,都来抱他的腿。 一堆人就像倒过来的猴子捞月亮,最下面的都躺到地上了,却还是压不住圈圈的劲力。 就在这紧急关头,小蒋到底受过一些应急训练,一感到陷到极点,口鼻都被篷布封住,他就腾出一只手,使出术法中最硬的手指刻砖功,用指甲抵紧篷布,猛地一划。 嗤啦一声,篷布被他划开了一个大口子。然后他松开另一只手,再把篷布尽力一撕,直撕到头。 他的动作极快,在自己被别人拉坠之前,已把那裂缝撕到了白思孟的脸前。 白思孟拼命挣扎摆脱,手不觉便抓到了裂缝,一头顶了出去。 由于小蒋松手掉下,下面多余的重量立刻消失。他的整个身体便在圈圈的驱动下,凶猛地边挤边撞,很容易就撕大了裂口,飞到了空中。 天空无遮无挡。此时他就像对天射出的一支箭,笔直地上升,无声无息,越升越高。营中兵士们看见,都骇然走告:“仙人又来了!” 破裂的帐篷下,小蒋和万时明都钻出来,仰望天空,张口结舌,都不知怎么办才好。 “老天爷呀,糊里糊涂,就这么飞起来了!但愿他没事!”万时明急得连连搓手。 他虽然眼见同伴飞升成功,但亲眼目睹了刚才可怕的一幕,就连白思孟现在是否还活着他都不敢肯定。 那帐篷的压力和下面的拉扯力多大呀!这捣蛋精就是不被压折了脖子,也会被拉断了脊骨。这两处关键地方一断,还能有命吗? 他唉声叹气,连连跺脚。 小蒋身受窒息之厄,体会更深,怎么猜想都觉得白思孟难以幸免。 忧思泉涌。他一急一悲,不禁流出泪来说:“小白哥怕是已经完了!” 可那圈圈无遮无拦,还在继续上升,把白思孟直带到低空的云堆之间。 大家都看到了,在这个过程中,白思孟一直搭拉着脑袋,手脚一动不动。 眼力好的兵士甚至看清了他惨白的脸色和紧闭的双眼,都认为这人不是在飞升中睡着,就是已经死去。 就连害怕仙人扔石头的那些普通大营士兵们,听到嘈杂声抬头,渐渐也都看出来,七嘴八舌地指着说: “那人想是又被参议长们雷电击死的,却飞了起来!失了尸首,这可如何报功领赏?” 万时明搓手顿足,蚂蚁似地乱转。 小蒋泪眼模糊,见他张皇失措,尽闹些不切实际的,不由烦了,脱口说:“还不快让你的灰雁上去看看,到底还有气儿没有?” 一言提醒梦中人!万时明赶紧跑到笼子边,把灰雁放出来,嘱咐它:“跟上白粮官,快去!” 自己就跑回帐子,喝令众人:“都出去!我要入定了!” 不等人都走光,他便往乱七八糟的床上一躺,立刻闭上眼睛。 灰雁本来比不上圈圈的速度,又晚了两分半钟,但是万时明一神游到位就开始催促它,叫它快了还要快。 灰雁奋力拍翅,几乎要飞到脱力,这才勉强赶上,却又云缭雾绕,看不大清楚。 “近点儿!再近点儿。”万时明严词迫促,“看清楚他的脸!” 灰雁便不管不顾了,迳直踩上白思孟的右肩膀,弯过长脖子往回看,上下打量,说:“咦,白粮官怎么一直闭着眼睛?难道就这么什么也不看地瞎飞?” 它伸颈附耳去听他的口鼻,感觉还在轻微呼吸,便轻啄他的耳根,想把他弄醒。 它的嘴很厉害,哆的一下,啄得人生疼。白思孟受到刺激,不由啊了一声,脑袋一抬,悠悠醒转。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72章 人雁偕飞 “好极了!快说:‘好极了!’”万时明见白思孟半醉半醒一样,很担心他又要昏过去,便催促灰雁唤醒他。 灰雁嘎地一声大叫,嚷道;“好——极——了——” 嚷完还用翅膀刮他的脸。 白思孟得此强烈刺激,才大致清醒,定睛看看遥远的地面,晃晃脑袋,然后惊讶地看着灰雁,说:“是你领我飞上来的?我会用圈圈了?” “跟我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灰雁憨憨地说,“你自己乱飞乱撞,差点就成扑火灯蛾了。现在还不想法拐个弯儿,再飞回去?” “嗯,头疼!”白思孟愁眉苦脸地说,“我都不知道怎么才能飞回去。当时也不知怎么弄的,好像只乱点了那么一两下,一冲就上来了。怎么才能下降拐弯,你会吗?” 灰雁说:“我当然会下降拐弯,可是我的方法跟你的不同。我一扭脖子就能拐弯,你能吗?” “我试试!”白思孟无力地说,“别的不行,扭扭脖子还能够。” 说完他就要扭,却因刚才挤压太重,伤了骨节,一扭就疼,疼得钻心,只好不试了,说:“我扭不了。” 灰雁道:“我就知道!伤筋动骨一百天,且好不了呢!但你这样一直往上升也不是个事,弄不好会升到月亮上去。我听人说月亮上没空气,谁去了都活不成,那又干嘛要去呢?” 白思孟无力地哼一声道:“你以为我愿意去吗?你听谁说我愿意去来着?” “我猜的!”灰雁憨态可掬,“月亮挺好看,我兄弟们以前常常对着它飞,却越飞越觉得离它远了,这才叹口气又对着别处飞。” 白思孟不耐地说:“我管你们往哪儿飞!我只想回去。现在空气越来越稀薄了,我感到喘不上气,你得帮我转弯才行!” 灰雁笑起来道:“有意思,才七八百米就说空气稀薄!那再高一倍怎么办?再高两倍怎么办?告诉你,比这高八倍我都不在乎,我还是自己用劲飞呢。 “这儿冷是冷了一点儿,每升高一千米就要降低六度嘛!可跟喘不喘得过来绝对没关系!三千五百米以上再说空气的事儿,就那还不是太那个呢!” “什么这个那个的!”听它老拿些不相干的事儿啰嗦,白思孟发急了,“我要转弯,听到了没有?” “我怎么帮你转弯?用嘴扯吗?你扭脖子不行,还有腰不是?快扭腰呀!” 白思孟试了试说:“腰扭起来也疼,大概是腰椎裂开了。” “那就扭屁股!扭屁股也行!” 白思孟忍无可忍,但闹这半天,早没劲了,只能无力地笑道: “你真当我是演员呀?扭扭屁股就挣钱?告诉你,没法扭!屁股要能扭,腰就能扭;腰要能扭,我还请你干什么?现在是哪儿都不能扭,你看着办好了!” “我怎么看着办呀?”灰雁慑于他恼怒的呵斥,不敢回嘴,却又不知怎么帮他,急得翅膀都拍不动了。 在下面一直监听他们对话的万时明生气了,大声说: “你真是笨死了!聪明药都吃到脚后跟了?怎么帮?还要病人教你?你不会扯着他的头发把他往下拽?” “拽?我的脚蹼握不住头发丝啊!” “还用蹼吗?用嘴叼!” “叼可以,但是拽头发,这不像泼妇打架吗?” “那就拽领口!” “拽领口?这又像是把人拖到衙门去也罢,我就拽他领口吧,希望他不要误会!” “误会你老妹子呀!”万时明恨不能踢它一脚,“快办!你个碎嘴子!割了你舌头才好!” 灰雁正要叼,听了他的话又松开扁嘴,笑话道: “大爷,割了舌头怎么说话呀?你不是一直教我,要我每次听了你的指示都要重复,完了还要说一ver?没舌头怎么一ver?” 万时明被它怄得一点脾气都没有了,只好冷笑着哼哼道:“对,你说的对,干吧!一ver!” “是!‘干吧!’,一ver!” 灰雁这才一嘴钳住白思孟的领口,把他拉得上身下倾。 白思孟现在身体之僵,堪比木棍,一拉就倒。倒到与大地平行时,雁嘴及时松开,他的航向就旋转了整整九十度。 原来转向是这样转!那圈中那股什么推举力,其实就是引导方向的,点头扭腰就能改变它,太容易了! 面对强劲的气流,白思孟不由自主地伸出两手护脸。他的双脚还倒钩着,整个人就像一柄长长的雨伞,尖头朝前,呼呼地直奔远方。 人们此时往天上看,看到的就不再是嫦娥奔月,而是导弹突袭了! 这一飞就与营地越离越远。万时明想,得让他转向,就又命令灰雁: “你就看着他这么疯跑呀?还不把他弄回来!” 灰雁不解地说:“他又不是我背上的包袱,怎么把他弄回来?” “你不会再拽拽他的领口,让他掉头往回飞呀?” 灰雁端详了一下,摇头说:“不成!再拽他的领口的话,就把他拽得往地上栽了。不成。您不能让他冒这么大的险!会摔没的!” 万时明怒道: “你这个笨家伙!真是每走一步都得让人教!不拽领口,拽袖子成不成?拽住左胳膊,往旁边扯,人不就转过来了吗?当然得慢点儿,现在你们的冲劲都很大,得慢慢地转大弯!” 这一回灰雁总算弄清了首尾,没有再问,也没有出错。 它慢慢地把白思孟扯得转向一百八十度,重又飞了回来。 但不巧得很,不甘放弃的仙人们早就发现了飞升的白思孟,集议一番后,决定再度冒险出击,把他抓住,好夺回这套飞行服。 这时候,已说好要升空追击的他们,有三个已经升至八百米,看他飞回,便以逸待劳,停滞在云间等着打埋伏。 不料他们精明,视力比他们强十倍的灰雁,警觉性也高过常人十倍。 早在五公里外它就看好了一小堆云彩,等飞到跟前,仙人们正要迎上前来,它便拽着白思孟的头发一个急降,一头扎进了云堆。 云堆不大,云缕纤薄。瞬间穿过后,它便又强拉下一个角度,与水平面成负十度夹角,直向营地后面的河面窜去。 万时明立即明白,这灰雁不仅不笨,还很有前瞻性和想象力。前瞻性已在前面体现;想象力则表现在它的计划:让高速飞窜的白思孟在水中减速来个软着陆。 他灰雁自己,不也一向这么干的吗?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73章 诣部自述 万时明立即跳起来,跑到帐外大叫,要亲兵们都拿上弓弩,赶到河边去,只要看到仙人追逐白思孟,立即放箭射他们,朝死里打。 一直关注空中局势的小蒋,也立刻拿了步枪追上。 等他们来到河堤,只见白思孟头发披散,衣裾飘飘,就像一只大鹏鸟,急速飞临水面,两只脚已有一只拖在水里,激起极大一片扇形浪花。 不久他的另一只脚也入水了,却是边拖边弹,嘭c嘭c嘭c嘭,好像有意打水一样,激起的雪浪一团又一团,喧声噪耳。 再过一会儿,他的膝盖都被河水淹没,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但这时凶险程度却也急剧增加——水的强劲冲力已经足以把他的两条小腿齐膝盖活生生地拔下来。 更加不妙的是,此时他的上空,急追来到的仙人已经找准了他的入水点,正“纷纷而来下”。 没办法,只能全力一搏了。灰雁紧跟在白思孟的背后飞,突然加速,长颈前端有力的扁嘴贴紧他的后背,再度向下一压,他便半截身子都没入水中。 此时不但阻力成倍加大。圈子被水一浸一拍,也不知是短路跳闸,还是被浪花击中了触摸屏上的关机“按钮”,忽然一下子失去了动力,内圈不转了。 失控飞行达二十分钟的白思孟这才停止下来,一边惯性地冲激河水,一边向下沉没。 “快救人!” 早就焦急万分等在水边的小蒋大叫一声,噗嗵跃入水中,挥动两臂,向白思孟奋力游去。几个会水的士兵紧跟其后,也跳入河水。 万时明冲下河堤,一边抬头看天,一边大叫:“救上白粮官赏银二百!射下仙人赏银一百!” 得此提醒与激励,三十亲兵,一半下水去救人,一半弯弓搭弩,对空攒射。 紧跟在白思孟后面,正一头扎下来想捡便宜的仙人们,突然间发现身边羽箭纷飞,急忙闪躲。但身边空无所依,无遮无拦,能躲向哪里?不一会儿便有两个中箭呼痛。 其中一个断线风筝似地滴溜溜旋转着下坠,嘭地掉进水里;另一个负伤忍痛,按动机括,一个大回转,火流星似地避向远方,然后才徐徐升空而去。 剩下两个没受伤的大惊失色,趁此时高度还不低,一转身便逃之夭夭。 幸好落水处离岸不远,众人七手八脚将溺水的白思孟救了上来。 那个掉进水里的仙人还在扑腾挣扎。 士兵们怕他凶猛反噬,都不敢救,反正有一百两银子的赏金可得,就站在岸边,觑着那半浮半沉的躯体,你一箭我一箭,很快将他射成了个刺猬。 一只小舢板划过去,把他捞了上来,喜孜孜地载回了这个等同赏钱的死尸。 经过紧急抢救,大吐几口水后,白思孟悠悠醒转,众人都欢叫:“不要紧了!不要紧了!白粮官好转了!” 小蒋转着圈忙乎了半天,这才嗨地拍了下大腿,站起来,抹着脸上的水痕和泪水说:“白思孟!你老哥子真命大!真命大!我们可都被你吓死了!” 万时明看看一切妥贴,就不评功摆好了,招手让众人抬起白思孟,立即回到破帐篷里取银子,现场颁奖。 亲兵们欢呼而散,到外面兴高采烈地分银子去了。 白思孟落汤鸡一样,好容易才还了魂,半倚着篷布坐着。 他回忆起先头乱按开关c飞升上天,一路乱飞乱撞的情景,想一想恍若隔世,不禁毛骨悚然,连说: “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妈呀,这东西——这东西怎么那么灵啊!” 万时明指指灰雁说:“这回要不是我的灰雁乖乖聪明,你早冻死憋死在天上了!幸亏我调教得好,才让它拖着你又飞下来!” 灰雁见别无人在,嘎嘎一乐,自谦地说: “小意思啦。也得亏大爷提醒,说我的聪明药都吃进脚后跟了。我低头一找,哈!果然在,这才想出个下降的办法来。白哥要谢,就‘吓吓侬’好了!不是吗?他一吓我,我就聪明多了。” “嘿,你还学会卖萌了!”万时明看着有趣,不禁哈哈笑起来。 这回历经大险,又得到一个新圈圈,但它的操作方法却还是令人茫然。 大帅很快知道了这件事。他这个前敌总指挥必须跟圣旨的精神保持一致,只能再度给予认可,心中却更添愁绪。 因为刚刚接到的圣旨说得很明白,敌手是妖不是仙。拿回的是妖,就不怪他;但如果以后证明拿回的是仙,而朝廷反对与仙为敌,那就还得把账算回到他的头上! 他狡猾,提前上了个备忘录,却谁知当朝执政比他还狡猾,马上回了这么一道模棱两可c想怎么解释就可以怎么解释的天书般的旨意! “缠不赢!也就管不了那么多了!”他愁闷地想,“好赖就这样,先对付着吧!” 刘侍郎的密信在信差手里捏了半天,这时也递到了白思孟手上。 字面上说的是要他在仙人可能袭击的情况下,速速回来商量军粮之事,可三人一听就听出了弦外之音:是要白思孟速速回报与仙人结怨的详细经过与事后看法。 “兵部叫你回去,你不能不回去,”万时明说,“只别说圈圈的事情就行了。其他照讲。” 小蒋笑道:“也别说你差点儿飞到月亮上的事,太骇人听闻了!万一老皇上听到了,以后还要派你给嫦娥送信呢!” 白思孟笑道:“我傻吗?往自己脸上抹黑!” 骑上营中最好的快马,一天二三百里,不到三天,他就回到了京城。 进城后,他马上去兵部报到,刘侍郎却没等在那儿,说是进宫去了。等了一个时辰,刘侍郎回来,朱品声也闻讯赶到。 “说说看!”刘侍郎一坐下就催促他讲,“那仙人是怎么回事?干嘛缠着大军不放?” 白思孟还没跟朱品声先交换意见,怕对不上口径,不好乱说,一急想出个借口,说: “不瞒大人,有件万大哥的亲笔信,我要交给朱姐。这是他们的事情。还有两句要紧的话,我怕忘了。” 刘侍郎久经惯历,人情练达,对这等事有什么不明白,既然对方千里赶回,也不争这一刻,就体谅地挥一下手说: “既然这样,你且擦擦汗,喝杯茶,把万参议的事情交代明白,老夫再来听你说。” 说完他便起身走进后堂办公处。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74章 兵部给了个定心丸 他一走进去,白思孟便站起来,走到朱品声椅边,一边大动作地装作掏信,一边小声问: “朱姐,京里这边的仙人有什么动静?大臣对仙人的事有什么反映?” 朱品声看看四周,见确实没人偷听,就也小声说: “京里还没事。老仙儿怀疑你们学会了用圈子飞行,带了几个帮手到前线去了,这你已经知道了。那么你们到底学会了没有?圈圈好用吗?” 白思孟惭愧地说:“嗨,别提!难着呢!差点儿害我回不来” “你真飞了?” “飞倒是飞了一下,可飞得乱七八糟,险些回不来。唉,不提了。来之前我们又打死一个,打伤一个,缴了一只圈圈。可惜到现在还是不能用!” “那你们可要当心了!”朱品声忧心地说,“这儿对仙人的事情首鼠两端,你们要是打赢了,啥事没有;要是打输了,或是皇帝受不了了,那就逃命去吧!人心叵测,谁都信不着!” “可以想见!”白思孟神情沉重地点头说,“现在最重要的是尽快把现有的五只圈圈的飞行方法给探明了。只要掌握好了,咱们还窝在这儿干嘛?都飞到东北去,看谁能拦着咱们!” “就是!这样的话,要是老仙儿又回来,我也想办法多打探一下——跟老万的大雁一样,乌鸦如今也能帮我了。” “那就太好了!”白思孟不由一喜。他是真高兴,“现在才发现:这些飞行侦察兵真是太有用了!你好好利用。我们那儿如今是多事的地方,仙人们一时不会离开,我们争取再打一个下来,怎么着也得把飞行的秘密给揭开!” “刚才你说差点儿上去回不来,怎么回事?” “嗨!”白思孟脸一红,想想就乐,“我胡乱瞎掰,飞起来了,结果不知道怎么停下,差点儿不过——嗨,这种事情,不经一事不长一智是不是?” 朱品声谴责地看着他,说:“还没接受教训?还想胡闹瞎掰?叫人怎么说你好!上次的信提到飞我就担心,别是给你们招来个祸害!谁知——” “不说了,朱姐!”白思孟抱歉地打断她说,“是我不好。再不胡乱试了,行吧?但飞是怎么都得学的。刘侍郎就要出来了,你还有什么话吗?” “别提圈子!” “我理会得!”白思孟答应,又大声道,“就是这几句话了,朱姐!万哥说不必回信了。” “好的好的!”朱品声也大声说,“那么,现在再请见刘大人?” 刘侍郎从从容容地出来,坐下后便听白思孟汇报。 听说那些仙人第一次攻击大军帅帐,第二次攻击粮台驻地,第三次更直接追杀身处小舢板的白思孟本人,他不由愤怒地一拍桌案,骂了声: “好猖狂!这分明是与朝廷为敌!” 但听说最近又阵斩仙人一名,他却瞑目不语,意思很明显:杀死仙人会结怨,朝廷不鼓励这样干,老夫我也不好说什么。 但对仙人之举动业已明显阻碍我战事进行这一点,他倒是完全肯定的。 白思孟请他再明确一下态度,他便正颜说: “如今朝廷大事,以平叛为第一,阻挠平叛,就是妖鬼!谕旨上说得明白,这一点无可置疑。 “今后战阵上再见有妖鬼助纣为虐,挠我军机,仍须立即诛杀,不待后命。李大将军那里,兵部也将此意再次详告他了,想他也不会多话。” “这么说,”白思孟仔细琢磨他话中的意思,“这分明就是把打鬼之事全交付给我们了?” “可以这么说,”对此用心刘侍郎一点也不隐晦,“他人也可以干,却远不如你们三个!毕竟你们已经打过多次——从东闾回来,路上就打了两次,再加这回的三次,大小五战,已经打成死敌了。此獠不除,只怕你们也难以安枕!那就干到底吧!” “干我们干,但朝廷还是得大力撑腰。要不然,士兵们犹豫,不听指挥,那就双拳不敌四手了!” “放心!眼前朝廷还要大力倚仗,怎会不大力撑腰?只管大胆去干!” “下一步——”白思孟告诉他,“我们三人商量过,首先得防备他们放火烧仓库。这次打下来的仙人,别的还不怕,却带着火镰火石,看样子本打算烧我们一回,只是临时遇上,才改为追击我了!” 刘侍郎点点头,又略带紧张地说: “粮草防火,此事极为可虑!老夫还正想问问你呢——陈相和江尚书也是这样顾虑——那贼们会不会来京城也放上一把火?要是那样,北征就非停了不可了!” “这不会!”白思孟断然摇头说,“我们分析,放火烧营,随时都可能发生。但火烧京城,目前决不可能。 “原因无他。孙贼目前士气受挫,才没有大举进攻,要是恢复过来,以他的傲气,是不会把朝廷大军放在眼里的。既然自信能够打败大军,他就不会火烧皇城——他还想来此正位,接掌全国大权呢!” “你认定目前不会?” “不会!”白思孟口气十分坚定,“但若是北征成功,那就不知会怎么样了。孙济逃跑时,一定会来个玉石俱焚。所有的贼人最后都是这样的,对不对?” “那就是说,暂时不能彻底打垮他了?” 白思孟肯定地点点头,说:“虽然现在最大的敌人是孙济,最危险的却是仙人。不消灭这一小撮仙人,担心他们给皇城放火,大军就不敢痛痛快快地去打孙济! “李大将军多日按兵不动,想来也有这个顾虑在内。就等等吧。只要给我们时间,一定能够打垮仙人,叫他们不能再度为患。” “好吧,那就时刻提防!”刘侍郎说。“能打死就打死,打不死也得拖住!万一有漏网的,只须一个人飞到头上扔个火把下来,皇宫就危乎殆哉。就是不知你们想要多长时间?” 白思孟想,仙人吃打,说不定一时不敢再来,圈圈的事儿就得拖一段了。但太长了显然也不行,因此踌躇了一下,说了个: “若只是对付已在战阵上的,四十天大概够了!就怕他呼朋引类” “那好!”刘侍郎抬手阻止他说下去说,“回去跟万参议说知:他有那神游功夫,应可加紧打探。探明其来,便万弩以对。先将这些猖狂最甚的妖人尽数歼灭,勿使有一人漏网。 “至于战事,我便回禀陈相爷与江大人,眼下秋雨连绵,道路泥泞,不便进军,似可暂时驻扎,以待天寒地冻。那时若妖鬼已经肃清,应可伺机北进。只要再深入二三百里,孙贼就穷蹙无路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75章 直播果证庵 商定告辞,出了兵部,白思孟埋怨说: “给皇帝老爷办事真不利落,又得在前线打赢,又得保他后方无事!既要这样,怎不给人挂个全国兵马大元帅来统管前后方?他反正是啥事没有,还天天吃香喝辣,歌舞升平!” 朱品声笑道: “他也不全是这样。除了各殿都要大量挖池蓄水,还准备了好多大水缸,来对付放火。他也做了些小动作给大家看,今天罢宴,明天撤膳,连他几个最娇贵的小老婆,都嚷嚷说要减妆纾难,捐献出几件穿旧不要的衣服钗环呢!” “嚯,节约也节到深宫里来了?”白思孟讥笑道,“这些大人也真会演戏,把小老百姓骗得一愣一愣的!小动作一做,看来加捐加税就不远了!” 谈了一会儿,车子已经到了宫前。白思孟说:“没事的话,我到东乐坊歇一夜,明天就回去了。” “不忙,”朱品声说,“明天就是嚷嚷多时的罗天大醮,说是挺宏大挺热闹,你不看看再走?还说皇太子也可能来,代皇帝上香焚表,还要争取和仙人直接会面说话呢!” 白思孟笑道:“那不胡掰吗?仙人能领这份虚人情?不趁机扔块大石头就不错了!再说热闹,如今我们那儿的天上才真正热闹呢! “老刘头也狡猾,我说四十天,他巴巴的也就只给四十天。回去就还剩三十七天,还得赶忙才行呢!” “不管怎么着,明天午前不要走——”朱品声坚决地说,“你不知道,我的乌鸦侦察兵已经发现了一点蛛丝马迹,明天就有结果!” “什么蛛丝马迹?老仙人的?” “对,老仙人的。他才又从前线飞回来了。” “飞回来了?”白思孟大感意外,“什么时候看到的?” “昨天。他那‘僧敲月下门’,刚巧碰上了我的‘鸟宿池边树’!” “嚯!撞上了?那么巧!是哪一位?姓韩还是姓陆?“ “rry!面貌还是看不清——他拿布蒙了脸,跟强盗似的。” “阿弥陀佛,希望他回来不是放火!” 朱品声笑出声来,说:“不至于吧。说到风就是雨,你真是说到哪出就愁哪出!乌鸦说,老仙儿要针对罗天大醮召开一个什么应对会,就在明天清早,地点可能就在果证庵。” “要不要我去先作打探?” “打探还需要你吗?用不着,你就到养怡堂的医正官厅办公处来。我锁了门在屋里隐身操控,你就装作在窗外等我外出回来。乌鸦小奇听到什么c看到什么,我都及时告诉你。声音大了别人会听见,你还得在外头随时提醒我。” “那好吧!”白思孟觉得这个办法挺新鲜,立刻又兴致勃勃。 第二天一早,他全副戎装,像是就要上路,特来告个别似的。 来到宫门里侧夹道口的医正官厅办事处,说要见朱医正。一个老太医看看门上那把锁,跟他说,医正出宫去各大药店看药去了,不一定什么时候回来。 白思孟说那不要紧,我就在门外等好了,就一屁股坐在窗扇外的石头台阶上。 老太医知道他们关系不同,赶紧给他搬了把椅子。他就坐在那儿眯着眼晒太阳,渐渐就半睡半醒了。 过了不大一会儿,瑟瑟草动,木制的板墙下部钻出一支小纸筒,张开像支喇叭,原来是从屋里伸出来的。 朱品声的声音在筒里轻轻地叫:“听得清吗?” 白思孟按照昨天说好的暗号,在板壁上乒地弹了一指,意思是:‘说吧,没人。’朱品声便开始现场直播了。 “现在乌鸦小奇飞到了庵门外,”她照景直述说,“我要它就等在这儿,看来的都是些什么人,认几个脸熟。 ‘啊——’好,来了一个。咦,怎么也戴着面罩?哦,不是面罩,是咱们那里冬天农村人戴的‘狗钻洞’,就只露了两个眼睛,鼻子嘴巴全遮住。奇怪,这狗钻洞倒风行了两个世界!是不是太保暖了? “唷!又来了一个!又来了两个!倒挺准时呀!靠沙漏过日子也能这么精确,真是太不可思议了。噢,七个了!八——九个了!全一色儿狗钻洞。 “看来这不光是为了遮脸,还是个参会的通行标志。十二个!十三个!不妙呀,十二门徒加一个耶稣!十四十五!十六!哎,扫地的关了门,像是没啦!这扫地的也应该算一个,他也通谋啊! “门真关紧了,扫地的回屋去了。让我的小乌鸦飞到丹房外看一看。啊,不在,那就在写符画咒的道房!这儿空间倒挺大。 “好家伙,外头还养了几只仙鹤!鹤发童颜,倒真把自己的档次抬上去了!现在让我的小奇歇在老槐树的低枝上,听听他们说的啥!” 接下来好大一会儿,朱品声只是嗯嗯,偶尔说一句:“还在那儿寒暄,讨厌!” 直到十分钟后,她才又开始叙述: “嘿!老仙儿叫都不要摘面罩,警惕性还挺高哟。看来像是个非常严密的组织,因为彼此都不大熟悉,却都坐得笔挺的。 “也可能不是一个组织,因为主持人老仙儿说话太客气。他说:大家聚在一起不容易。不是万分紧急,也不会发信号叫大家来。他说的是‘飞电’。 “怎么飞电?打电报还是打电话?噢,现在他说要人交什么钱。到会的人像都有些疑惑,他又起劲地解释,说到什么蜂蜜c王浆,还有龙涎香对,是!还有龙涎香!好像要很多。不然就不然就什么听不清。 “哦,听清楚了,有人问,是不是不交钱不交香料就不那个什么是什么?充力?怎么叫充力?飞?不能飞?难道是充电c充值的意思?不交钱就不充力,不让飞了。都不肯。啊,愿意的可以照样飞!” 这时会议上发生了一些争执。朱品声的描绘变得断断续续。她说有人很激动,还有人站起来,推来搡去,但后来在主持者的安抚下又坐下了,继续开会。主持者又提出一个新办法。 “我的天!”朱品声惊呼一声,“他说可以去交战处芦河,到那里帮北军一把。去了,干了,可以免交蜂蜜和香料,也不用交钱了。这是在拉人入伙呀!”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76章 庵堂演武 “这算怎么回事?”她放弃追踪会议,扭头紧贴纸筒惊骇地对白思孟说,“这不是威胁利诱吗?老混蛋!去几个徒子徒孙还不够,还组织起别动队了! “参会的全都会飞。却原来所谓仙人都是花钱买的——是用钱买的圈圈!天!圈圈既然有卖的,那咱们干嘛不也交些钱去买个圈圈,附带给个说明书,那不就一学就会了?” 这可真匪夷所思!仙人非仙,只不过是些能驾着圈圈飞的飞贼,这他们已经知道了。却不料这些这些家伙连资格带圈子还全都是买来的! 哪儿买的?谁卖给他们的?是凡人还是神仙? 白思孟听得张口结舌。但此时无暇多想,只能咬紧牙关,一字不漏地听朱品声继续同声传译。 朱品声又热剌剌地往下说: “现在有人说了:流沙国的人都会法术——怎么这么说!我们不是只表演了一下杂技吗?那是什么法术了? “不过庵堂里大多数人还是相信了,脸色都有些畏惧。噢,有个宽脸胖子在说:流沙国三杰每人都不是好惹的——三杰!那是说你们。 “他又说:一个姓万的熟习五雷正法,打起人来只要一声巨响,多少人都劈死在地。接着又说一个姓蒋的会轰天雷,不管多远一雷飞去,就是金銮殿也打一个洞。 “又说一个姓白的善于使五指神功,两手一反一扣就能把一整个大活人都扣在掌心,把大活人整得就像条小肉虫!还说呸,一派胡编!” 白思孟笑道:“后面肯定是说你了,朱姐!说来听听!评价一定比我们高多了!” “怎么可能?完全是一派诬蔑之词!说得好像我专喜欢吃人的脑髓似的,还每天都吃!” 白思孟骇然,一涉及异性,这些粗坯首先想到的就是狐精妖鬼。 “真没想到咱们在世人眼中是这么个形象!不过他们的信息倒挺灵通,好像一路跟着咱们过来的。‘虽不中,不远矣’!”他说。 “可不是,说得我身上都发毛。”朱品声又说:“那主持人也点头,却说不要紧,有办法对付。他在说办法,什么办法?有些嘈杂,听不清。好像是他要人表演个什么。 “哦,从屏后出来了三个人。哇,好似绿林好汉。三个都是夜行衣,头上还扎黑毛巾,武师打扮,又像刺客。真的开始表演了。最先上来一个瘦子。” 在朱品声迅速而形象的叙述中,穿一身精干的夜行装的瘦子(后来知道名字叫钱钧)开始展示功夫。他人看上去利落,手法也非常干净。 只见他伸直双臂,翻转两手,让大家看清他身上c手上都一无所有,然后连翻两个空心跟头,身体一耸,腰间便出现十二把雪亮的尖刀,都系着短短的红缨。 他的右手闪电似地一摸一甩,一柄尖刀便如飞射出,一飞十几米,噌地插在墙角那露出半面的红木柱上。 他毫不停滞,连摸连挥,六把飞刀迅速插出一个半圆。 然后他换成左手,也是连摸连挥,剩下六把飞刀插成另一个半圆。与原来插上的刚好合成了一个直径一尺的标准的圆形。 这个表演,说功夫不是功夫,说武艺也不全是武艺,难得的是极其精准,真可说是指哪儿打哪儿,一般人谁能招架得了! “跟小蒋的手法有点像!”朱品声评价。 在低沉的喝彩声中瘦武师退下,一个光着大头c胖大和尚似的人物(后来知道是江湖有名的车轮和尚)走到前面空场上。 他穿的也是黑色的短打服装。但由于人太胖,一身肥肉全突出在衣服里,像拿藕节插在水桶上拼凑出一个玩具人来似的,颇为笨拙可笑。 但是人人不敢笑,因为他两条剑眉下一双凸睛大眼,威严而带杀气,眼一瞪就像火星一冒,叫人不寒而栗。 他站的位置是在一条横梁之下,两边连接着立柱。 只见他抬头略看一眼,突然身体一纵,扑向立柱,却又立刻后仰,竟然倒着身子,与地面平行,腾腾腾踩着立柱就跑了上去。 到了横梁处他也不停步,就地又转了九十度,仍然是脚蹬横梁,完全倒立着跑了过来。一直跑到对面另一根立柱,他才一个跟头翻下,稳稳地站在地上。 一个大胖子,竟然身手这样敏捷,车轮似地凌空跑了半圈,也真太不容易了,众人又是一阵低沉的喝彩。 但他的动作敏捷异常,却并非跑得飞快。所以要说这是学的杂技团的飞车走壁,根本说不过去。 别人要是像他那样走——还别说头朝下走——哪怕再快一倍两倍,身子还没横成水平,人就得扑通掉下来! 他这绝对另有诀窍! “所以他老兄的绰号就叫作车轮和尚。从地到天都能走一个来回!”主持人老仙儿自豪地说。“还没完!还没完!再看下一个!” 第三个出场的是个身材魁梧的虬髯壮汉(本名刘三针),筋肉结实,相貌粗豪,没人会怀疑他的过人力气。 他却并不卖弄力气,只拿出小小一根绣花针,展示给众人看。众人都以为他不是要表演飞针取人双眼,就是用劲一甩,用小针击穿瓷瓶,谁知都不是。 当下只见他左手举起细针,右手拿了一根几乎看不见的黄色丝线,随便一送,便把线穿进针鼻里,然后挽了一个细结。就这手法,已可媲美天上织女,很是难能可贵。 他却并不住手,一连取出十根针,穿了十根丝线,然后连针带线一根一根抛上去。线带颜色,就比较好看到。只见它们射向空中,自然回落,落到一半却拐起弯来。 原来这时候,壮汉已用双手变换各种姿势。他那手法既飘逸又快捷,丝线便像受到一股柔和而强劲的力道吹拂引导一样,随着他的指挥,快速互穿交织,随织随绞,很快结成一张大网。 这网网格较大,不像用来捕鱼的,却是闪闪发光,五彩斑斓。 “塑力!这是塑力!”朱品声毫不犹豫地斜过脸,对着小话筒,向白思孟说出她的判断,“他的手指根本就没碰到丝线!” “那不是已经达到了力老先生的功夫?”白思孟吃惊道。 众人正在惊叹,网已织就。壮汉伸手一抓,那网就到了他的手里。他掌心用力一吸,已将大帐子似的丝网吸成小团,然后随手一抛。 众人都没看出他是向谁抛撒,却一眨眼间,他就把右手一排与会者尽数罩在了网里。 那排座客大吃一惊,都跳起身来,却被丝网罩住,互相牵绊,急切间哪里挣得脱? 而且那十根没有取下的绣花针还吊在四周,不是刺了这个,就是划了那个,弄得哎哟惊叫之声不绝于耳。 老仙儿拐杖一顿,原来站在一边的胖大和尚和瘦子便都拿出铁杖和飞刀,展臂运劲,似乎要向网中之人身上招呼,却又没这么做。 老仙儿哈哈大笑道:“各位,不期今日尽在彀中吧?” 三人表演,合为一体,就是个武功加奇术,近战制胜的范例。众人看了,都很佩服。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77章 歃血盟誓 这三人功夫虽佳,特别是后面这个织网的,简直是个技艺奇才。但要说这就是武功仙着,单凭这几招就能吓到北征大军,那还是太勉强了。 老仙儿也知道还不够,就拍拍手,请出更厉害的两位与众人见面。 这两个都是蓝衫道人打扮。一个是中年人,名叫韩昌,面貌英俊,很有些仙风道骨的模样;另一个则鹤发童颜,是位老者——老仙儿直呼他樊老头,同样无号。 主持人老仙儿只点了下头,中年人便拖出一只装满灰色砖头的荆条筐,放在大家面前。他自己退后三步,手一扬,那些原先躺着压着的砖头便活了似的,抬头起身,蠢蠢欲动。 “哇,就跟耍蛇的一样!”朱品声小声叫道。 老仙儿笑着提醒大家:“列位请用手掩着面门,不要被飞屑沙石误伤了!” “招手取物吗?这个我也会!”白思孟笑对纸筒说,“雕虫小技。” “我大致也会!”朱品声也带点自豪地说。“现在就看程度如何了!” 中年人等了一下,见多数人都已照老仙儿的话做了,便两手一起,作簸扬状。 他袍袖带风,风带啸声,顿时在室内卷起一阵尘沙。 竟然鼓起风来! “这我可不会!”朱品声连忙说。 只见这尘沙黄龙乱舞,由地翻天,越来越大。细小的沙粒打得人不敢睁眼。 就在一片嘈杂声中,突然,筐中那些砖头也腾空而起,一阵剧烈擦碰抛飞,啪啪乱响着,接二连三地砸在对面砖墙上,打得屋摇地动,震得人的心都要碎裂。 一筐砖头抛完,中年人便即退下。众人睁眼细看,只见墙上坑坑洼洼,地上破砖狼藉,似乎被一伙恶人举锤抡镐,奋力打砸了一番。 这纯属蛮力,却也吓人。更难的是他手不摸砖,砖也飞起,势头还那么暴烈。 在朱品声眼里,他的战斗力要算最凶猛的,但是与凌空搬运石磙的于首座比,似乎还稍逊一筹,不过已经很惊人了。 这就该那位老者上场了。 也不见他怎么动脚,却一滑就滑到场地中间,轻松好看得跟迈克尔杰克逊的太空步一样。 他拍拍腰身,又掀起衣袍,显示身上并没带着飞行圈,然后就像平常人上楼梯一样,抬脚上踩,凌空一步一步,从平地直走到屋顶,就那样站在虚空,怪异得不可名状。 众人骇然,还没叫出声,他已左手抓着椽条,右手对空虚抓,一抓一朵荷花,再一抓又一朵荷花,连抓十几下,就是十几朵荷花,个个又大又鲜,就那样满满地堆在他胸前。下面却也没有盘子托接。 见胸前堆得太多,他便住了手,轻轻一推再一转,那堆荷花便旋转着聚成一个光灿灿的七宝莲座。他一屁股坐上,然后飘然而下。 下地后他手一拍,莲座刹那间空无所有。 众人眼一花,还有些不明白,他又已经往后一倒,离地一米,悬空躺成了个一字。 妙!朱品声也不禁赞了一声。他这功夫,与当日沈关监的凌空插鞭和空中楼阁倒很相似,只是奇幻花稍得多,显然是为了骇人耳目着意编排极力而为的。 本来四个年轻人也会一点这种凌空御虚,不就是距离切割,变虚为实吗?可要做到这种境界,无疑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似乎是同道中人呢!”朱品声悄悄对白思孟说,“那姓韩的大可评个精英级。老头儿评精粹似乎也够格!” “如此道行,才真是仙家本像!”只听老仙儿哈哈一笑,挥手请老者退下,对众人夸嘴说,“不瞒列位说:类此手段神通的好友,敝人还有数十位。 “或是武艺精强,或是变化多端,颇多强于这五位兄弟的,只是时辰无多,不好请来与列位一一相见了。 “若列位愿意同去芦河,为三清列圣效力,诛魔斩妖,平定天下,将来都有见面之时。若有所不愿,自然也不勉强。 “然而今日之事极秘,须防为妖魔侦知,所以即使不愿,一时却也不能散去。不愿者必须留此庵中数月,静候捷音。待天下大定,才好充力回家。” 这话的意思就很露骨了,立场表达得再明白也没有——愿去的是战友,大家一切好说;不愿的便要暂作囚徒,从此刻起,便要扣在庵中,回不去了。 众人应召前来,本为充实圈圈的飞行能量,谁知遇上这样的事情!人非一心,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一个个都面面相觑,又惊又怕,不知如何是好。 “时辰无多,请诸君早作决断!”老仙儿又催促一遍,“我一众道友神通广大,善能呼风唤雨,大家都是亲眼所见,此去对付那些蕞尔小丑,有何难事?三两月必定大功告成,高歌凯旋。各位究竟是何意愿,但请直抒无妨!” 又是威胁又是利诱,同时现场展示出实打实的暴力手段,众人此时都在他的地盘上,能够如何?又敢如何? “好几个人同意了。”朱品声边看边听,边向白思孟转述,显得很是焦虑,“哟,又有几个人同意了。虽然勉强,还是愿当炮灰!好——有个——呸!又坐下了!现在,大多数人同意了。 “主持人正在追问墙角坐着的那两人,那两个是大胖子,可能是要他们多交一点儿能量费,都大不高兴。主持人又说可以用阵前效力来抵偿,他们还是不干。说说可能是说不差钱吧? “好像嗯,这场面挺尴尬,主持人在苦笑。现在他叫别人来劝。那两个使针的c飞砖的来劝了。说什么听不清楚。哦——天哪!” 这一声突然变得好尖好响,把白思孟吓得一激灵,赶紧抬头看,是不是被什么人听到了!幸好没有——四周悄无一人。 只听小纸筒里朱品声一遍遍颤抖着低声说: “天哪!太惨了!太惨了!他们把人杀了!杀了!两个人都杀了!用的是刀子。刀尖还在滴血。 “大家都看着,看着那举起的刀。没有人说话。那血两个大活人就这么二十个人,不算演示武功的,连主持者一共十五个人,都看着。 “现在,他们起来了。走到香案前,排成两排,一起拜神了。像是起誓。声音混乱听不清楚。完了,都走开去,好像要散会了。正在告别。 “啊,不对!是一人领了一根红头签子,大半黑,只有上面一小截红。没听主持人说是干什么用的。哦,看呀,都用签子刺胳膊,在滴血,滴进一只大碗。 “哦,看来是歃血盟誓。一个接一个喝血酒,喝了放下碗就走,像是要散了。哦,是散了,都走出房门了。往大门走,要出来了。” 突遇急事,马上要出去。第三更上传不了了。抱歉! 明后天也忙,难说。怎么事情都赶一起来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78章 旌蔽日兮敌若云 新 十五人。减去老仙儿就是十四人。也不包括演武示威的五个狠角色。老仙儿在前线的仙人帮手一下子就增加了十四名。 其中多数不愿意,似乎是威逼而成。但和军队中硬抓来的壮丁比较,似乎主动性也不那么差。若是兵法部勒,硬逼着他们投入战斗,还是能体现一定的战斗力的。 十四个飞行敌人!加上原来的,老仙儿在前线到底有多少徒众了? 如果再把樊老头、韩昌他们五人也加上,他们少说也有二十多个。 从磨盘村三人对六人那一仗的激烈程度看,敌人这一增兵,就不说如同泰山压顶,也是众寡极为悬殊。单纯比数量,也是一股极为可畏的力量。 而要比质量,就不能不提那演艺的五人。朱品声是亲眼所见,白思孟也等同目睹,都不得不承认,他们就是跟自己一样的“泡沫侠”,论修为,还都在他四人之上。 当然也不是很高。若衡以自然魔术的级别,瘦子、胖子和虬髯壮汉都在年轻人的几位老师之下,大约在大士级,甚至只能评个“大预备”。 而樊老头,那蹑空术似乎还不很精纯,跟沈关监比,至少差一个级数。沈关监也才刚升了个精粹级,则他顶多也就是个资深精英级。 至于韩昌,力量型人物,只看到他飞砂走石,别的不明显。力量再强,也只能算大士级里拔尖些的。这就略逊于于首座了。 五人中,老头儿力量不出色,技艺却是第一,明显是头儿。韩昌可以为副。剩下三人,则都是搬石头的苦力了。 敌人散去了,他们的心也拔凉拔凉的了。 一出庵门,乌鸦小奇便在树稍头上盘旋来去,看着那些人四散分开。 那十几人有的坐车,有的坐轿,有的走路,有的骑马,分投各处。很快就和早晨涌上街来的各色人等混作一块儿,再也分不清谁是谁了。 本来就分不清,这下更是没处追寻。朱品声很沮丧。白思孟只好安慰她说:起码知道了一个大秘密嘛。 所谓仙人居然是钱买的,只不过是圈圈的买主而已,这跟他们原来想象的可错了十万八千里。 但这东西是谁卖出的呢?有人买必然有人卖,他在哪儿开店经营?在本国还是外国? 从言谈中可知,老仙儿绝不会是卖家,因为他有关充力的每句话都像是在转述;但他肯定是个从中赚钱的掮客,不然充不充力干嘛要问他? 他掌握着供货渠道和售后服务? 垄断了这个就能控制整个仙人圈。这是个根本性的大问题,以后还要继续打探。 除此之外,更重要的还在于提前知道了,又将有十几个“仙人”飞去战场,为北军助战。 这些人显然没什么功夫,不然老仙儿也不敢让那个瘦子和胖子出场献艺——在有一定功夫的人眼里,那算什么了不起的本事? 但是即使战斗力很差,让他们放火扔石头还是会的,这样三个伙伴面临的压力就将更大。 二十个飞仙!整整一个机群了。 不过,这事也有一个好处——唯一的好处,就是但愿他们是集群作战——所有“仙人”都聚集到一处,倒方便了他们雷霆一击,将所谓的仙人们一网打尽。 “起码不用再到处去找他们了不是?”白思孟又紧张不安又自我安慰地说,“一个人躲起来,这么大个世界,想找着多难呀!都集合起来来送死,反倒方便了。好得很嘛!我一回去就和他们好好筹划,绝不错过良机。” “真是旌蔽日兮敌若云!”朱品声叹道,“你们本来就不容易,一下又来了那么多难剃的头!唉,想想都替你们发愁!” “没事!一碗水是喝,一江水也是个喝。逐渐来呗。不过这件事也得让朝廷知道!回去后我马上写个折子回来,说明敌人结群了。四十天,原来说的真太轻率了!” 年轻稚嫩,可不是把什么事都想得太容易了吗! 暂停了这个伤脑筋的话题,白思孟忽又想得好笑,说: “圈圈这种东西实在叫人搞不懂!这么高科技,竟然有人在这十几世纪水平的世界里敞开了卖,就像当初咱们国人在全世界卖棉纱、卖棉布!真叫人跌破了眼镜! “难道对于卖的人,这东西就只有点儿商品价值?就跟玩具车和小滑板一样?那干嘛不卖给我们?不卖给皇帝?这可是全世界最有购买力的人呀!” “那当然是不想给喽!”朱品声说,“真肯卖的话,谁不希望拉来最大的买家呀!不过先别把这透露出去,以免引人疑惑!” 看过那吓人的杀人景象,朱品声至此还心有余悸,想了想又告诫他: “也许事情不像我们看到的那么单纯。刚才那情景,似乎就像黑社会给马崽配枪配车一样,对不对?一定有股神秘力量控制着这个买***如你向黑帮老大买枪试试!枪有,但不入伙就干掉你,不是吗?” 白思孟很以为然,便叮嘱朱品声再去打探时一定要加倍小心,然后他就带着这个巨大的疑惑返回前线。 听说仙人良莠不齐,有些颇有道术,有些却只是贿买得来,万时明和小蒋简直像听天书似的,都不敢相信。 “还有这种事儿!”小蒋诧异说,“买缺买官,还有买仙人资格的?这叫什么神仙呀!难怪除了会飞,他们别的本事都不怎么样!捡杆枪就成了猎户,原来全是业余的!” “就像土豪买车!”万时明笑道,“听外面昂昂一叫,还以为兰博基尼里坐的哪家贵族呢,却不料就是隔壁养鸭子的!” “好本事的也大有人在!”白思孟说,“我是没看见,但朱姐说的绘声绘色,就跟我亲眼看见的一样。你说那三个耍武艺的,哪个比咱们差?那两个显神通的,哪个比不上咱们的师父?都各有千秋!” “那就是说势均力敌了?”万时明看着房顶估算说,“我只指那些仙人——他们会飞行,而咱们有枪械;他们有蛮力,而咱们有空间变形!这样的实力对比,略去其他因素,绝对是旗鼓相当。 “古人早就有话:像这种实力对比下,杀敌一万,自损八千!即使战胜,也会大伤元气!小白兄弟,你答应老刘四十天剿灭仙人,恐怕也是太孟浪了一点儿!” “有什么办法?多了他也不肯给!”白思孟无奈笑道,“就这都还不知他跟陈相国见面以后遭不遭驳回呢!平叛暂停?皇帝肯吗?我猜他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马上把孙济这小子一刀两段!”。 “要是办不到就把咱们一刀两段!”万时明说。 “八段!八段!”小蒋纠正道。“二乘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79章 飞贼远眺 新 见他们两人情绪都不高,小蒋笑道: “算啦!反正也没说死,留下个活话儿在那儿,走着瞧吧!也说不定运气好,一个月真就打平了呢!” “北军那边有什么新情况?”白思孟问。 万时明笑笑说:“那鬼孙济也是按兵不动,连攻城都暂停了,每天只是操练,像是跟咱们比耐性。北岸好大一片空地,他也不去,咱也不去,都快成畜牧场了。” “那就好,可以专注于防空了!”白思孟用力吸了两下鼻子,“我跟刘兵部说过,前方最要紧的是弓箭,得加倍供应,不能吝惜。 “咱们几个,现在第一要务就是把飞行圈的秘密给揭开。不飞上天,天天在地上等,天天干挨打!谁知他们什么时候又要来偷袭!” “你还想做试验?”想到那次掀帐篷小蒋就心有余悸,“忘了上回啦?你就像七岁的娃娃钻进驾驶室,车子轰一声启动了,你却不知道往哪儿踩刹车,手还拿不住方向盘,那不纯粹找死吗?” “还是等有机会进进驾校吧!”想想那吓人的场景,万时明也对白思孟一点信心都没有,“只要我们打下一只活的,那时候,一切就迎刃而解!” 话虽这样说,他俩也着急。跟来去自由的空军相比,窝在地上的陆军太被动了。 这天晚上,突然有一小群仙人同时出现在空中,数了数,足有十几个,却只在远远的天边打转,不肯飞到兵营这边来。 “一窝蜂都赶来啦!”小蒋骂道,“大老远从京城飞来也不说歇一歇,一到就先踩点,都迫不及待了!” 白思孟凝眸远望,心中无限期待,说: “送上门来还不好?太好了!小蒋你好好盯住这群肥猫,尽最大可能打一两个活口下来——这些人都是特有钱的主儿,烧包了玩票,想不到把自己玩到这儿来了!他们可不是前两回的死硬分子,一打一逼准会招!希望就寄托在他们身上!” “既然要打,那就抓紧!”万时明赶紧说。机会难得,白思孟说的对。也许这就是惟一的机会。四十天很快,此机一失,大事去矣。“我马上去神游,你们帮我把灰雁放出去!” 不到五分钟,灰雁就昂首蓝空,在天边一带飞来飞去,试图接近那伙仙人了。 “不能太急,”白思孟站在帐篷口,边远眺那只灰雁的动向,边跟帐内的万时明说话: “那群家伙虽然钱多得烧手,却也不是傻子。大冬天来了,你那只宝贝灰雁还赖着不到南方去,能不叫他们怀疑?虽然人家不一定想吃大雁烧烤,可送到嘴边来的也不会不抓!可别白牺牲了它。” 万时明没理睬,只一心想让灰雁飞近一点儿,看清仙人们操纵飞行圈时的手法和位置。 要是能在这种抵近侦察中把答案拿到手,那还费大事去俘虏敌人干什么?直接干掉就完了! 但也就像白思孟估计的那样,这些新到的仙人都是被逼上前方的壮丁,原就不愿帮人搬石头,是老仙儿强赶着鸭子上架,这才无可奈何地来了。此时他们才没兴趣侦察什么敌营呢! 他们就那样远远地飞来飞去混时间,就像看风景,决不肯挨近敌营遭箭射。正在百无聊赖时,有人忽然发现这只失群的孤雁,很是好奇,就叫起来,建议把它逮住,拿回去下酒。 虽然也有人对这不守时令的大雁不管不顾,竟然故意朝人飞来的动机有怀疑,多数人却像是小孩见到了玩具,眼巴巴地,特想一把抓住它。 说烧烤那只是随口的话,不过是逗乐玩;当然,真能逮到,并且发现适合烧烤的话,当然也不会拒绝。 很快,有三个兴致特高的仙人追了出来,直扑灰雁。 灰雁见状立即低头下窜,在万时明的指引下与他们捉起了空中迷藏。 但这是非常危险的游戏。 因为虽然灰雁翻身变向都远较仙人灵活,但在直线速度上,仙人却明显超过了它。 特别是三人对一雁,优劣更不对称。要不是灰雁每每在就要被抓住时巧妙地一刹一拐,早就被他们逮在手中,带下去薅毛剖肚了。 但就是这样冒着极端危险抵近观察,由于仙人们驾驶圈子都是贴身进行,而且操控动作都是熟极而流,往往一点一划即告完成,快得雁眼根本看不清楚。 这下没辙儿了!万时明气得张口詈骂:“妈个锤子!真是杀人不见血呀!这么舍命陪君子,都愣不给一个清晰一点的截图!” 要能截图就好了!真拍下截图的话,对方的操控秘密早就告破——在静止图样上,一点一划都跑不掉。 然而眼前却是不可重复的动画。在翻飞的身影里,就是人家用手很慢很慢地做点什么给你看,你也会眼花缭乱。 没带个高速照相机过来,真是流沙国勇士们的最大不幸。 天色渐暗,景物模糊,更加没有希望,万时明只好放弃。 由于对方一直恋恋不舍地紧追,他好容易才利用突然下坠外加不断拉起的方法摆脱掉他们,带领灰雁全身而退。 白干一场,什么都没得到,他失望得话都不想说了。 白思孟却比他有信心些,见他心灰意冷,不由笑道: “干嘛死了人似的。也不是一点好处都没有。就像你说的,他们的手就只在腰间来回不停地摸弄。是怎么个摸弄法?学学!既然所有的操作都在圈圈上,咱们反复模仿他们,就一定能把它的规律摸出来。” “也不知你们怎么想的,反正我觉得,这一串小红点应该就是按键。至于先按哪儿后按哪儿,哪个键起什么作用,多摸一会儿,根据反应来调整,慢慢不就清楚了?” 万时明白了他一眼,泄气地说: “摸索自然可以,可时间呢?三十多个红点,抵得上一个完整的键盘,那些动作,都是从哪儿开始,到哪儿结束呢?就那样照猫画虎瞎模仿,什么时候才能按遍它所有的组合?昊天罔极呀,你还当是小菜一碟!” 白思孟不以为然:“三十多个红点,可能一个只有一个的作用,不是组合起来用,你别拿键盘来吓我!要是在自个儿的腰上都得打五笔字形下命令,我估计所有的驾驶员、连设计者本人都要疯掉!小蒋,你说呢?” 小蒋一笑回避,说:“他说的太复杂,你说的又太简单,我可不知道谁对谁错。”。 “你还真想试?”万时明大摇其头,“那也行!不过千万拜托,再别在帐篷里试了!你去找个山洞试试,起码那儿顶不穿!” “这话提醒得对!”白思孟畅快地一笑,“说去说来,我粮台是干什么的?是搞经济的。一针一线不浪费,得为全军做好榜样。第一条就是要替大帅节省篷布。上次的事就算了。再像上回那样撕,就没脸报战损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80章 摸索成功 新 他快快活活地跑到营后不远的一个山洞里,浑忘了前些日子飞上天下不来的窘况,一到地儿就心急火燎地开始新的试验。 这是个干燥的洞穴,不深,口也不宽,还有个像模像样的穹顶。 白思孟看了满意,便利用职权,调来实验用具。 他首先在洞里点上十根大蜡烛,然后命人抬来一台人力绞车,一架高梯,再放上一些竹竿、挠钩、绳子、篾筐。 这之后又叫拖来二十车粮食,命手下的巡兵队把粮袋当沙袋,将洞口垒得只剩一个勉强容人爬入的小口子。 看看行了,他就单独钻了进去,开始他个人的第二次实战演练。 才开练不久,耐不住性子的小蒋便来到洞外,趴在小口子上,仔细观察他的动静,还快活地打了声招呼:“喂!进茧子了?” “哈,来探军情了!不进来了?怕了?”白思孟高兴地嘘他。“这回你放心!上头压上了如来佛的五指山,就是孙悟空也翻不走了。” 小蒋笑道:“翻走了还算是给你一条出路!这要是还像上回,你非挤瘪在洞里不可!我不进去,你自己一个人,自求多福吧!” “多福!就这么祝福我?真是好朋友!可是天下事,往往不如意者十八九,我想你的祝愿一定实现不了。不为别的,就因为你求了!老天爷的秉性,就是处处不肯从人愿!” “既然知道老天不肯从人愿,你干嘛明知不行还硬撑着?” “我那是说你。老天也只对你那个些。至于我,你越祝我不成功,它就越要成功。瞧着吧,这回手拿把掐了!” 白思孟现场演示,一五一十地在腰间按摩起来。 “真羡慕你的好心态!”小蒋笑道,“不过心态不能当饭吃,你老兄还是当心点好。这里面风险如山,千万别兴奋过了头!要是” 他正说到这里,只听里面“啊呀”一声大叫。 小蒋吓白了脸,赶紧往里瞅,才发现原来是那圈圈脱了手,笔直地飞到洞顶上去了。 “你把它下下来了?”他惊讶地问。再一看,白思孟脚下还有一套带着圈子的飞行装。原来他摆弄的是个备用的。 确定白思孟没事之后,他趴在外面大笑了一声,说:“回放场景一:启动。不是你机灵了一回,差点儿又连人带圈破壳而出。” 白思孟不停地拍着胸,好一会恢复平静笑道: “完全对上了!还是那个‘一捋一回再一按’,圈圈启动就是这个程序。我事先已经记在纸上了,一点没错。要是这回我不幸牺牲,千万注意找回我桌上这张纸,别忘了!现在,我要把那个飞了的它逮回来!” 看看洞顶高度,他放弃了使用云梯的打算,只拿一根竹竿,捆上那根挠钩,直接把一根麻绳送上去,穿过圈口绕回来,再连上绞车用力绞。 这绞车绞盘大,绞轴细,牵拉的力道极大,很快圈圈就被拉了下来。本来它还竖着,但在引导力的作用下,慢慢又向下仆倒。 但方向变了,它那顽强挣脱的力量却没变,仍将这双股麻绳拽得似要绷断。 “可千万别让它挣断了绳子呀!”小蒋看得揪心,不断出言警告。”它要是又飞出去,那就是一发横炮,直接往我这儿打了!” “放心。不会!”白思孟说。说时还特意望望小蒋这边,似乎是要把方向定得更准一些。 “嘿,你个家伙!你可别故意的呀”小蒋赶紧躲闪到一边。 白思孟哈哈一笑,用手引导,慢慢将圈子的去向又歪过一个角度,朝向洞壁。 为求万全,他又用绳子在圈子对面加捆了一道,然后开始在这个绷劲十足、稳稳悬空的圈圈上试按其它按钮。 也许是运气变了,他很快就找到了关机按钮。 原来在腰带位置相当于肚脐的左侧三寸处,有个孤独的小红点,跟其它所有红点都不在一边。手指一按上它,动力便即消失,圈圈就像软瘫了似的,趴在原地不动了。 “这是因为,圈圈运动时,所有的操作都用右手进行。为了防止意外失速掉下来,才把停止键设在一般不用的左手一边。”白思孟远远地伸手比划向小蒋解释。 “不过这个操作有点别扭:必须也用大姆指朝上,正对着按;这样就更能防止误动作。” 嘴里说着,他又重新启动圈圈,再试别的按钮,按一个,观察半天,再按一个,又观察半天,不断在纸上记下反应状态。 由于掌握了停止键,他完全不用担心圈子再度失控,探索起来就大胆多了。 几乎是废寝忘食。到这一天终了,他终于把全部按钮的功能都摸清了。 三十多个按键,分为转向、加速、减速、后退几大类,果然都是单独使用,各对应一种反应,没有任何组合。 只要有在电脑键盘上盲打的能力,谁都能准确操控这个圈圈。 他成功了! 一弄明白,他就想穿上飞行装,启动腰上的圈子试飞一下,看这一套是不是实际可行。 不能老空车测试是不是? 但是他刚要往身上套,一整天趴在洞外看的小蒋就钻进洞来,死活不让,一定要他回营帐和万时明商量商量再说。 白思孟讥笑他是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绳,却拗不过他,只好回来了。 听了小蒋报喜,万时明还将信将疑,说: “真盘出来啦?全弄明白了?那好那好!可惜现在天都黑了,明天一早,就给我们演示演示!” “那行!”白思孟笑眯眯地一口应承。 小蒋却不许这么做,说:“那不行!这玩艺儿太烈性,错一点就能挤扁了头。得先用别的办法练,练熟了才能来真的。” “那也行!”万时明同意,“那就叫人做几个跟这一样的木头圈,也在上面标出点子,先模拟着练。不过,你真的弄清楚了?别练了半天练出一套错的!” “放心!”白思孟饶有信心地说,“经过反复验证,绝对没错。而且,最重要的是启动和停止,正确率百分之百。这就是最大的保险。不过先用木头圈练也好,不至于提心吊胆。” 营中有不少木匠,命手下叫两个来,弄块大砧板一锯,很快就做成三个大小一样的圈圈。 替上司办事,匠人精益求精,将三个模拟圈圈打磨得光滑至极,摸上去连手感都差不多。 验收后,白思孟用真圈比对着,精心描画,在相同的位置钻个浅孔,再用油漆点上小红点。 与真圈相同,他们也在上面安了背带,缝上裤子,这就制成了他们专用的飞行模拟器。 接下来的日子,他们有事没事都穿着这套模拟服,手里拿着记录纸,不断触摸对照,嘴里念念有词。。 “左一!左二!左三!左四!右一!右二!右三!右四” 一遍十遍,百遍千遍,直到熟透烂透。到了这个程度,他们才互相检查动作的准确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81章 风高放火天 新 三人这一互查互纠,于是向来安静的营帐里,成天喧嚣不停。 只听一个叫:“左移!右移!后移!前三!退一!退三!仰翻!俯冲!左转!右转!左倒转!右倒转!” 另一个人就在腰上迅速触摸相应的键位,动作还要做到轻、软、稳、准。 往往一个小缺陷,就会引来一句苛责:“你又错了!”“秒数超过!”“太重了!”“风刮大了!” 总之,你做不到百分之百,就别想轻易过关。年轻人聪明好胜,为练到登峰造极,一个个都不遗余力。 这样一来,万时明“神游”一事,也就不能坚持。大概有十天的工夫,他放了灰雁的大假,任由它徜徉田野,遁迹江湖,有鱼吃鱼,有虾吃虾,一次也没叫它。 事情就有这么凑巧!偏偏在他们放松警惕的时候,仙人们的侦察反而进行得如火如荼。 为安全计,他们不敢太靠近北征军营地。这不单是怕箭射,更怕传说中小蒋的轰天雷。 但是即使这样,仅只在四周察看,他们也弄清了一个事实,即北征军不仅没打算进击,目前还有些懈怠,很可以趁机捞他一把。 在他们的献议下,孙济与幕僚和将军们两三斟酌,决定双管齐下,一方面组织兵丁做土工,一方面设定仙人的轰炸目标。 准备工作很快就绪。兵贵神速,于是这天夜里,一场轰轰烈烈的空袭就陡然展开了。 大约在晚上十点,正是官兵们入寝不久,月明星稀的夜空中突然涌现出一百多盏孔明灯,忽闪忽闪,萤火一样。初看甚稀:东冒一颗,西冒一颗,很快就一串串地增多。 这些灯全都来自敌营。 大营北部两边低矮的丘陵地带,原本一片黑糊糊的,却突然无数星光眨起了眼睛,然后一簇一簇的,火花爆裂似的一闪一闪,由低到高,无声地升腾。 上升到一定高度,这些灯已将半个天空布满,荧荧煌煌,随风飘荡,与天上的繁星相互映照,动静不一,真是好看极了。 巡夜值勤的士兵看到,立即跑去报告长官,说北军那边不知怎么,好像是要放火烧营。 长官们赶紧出来看,都道:“不许大惊小怪!这些是孔明灯,不掉下来烧不着的。怪了!又不是年节,在军中放这些劳什子做什么?” 看了一会儿,没什么危害,官阶最高的便道: “也可能是孙济那厮过生日。或是为他亲爹老皇爷做冥寿。各人休要猜疑,紧守营栅就是,不许胡乱喧嚷!” 就在军官们陆续归寝之时,那些慢悠悠的孔明灯中爆出了新的火花。 只见好几个灯突然烧了起来,接着便如火箭一样快速下坠,一坠到底。不到一分钟,便都砰地砸在下面的北征军营帐上。 一砸便是火光忽喇一闪。一闪之后,便呼隆隆地大烧起来。 三个掉下,上空七八个又爆了开来,于是又有七八支火箭坠落,砸在地上,又各激起火焰一片。 轰隆声炸耳,喊声大起。士兵们都从睡梦里惊醒,跳起身来。大部分人连衣服都来不及穿,便一头窜出帐篷,四处乱看,惊慌失措。 天上却还不消停。片刻之后,又是十几个大火球坠下,哐!哐!哐!哐! 火球砸下便暴烈燃烧,搞得北征军大营没一处不是火光,没一处不烧得烈烈杂杂,一片声地爆响。 这时万时明不在大营,是暂歇在前部粮台,正酣睡着。突然听到亲兵闯入大喊:“粮车着火了!”吓得他一惊爬起,便见白思孟和小蒋已经跑到帐外。 他赶紧跟出,只见别说粮车,连几个大粮垛都烧了起来。 士兵们起得早的,都在提桶端盆舀水救火。还有聪明的拖着长长的竹管,连到高处的蓄水池,引水来浇。 至于用挠钩拉苫盖的,拖开未燃车辆的,抢救完好粮袋的,到处都是,动作还都挺麻利。 又一个大火箭栽了下来。砰的一声大响,瓦片乱飞,几个士兵都被打倒,然后便见七八股火焰喷射状地迸发出来,落下后覆盖了好大一片地面,真是如火如荼。 “这是系了个大油罐子的孔明灯!”白思孟从地上捡起一块还在发烫的大陶片,面色严重地给两个伙伴看。 “可孔明灯又不是热气球,那么小,怎么带得起一个大罐子?”小蒋疑惑。 是啊,孔明灯一般只半人高,特制的也不会超过一丈。再大,支架就重,很难飞起来,它们怎么托得起大油罐子呢? “又是仙人们干的好事!”白思孟恨恨地判断,“他们用圈子托起油罐,等孔明灯飘到营地上,再把油罐系上去,随手引火。一烧一放,那东西不就起火坠落,掉到地上变燃烧弹了?” 这时北风风力加大,未燃烧的孔明灯飞得快了,一会儿就全部通过营地上空,进入无边无际的旷野,消失了。而下面的北征军大营却是烟火翻腾,烧得不亦乐乎。 仙人们明欺夜里射箭没有准头,升在兵营高处,欣赏着自家造成的灾难,放肆地哈哈大笑,还吐痰、辱骂,甚至捞出那东西撒尿,侮辱调侃,无所不用其极! 白思孟气愤难耐,套上飞行服就想出击,但小蒋和万时明都不让,苦劝说月黑风高,恐有不测,不如等明儿天亮看看情况,试飞一飞再说。 扰攘一夜,任何人都没能好好安睡。到了早上,火虽然早已熄灭,却到处是烟薰火燎的残迹。乌黑的、焦黄的,破篷断栅,满地水洼。 焚毁的车辆和泡在泥水中的旗幡,数量之多,状态之惨,简直就是一幅被上万骑兵踩踏蹂躏过的形象。 无论官兵,人人疲态尽显,那股狼狈劲儿难以言喻。 李大帅一夜不曾安眠,亲眼所见、亲身经历,不由勃然大怒,一早就命人来传,特召参议长大帐问话,见了面态度还挺生硬,问他怎么事先没有神游察觉。 对付仙人,参议长不是夸过海口吗?怎么总无进展,却还弄出这么个措手不及的狼狈局面? 万时明无言以对,只能唯唯,心中却想:不要说仙人不是我招来的,就是责令我们剿灭,也只是上星期兵部传的话,还没见圣旨,怎么就都赖在我们头上了?? 但是长官发话,下属照例不能反驳,只能先称是,然后再婉转地提出困难。 万时明从不认为四十天就能打败仙人——更别提剿灭——却也不能说办不到,就提出得增加强弩数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82章 洞中开练 新 大帅知道,他说的是那种架在车上,有一张床那么大的床弩——几个人用绞把把弦张开,箭跟长矛一样又粗又长,一射足能打上二三百米高的。 如果有几百张床弩,他敢担保,仙人们就再也不敢飞临头顶;即使飞至,也制造不出多大祸害。 对一国大军来说,几百张床弩不算大事,只要你说声要,大将军递个信给兵部,只需两星期,东西就能送到前线。 见他没出更大的难题,李琨也就没话说,当即慨然批准,但同时放出一话:在这之前,仙人有所骚扰,仍旧要责备你参议长,你就给我背这个黑锅吧。 回到粮台,白思孟和小蒋清点完粮秣损失,正在造册上报,见他回来,一眼便看出是挨训了,都不做声。 万时明把护耳军帽脱下来向床上一掼,气愤地说:“什么都别干了!马上去山洞,练飞行!” 山洞空间不大,不能快飞,但是一旦有事,却不会让你变成脱缰野马。 慢飞也有慢飞的好处,就是应对时间充裕,无论做错了什么动作,都有余地挽回。 想要平心静气地练习,这无人打扰的山洞确实是再合适不过。 他们进洞后,又把洞口封堵大半,而且不许士兵窥看,以免泄密。 等人都去远,他们便小心翼翼地启动圈子,练习缓升,悬停,前进,后退,力求每一动作都又稳又准。 飞行的感觉真是美妙极了! 只飞了一会儿白思孟就忍不住赞叹说:“怪不得老仙儿们肯花大钱买这玩艺儿,这不就跟得道升仙一样?还不用苦炼修行! “就是,”小蒋笑道,“真想像不出,世界上还有什么别的玩意儿,能比这种感觉更加轻灵惬意、自由自在?” 万时明笑道:“往后看,还真没有;往前看,却有四样——大致相仿!” “哪四样?”白思孟忙问。他好奇心重,一点好东西都不肯错过。 “这四样就是——”万时明笑着说。“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自古以来,能遇到这些,谁不高兴?你们还别皱眉头!特别是这娶媳妇,人称‘小登科’,比这还叫你神清气爽!” “呸!”小蒋啐了一口,“为老不尊!没得比喻了,拿这种事儿作比!” 白思孟笑道:“闹了半天就这些!我告诉你:娶媳妇那叫作茧自缚,怎么能拿它跟飞行比!” 万时明笑道:“不到那时候,你们哪里体会得到——寻爱是长征,求爱是战役,定亲是歇脚,娶回家就是钱进了保险箱! “就算作茧自缚,起码茧已经做完了,丝也不用吐了,蚕宝宝就能睡在里面打滚儿了。 “那还不轻灵?那还不惬意?还要怎样你才觉得轻灵惬意,要怎样你才觉得自由自在?” “真跟一般人的观念背道而驰!”白思孟呸地一声,笑着摇头,“人都说结婚是爱情的坟墓,他反而看作天堂!真是不可理喻!” “这话有机会得跟朱姐讲讲!”小蒋一脸认真地说,“看来老万万里长征走完了最后一步,就准备把她装保险箱了,叫她防着点儿!” 万时明忽然呼地一下斜向急窜,刚好扑到堵成一条缝的洞口,把两个少年吓了一跳,连忙撵过来,都说:“你想飞出去?大白天装鬼吓人呀?” 万时明笑道:“没睡好,本来有点困,一拌嘴,精力才大大集中——我趁机试一下快动作!” “你丫头的!这种快动作,都快成炮弹了!” 他们在洞里飞来飞去,手舞足蹈,就像三只大蝙蝠,到后来举手投足,真跟蝙蝠有些分不出上下了。 练到中午出洞,白思孟落在后面揉脚。小蒋以为他脚扭了,就返回来看。白思孟笑道:“没事!蹬那个麻包时没使对劲儿,有点疼。” “哦!”小蒋点头,却不走。看看万时明已走远,他才放低声音问:“你说,老万是不是跟朱姐秘密结婚了?” 白思孟吃了一惊,反问:“你怎么想到这了?不会吧?” 小蒋道:“你没听他自己说的什么小登科?什么神清气爽的,不是结了婚,他能这么说?还什么‘茧做完了’。做完什么啦?” 白思孟说:“你说他做了什么了?他又没跟你明说!胡咧咧吧?” 小蒋欲言又止。 “你怎么啦?”白思孟问。 “没什么!”小蒋说,“就是——就是你回京城那七八天,老万不知怎么啦,心情特烦躁。好象兵部只叫你回去,没叫他回去,很有点不乐意。 “也是的,明知他跟朱姐是那么个关系,怎么不叫他回去呢?一起走还热闹些!” “老万不高兴了?” “不高兴了三天。后来大概无可奈何了,也就不管了。只不过,时不时就有点儿酸酸的。” “怎么个酸法?” 小蒋见他追问不休,不由笑起来,说:“我又不是他,也不是你,能形容出来吗?就是那么个感觉罢了!” 白思孟也就不问了。回心一想,老万今天说的话还真有点怪怪的,又突兀又不尊重,似乎有点神经质。难道是有什么疑惑,忍不住了,就敲个门听个响儿? 他想听什么响儿呢? 中午吃过饭他们又来练。一个士兵告诉他们,大帅也派人来山洞这儿了,想看看参议长和粮秣官都在忙什么。 万时明板板脸道:“不管是谁,一律赶开,就说是神游大事,军事秘密。” 走进洞里,搬袋堵好口子,三人一边穿飞行装,一边说着闲话,突然小蒋咳了一声,竖起耳朵,摇摇手叫别说了。 两人住了嘴,不解地看着他。小蒋听了一会儿,又跑到洞壁听,后又趴在泥地上听。末了取出匕首,在泥地上挖了一个坑,把喝水的杯子放进去,又凑上耳朵去听。 “干嘛呀?”白思孟好奇地问。 “有人在挖地道!”小蒋坐起来,紧张地指指地面说,“就在洞外面不远。” “真的?”两人都吃了一惊,赶紧凑到他身边,趴下来伸耳去听,却什么也没听到。 “没有哇!” “没有哇?没有蛤蟆!”小蒋固执地指着左前方,“都快挖到洞口啦!”。 两人又听了听,感到有虽然也有,那声音却小到像老鼠爬。 “别是一条蛇在追老鼠?”白思孟没把握地说。“要不就是老鼠下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83章 河畔试飞 新 “嘿嘿嘿!还扯到老鼠下崽了!没想到你们的听力这么不好!”小蒋鼻子一哼,把他俩一笔抹煞,“再趴近点儿,好好听听!” 万白二人又趴下去谛听,等了又等,果然听出一点一顿的、极轻微的挖凿声。 “谁在干这种鬼鬼祟祟的事情?”白思孟惊讶地疑问,“难道是仙人们?看我们躲在这儿,专门来探风?” “不可能!”小蒋说,“谁会费这么大劲打探别人的隐私!有什么疑问,飞到跟前一看就行了。一个个飞得比箭还快,还怕你抓住他呀!” “是盗墓挖宝的吧!”万时明猜测,“洞口右后方有片老荒丘,一鼓一鼓的,也不知是哪一代的墓地,叫当兵的去搜搜!” 小蒋便趴在洞口喊士兵过来,命令他们去搜索坟地,若是发现盗贼一律拿下,都发去运粮运草。 士兵们答应去了,不一会儿回来报告说,那边鸟儿不拉屎,一片荒丘,什么人都没有。 “那就是从远处挖过来的!”小蒋说,“要就是开矿,要就是想偷营,再没别的了。” “左边一百米是粮囤。也许他们想从地下钻过来,烧咱们的粮库!”白思孟猜想。 “那就挖个深坑,埋个大缸,叫士兵们轮班侦听,等挖近了就挖开砍他娘的。用水灌!拿烟子薰!”小蒋说。 但仔细听那声音,虽离山洞较近,离主要营区却还挺远,还不是需要紧急处理的事情,他们就继续练飞,直到把各种动作操练得熟极而流。 天晚回去,他们边吃饭边商定:趁热打铁,晚上再复习一遍,然后就趁着夜色升空练习。 不料正吃着饭,大帅打发人来通知,说有迹象显示,今晚仙人们又会前来搅扰,请参议长当心,及早安排一些应对措施。 三人面面相觑。 “什么迹象显示?”万时明看着两位同伴苦笑,“跟他要的床弩还不知报上去没有,他就要咱们应对了!” 但这话不能跟大帅派来的人讲,只好一板一眼地说: “知道了。我和白粮官、蒋粮官正商量对策。请回禀大帅,看来今晚得摸一摸他们的套路,看他们到底是怎么把油罐运上天,在天上又走的什么路线。 “弄清楚了,才好在他们的正下方安排弓弩手,把他们射下来!” 来人应声走后,他们立刻跑到山洞去,进行最后一遍复习。这时在埋杯子的地方,挖地道的声音听得更清晰了。 小蒋是个有点事就耐不得的性子,就想找人来扩大范围,到处侦听一下,找出地道的方位和走向,画出个路线图,然后叫营里的部队来照着发掘。 万白二人一听都反对,说:别太性急了。那地道既然一直往山洞这边挖,那目标就是大营。算算距离,至少还有二百米,且挖不通呢。 眼下就让他们费劲去吧。咱们一心不能二用。再过个把时辰就要试飞上天,说不定还会撞上仙人,得练出个十足把握才行,哪儿还有时间管地下! 这天天气仍然很好,夜晚月明如昼。 在洞里反复练习完毕,就该真正升空了。 就在准备上升的那一刻,他们忽然又害怕起来:升空时突然遇到仙人来袭怎么办。 技艺不精就投入空战,肯定打不过人家。 想想还是先避开为是,于是他们就都骑上马,疾驰到二十里外,在芦河岸边系好马匹,扎带整齐,然后才开始升空。 在开阔天空中飞行的感受果然与在山洞里大不一样。 这里地势开阔,风声呜呜,人一飞起,就有些胆战心惊。人人都生怕圈圈出个什么故障,或是一跟头摔下,或是飞到九霄云外再也回不来了。 心里一怕,动作就不免僵硬。练了好大一会儿,手感才稍好了一些,他们这才把升限逐渐放大到二百米高。 这仍然是低空飞行,还在强弓的射程之内。仙人就是来袭也不敢飞这么低。想和他们对阵,就得再往上飞。 但就是这,他们三人往下看时,也已觉得离地面非常非常遥远了。 “我怎么觉得——”白思孟头皮发麻地说,“像是被人提溜起来,放在一口深不见底的井口上,手一松我就掉下去?” “是呀!”万时明颇有同感,腿也不自觉地蜷了起来,“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我此时恐高情!” 他俩一唱一和,说得小蒋都紧张了。 然而不管你恐高不恐高,现在不是旅游和健身,是实际作战了,不上到标准高度,难道相遇时让人压着头打?一泡尿冲下来都能把你吓一跳! 没办法,硬着头皮上吧!为了更快适应,他们就一进一退,像箭一样往高里窜,但飞一阵就落下,喘口气,定定心,自我激励一番,然后再往高里窜。 这就像洗冷水澡,先打湿几下,最后再全身淋透。 拉锯似地一再反复,三人终于上到了五百米。 (自然,这里说的二百米、五百米,都只是心里估计。飞行圈并不指示高度,他们也没有能测高度的气压计。) 为更像真的,这回他们是带枪上阵。按照习惯,三支枪,仍然是小蒋拿长的,另两个拿短的,挎好插好,便转入平飞。 但令他们惊异的是:这已经是二次登高,高度增加了一倍半,感觉却没有那么强烈了。这时再瞧下面,只感到东西变得更小一些,更加呆滞不动而已。 “五十步不必笑百步,五百米也不必笑二百米!”白思孟牙一咬,胆子一下子大了起来,飞到小蒋旁边笑着说,“反正掉下去一样都粉身碎骨。要是你们不反对,我就独自升个一千米——我瞧那些仙人最高也就飞这么高了!” “我没意见,你问老万!”小蒋望望头上高空,回避说,“他老成持重,自然有他的道理。” 白思孟就飞过去问万时明。 万时明不满地说:“你就是贪多嚼不烂。练习期,又不是真打起来了,在低空熟悉几天不行吗?” “上一上,又能有多大危险?”白思孟争辩说,“不就比这再高一倍吗?” 万时明脸一沉,道:“别问我!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咱们的马匹在哪儿现在已经弄不清了。你再上五百米,估计连我们自己在哪儿也弄不清了。还怎么找回去?” 这话有理。周围一片昏暗,下方地面黑糊糊的,除了星空和月亮,确实什么也看不清。 白思孟不由怀念起昨夜那繁花怒放似的大量孔明灯。 抛开它们是敌人放飞,飞过来又造成大量伤害这一点,你还必须承认,那真是挺壮观的。 一群捣蛋的仙人竟弄出这么一台戏,也亏他们敢想敢干!今夜这种美景大概是不会有了。 等他们下地上马,赶回驻地,已经是夜晚十一点,仙人们并没有进袭。但这并不代表他们这一夜就不捣蛋了。 三个年轻官长交代自己的部属一定要严格轮值,严加防范,这才回帐睡觉。 就是这样,还一夜数惊。不时有兵士匆匆跑来,不是说发现一个仙人,游魂似地在天上飘荡,就是说南边发现火光,疑似有人想顺风烧荒,危及营帐。 其实这都是北军的扰敌之法,利用昨日的大举空袭,继续制造各种无端的恐慌,叫你们吃不好,睡不好,疲于奔命,惶惶不可终日。 第二天大帅又叫万时明去汇报,顺便狠狠敲打他一下。。 本来李琨已经六十多岁了,不是这样急躁的人,肯定是又一夜没睡好,肝火太盛,要找个人醒醒脾。 万时明倒霉就倒在总被他记在心里,躲也躲不开,这回又要里外不是人地受夹磨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84章 帅帐求战 新 大帅召唤,不能不去。即使要打要罚,也得硬着头皮明那大帅已经把自己看得无足轻重了,心中也越发沮丧。 回想枫林坡大捷之时,李琨对自己那般荣宠,那般信赖,待自己简直就像他家子侄一样亲热。这才几天呀,就把自己看成一把锹、一支箭、一个用破的竹簸箕! 人情呀,真是种太不耐磨的东西!真是一眨眼,凤凰变乌鸦,黄金变红铜,铜还锈了个大窟窿! 见他慨叹不已,毫无疑问是在大帅那里吃了瘪,两个同伴不便多问,就叫人给他去伙房打饭。饭打来万时明却又说不吃,闷闷地上床睡觉,吩咐把灰雁放出去。 这时芦hb岸的形势是这样的:王军屯兵于万聚坪南三四十里的平原上,七里连营。西接西华岭,东踩芦河湾,龟缩不动,就好似一只王八大盖。 这种应敌形态,笨是笨,却牢不可破。 北军则分布在万聚坪北面,几经试探,终于将两翼长长地伸出,将万聚坪接近包围,只留下南面不太宽的一片正面,让王军接济给养和更换人员。 孙济对万聚坪包而不围,似乎是想给人一种印象,那就是不为已甚,网开一面,自知强大,却不愿多有杀伤。 实际他却是:只想凭借战斗力的优势,逼敌撤退,以达到夹河对峙的目的。 芦河长而宽阔,水量宏大,称天堑那是吹了点儿,却也是一道不能小看的天然屏障。能做到夹河对峙,那就形成了一种事实上的南北朝。 这在原来表面上说是个亲王,却被发配到苦寒的北鄙,处于军旅之中,日夜被人监视的他来说,绝对是个咸鱼大翻身。 从此普由寄人篱下的小可怜,一下子变成了独霸千里江山的一字并肩王。 对区区一没落帝胄而言,仅此已可算是大有成就。 当然,他这种适可而止,不为已甚的盘算,身处中央的玄安皇帝并不欣赏。不但不欣赏,甚至难以容忍。 怎么能这样呢?如果结局成了这样,那就是比战败求和还丢人的奇耻大辱。 战败,朕拱手相让就是了。此天亡我,非战之罪也。 并存,那就说明,朕承认了你的崛起,子侄变身兄弟了! 你小丫的,虽然共一个爷爷、老爷爷,但论能力和功绩,你能跟朕肩并肩,平起平坐吗? 宁赠友邦,不予家奴。就是被西方刚听说的那什么卡拉汉国吞掉,也不能让你这个后生小辈踩在朕头上! 别说什么这是什么老传统留下的奸恶情结。也别说是什么老霸主对新兴势力的抑制不住的恐惧。这个危险太现实了——。 新王将兴,孤将如何?汝还年轻,朕已年老。汝将日盛,吾将目衰。继以时日,吾一大家子无噍类矣! 如此朕岂能容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85章 飞雁中招 请输入正文。但不管你老皇帝怎么想,新王该兴还是一定要兴。 孙济很有耐心,也很讲策略。他的军队虽不大肆进攻,触角却不断前伸,进了就不退,反复示敌以决心。 如今,其前锋的营帐已扎到万聚坪城墙的西南角,距离城角只有三百米,刚好脱离了弓箭的射程,可说是鼻子碰上了鼻子。 其咄咄逼人之骄气、霸气,连空气中都闻得出来。 这两天,因为北征军还是坚持不退,他更派出仙人志愿队进行空中突袭,反复骚扰,叫你食不甘味,睡不安枕。明摆着让你知道:你还不走的话,就彻底地磨烦你、磨烂你,直到最后磨死你。 生气归生气,事情还得干。万时明躺在床上,心情慢慢平复后,认真地想:今夜,孙济若真的派出他的骚扰力量。如果还是孔明灯,还要顺风飞临,那集结点自然是在上风头。 今天白天刮的是西北风,且不像有转向的可能,那就逆风而行,去那边看个究竟吧。 他用力挤挤眼睛,然后闭好。 画面很快就出来了。他便命令灰雁首先向西直飞,待飞到我方营地的西侧。再向北一路搜索。 按指示飞行,在灰雁早已习以为常,所以接令后立刻翅膀一扇,双脚一蹬,扑啦啦地腾空而去。 大营里人人知道这是万参议长心爱的宠物,没一人敢于弯弓射击,所以它飞得十分悠闲从容。 但一经飞临北军营地,它自己就立即紧张起来,迅速把高度调整到敌箭射不到的位置。宁可看不清,也不冒无谓的险。 但它的眼力真是太好了,即使在四百米外,也能看清地上的一只蚂蚱。 对万时明而言,这样高级的分辨率,已经有点浪费。这是看人打仗,又不是看蚂蚁打仗,总不至于想在这样的高度看清敌人信纸上写的内容吧! 灰雁飞啊飞啊,很快从南到北搜寻了一遍,最北处已经超越万聚坪的北城垣,但是一路上根本没看到哪儿有堆放在一起的孔明灯。 孔明灯是纸做的,体量虽轻,个子却大,白白的,大雪堆一样,只要放在外面,雁眼一定不会错过。但是如果它们被库存起来,那就不行了。雁眼再亮,篷布还是看不穿的。 万时明想,这般蠢笨轻飘的东西,数量又多,一定不会堆在帐篷里,一个帐篷能堆几个?遍寻不见,那就可能是直到要用时才从后方运来吧?那就再等等吧。 他正要叫灰雁先回来,意外却发生了。 这是在灰雁拐弯往回飞,正踌躇着是不是再飞高一点儿,直接穿过敌营回家时,刚好碰上一群穿着特制飞行服的仙人。 这些人一个个喝得醉态可掬,正说笑着离开一座大帐篷,脚步蹒跚地往营外走。 突然,一位仙人发现了头顶上的孤雁,一时兴起,便哇啦哇啦,几步跃起,脚一蹬就追了上去。 他一飞,下面众人都看,都笑道:“金大仙酒喝够了肉却没吃够,想抓只大雁下来当宵夜呢!” 这话引起一片大笑声,陪他们喝酒的一位将官却不乐意了,说: “嫌我上桌的菜不够?那就说呀!怎么自己跑到院子里捉鸡呢?这不明摆着骂咱不懂礼数么?不行!” 他也不管是不是败人的兴,要过一张雕弓,立即搭箭上弦,嘭地对空一射。 灰雁正飞间,早发现了上窜的金大仙。它知道自己在直线速度上略逊一筹,便暗暗警惕,想等他扑到腹下时再陡然拐弯下冲,让他扑一个空。 谁知下面将官的箭突然冒出来,还没等它注意到,就已经直插它的臀部,从后臀直穿到左腿根。 受此重击,痛彻心扉。它立刻滴溜溜地转了两转,实在拍不动翅膀,只好沉重地从空中直坠下来。 众仙人大声欢呼,都赞:王大人好一手神箭!真是养由基再世! 将官得意不已,看那雁砰地一声掉到一座营帐上,便叫士兵架起梯子拿下来,送到伙房洗剥好,等晚上出征前,给众位仙人下酒壮行。 雁眼在空中这么一花,睡在床上的万时明顿时便知不好。 待那灰雁强睁着无神的大眼,从空中直坠落地。眼前唰唰闪过的,不管什么景物全都是恍惚的。 它撞到帐篷的一刹那,更是眼前忽然一黑,弄得万时明什么都看不见了。 他赶紧睁眼,从黑暗中挣脱,一坐起身,瞬间背脊涌上一股寒流:糟了!它那眼睛像睁不开了!他的灰雁完了! 每次他玩这套感应侦察,起身后神情都很明朗,有收获就高兴,没收获就叹气,从没像今天这样揉着眼睛起来,一脸惶惑,失魂落魄、却一言不发。 两个同伴不免担心,问他:“怎么?没发现什么?” 其实他们根本不知道他想发现什么。 万时明面色苍凉,直视着地面说:“灰雁——我的灰雁,怕是回不来了!” “什么?”白思孟吃了一惊,“发生什么事了?” “被人射下来了。也可能是飞刀!” 万时明既没看到下面的将军挽弓,也没看到穿在灰雁屁股上的箭杆,只看到欢叫的仙人向上直扑,还以为是谁在近距离抛出了一把飞刀,就像白思孟转述朱品声看到的那一位瘦子仙人一样。 他这样想,也就这样说了。 “嗨!”白思孟懊恼地用力拍腿,“我就知道早晚有这一天。仙人飞得比它快!” 小蒋不做声。他嘴头不太利索,不擅长跟人打交道,所以更喜欢灰雁,经常喂它逗它,跟它闲聊一些万时明都不肯跟它聊的东西。 这时听到灰雁罹难,他难过得嘴都不想张了。 白思孟突然想起:一直说要找仙人的踪迹,这不有一个了吗?就问:“是几个仙人追它呀?又是那三个?” “就一个。”万时明闷闷不乐地说,“这回就一个!谁知……” “一个仙人?”白思孟有点不信。一个仙人就能追得灰雁无路可走?沉吟了一下他又问,“在哪儿出现的?” 他很怕仙人们分散住在营帐里,那就成大海捞针了。下过保证的四十天期限,已经过去一半了! “在……”万时明突然都记起来,“在向北的营门口。不是他一个,而是一群。大概有——有八个!吃完饭正往营外走。” [本章完] 6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86章 虎穴探风 “同出同进!你看到他们同出同进?”白思孟眼睛一亮,“那他们就有专门的住处了!阿弥陀佛!住一块儿就好办,赶快找到巢穴,来他个一网打尽!” 看他双目炯炯,眉头一掀一掀,忽然变得像雄蜂一样急躁不安,万时明不由担心地问:“你想干什么?” “我进他们兵营侦察去!”被他一问,白思孟牙一咬,下决心说,“决不让他们今晚再来那么一招!” “你怎么去?” 看他伸手去抓飞行服,万时明急忙喊住,心想;这个小白也真是,一冲动就疯了!你才飞了几天呀,一个菜鸟司机,就跟人家老油子老把式去硬碰! “我化了装去!”白思孟胸有成竹地说,“我假装是刚从柏原城飞来的仙人,新加盟的,来给他们助战。他们问我谁介绍的,我就说是老神仙介绍的。 “他们问我从哪儿来的,我就说从果证庵直接飞来。他们问我会什么法术,我就说什么都不会,只会搬石头c背麻袋,给他们当劳力来了。” “唉,你——你可别”万时明将头猛摇,舌头打结,不知道说什么好,“你可别被人家一眼就看穿了!你是谁?你是白粮官,他们早从天上把你看熟了。上次还近距离打了一架,有几个不认识你的!” 白思孟笑道: “不说了吗——我化装去!一开始我就说化装。快叫他们弄几把胡子来——现剪的也行!再弄点儿锅灰打湿了涂涂。还有,弄点儿糯米糊,把我的左眼粘上,再加上个黑眼罩。这要是还有人能认出来,我就不姓白了!” “我也去!”小蒋不甘人后,勇气十足地说。 “你去干什么?”白思孟不由反感地瞪他一眼,“就只一个目的地,我一个人就办完了,你跟着凑什么热闹?” 小蒋说:“我去救灰雁!” 听他提到灰雁,白思孟懊丧地说:“刚才没听老万说吗——气儿都没了,还救什么救!” 小蒋努嘴指指万时明说:“你看他,又躺那儿眨眉眨眼了,准是灰雁又睁开眼睛了。” 白思孟回头一看,果然万时明又躺下了,两只眼睛闭着,眼球却在眼皮底下骨碌碌地转动,看得很明显。 “它现在在哪儿?”小蒋大声问他。 “你小声点儿!”万时明闭着眼睛怒气冲冲地说,“我都集中不了精神了!” 小蒋耸耸肩膀,赶紧噤声。过了一会儿,万时明说: “它还没死——眼睛睁啊睁的。看样子它是在大厨房,周围尽是些拿刀拈铲的伙夫。它眼前还有栅栏一样的条条,肯定是装鸡的竹笼。我草!它被装在竹笼里养着,好像正在等那锅水开,下锅前再杀了拔毛! “真残忍哪,连一只受了重伤的大雁也不给它来个痛快的!哎呀,不好!它的眼睛一阵一阵地发花,什么都看不清,可能还在淌血。不快点救怕是真的不行了!” “那么那伙房的位置——准确位置在哪儿?让它快看看!”小蒋着急地嚷道。 白思孟不由哼一声道:“你可真会想!它关在笼子里,半死不活,让它怎么看?伙房在哪儿?这大天白日的,营地里哪儿冒炊烟,哪儿就是伙房!” “啊,太对了!”小蒋手往前额一拍,欢跳起来,“我就说呢!老万是孔明,你就是庞统——一个卧龙,一个凤雏!” 白思孟笑道:“还庞统!拜托别给我安排那个差事好不好!庞统落了什么好?献个连环计,射死在落凤坡!” 万时明神游回来,刚好听到这话,立刻感觉这不是什么好兆头,眉头一皱,连啐几口“呸!呸!”,睁开眼睛,一骨碌坐起说: “我说你们都不用去。去啥呀?灰雁这么难救,得开枪开炮不说,搞不好还把你们自己搭上!何必呢!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有这本事,干脆直接去抓孙济好了!反正我跟李大帅说好了要出动,一言出口驷马难追。 “到了晚上,我就带五百马队,跑到上风头。只要仙人出现在那儿搞事,就把他们连人带罐子一起干掉,不就天下太平了?我真厌烦了他娘的救这个救那个,都快成连环套了!” 白思孟仍然在催要胡子和眼罩,不满地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人家要是有一千马队在那儿护着呢?你岂不是飞蛾扑火? “不行,还是得先查出他们的住处!这样就是夜晚看不见找不着,白天也能偷偷溜进去一阵风地把他们干掉。四十天!他娘的!这简直成了要我命的绞索套了。” 他坚持要走,万时明拦不住,小蒋便也趁火打劫,也化装成道士,非要和他一起走不可。 “你简直就是我的膏药!”白思孟不满地看着他说。 “膏药就膏药!反正我贴定了。” 为了不引起怀疑,他们特意来了个大宽转,骑马跑到芦河边上再绕回来,一个钟头后才飞到北军营地。 一下地两人就大踏步地往营门走,大声问:“我们的道兄都住在哪里了?快快带我们去见过!” 守营门的士兵虽然不认识他们,但亲眼见到他们从天上慢慢地飘下来,岂敢不恭敬? 见二人有问,他们连忙告诉他俩,仙人们就在北边二里远的耿庄,在一个大户人家住着。那家人是有名的耿百万,专门辟了个园子供奉列位仙人呢! 二人听了,失望地说:“原来没住在新皇帝处?还以为他们都封了护国天师,住在新皇帝的行宫呢!快带我们去!” 当值士兵赶紧叫了两个同伴,让他们护送二位仙人到耿庄去。 白思孟和小蒋装模作样,摇摇摆摆地跟上。不料才走两步,小蒋就说:“饿了!早晨起身,到现在还没有吃饭” 白思孟吞了口清涎说:“呀,是啊!我也饿得不行了。带我们先到营里伙房吃两碗去?” 陪同的士兵笑道:“二位仙家!耿庄就在前面,那里金银似海,成天山珍海味c大鱼大肉管待。营里大锅饭有什么好吃的!” 白思孟笑道:“山珍海味,一时不想它了。你们不知那大庄大户,最是讲礼。这一去,又要与众仙见面,又要与主人见面。又要宽衣,又要洗手,又要排位,又要安席,处处都要揖让半天。那一桌好饭,便一直拖到晚上,还不知吃不吃得着呢!还不如在营里扒几口冷饭来得痛快!” 他拔步便回,门口几个士兵都笑道:“说得也是。渴时一滴如甘露,饥时粒米赛珍珠。谁耐烦跟他们去揖三让四,讨那些心急不得到口的滚水喝!” 有人引导,穿营过帐,迤逦而行,不久就来到最近的一处伙房。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87章 发现敌酋 那儿是空地上一排大灶c几条长案,一大垛干柴,帐篷里堆满了米面油菜。一群伙夫在其中忙碌,却不见鸡笼鸭笼。 小蒋伸头看看,失望地问:“都有什么好的?这是什么人吃饭的地方?” 带他来的士兵说:“这便是我等的大灶。头目们另有吃饭处。” 白思孟道:“虽说有碗冷饭即可,却也要有些鱼肉鸡鸭才好下口。” 士兵道:“大仙们若要荤腥,须到里边将军灶去。那里一日三餐都喝酒,敢是还有些剩下?” 两人便不作声,任由他们引路,一直来到将领的小灶帐篷。小蒋眼尖,一眼便看到帐篷入口里边的大鸡笼,里面关的,不是那只宝贝灰雁又是谁? 他先还怕它已经完了,待看到它的头颈动了动,才知还活着。 “就这里吧!”他重重地咳了一声,牢骚满腹地说,“自从离了高河县,便一路饿到如今,再多一步也走不动了!” 小灶伙夫见是仙人来了,中午才伺候过,知道将军本人都要仰仗这些人,万万不能怠慢,便笑眯眯地迎出来,躬腰请问他们要什么。 两人不屑跟下人说话,跟来的士兵便说了一遍。 伙夫眼眶子大,哪里把营兵放在眼里!耳朵听着他们,眼睛却只看着两位仙人,只觉得他们架子虽大,年纪却小,那胡子也是假的,心想不知他们为什么要打扮成这样。 但是仙人不是凡夫,再怪僻也不是凡人能理解的,与他这个伙夫更是无关。 见两人大大咧咧,动辄不耐烦,伙夫头识眼色,便唯唯诺诺,尽力奉承,尽手头所有,把留待添菜的几盘冷炙热了热端上来,请他们慢用。 两人志不在此,但肉在嘴边不能不吃,便风卷残云地吃了一空,抹抹嘴说:“好得很!这一两银子赏你。还有句话说。” 伙夫头意外得了一小块银子,喜出望外,忙问:“不知大仙有何话说?” 白思孟指着门边的笼子道:“我看这只大雁很肥,意欲携去耿庄,晚上凑一个好菜,不知你舍不舍得?” 伙夫看看笼子,挤出一个笑容道:“这是方才胡将军大人亲手射下来的,说是晚上烧炙熟了,好给仙人们喝酒” 白思孟毫不犹豫,立刻掏了块更大的银子塞在他手里,说: “既然都是招待我等,哪里吃不是一样?今我二人新来,晚上耿庄那边定会举办酒宴,哪里还有空到这边来?便一并请胡将军到那里去赴宴。说定了!这雁,我二人便带走了!” 伙夫见他说的有些道理,又得了第二块银子,哪里还有话说,口里连道:“请!请!小人来找根绳子,替二位大仙捆好,大仙好提。” 说着他就打开笼门,把灰雁拉出来,就要用绳子捆脚。 白思孟看了啊了一声,说:“原来这雁伤得这么重!不会死吧?” 伙夫笑道:“不妨!那箭正穿过它屁股,那是块大黄油。只腿根上有伤,皮上渗了些血,死是不得死的。” “那就不要捆了!”白思孟说,“捆死了腥气,肉就不好吃了。我提着吧!” 说着他掀开灰雁的两只翅膀,把两根膀骨一握,提起就走。 一出营门,小蒋就不耐烦了,几次四面乱瞟,想撒腿就跑。 白思孟知道他心急给灰雁治伤,也怕他进到耿庄,一不小心话里会露出破绽,就问:“你怎的走路有些不便?是不是腿伤又疼了?” 小蒋一愣,马上会意,就说:“想是还不曾大好。嗯,且找个地方歇一歇!” 白思孟就扶了他,坐到一块大石头上,抹了把汗说:“眼看入冬了,走一走,还出了一身汗!” 说着他用手扇扇脸,对护送的士兵说:“我们歇一歇就走,二位就不耽搁了,请自回吧!” 两个士兵忙说:“护送大仙去耿庄,是把总交代的,我兄弟不敢中途退回。” 白思孟一笑,说:“你们倒是规矩得很。不像我们百姓,想走就走,想睡就睡,不管人家怎的托付。那就走吧!” 他丢了个眼色给小蒋,小蒋便不肯走,说:“你们走吧,我这腿有些疼,还得歇歇。” 白思孟道:“也罢。你就歇着,这雁我也不耐烦提了,就留给你。歇好了一起飞来吧!” 说完把雁递过,拔腿就走。两兵之一有些犹豫,说:“要不我留下来陪陪这位大仙?” 白思孟笑道:“歇好了他就飞过来,你怎么跟?难不成你也会飞?走吧!” 他拍拍两手站起来,迈开大步腾腾地往前走,两个士兵赶紧跟上。 看见他们走远,小蒋在腰间一摸,呼地飞起,只升到屋顶这么高,就擦房掠树,带着大雁兜了个大圈,从东边绕回了自家营地。 一到家自然是敷药包扎,给灰雁治伤,把个万时明高兴得如获至宝,问这问那,忙碌得什么似的。 白思孟直到晚上掌灯后才回来,而且神色紧张,急匆匆的,一到就说:“全副武装,立刻出发!” 万时明摸不着头脑,问:“谁全副武装?是我们还是马队?骑兵都还在吃饭呢!” “我们!”白思孟不耐地说,“就咱三个,马上到耿庄去!好家伙,孙济也在那儿!” 一听说反叛首脑也在不远处,万时明和小蒋都蹦起来,这可是意想不到的一条大鱼! 他们立刻穿起飞行服,一边激动地问,地形c位置c护卫兵力,都看好了没有。 白思孟道:“这还敢不弄清楚?耿庄就那么一个三进三间c四合院式的大宅子,大门开向南面。第一进是仙人们分住,摆了四十个大孔明灯,每个大灯旁边放一只装满臭油的陶罐,都盖着盖子,罐子上有绳兜和钩子。 “我装外行,问他们怎么用。他们说:晚上先放孔明灯。然后由仙人自带油罐,一起顺风飞到我们营房上空,就在孔明灯上引火,点燃油罐的捻子。再拿钩子挂住灯环。 “手一推,这几十斤的罐子就拉着孔明灯往下坠,边坠边烧,掉到地上就炸开了。前天晚上就是这么干的。今天晚上,他们一共组织了十八个仙人,还要照干一回!” “好家伙!果然不出所料!”万时明又震惊又兴奋地说。“那孙济呢?”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88章 利箭直插 新 “他呀——”白思孟吸吸鼻子道,“因为之前空袭有功,孙济非常高兴,特地从后方赶来参加晚宴。他一来就表扬打气,同时也想看看仙人是怎么干的。 “这家伙,听说只有二十五岁,倒是个好相貌——英俊威严,聪明敏锐,论才学只怕不在我们万老先生之下!口才也奇佳,一听他讲话就令人崇拜。难怪那么多军队肯跟着他造反! “老皇帝咱们都见过,相貌也不错,可惜年纪大了,又是酒色淘虚了的,一张国字脸显得都有些浮肿,就不怎么样了,哪赶得上这小辈孙济的英气勃勃! “我当时远远地看着,竖起耳朵听着,听得看得都僵住了,心想,要不是早就站在了皇帝一边,当初最先见到的是他,只怕我也会投奔!不过现在也就说不得了。” 见他把敌酋说得这样帅,万时明不由疑问:“听你这话都已经是粉丝了!那你还打吗?” 白思孟奇怪道: “还打吗?怎么不打?现在他是敌人呀!当然要打。酒宴就摆在二进院子的正厅上,正张罗着要进行呢!听说宴席散场后孙济也不会走,就住在第二进的东厢房的上首一间。咱们要是在酒宴上打不着他,就猛打东厢房。” 小蒋竖着耳朵听,没说什么,只仔细检查手中的步枪和缩微炮弹。 万时明不由喟叹道:“人真是个奇怪的东西。刚才还说崇拜人家,转脸就要消灭他!这心态,啧啧!怎么说变就能变,还转换得这么灵活自如的?” 白思孟穿好系紧,在地上蹦一蹦,检查一下舒适度,感到还算满意,就笑道: “还行。老万,我可不像你读了那么多年书,一肚子的多愁善感。我只知道,我活着就得做事,不然别人不给我饭吃,我就活不成。 “在这边这个尔虞我诈、利欲薰心的庸俗世界上,每人都只能蹦达个几十年,活过了就成灰,世界再不与你相干。千秋万代都不与你相干。所以到了活不成的时候,就不需要再对任何人忠诚。 “为一个你成灰以后就再也不会感觉到的人效忠,你愚不愚呀?他要你效忠你就效忠?他也太聪明过头了! “他是什么?不管他是戴的皇帝还是亲王的金冠,其实揭开画皮,也就像你愤世嫉俗经常形容的,也不过是只普通的雄性大猩猩,肮脏臊气,一心一意只想独霸一个山头狂吃猛喝、多抢几个雌性交配,跟你我他别无二致,有什么好崇拜的!” 这话说的,简直是振聋发聩,说得两个同伴都张开了嘴瞪着他。 小子!你可真透!你真是嘴巴里说的这么透的人? “不相信?”白思孟咧嘴一笑。 “哼,别说孙济!就是老皇帝本人亲自来,明摆着要当我的敌人的话,我也照打不误。这些雄猩猩天天挖空心思地欺骗、排挤和毁灭别人,我就毁了他,也算是还天地一个公道!” 万时明骇然,说:“怎么忽然有了这么可怕的思想?简直跟我老万一个样!我早就这么想过!难道是人同此心,心同此理?难怪天下总是扰攘不宁!原来我们男人们个个都聪明得不行,早把这些伎俩都看透了!” 白思孟朝他把大拇指一伸,笑道: “你说呢?像你我这种初出茅庐的都能看透,还有谁看不透?我看孙济的手下、仙人、还有皇帝的手下,大家都早就看透了!只不过人活着,首先得要有饭吃,这才分成两边打。‘况复秦兵耐苦战,被驱不异犬与鸡’,为什么?还不就为了那盆鸡狗食?” “我说天下怎么那么多的背叛!”万时明怪模怪样地摇头一笑,说,“行!那咱们就是为了自己的那一小撮鸡食,去打翻人家的狗食盆了!那还等什么?走吧!” 为了对大帅有个交代,万时明先让他特地要来的五百马队开拔,集中在练习飞行的小山洞外,要他们原地待命,等待信号。 信号是什么,他却不说。 安顿好了骑兵,三人才上马跑得远远的,在一处小树林后丢了马,一行白鹭上青天,飞到云端去了。 在暮色里飞行了不大一会儿,便看见了耿庄那灯火通明的大厅。在肃杀荒凉的战场上,竟还有一处这样热闹辉煌的所在,真是令人惊异。 “报仇吧!”万时明嘿嘿一笑,带头俯冲下去,“一战定乾坤!” 两个同伴没说一个字,都把头往下一低,一个鹞子翻身急冲下去。 万时明和白思孟都只带了一块插好导火索和雷管的炸药,是专门炸正厅的,其余的爆破就交给小蒋。 这阵俯冲接敌只耗时不到半分钟。 在耿庄上空,他们暂停了一下,最终确认目标。 从正厅那儿仍然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的景象看,酒宴还在欢快地进行中。不用说:孙济和仙人们都集中在那里,这一炸,收获绝对不小。 万时明看好后努努嘴。白思孟会意,从兜里掏出打火机。 两人就在空中点燃导火索,等了一下,然后一个斜掠飞下,像两只翼展巨大的老鹰,直冲到宽敞的院落中,然后一个斜掠向上,右手一松,把炸药准确地投进了正厅中门。 有个上菜送酒的看见,惊呼一声,却不知是怎么回事。 那两块炸药砰地撞地,往上一弹,再摔下来,直滚到几张八仙桌之间。 插在上面的导火索嘶嘶作响,火花四溅,却没人知道是什么东西。 万白两人干完了要干的事,都轻松得心中一片空明,只想尽全速远远飞开。 身体拉起不久,下面便传来两声巨响,轰隆!轰隆!声震天地。 只见下面那间辉煌的大厅突然间全部洞开,明亮的光辉喷射八方,梁柱木墙全都骇人地飞起来,一下子炸出个大火堆,接着便泼天价烧,那阵势吓人极了。 小蒋在上面接着了他们,问:“怎么样?” 万时明笑道:“还能怎么样?炸了个正着!” 三人回首下看,只见下面风力不大,火势却旺。三间正厅就像硕大无朋的大灯笼,已经全部烈焰腾飞。 “油罐子还都完好,你补一枪!”白思孟指指厢房说,“赤壁焚舟之后,再来个火烧连营。” 小蒋看了看,摇了下头说:“没必要。你看那泼水扒房的人来人往,横冲直撞,孔明灯全都踩坏泼湿了。他们今晚没戏了!”。 “那就退出缩微炮弹!”白思孟说,“换上子弹。等会儿要是还有仙人漏网,不管是道装还是俗人装扮,只要看着像,就见一个打一个,千万别手软!这样才省得今后到处找他们。” 他们静立空中,仔细审视下方来回奔忙的细小人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89章 火场行险 新 小蒋有些惊心,没想到白思孟对他的四十天保证这么负责!祸害到这样,还是不依不饶。 人这种动物,也跟任何动物一样——不管是冷血还是热血——对不相干的别人的痛苦,真是麻木到了极点。 但是他说的是事前商量好的正办,这怎能回绝?于是他认真地点了点头。 但他心里仍在想:小白你也太不讲理了。哪能看着像就打!拿得准的打;拿不准的,不听听人家跟他怎么说话,还真不能打呢! 为了不引人注意,他们下降到树稍高度,躲入那一大片黑云似的松枝针叶中,再次审视袭击效果,若发现有疏漏就立即补课。 近处观察,只见这时偌大院落里火光更盛,人们的喊叫声、哭泣声、拆房声、焦木爆裂声驳驳杂杂响成一片。 由于刮的是北风,从中间大厅到南面两翼的房屋全都被火引着,有的已经倒塌,少数还峙立着,却也岌岌可危。 救火的人脚步杂沓,拥来挤去,连带着将摆在厢房门前的孔明灯和油罐也都该泼翻的泼翻,该踩烂的踩烂,还燎得着的,则一律起火。 火苗忽闪,黑烟弥漫,翻卷不多时,便是一声爆炸式的大响,顿时更加烈焰熊熊,中间院落便烧成了一个大大的炼狱。 红光满天,几十里路外都能看到。 又过了几分钟,连兵营那边都派出大队人马赶过来救火了,村里更是惊了个天翻地覆。 由于人多,现场更显凌乱,都看不清人们在干什么。 白思孟头疼地说:“这叫人从何数起认起?不如下去看看!” “这一片闹哄哄的你还敢去?”万时明吃惊地说,“要是被人发现:你不就是开席之前不辞而别的那位新面孔吗!人家会不怀疑你?” 白思孟笑道:“我当时要走,说的是更衣,就是蹲茅坑。这时间可长可短,可在屋里蹲,也可以到野外蹲。 “我就说是中午吃了冷饭拉肚子,到野外蹲,看见起火了。说不定他们见着我还会高兴——又多保住一个仙人贵宾了!” 想到他身着飞行服,既与仙人同一模样,又能随时飞逃,万时明和小蒋知道拦不住他,便任由他悄然下地走进庄院去。 白思孟一落地就三脚两步,装作匆匆赶到,进了庄门就换上一副忧心忡忡的表情,焦急地大叫:“主上在哪里?没事吧?” 大家都忙着救火救人,没工夫搭理他,只有两个被抬出来躺在泥地上的仙人转过头来,哼哼唧唧地叫他:“郑兄弟,你怎么此时才回?不知众人尽皆遇难了么!” “什么?”白思孟大叫一声,显得极为震惊,“主上也遇难了吗?” 两个仙人一个姓董,一个姓齐。姓董的带着哭音哼哼道: “不知哪个天杀的油罐放在了条案下,一时火烛不慎,烧起来便炸。轰的一声,几桌人衣服都燎着;再轰的一声,就连板壁都烧着了。 “屋是要交回师门老祖那里。 一番忙碌,最终收集到了十六个圈圈。死者十五,伤重者一。。 伤重者就是那个姓董的,但也只有微弱呼吸,看样子挺不到第二天早晨了。 白思孟白天问过,知道除他之外的仙人共有一十八人,还有两人不在,难道是压在废墟之下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90章 炸还是不炸? 新 他把到手的这一大批圈圈用绳子捆好,说是仙家秘宝,不容凡人窥看,要搬到大树高处暂存。 士兵们正极度忙乱,哪管他说的是什么意思,随便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当下他们七手八脚,帮他把圈圈套在腰间,堆得齐颈高。他一启动,人就飞起来,圈圈也就跟着上了天。 把圈圈交给万蒋两人时,两人都惊喜不已,说:“这不全歼了吗?四十天的期限,今天就可以提前缴旨了。” 白思孟笑道:“还不算。还有两个没找到,可能压在灰堆里,也可能自己跑掉了。我再找找看。除这十八个,别处也许还有。就先对付着过吧!” 返回再找,叫上几个挠钩手到处搂。果然七钩八钩,最后从几个大火烬堆里把两个圈圈钩了出来,其主人却尸骨无存,大概全烧化了。 白思孟环顾四周,见只剩姓董的没死,还一条干岸上的鱼似的张着嘴哈气,便说幸亏还留存下来一位,现在要尽快带他到老祖那里用仙药调治,晚了必有性命之忧。 这时也不管这人伤得怎样,他一吩咐,众人无不从命,就有几人抱起姓董的放在他的背上。他背着便飞,来到树稍处与万蒋二人会合。 “那到底还打不打孙济?”小蒋看看架在树杈上,看模样就快死掉的董仙人,知道他没了意识,就问白思孟的意见。 “怎么不打?”白思孟睁大了眼,雄赳赳地说,“‘挽弓当挽强,用箭当用长;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古人说得多好哇! “干掉了孙济这个伪帝,北军蛇无头不行,鸟无头不飞,不就一下子乱了套了?这时再叫李大将军趁机打过去,就能毕其功于一役了!” 万时明却和小蒋你看我、我看你,都不作声。 “你们怎么啦?”白思孟掏掏耳朵,狐疑地问,“不打?难道有什么讲究?” 万时明为难地说:“也没什么讲究。就是觉得一炮打下去容易,收回这一炮却难。” “收回?干嘛收回!箭在弦上——”白思孟更奇怪了。“小蒋你呢?” 小蒋脸已涨红,搔搔头皮,拿不定主意地说:“我跟老万一样,总觉得……” “这个嘛——”万时明干笑了一声,“就是个好坏之辨、恻隐之心的问题。你问小蒋!” 白思孟道:“奇怪!问他?你就不能说?” 小蒋挠了挠头,有些尴尬地说: “不是别的。刚才你在下面刨灰,老半天不回来,我们在这儿呆得心慌,就飞过去,在三进院里一棵大橡树上蹲着看了看,发现有个身穿黄袍、却没戴冠的年轻男人,手里抱个小孩,正站在那正厅往外看救火。 “厅堂上共有二十多个人,不是老人,就是妇女,看样子就是主人家耿百万一家,都吓得不行。只有这个年轻人,一边哄孩子,一边对他们说话,态度和气、非常从容。 “他穿的也不知是龙袍还是蟒服,但显然位置最高。我们看他那打扮和阶下一众官兵对他的恭敬,猜想他一定就是你说的那个孙济。我们都大吃一惊:这家伙不是个篡位逆贼吗?怎么却是这个样子? “面临这么可怕的景象,他竟然一点都不怕,还抱着主人家的小孩玩,对主人家一再说抱歉,一再说连累了,还说一定要赔补。嘿嘿! “联想到一向人家传说他们的军队军纪严明,不祸害百姓,比咱们皇帝的军队好得太多,我们不由就想,这岂不是古书上说的官逼民反,他不得已才起兵,来个那什么吊——吊——吊民伐罪? “要真是这样,那我们这一炮下去,岂不是误杀忠良,害了好人?那就——那就太对不起人了!” 小蒋不善言词,说完这一大段,已经满头是汗。 “还有这事儿?”白思孟两眼睁大,大感意外,“我第一趟下去没见着他本人,只是猜他可能在那儿,你们倒看见了!他真是那样一个人吗?” 小蒋看着万时明,意思是请他作证,万时明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这?”白思孟再次感到棘手,却主要是对他俩的态度感到意外。太意外了! 千方百计,苦苦追寻,百尺竿头,最后一步,眼看大功告成,却要临时变卦!这完全不能赞同。 “不对不对!”他用力摇头,有些激动,深表遗憾地说,“你们俩居然会这样想!误伤忠良?当头儿的有忠良吗?他们不全都是为自己——嘿…… “唉,也难怪。实告诉你们:我刚一看到孙济,也觉得他这个人超有魅力,心中敬畏得了不得,离开他之后还感觉,这些大人先生也不都是一无可取呢。 “但问题是,这个漂亮人物,举止大方,温文尔雅,受到这么多人拥戴,但他给老百姓带来了什么?给他的部下带来了什么?战乱!人祸!对不对?除了这个,还有别的吗?天下本无事,孙济起扰之! “你们想想,他自起兵以来,废除了一道严刑峻法没有?没有!他减租减税了没有?没有!他保护生产、免抽壮丁了没有?没有!他叫人家不再妻离子散没有?没有! “另一方面:他克减了自己的享受没有?没有!他说过要为谁伸冤报仇没有?没有——除了为他死去多年的老爸:他说他爸爸是现任皇帝害死的! “几十年过去了,年深月久,是不是害死的姑且另说。现在他只为了自己不得登临大位就悍然兴师,你们最初听说,不是也都大吃一惊吗? “凭借一群希图更富更贵的从龙之臣的拥戴,最大限度地动员所辖境内的兵力和民力,甚至不惜卑词厚币,向外番借兵来打内战,让他们进来烧杀抢掠,这岂是正人君子之所为?” 万时明惊异地看看他,缓缓摇头:“这就是你对他观感很好之后的反思?这反差可真够大的!” “不是跟你说,我深思熟虑了吗?” 小蒋哑口无言,慢吞吞地掏出一颗缩微炮弹,老大不情愿地说:“我还是感到他有点像仁君。不像那个老皇帝,只知道一味的珠环翠绕、吃喝玩乐。” “吃喝事小,天下事大!还有你说的仁君二字!仁君!这词儿我可不敢赞同!”白思孟激烈地说。“我不那么懂历史,但信服世人常说的一句老话:世界上哪有什么救世主?哪有什么仁君圣君? “人无完人。不但无完人,还一个个都贼得不行!所以先哲有言:对一个官员,先要假定他会做贼,查不出赃证才让他做,还要千方百计地防范他盗窃。。 “君王就更别说了!你不防他,他横行无忌,兴之所至,真能把房子都拆了!河堤都扒了!老皇帝固然不好,但新皇帝也好不到哪儿去!他能比谁好些?仗一打起来,就是烧杀抢掠,所有损失,最后都还要百姓承担,一件件原封原样给他重建!少一样你试试! “我昨天说过,人生都是一辈子,谁也没有两辈子,不是吃饭逼的,谁也没有必要给别人抬轿子。哪怕这坐轿的人装出一副最慈祥、最无私、最虔诚、最高尚的样子,我们也不!他想要个什么,拿货真价实的好东西来换!除此之外,我们不懂别的语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91章 一举了结(今日二更五千字) 他痛快淋漓地说这一通,无情又决绝,万时明和小蒋都感到耳目一新。 “没想到——”小蒋把白思孟上下瞅瞅,纳罕地说,“都以为老万愤世嫉俗第一,却不料今儿你小白发挥起来,也这么卓尔不凡!佩服!” 他好笑地又看看万时明。 “扯我干什么,话又不是我说的!”万时明瞪他一眼,转脸笑对白思孟道,“其实你这也只是时下普通人的想法,不算什么老话。先哲阅历深厚,吃盐比我们吃的饭还多,一篇‘原君’,就把龙袍下的自私揭露得淋漓尽致,比我们可厉害多了。不过你还年轻,就已经这样世故到家,还真是可敬!可贺!可畏!” 白思孟一笑道:“我没读过,不知道什么叫‘原君’。比起你老哥,我自然是才疏学浅,更没什么处世经验。也许,咱们读过的书不一样,接触的人不一样,经历的事情也不一样。所以,想法自然而然也就有那么一些不一样。” 那还有什么可说的?话不投机半句多。万时明心想:今晚上的事情是他小白挑的头,就由他做主到底好了,便说: “既然这样,小蒋,你要是下不了手,就还让他去打吧!” 他自己往后一退,意思是道理讲不赢,随你便好了。 小蒋仍然犹豫不决,但白思孟的决心已经无可动摇。 两人对峙了好一阵,小蒋终于被逼得无路可走。 最后他鼓了鼓劲儿,“嗨!”地一声,下定决心,掮起步枪,拿出炸药说:“那还是我去!” 他去后不久,黑暗里传来一声巨大的爆炸,三进院那儿火光冲天。 “孙济完了!”万时明喟叹一声。“the game is over !” 白思孟冷冷地道:“这得复查。为山千仞,不能功亏一篑!” 见他又背上了姓董的,飞行有些不方便,万时明嘿嘿一笑,说: “顺便就要走了?那我去看吧!不管孙济死没死,战争状态并没结束。连炸两次,下面那些人只会更加疯狂。你背人不方便,千万别去!” 五分钟后,两人一起飞回,白思孟问:“看到他了?” 小蒋点点头,表情木然说:“对准了穿黄袍那位打的,眼看人飞了起来。” 万时明则耸耸肩说:“三层台阶全部轰塌,中间一圈人,好坏都埋进去了。” “那好吧!”白思孟抬头看看余焰犹炽的耿庄,长出了一口气。“背个人累死我了,快走吧!” 他仍有些不放心,特意背着姓董的从三进院的上空飞过。残余军兵看见,纷纷惊叫:“飞贼又来了!不对!是郑仙人!郑仙人反水了!” 一句话提醒,那还没炸死的羽林军将军幡然醒悟,赶紧大叫:“丢油罐的就是他!射他!这郑仙人郑据就是奸细!不要放他走了!” 废墟的火光中,十几把弓箭瞄准了半空。白思孟一惊,哪敢再低头下看,加足马力,呼地一声长窜出去,在夜空中溜之乎也。 就这一晃,罪名就移到了仙人身上! 这一来,不仅炸死敌魁,尽歼仙人,还移花接木,上演了一出反水弑君,给仙人抹尽了黑。 老仙儿费尽心机千里奔忙,却只收获了这么一个大大的恶果!三人心中那份痛快,简直无可言喻。 但毕竟没有看到真实的尸首。路上他们商定:孙济的事情关系太大,那人也不知是不是就是他,死没死透。在不能确定他确实死去之前,暂且不要报告上去,以免被动,其他战绩则直说无妨。 匆匆飞回驻地。一下地,又有另一个捷报在等着他们。 原来,那五百马队在小山洞那里等候多时,正狐疑不定,怕是参议长把他们都给忘了,突然有撒尿的士兵发现旁边山洞内有人探头探脑。 众军警惕性高,连忙闯进去看,竟赫然发现有一股敌人刚好掘破了地面,从地道里钻上来,正在洞中闹哄哄地集合。 带队军官大惊又复大喜。既然参议长们不在,他不及请命,立即下令包围山洞,展开攻击。 五百骑兵对付百余名刚钻出地面的工兵,那自然是杀鸡用上了牛刀。一场混战,当场活捉七十余人,格毙三十余人,并往地道里灌下火油,一时烟雾缭绕,也不知烧死烧伤了多少,如今正在慢慢清理。 据俘虏招供,他们已经挖了二十天地道,准拟挖到王军帅帐,然后一拥而出,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不料挖偏了小小一个角度,竟挖到了大营外边,真是后悔不及! 白要一队兵马,原是做做样子,不料竟歪打正着!万时明大乐,浑身都是劲,趁机张大其词地对众军说: “果然不出本参议长所料!前几日蒋粮官便在洞里听到挖掘声,本人当时便要命人对着它挖,把它毁了。后来一想,敌人既要偷袭,我方何不将计就计? “所以今日白天,听听声音临近,本参议长便知敌人必然一面从天空下砸,烧我营帐,一面便从地道偷袭,拊我之背。趁我腹背受敌混乱不堪,他便大军正面直捣。如此,我前军大营危乎殆哉! “因此我便对大帅说:先借我五百骑兵备用。大帅问作何用,我便说:直逼敌营,烧他的孔明灯!也是知道身边就有敌谍,特意要他报过信去,好迷惑他等。果然敌人中计,便加紧从地道里进兵,恰恰被我五百骑士撞破。 “北边那那烧营的原怕我过去打他,已早早退避到耿庄一带,哪知我早已侦知其准确位置,便亲率小队,夤夜奔袭。只一仗,便不仅烧掉了他所有的灯盏油罐,还阵斩仙人二十余人。短时间内,那所谓仙人的妖鬼们再也无有危害我军的能力了!” 骑兵队众官兵闻言大喜,一齐拜伏马下,都说:“参议长神机妙算,我等皆不及也!” 万时明笑道:“运筹帷幄是我的事,冲锋陷阵,却全靠汝等。战阵胶着,立功不易,列位能当机立断,不俟后命,这便是机警异常,出手果决,这番大功劳不能不记。我这就去大帅那里,为汝等报功请赏!” 众军欢声大作,他则喜孜孜地前去李琨处交差。 这一回打了胜仗,还有什么说的,李琨高兴非凡,便高声召唤老夫子幕宾过来,和万时明商量着写,打了一个报捷奏章的草稿,其中特别提到对劲敌妖仙的杀伤数字。 万时明商量完草稿就告别退出了。 出帐后他只觉得肩头轻松,却没想有什么好处在向他招手。他心里明镜似的,知道虽然大帅夸奖,但刚才讨论的内容条文,从草稿变到正式发出的奏章,中间肯定要大作删改。 首先要渲染主帅的领导功绩和老幕宾的参谋作用,其次要突出众军的英勇善战,第三才会述及他的功劳。 甚至还会第四、第五,将他万参议长摆到更次要位置,放在吴洒龙及其他领兵将领之后,因为那些人才是大帅真正倚重的心腹。 他一个流沙国来的乡下土鳖,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又与军界将帅们无丝毫渊源,来这前线,只是个打造花花轿子的人。造轿抬轿可以,坐轿子的却绝不会有他——上面拥拥挤挤,一共要坐十好几位呢! 回到营帐,白思孟和小蒋已经叫来军医官,命他给姓董的治疗。军医看后说:“此人烧伤有限,脑伤也轻,只要外敷内服,好好调养,半月便可痊愈。” 白思孟郑重托付说:“这样的话,此人就留在周什长的帐篷中静养,你每天来,好生给他治,治好我赏你。他是个活口,我们还要问他话呢!” 有亲兵看管着姓董的,他们暂可放心。 现在战绩既然已向大帅报告过了,他们私下便好谈谈下一步去留的问题了。为防隔帐有耳,他们又跑了出去,人人都穿着飞行服,准备随时转移。 这次他们选了芦hb岸一个岸似悬崖的弯折之处。这里只有一棵树,没有别的草木,无人能隐蔽接近。 拴好马后,他们就席地而坐,望着滚滚流水,各抒己见。 “还干不干?”万时明开门见山地问,“仙人干光了,再没阻碍了。草他个李琨李大帅!要是都不想干,咱们就学关云长,挂印封金,千里走单骑,飞回柏原去。难伺候咱就都不伺候了!” [本章完] 6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92章 越级上报 撂挑子?痛快!白蒋二位天天劳碌,在军营也呆得不耐烦了,对此自然向往。 但不在军中干,回柏梁能干什么呢?再说兵部肯放手吗?就是肯放手,难道这时候就去大泥淖找飞船? “关键是冬天!”白思孟搔搔头发道,“看这朔风吹的!北边听说下了好大的雪,千里冰封,万里雪飘。一切都遮盖在雪下,怎么找哇?” “那就暂时不走,跟部队一直打到东北去?”小蒋说,脸上放着光,“反正伪帝完蛋,敌军就要瓦解,可以长驱直入了!开春打到那儿后,一边驻军一边找,方便多了。” “没那么乐观!”万时明摇头说,“孙济就是死了,也不一定没人继他的位,继续造反。就是真的分崩离析了,也还会有几支乱兵坚持不降,还要有劳你我到处清剿。不会那么平静的。这一拖时间可就长了。” “是啊,一来现在已经天寒地冻,不便进军。”白思孟哈哈冰凉的手,忧虑地重复说,“二来东北那儿太辽阔,不到五六月,雪都不得化。那般漫天皆白。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迹灭的,到哪儿找飞船?找不成,难道也在炕上猫半年冬?” “那怎么办?”小蒋一头雾水,“又不走,又不打,真的请假回柏原不成?” 白思孟转头对万时明说:“他说对了,没准还真得回柏原。我现在是又不想拔腿就走,又不想再一味打个不停!天天点灯熬油的还不讨好,还给他们当什么屁粮官呀! “不如上书给兵部吧——要求当个前部游击将军,带一支兵,专门击敌侧后,外加搜捕敌方首脑,比方孙济和他手下的两员大将,还有几个伪宰相、伪尚书。专职专责,这样不就轻松多了?” “啊,这主意不错!”万时明眼睛一亮,“好想法!离开主力,自成一军,又灵活,又潇洒,也不用再受李琨的窝囊气了!” 小蒋笑道:“说得好!搞搜索,这是灰雁和万大哥的强项,追人的事就交给我好了。我就喜欢当这个马前先锋,保证撵着他们的脚印飞一样地跑!” “就怕皇上和兵部还放不过咱!”白思孟疑虑偏多,“又替他运粮又替他打仗,用得多顺手多惬意呀!没了咱们哪有这么便当! “说不定连李琨都会拦着不放敲破锣——没了咱们,他就一没抬轿的,二没背锅的,三来脚痒痒了也没擦脚垫了!” 这话也不为错,只要李琨前线急需,兵部就不敢放人,这一说,万时明的兴奋劲儿又泄了。 “我看不如干脆把打死孙济的事情直接告诉他们!”小蒋冒冒失失地说,“这可是天大的事!这事一捅开,李琨还有什么顾虑?兵部还能不相信咱们的能耐?于情于理都得升咱们一升,别说游击将军,就是正牌副将都绰绰有余了。” 白思孟和万时明想了想,对望一眼,慢慢脸上放光,都点了点头。 “邀功请赏,这话有理!”万时明重新振作,目光炯炯地说,“对方首脑被歼,即将土崩瓦解,这正是正面进攻,外加偏师搜剿的最佳时机,可以一试!” “瞧!咱们小蒋偶尔也能出个好主意!”白思孟夸赞说,“这件事似乎就是最好的理由。” “好个‘绰绰有余!’”万时明拍手笑道。“这个重磅炸弹一扔出去,天地轰动,要什么条件都不在话下了!只是绝不能让李琨先知道,不然他手下一忽悠,又都变他的功劳了!” “对!这回得瞒着他!”两少年起劲地说,“太他娘的吃独食了!” 说干就干。 “措词呢?”白思孟问,“措词可要设计好,别让李琨抓住把柄,说我们越级上报不尊重他!” 万时明皱眉想了想,手一挥说:“我说小蒋写吧: “报兵部:‘江、刘两大人钧鉴:本月初九日午后,末将入定,神游至万聚坪西敌后之耿庄,察知庄户耿昌进家隐匿有仙人十八名,已蓄火油罐及孔明灯百余具,拟于当夜再度来我大营纵火肆虐,残害军士,并趁机穴地偷袭,拊我之背,摇动大军。 “末将归寤——注意!是归寤,不是归寝;是说我魂儿归来,醒了睁眼——即求得五百骑备用。当晚戌时,引马队围其地穴出口,擒斩百余人,纵火焚烧后填埋地道三十余丈,以绝后患。 “又于戍时三刻,与粮官白蒋二人,率领亲兵三十人秘密潜行,突袭耿庄,出其不意,大呼冲进,阵斩仙人十七人,俘获一人,捣毁油罐灯具无算,实足遏其诡谋。以上战事业已于早间呈报大将军李,想此时已呈部阅。 “惟有一事,关系极巨,因无确报,不敢报大将军,以免有捏报冒功之嫌。其事为:当我部进袭仙人居屋时,见有身着龙凤纹黄袍男子一名,年二十七八,面白无须,双目深且明亮,左耳耳垂缺损豆大一片,操柏原口音,身旁簇拥文官武将多名。 “因其率众持械抵敌,死战不退,以待所部赴援,兼有伺机逃窜之像。我部虞其逸去,乃以强弓硬弩殪之,共诛杀七人。黄袍男子身着六箭,似已毙命,然尚有残存之敌二十余人边战边走,负之而遁,未获斩其首级。 “今日天明,营中人言敌焰忽馁,旗靡辙乱,似有溃散之势,则敌酋果真就戮欤?因兹事体大,不敢妄测,又不便壅蔽上闻,特遣急足报部,祈二位大人详察,并转知李大人就地核实为盼。前部参议长万再拜叩首’” 他慢慢说完,小蒋也就写完。 白思孟拿起一看,称赞说:“不错!写得简洁翔实,口气也对。不过‘旗靡辙乱’四字,又不是作战和行军,是不是有点儿……” 万时明一笑,道:“就这点瑕疵,还被你看出来了!也是一时找不到好词儿形容。那就改成‘人心惶惶’吧!” 他本来只想行文生动,被人指出,立刻从善如流,这还有什么说的,白思孟就主动说:“放我这里。回营后我让他们抄了去发。“ “别忙!”万时明赶紧阻止,笑道,“还得润色。这些大人先生们对行文语气最为讲究,还一人有一人的口味。让我再琢磨一下,斟酌尽善。还有,讨要游击将军的话还没写上,得想办法加上去。” “那你自己弄吧!”小蒋放下纸笔,笑道,“我们就瞧好吧!” “保证面面俱到!”万时明毫不谦虚地说,“我老万是谁呀!” 果然,这封报告一到京城,就不啻引爆了一颗原子弹。 原来,万时明说他不敢壅蔽上闻,兵部两大人也同样不敢壅蔽上闻,赶紧把这风传之事报告给相国大人。 相国大人更是不敢壅蔽圣听,马上请旨进宫,报告给了皇帝。 皇帝大喜。凭经验判断,底下人没有充分的根据和把握,决不敢将这样重大的事情报告上来。如若不实,一层层首长们恼羞成怒,那处罚还能轻吗? 而若真实可信,则此战的最大目的就已达到——消灭了最有资格的篡位者,皇朝的宝座无忧了。造反的余焰即使还在,也是日薄西山,奄奄一息,完全扑灭只是时间问题了。 </br> </b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93章 你把本帅当傻瓜? 得此捷报,皇帝高兴得真是做梦都笑醒! 好了!撑持数月,这如野火之延烧,如洪炉之炽烈,特别难打的一仗总算打赢了,总算可以好好地喘口气了! 万里江山,重获和平,这是何等重大之事!真是列祖列宗在天庇佑之功!如若最后确定,那就要隆重地祭祖!要贺功!要自加尊号!要大宴群臣!更要大赦天下了! 一心花怒放,他就亲颁旨意,大会群臣,将平时不够上朝资格的也召了来,说是共同商量一下今后的抚缉安民政策,实际是要提前搞一个小庆祝。 兵部两巨头也大为高兴。要是论功行赏,他们两个直接相关,最不济的赏赐也是升官。一个升阁老,一个副转正,跑都跑不脱,真正是皆大欢喜。 可是到底是管军务的,功劳大责任也大,万一——就是一万里只有一个的概率——消息不实怎么办?人家报告里可没写上一个定准的字词,那误导的责任可就全扣到自己头上了。 商量之后,他们下了一道谨慎的命令,飞递前线:命令李大将军亲率前部两万兵马,对敌人围困万聚坪的部队进行试探性攻击。 投入的力量要大一些,目标却要适度一些——狠推一把,却不以推倒为目的。 如果孙济已死,那么这一打击必然会使对方立即解围、后退,甚至崩溃、投降,局势就会明朗。 而如果对方仍然凶悍无比死战不退,那消息的可靠性就得打一折扣了。 他们一边参加朝会,一边等待命令引发的反应,忐忑不安,与周围一片欢天喜地的气氛显得很不和谐。 李琨接到攻击命令已经是事件发生的六天之后。敌营那边的动静他是有谍报人员每天送回报告的,早已知道那边军心不稳,兵将多有忧色,却不知是什么原因。 这天接到命令才知道是这么回事,一怔之后,他不由勃然大怒,心道: “好你个万参议长!你是谁的参议长?难道不是我大帅的!打死了敌酋,居然吭都不跟我吭一声,直接就把事情捅到了兵部,这岂不是想要本帅的好看!是想制造将帅不和,还是本帅颟顸无能的印象? “敌酋授首,大憝就诛,这是多大一件事!等于战争的全部功劳!竟然把一个主帅蒙在鼓里!六天了,一个信儿都不透!别说做帅,你让本帅以后怎么做人?” 他拍桌打凳暴跳如雷,三个年轻人却一点不知道,还美滋滋地等着游击将军的头衔跟嘉奖的圣旨一起到来呢!直到大帅的中军亲自来找他们,他们才感觉出有点不妙! 万时明稍微机灵了一回,走前把报告兵部的禀帖底稿找了出来,带在身上,好万一大帅不悦,有得分说。 谁知大帅已经不是悦不悦的事情了,简直就是杀气腾腾。 大帐外已经排列了两行手持利器的刀斧手,帐内更是一地的绳索刑具,好象谁人吃了大败仗,要军法从事、大加诛戮一样。 三人到此一看,顿时惊心,战战兢兢地走了进去——自打来到兵营,还从来没有这样觳觫过。 一进大帐,砰的一声桌案响,劈面而来的便是李琨的一声怒吼:“你们干的好事!” 唰地一下,兵部那张命令飞到了他们三个的脚前。 万时明心知事情犯了出来,看这阵势,自己恐怕难逃一劫,脸色登时就变了。 小蒋同样震恐,却是不明深浅,还想硬挺着,大帅再问咱就反问。 白思孟则假装莫明其妙,弯腰捡起那张命令,看了一看,赶紧送上去说;“大帅,这是兵部给您的!掉地下了!” 李琨掀髯大怒,把命令抓过来往抽屉里一塞道:“我岂不知是给我的?要你卖好!我只问你们,这大营里,现在谁说了算?” 小蒋昂然道:“当然是您大帅说了算!”口气很不客气。 李琨没料到小小一个副粮官还敢回嘴,拍案大叫:“反了反了!本帅说话。你竟敢顶撞!” 小蒋抗言道:“我说您大帅说了算,难道说错了?难道您大帅说了不算?” 李琨正要喊声来人,趁势把这三个人拿下去一个个地打,却不料他理直气壮地驳了回来。一时理屈,干瞪着眼不知说什么好。 老幕宾本来躲在帐后,也深为三人竟然敢于隐瞒这样天大一桩功劳而生气——这一下子误了多少人的保举和封赏啊!也太独吞了! 这时见主人长官说不出有声有色的话来,他便走出来,站在大案右首,“呔!”地喊了一声,说: “大胆!大帅什么时候说话不算了!你小小粮官,竟敢冒犯大帅的虎威,真是狂妄得可以!” 小蒋道:“粮官虽小,也是朝廷任命的。皇上都待臣以礼,难道大帅就不能了?” 这话义正词严,你还不敢随便驳他,一驳就是蔑视皇上了。 老幕宾抓抓脑袋,替大帅拗回主题,说:“击毙孙济,这么一件大事,怎么不向大帅报告,就迳直报告给兵部?眼里还有大帅吗?” 白思孟插进来说: “回禀大帅:进袭之时,天黑难辨,知他是谁。只是借着火光,才略微看清一点,也只是看到他穿着黄袍。但和尚也有穿黄袍的,亲王也有穿黄袍的,伪亲王也有穿黄袍的,怎知一定是孙济? “再说,军中之例:斩首须有耳朵为证。人头未割,耳朵未取,这又如何证明他一定死了?如此已经有两大不肯定,谁人这么大胆,敢向大帅报功?那不是找骂吗?” “然则为何又向兵部去说?兵部在京里,难道比大帅更易弄清此事?”老幕宾振振有辞。 白思孟不由摇头苦笑一声,说:“正因为兵部在京里,不像我等僻处一方,四方耳目极多。若是孙济实不曾来到万聚坪,而在其它地方,岂不比我们早些得到确信? “再说,兵部本就叫我等,既要运粮参议,也要做国之耳目,但有所见所闻,都要不吝马蹄,飞也似报给朝廷知道,即所谓风闻奏事。如今既是这般大事,岂不比风闻其它事情要紧得多,末将等又没多长几个脑袋,朝廷如此重托,怎敢隐匿不报?” </br> </b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94章 峰回路转 什么什么,还风闻奏事!李琨以为自己两耳出了毛病,把话听错了。 要没听错的话,那可真奇了!简直叫别开生面! 你们又不是职业谏官,凭什么风闻奏事?你们有多大背景,还可以专折密奏! 这种事他从没听说过,不由心里一阵紧张:早知道他们的靠山硬,却不料还是朝廷的兼职密探,也不知是衔谁之命做这个事的。 要是兵部派的,那还有限;可要不是兵部,那就有些不妙了。 想到这里,他额上的汗都不知不觉流出来,脸皮却一下子松弛了。 也别笑他紧张,命将出征,虽自古就有“阃以外将军制之”的大喇喇的说法,但兵权二字,从来都是君王的性命所在,对此心里决不会真的大喇喇的;不派监军,就必有密探,这是毫无疑问的。 玄安帝雄才大略,却也是雄主好猜,从不轻易相信任何人。谁知道在这十万大军里,他一共安插了多少眼线! 一般探子李琨不怕,心腹事只交待给心腹人,重大机密下面人根本探不到,但要是参议长和粮秣官也是兼职探子,那就不妙了。 一般探子打报告,轻易到不了皇帝跟前。而专折密奏,直递宫中,那可是要有一定级别而且皇帝特别信任才会有的特权。 五六品的级别,官阶上肯定不够;但朱医正的亲朋,那信任就不言而喻了…… 也许真是他自己说的那样! 统领十万大军,成千累万地花钱,谁没个假公济私或是欺瞒朝廷的小小猫腻被人抓到?他们三人能得宫里信任,又职司军机与钱粮,对这些看得最清楚。不得罪都怕他们乱说,于今却又得罪了…… 得罪了他会怎么阴你? 说你吃点冤枉、落点好处、虚报几颗人头,这还是小事。 现如今日久无功,倘若有折子密告你指挥无能,虚耗时日,那岂不要惹上头大大不满? 若是再阴险一点儿,直接捏造说你有意玩忽、养寇自重,那结果会是什么?夺印免官都是轻的了吧! “原来……原来——”他真慌了,眼皮神经质地直跳,困难地选择着词句,却不知该怎么继续。 老幕宾一见主人大窘,马上悟出了其中深意。到底生姜还是老的辣,他略一思忖,立刻换了副面孔,往自己额头猛拍一掌,啊地一下失声叫道: “我说呢!原来是御前猎狐班白老三白三哥!都怪老朽眼拙,竟然没有先认出来!该打!该打!那么这位蒋——蒋仁兄,还有这位万——万仁兄……都是同一处的大人了?” 三个年轻人面面相觑。 他这是什么意思呀?套近乎吗? 猎狐班是有,小蒋就在那儿呆过几天。白老三却不知是谁,难道那儿也有一个姓白的? 但显然这身份能赢得他的尊敬,你看他,一张老脸都笑出花儿来了! 也真难为他连猜带朦,连拱带抬,一下子把眼前各人的地位平等起来,气氛一下子就从剑拔弩张变为友好加好奇了。 李琨似乎也明白了什么,尴尬得把脸颊揉了又揉,露出微笑说: “嗨,原来也是猎狐班!怪只怪老三自己早不说,弄得大水冲了龙王庙。列位兄弟知道,兄弟是自打前朝开始就在御前当差,入的是虎贲营的伙,与猎狐班不在一处,却是历来仰慕得很。都是御前兄弟,原该早就联络,只是——只是——只是——啊,这个……” 他一笑,老幕宾就接过来说:“只是列位自己不说,别人也不敢问,这都是御前的规矩。如今鬼使神差,既然说出来了,一切就皆大欢喜了,哈哈……” 真是一笑泯恩仇,话都说到这份上来,恶言恶语是再没有,可气氛还是不自然。因为三个年轻人都不作声——实在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老幕宾冷眼看透,猜得不太准呢,却也不便让主人受窘太久,就大声做主说: “三位怎的还站在那里?快快请回!快快请回!此次不知者不为罪,都是为了公务,一时在气头上。下次决然以礼相请。请回!请回!” 他一表态,门外的刀斧手都齐声唱和:“送——客——” 虽然死罪没有,却知活罪难逃,谁知弄到临了,一句话便轻轻揭过!这一关算逃脱了。 三个年轻人回营帐的路上,背脊仍然冷汗不干,都感到不可思议:知道他会生气,哪知他会如此暴怒;眼看双方破裂不可挽救了,谁知一个误猜就路转峰回。 这真是起早了撞上鬼,鬼又撞上了钟。 当的一响,人也怕,鬼也惊,一地鸡毛。 走了一段,万时明皱眉问:“什么时候皇上给了咱们专折密奏的权利了?我怎么不知道?” “我没说是皇上呀!”白思孟说,“我只说要我们当国之耳目,兵部不就是国家机关,代表国家吗?我粮台上不比大营,事关户、兵两部的衔接协调,凡事都要快要早,所以对兵部是有专事专报的要求的,不用通过大将军。” “我说呢,”万时明鼻子里一哼,“我还以为什么时候咱们成了锦衣卫、血滴子呢!” 白思孟笑了两声,说:“不过老夫子猜我们是猎狐班的,也不太离谱。小蒋本来就是那儿的,是我请调过来,才进的粮台。李琨原来是左宿卫大将军,既然形式上该管,大概也知道一点儿。” 小蒋没精打采地说:“我在猎狐那儿就没上两天班,谁认得我!也不知哪儿招来的一股戾气!平白无故就来这么一出,今后还怎么呆?” 白思孟道:“不想呆就别呆!就是为了不想在这儿呆,才弄出上书这一出,谁知他反应这么激烈!连刑具都搬出来了。都怪我!怪我!” 建议把孙济的事捅出去的实际上是小蒋,可是人家只是随便提了个动议,附议和拍板的却是他白万二人,不怪他们怪谁? 不过现在闹出来怪谁都没用了,只能想办法对付。 人与人之间的机诈也太可畏了!上头大人们复杂多变的利害观,更是难以索解! 他们闷闷不乐。连伤才转好的灰雁也看出他们吃了大亏。 当小蒋又来愁闷地摸它时,它悄悄说:“三主人,那姓董的醒了,说了一些话,很是不好。我却没法喝他住嘴!” “什么话?”小蒋关心地问。 “关于朝廷的话。有人悄悄说孙济死了,是主人们报告的。姓董的醒转听见,就笑话说:那是假的。亲兵大爷们说:你胡说。姓董的就说:别看你们今天得意,明天就叫你哭。您看他!贼贱骨头,都捆上了,还嘴硬!” 小蒋一惊,问:“真的?你亲耳听见的?” 灰雁哼道:“谁能瞒过我的耳朵?隔了两座营帐我也能听见,何况只是两层篷布!决然不错!” 小蒋的冷汗又流出来了。难道那个孙济是假冒的?这出入可就太大了。 他赶紧跑回帐中找到万时明和白思孟。两人刚好接到中军发出的试探进击令,在一起紧急商量,怎样在大军战斗前进中保障伙食供应。 “马上安排做两万个大烤饼!”万时明说,“天黑时全体出动送上第一线。” 白思孟正要走出去发布命令,小蒋冲过来把他一拉,不让走,脱口说:“出事了!” 见他神情紧张,白思孟也紧张了,说:“什么事快说!” 小蒋说:“打死的孙济可能是假的!” “啊?”白思孟吓得头发丝都竖起来了,随即沉下脸说,“这可不能开玩笑!” “灰雁说的!”小蒋道,“它说是听姓董的说的。得立即提审姓董的!” “那好!”白思孟面如寒霜,转头喊一声:“来人——”先把做烤饼的任务交代下去,然后便和小蒋去找万时明,一起进了周什长的营帐。 赶出闲人后,他们便对已经清醒的姓董的说: “大仙!看你的样子,烧伤像是好得差不多了。好,有种,这么疼都能扛过,不错!可是,要是我们把纱布都给你揭开,你的伤还好不好得了呢?” 白思孟伸手到他的胳膊上,抓住纱布尾端就要撕。姓董的吓一大跳,恐惧地问:“大爷们要干什么?” 白思孟笑道:“不干什么,只要你说实话,那天孙济那厮到底在不在耿庄?” </br> </b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95章 进击试敌 姓董的装糊涂,说:“大爷们不是自己都看见了吗?” 白思孟用力把纱布一扯,立刻一块可怕的烧伤暴露出来。 姓董的大叫一声,疼晕过去,那伤口未愈又烂,立刻沁出一层新的血浆和体液。 等他再度醒转,嘴巴就不敢硬了,一五一十地把他们想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原来,那天晚上去耿庄的是孙济的一个替身。 这人相貌、谈吐、气质、衣着样样都像,只有一点不对,那就是耳垂那一缺口是人工挖掉,边缘长好后是波浪形。 而真正的孙济,耳垂是自然残破,长好后边缘是倒三角形,近侍们都能分辨。 但一般人谁敢近前仔细看他的耳垂?所以坐在上面、走在外面都能瞒过。 姓董的仙人投奔较早,知道这个秘密。那天举行酒宴,距离不远,又是坐着不动,他很快就看出了真假,只是一句话也不敢说,还一味跟着别人大捧大赞什么“我主”、“陛下”、“圣上”。 今天听这边的人说孙济死了,欢呼雀跃,他伤口疼得不耐烦,便觉得好笑。也是生性爱抬杠,他就随口说了两句。人家骂他胡说,他也就闭嘴了。这就是全部事实。 “你说的可是实话?”白思孟又拉起一条纱布要撕,面目狰狞地问。 “实话!实话!”董大仙吓得眼泪都要出来了,极口求饶,“小的一个字也不敢撒谎!” “那我们马上到那边去求证!”白思孟恶狠狠地说,“若是不实,你就等着全身冒血慢慢地烂死吧!” 一离开什长的营帐,他们面面相觑,一个个挢舌难下。 这可怎么办呐? 在军中,冒功本来就是件不得了的事情;冒这么大的功,还“上达天听”,那后果是什么简直无法想象! “戳破天了!”白思孟呻吟一声,腿都软了。 小蒋吓得脸色惨白,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万时明失神地看天,突然浑身一抖,脸刷地一下白了,说:“不好了!现在出击一定会上当!” “你说什么?”那两个连忙问他。怎么又扯到打仗来了? “我说的是兵部要求的出击。现在去,一定会中他们的埋伏!” 埋伏?谁?北军要伏击王军?啊!不错! 那两位憬然而悟,都吓得张大了嘴巴。 孙济既然假扮,也肯装死,那后面一定有大阴谋存在。此时预料官兵定会趁人之危,大举伐丧,则他们一定已经提前布置好,厚集兵力,袋口大张,专等皇帝的军队前来送死。 战事一开,南军肯定要吃大亏。 “我去找大帅!”万时明呼地一下脱去走路碍事的棉袍,只穿着小袄就往中军那儿跑。 一路上,他看到营兵们早已穿戴好,手拿武器,纷纷涌出。营栅外广阔的草地上,已经集结好一支庞大队伍,密密麻麻,刀枪如林,不等全体到齐,前端已经开始缓缓移动。 “完了!完了!”他边跑边在心中哀鸣,“大队一动,就停不下来了。” 他往中军大帐跑,李琨却不在中军帐。 原来李琨是心中愤慨,那么大的事情都瞒着我,还拿他们得罪不起!好吧,既然兵部来了指示,那我听命就是。 气头上他不再谨慎,也不开个会,就命大军向前移动,试探攻击! 万时明找不着他,扭头又往外跑,他已经上马赶到了前面,指挥队伍列成攻击阵形,亲自督促前锋出发。 这时官兵拥挤,道路几近不通。等到万时明挣扎冲撞,从后头一直挤到前端,终于看到他的影子时,前锋已经与敌人接触, 这时李琨正对身边几位将领口说指划,要他们按他临时端出的战役设想行事。一说完,那几位将领便跳上马背,散入田野,踏着薄雪烂泥,飞也似地跑了。 “大帅!前方有诈!”万时明不顾一切,挤挤撞撞,一冲到李琨的马前便大声叫喊,要引起他的注意。 李琨还在注视前方,喊到第三声才听见。他回头一愣,看出是万时明,便说:“来得正巧,参议长!汝试观老夫这钳形攻击,可还妥当?” 万时明披头散发,两眼因奔跑而胀红,汗津津的大口喘着粗气,连声叫道:“大帅可——可立命停止——前——前方有诈!” “什么有诈?”李琨气得胡子都翘起来。 大军已动,你却要我停止,这岂不是痴人说梦?还喊出来,摇惑军心! 大军一动,千车万骑,很难停止,而命令矛盾就更会不知所措。此时敌人若是聪明,就势打一个反击,我方岂不就全军混乱、不堪一击了吗? “孙济没死!”万时明急得口不择言,一张嘴就说了出来。“他是装死!” 李琨全身颤抖了一下,敌酋仍在?这是什么意思?欺骗?陷阱?让我中计? 等他回过神,想清楚这究竟意味着什么,一股冷汗不由猛地沁出后背,顺着脊梁骨直流下来。 “你——你怎么不早说!”他气得屁股连掀,在马镫上蹬腿暴跳,“这时候——这时候——” 他找不出任何话来表示他的愤怒、焦急和恐惧,身边的千军万马却已经大声欢呼起来:“胜了!胜了!前锋胜了!” 这是千万人的呐喊,从前到后,一浪一浪地传过来。一时间如同岩石崩裂、地动山摇,什么声音都被它淹没了。 李琨愣住了,急忙在马镫上站直,往前一看,只见前锋大旗飞扬,已经越过战线很远,而敌人的旗幡则偃卧下去,似乎被人拖曳着飞跑。 鼓声隆隆,烟尘滚滚。在这如山如海的气势面前,他突然感到孤独而渺小,没一个人注意他。 他不知怎么才能把自己的命令喊得让人听见,并慑伏人们,使他们畏惧,使他们执行。 大军海潮般向前涌进,前锋已经到达万聚坪的城墙。并贴着城墙继续推进、推进! “大帅!”万时明气喘吁吁地拽紧他的马缰,不让他再走,“大帅!敌军轻易后撤,明显是诱敌深入,不可上当!” “那你要我怎么着?”李琨在一片嘈杂的喊杀声中把声音愤怒地抬到最高,“要我怎么着?这势头还能停下来吗?一停必乱!一乱必败!” “鸣——鸣金呀!鸣金!”万时明大声喊,“不要追击,总可以吧?” 李琨一怔醒悟:不错!相比传令后撤,这鸣金收兵倒是一个好主意。 </br> </b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96章 兵败万聚坪 在狂热的追击中忽然听到锣声,众军可能吃惊,可能疑惑,但听到后,却不至于陷于混乱,早晚都能站住——只要敌人不趁势全力反扑! 但是怎么鸣金?现在人潮汹涌,只有几个裨将勉强跟着,号手锣手都不在身边。 传令兵倒还在,却也兴奋得满脸通红,跟着众军在高喊万岁。 李琨招手叫一个兵过来,但那年轻士兵正疾步狂走,竟没听见。 李琨大怒,纵马上前,举鞭一鞭抽下。那兵踉跄地一回头,捂着肩膀,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李琨想喝令他站直,自己却站不住,被人流马群裹挟着往前跑,只来得及叫了一声:“去传——”后头的话就完全说不出来了。 万时明与大帅失散,顿时像只没头的苍蝇,只能跟群乱飞,没过多久,就也挤到了城墙边。 等他被浪头一般的人流推拥着移到万聚坪北一线时,突然发现,右边远处,北城楼上高竖着的旗帜变了。一面倒下,一面升起,由皇帝的旗号换成了孙济的旗号。 这一下来得这样突然,同时看到的人何止千百,都啊地一阵惊呼,声音叠加起来,低沉宏大,就像山呼海啸。 哇——城头换旗了!怎么回事? 人还没来得及回过神,前方的军队已经踉跄地退了下来,先是倒退,然后是回身推拥,再就变成扭头就跑。一边推撞踢打,一边没命地挤。 千百人都这样做,于是就由一个小小的漩涡回旋,发展成十个百个大的漩涡,旋转几周后,便变成不可遏制、排山倒海的巨大回潮浪了。 广大的正面战场局势艰难反转,只不过一盏茶的工夫,中间已经压力山大,后撤的人潮向战线以南深深地凹陷下去,空出一片无人地带——全是自己人挤出来的,敌人却没逼上来。 方在庆幸敌人没有趁势压上,不料左右两翼已经同时传来震天的呼喊。 众军伸颈遥望,只见两大股粗壮无比的北军洪流横冲直撞地沿着城墙两侧扑了过来,旌旗飞扬,刀枪如雪,一捣入王军的阵列,就搅肉机般滚动起来,杀得措手不及的王军哭爹叫娘,纷纷溃散。 更远的两边,又是两支强劲的骑兵部队马蹄哒哒,风卷残云般向前包抄,力图下底沉中,从两边合拢,一举截断王军的退路。 殿后的后军前进受阻,忽又遭到攻击,太过突如其来,简直不敢相信会发生这种事情。此时进既不能,退又已晚,虽然阵列还算整齐,但在前方溃散的影响下,斗志很快就彻底动摇了。 从前到后,王军之溃,已成不可遏止之势。 完蛋了!刚才还是气势如虹,战局一经逆转,便兵败如山倒了! 人人抛枪丢箭,扔旗弃鼓,有马的策马,没马的撒开脚丫飞逃。 北边眼望不到的远处,一带小山上,一簇龙旗黄伞底下,一个白马银镫的王者也在向南眺望。 他英气勃勃,踌躇满志,属下向他报告万聚坪已入我手,他只不经意地点了下头,似乎这个结果早在他的意料之中——他就是孙济:玄安皇帝之侄,造反大军的领袖。 虽然没有表露,但直到此时,他那一度沉重的心理负担才算完全卸下——战争接下来就比较好打了。 原来,这位聪明的挑战者早知老皇帝恨他入骨,北征之际,一面大军征伐,一面还会展开暗杀,于是出兵伊始,便弄了几个替身挡枪。 耿庄被袭,替身死了一个,他马上意识到来了机会,立即密令前线诸将要装得像是真的,而且还要假装秘不发丧。 前线将领心领神会,立刻装得人人悲痛,却又强说无事,让早已渗入军中的南军间谍们更加信以为真。 虚虚实实,真真假假,一下子就骗过了王军这边。 孙济早已估算好:对方兵力雄厚,久战不下,既自大又心急,此时自以为是个绝佳机会,一定会趁丧进攻,首先是试探真假;而若发现他孙济之死是真的,则一定会顺势猛攻。 但猛攻是需要条件的。王军主力大半在芦河之南,仓促间无法北渡,北岸的前军只有两万。只是试探的话,两万也够了,但要猛攻,则明显不足。 但他们也不会等,一等就会失去突然性。这么难得的好机会岂能让它跑了?所以利令智昏之下,他们必会行险侥幸。而只要这两万人大胆进攻,就是他孙济歼敌的大好机会。 他立刻部署,将子余关下打城攻关的部队全部秘密转移到了万聚坪北,分成两翼枕戈待旦。 天从人愿。一周之后,敌军果然一涌而至。 两军稍一交锋,他那已受秘令的军队便在将军们的带领下,丢盔弃甲,争相溃逃,做出个树倒猢狲散的狼狈样,引诱王军上当。 皇帝这边的信以为真,立刻大踏步追击,把从两翼包围万聚坪的一万余北军赶得只恨爹娘少生两条腿,一追就追过城北。 万聚坪的守军见己方大胜,也不暇观察等待,就大开了城门出来帮着追杀,远离城门的至少有三分之二。 不料就在这时候,孙济败军中一迭声地吹起了长长的号角。众军正错愕间,在城门口早已埋伏下来的一支精锐部队突然从地坑中现身,数量接近五百,一冲出来就猛扑城门。 事发突然,守军措手不及,才慌里慌张地要关门,敌军已经大刀巨斧地砍了进来。 很快,敌军就夺下城门,并在城门内外迅速形成一个铁桶阵:城外半圈,城里半圈。 圈子的核心是弓箭手,拖着几十车箭矢,不要命地往四周猛射。 中间一圈是长枪大戟,明晃晃向四周伸出一丈有余,严密防护着弓箭手。 外圈则散布着上百名武艺超群的精锐战士,单兵格斗,一可当三,在重赏引诱之下,他们个个奋不顾身,打得返身夺门的皇家军队完全无法靠近。 从万聚坪出击的守军被死死堵在城门外,进退两难。张洪这才发现,潮水退去,自己竟然是在沙滩上裸泳! 北军的中军立刻回头压制住王军,却先不反攻,而是张开两翼同时猛扑北城门,把轻率出城助攻的四千守军包在中间,一口吞掉,之后便洪流般涌入城中,斩杀老弱残兵,一举夺占了这个军事要地。 刚刚还高叫胜利的王军看到城头易帜,这才知道上了当,却也只能干瞪眼! 北军此战的最大目标拿下了。万聚坪易手,王军岂敢再背水扎营?只能退回芦河之南。但这还不够,能吃下的还不止这个万聚坪。眼前惊慌动摇的南军也已是砧板上的肉。 又一串长长的军号声吹响,北军两翼部队后面,忽然又杀出两支重甲骑兵,铁人铁马,全身都被铠甲包裹得密不透风,一冲进敌阵就势不可挡。 这是北军的杀手锏,原来深藏不露,至此才拿了出来。皇家军队已是惊弓之鸟,稍一接触便抵挡不住,纷纷逃散。 在重甲骑兵的带领下,北军开始向皇家军队大举反攻,形势就此完全逆转。 摧枯拉朽,有我无敌,只用了不到一小时,就彻底扭转了战局。 枫林坡一役之仇,至此算是痛痛快快地报了。 可惜时间有限,集结的兵力还是不太够,己方若能再多个一万人,真可以趁势将眼前的两万王军全部赶进芦河淹死。但已经不可能了,那就见好就收吧。 …… “这地儿不能呆了!” 在孙济呆的小山头之南,相距只有三里路的一条壕沟边,跟一小时前的三个年轻人一样,好容易才恢复了指挥功能,收拢了败退的残军的李琨现在一心想的就是这句话。 一番进攻没能试探出真相,反而丢掉了万聚坪的坚固城防。皇家军队的两万前沿部队一下子就由优越的犄角之势变成单独前出的一支孤军,而且已经被打得丢盔弃甲、遍体鳞伤。 如果拿贝壳来比喻,那么原来它与万聚坪的守军加在一起,恰是一个坚固的河蚌——城池就是竖硬的蚌壳,两万前军加六千守城部队就是强韧的闭壳肌。 而现在,蚌壳已被剥落,闭壳肌也撕掉了半边,只剩下它这块白嫩肥大的斧足。对方铁嘴钢牙,只要他们肯,还不是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这地儿真不能呆了!”李琨摇了下头,又深深地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拨转了马头。 </br> </b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97章 皇上龙体又欠安 在混乱的后撤中,通过极力整顿秩序,李琨的军令总算又能及时下达到全军了。两万人折损五千,毕竟还是庞大的一群,敌人再凶狠再贪婪也一时吞它不掉。李琨的中军基本保持了完整。 一回到出发前的营地,他的命令就改成了掘壕据栅,坚守待援。 同时三路飞骑撒了出去。 一路是去京城,飞报兵部试探完成、却兵败失地。 第二路是去往芦河岸边,抓夫抓船,准备渡河。 第三路则是发布通知,要求沿途各军加强侦察,看好退路,严防再有包抄。 此时两万大军尚保留下大半兵力。位置虽已前移,但前进营地离河岸还不到四十里,只要动作迅速坚决,孙济的军队无论如何也拖不住他。 紧急部署已毕,李琨才有余裕盘算该怎样惩罚导致这次大败的罪魁祸首。 他自己是没事的。因为他是执行兵部的明确指令,为查明孙济是否死亡而进行试探性攻击。 战败丢城只是因为在北岸这个局部,敌人兵力不但丝毫未减,反而秘密调动增援,人数有了很大增加,达到二对一,占了绝对优势,非我战之罪也。 兵部也没事。因为之所以命令试探,是因为他们对万时明的报告不敢深信,这才要李琨适度地干他一把,火力侦察以测真伪。 这更说明他们眼力非凡,对消息的判断洞若观火。他们前此之所以要郑重上报,只是不敢壅于上闻罢了。 同理,相国和皇上也没事,都是下面闹的。 下面是谁在胡闹,当然是万时明和他的流沙国朋友一伙! 小子!一大清早还跟我横!这回可不是吃瘪不吃瘪的问题了。谎报军情,欺骗朝廷,都坐等杀头吧! 老夫子分外积极踊跃,一再请示要不要先派人逮系三个祸首。李琨想了想,手一摇道: “人不用抓,先监管起来,软禁!等圣旨下来,该怎样就怎样,叫他死而无怨!” 于是不等万时明喘息平定,三个年轻人帐外便多了三棚士兵,三角围绕,把他们看得死死的。 暂且不说营帐内三个伙伴是怎样身受煎熬,痛苦不堪,在遥远的京城柏梁,一桩糗事也如火如荼地发起酵来——皇上要册新妃了! 且说接到喜报那天,皇上因为太高兴,多喝了几杯。结果龙体颇感不适,就召医用药,用的是几十年老方子的醒酒汤。 谁知不喝还好,一喝简直翻肠倒肚起来,疼得在龙床上直哼。当值的老太医慌了手脚,自承无能,就请了两位医正来。 不料医正来后,意见截然相反,就跟两人平时闹别扭一样。一个说正,一个就说奇;一个要祛邪,一个就要扶正;一个要滋阴,另一个就要补阳,彼此参商,再统一不到一处。方子拟了又撕,撕了又拟,药罐子就那么空着。 一拖再拖之下,皇帝气息奄奄,面如金纸,症状更加危殆。 辛皇后一怒之下,就要送个把御医上法场,整个太医院都慌了。 朱品声不管皇帝的医疗,本来可以声都不吭,袖手旁观。但是事态实在严重,两位男医正心想:这朱某小女子深得太后信任,还偶有奇术,上次皇上误服砒霜就是她给治好的,可见圣眷一定不错。 既然此时多方相持不下,谁开方子都会担上极大的风险,就不如拉她同来,大家会诊一下。兴许她的药再一次懵对了症,皇上的症状能够减轻,那就再好不过。 即使不然,她来后同样也束手无策,那也可以借太后和皇上顾惜她的缘故,稍许减免一下对大家的责罚——所谓爱屋及乌,都一起商量着办的,治不好,不能光怪我们不怪她吧。 左右都有好处,何乐而不为呢? 这般商议好了,他们便去请皇上身边巴公公的示。 巴公公巴敦义是知道流沙国朱氏的名声的,只是最近看她院子里收治了好几人,成效不显,便有些疑惑,不那么放心。但现在情况紧急了,只要皇帝能好,管你请谁,于是他便同意了。 两个医正便欢天喜地地跑到朱品声那里来,一顶顶地送高帽,软磨硬缠地把她请到了琉璃宫。这是皇帝冬天最喜欢呆的地方,说是色彩富丽,阳光充足,能祛寒意。 皇帝不比宫妃,见男子不用垂帘,也不用悬丝听诊,医者怎么接触都成。 朱品声是女人,自己就有些担心,便问男医正们自己要不要避点嫌疑,采取点措施。 男士们哑然而笑,说皇帝不忌讳,你倒忌讳起来,要皇上怎么想?臣子对君王,须得披肝沥胆。像我们,心都应该掏出来给万岁爷看,你就素面朝天一回,又能怎的了? 但她害怕露脸也是好事,省得争风头,白让她突出自己,于是晋谒时,男医正们就站在前面,让朱品声躲在后面。 但她又忍不住要抬眼往前瞟。 她虽然给皇帝治过一次中毒,但那时是在殿外伺候,因为不懂诊脉,都没靠近龙凤帐去望闻问切,交代了服药就退下了。因此,简直可以说就没晋见过皇上。 但她毕竟进过一次皇帝的寝殿,又去过几次太后宫,对于这些威严气派已经有了免疫力。只是她一直不知真龙天子是副什么尊容,颇为好奇,这时便一面偷偷地看,一面听男医正们怎样说法。 皇帝的相貌没能令她吃惊或是敬仰。原以为集天下美女于一堂,还一代代优势互补,皇帝的子孙都会是型男俏女,谁知眼前这位开国皇帝十二代孙却是面容宽阔,五官平板,就像街上最普通不过的一位老人。 他今年据说是五十四岁,但由于某种原因,也许是暴食后泄肚,也许是平时酒色过度,已呈现出一副头发稀薄,眼泡浮肿,神情倦怠的颓像。说他年满六十,一点都不夸张。 当然喽,他虽相貌平平,聪明还是够的,所掌握的空前巨大的权力更使他平添一份天神般的光彩。 一个富贵、一个英明、一个权势,三者叠加,顿时光芒四射,不仅对于宫里那有名的五美——皇后加韩陆张尤四贵妃,具有梅花花蕊般的凝聚力,就是在宫外普通民女的梦想中,也是位天字第一号,非常值得追求,值得巴结,值得为之争宠的男人。 所谓生女为门楣,凡是女人,谁不喜欢这泼天价的富贵,并让父母亲戚都跟着大沾其光呢? 她心中慨叹,却又惊异自己身处这天字第一号男人身边,却丝毫感受不到他那巨大的磁力,也没有太大的压力,只是觉得好平常、好单调,平常单调得令她深感匪夷所思。 这大概因为她不是这地方的人,既享受不到这儿的富贵,也不信会受到这儿的伤害,太超然了。 她就这么胡思乱想,旁边医正和太医们却争论不休,好容易才得出一个彼此都能接受的结论:皇上还是在吃食上碰上些冷滞之物,肚腹不受用,于是就给开了些暖胃消食的药。 </br> </b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98章 赐号“意外人” 要说敷衍,没有比这更敷衍的了。朱品声是有过经验的,冷眼看着绝对不像,应该还是当初刘侍郎害的那同一种病,只是症状上更厉害些。 当时她也不言语,直等别人把方子写好,才说:“巴公公!二位大人!大人们的方子高明之至,小女子才疏学浅不敢置喙,只好告罪了。” 巴公公也不答话,只管仔细看方,看得眉头都皱起来,用手指点着,发作说: “又是这类不疼不痒的药剂!咱家外行,不懂什么,却知道要治拉稀泻肚,黄连、黄柏、大黄都少不得,偏偏一样没有,反多了许多温厚补药,熬出来无非又是一锅苦稀饭。你们歧黄世家,就专拿稀饭治百病么?” 两个医正不敢作声。 巴公公把他们的方子往签座上一插,就想叫他们再拟,忽然想到朱品声也是来看病人的,虽然大家都说得她一文不值,连把脉都不会,却仍是她治好了皇上的惟一一次中毒,而且还没治死过谁,便没什么信心地一指说: “你——既然来了,就别老躲后头,也弄个方子咱家听听。兵荒马乱的年月,军粮都供不起,还要养赡你们这些人!临到有事,一个也靠不上,真是何苦来!” 朱品声见他一竿子打倒一船人,还把前两张方子都给废了,等于把太医正们的脸皮都撕了个干干净净,这才装作迫于无奈,不得不强凑一个处方,建议说:那就用新鲜马齿苋一两煮汤喝喝,里面掺几味鱼目混珠的无害补药,外加a丸三颗。 巴公公不认得a字,就问什么叫尖头丸。朱品声说,那是我流沙国专配的药,贵国没有的。 巴公公问难道要去流沙国买。朱品声恭敬地回答说:小女子带得有几颗,即刻献上来就是。 巴公公严厉地审视方子,半晌不置可否。朱品声便一直恭敬地躬身等待。 巴公公沉吟,是在权衡利弊:太后那边他也常去,早知道这位朱医正真的所知有限,开方艰难,常以他人之知为知,不是几位奏调过去的老太医帮着把脉,早就混不下去了。 然而也别光说她不行,偶尔她也真是福至心灵,别人都治不好的病,她投药下去,其疗效偏有出人意表之处。 要说是懵的,哪有那么多让你懵对的? 如今两位太医正已然力荐她来,说不定真的分歧太大,无可调和,只好拿她的外洋偏方一试。虽然皇上龙体至重,不可轻亵,却也是迫不得已了。 他勉强答应。朱品声便要男医正们先去寻找马齿苋,自己去取成药,不消片刻便赶了回来。 原来这尖头丸,只是三片小小黄色药片,即黄连素。如若效果不明显,她还有备用方案,可以换成新诺明。 不过,几剂服下去,皇帝必好,这一点她很有信心,自认为一定不会看错。 果然,现代医药,见效奇快。皇帝一服她的药丸,很快就止了痢,待马齿苋汤献上,反应已经很平和了,就放在一边没喝。 连服两天药,皇帝大好,已能起床办事。听巴公公说,自己这回又是吃了流沙国女医正的药才转危为安。 他心中不禁纳罕,道:“外国女子竟如此会看病么?带来给朕瞧瞧!” 皇命大如天。内旨一出,彼美旋来,哪管你愿意不愿意! 朱品声从未被点名单独召见,紧张得什么似的,一到金銮殿,手心早捏出了两把汗。 叫她行礼,她踉踉跄跄;叫她报名,她哆哆嗦嗦;叫她抬头,她娇娇怯怯。等到她终于将头抬起,又把走下玉阶来看的皇帝惊了个趔趔趄趄。 皇帝先惊后喜,扶着御案扬脸大笑道: “朕还道那外国女子是何等母夜叉像,今一见朱氏,竟然杏眼桃腮,眉目如画,毫不输于我新夏女子,真乃大大意外!大大意外!” 巴公公是中性人,女人再美,他也看不出什么好处,但皇帝喜欢他就喜欢,皇帝高兴他就高兴,便凑趣说: “既然皇上这么看得起她,何不就封她一个‘意外人’徽号,秩比命妇,得应诏常川入宫伺候,也好叫天下都知道皇上今日龙体康健,分外的高兴?” “意外人?好!好!”皇上听得入耳,不由大笑,“这个徽号好,有趣!便封了她吧!也不要比照什么命妇,她原是六品医正,今日就擢为五品,仍旧当差。入宫之时不论官品,只论宫秩,那时候,就叫她位比列嫔好了!” 朱品声一听大惊,居然要直接收她当小老婆了! 治了他的病好,一点恩不感,还要趁机占便宜;不但在外面还要干活,进来伺候时位次还在众妃之下,那可足足有二十五个呢! 若再加上皇后贵妃,光上头就是三十个,同级的嫔娘娘们还有四十多! 七十分之一呀!这不把我往火坑里推吗? 且不说罗敷有夫,就是不怕使君有妇,一头撞进去,到争宠之际,人家专业我兼职,又能弄得过谁呀! 都撇开不管,就算是一夫一妻吧,要是个英俊少年也还好想,他却是这么没看相的一把老骨头!咱贱呐? 得!人不求人一般高,咱不干,行吗? 当然不行! 看她低头不语,眉锋双蹙,皇帝还以为这份恩赐开得太大,平地一声雷,她怕自己消受不起,一时还接受不了。 是呀,流沙国蕞尔小邦,乐户至贱之业,陡然间飞上枝头作凤凰!嘿!别真的受了宠反而惊出毛病来,那可不是玩的。 言念及此,他便笑笑收回一些说: “按说嫔这个地位也不算高,但初来乍到,确实会叫人说三道四,倒叫意外人不能自安!那便暂抑一级,秩比才人吧。拿到外面,跟州郡那些官儿比,也是个十足的一千石呢!” 竟还降了! 天哪!我呸! 张嘴说给块蛋糕,递过来却是个馒头,这老不死怎么这么没心胸!没眼色!还说不糊涂呢! 朱品声气不打一处来,板起脸,一丝笑容都没有,跪奏说: “民女小有微劳,厕位职官,已属过分,不敢更滥叼荣宠,请陛下收回成命!” </br> </b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99章 皇恩浩荡 皇帝不明白,还以为她是循例假客气,便笑道: “真是傻话!这是宫里,不是朝堂。难道还要学那些腐儒们三揖三让,再三固辞不获,方才腼颜笑纳么? “平身吧!且陪朕栏前看看花,说说话——如今已届隆冬,亏他们烧得好暖房,给朕与卿等侍弄出这般葱儿绿的好园囿。大毛的衣服都穿不得了。“ 他身体一转,信步往琉璃宫的花房走,朱品声却倔强地跪在原地不肯跟上。巴公公一看,咦,这番女怎么了?听不懂金口玉言吗? 他急忙小跑过来,用拂尘把朱品声肩膀一敲说:“还不起身随驾去来!” 朱品声道:“民女不敢奉诏!” 巴公公大惊,急得结巴起来:“你——你、你——你说什么?” 朱品声更大声一点地说:“民女不敢奉诏!” 巴公公呸地一口,唾沫直喷到她脸上,咬牙低声斥道: “大胆!你以为自己是谁呀?大臣?谏官?亲贵?便皇后娘娘也从来不敢说这样的话!不受皇命,不领皇恩,你三纲五常都忘了?” 朱品声牙又一咬说:“请皇上收回成命。民女宁死不受‘意外人’封号,不要秩比才人!” 这时皇帝已经走到远处石栏前,回头一看,身边竟无人跟从,不由大为惊讶。 巴公公见不能马上迫令朱品声起身去侍奉,倒也不慌了,就当着皇帝的面跟朱品声细细地理论。 “你可是嫌才人太小了?” 朱品声道:“不小。是民女无福受封。民女已经有丈夫了。” 巴公公像被狠狠刺了一下,诧异道:“是谁?你在流沙国嫁了人么?” 朱品声道:“民女丈夫就在新夏——现在北征大军任前部参议长。” 巴公公哦了一声,道:“原来是万某人。” 原来只是听说,她在同来三人中有个相好,然而看上去个个关系平淡,都不大像,现在她却指名道姓亲口证实了。 他想想无法,只好一溜小跑,“趋”到皇帝跟前,把这事禀报了。 皇帝一听,大失所望,又暗暗生气,花也不要看了,慢慢走了回来,对那还跪在当地的朱品声看了看,扬声问:“你二人可曾嫁娶?” 朱品声伏地禀告道:“还不曾。但我们流沙国风俗,女孩只要与男人定了亲,未曾嫁娶也是一家,不能改变了。” 皇帝哼一声笑道: “迂腐!我新夏国原也有这样的规矩,但早在三世皇爷时便已明令更改。为何要改?便是要人婚姻审慎——小时定了亲,大了不学好,女家便可翻悔,总比明知是火坑也要女方跳的好。” 朱品声回说:“然而民女是流沙国人,乡风民俗,还是照旧。望陛下许民女仍照旧例,以免有违父训。” 竟然抬出父训来了!三纲五常中原有父为子纲、在家从父的条条,但君为臣纲却是放在最前头的。 这便不用皇帝开口,巴公公就拿起腔调来,呵斥道: “大胆朱氏!难道有你父亲训诲在,就敢不听万岁爷的?那君君臣臣的圣训,记到哪里去了?” 朱品声说:“君使臣以礼,则臣事君以忠。圣人训谕,岂敢须臾忘却?” 竟顺秆爬,也拿圣人作挡箭牌,又是一句难以驳斥的软话。巴公公智穷,只好可怜地看着皇帝。 皇帝一笑。虽然君权远大于父母,但是圣训总是圣训,便是皇帝也不愿和它认真较劲,便和解地说: “你那万某人,朕也听说过他。战事一起,他便大受重用。虽然也有他自己的本事,却也是朕爱才若渴,恩出格外,所以使然,这总不会错吧?” 这话当然不错,不过你的慷慨,是要救自己的江山,并不是平空里想给别人恩惠。 朱品声不以为然,却又不能不面对现实,便说了声:“陛下洪恩,天下皆知。” 皇帝笑了笑说:“万某人倒也争气,和与他同去的那白什么、蒋什么,还手刃了首逆孙济,朕正打算封他一个伯爵,封白蒋两个子爵,以赏其功而酬其劳,你看怎么样?” 朱品声道:“这也是吾皇恩出格外。” 皇帝听话听音,觉察出她并非欢喜无限,以为是不相信,就说:“你道朕是随口说说,不当真么?来——” 他叫了一声,巴公公赶紧趋前请示。 皇帝叫司书的伺候,便有秉笔太监赶到,恭恭敬敬地展开素纸,准备记录皇帝的口谕大意。 皇帝略加思索,便扬声说道: “几句话就可以了——顷接捷报:前部参议长万时明暨粮秣官白思孟、蒋东平,忠勇素著,迭建勋劳。 “本月初九夜,探知敌酋孙济窜至耿庄,三人乃亲率小队,大呼攻击。三剑凌风,阵斩帮凶十八;六矢攒集,一举殪其首逆。巨憝就诛,普天同庆;大难夷平,指日可待。朕心甚慰焉。 “有司查明上奏,请予懋赏。朕思:彼既奋不顾身,忠勤王事,朕又何惜一侯之封,不恤英豪? “着吏部,其以万时明、白思孟、蒋东平三人功存簿籍,名列超等,以为嗣后循资升转地步。 “另着太常卿捧册,少常卿为副,加封万时明为伯爵,白思孟、蒋东平为子爵,各择善地,妥予安置。名号拟就请旨。钦此!” 一道御旨,随口就说,口齿清楚,理路分明,也真是个捷才。 不过其中一点瑕疵,还是被朱品声听出来了,当下也不顾忌,逮住就说: “皇上既不惜一侯之封,为何封了三个,最大的只是个伯?民女愚钝,甚是不解。” 皇帝一愣,回想了一下,不觉微笑,道:“是朕的口误了。君无戏言,就各升他们一级好了。” 秉笔太监赶紧在纸上划去两字,各改为侯、伯。 巴公公见皇帝无话,就挥手让秉笔太监退出,找翰林院正式草诏去,然后笑着对朱品声说: “圣上恩典,你也看到了。万某人如今可谓春风得意,一步登天,从此子孙荫袭,富贵无涯,没有穷尽了。 “我朝多少英雄才俊,悬梁刺股,爬冰卧雪,穷一生之力还巴结不到,却被他捷足先登!皇恩待你,难道还不天高地厚么?那么这才人……你是做?还是不做呢?” </br> </b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00章 狂飙再起 朱品声哭笑不得。原来皇帝下这道御旨,说是赏功,却是交换,赤裸裸到一丝不挂的地步。 但是万时明虽是男友,却不能占这种便宜,就是真丈夫也不行,哪有拿老婆来换官当的!那不是禽兽之行吗? 皇帝也是!满口圣训礼教,却一转眼就来一手这种权变,真是随心所欲,不知人间还有羞耻事。 也可能在他这种搞惯了的人眼里,圣上与臣下,相互间就吃这一套,没有什么羞耻不羞耻! 但咱可不是什么一般臣下!因此她毫不犹豫地回答:“民女还是宁死不能做,望公公见谅。” 皇帝听了勃然大怒,心道:我如此皇恩浩荡,你却一点也不妥协,难道不怕天子之怒么? 朕也不用伏尸百万,要想流血于千里之外,却也不难——只须命一使节,赍三尺剑,斩一人头而回,旬日之间便可料理完毕;到那时,真寡假寡都要你守,看你怎么办! 他悻悻然,几欲抽身离去。 巴公公见两人就要决撒了,朱氏要倒霉还是小事,就怕皇上惩办了朱氏,又迁怒于大家,那就暗无天日了——哪怕只闹个三五天! 当下他惊恐非常,上前苦劝道: “主上息怒,‘意外人’来自化外蛮夷,一介村野民女,无知无识,愚鲁顽固,都是少了圣人之教的缘故。 “老奴这就去请宫塾的女教习来,将那《女诫》之类教授于她,庶可学会一些规矩。那时,主上倘愿赦她罪犯,老奴再送她来见驾不迟。” 皇帝鼻子里哼了一声,不置可否,扬长而去。 巴公公见皇帝去远,才抹了一把冷汗,痛心疾首地埋怨朱品声道: “险些不惊杀老奴!皇上面前,谁敢这般大胆说话?还当面顶撞,倒批逆鳞,难道真要灭了九族才甘心? “是了!你家远在流沙国,九族是灭不到的;然而家族鞭长莫及,亲朋却不难拿获——只要援那连坐之法,你那三个同门乐工便都跑不掉!你就忍心看着同门兄弟一起砍脑袋?” 朱品声一气,心中按捺不住,冷笑不止说: “瞧公公这话说的!我是我,他们是他们?我不做皇帝的小老婆,他们就都有罪? “方才皇帝还说他们立了大功,要封侯爵伯爵。就这一会儿,因我不当才人,就要杀他们的头?这可是战争时期,还用得着他们呢!” 巴公公见她竟然还居功自傲,不禁好笑,说: “用得着就一定用?你这小女子,也未免太看轻了朝廷!历来都说君威不测。多少功臣宿将,雷霆震怒之下,一个个都粉身碎骨,还惮你那几个偏裨将校? “新夏国多的就是人才,从不指望几个俊杰去包打天下!那样的话,就打赢了也不知天下是谁的! “所以古往今来,多的就是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功高不赏,还要戮身灭族,防的就是后患。 “不要怪天家刻薄,天家不刻薄,就要被别人刻薄了去。如今孙济死了,大难将平,正是要收拾一班功狗的时候。 “得能封爵裂土,便是你朝中有人照应;如若不然,接到的恐怕就只有白绫酖酒、宝剑囚笼,除此之外,岂有他哉!” 这话说得人胆战心惊。朱品声本来热血奔流,突然打了个寒噤,心想: “这老头子,说的好赤裸裸哟。看他一脸的有恃无恐,显然早就这样想好,眼看时候快到,就说了出来。他是深知皇帝本性的。这么说,敌国破,谋臣死,就要拿功臣开刀了?这可大大不妙!” 巴公公看她两眼乱眨,明显气馁,不由一笑,说: “你是番邦来的,皇上感到新奇,这才与你废话几句。不然,似你这般倔强,立时就要打入冷宫,去吃馊饭,洗衣裳,一天忙到黑,三五个月不见天日,到那地步,才知后悔也迟了!” 朱品声原来还为在皇宫里混得不错感到得意,三个同伴在前线不断立功也让她深感振奋。这虽然都在他们领受的主要任务之外,但在结果未来之前,过程精彩不也很好吗? 人生不就是想在尽可能多的阶段里,活得尽量精彩吗? 但谁知,正像俗语说的那样,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好的先到,坏的跟着就来了,而且永远是好的不及坏的多。 现在坏的已经来了,迫在眉睫,怎么办? 她并不为自己担心,身怀绝技,随时能一走了之,她只怕万白蒋三人现在懵然不知,而皇帝杀心颇重,陡然间一道密令下去,真能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特别是,皇帝如果把玩笑开到极致,先一道封爵的圣旨当面开读完,等你伏地谢恩,便接着抽出尚方宝剑,随手一挥而下,那就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三人若是不在了,任务玩完,情爱斩绝,连义字都变成了殉葬品,那才真的无颜见江东父老了。自己难道就老死在这边? 她一时彷徨无计。巴公公见她动摇,笑了笑说: “多少女人企望天家眷顾而不可得,你却嫌这嫌那不肯屈就,人间竟有这等样事!老奴从前朝侍候到今上,五十二年了,不但没见过,听都没听过!今日却亲眼看见,可真服了你了! “朱才人!朱嫔!朱妃!朱贵妃!你到底要老奴叫你哪一样好呢?” 朱品声听他说得滑稽,不由破颜一笑道: “哪样都不用公公叫,我自有分寸!你老人家不是要送我去宫塾那边上课吗?且等我回养怡院医正房收拾收拾。收拾好了就跟你去。 “且慢!现在是冬天,你是要我带春衣还是不带?或者连夏装都带上?” 巴公公笑道:“医正真会说笑话!说的好似逮你去坐天牢!你先叩头退出,回去候着吧!一切皆听后命。” 朱品声心事重重地回到养怡堂,才歇了歇,便听有人敲隔壁窗户。不久便听到两个老太医在外头悄悄说话。 一个说不好了,莫非还要连累我等?另一个安慰他,说不会不会,医正尚且没关系,何况你我! 她有些疑惑,便走出厅堂,叫那两个避到台阶上翻晒药材的老太医过来,问他们说些什么。 两个老太医不意她听到了,都吓一跳,当下不敢隐瞒,就告诉她: 兵部接到飞鸽传讯,说是孙济没死,前方打了败仗,万聚坪失陷。皇上正在内廷接见相国与兵部两大人,听说龙颜大怒,一巴掌把御案都拍裂了。 </br> </b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01章 花下密谋 朱品声闻言大惊。 天哪!没有的说成有,这不是谎报军功吗?甚至再罪加一等:讳败为胜,欺瞒朝廷! 老天爷!别的犹可,斩了孙济这么大一件事,也能捏造? 那天消息传来时,宫里宫外,简直是万众欢腾!那现在呢?不但没能除了首恶,反而丧师失地!京城里又会怎样?皇帝又会怎样? 完了!三个同伴这回完了!真完了! 她急得双睛突出,两眼失神,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屋里急速转圈,头脑里嗡嗡响,思绪一片混乱。 万时明呀万时明,你们搞的什么名堂!是有心还是无意呀?你们怎么这么笨呀! 天大一件事,怎么不搞清楚就瞎说呢?这下好了,混出个满门抄斩的罪名了!还不赶紧撒腿就跑呀?赶快跑吧!跑吧!跑得越远越快越好! 我的天! 哇,不对!糟糕!她心里咕咚又是一声。就像是一脚踏空,人直直地掉进冰窟窿里去——还有我呢! 现在事情一连串地来了,不光是你们要倒霉,连我也无处可逃,要往你们那儿跑路了! 还什么宫中女塾呀!稍晚一步,叫人逮着,直接就送敬事房了!也可能叫暴室,总之是进去容易出来难。想囫囵着出来,全看老天爷给不给恩典了。 火烧火燎,心乱如麻,说跑就得跑,真的没有任何回旋余地了! 这也怨不得别人,她不是才说过自己和万时明是夫妻吗?不管真的假的,反正你自己承认的。 夫妻同体。只要万时明一定罪,她朱大小姐就成了罪犯家属;就是不被一起拉上法场杀头,也例当罚没入宫,当洗衣婢、扫厕女。 到那地步,吃粗饭、刷马桶,别说升格当上小老婆,就是皇帝偶然兴起,拉你去侍一回寝,免你一天苦役,也已经如同登天一样。 这一回,该轮到巴公公满怀鄙夷地笑话自己了! 去你妈的!她恨恨地跺了一脚,冲进里屋,打开箱笼,把衣服首饰都掳成一包,系在背上,又去拿抽屉里的长簪,一左一右地插在发间。 这簪子是特制的,长而尖锐,既是头饰,也是武器,可以当匕首用。 另外还有几百两银子,是用剩的,她大部分打成了钱庄的银票,还剩有少量散碎银子,也都揣进了怀里。 最后是一件大氅,就是长披风,正反两穿,是她专门向布庄定制的,里黑外白,各有妙用,她就随手一折,挽在臂弯。 只有药箱没法拿。带在身边太显眼,不带又太可惜。 她想了想,救命的宝贝,无论如何不能丢,便毅然决定:冒个险吧!趁此人们还想不到她的时候,暂且逗留,捱到夜晚再走。一混出去就雇马车,把药箱寄托在刘侍郎家,之后再溜之乎也。 不料她动作快,消息传得更快。就在她焦急地等待天黑时,街上和宫里都已大大骚动起来。 不分贵贱,人们都在奔走传说,说李琨的大军已经丢弃了芦河以北土地,退保南岸,而孙济的大军乘胜追击,已抵河边,正准备抢渡南进。 新夏王朝的腹地即将狼烟四起了。 皇帝大发雷霆,恨不得把有关罪人全都抓来生吞活剥,连带妇孺,一体治罪。然而军情大为不妙,须得紧急应付,眼下他实在腾不出工夫去与无辜的人修怨。 朱品声在他脑海里也只是一掠而过。 “这贱婢!”他恨恨地想,“不须老巴去与她开口,自己就要爬过来舔老子的靴子头了!叫你狂的!” 朱品声远在养怡堂,哪知他这种歹毒心思,也用不着去猜测。等到天一擦黑,她便站起身,回顾四周,不免还有些小小的留恋——刚收拾得舒心贴意,就又要放弃了! 不过,这也是她的宿命,谁叫自己是船长的女儿呢! “同船出海人十五,能得生还只一人……” 这不是小白那鬼家伙经常哼唱的吗?原来听了只觉得好笑,为赋新诗强说愁似的,如今却一语成谶了! 但愿别弄得真这么糟糕就好。 老太医们都是人精,预知朱品声要倒霉,早都收拾起药罐子回太医院,一个个跑得无影无踪,小院内一个人也没有。 她带上门,不敢走宫门,而是悄没声地走向御花园,要从它的东北角翻墙出去。 当然,在出园之前还得先进园。 那边便是一道光滑的波浪形矮墙头,是她和小蒋翻久了磨光的,墙下便是一片茂密的灌木。 她轻车熟路,先把药箱从墙的低洼处递过,挂在树杈上,然后一纵身便飞滚过去,快得只须一眨眼。 进园后才发现不好,落脚处的水池对面,斜照的月光之下,赫然两个身影正在高大的花楸树下并立着说话。 这边咕咚一响,那边的人便惊得一缩,钻入花丛中隐蔽了老半天,直到发现只是一只晚归的小鹿跳跃着跑开,这才放心地钻了出来。 朱品声这回没有隐身,也来不及补救,吓得心怦怦直跳,躬腰躲在灌木丛里,一动也不敢动。 原来站在那边的又是那对父女。仍旧是以布罩遮面,又处在浅淡的夜幕中,然而从体态上她就能依稀辨认出他们。 但到了这时,老仙儿也好,哪位贵妃也好,阴谋也好,阳谋也好,都与她毫无关系了,她心急如焚,一心只盼望他们快快说完走开。 朱品声学音乐的,听力本就出众,缩距法之外又练了心灵相通,更加敏锐无匹。水池对岸不过离她二十米远,一字一句都逃不过她的耳朵。 只听老头儿嗄声嗄气地说:“女儿,祸事了!” 做女儿的吃了一惊,借着月光端详说:“父亲脸色不好!是因何事这般忧心?” 老头儿问:“芦河那边的事情,我儿听说了吧!” 女子抽泣了一下,抹抹眼睛,却又破涕为笑道:“可是指刘郎不曾罹难的消息?下午便知道了。” “不是这个消息!”老人焦灼地说,“是董威风的消息!他不曾死,是吃人活捉了!” 朱品声听了心头一懔:原来那叫‘威风’的人姓董! 女子疑惑,反问:“怎的上次父亲说一十八名徒众无不殒身,如今却又……他现在落于何人之手?” 老人道:“原是李琨报功说,那流沙国三凶阵斩我仙徒十八名,无一活口,所以虽然心疼,也还放得下来。 “不料今日又有飞鸽传讯,说实在只杀却十七人,余一人伤重救活,自承姓董,正在三凶处严刑逼供。 “我儿想,那三凶是什么手段?只怕此时我父女行事和诸多隐语,他都已问了出来也。” 女子脸色一僵,想了想不由深为恐怖,颤抖说:“威风不曾死?这——这可成心腹大患了!” 老头儿跺脚叹道:“我儿!此事不是患,而是灾!灾!他若招供,我父女一齐灭顶,已是指顾间事。 “若官家尚未知晓,还可稍捱一夜;若此时已经知道,则缇骑一至,我儿只好系于老父腰间钢圈上,一起飞遁!那什么万千富贵,重整花烛,再也不要想了!” 女子一时急得要哭出来,仓皇问:“那就……就再——再——再无他法了么?” 老头儿两眼瞪圆,闪出一线残忍的光彩,咬牙说:“有倒是有一法子,只是太难为我儿一些。” “难为!有何难为?父亲说!快说!”女子像抓救命稻草一样,一把抓住老者的双手。 </br> </b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02章 李代桃僵之计 听说有办法,女子像将要灭破了。” 女子听了不言语,细细斟酌一番才点头道:“计是好计!只是若要长久,似乎还有可虑之处,那嫔妃们须瞒她不过,早晚会得决撒。不过事情只要瞒过明日,便不要紧了吧?” “那自然就不要紧了!”老人宽慰她说,“明日过后,君臣之分已定,即使董某人泄漏机密,惹人上奏,说前方举报,牵连到老夫与我儿什么,为父便当廷发作,责他一个诋毁阁臣、污蔑宫眷之罪,立时打入天牢。看谁人还敢饶舌!” 女子又想了想,觉得倒也揪不出破绽,心中不由悦服,慢慢喜上眉稍,点头笑道:“如此真可保一时无事!便这样吧。”想了想又有些不放心,问,“父亲做这假皇帝,要做到何时为止?” 老人屈指算算,抬起头说: “这便要看六郎兵马何时打到京城了!只要他打来,为父便假作开城投降,与你同到他的兵营,宣布说玄安帝已经自尽。你真夫妻二人相见,老父便变回国丈爷。只是这回是真国丈,不是前贵妃家的僭国丈了。” 说罢低声呵呵地笑,声同鸱枭。 “如此甚好,便是这般做吧!”女子答应了。 两人说定,便即分手。那老者趁着天黑,一纵而起,飞出宫去。 女子望他不见,这才移步向内,却没走宫墙上开的小门,反往假山那边走。走着走着,忽然一扭不见,仿佛消失在空气中了。 朱品声在水池这边,听得惊心动魄,连要跑路的事情,也几乎忘在了脑后。 见那女子隐没在假山后,她便要提脚去追,想看清她究竟是谁。才一直腰,猛然被吊挂在树杈上的药箱撞了一下脑袋,她这才醒悟。 “我这是要逃跑呢!”她想,“这鬼宫里的事情再也不与我相干,管他干啥!哪怕是老皇帝要叫人弄死……且慢!老皇帝要是真被弄死了,形势就会发生很大的变化呀!那么会是哪些变化呢?” 她停下脚步,在心中迅速盘算。 首先、逆谋达成,宫廷和朝堂,立即就由孙家班变成某家班,就一定有一番大震荡大改组,主战派必要倒霉。 刘侍郎说不定会被立即“逮问”;如果抄家,药箱便不能放在他那里了。 其次、前线将领必会受到掣肘和撤换。三个同伴“谎报军功”在前,已经可杀;“酷刑逼供”在后,这是对国丈爷的私罪,更不可饶。 怎么看处境都会更恶劣,仍得出逃。 第三、老皇帝一死,自己在宫里,暂时不会再遭受性骚扰,却会因三个同伴的事而受牵连。 不过女不同男,加上医者身份,似乎不会立即就遭逮捕。既然如此,便可稍安毋躁,徐图脱身之计。 而另一方面,假如自己立即前去皇帝处告变,那又怎样?真皇帝不死,又会怎样? 她的脚才要伸出去,立刻又迈不动了。 </br> </b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03章 深宫打探 新 檪嫩 λ諦 窰 漣 Ъ漣ν лл 檪窥 ЧЪ 嫦 ê簲 ê 澭λ澭жν ê λ λ檪ê êλ λêЪ 誼Ъ λ 絹骣 骼 涯誯 ЪhЫ 說 ê澭 ê êo o ζk 媹 骣 êpê ·λ Ъλk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04章 太后宫的七王爷 新 檬檧ê骬 m鹱t êЪ ЬêЪ êoλxλ λЦ Ъ 6髤鼸 o m ЪЪ Ъ鴷ξ Ъ ЦЪЪ Ц Ц 媿弸¨ Ц¨鷳 Цm豲 Ъ δΣ媤 ЪЦê 仰 Ъ 鵭ЪЪ Ц δδЦ Ъ 仰 ЦЪ ЦЪ Цβ·仪 ν Ъ檿 Ω iЪm 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05章 贵妃坠桥 然而如此敛抑自尊之人,早不来晚不来,最要命的今天,她却跑来了。而且来了就拦在头里,把皇帝一把笼到她的石榴裙下,这是为什么? 是碰巧?还是她就是那个一直蒙面谋划,出手下毒,一心要倒皇帝的台的阴险女人? 不会不会! 但世事难测,常会出人意表,谁又算得定呢! 朱品声惴惴不安。 人突然被迫改变怀疑对象,心里都会这样不踏实,因为这跟自己一直以为的反差太大,别是搞错了吧? 她自恃隐身,跟着御驾一直走,沿路仔细捕捉皇帝和张贵妃说的每一个字。 但是,在来到翠华殿之前,两人一直相隔前后,连一句话都没说,到殿前下辇,这才并肩进去。 朱品声生怕不跟进的话,过会儿又要被迫爬墙,就侧身一闪,紧贴着跟了进去,直达内寝,在一张板凳上坐下了。 两人入殿后直接进了温暖如春的西屋,也没说什么话,都只默默地做着睡前那些琐事。皇帝是叫茶细品,张贵妃则是卸妆洗脸梳头。 直到宽衣坐上床沿,皇帝才笑笑开口说:“又是为了你父触朕之怒的事情吧?也真难为你了!” 张贵妃见皇帝先说了出来,不暇脱衣,立刻盈盈下拜,说: “皇上明鉴万里。妾父愚鲁,不知进退,却是一片憨直的忠君爱国之心,偶有触犯,还望陛下宽恕!” 皇帝叹道: “军国之事,诡异繁杂,只要大家一起商量,从无互不争执之时。此时谁能说自家的主张就尽善尽美?休说六阁臣与相国,便朕也不能! “可人吃五谷,有时就是会突发痰气,将别人一笔抹煞,还要自诩高明,这怎不叫人生气?然而都是为了朝廷,朕又真会怪罪哪个?决不会的。” 说着他便伸手把张贵妃拉了起来,一同坐在床沿。 到了这时,秀色在前,他就有些意乱神迷,手脚嘴巴都不老实起来。 朱品声看着,简直不敢相信,一个皇帝,三千佳丽珠围翠绕,风流了一生,到老竟然还这么轻薄,真叫人目不忍睹、耳不忍闻。 但她这时还是存着妄想,希望眼前的情况只是偶然发生,不是精心策划的。 怎么会是张贵妃呢?不但比较了解宫闱的她本人不相信,三个伙伴中,连心思最敏锐的白思孟也说只可能是韩陆之一,张贵妃连边儿都挨不上。 她这么温良贤淑,怎么可能是那刁狡残忍的阴谋家呢? 眼看床上两人已经睡下,煌煌巨烛次第熄灭,宫女们悄悄进来又退出,轻轻把门关上,朱品声急出了一头汗。 难道白忙活了半天,这一夜又劳而无功? 韩妃或是陆妃怎么还不来横刀夺爱呀? 就这样糊里糊涂,让策划好的一幕血腥大戏轻轻误掉,不再开演了? 不,这是不可能的! 在她想来,张妃是因父亲在集议军情时顶撞了皇帝,才特意找到皇帝谢罪,把皇帝拉到了自己的寝殿,这恰恰妨碍了某人的计划。 某人为了性命和富贵,一定会拼死相争,今夜不是强拉皇帝走,就是干脆连张妃一起干掉。 现在还没来,不等于一直不来,走着瞧吧! 她很想溜出翠华宫,看看附近的动静,究竟有没有韩陆二妃开始行动的迹象。 说做就做。她走到门口,用指甲轻抠门沿,把它慢慢扒开。 然而正当她把门打开大半尺,就要侧身溜出时,床上咯地响了一下,只见张妃轻轻下地,踩着鞋慢慢走来。 她连忙退后躲避,以为她发现门被风吹开,特意来关上。谁知张妃走到门口,竟然把门拉开,走了出去。 朱品声赶紧跟在她后面,心想:马桶就在屋里,她跑出去干什么? 却听她低声吩咐在中殿值夜的宫女和太监,叫大家都要警醒些,却不许进来打扰,有急事也不行!众人应诺,她这才回身进去。 朱品声被关在门外,这次不好进去了,便干脆扒开中殿正门,来到阔大的院子里察看四周。 宫苑无声,四下无人,明亮的下弦月下,夜色宁谧,云淡风清,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凶险隐藏在这沉睡的宫闱大内。 这不是人间最普通最平凡的一个夜晚吗? 如果一夜无事,就这么过去,那就说明张贵妃与阴谋一点关系都没有。 但明天上午,必有另一位贵妃和她的父亲将要因董威风招供出来而“就逮”,并且最终一个赐死内廷,一个被送上法场。 而如果有事……那就必有一个老仙儿飞临此院,穿窗入屋,演出一场烛影摇红的惊悚惨剧。 她心急难耐地等待着,只嫌时间过得太慢。 踱到腿都发酸时,她就裹紧大氅,在台阶上坐了下来,不由回想起钻过蠕虫洞后的种种场景,一幕一幕地检看,人都有些呆了。 突然,一阵喧声在院门外响起,接着便是有节制的敲门声,一下一下,清晰而缓慢。看门的太监睁眼起来,赶着问是谁,门外回答有事要请见皇上。 朱品声一下子惊起,回过神来,赶紧走上前去听。 原来是cw殿韩妃那里有人来急报:贵妃不慎过桥时落水,砸破了冰面,呛了几口水,人便昏迷,此刻正在抢救,性命堪忧。 这可是人命大事,守门太监不敢拦挡,立刻放报信人进来,让他飞跑着去报告。 报信人来到殿门,宫女太监们却不让进去,只说有吩咐,皇上贵妃已经有话,任何事情都不准打扰。 报信人也很懂事,就说:“爱报不报,你们看着办。要是韩贵妃终于不治,皇帝明早问起是谁不让告诉的,你们自己认下好了。我回去了。” 他一要走,殿内的太监头儿犹豫了,想想说:“这毕竟是大事,就挨骂也得报,哪里敢等到明天!”就跑到西屋房门前,轻轻叩门,低声喊道:“娘娘,娘娘!韩娘娘快不行了!” 这时皇帝已经睡着,张贵妃却很清醒,立刻披衣起身,问明了怎么回事,赶紧唤醒皇帝。 皇帝晕晕糊糊地听完,吓得一下子坐了起来,诧异道:“怎么好好的会从桥上摔下去?这随身伺候的人呢?都死光了?朕看看去!” </br> </b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06章 暗夜黑爪 誨 塱 粡 Ъ· Ы cwê檰 澭Ъ ηm 媥 窹k ллoo 鳪 δλ 澭 л ê 仪 櫦顢彩 諫ê 說Ъ Ъ λ澭 λ êЪ Ъ ê 粢 Ъ êêд a嫨 Ъ Ъ Ъ 諦檫γê ê 窪 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07章 寝殿篡弑 新 媯綪 ê 媯 êê 媯λ êв 媫 δδ ·媫 誼衭 骯 媸êêЪ ÷ 尹 誸 ê nЦЦ ê e 骯 δдЪ oЦ 媯 Ц 誯Ъ ê廰 ± 綳 ·丸 骥窣骯Σê Ъ Ъhn Ц Ц 骧 δê 媴ê ê媿 δδ cw η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08章 内外营谋 老国丈一听,两眼放光,竟是意想不到: “还有这事?这厮真是贪心不足!此女也实在大胆!不过,虽然那人死了,此女也不能纵去。不为连坐——只有亲属与比邻好连坐,同官与僚属好连坐,怎的连坐到同乡旧识来?那岂不累尽天下人! “便恕了她吧!恕她是因为她医术精奇。不说别的,听说那人两次垂危,都是此女救治过来。如此不凡,今后必还有用,那厮这道口谕便撤销吧!” 想了想他又说:“不罪此女,单杀其同乡,恐她也不自安。再说,六郎与我儿你的事情还没接洽好,如若不成,还要对阵,那三人似乎也有些用处。 “一战能杀我十八门下,这法力绝非一般。如果事机不密,被他乘间逸去,结成冤仇,后患更是无穷。如此便不可旨到即诛了! “密旨似应改成这样:三人扣留。只说孙济未死,要责成他等追蹑,务要擒获;因孙济刻下防备严密,难于下手,只好稍待,却不许他等擅自离军。这样说,他或不至于潜逃匿迹了。” 张贵妃想了想,好奇地问:“究竟父亲是如何与他们结下仇隙,女儿一直不大明白。” 张国丈叹息一声道:“我与他们有何仇隙?皆怪南叙来的那什么李薄希李仙儿。他在沙海边一座小庙里冒充山神,不知怎的看上了刚才说的那个朱医正,就一路跟随要抢。 “他恐一人抢他不过,还用金钱买嘱,纠集了几个麦芒山的棍徒无赖去拦路。不料那女子的同乡厉害,打了他个鼻青脸肿。 ”那日在大湖之上碰到为父,李薄希便向我哭诉,说是流沙国的妖孽欺辱我仙人。我尚不信,与我同行的金师父金方顺遂用听风法去听声,谁知果然听到下面船上这四人在辱我仙家。 “是为父我不忿,丢下飞蒲团去打他,却一到便被那姓白的扣下。我那飞蒲团力举千钧,他只用一块小小夹板便夹住了它,其神力真是深不可测! “为父当时急于取回蒲团,便请同行的金师父运气聚风,弄出一个小龙卷,希图颠翻那船。不料四人中姓蒋的那个又举起一柄铜管,对我施放轰天雷,将我三千银子买来的一方玉印打得粉碎。 “不是见机先走,为父与金师父几几乎就遭了他的毒手。冤仇便是这般结下的,我儿你说冤不冤呢?” 张贵妃听了,沉吟半晌,说: “既然冤仇已经结下,化解也难。好在父亲如今是皇帝,与那仙人无甚缠绞了,便可不管仙人的事。若其人可用,便重用他,且莫管他冒功不冒。 “若大事已定,用不着他了,再秘密处置,勿使他有一人漏网,以绝后患! “女儿虽未管过外事,也读过几句古书,深知游侠辩士,皆为太平之贼、国法之害。即使圣主当朝,也绝不相容的。” 张国丈叹道: “正是。我儿能有这般见识,诸事可为,明日就由你代朕宣旨好了。还有,那巴某人极其精细,是一刻也留不得的,明日晨起,见也不要见,便叫人抓了他,送入宫内监,一顿板子了账。 “罪责便说他意图谋害韩妃,推堕入水。随从韩妃的宦竖们也都不要留,通通责他通谋,一概打杀,” 张贵妃没做声,却也不反对,事情就这么定了。 朱品声听得字字惊心。不料这平素与人无争,端庄文静的张贵妃,在涉及十几条人命这样的大事情上竟这样的镇静冷酷! 就好象从她嘴里说出的不是人,而是蚂蚁;不是要人家永远消失,而只是说声再见,回头还要欣然再会似的。 但不管怎样,她自己和四个同伴的性命,暂时总算得到了保障,不用急着跑路了。就怕这个缓刑期不会太长。接下来还会有什么呢? 张国丈又问了几个宫中的问题,张贵妃也问了几件朝政上的事情,发现有好些需要迅速弥缝的地方,便一一研究,妥议对策。 琐琐碎碎,弄得时间像飞一样过去。朱品声听得无聊,又昏昏欲睡了。 忽然,她的额头撞到了桌腿,弄得砰地一响,人立马惊醒。 床上的张氏父女大吃一惊,一起回头来看,只见一只老鼠吱吱叫着窜过地板,钻进角落,后面一只大猫喵地叫了一声。 张贵妃道:“原来是我的三喜儿追老鼠,倒吓了女儿一跳。不觉已到四更了。” 她打了个哈欠,两臂向上举起,伸了个懒腰。 张国丈怜惜地说:“我儿困倦了,睡吧,其他明日再议。” 张贵妃笑了一声,道:“女儿虽然常有一夜无眠的时候,却从不曾坐待天明,今儿不知怎的了,就是一味的不想睡。父亲要睡便睡,女儿只想坐着。” 张国丈道:“越是遇大事,越要拿得起来放得下去。我儿是害怕了。不怕,待过了这几日,为父便把那厮趁夜移了出去,往大湖里一沉,便永远无人知道了。要是心中还搁意,就移住别殿,把此殿换给陆正菲好了。” 张贵妃道:“女儿不是怕。只是如今实实在在已是公主身份,暗自新鲜。想那人一向骄纵儿女,对膝下几个公主,不知有多娇宠!便我们几个后母,也不敢挠她们的性子。说是给她们当小娘,其实她们比我们还像娘呢!” 张国丈知道女儿在宫七年,不知有多少陈事要翻,陈账要算,如今手里有了权,那人的一大家子料难长久了。 可是现在刚刚接手,草创艰难,可不能随着性子胡来,反把天下大事搅个不清不楚。 他就半是安慰半是警告地说: “历来新皇为政,最初都是力求安静,不敢轻易改弦更张,这样才能抚循民心,使天下乂安。等位置坐稳,有甚想说想做,再慢慢去说去做,也不为迟。” 张贵妃噘起嘴说:“此理女儿知道,只是眼前便有绝大一样难事,不得不提呢!” “什么难事?”张国丈问,“但提不妨。” “父亲明晚在哪殿歇宿?cw殿还是紫玉殿?” 张国丈张口结舌,不知该怎么回答。半晌才说:“这事……却没想好。” </br> </b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09章 成王败寇天壤别 这样迫在眉睫的事情都没想好? 张贵妃不由蹙眉道:“宫中人都知道:那人轻薄无长性,即在女儿这里歇宿,从无住了一晚又一晚,都是天明便即启驾,总要半月之久才会再来。 “如今父亲要装病,不便亲自开口,一切事宜皆要女儿代宣,倘不在这里住,便不方便了。难道女儿变巴公公了,成日里到处追随皇上? “但若在他殿住宿,女儿不能随去,自然是由他妃传话,便用不着女儿了。那些狐狸怎似女儿,一个个心比针细,也比蛇蝎还毒,岂不很快便拆穿了?” 张国丈像是被人迎头泼了一盆冷水,一下子愣住了。商量了多少军国大事,偏偏忘了这个宫闱细节!而且这事还真繁难得很,一下子哪里想得出办法! “那我儿说该怎么办呢?”他虚心求教,心想女儿长年在宫里打滚,又冰雪聪明,既然先提出来,就一定有了应对之策。 张贵妃说:“有便有一个办法,却与父亲的安静之方大不相同,须得令宫里大大惊扰一番。” 老仙儿脸色微变,看她一眼说:“你说!你说!” 张贵妃沉下脸说:“泄密关系非轻,不得不采用霹雳手段!明日晨起,父亲即可借韩妃落水之事,兴一小狱。就从捶死巴公公起手,说是秘审之中,巴公公招出许多不法的劣迹,都与众嫔妃有所牵扯,须得好好查一查。 “却又先予说明,巴公公招供中,只有女儿尚无牵涉,因此查明之前,便先住在女儿这里。有此理由,便住多少日子也无妨了。” 几句话便轻轻破解了难题,张国丈不由又惊又喜,却不禁要问:“这样行吗?可会引人另外生疑?” 张贵妃翘起脸庞,一脸鄙夷道: “女儿不与那些人争竞,这是人人知道的。不仅宫内皆如此看,便是宫外,也无不这样以为——所谓贤名遍天下。宫中事再多,与女儿无涉,也在情理之中,谁人会因此多心?” 张国丈拍手称善,心中却又隐隐不安。若是采用女儿这条“兴小狱”计策,一定能顺利渡过难关,但同时也为日后宫中兴起大狱埋下了伏笔。 “往深处猜,只怕不把陆、韩、尤三家外加辛皇后一起弄倒,她是绝不会罢休的!”他怏怏不乐地想。 他这猜想自然不错。 现在已被颠翻的玄安老皇帝在日风流成性、喜新厌旧,人人跟他恩爱不到头。他青壮年时的后妃也多,但没一人乐享过十年以上的欢愉,都是红颜未老,便或废或黜,皆成昨日黄花。 不是他不重情,而是他更重色,色衰必然爱弛,就像甘蔗嚼成了渣。 有人心软性善,含着渣子还舍不得吐。但玄安雄才大略,岂会受小小情感的束缚!该吐就吐,从不迟疑。 所以到他岁月近老置下的这一批,人人惩于前车之鉴,都怕被他提前抛弃,所以一登场就都开足马力,在争斗固宠的闹剧上表演得比什么时候都厉害。 皇后辛氏不必说,看得张尤陆韩肉中刺似的,必欲拔之而后快,就是她们自己相互之间,也是鸡生鹅斗,日日不休,巴不得天雷震怒,一霹雳打下来,打得别人个个死。 如此生死荣辱的争斗,你叫人的心怎能不狠起来! 无权隐忍,有权就嚣张。张贵妃七年夹着尾巴做人,一旦翻身,尾巴就要翘得比谁都高!趁此良机,把那些妖精全都治死才好呢! 然而女儿心中这样想,奈老父亲不以为然何! 与女儿的心思不同,辛氏加上尤陆韩,这一后三贵妃,都是他张本希张国丈平时想都不敢想,此时一旦做成了皇帝,却马上都想弄到手的人间尤物。 这不能怪他张某人色心重。自古成王败寇。老皇帝是仇敌,已被自己打倒,她们就是战俘。 变成战俘的女人,自然是为妻为妾,怎么样她们都行,这是古往今来,处处皆然,丝毫不用客气的。但是女儿却要尽除之而后快! “看来跟这几位,都将是恩情不到头了!”他心中颇感遗憾。“女儿干预父亲的床第,莫此为甚!大大小小七十个呢,难道统统另置?也真奇了!不过……唉,算了!春风一度,也总比成年累月干想着吞馋涎好。只要到手最初几日,过后就由她闹去吧。” 退而求其次。他抬头望着屋梁,细思怎样速战速决,实现这“最初几日”的春风一度: 是借口秘密提审?还是亲自搜宫,查找罪证?但女儿成天跟着,又如何避开她呢? 他望屋梁,张妃却望着他,慢慢浮起一脸的不满与担忧。 “怎么?父亲舍不得了?”她问。 张国丈一愣,从冥想中解脱出来,机伶伶地抖了一下,说: “哪有什么舍得舍不得!为父是想:若想稳定大局,宫内与朝中就要两头兼顾。弄掉几个贵妃容易,她们无拳无勇;然而她们的老爹,可都是现任的阁老,大事上都说得话的呢!倘若一下子弄翻了,天下大事怎么理?不妥不妥。” “那就罢了内阁不要,就由老相国一个人协调五部,会同办事好了!”张贵妃坚决地说,“父亲不也常说:阁议!阁议!阁议有也不如屁吗?” “看我儿说的!”张国丈责备地说,“阁议虽然不是成命,但你说我说大家说,也好给君王醒脑子嘛。休道什么吾皇圣明!哪有什么天生圣明!一件大事出来,众人什么都不说,君王的脑子也是一盆浆糊!你不懂,这事我看得多了。” 事关政事体制,老爹又坚持,张贵妃也不好再说下去,只是放那几个老仇敌一马,这在她心里无论如何过不去。 放不过去也得先放放,难道此时便不依不饶,跟他硬争不成!于是她的思绪转移到更急迫的问题上:她自己的地位。 现在事实上是旧朝已覆,新皇登基。新皇是父亲,女儿怎能还是贵妃?一时三刻可以糊里糊涂,父女联手把事情办圆办妥,等大事已定,终久还是要明确的。那时自己又是什么? </br> </b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10章 想做皇后吗? 应该是什么呢?难道明升一步,顺理成章地把自己这个贵妃提升成皇后? 那当然不可以。如今真贵妃都变成假的了,假贵妃再升成假皇后,那有什么意思! 可若是不提,却又违反常规——老皇帝不要别人了,后位空虚,唯一没事且贤德素著的皇贵妃竟然不能升格,这可怎么说都说不过去,会让天下人怎么想? 哪怕硬说是德能不孚,不愿她继立为后,那么等新皇后上位时,贵妃还是贵妃,内里尴尬先不说,就是相互关系上也摆不平。立了这么大的功劳,难道又叫她去给新皇后下跪磕头? 合着自己一番辛苦艰险,到头来只给自己找了个后妈?而那后妈不知就里,还要嫌这个白白捡得来的闺女会跟自己争宠,因此进门伊始,就跟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去了一拨又来一拨,万变不离其宗,这叫什么事呀! 不行!一定得理出个真章来! 真章是什么?只有当老大! 长期生存竞争教会了她:天下之事,第一重要的是权势。掌握了最大的权势,你才有最大的安全与自由。这一条真是天下至理,再没有第二个了。 所以要在人前立于永远不败之地,自己就得掌握最大的权势。但自己怎样才能获得最大的权势?光是皇帝老爹的女儿是不够的,这就跟光是皇帝丈夫的后妃还不够是同一个道理。 你必须自己就是最大的那一个,无人能凌驾于你的头上。不然,哪怕拱啊拱啊,最后拱成了老二,说不能出头时,你还是照样出不了头。 例子不用到远处找,辛氏已是一个。眼前又是一个。 看哪!就只这片刻工夫她就体会出来了。比如现在,老爹宝座尚未坐稳,就已经不大听她的了,护人家比护女儿还多。今日便如此,以后岂能更好? 但要最大,那就一大大上天了。这种角色,一是太后,二是女皇帝。 老爹年迈,自己年轻,直接做太后那是笑话。何况深宫里还有一个名义上的现成太后。 就是老爹坐稳了宝座,以后生了儿子,老爹过世后也只有他的儿子娘能做太后,全轮不到自己这个假姨娘。 就是把那皇子娘也害死,人都知道自己是后母,那皇儿子也不会和自己亲,所谓太后,当上了也不保险。 至于女皇帝,那倒是有先例的。不但做成了,还做得风生水起,有滋有味,比如武氏。不过也只是皇帝丈夫死后才做上的。 那么有没有原皇帝尚在就能做的?也有。那就是原皇帝先退位。历史上有过好几个。 不过那都是传位给儿子或是兄弟,没有女儿的事;只听说有些番邦外国发生过,却也是死传活,不是活传活。 要想活传活,而且是传女儿,对外还要宣布说是传给小老婆,自己还真是开天辟地第一个。 第一个!前无古人哪。真是惊世骇俗! 那么做不做得到呢?父亲会答应吗? 肯定不答应! 他老人家老说:圣人曰:“述而不作”。前有车,后才有辙。前无车,后面哪儿来的辙呢? 篡位可以,因为前史尽多,甚至多如牛毛。 女皇帝?那可是孤例,可见是异类之最,不足为训! 即使非要说行,那也得由皇后过渡而成,这才合辙!你说呢? 老父亲是个十年寒窗、读腐了书的儒士,若是非要这样坚持,你也拿他没办法。 其实他本人骨子里还是口是心非。不管找什么借口,真心是他本人抓到机会就不想放,什么先例、规矩、承诺都不作数了。 比如就这一个时辰之内,还没认真当上呢,他就食髓知味,抱着这金碧辉煌的冲天冠不肯松手了。 甚至得手后刚一张口就飙出一句狠话:不行的话,就跟孙济那家伙打下去! 孙济是谁?那可是事前他信誓旦旦要竭力辅助,帮他取得帝位,以把女儿重新嫁给他的那个人呢! 对自己选中的女婿都说翻脸就翻脸,可见权势在他心中也是第一重要! 人同此心,那么这也不能说他不对。但是父亲不肯那样做,可怎么办呢? 不这样做,她张冰洁的地位就始终尴尬。不这样做,她这受尽任人摆布苦楚的苦命人就永远得不到安全与平静! 过够了!她再不能像过去那样仰人鼻息、战战兢兢地过日子了! 我得努力!我得努力!我不能永远这么任人摆布! 开天辟地的新路走不通,那就走已有车辙的直道好了! 她牙一咬,下定了决心。 于是片刻之后,更令人瞠目结舌的一幕发生了。 见她一直面无表情,明显不悦,老国丈要宽慰她,张嘴说了一句张贵妃爱听的模棱两可的话:“今儿晚了,明儿从长计议吧!我儿困倦,也好安歇了。” 张妃用力点点头,似乎体会出话中之意,是已经得到父亲对自己意向的全力首肯,立刻脸上漾起了无限笑意,娇慵地靠向父亲,柔声说: “父亲肯听女儿的主意,实在是勉为其难了,女儿有什么不晓得?那便睡吧——请陛下宽衣!” 说着她便伸手过来,要替父亲解扣襻。 老国丈吃了一惊,抬手挡着,说:“这做什么?” “请陛下宽衣呀!”张贵妃娇憨地说,手又伸上来,“服侍陛下安寝,是梓童份内之事!” 老国丈吓了一跳,忙问:“你说谁个梓童?” “女儿呀!”张贵妃笑嘻嘻地说,“陛下不知么?” 张国丈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那人——”他手指床下那块地板压着的地方,“许了你做皇后了?” “不曾!” “那你还这么说!” “女儿是要父亲立我为皇后!” 老国丈已经用力撑起要下床,听了这一声,两腿一软,竟咕咚一下跌坐到地上。 “你——你——你说什么傻话!”他手扒床沿狼狈地站起来,惊惶之中还带上了怒意。 “女儿怎是说傻话?”张贵妃两眼与他对视,毫不畏惧,“明日兴狱,辛氏获罪,后位便悬空了。左右只有女儿一人无事,那位置岂不是女儿的?难道父亲还另有中意的人物在心?小妈可是早就死了!” 张国丈听了,心中一堵又一痛,一时语塞。 </br> </b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10章 该不该做皇后? 到底应该是什么呢?难道明升一步,顺理成章地把自己这个贵妃提升成皇后? “那当然不可以!”张冰洁断然拒绝这个馊主意。 如今父亲冒充了原皇帝,真贵妃都变成假的了。假贵妃再升成假皇后,那有什么意思! 可若是不提,却又违反常规——老皇帝不要别人了,后位空虚,唯一置身事外且贤德素著的皇贵妃竟然不能升格,这可怎么说都说不过去,会让天下人怎么想? 哪怕硬说是德能不孚,不愿她继立为后,把这事搪塞过去,但后位不能久悬,新皇后总是要立的。那么等新皇后上位时,那又怎么相处? 贵妃的身份还在,暗中的尴尬先不说,就是与新皇后的关系上也摆不平。立了这么大的功劳,难道又叫她去给新皇后下跪磕头? 合着自己一番辛苦艰险,到头来只给自己找了个后妈?而那后妈不知就里,还要嫌这个白白捡得来的闺女会跟自己争宠,因此进门伊始,就跟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把她当成眼中钉! 看看:去了一拨又来一拨,万变不离其宗,这叫什么事呀! 不行!不行!越想越乱七八糟,一定得理出个真章来! 她手叉在脑后默默地想。 真章是什么?只有当老大! 天下之事,最重要的是权势。只有掌握了最大的权势,你才有最大的安全与自由。 想要在人前永远立于不败之地,自己就得是嫩波温。光是皇帝老爹的女儿是不够的,这就跟光是皇帝丈夫的后妃还不够是同一个道理。 你必须自己就是最大的那一个,高高在上,无人能够凌驾于你。不然,哪怕拱啊拱啊,最后拱成了老二,说不能出头时,你照样出不了头。 例子不用到远处找,皇后辛氏,天下老二吧?说废明儿就要废了。 自己若只是皇后,人不喜欢时,下场还不是一样! 她算是看出来了,就在刚才呢,老爹宝座尚未坐稳,就已经不大听她的话了,护人家比护女儿还多。眼前便如此,以后岂能更好? 但要比皇后还大,那就直接大上天了。这只有两种,一是太后,二是女皇帝。 太后可以管皇帝,皇帝却难以废黜太后,否则就是不孝。但做太后得有做太后的条件。老爹年迈,自己年轻,当他的太后自然是笑话。何况深宫里还有一个名义上的现成太后在。 那么以后的太后呢? 以后也同样难。就算老爹坐稳了宝座,以后生了儿子,老爹过世后也只有他的儿子娘能做太后,全轮不到自己这个假姨娘。 就是把那皇子娘也害死,人都知道自己是后母,那皇儿子也不会和自己亲,所谓太后,当上了也不保险。 太后做不上,就只有女皇帝。 这倒是有先例的。不但能做成,还做得风生水起,有滋有味,比如武氏。不过她也只是在皇帝丈夫死后才做上的。 有没有原皇帝尚在就能做的?也有。前提是原皇帝先退位。历史上也有过。 不过那也只是传位给儿子或是兄弟,没有女儿的事;倒是听说有些番邦外国发生过,却也是死人传给活人,不是活人就传给活人。 要想活传活,而且是传女儿,对外还要宣布说是传给小老婆,自己还真是开天辟地第一个。 第一个!前无古人。你说这是不是惊世骇俗! 惊不惊且不管它吧,首先要问:父亲会答应吗? 肯定不答应! 他老人家常说:圣人曰:“述而不作”。前有车,后才有辙。前无车,后面哪儿来的辙呢? 于是他一切都照前朝的规矩来。 篡位!这个可以。因为前史尽多,甚至多如牛毛。 女皇帝?不好。武氏可是个孤例,可见是异类之最,不足为训! 即使非要说行,那也得由皇后过渡而成,这才合辙!你说呢? 老父亲是个十年寒窗、读腐了书的儒士,若是非要这样坚持,你也拿他没办法。 其实别看他高调唱得多,骨子里可口是心非呢!没机会罢了,有机会他便一把抓住,紧抱着不放。这时不管你有什么理由,都别想让他放一下手。到这时候,那就什么先例、规矩、承诺,统统都不作数了。 比如就这一个时辰之内,还没认真当上呢,他就食髓知味,抱着这金碧辉煌的冲天冠不肯松手了。 甚至得手后刚一张口就飙出一句狠话:不行的话,就跟孙济那家伙打下去! 孙济是谁?那可是事前他信誓旦旦要竭力辅助,帮他取得帝位,以把女儿重新嫁给他的那个人呢! 对自己选中的女婿都说翻脸就翻脸,可见权势在他心中也是第一重要! 人同此心,这也不能说他不对。但是在自己一心向往的问题上,父亲不肯那样做,这可怎么办呢? 不这样做,她张冰洁的地位就始终尴尬。不这样做,她这受尽任人摆布苦楚的苦命人就永远得不到安全与平静! 过够了!她再不能像过去那样仰人鼻息、战战兢兢地过日子了! 我得努力!我得努力!我不能永远这么任人摆布! 既然开天辟地的新路走不通,那就走已有车辙的直道好了! 她牙一咬,下定了决心。 于是片刻之后,更令人瞠目结舌的一幕发生了。 见她一直面无表情,明显不悦,老国丈要宽慰她,张嘴说了一句张贵妃爱听的模棱两可的话:“今儿晚了,明儿从长计议吧!我儿困倦,也好安歇了。” 张妃用力点点头,似乎体会出话中之意,是已经得到父亲对自己意向的全力首肯,脸上立刻漾起了无限笑意,娇慵地靠向父亲,柔声说: “父亲肯听女儿的主意,实在是勉为其难了,女儿有什么不晓得?那便睡吧——请陛下宽衣!” 说着她便伸手过来,要替父亲解扣襻。 老国丈吃了一惊,抬手挡着,说:“这做什么?” “请陛下宽衣呀!”张贵妃娇憨地说,手又伸上来,“服侍陛下安寝,是梓童份内之事!” 老国丈吓了一跳,忙问:“你说谁个梓童?” “女儿呀!”张贵妃笑嘻嘻地说,“陛下不知么?” 张国丈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那人——”他手指床下那块地板压着的地方,“许了你做皇后了?” “不曾!” “那你还这么说!” “女儿是要父亲立我为皇后!” 老国丈已经用力撑起要下床,听了这一声,两腿一软,竟咕咚一下跌坐到地上。 “你——你——你说什么傻话!”他手扒床沿狼狈地站起来,惊惶之中不觉带上了怒意。 “女儿怎是说傻话?”张贵妃两眼与他对视,毫不畏惧,“明日兴狱,辛氏获罪,后位便悬空了。左右只有女儿一人无事,那位置岂不是女儿的?难道父亲还另有可意的人物在心?小妈可是早就死了!” 张国丈听了,心中一堵又一痛,一时语塞。 </br> </b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11章 越扯越乱 但理虽是这么个理,实际上却走不通! 这怎么行?!明里是贵妃,暗中却是我的亲生女儿呢! 就不说听起来就别扭,后事会得如何更是难以逆料。 此次顺利则一切好说,若是不顺利,最后功败垂成,那一切都会真相大白。篡弑之外,再被人说成那个,啊呀呀,那真是十八代祖宗的脸都丢尽了! 这可绝对绝对不行!不管她这样说是出于什么目的! 你想出人头地可以,你想彻底压服那些昔日对手也可以,甚至明儿一早,就把那四个人也一骨脑儿都杀了替你解气也行,却就是不能这么干! 老天爷!还是快出去吧! 这丫头利令智昏了! “怎么?陛下嫌弃臣妾了?”见父亲就要怫然而去,张贵妃怯生生、声带幽怨地问。 臣妾?!嫌弃?! 这不经意的一句话说出,更如同石破天惊,震得大红宫烛都晃了几晃! 我的天!亲生父女之间怎能用这样的字眼!这臣妾二字可不是光一个自谦自抑的意思!你一个宫中人,没搞错吧? 别说朱品声,便是老国丈,也惊得面红耳赤,不敢相信,如同暴雷当顶轰了下来。 这温良贤淑的张贵妃!这姿容绝代的冰美人!竟说出这样的话!难道她疯了?不想活了? 但看她那样子,既没疯,也不是不想活,却是于做完准备之后,非常认真地解衣脱裙,就像每天晚上上床一样,只一会儿就脱得只剩了上下两件小衣,雪白的肌肤露出大半。 本来要是在自己家里,就是看到她这个样子,只当是小孩子,老国丈也没什么,这时却因为她说了那样一番话,尴尬难堪得只好把目光移向屋梁,嘴里气恨又着急地嘟囔: “这是什么话!这是什么话!你呀,真胡说……真胡说!嗨!” 这可不行!这可不行!女儿很可能是失言。她说那话的意思可能只是过往七年的习惯用语,一到睡觉时节就随口溜了出来。 而她现在爬上床,也可能只是要挨着父亲睡觉——一个十几岁就进宫,孤凄无依的孩子,心想家人,眷念父母,总想贴着大人撒娇,这也责怪不得! 但都已经这么大了,二十好几了,还要一张床上睡!那可不对! 他不喜欢。真不喜欢。 他老了。就是还在壮年,他也不能这样带孩子! 更不能因此而惹起别人非议! 怎么可能呢?就是不做天子,他一个大阁老,也不能容许民间把他想象成那样!那还叫不叫人呀? 女儿呀!女儿呀!你这是怎么啦?难道为了那些后妃的事,刚才见为父我答应得不爽快,硬逼不到,就变着法子来软求了么? 可这叫什么法子呀!纯粹一个瞎胡闹! 他想起身穿好大衣服,赶紧避到殿中去。但张贵妃钻进被窝,一把抱住他的腰,死也不放,嘴里说: “父亲不要走!女儿在这深宫里过了七年不是人过的日子,时刻都盼家里人来,你好容易来了,还要走!又要丢下女儿不管了?” 老国丈生气地说:“家里人来了,你却这样,谁还敢来?” 朱品声心中切齿,暗想:“真是!见过不要脸的,却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真真太不要脸了!” 但那张贵妃泪水盈盈,还在幽怨地诉说: “父亲忘记了?当初把女儿送进这里时,你和姆妈就嘱咐女儿一定要讨皇帝喜欢;进来后,身边嬷嬷、女伴也无不提醒女儿,一定要讨皇帝喜欢;当了妃子,自己也知道一定要讨皇帝喜欢。 “整年整月,都想的是如何讨皇帝喜欢。日日如此,月月如此,七年都如此。女儿别的事情已不会想,只会想如何讨皇帝喜欢。好容易那个死皇帝喜欢了女儿,却又不长寿;现在父亲来了,却不许我讨皇帝喜欢了。 “女儿糊涂了!如果再不用讨皇帝喜欢了,女儿今后再做什么?真不知道以后还要做什么了。” 这番话,酸楚扎心,字字如针,刺得老国丈心痛万分,不由也流下泪来道: “我儿,都怪为父的为了一家富贵,小小年纪,便巴巴地把你送进来,要你伺候那人,一举一动不得自由,一事一情都得围着那个人转。 “红颜伴苍髯,羊儿伴猛虎,可真苦了我儿了!幸亏你姆妈去世得早,不见你这般苦楚,若是见到,真不知——真不知——真不知……” 他气填胸臆,恨不能从下面抓起那个死去的老皇帝,再踹他一百脚,踹死他一家老小,才能稍解心头积累多年的愤懑和抑郁。 他愤怒,张贵妃却有更深的悲痛,呜咽着说: “父亲。‘真不知’这三个字,似乎还只女儿配说。六郎之事,原是因气愤那人突然霸占,又不专一,所以我父女总想还是当初订约之人的人品好。 “然而女儿刚才已经想透:自那事以后,人家早娶了正妃,现在仍在。即使战胜夺位,皇后也是她做。再有情有义,予女儿以荣宠,也不过照旧做我的贵妃; “若无情义了,俗语也说:人一阔,脸就变。那时瞧不在眼里了,便视作罪犯的逆属,老对头的遗孀,呼来喝去,任意糟践也不无可能,哪里会更好? “况且父亲已登大位,未见得愿意再让还给他,一场血雨腥风,还方兴未艾呢!六郎之事,从此不说也罢!” 这话说出,她已泪如雨下,老国丈听了,竟无一句话可说,只能深深叹一口气。 张贵妃又说:“则莫便更为难了。父亲为帝,人是新人,号却是旧号;女儿为妃,已为旧人所幸,便不能遣出宫去,又不能休回娘家。 “留在这里,旧号不能改动,新人却不能要女儿。如此女儿不是女儿,妃子不是妃子,难道女儿便一生在此守活寡么?若是如此,便出家为尼,女儿也不愿在宫中长住了!” 自己当了皇帝,女儿却宁愿削发为尼,一家之人,云泥霄壤,竟有如此大的反差,这真是始料不及。 看着女儿无声饮泣,泪水涟涟,老国丈深深震撼,不知如何是好! 但她伸手要做皇后,那仍然是不行的。别看这只是个虚名,内里什么也不会更动,但这名义也太重大了! 一旦揭破,后果不堪设想!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才能又不担心将来背骂名,又能叫女儿不再为此事纠缠? 给她个什么名义好呢? (本章完) </br> </b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12章 死棋里出仙着 老国丈苦苦思索,张贵妃则冷眼旁观。 她心中宁定得很,料定父亲别无他法,最终也只能将错就错。 这道理简单得很:做皇后要担虚名,一直原样做贵妃就不担虚名了?在外人看着,那都是一样的。 虚名加一个虚名,结果还是虚名:零加零等于零。 但对她张冰洁本人,这虚中却有实,那就是先拥有了皇后的身份,改唐为周的范本就好照抄了——只有一样不同,就是要劝说父亲生前退位。 按说父亲疼爱自己,卵翼之下,还可以多享几年的关爱与荫庇,这也挺好。她张冰洁也不是就这么急不可待地要把老父亲挤下台。无奈如今冷眼看去,他这人有些太博爱,特容易上别的女人的当。 还衣角都没碰一下呢,就已经对那几个妖精处处留情,等将来坐稳了,天下佳丽一起涌来,那岂不是乱花渐欲迷人眼? 防得了这个,防不了那个。设或一时不明,他老人家被人缠得像唐明皇遇上了杨贵妃,那就一着不慎,满盘皆输了。 他肯定不愿意提前退休的,他肯定还想碰上一个他的杨贵妃的。但作为他唯一的最亲的亲人,他最疼爱的女儿,要让他拱手交出传国玉玺,还是不太难的。只要善于审时度势,方法没有一百,也有五十。 算了,那个还暂时不用急,等当上皇后以后,再慢慢选择实施好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老父亲脸上阴晴不定,手指捏拢又张开,已经三次了,似乎心中挣扎得特别厉害。 但再厉害也得表态,对不对?女儿的表演已经把他逼到死角里去了。答应,不好。但不答应,那肯定不成。 于是似乎事情很快就会如意定盘。 但不料,老天做事偏偏不肯从人愿。她还在这里逍遥等待,信心满满地想:“看你怎么说!”老国丈却已经想出办法了。 也是他福至心灵,突然间灵光一闪,不由心中一阵惊喜,却又怕不是尽善尽美,便又想了片刻,这才把牙一咬,毅然决然道: “我儿!无毒不丈夫!为父我思来想去,嫔妃之外,那信平公主应是你最恨的了,今年十九,早已许嫁江靖凡,就是兵部江尚书之子,人品模样都是好的。婚事定在今秋。 “若你愿意,那么过两月天暖,国事大定,父亲便召她来,只说问一问婚姻之事,留下她便宴,趁机了掉她。其尸秘不示人,对外只推说是张贵妃暴卒。为父便假哭一阵,亲自看视着敛毕送走,谁人敢起疑心? “然后再将你打扮得与她相仿,送回公主宫去,将来好嫁与那江公子。她亲母贺妃早亡,无人看顾,且有老父我亲自做主,料无一人敢于说破。如此,你便长久是那信平公主,与驸马恩爱相守。 “为父为帝,决保你们终生富贵,子孙世袭,荣华无限。这边则安排贵妃后事,虽是假的,却一样哀荣如仪,你看好么?” 张贵妃一听呆了。 嚯,老天!这倒是死棋里杀出一个仙着,亏他老人家想得出来! 若这样办,事情不仅解扣,更启新篇!除去做女皇帝,这种结局应算最好的了。哪里还有比这更加高明的计策? 这样一来,很快就有一种新的生活。郎才女貌,鱼水谐欢,岂不比在宫中枯守多年,等权势到手再去寻觅什么真爱实在得多? 那江公子的名声她也听说过:那真个是貌似潘安,才如宋玉,是多少窈窕淑女心中的可意人儿呀! 原来像这样的人,便似武后时期的“二张”一般,直要到天下大权在握,才能一亲芳泽,宠爱无限的,如今却可趁还年轻,便公然嫁了! 真是天作之合呀!便是卓文君邂逅司马相如也不过如此吧! 在一个用情不专的老花蝴蝶跟前憋屈了这么久,终于要扬眉吐气一回了! 唯一不足之处是曾听人说,这男孩年纪不大,足要比自己小四五岁,智识上也肯定不如自己。但这有什么关系!丈夫年轻不谙世事,妻子倒更好当家作主了。 啊——呸,这话也说错了!说什么更好当家!公主下嫁,别说事事当家,就是寻常家人见面,连公婆见自己也得磕头,免不免礼全在自己一句话。 丈夫那当然更不用说,永远是我说啥,他才能说啥。而且永世不怕他变心!敢起一点贼心贼胆,那就家法国法一起伺候! 当然喽,最好是百事不生,自我谦抑好好过。恩恩爱爱,相亲相敬,比翼齐飞,花前月下,这该是一副多么温馨自在的图景呀! 思绪如飞。她品着咂着,脸色由白转红,眉头由蹙转舒,一时竟放出了绚烂的光彩。 张国丈看在眼里,宽慰地笑了,爱抚地拍拍她的脑袋,轻声说: “我儿,为父的为了你,杀尽天下人都下得了手,何况仇人的一个公主!这事便这样定了——两月以后!为父的决不食言。乖乖睡吧。” 说着他便穿衣起床,坐到靠椅上去。张贵妃也没拉他。 朱品声眼望着这幕骇人的情景,想象着下面将要发生的一幕幕人间惨剧,不知说什么好。 她不想再看,便悄悄起身,向着房门一步一步慢慢走去。到了门边,回头看看那撩起了帐幔的龙凤床,只见张贵妃也起来了,一个靠椅上坐着,小鸟依人般斜靠在她父亲的臂膀里。 而老国丈仰望着黑黑的屋宇,一手轻轻地搂抱着女儿的肩膀,手掌一抬一抬,安慰地轻拍,百感交集,老泪纵横。 朱品声拉开门轻轻走出,没有弄出一点声响。 那些值夜的太监和宫女都坐在不同的地方,疲倦得连连碰头,却都又极力撑持回来。再过一会儿,又重复同样的循环。 月明星稀。走到殿外,置身于寥阔的夜空之下,朱品声才得以猛吸了一口新鲜空气,把一腔肮脏之气吐了个罄净。 反身疾走,她心中还一阵阵地惊诧: “什么声响都没有,一个皇位更迭,江山改姓的天大事情就完成了!就像我走出那个房门一样容易,而世界上其余的人都还不知道!这是多么令人感慨的事情!亿万人拼命争夺的人间富贵,就这么容易转移?” 能够比拟的大概只有做国际期货,数额还要特别巨大,震荡还要特别凶猛,一分钟就搞掉几十、几百亿元,这才差堪相似! 她回到自己在养怡堂的住处。 因为知道暂时不会有事,她心地空明,倒头便睡,直到次日上午巳时才醒。就这,还是因为鹊噪鸦鸣! 原来,她的侦察兵来了! 一听到乌鸦叫,她就想起了昨夜的事情,心道:好哇,螳螂要捕蝉了,没黄雀,就叫我的黑雀看看去? 但这样一来,又得躺下睡觉,她不想这样慵懒,就起身拉开房门看看,说: “别叫,小奇!你知不知道一大早就吵吵闹闹多不招人待见?咱们又不是漂亮小姑娘,叫得那个欢,是想惹人注意,让人抬头骂你丑吗!不是天生丽质,就得学会藏拙,第一别吵吵,第二人多的地方莫去!” 说过进来,却又无事可做,还没人做饭——那个专职厨师早吓跑了——她只好先出门去找吃的。 既然没人逮,服装可以照旧,闲庭信步也行,大氅却不能穿,以免人看着惹眼。 她略微洗漱了,拿了些现银子就上街了。 (本章完) </br> </b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13章 葱城大泥淖 时辰已近中午,正是清寒的冬日街上最热闹的时候。 人流如川,熙熙攘攘。买的卖的,见面打招呼的,说的笑的,就地在街边耍把戏的,伸了手见人便鞠躬,讨几个小钱的,一切仍如往常。 所有人都自然而然地照旧生活,浑不知宫中发生了多大的事情,连远在千里之外的战争也丝毫影响不了人们的情趣和兴致。 朱品声找到一家还算干净的小食店,走进去要了一大碗鸡汤面,慢慢吃着,眼睛不时瞟向外面街道。 面汤鲜美,闻着都令人嘴馋,她却食不甘味。 何去何从呢? 首先,按照旧议,在打败孙济之前,东北那块儿肯定是天天抓丁、抓夫、抓逃兵、抓匪谍,境内风声鹤唳,不可轻入。 要去,就得先打败他,或是等到和议告成。 但是现在孙济已经反占上风,要打败他,更加遥遥无期了,难道任务也要拖那么长时间再去完成?显然不行。 可是不等待,贸然前去,又与旧议相反,三个同伴都没见着,自己怎能轻易决定? 怎么办? 急匆匆赶去芦河会合,肯定不行。这不但是自投樊笼,还会变成同伴们的包袱。自己倒是想跟他们共患难,一起被囚,或是一起越狱,却怕他们还要反过来,埋怨自己来的不是时候。 但不走,留在这里。却真的无事可做。以前的皇帝在时,自己是他们三个的强大后盾,可以随时设法保护、推荐、转圜。 但眼下皇位已经换人,新皇帝心意难测。且冒功一事只是暂缓,不是永远不究,随时都会重新追查到头上来。危机四伏,还在这皇宫前晃个什么? 躲吧!躲去民间相对安全些。但举目无亲,投奔何人呢?难道也像那张贵妃无奈说的,剃度到尼姑庵去? 就在她心乱如麻之际,突然眼前一个人影一晃,好像是熟人。 她心里一紧,不敢怠慢,赶紧放下面碗追出去,却见只是昨天还在她那儿干活的老太医瞿家顺,身边还有一个不认识的人。 “老瞿!”她大声叫住,“怎么见我就跑?还有没有个上下!” 老瞿见已被她逮住,无奈停步,问她:“医正有什么话说?” 朱品声说:“我有什么话说?领着皇上家的俸禄,我的手下人却都在街上看私诊,捞现钱!一个都找不着也罢了,找着一个却还要逃跑!我能吃了你呀?” 瞿太医局促无限,捏弄着手里的老头帽,陪笑说:“医正误会了。老汉不是看私诊,是周医正吩咐老汉陪这位客官到官药铺去,验一验药材成色。” 朱品声看了看他身边那位客商。 只见这人四十出头年纪,浓眉大眼,鼻正口方,冬衣臃肿,朴实无华,不怎么爱说话,却很有一股北方人的粗犷豪气。 她记起来,上次说有什么客人从东北来,在大泥淖子那儿见到飞船的,就是这老瞿提供的消息。难道—— “老客从何处来?”她笑问。却不问带来什么药材。 “东北葱城,”那人听说她竟是太医院医正,惊得一怔,一见她问,连忙满脸堆笑,恭维说,“敝姓管,贱名可风,做一点小买卖,贸然来到京里,全靠上官指教!” 朱品声格格一笑道:“我是什么上官?就只会医个小灾小病。听说你们那里城北有个大泥淖?” 管可风惊异地抬高眉毛——怎么一见先问这个?却不能不回答,便恭恭敬敬地说: “原来医正也知道我们那里事情?我们葱城最多山葱,是以得名。山下一条大江,北流入海,时常泛滥,便淤出许多泥淖。离城最近的一个叫大泥淖,就在大江转弯处,有上千顷大呢。” 朱品声问:“听老瞿说,你们那大淖里有条什么石头船?还有人住着?” 管可风笑道:“医正连这也知道?向年是陷没了一条大船,却不是石头,而是瓷瓶那样的,光光滑滑,刚硬无比,人都称奇。 “只是不知怎的碰撞破了,船尾裂开一道大缝,约摸有一掌宽,走不成水路,所以常年停在那里。人都说四五年了,动也没动。” “上面有人吗?” “人想是有,却轻易不出来。有人说看到过,身量极小,状如婴孩,但大家还是疑惑,怕是胡说。 “因为那船缝中常见另有人形毛猴钻进钻出,个头也不甚矮,约莫与八九岁的顽童相仿,黑胡须倒有一尺长,连眉毛都是长长的。 “这些猴子极为精灵,动作似人,也会说几句北边人话,只是不好听懂。大家常见的,也就只是它们。” “那岂不也是几个妖精?”朱品声脱口而出。 管可风回道:“原也有人这么以为,要请道士禳解驱赶,后来见它们无害,也就不说了。来这边京里,小人才知这边也有会得说话的畜生。我们那边,人都道是上古公冶长留下的种。” “什么公鸭肠?母鸭肠?”朱品声不解。 管可风愕然,怎么听成公鸭母鸭了? 瞿太医咳一声道:“医正是流沙国人氏,东来不久,尚不熟悉典故。你要说就说明白些,莫要公冶长、公冶短地叫人打哑谜。” 公冶长三字也算不上什么哑谜,但谁还为这个跟他争呢?再说“留下的种”四个字也是俗人说笑话,迹同污蔑古人,还真不能跟女官大人讲。 于是管可风抱歉道: “这是小弟失言了。就是说,我们那里会讲人话的畜生反而不如这边京里多。除那十几只猴子,也就张屠家养的看家狗与北淖里田家柱的牛,其余都不能。” “那船上的十几只猴子,平时都说了什么?” “说的不多。也就说要钱、要米,还要水果、蜂蜜,一干吃食。” “没说别的?没说它们从哪里来,来做什么,还走不走?就那样长住了?” 管可风摸摸脑袋,摇了摇头: “因人皆常去,听得也多,从无有人说起这些,想是都不曾说。不过又说那些猴子,他们自己人里说话,那就啾啾唧唧的,一说好久,比鸟叫还好听,也不知说的什么。” “猴有猴语嘛,这也不足为奇。难道它们就这么老停着,什么都不做?连船都不修?”朱品声问。 “向来没见修过。”管可风说,“时间久了,彼此不怕,那边的乡下人常喜欢坐泥耙到船边去,看看他们做什么;得便的话,就和他们换些东西。” “换东西?”朱品声警觉起来,问:“换什么东西?是那种闪闪发光的铁圈子吗?” </br> </b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14章 圈子秘辛 听她提及圈子,管可风先是诧异,接着又笑起来,说: “医正说笑了,那银光闪亮的圈子是贵重物事,乡里人哪里换得起!日常也就拿些米面水果去换些小块碎铁,好打犁头。再就换几块铜皮,好做油灯,有此尽够了。” “然则还是有人换了圈子走了,可是这样?” 见她着重在圈子上,管可风认真回想,搔搔头道:“那——都是极有钱的财主,也不只我们那一方,国中到处都有人来过。” “到处有人?他们都是来了就买吗?” “据说那些人都是倾家荡产地弄了龙涎香和王浆来,作一挑儿送到船上,他那里仔细验过不差,才郑重其事封出一只圈子,说是力量充足,让人试戴。 “然而这也是早两年前的事情,现在便是整整一车龙涎香,也换不来一个了。” 朱品声诧异道:“整整一车都不换!难道要整整一船?他们要这许多龙涎香做什么? “这龙涎香都是海上大鲸鱼吐出的烂泥一样的东西,鱼不吃,鸟不啄,漂到船边被人捞上晒干,变得泥巴土块一样方成,是极碰巧才能得到的,哪里有那么多送去给他们!” 管可风非常惊奇,说: “原来医正连这都知道!小可也是听人说了才知道的。大约渔船多,鲸也多,总有那吃伤了的鲸鱼随处乱吐,就像人醉酒。 “偶见几人吐酒不为难事。甚至一到年节,那街边墙角,常是一滩滩的,腥臭煞人!这龙涎香想来就是这个道理了。” 朱品声道:“不错!不过,也不是所有鲸鱼,只有一种方头大脑的抹香鲸才吐得出香来,别的一概无有。你刚才说他们还要蜂王浆?这却做什么用?” 管可风摇头说:“这个不知道。想来总是配甚补药吧!那些小人儿——比大猴子漂亮些,人猜是他们的儿女,又有说是他们的主人——据看到的人说,都是活蹦乱跳,一刻不消停。不吃那般好东西,哪得这般好精神!” “那么现在那瓷船上怕不有几十车龙涎香和王浆了?“ 管可风道:“随送随吃,好几年了,大约有剩的也不多。不过他那圈子,虽然能飞能跑,却是有机捩的,挨不上两年就要送回他那里擦洗打磨,他们说是充力。 “若是到时不充的话,那圈子就飞跑不动。前年已经充过一回,今年又要充了。因此之故,那船上的小人儿,不再卖那圈子,只管充力,也有香用。” 朱品声佯道:“那是什么圈子?又怎飞得起来?” 管可风道:“葱城有一富户,买了一个圈子,向人炫耀。我兄弟有幸看到他演示给家人看,说是如何如何划算。 “只见他拿着圈子狠命摸弄,那圈子便呜呜叫着边转边升,一直升过树顶,过不大一会儿,又呜呜叫着落回地上。 “那富户道声可以,便钻身进去,呜呜叫着又升起来,直升到三棵树高,一拐头便向南飞,越飞越快。 “他却不知怎样慢下来,摸索不灵,急得大叫。他哥嫂都追上去,跑得奔马一般,只不见他停住。 “不过一盏茶工夫,前面便听人喊:‘撞死牛也!撞死牛也!’哥嫂赶忙上前,只见他抱着圈子,蜷作一团,与一头大黄牛撞死在一处。 “原来,他飞乏了力,又不知停下,竟对着地面冲了下来。人虽死了,圈子倒还呜呜叫。他哥嫂哪敢再用!折价卖与别人,别人也不肯要,只好赔了人家的牛,圈子便与他合葬在一起。 “自此以后,葱城再无一个买圈人。子弟们爱玩的,便买风筝放,也不敢去大泥淖那里看圈子飞了。” 朱品声叹息一回,道:“可惜,可惜。这么说,葱城只那一只圈子,再无第二只了?” “再无了,”管可风肯定地说,“后来买圈子的人,都是南面芦河、京城、南叙、西海一带慕名而来的财主,总有二三十个。 “葱城人鄙弃他们,一概目之为飞贼。皆说:若不为作贼,好好一个人,为何要钻进圈子乱飞?若不是想攀屋过梁,窥伺他人财帛,便是要偷看人家妇女?总之非奸即盗,好人哪里会要这个! “谁知近年竟有自称仙人者,说是能蹑空来去。外地人不知信不信他,我们葱城人听后都说:神仙这么好当,那已经埋在地下的,怎不见他白日飞升起来?还要与那大黄牛睡一处? “便那卖圈子的破船猴群,也没见他们自称仙人,更不以仙人为异;人告诉他们,他们也只是笑。” 朱品声说:“仙人之事,原就是虚诳。不过一个人,用圈子托着飞起来而已。不想那小小人猴,手中竟有这样飞得起来的物事,可见也是不凡。你可知他们究竟是从何处来的?” 管可风摇摇头说: “这便不知。有人说他们从北方来。北方却是茫茫大海,一到冬季,便处处海冰,只沿岸二三百里勉强可行。他们来时,正是冬天,敢是被海冰撞破了船板,不得已避入江口,溯江而上,来到大泥淖的? “然而江口离葱城,少说也有四五百里,一条破船,难道能上溯如此之远?问他们自己,却一律支支吾吾,不肯实说。再问,便发脾气了。” 朱品声想了想,作最后一问:“他们有多少人?船上就只有十几只猴子,怎的不怕人来抢他们?” 管可风说:“人数么,因无人进到船里,难知确切。官府也曾来查问,问有多少人,道是未经许可,便在此逗留,有干禁例,要他等退出江口。 “他等不肯,说座船随风浪而至,不能自已,并非有意违禁。而船破难修,退出江口惟有一死,大伤上天好生之德,恕难从命。 “一句话,还是要长住,惟只保证不下船、不上岸,公平交易,船修好便走。 “官府要他等报上名单人数。他说,只六个人,都是番人名字,叽叽啾啾,极难象声,无法书写。 “又问猴子姓名。猴子说,上古时候就有祖宗交代了,下代儿孙都不许有名字,以防阎罗王写入簿册,将来要派无常鬼前来勾命,是以无有。” 朱品声莞尔一笑——原来那猴子们也都看过西游记,信手拈来,拿书中所说当借口了! “你再往下说!”她说。 “是!于是官府生气了,说无名字就可长生么?那天下人都不要姓名好了,岂有此理! “官府又要上船检视,他等断然不肯,将门一关,便似铁打一样,无人能入。 “听说最初也有一两伙不知深浅的贼人,试图上船窥探,却被他们用闪电爆雷打了下去,陷泥几死,逃出后逢人便道厉害,从此便再无人敢于冒险进去。” 闪电爆雷!难道也是枪械之类? </br> </b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15章 海路详图 朱品声不由忧心。会里派遣他们四人来,是要取东西的。原以为就是艘破船,无人幸存,却原来还没死绝,主人还在。这怎肯容你入内,还要拿它的什么东西! 但任务又是绝对的,就是一定要搞到他们的核子探测术,或是彻底灭了他们的探测术。来时不也交代了吗?拿不到就炸毁,让他们不能危害人类。 但想想又叫人感到矛盾—— 你说是消灭他们,让人类保存现有的核武器好呢?还是任由他们把人类缴械,从而自动实现彻底销毁核武器的大目标好? 如果他们不打算消灭人类,却能使大家一致保持地球环境不破坏多好!那几个好斗的雄性不早就说了吗?任由人类保有核武器,早晚也是一场大毁灭。 真是进退两难! 该不该办且撂过一边,即单从完成任务的可能性看,也是极度困难。 单是那个飞行圈,目前人类就造不出来。还有听那老仙儿张国丈说,他还有什么聚风扇,又能远距离窃听,又能制造龙卷风。 这又是什么东西?听万时明他们议论说,窃听还好说,拿个探测器对准船舱,根据窗户的颤动,就能分析出话音;可龙卷风,那可是大气旋!何物扇子,能吹出一个那么大的气旋? 四两拨千斤吗?可你又能从哪儿借力呢?难道他们手边就有另一条空间紊流,那里面正在刮大风,捅穿了就借过来了? 这又回到自然魔术帮的概念中来了! 总之,船中人非比寻常。虽然不会样样都强,但他们的技术显然远超当代人。 另外,他们个头是小些,但人数却至少有六个,比自己四个人八只手足足多了百分之五十,这可绝对不能小视。 即使武器威力相等,十二只手发射弹丸,怎么也比八只手密集,怎敢说就一定打得过! 太复杂了。这些都是新情况,对于完成任务——甚至是决定放弃任务——至关重要,无论有用无用,都得尽早告诉三位同伴。 她在这边反复思忖,那边瞿老太医却实在呆不住了,又站起来要走。 朱品声毫不客气将他的衣裳一拉,嗔道:“怎么啦?今天见到我就像见了鬼似的,一刻都坐不住!” “嗯,嗯——周医正那儿还有事情!” 朱品声一笑,问:“周医正有事情,朱医正就没有事情差你了?快快坐好,等会儿有你忙的!” 瞿老太医嘴巴动呀动的,又为难,又恐惧,连管可风都觉得可疑了。 朱品声还有话要问,生怕一错过就不知道再去哪儿找人,她也没那么多时间再去找人,便索性把话说开。 “实说了吧老瞿!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对我不利的话?是不是又有人瞎嘀咕,说皇帝要罚我什么的?实告诉你瞿老大爷,今天早上,为了韩妃感冒的事儿,我还面见了万岁爷呢! “经我手看过,药到病除,韩妃的烧已经退了。再不会麻烦你、麻烦周医正了。这话说得够清楚了吗?” 这是她随口乱说,但瞿老太医哪里知道!他只是听说皇上又下令逮系朱医正了,所以生怕扯上干系,却原来朱医正又是没事!那些人也太会瞎说了。 不过,太医院向来还算平静,可这位朱医正一来,就经常弄出些故事来,有时还闹个人仰马翻,真是从此多事,让人过不了安生日子。他叹了口气,耐着性子又坐下。 “你们来了多少天了?”朱品声回过身来,改变话题,亲切地问这位客商,“现在北边打仗,道路隔绝,你们只好留下来多住些日子了。” 管可风陪笑道:“小可们不走旱路。上月也是从海上过来,一路都是水路。发完船中的货,下旬也就好回去了。北方打不打仗,与我们不相干的。” “海路?”朱品声十分惊讶,她是看过地图的,到东北没有海路呀。心中疑惑,就把这一点说出来了。 管可风一笑,从怀里抽出一个卷轴打开,原来就是一幅地图。很简略,到处是大幅空白,但所有的陆海边缘却画得十分仔细,像是专为航海的人画的。 从图上可以看出,整个新夏国所在,约略等于地球地图上的非洲的西北部,面积和形状就像毛里塔尼亚加上摩洛哥和阿尔及利亚这一大块。西边是大海。 柏原人若要到本国的东北部去,陆路不必说,只要肯先走个几百公里,去到西边码头,还真有一条沿岸的海路可通。只是北边那海不像地中海,倒似北冰洋,宽阔无边。 管可风指出葱城的位置,如果拿去对比世界地图的话,竟然很接近阿尔及尔南边内陆的艾因乌塞腊,也有一条河流相连,不过水量大得多。 “这地图是你们自己画的?”她讶异地问。 “一些飞来飞去的仙人们画的,没落款,花了二百两银子才买到。” 又是仙人!看来他们飞来飞去也不是没事闲逛。但是谁这么有心,竟想到用画地图来挣钱呢? 管可风看出她的疑惑,主动笑道: “据他说,也是那些小人儿叫他们画的。画起来也不容易,要升到极高,冷得嘴唇冻裂,气都难喘,这才一点一点,逐渐凑齐一条线。也不知费了多少工夫,方才画就外廓。若要画齐国内各郡县,恐怕非三五十年莫办。” 朱品声细细地看图,心想:若不是它对内陆语焉不详,就是三百两银子我也要买,回那边去向会里交差,这不是顶好的一件战利品吗?可惜了! 但有它总比没它强,想想三个同伴那里也有比较详细的内陆旧图,叫什么皇舆一览图,很可以凑起来看,她就决定,此图一定得搞过来。 摸摸衣兜里的银两,她说:“找个好画匠,替我临一张,我给你出二十两。” 管可风笑道:“此图只我们走水路的人用得上,医正要它做什么?莫非要自派船去办药,砸小可们的饭碗?” 朱品声道:“你别多虑。我只是对皇国疆域挺好奇。向海这一边,从没见画得这样细致的,一滩一岛,一礁一港,无不毕备。看了它,便知天下大概了。” 管可风不由心想:姑奶奶!你只不过想知道个天下大概,却不知这地图关系到我们的身家饭碗、穷通贫富。 </br> </b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16章 最后一审 对商旅人士而言,距离就意味着差价,世上最值钱的东西就是最简捷的航路。 陆地太难走,又慢。海路只要不太纡远,那是又快捷又省力。谁要能捷足先登,他那舱里准哗哗地堆满金钱。 但船也有两面性。 它的最大优势是载货量远大于马背。一条简捷的航线只要能够垄断,无异于抱上了金山; 但只要被不相干的人知道了去,也派船跟你竞争,也同样成百上千吨地运,货来得太猛,价格一落千丈,你最终就只能赚个辛苦钱,差了何止百十倍! 所以他们走西北航线的,都是乡邻搭伙,从不和外人共船。怎么走都自有诀窍,外人一问摇头三不知,就是为了长久保密。 但是现在朱医正却伸手要!她是个现任职官不说,还是个得罪不起的大主顾呢! 按说皇家宫城里就只那么个人,要货量并非特别大,但它却是块响当当的金字招牌。你想想!连太医院都要你专供,这商誉谁人比得上! 而要是吃人说原来太医院用你的,现在不用了,弃用了,嫌你不行,从此你还想在这通都大市混吗? 毕竟生意要紧,管可风见她笃定想要,挠了半天头皮,终于说: “好吧。这也是医正!换一人小可也不敢答应他。润笔便免了,小可自绘一张给医正。” 朱品声虽然知他实诚,但地图这样失之毫厘,谬以千里的东西,还是信托不过,便道: “不是信不过阁下的大笔,只因还有事情要问,不能耽误工夫,所以还是找个匠人,就在他家临摹。他画我们谈,岂不两便?便老瞿也不要走,一起喝茶去吧!” 她是怕老瞿跑回去跟周医正他们说,朱某人到处找地图,似乎要逃走,真的带几个人来把自己看住,就老大不便了。 京华锦绣之地,物华天宝,人杰地灵,什么样的高手匠人都好找。只过了一个路口,便见街边开着一家画铺。 走进去后老板热情相迎。问明不是看画而是找人临摹,他马上向里间喊来一位,是个四十多岁的画匠,很拘谨地向他们点点头。 管可风将地图交给他,要他尽快弄个复本,他答应了,便捧着地图进去。三人就借了老板的客座继续谈话。 原来管可风这次出来不是自家的船,而是附了同城大贸易商的货船。一船同行是三拨人,各不相属。 此时他带的药材虽然只剩最后这一批,别人的山货毛皮却还没有出清,所以直到下旬才能返程。 这一启航北上,一路慢慢地开,沿途买卖,等开到北海,也就春暖开冻了,刚好驾船入江。 赶太早了其实并不好,冰块乱撞,咕咚咕咚的,叫人成天提心吊胆。 接下来朱品声无非是问葱城的情况,知道了那条大河名叫库拉河;是从南叙对面的沙海里流出来,一路历经许多河流山岳才到了那里,就像一条从南往北、改了流向的密西西比河。 最后地图描好,画匠拿出来给朱品声对照看过,果然一丝不差,纸质也是上等。 朱品声满意地付了三两银子,卷好新绘的地图,笑对二人说: “尊驾还有什么药,开个单子给我,我要了就是。钱在宫门外买办处结账,货送到太医院的宫内院,叫养怡堂。老瞿,这些琐细之事就有劳你带管客人去办吧!” 管可风连声称谢不迭。 三人分手后,朱品声别的不想了,只一心要赶到前方,把走海路这一捷径告诉同伴们。 想坐船就坐船;不想坐,就用飞行圈,沿海绕飞个几千里,不也到了葱城?只是武力上,飞船一方还是太强,得另想办法。 “一切都抛之脑后,去完成此来的根本任务吧!”她两手一张,轻松得好像已经飞翔起来,心中无牵无挂,一片空明。 此时在前方,三个年轻人已随着受到重创的前军,边打边退,好容易分批乘船退回到芦hn岸,与大军主力重新会合。 李琨料知皇帝这回一定饶不了他们,从撤退一开始就派遣了两百人专门监视他们,包括那三十名亲兵在内,一律限制行动。连伙食也重归大灶料理了。 白蒋二人的粮秣官,形式上未撤,却也没人再听命令,一切事务,都由大帅另委亲信去办。 三人整天不是在马上被人监押着走,就是窝在营中,哪儿都不能去,憋闷得连话都懒得说了。 一路上万时明自责最甚,因为娄子全是他捅的,不仅对不起兄弟,也对不起万聚坪的六千守军,真得自杀谢罪才好。 白思孟心甘情愿地为他分谤,幽幽地说,打孙济那一炮是他力主的,所以他也有莫大责任。 如果当时留着假孙济不打,也就没有后来那一系列事情了;要自杀,岂不我老白也得陪着你? 蒋东平焦躁地说:你俩这说的都是废话。事到如今,不是责任谁负的问题,而是接下来怎么办的问题。 要不要赶紧知会朱姐,让她快点脱身?还是咱们一起飞他娘的,找到朱姐再一起逃走? 更重要的是:往哪儿走?是到冰天雪地的东北去,还是先往南边躲一躲,等到天暖太平的时候再去? “当然先到南边!”白思孟一脸严肃地说,“咱们已经耽误得太久了。要是败局一定就逃跑,现在早和朱姐会合了!说不定皇帝已经接到前线的败报,正派钦差来砍咱们的头呢! “朱姐有太后庇护,大概能搪塞一阵,却也岌岌可危。只要咱们三颗人头落地,接下来就是她了。咱们还是飞吧!” “那这姓董的怎么办?”小蒋指指问。 “再审审!”白思孟说,“他的首尾一直没搞清。他到底是怎么走上这条路的?与老仙儿的关系到底如何?” “那行,趁他身体康复,就再最后一审!审完……” 董威风已经能够起床走动了。这次他们采取了一个快刀斩乱麻的方式,一叫进来就跟他说: “董威风,你也看到了,大军到了河边,我们也要撤过河去。你要是不说实话,我们立刻就在地上挖个坑把你埋了,你也就不用过河了。 “要想活命,就得一老一实,有什么说什么,别说错半个字!只要听出一点儿不对,我们就不再废话了!” 三人面色严峻,都背着行囊挎着刀,一副风尘仆仆,就要赶路的样子。董威风一见就知道,再也没有腾挪延宕的余地了。 现在只怕是说也是死,不说也是死。说了,死得痛快些;不说,看三人那副奸险凶恶的模样,恐怕顺手就是一顿碎刀子乱割,最终割成剔骨鸡。 想想他倒也坦然了,就点头说:“长官们但有所问,小的一概照实说,再不敢有丝毫欺瞒!” “那你就先说说你的经历!”白思孟拿起笔记录。 董威风见果真一点不含糊,一句谎话也不敢往里添,一五一十全倒了出来。 </br> </b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17章 直供无隐 原来,他是新夏国西南部保平郡地方的一个乡绅,家里有几担碎银子。因想钻营做官,就来京投靠一个同乡张侍郎。但一开始张侍郎不认识他,无法搭上线。 后来打听出张侍郎信道,常去一些庵观游玩闲谈,他就与观中的主事道人商量,假说是他的侄子,请他会面时向张侍郎引荐。 张侍郎果然中计,被请了几次客,又得了些物件,就慨然推荐他当了自己部门的一个刚入流的小官。 为了快点升迁,董威风更千方百计地认张侍郎为干爹,尽出身家来送礼,最终果得欢心,慢慢就成了侍郎府的红人。 前几年仙人出现。张侍郎是真信道的人,一见之下,艳羡得了不得,心想天下果然有神仙,还能白日升天给人看,便到处打听怎么才能跟仙人见上一面,求个长生不老之方。 董威风既是当红门下,又有主事道人这样的赝品亲戚,自然受命去探访。也是他机会太好,碰巧遇见一个,就带回侍郎处,问过才知道,这身份居然可以拿钱买。 董家是有钱之人,便陪伴老侍郎向部里请假一起去了趟葱城。老侍郎买了两个,他不敢比肩,就只买了一个。学得会用之后,两人就一起飞了回来。仙人就是这么当上的。 “向谁买的?”白思孟用笔敲得本子哒哒响,“怎么买的?” “向一只破船上买的,”董威风说,“但是我们去不了。那里是片大泥沼,当地人都要坐上泥耙才能到。问他们借那耙儿使使,谁也不借;向他们买,也是谁也不肯卖。摆明了要居间交易,吃几分扣头。” 居然整一地界的人都当起了中间商! “你们亲眼看到了破船吗?” “没有。太远。连影子都看不到。” 居然无法描绘一下,真是遗憾。哪怕给出个粗略样子,也好来个空中搜查呀!只能先到葱城,落地后问明再说了 “后来又怎么买到的?” “这便只好委托当地人了。原来那破船上还不收银子,只要蜂蜜王浆。侍郎没法,便也委托他们去采办。哪知当地人一个个贪如羊、狠似狼,京城这里一个钱的蜂蜜,他们要卖十个钱。 “跟他吵时,他就说您老四处看看,与京城比,这里百物皆贱,就这蜂蜜一样是稀罕物。不为别的,就为破船上要,每月足足要送去二十担!北边严寒,花期极短,哪得那么多蜂蜜,是以就贵了。也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 “真也好,假也好,不都捏在人家手心里吗?这么说,你们一古脑都托了人,自己就在屋里坐着,静等着收圈子?” “是啊!” “几天弄回来的?” “上午蜂蜜送去,第二天下午圈子就到了。” 三个年轻人六眼相对,惊讶地吐出舌头:果然圈圈都是从葱城买回来的,还明码实价,童叟无欺! 外星人干嘛这么馋蜂蜜,连这么高科技的东西都往外拿,难道不吃蜂蜜他们不能活了? “你们托的谁呀?他住哪儿?” “自然是葱城人!”董威风说,“城中有一家店铺,主人姓廖,专司此事,是当时五家中的一家。城中并无第六家敢做这个买卖。” 中介业务也搞垄断联合!都发展到卡特尔了。 “会不会是他自家做出来的圈子?” 董威风听了失笑道:“葱城人会做这个?那除非张侍郎和小人眼睛都瞎了!实实在在是北边大泥淖里一只破船上的猴面人贩与他的。 “他们进淖时,小人和侍郎就在干岸上,眼看着越走越远。第二天下午他们回来,也是小人亲眼看着他们越走越近。” 这就与原来朱品声说的合了榫了。 又问了几句,白思孟笑道:“你觉得自己是仙人吗?” 董威风失笑说:“啊呀呀,白爷说笑话了。仙人还能为白爷所擒么?不过是个有圈子的飞人而已。” 但说是这么说,他说,自从有了圈子能飞之后,不仅老侍郎,连他董威风都觉得自己宿根不错、大有仙缘,于是与道观中人的交往更加频密。 从此他们对道门的符水、丹药、驻颜、辟谷诸术更加精研,两三年下来,自觉还颇有进境。 但是去年初秋,老侍郎又去了一次葱城,回来后便心神不宁,整天忙忙碌碌,好像要策划什么。后来终于对他说明,北方的孙济孙王爷要起兵复位了,他要作内应。 董威风当时大吃一惊,学仙不好么,干嘛要卷进这种皇位争夺? 后来才知道,原来多年前老侍郎的女儿张冰洁游春时曾被孙济撞见。孙济那时还在京城做王爷,便托媒要娶她做王妃。虽说他是个失势凤凰,但毕竟是天潢贵胄,而且看起来帝眷还不错,侍郎就答应了。 不料,六礼初具,人还没娶进门,变故突然发生。皇帝不知听谁人说,张侍郎的女儿张冰洁,堪称天下第一美女,不献入宫廷伺候当今,却要嫁给那倒霉的先帝之子,这不是明珠投暗么? 皇帝英明却好色,立刻就传召侍郎,说是太后关心孙儿姻事,命他带女儿进宫觐见。侍郎怎敢违抗?自身不能进宫,只好命身边一个如夫人,带了女儿请见太后。 人一进宫,哪里是去太后宫?直接就去了皇帝的寝殿。不但女儿即日册妃,连如夫人也得了皇帝垂青,就势拉入,冤枉陪睡了一夜龙床。 如夫人归来哭诉,张侍郎老大没面子,却也无可奈何,便将错就错做了准国丈。 退回聘礼时,孙济一声也不敢吭,不多久,就被撵出京城,当了抚民守边的北地王了。 要光是这样,张侍郎也不一定反。但是皇帝荒淫不减,霸了人家女儿不说,还从此有了张侍郎那个如夫人在心里,不时便说张贵妃想继母了,叫张侍郎派遣如夫人入宫,一去就是两三天。 最后连内侍们来府传旨时都笑,说贵府圣眷真是优隆得紧,叫我们忙个不了。要是如夫人再有个姐姐妹妹,那我们真要忙死了! 人被糟蹋到这个地步,就是当上神仙,又有何趣味?所以去年去东北时与孙济相见,两人一联络,他立刻就答应作内应,就中取事。 条件只有一个,就是孙济打进京城做了皇帝,须娶张冰洁为皇后。孙济答应,于是董威风就来回传信,做了联络官。 </br> </b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18章 脱身南下 张贵妃名叫张冰洁。朱品声听到的张家父女对话所称的姐夫,其实是“洁夫”二字。洁之夫,就是孙济。孙济在皇室各房同辈中排行老六,所以也称六郎。 他上面原也有两个亲哥,但都早夭,只剩他一个遗腹子。现今皇帝得子早,两个儿子都比他大,其中老大做了太子,也把这个遗腹子堂弟看成了最大的眼中钉。 内情竟然如此。三人恍然大悟。 原来密谋人不姓陆,不姓韩,不姓尤,却是姓张。要是早点知道,他们和朱品声也不用着那么大的急了。现在知道了,却已经没什么用了。 接下来他们便重新讯问最初在葱城买圈子的事。 原来那时虽是春季,却突然狂风怒号,雪深三尺,他们虽是慕名而至,却根本没法到那条陷进泥沼的大船那里去。好在得人指点,才找到城里那个姓廖的大代理。 这人自称泥淖总商号,收钱发货,只说是外地神仙托他卖的,多的什么也不肯说。 张侍郎看过东西后很喜欢,却又强烈质疑,说是任何东西,卖给人时都要说明一下它的背景,不然买了偷来的赃物怎么办? 因他是现任大官,廖总代理畏惧他的势力,这才说出,与城内同行几家一起,总共已经卖出二十二个了,先前并没一个人要求说明来路,大人硬是要问,我只能说明是谁买了去,卖家却实在不能说。 于是他派小厮出去,找另外几家同行把二十二个买家的姓名住址都问出来,一五一十都告诉了张侍郎,让他严密查问。若有奸宄,请及时剔除,以后这些人再有飞起来做贼的,他就不能负责了。 三个伙伴听了都暗笑,其后飞起来做贼的还少吗?好在大部分已经一锅端了。 他们又问别的,董威风也是有问必答。最后问无可问,他们就打算放了他,招手叫他起来。 董威风原已不指望幸免,忽见生机,这一喜几乎哭了出来,一时感奋,不由脱口而出: “三位大人,这圈圈飞力只有两年,已经充过一次力,近日必须再充第二次。若不去充,能力耗尽,便飞不动了,大人们须要赶快。” 三人心中一震,忙问:“什么时候耗尽?只能到葱城去充吗?” 董威风道:“再过半个月,就是二月初九。据说一过辰正,这圈便飞不动了,也不知是不是实话。总之大人们要去葱城,须得趁早。” “去那里有多远?” “大约三千五百里,急飞不停,三五日可到。但人岂能不吃不睡不歇?加上北风呼啸,天寒地冻,常要躲避风雪,这便更长了。” 三人对望,都想:只要明天一天之内能回到京城,即时回返,忍着点寒冷,十天到达应该不是问题。 “那充一个要多少钱呀?”小蒋问。 “一个一千两,不还价。”董威风说,“要是还价,他就不给充了。” 这么贵?做仙人的代价可不低呀! 不过两年一千两,算起来每天只耗费一点三六两,就能满世界地飞,这性价比可也够高的。想想那些直升机、通用飞机,飞一天怕不要几万、十几万? “是姓廖的总商号给充吗?”他们又问。 “是先在他那里交一半银,连圈放下,次日去取,再交一半银子。想来总是去大船那儿充过取回的。” 三人面面相觑。性价比虽高,但自己太穷,这么多圈子,就得有两万银子才能充完!就是只充四个,也得四千两,哪里去弄这么多现银子? 董威风看出他们为难,便说: “若是款项一时不凑手,停了圈子,慢慢筹钱,够数了再去充,也可以的。彼时与我们同买的一些人,有的差钱,有的畏惧冬天,至今一次没有充过的还有呢。” “那有没有已经提前充过的?”小蒋心急地问。 “那个想来也有。有人不差钱,却没多的工夫,偶然飞了去,便想早些充了了事,以免再来回奔波,便是提前几个月、半年,也不算什么大事。” “算了,车到山前必有路!”白思孟说,“老董,你走吧!直接回南方保平郡老家,不准再进京城,不准跟张国丈说起我们。对任何知道的人都只说你一直昏迷不醒,醒了大军已撤,你就跑回来了。” 董威风得了性命,哪敢不遵?当下千恩万谢。小蒋又给了他一块银子,他就匆匆走了。监押的两百兵丁都不认识他,以为是军中常有的向导,问也不问,便任由他扬长而去。 “怎么办?”白思孟回头问两个同伴,“我们何去何从?” “还有什么说的,跑呗!”小蒋说。 万时明还是个妇人心肠,觉得撂下烂摊子就跑,太不光明正大。白蒋二人可不等他了,立刻着手秘密收拾。 此时正是晚饭时分,隆冬季节天黑得早,碗筷都有些看不清了。他二人先收拾了那些圈子,捆作一大摞,和一些生活必需品一起,用活页夹啪地一夹,全装进去了。 小蒋斜眼瞥向正吃饭的亲兵们,问白思孟:“在沙漠我装你们的时候,你们是什么感觉?” 白思孟想想道:“也没什么感觉。就是咚地一下,掉进个没有屋:“那不就像个旅馆?” 白思孟道:“对!就像个不花钱的旅馆——也像拘留所。” 小蒋再瞟瞟那三十个亲兵,说:“特想把他们都装进去!咱们逃了,让他们留下来顶缸,太不义气了!” “就别想那么多了吧!”白思孟笑道,“一人遭毒手,全夹子都不得活。只把那笼灰雁带上,顶多再加个周什长,赶紧飞吧!” “那我去招呼吧!”万时明没办法,只好随众。亲兵原就是派给他的,当然需要他去安排。 一切就绪,天已黑透。三人套上飞行服,把铜印、令箭什么的都留在桌上,马匹丢在圈里,走到帐外,一纵身,便如孙猴子翻筋斗云,刹那升空。 俯首下看,下面黑沉沉的,那便是他们生活了好长时间,建功立业,却又弄了个鸡飞蛋打、死人翻船的地方。 燕台一去客心惊,笳鼓喧喧汉将营。再见了! 他们直冲二百米,然后便加力平飞,一会儿就再也不见踪影。 这才是:鳌鱼摆脱金钩去,摇头摆尾再不回。 月亮从云里探出头来了,银辉洒地,带来一些光亮,照出了部分细节,但大部分仍是黑沉沉的,静寂无声。只有河流和水塘发出细微的闪光。 这真正契合了杜甫《登高》诗的意境:“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沙白鸟飞回”。 当然,这里位置偏北,猿声是没有的,只偶有虎啸狼嚎为代。 至于倦鸟,那却多得很。他们飞得低,穿林过树之时,一阵阵的,惊起了不知多少树栖动物,喳喳呀呀,弄得他们也一惊一乍。 </br> </b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19章 行行复行行 他们在空中不大安逸,下面也不时传来惊扰。 沿路经过的地区比较临近前线,下面常有送兵送粮的车队连夜赶路,鞭子一响,打得叭叭的,不但惊起乱飞的不只一只,绕树也不只三匝。 为防行踪暴露,他们有意避开大路,但也不让这灰白的一条线离开视线太久,以免偏航。 最初当然是走朝南大路,直奔京城,去接朱品声。 由于迎面风急难以睁眼,他们只能降低速度,以三四十公里的时速飞行,算起来一千多里的距离一整夜都飞不完。小蒋直嚷要是有副风镜就好了,他一定把速度提高一倍。 “不是看你有一副吗?对,是墨镜!” “你说我在沙海里捡的那个?那玩意!黑不隆冬的,什么也看不清。再说也防不了风。” 白思孟回头慨叹地对万时明说: “到现在才觉得往南飞真正英明——你看这风,把棉袄鼓得跟帐篷似的,整个一透心凉!雪粒刷刷地打脸,比砂纸还厉害!东北?东北哪里去得呀!” 万时明明你有悟性了。大彻大悟!其实一个挣扎奋斗如我们这样的人,也就是因为无聊无味,才倾泻精力于给定的游戏之中,力图活得精彩一点儿。 “这就像科学家发现种种规律、发明种种定理一样——他们又何尝是因为觉得这个对人们有好处,那个对人们有用处,这才奋力研究?也只是活到这时,碰巧喜欢上这个罢了。 “学这个、做这个不是他的人生目的。好好过、过得充实快乐才是他的目的。搞懂了,发明了,他才觉得过好了,对不?” “这话对胃口!我都要忍不住说相见恨晚了!”白思孟笑道,“就是因为太平淡,咱们才过来干这个,派我们来的人也是因为不甘于平淡才派我们来干这个! “联合国求他们了吗?政府求他们了吗?都没有!不就是自己给自己戴了,“我倒是挺有成就感。” “再过几个钟头你还会更有成就感——高河县!”万时明笑着往南一指道,“那可是你建功立业,手砍第一颗人头的地方!从那以后,就一发不可收拾了吧?” 小蒋脸色僵硬了。他不喜欢人们用玩笑口吻议论严峻的事情。 白思孟笑道: “要说不可收拾,我们都是一发不可收拾。不过不是打从高河县,而是从青风山野猪林那会儿,对准那什么五镖仙人射出第一支箭,咱们就开始了。 “好男儿浑身是胆!就是那第一箭带动的!” 他是有意这么说。因为那第一箭,是小蒋射的。 </br> </b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20章 西海大招募 听他忽然提到那会儿儿戏似的野外冲突,两个同伴听了都是一乐。 小蒋更是多出几许自豪,但他忽然又因此联想到朱品声,又添了一层不安,说: “咱们还是快走吧!我猜朱姐现在正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来找我们不是,不找我们也不是。宫里那些家伙,也不知会不会因为咱们的事对她下手!” 言及于此,万时明的脸色也顿时严峻,点头说:“这还真说不准!那就快走吧!” 第二段飞行,为了暖和些,他们飞得更低,就只大松树那么高。 但是飞行圈不是自动驾驶的飞机,必须由你自己调整速度和方向,也没有机载雷达随时报警,所以一定要全神贯注,不然很可能撞到突然高出一截的什么东西上,比如小山呀、孤树呀、陡崖呀、尖塔呀。 但即使这样,这也比驾驶汽车开心多了,因为三维立体,较之二维平面,再怎么说也多出一个自由度,不用担心逸出路面,撞到田沟里去。 飞行了几十里,突然下面传来一声弓弦响,一支短箭掠空而过,差点射中小蒋。 他吃了一惊,回头一看,原来是路面上有一串粮车,正夤夜行进,大概是赶期限。押车的士兵们抬头看到呼呼飞过的黑影,还以为是大雕,就试射两箭解闷。 “龟儿子们!”小蒋笑骂道,“见粮秣官来了也射!是不是平时约期勒限打板子,让他们多吃了苦头,现在挟嫌报复呀?” 白思孟笑道:“你也知道了?都是你那皮鞭板子制造出来的反效应!现在到了该人家出气的时候,你一个逃兵,也不可能不让人家出,是不是?” 小蒋见后面还有车队,立刻拔起几十米,并朝右飞离路面。不久,离路已远,却看到一个灯火颇盛的大村庄。 “这里在搞什么名堂?”白思孟好奇地俯首下看,“都这个钟点了还不睡?是闹社火?” 见情况有异,他们事事关心惯了,就绕飞一圈,看是怎么回事。 结果发现在村庄中央,有一个小小广场,正中生了一个大冓火。一大群男女老少聚集在一起,正听一个老者讲话。老者中气十足,声音很响。 开会还是讲演?出于兴趣,他们在村庄外围降落下来,然后悄悄走进村庄,潜行到广场边。只听老者讲话的大意,竟是鼓动大家撤离村庄,以避开就要临近的战火。 “小儿才从芦hb面回来,所有车马衣帛都被败兵借口征用,抢得光光,连性命都险些丢在那里。 “众乡邻想想,那兵还是初败,就有恁般猖狂,若是败退到这里,那还不土匪一样,要杀就杀,要抢就抢? “百姓大难,就要来了,列位可要早拿主意,快随我父子避开去,到西海边另觅善地,再作打算!” 万时明吃了一惊,原来战败的余波一直扫到这里来,连这百里开外的老百姓都想逃难了。 白思孟却有些疑惑,撤退时没见到什么纪律涣散的情况呀。 征用车马是有的,却于撤下来后一般都还给了车主马主。不还的也都给价买下,没见过硬抢还要杀人的,言过其实了吧? 小蒋则更是不信,悄悄说:“九万对四万,芦河是那么好破的?也太夸张了吧!” 他们这么想,一些老成的村民也这样想,但大多数人脸上还是露出了忧心和恐惧,纷纷大声打听,到西海边能做什么。 那里不一直都是风沙盐碱的蛮荒之地么? 老者笑谓这些人,说那都是以前的事情。现在沿海贸易发达,有了两个大港,港口边新建了几个大船厂,样样需要人,男女都要,工钱给的很高,比种地强多了。 见人还不信,他就搬起手指,给大家讲解工钱和种地的收入比较,算来算去种地远不如做工。 “言过其实!原来是招工的!”小蒋鄙夷地啐了一口,“拿打仗做切入点,说得还真动听!” 白思孟笑道:“钻头觅缝!什么时候都有这种人,可真服了他们。” 万时明哼了声道:“只要是利益所在,什么时候都不缺骗子和掮客。老头不像是骗子,但肯定是劳动力掮客,有提成的。” “也说不定是人口贩子呢!”小蒋尖锐地说,“骗到那边,直接弄船上,开到海外去,卖给别国做奴隶,那钱不是比提成还高?不信老地球那边有过,这边就没有!” “你说贩卖黑奴呀?”白思孟听得有些扎心,“这也真说不定!煽动话说得太起劲了,就像是别有用心。” “这边的资本主义原始阶段开始了!”万时明郑重宣布,“从贸易、从殖民地、从贩卖人口开始,每一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就在这里悄然成型。” “标本就在西海岸!”白思孟往西南一指说,“有机会咱们也到那儿瞅瞅?嗯?” “那还有什么话说!走哇!” 说是走,却还只能先去南边,眼下还由不得他们随心所欲地畅游四海。 他们又看了一阵,便悄然退走,重新飞上天空。沿途下看,类似的情景居然出现了好几次。 于是他们不得不相信,至少在一个县的范围内,一场借机招募的活动正在展开;说明西海岸的某个地方,突然有了旺盛的人力需求。 飞飞停停,停停飞飞,一直飞到黎明,才飞到小蒋杀仓令的高河县。 白思孟怕小蒋不快,就不停步,一口气飞越县城,来到专为向京城运送粮食的粮船开凿的运河边上。 这河也走客船,可以一直向北行驶二百多里。 天亮前,万时明怕自己那只灰雁在夹子里呆久了气闷,便把它放了出来,这时已高高地飞在了天上。 自由翱翔了一阵儿,它饿了,便降落到河边,想找些鱼虾吃。 万时明生怕过往船只上有人不怀好意,会拿弓箭射它,便闭了眼,边飞边运用心灵相通法,想召唤它飞起来。 就在他心神宁定,要建立联系的时候,模糊的影像里突然传来一声大叫:“雁哥!你怎么呆在这儿?” </br> </b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21章 巧遇灵鸦 其声噪耳,又突如其来,吓了万时明一跳。 接着便听见他的灰雁说:“哈,鸦儿妹!你怎么飞到这儿来了?皇宫不管饭了?” 万时明连忙下瞅,只见灰雁的头上出现了一只鸟雀,黑黑的,似乎是只乌鸦。 是朱品声养的那只吗?他认不出来。但那东西见了灰雁,似乎惊喜不已,上下翻飞,呱呱乱叫。只是远了些,具体叫的什么听不清。 他再闭眼凝神,便又听到灰雁嘎嘎呃呃的笑声,在说:“我嘛,好得很。谢谢鸦妹想着。鸦妹家的主人怎么样,也来了吗?” 乌鸦乱叫道:“我那主人家不好了,叫人抓去了!” 万时明全身一震。又叫人抓了?! 灰雁吃惊道:“谁抓的?什么时候的事情?为啥要抓她?” 乌鸦叫道:“我不知道。就看到她一出城,就有几匹马追,追上一捆,就带进城去了。一直带到皇宫。那里有一只鹞子盘旋。天杀的!我一吓,跟丢了。” “那你跑什么?躲一会儿再飞进去找呀!鹞子能盘旋一天吗?” “是呀是呀,我后来也进去找了,可找不着呀!主人家实实在在不见了!” “那你就飞出来了?找新主人去了?” “我飞出来找你们呀!主人出城就是找你们的。我不见了主人家,不就得找你们吗?” “哎呀,真笨哪!几千里,你知道我们在哪儿吗?” “主人说过你们在芦河,你们不在芦河吗?” “我们是在芦河,可你知道芦河在哪儿吗?” “哈,你才笨蛋呢!我不知道,不会问吗?天下这么多鸟,谁没飞过几千上万里呀?一条芦河算什么?就是北海边一条小河沟,也拦不住我问出来呀!” “哈,我倒忘了。可是不管怎么说,你们乌鸦总是留鸟,不像我们候鸟,动不动走遍世界,这路上的大小事儿,想全都弄懂,可有点难呢!” “再难难得倒我们吗?别忘了,鸟儿里最聪明的就属我们了。留,就说明我们有本事!要是留下也找不到吃的,我们一样能飘洋过海。谁怕谁呀?” 灰雁笑道:“啊,那就算我说错了吧。打嘴,打嘴。不过想想,还真别说,你们乌鸦还真是找地儿下蛋的高手!要不,怎么现在世界上到处都有乌鸦呢!” “你说谁下蛋呀?”鸦妹妹感到受到了侮辱,“话能不能别说得那么难听?你不下蛋,是!可你老妈下不下蛋?你老婆下不下蛋?嗯?” 灰雁响亮地笑了,说:“鸦妹,对不起了,我失言。我道歉还不行吗?我主人就在上面,你要不要去见见?” “你主人在上面?”乌鸦吃了一惊,赶紧抬头上看,结果吓一大跳,扑啦啦地往下掉,说:“不好啦!那不是张老仙儿他们吗?主人派我打探过他们哪,他们是坏人!” 灰雁笑道:“真没眼色!那是老仙儿吗?那是我三个主人!” “三个主人?”乌鸦复又大惊,“你居然拜了三个主人,那不成了吕布?那可不妙呀!” 灰雁笑道:“说我吕布是什么意思?太艰深了。是好话吗?” 乌鸦嘎嘎笑起来,摇头道:“原来说书你也没听过!是了——我们生在京里,天天听戏,可你一生下来就在荒野地里,能有文化吗? “告诉你吧,这是三国演义的故事:吕布前后一共拜过丁原、王允、董卓三个主人,都叛变了,所以人都称他为‘三姓家奴’。你学他干嘛呀?” 灰雁睁了睁眼,生气道:“我是一次拜下三个主人,可没背叛过呀。这跟我扯不着!” 乌鸦不耐烦再跟它扯,看了看上面三个人,说: “天亮了,还在上面大摇大摆,只有老仙儿们才这样。现在朝廷和老仙儿们结了仇,最好避着点儿!不然,吃上一箭,就要进汤锅了!” 灰雁哼一声道:“他们人不吃人。你再别提什么汤锅不汤锅了,听着瘮得慌!“ 万时明听它们再讲也只是这个意思,便喊一声打断: “小灰,你给我上来!带上那只老乌鸦!”说着睁开眼。 不一会儿,灰雁用力拍打着翅膀,带着怯生生的乌鸦飞了上来。 “回京城!”万时明看它一眼说,“幸好遇上,不然你真得飞到芦河沿去了!” 乌鸦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说:“记住了!你们三个都挺年轻嘛。” 万时明说:“记住就好。以后你一共有四个主人,灰雁也一样。加起来,咱们就是梅山六怪。” “梅山六怪是什么典故?”乌鸦和灰雁同时发问。 “这是二郎神的典故,跟你们说不着,只都记住就是:你灰雁是老五,乌鸦是老六,以后我们只叫你们老五老六就行了。你们叫我们要称姓叫爷:万爷,白爷,蒋爷。女主人就叫朱姨。” “叫你们爷行,叫女主人姨怕不行吧?”灰雁担心地说,“那不是错了辈份?” 白思孟在旁边听了笑道:“还挺较真哪!你想叫朱奶奶呀?别让她听了大嘴巴抽你!” 乌鸦咯咯地乐,伸翅拍拍灰雁说: “这傻大个儿哪儿懂呀!我就从来不会这么笨。见奶奶一定得喊声姨,见姨一定得喊姐姐。 “那天朱大姨照镜子,看见一条鱼尾纹,担心得不得了,抹了粉问我还有吗?还看得见吗?我就装佯说:‘姐,那不是粘了根头发丝儿吗?别抹啦!’” 就这样一路说说笑笑,直飞到晌午时分,他们才看到远处高大的城楼和连片成云的皇宫。 万时明焦急地看着前方,心想:这千门万户的,她在哪儿呀?不好找呀! 乌鸦自告奋勇地说:“三位爷,找地方歇着去。我和我家的那些兄弟一起找,找着了再通知你们。” 这倒是个办法。 他们三个在空中商量了一下,决定不回乐坊,以免被皇帝知觉,就在一处小树林降下,就地掀开活页夹,把周什长点下来,赏了十两银子叫他回主人家去。 周什长发现自己一觉醒来已经到了京城,又惊又喜,当即拜谢辞去。他们等他走远,便走到城墙根,投了一家客店。 </br> </b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22章 次第通关 一进客店就发现,前方的败报这里早已知晓,都说是李大将军飞鸽传书报过来的,形势很是不妙。 三人面面相觑。李琨打败仗毫不隐晦,传报又这么迅速,倒真出乎他们意料。 这也说明,李琨完全不认为这是自己的责任,所以才认输认得格外痛快。 那么是谁的责任?当然是他们三个的。 “等着吧!再传回一个消息,咱们就成负罪潜逃的通缉犯了!”万时明悻悻地说。 这使他们心头很是沉重,吃了午饭就都关在房里,不想出去了。 不出去,光等乌鸦来报信也没意思,他们就照常打坐练功。不料竟迎来一个小小的光辉时刻。 先是小蒋突然大叫一声,说是通关了。二人问他怎么回事,他长吸一口气,笑容满面地站起来说: “不好意思!我的铁甲像形拳终于试车成功,可以亮一招了!” 也不用什么准备,也不要清理场地,他右手轻轻一挥,砰地一声,靠墙的一条长凳便翻了个跟头。 左手再一摆,啪地一下,左面的窗扇也冲了出去,一弹一震,震得窗框尘土飞扬。 “不用靠近,不用使劲,”小蒋抬起两只手解释给他们看,“我只要一摆姿势,就好象有个金甲神人也摆出个同样的姿势。 “我退一步,他也后退一步,我向前一步,他也向前一步。我一挥拳,就好像他也挥拳,打向同一个地方。 “但我是隔空打物,只做了个姿势,他却是实打实地打了上去,就像你们看到的这样。” “好家伙!隔了丈把远,添了十倍力!你行啊!”白思孟称赞说。 “这应该叫水压拳!”万时明评价说:“用的就是水压机的原理——帕斯卡定理——两个液体容器互相连通,在较小容器里加一个压强,在较大容器里就产生同样大的压强,总压力则同比增大。” “也像在操纵一个模拟器,”白思孟羡慕地补充说,“一个强大的无影机器人在模拟你的动作,让你平添一副机甲,却不要你出一分钱的运行费!” 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小蒋很是得意。 渐渐的,万时明不作声了,眯着眼冥想片刻,突然也笑起来,说:“不好意思,我也通关了!” 白思孟吃一大惊,忙问:“接踵而来了。来得也真快!你练成了什么?” 万时明笑道:“咱们三人中,哥哥我是最没出息的,不练进攻只练防守——他练的是无影拳,我练的则是无影罩。你舀一杯水往我泼一下看!” 白思孟睁大眼睛,惊讶道:“真的?还有这种黑科技!那我可不客气了!” 说完他看一看杯子,随手一泼,那温凉的茶水随手而出,哗地泼向万时明。 万时明昂然不避,那水便直扑他的身上。然而奇怪的是,一秒钟之后,他身后的地面哗地泼湿了两小片,他身上却滴水不沾。 白思孟走过去,看看地面,又测测方向和距离,惊讶地说:“你丫的!真是分水有术。莫不是偷了东海老龙王的避水犀牛角了?” “还水鬼的角呢!”万时明笑道,“不但是水,你连杯子扔过来看,看能不能砸中我!” 白思孟就按他的要求,一抖腕,那杯子便箭似地飞向万时明。万时明仍然不挡不避,那杯子看似直飞,却没碰到人似的,咣地撞碎在壁板上。 楼下的小二闻声吃惊,忙上来看,见是打碎了一个杯子,这不算大事,添在账上就行,便请客官们小心,然后便眼明手快地扫掉碎碴,向账房报告去了。 “我的妈耶,直飞的东西都会拐弯!你身边有个无影的圆盘轨道还是怎的?”白思孟惊讶不置。 “不错!不错!确实非同凡响!”小蒋称赞。其实他的金钟罩功夫也已初步练成,那是强力弹性,有反作用力的,比万时明这个还略胜一筹,只是没显摆出来。 白思孟一方面为他俩高兴,一方面又添郁闷,说都是一样的泡沫功,只不过你们是内气型,我是外气型,怎么你们都通关了,我的那一关却老也打不通,真是笨到家了! “别急!别急!”万时明安慰他说,“难练的一定最厉害。只要工夫深,铁棒磨成针!” 小蒋急欲全面试试水压拳的威力,就拉着万时明出去打墙踢砖,说:“老杵在这里干什么?别给小白添堵了!他烦着呢!” 两人走后,白思孟略得清静,就细思自己练到现在最大的障碍是什么? 所谓细节决定成败。毛毛躁躁时,你注意不了那么多,现在仔细一回想,梳篦式地一清理,以前忽略掉的若干细微之处果然显露出了瑕疵。 “这是怎么回事?第三十七r和二十四w,竟然把这两个关键东西忽略掉了!”查到了纰漏,他懊悔不迭,又如释重负,赶紧重新默诵口诀,脑海中同时快速扫描配套的动作。 这“动作”,有肢体的,也有思维的,不过最重要的是眼神——方位、距离、角度、速度、力度,全要同时照顾到——这也是他身体各部掌控力中,历来的最强项。 意念为肌,眼神为器。使用眼睛,几乎可以协调所有事情。 他早就发现,许多事情你想把它做好,结果却总是差了一点儿,那就是因为:意思到了,精确度却没到。 但事事用眼也很疲劳。眼花,就说明大脑累了。 不知是谁曾向他说过,这样练法,压力全在大脑上,不似练肢体,讲熟练,总还有一个小脑给予配合,相对轻松些。 但是只麻烦大脑也有它的好处,就是干脆利落,不受意念之外因素的牵扯。你若是练到顺畅处,真比什么都犀利而快捷。 可是现在他却迟迟没有进展! 空间泡沫哟,你这小小的异种空间,怎么这么难调教呀!都说你的可塑性无与伦比,可你的惰性更加无与伦比。说难听一点儿,就是烂泥糊不上墙。 我用这么大的心力请你去这儿,请你去那儿,你怎么就是装痴装呆,死活赖在那儿不走呢? 我的全套精心设计,雕花一样细致,却碰上你这么一坨糖稀,刚搅起来就噗地一下,全糊地上了! 有心栽花花不活,无心插柳柳成荫!但有心去做做不成,无心时索性连想都想不起,这又如何成荫?如何成荫呢! </br> </b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23章 一拳透壁 新 强抑烦躁,他练了整整一个时辰。末了听到楼梯响,两个同伴正走上来,他便停止了苦挣,呼地吐出口长气,走到窗台边,装作看风景。 像是默契了,那两人进来后都没问他进展,他也不说,只闲话几句,就去睡午觉。 “别忙!”也是福至心灵,白思孟此时忽然心房乱蹦了一会儿,感到像明白了什么,却又说不准。 “干嘛?”那两人问他。 白思孟一直退到靠着走廊的板壁边,招招手说:“小蒋,你来打我一下!” “干嘛?”小蒋感到奇怪,笑道,“不会是闲得筋骨太酸,欠揍了?” “叫你打你就打,废什么话呀!” “你说真的?” “难道逗你玩呀?” 见他一副认真应对的样子,小蒋反而不踏实了,心虚说:“你该不是有什么阴谋诡计想诓我吧?” “放心吧!”白思孟不耐烦地哼了一声,“快点儿!” 小蒋疑疑惑惑,没用多大劲,弱弱地打出一拳。 “像三天没吃饭的!”白思孟不满地说。手一合,再一分,轻轻化解了对方的拳势。 “哈,原来你也在练‘犀牛角’!”小蒋笑了。“咱三人异曲同工了!” “什么犀牛角!”白思孟又哼一声,“再打!用劲点儿!” 既然他是在练金钟罩,那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朋友之义,必须互相帮助!锤炼,锤炼,挨锤才叫炼!挨的越重,进展越速。所以老话说得对极了:人是贱虫,不打不成才! 抱着这样的念头,接下来这一拳,小蒋就不再客气了,看准他的身形位置,砰地又是一拳出去,用上了八分力。 白思孟手都没抬,硬碰硬地接了这一招。小蒋此时的拳劲何等厉害!对方的身体往后一仰,一个踉跄后退,呼地一下不见了。 万时明扭头瞥见,吓了一跳: “啊?怎么打没了!” 小蒋眼前一空,也惊得目瞪口呆。 “打成灰了?” 正惶惑中,却听见走廊里咣当一声,像是什么东西掉地上了。然后便听店小二咧嘴叫疼道: “哎哟!我的白爷!您大爷怎么悄没声地躲在这里,倒绊了小的这一大跤,牙都磕歪了!” 接着便听白思孟连声道对不起,对不起,然后叮里哐啷,似乎在帮人把掉地上的拖把水桶扶起来。 过了一会儿,他下身湿淋淋地走进来,满脸带笑。 两个同伴上下打量他,像白日见了鬼一样。 “你能穿墙了?”万时明沙哑着嗓音问他,“变崂山道士啦?” 白思孟耸肩一笑,说:“我也不知道。只觉得后背那儿凉风一起,上衣被吹成了个尖帽,人就随着冲出去了,还把店小二绊一跟头!” “那就是透壁而出!”小蒋骇然说,“教材第五十五页上有。不过说这要特殊禀赋,没还练不成!” “那他就有这个禀赋!”万时明双手猛击一掌,肯定地说,“我老哥子不才,只拥有半个。” 小蒋不懂,忙问:“什么什么?你也有半个!什么意思?你能钻半边身子出去?” “不是那样说啦——”万时明有些愁闷,耸了个半边肩说: “先头我那铁布衫,其实也是散力法的一种:内气扩张,循环护体。先将自己的实体在泡沫中瞬间压缩到很小,避开打击。打击过了再复原。不过是个胀缩功,但在你们眼里,却看似打击物在自行拐弯。” “原来是这样!”小蒋点头,这跟他自己的金钟罩又不一样了,“那你怎么又说小白的跟你类似呢?他那是穿墙呀!” “你没听他说感到背后衣服缩成个尖帽子吗?那也是缩体,只是他一下子缩到了极致而已。” “极致?” “极致!” “好厉害!”小蒋中心震撼,“原来你们都能缩了,就我缩不成!想想钻山那回,还只不过缩成大蟒蛇,都费了我九牛二虎之力呢!小白,能透壁而出,那你都缩成原子核、中微子了!” “我觉得,这还是微空间切入板壁,把我整个儿带出去的!”白思孟皱眉回想说,“记得退出去的时候,我还看到自己抬手在护胸——你那一拳好大的劲呀!” “没伤到哪儿?” “伤是没有。只不过借你这阵拳风飞出去了!” 小蒋慨叹一声,又笑起来,说:“行啊,你现在是左右无碍、来去自由了,就只走路得多当心点儿——千万别挨着外墙走。不然身子一歪,扑通!你就斜斜地一个倒栽葱,掉院子里去了。” “放心!就掉楼底下也不怕,因为接着他就掉地底下去了!”万时明展开想像道,“也不知他这钻心一扑,要一直掉到什么时候!该不会一直掉到地心里去吧?” “你吓我!把话说得这么邪乎!”白思孟笑起来,“你看我现在不是站得好好的吗?就是我跺那么一脚,也不至于就——” “哎!千万别!千万别!”小蒋赶紧叫起来制止,“楼下就是个女澡堂子,你这一跺,掉进去还得了!那些正洗着的婆娘们不围上来把你给吃了?” 万时明听着也乐了,说:“女澡堂子?那可太好了!你吃我吃大家吃,吃了上面吃下面;吃他个毛都不剩。咱小白那就真格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了!” “呸!你们这俩家伙!这么难听的话都说得出来!”白思孟拿起枕头,一路追打,把他们都撵到门外去了。 闹完洗脸睡觉,一觉睡到吃晚饭。乌鸦还是没回来报告。 “怎么回事?”万时明大为忧虑,“早上就进宫,还捆了手进去,到现在还不见踪影,是不是出问题了?” 白思孟和小蒋也都紧张起来,对望一眼,不约而同地说:“进去看看!” “先别!”万时明举起一只手制止,“天还亮,不行。现在可是在京城,殿中将军手下高手如林。特别是还有个强弩营,分守在各处城楼,一见不对就开火,不可不防!” 小蒋对宫廷防务门儿清,听罢同意,说: “这倒是!而且我听说了:强弩营白天射箭奇准,却都是雀蒙眼,一到晚上就没辙儿!可能是缺乏维生素a了。不过眼力好的也往往这样。 “咱们仨反正都是夜猫子,还是夜晚行动好些。实话告诉你们,哪怕伸手不见五指,我也不怕。参军前为跟朱姐联络,这北宫一带的宫墙我也不知翻了多少回,八个大殿都转熟了!” “那中宫十六大殿、南宫八大殿呢?”万时明问。 “那就不知道了,”小蒋摇头说,“我只巡查过沿御花园排开的那些殿,远的没去。” “北宫八殿住的是什么人?”。 小蒋想了想说: “据朱姐介绍——我就不说殿名,只按次序说吧——第一栋是明嫔、张嫔、屈嫔和夏嫔合住。第二栋是刘妃和江妃。第三栋是陈妃和杜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24章 凶兆隐现 新 “别的殿呢?”那两个竖着耳朵听,一路盯着问。 小蒋扳着手指头回想着说:“第四栋是张贵妃。第五栋是常妃和秦妃。第六栋是沈嫔、敬嫔、林嫔和谢嫔。第七栋是韩贵妃。总共住了十八名妃子。 “第八殿空着没用。听说中宫的殿宇比较大,总共住了四十五个。南宫则只住满一半,不到十个,另一半空着,其中就有当冷宫用的。” “两边还有东宫六殿和西宫六殿。”万时明接过话头沉吟道,“东宫主要是太子官属,西宫则主要是宫内事务总办署,都不住嫔妃。 “最南面是朝会大殿和两个配殿,是上朝和办公用,直连到相国主持的内阁议事堂。千房万舍,品声会在哪儿呢?难道被关进了宫内监?” 宫内监是专管宫中罪人的地方,打人审人,都辣手得很,三人一想到它,都不寒而栗。 “那就在西宫!”小蒋腾地站起,说,“我去看看!” “别!”万时明轻声喝止,“我叫灰雁先去探探!” 他运功,雁高飞,飞到西宫,找到了宫内监,再三查找,却连朱品声的影子也没发现。 原来,她哪里都不在,正隐形于御花园。要再取药箱,好远走高飞。 昨日下午她就曾冒险干了一回,却没成功,后来弄到了,却又险些身陷缧绁。 原来与管可风和瞿太医分手后,她情绪高涨,身轻如燕,决心立即离开京城,去找三个年轻伙伴。那个药箱是珍贵物品,没了就没保障,决不能丢弃,所以第一步就得把它拿出来。 她走得很快,不久就到了御花园外。不料此时恰好有花工在园内干活,锹声耙声叮叮当当,热闹得很。 她不敢闯入,就回到街上等。却听到茶馆里人们正在议论宫中发生的事情。 她听了一会儿,都是些隔靴搔痒的捕风捉影,便不听了,只专注地喝茶品味儿。 过了一会儿,邻桌来了两个宫中太监般的没胡子男人,一个脸尖,一个脸阔,坐下后很警惕地左右看看,然后就头对着头,嘀咕起来没个完。 朱品声竖耳静听,很快就听出来,他们都多少知道些内情,就紧盯着茶水,像在欣赏其颜色,耳朵却把他们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听了进去。 原来一清早,宫中人等就都知道昨晚韩贵妃被歹人飞石打伤,堕于河中,险些被冰水淹死。 皇帝大怒,要追究随护不谨的责任,就把跟随人等全部监禁审问,顺带把主管巴公公也降了一阶,贬到外地的离宫去当头头。 接替他的则换了个张贵妃宫中的壮年太监,名叫邢子方。 五十二年的宠信一夜成灰,三朝老奴立地流放。遗留下一个六宫总管太监宝座,却让一个名不见经传,无德无能,无声无臭的邢某人坐了! 对宫中的全体太监们而言,这就是变天了,一下子变得叫人不认识了! 因混进了歹人,宫中警卫也受到了警告,总管他们的殿中大将军沈雷则顺势调任新编就的京城北路两万人的二线部队的主帅,策应前方。 这就是被从宫里赶出来了,面子和地位统统大受影响。 “这都是我早就知道的。”朱品声想,“能不能来点最新鲜的?” 好像是听到了她的默祷,两位太监接下来便谈起了第三件新闻:朱医正跑了。 那脸阔的太监说:“是啊!昨儿晚上,韩家那位一捞上来,就派人去叫她了,后来皇帝赶来,又命人去找,却说跑了。到底几时跑的也不知道。” 脸尖的说:“肯定中午就跑了。” 脸阔的不解问:“你怎么敢肯定是中午?” 脸尖的说:“我怎么不知道?昨儿上午我正在金銮殿当差,散朝后皇上突然说要见一下这位朱医正,巴公公答应,丢了个眼色,小豆子就飞跑去传。 “半天才来,皇上已经有些不耐烦。不料一见之下,哈,好美!皇上一下子就喜欢上了。问了会儿医药,就问家里人,末了就问愿意做才人不愿。大概嫌位份低,朱医正死活不肯。 “老兄你想:皇上面前,谁敢说个不字?巴公公就叫人把她拉到后宫去。还是皇上摇手说算了,放了她吧!这才没有动粗。 “大概觉得顶撞了皇上,不知要降多大的罪下来,所以她一出宫门,就飞跑得不见了。” “原来是这样!”脸阔的恍然大悟说,“我说呢!原来只给了个才人,怨不得!怨不得!医正也有五六品,若按俸禄讲,就只是个平调,这不浪费大好机会了么?要我也不干的。” “呸,你又不是女人,要你干什么?”脸尖的讥笑说。“其实做才人也没什么不好,无非见人矮三分。 “但这世上,除了皇上,谁能不做几回矮人?除非是做了太后。但咱们老太后,最先,不也是打从才人位置做起的么?” “有理!有理!”脸阔的翘起大拇指,表示佩服,“能从才人巴结起,才有忍力,才有韧性,后来才能一路小心地做上去。 “所以说只要前面有机会,就不怕官儿小得像芝麻,会做就行。你知道不?像张贵妃院子里那几个我们同侪,如今就熬出来了,正经要光鲜了!” 这次轮到脸尖的疑惑了,问:“张家院子不是毛虫、光皮、烂孩儿几个么?怎么会光鲜?听谁说的?” 第一个笑道:“原来你不知道!据说皇上昨儿为了韩家的事情忙了一夜,一早伤风重感,起不来床,心中生气。 “后又听说韩贵妃还没好,万岁更恼了,便骂:‘跟韩妃的皆是些偷懒不堪的狗才蠢才,那几家的也好不到哪里去。去,传朕的旨意,把那为首的阉人都给朕褫革了,一律发到菜园里挑粪!朕看张妃殿里这几个还算勤谨,就派他们去那几家做头儿,好好地给他们立起规矩来!’。 “皇上的话,自然是说什么是什么!你看,都分到各殿去做头儿,这不立马就光鲜了么?” “啊啊,那可真要抖起来了!”脸尖的满口艳羡,眼睛一眨一眨,光亮里反射出的全都是羡慕嫉妒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25章 御花园惊魂 愣在那里,不快了好大一会儿,这尖脸太监却又悟出个不解来,问: “这也奇了——皇上惯常不大去张家的那里的,怎的就晓得毛虫几个谨慎?还叫提拔他们?要提拔,辛皇后那里的几个老成人,不比毛虫们强得多么?” 阔脸的笑道:“这你就说错了!皇后宫里那几个是老成,但光老成有什么用?奴才中不中用,第一要看主人的金面。 “量你也不知道,张妃可是今非昔比了。据说昨儿皇上从韩家的那里回来,便与张家的在殿里关了门,唧唧哝哝说了一夜,也不知说的什么。 “今儿一早,门一开,便雷霆万钧,发下这许多令人瞠目结舌的旨意来!你说张家的,如今不是比皇后还巴实么?” “巴实?什么话?” “我老家的话。就是结实!有行市!有奔头!” “那是!那是!个个都当了小头脑,当然有奔头!像我这伺候金銮殿的,以前总叫人说风光,今儿看来,还不如早些去伺候一个小主子,碰巧了,早晚也能当上管殿太监!” 话虽这么说,他那尖脸上也不免有几分失落。 “也莫光羡慕别个,听说你们金銮殿也加了几个人,俗家打扮,一个个好威武的。都是哪里的人?没见过!”阔脸问。 尖脸一愣说:“这你也晓得?消息好快!来倒是来了几个,据说是近日大内多事,恐怕有歹徒混入,上面特意派来访缉之人,坐镇殿堂。看他们的模样谈吐,倒像是江湖中人,” 阔脸的不由失惊,使劲眨着眼问:“怎会是江湖中人?这等人,原不是第一要防缉的异类么?那博浪沙椎击秦皇的大汉……罢!罢!不说了!我只是不懂:连他们都请进禁苑,这岂不乱套了么?” 尖脸太监叹气说:“何尝不是呢!你不见那几个人——人人见了侧目,他们却趾高气扬,两眼鹰鸷一般,见人就要盘诘,弄得凡是在那里当值应差的个个不快活。 “新擢拔的邢大总管却说:谁也不许违拗,每日朝前都要任其搜检一番,才许打上朝钟,不然出了刺客,谁都当不起。” 阔脸太监也唉声叹气。 内苑原是若辈的禁脔,现在反被外人闯进来盘诘,作威作福,这叫什么事儿呀! 朱品声心知肚明。什么江湖客?定是老国丈派遣的眼线,可能就是那天在果证庵帮他杀人搞胁迫的五天罡,如今招进来,变成他伺察下边的反映和朝中动静的特务、打手了。 刚一夺权就立刻绷得这么紧,居然将徒子徒孙都弄上朝堂,也不怕惹人侧目!看来他是横下一条心了。 可是这与她朱大小姐再没什么关系,她本人就要远走高飞了。 在茶楼里慢慢喝、慢慢品,一直捱到日影西斜,她觉得差不多了,就付账出门,慢慢逛回北宫墙外,由便门进了她的医正官厅。 守门的见她居然回来了,都惊讶不置,但旨意已变,说不管她了,众人也就不好多问,只能冷眼看着,任其自便。 到天黑透后,她又走出办公处,来到花园墙边,看看两头没人,就轻身一纵,掠过了低矮的花墙,落到花径上。 轻车熟路,闭着眼睛都不会弄错。她很快就摸到了藏药箱的假山边,刚要钻山洞,却听到里面有人说话,急忙收足闪避。 只听一个刻意压低了的男人声音说:“你到底想怎么样?说定了我也好拿个主意!” 一个颤抖的女声说:“事情太蹊跷,怎么说定呢?总之他那双眼睛叫人害怕,变得不认识了。我想定是张妃那贱人给他喝了**药,不然,就……” “就什么?” “就……我也说不好。只是我再不会错的——那人真的不一样了,面带杀气。别说看,鼻子……鼻子都闻得出来。” “果真看的那么真?你不是说,他的嘴脸都盖着帕子?怎么看得到气色?” 女人声音说:“还用看那么多么?是什么气色,看一眼就够了!那眼贼忒兮兮的,似是留情,又显凶狠。男人要害女人,又舍不得,便是这个样子。 “我在宫中九年,什么样事情没有经过?那年汪妃自缢前,那人逼她,就是这一副神气。” “哦,你说汪家的,那事我也知道:闹了许久,终于还是死了。” “所以——”女人害怕得似乎就要嘤嘤地哭起来,抽泣道,“所以我一看就毛骨悚然。他那神气,竟似除了张妃一人,他没一个不痛恨的。就只不知韩妃在他眼里如何?韩妃睡在宫里不能动,没去看那人的病。” 两人唧唧哝哝,声音变得更低,朱品声听不清了。但显然里面两人一个是妃子,一个是声音尖细的太监,这一定不会错。 然而妃子居然会和太监躲到御花园来私会,这可奇怪到家了,叫人老大不解。 都是体己人,在自己殿中什么密议不好达成,还要躲到这里说!难道不是自己手下的太监,是别处的?把别处的太监培养成心腹,这可不容易办到! 但是他们密议的内容,却似乎不是太隐晦。 “那人”自然是指皇上,也就是原来的老国丈,好像他病了,众妃去看他,而他的目光令人害怕。 一个初见众妃的人自然紧张,紧张的目光确实会让人不自在。但何至于被他看一眼,就恐慌到要与太监密议!这却叫人不能理解。 但不管怎么说,老国丈的把戏玩得不够好,已经开始露馅了。 露就露在他那矛盾的心理上——一见就有情,就有欲,却还要提防对方识破,提防过头就紧张外露,这就足以让他目光闪烁,鬼鬼祟祟了。 好得很!但是姑奶奶可不管这些闲账! 姑奶奶有东西要取,你们还是赶快给我滚出来吧! 为了不让他们继续啰嗦个不休,她捡起一块小石头,往空一抛,石头掉下来,啪嗒一声,打得假山一响。山洞里的人吓得脖子一缩,再也不敢吭声。 远处两个巡夜太监已经听到了,打着灯笼吆喝过来,喊了声:“谁在那里?” 另一边也有两个太监,大概是锁门的,听了也走来看。朱品声没躲好,被月光照到了半边脸颊,一个太监看见,扬声喊道:“在这里了!出来!” 朱品声大惊。夜闯御花园,被认出来那可不是玩的,立即撒腿飞跑。远处那两个便想堵截,拿起长门栓大呼小叫。 朱品声见无可回旋,只好直冲花墙,牙一咬,脚一蹬,一跃而过,比跳高名将巴辛耶舍娃的动作还要利落。 众太监不肯放松,冲过来扒着墙头,对着外面放声高喊:“有刺客!有刺客!抓住他!” 这蓦地一嚷,北宫城门楼的哨兵被惊动,立即鸣锣报警。 朱品声见势不妙,只好原地斜滚,一个急旋,隐起身形。 一群士兵从城楼上飞跑下来,大撒网地向前包抄,却没有发现人影。到墙边问那最先发现的太监,那太监也甚感意外。闹了好一会儿,才偃旗息鼓各自归去。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26章 押上金銮殿 朱品声有惊无险,想回御花园,却怕园中人还没走干净,再闹一回。不去了吧,没拿到药箱,今晚又走不成。 想想都不妥,她就先回医正官厅睡觉,想睡到半夜再去,那时该再也没有人打扰了。 谁知未交子时,就有一伙人来到她的住处,敲门大喊,要她立刻进宫,说尤贵妃不知为何,仰药自尽,正在抢救。 朱品声折腾了一天一夜,已是惊弓之鸟,听说又要去伺候人,还是什么尤贵妃,心里百般不愿。 但那伙人口衔天宪,大不耐烦,不由分说,立逼她即刻起床,还没等她梳理好,就拥之而行,一路穿过北宫。向中宫东首而来。 已经有两个太医候在一座宫殿外,那殿好像叫紫檀什么的,见她来了,都毕恭毕敬地按礼迎接,却不作一声。 朱品声进殿来到榻前,见周医正一个人正忙得不可开交,呕吐的酸臭味、中药汤的辛香气混为一团,令人掩鼻。 再看那尤妃,闭目平卧,果然是气息奄奄,有中毒症状。 朱品声问周医正,尤贵妃服的是什么毒,怎么救治的。周医正焦头烂额,只说是苦杏仁,才呕了些,症状还很重。 朱品声想起来,生食苦杏仁会中氢氰酸的毒,要催吐洗胃,高锰酸钾挺有效,幸好一路上洗水果消毒还剩了些,就说:“既是这样,那我取药去?” 周医正惊讶问:“朱先生的药没带来?” 朱品声没好气地说:“我又不会未卜先知,怎会随身带着它!” 一路走回,到了御花园,她却不肯拐弯,坚持要太监去取钥匙,进园取药。 太监疑惑,说:大黑天的进园子去做什么? 朱品声厉声道:“还想不想治好你家贵妃了?不想就别进去,等皇上再专门为你们发一道旨意,一起升天好了!” 已经过了一天时间,太监们都知道了,这朱医正连皇上都敢顶,是个惹不起的主儿,这时亲耳领教了她这么一个大钉子,谁还敢回嘴?赶紧叫起该管太监,取来钥匙开门。 就在等待开门的片刻,朱品声已经想通:先头躲在假山洞里和太监商量的肯定是尤贵妃。 自己本来只想把她们惊走,丢了块石头,谁知接着太监们便喊叫起来,她肯定以为自己暴露了。 她胆小经不起事,为免追查,心一横就服了毒,却仓猝间找不到更厉害的毒药,只能吞服苦杏仁,于是就成了现在这个模样。 真是可怜,可叹。 不过她们原来是躲在山洞里密语,山洞只那么一点大,药箱肯定也被她俩发现了! 想到这里,她反而坦然了,胸一挺,公然无忌地走到假山那里,钻进山洞,把药箱找到,提了出来,脸上那神气,分明是天王老子都不放在眼里。 众人见她的药箱居然藏匿在山洞里,那机灵些的便有一点猜到:她之前肯定是想有所异动。 多半是把这里当成了避难所,跟皇上躲猫猫。 有几个人就笑了一笑。 然而也只限于偷偷笑。这是人家跟皇上之间的事情,谁还敢再问一声?见她目光扫到,一个个都低眉顺眼地弯下腰来,簇拥着她再回中宫去。 催吐洗胃之后,尤贵妃还经历了很长时间的昏晕,才慢慢好起来。 太医们熬了一夜,都熬红了眼睛。邢子方跑来传皇帝的谕,说是太医们辛苦了,每人赏十两银子,归家好了。贵妃既已复安,就由殿中宫人侍候吧。 只是谁给贵妃弄来那么多生杏仁,上头说了,需要严查。不能贵妃说是去年在园中自己摘的就信了,一定要找出进苦杏仁之人。 朱品声累得腰酸背疼,心中冷笑:还挺关切呢!人家都怕你怕得要自杀了,还在那儿装情郎!但皇家是非谁管得?她得旨即行,才不把他人是非放心上呢。 一路轻松地走,她一边想起以前万时明常哼给她听的一首唐朝张祜作的宫词,此时看看天、看看地,触景生情,不自禁哼哼地吟诵起来: “‘禁门宫树月痕过,媚眼微看宿鹭窠。斜拔玉钗灯影畔,剔开红焰救飞蛾!’ “嘿!她尤贵妃一双媚眼看错了地方,吓慌了自己飞蛾扑火,却要我朱大小姐红焰之下忙了这一夜,生生地把她从鬼门关口给硬拉回来!真是老龟煮不烂,移祸于枯桑! “其实到头来,还不是得让张老头那不要脸的女儿给一步步治死!人生哪,何苦嫁与帝王家!” 但药箱却堂而皇之地弄回来了,这又不能不说是个幸运。 她决定不睡觉了,就这样走出北城门,到码头搭乘客船,悄悄北去。到水路走不通了,再舍舟登陆,坐坐马车,受一受那颠簸之苦。 然而还没找到码头地界,身后便有一群禁卒,飞奔而来,把她一索子套住,放在马上,横躺着载进宫里去了。 原来宫里又发生了极大变故:太后死了! 太后崩逝,事情之大,不啻于皇帝驾崩,只不牵涉到朝局变动而已。所以文武百官得讯后,纷纷换上孝服,素车白马地往宫门赶。 孝服不愁,白被里子一裁一缝就是。只是京城虽大,仓促间哪儿找那么多素车白马,只能权且冒充。 没素车好办,用白纸贴,前后上下贴满;要白马更不容易,就用白灰浆刷,刷它个肌肤胜雪;先糊弄过最初这一关,下面再从容想办法。 所以一时间,京城路面就像大花脸一样,斑斑驳驳,到处滴的是白石灰班点。 跟着那股白惨惨的人流车流,朱品声被押进宫,不由分说,直接就带到了金銮殿上,由老国丈特派的江湖特务们审讯。 这大大出人意料! 金銮殿是皇帝坐朝的庄严地方,怎么把女人带到这里来,还进行什么审判!难道要行“廷杖”之刑?她一个太医院的五品职官也够不上这个待遇呀! 但一到丹墀,朱品声人还没站直,便已看出,来迎接并审问她的,就是那天她和白思孟在一起,通过心灵感应,从乌鸦眼中看到的果证庵会议中那五个异能人士。 她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想起了茶馆中胖瘦两个太监的对话。 那个尖脸的说得一点不假。 显然老仙儿对别人都信不过,用起来顾忌也多,才悍然召来这几个旧日帮手,而且一叫就叫到了大政所出的金銮殿。 江湖人士竟然堂而皇之登上了皇宫大殿,连宫内卫士都多有不平之色,却也无可奈何——皇命宠召,谁能有话说! 而这么快就让他们参与篡位夺权这样的核心机密,也可见老仙儿对其信任之深、倚重之殷! 看来个个都是铁杆鹰犬呀!被带到这班凶神恶煞面前,不用说,自己的梦魇一时间是挥之不去了! 这些人的手段她都是见识过的。至此,她已经不求幸免,只目光灼灼地注视他们,看接下来他们会是如何动作。 [本章完]7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27章 殿堂抗暴 新 蓝衫老道士姓樊,显然位望俱尊,一人独自坐在丹墀下摆放的一条长案的中间位置——总算他还知所戒惧,没敢直接踏上殿堂去办公——好像是巡回法庭的法官似地威严地咳了一声,打着官腔问: “下面跪者何人?” 朱品声刚被按下去便一挣起立,按她肩膀的两个禁卒险些被她搡到一边去,都叫:“好凶的女子!樊爷面前,竟敢不跪!” 朱品声冷笑道:“什么樊爷?不就是果证庵里卖解的老道士吗?你不是会虚空里平躺吗?还要桌椅做什么?睡荷花去呀!” 她话一出口,满殿人无不大惊。胖和尚车轮儿和织网的壮汉刘三针立即从两边逼过来,想用手捂她的嘴。 老者把长案一拍,喝道:“胡说!本官问你姓名,你怎扯什么果证庵!你可是太医院医正朱氏?” 朱品声哼一声,极为鄙视地说:“既然知道本医正,还问个什么劳什子!本官今日到此,你个老妖道欲待如何?” 老者吭吭两声,喝道:“大胆!什么本官不本官,到于此处,就是犯官!胡说八道,是要军棍伺候的!念你是个女人,权且免了。本官且问你,昨日可曾去过太后宫?” 朱品声抗声道:“太后又不曾宣召,我去那里做什么?” 老者道:“休得狡赖。我有证物在此,你还是老实招来为上。” 朱品声道:“奇了!有证物便请出示,废话少说!” 老者大怒,喝一声:“呈上证物!” 便有一个太监捧了个盘子上来,盘子里放着一条手帕,淡黄浅蓝双线格子,正是朱品声平日所用。 她不由纳闷地想:什么时候把这掉到了地下? 老者厉声问:“这是不是你的物件?” 朱品声说:“买来的物件,千百同样,怎知就是我的?” 老者手一指道:“你不要抵赖!这般细纱细织,又不是蚕丝做的,本地怎有?定是外国的无疑。你本流沙国人氏,不是你的又是何人?” 朱品声说:“流沙国有,别的国也有,怎见得便是我流沙国的?” 老者喝道:“好个赖皮贱骨,真是不打不招!这帕子上还有药香,不是你的更是谁人的?你既不肯说实话,那就来呀!众人,给我打!” 众禁卒便要一拥而上。朱品声正想施展隐身术,却听那善能飞沙走石的中年蓝衫道士高声喝止,说:“且慢!樊叔,此时还打不得的!” 老者问:“韩贤弟!此人怎么打不得?” 中年道士咳了一声,彬彬有礼地说:“官未免,打不得。有伤官体。你我江湖散人,乃是百姓。以百姓打官,更是悖逆,所以打不得。” 老者为难了,说:“贤弟这话不错,可是不打不招,叫老夫如何问案!皇上不是亲口许了我兄弟问案了么?这难道不是封官? “再说这打官,也是有先例的,古已有之,叫做廷杖。 “历朝历代,在这丹墀之下,一言不合,触了主怒,也不知拖翻了多少官员,扒下裤子就打,打得血肉横飞,也不见有谁说不行,怎的轮到老夫我就不行?韩贤弟过虑了!” 说完他就准备丢签子,居然想代行皇帝之事了! 朱品声一看不好,本姑娘如此尊贵之人,岂能等人拖翻打板子? 她立刻一个鹞子翻身,花龙似地滚动起来,滴溜溜地越滚越细,须臾便不见了踪影,好似一股烟被风抽走了一样。 五天罡大惊失色。胖和尚一个虎跳,扑到跟前,两手虎爪似的,往空便抓,却抓了一个空。 虬髯壮汉抽出细丝网往空一撒,登时将大半个殿廷罩住,落下来时,网中却只罩住几个禁卒。 瘦个子钱钧拈出三支飞镖,左看看,右看看,不知掷向何处。 那刚才还在劝解、善能飞砂走石的中年道士韩昌也吓了个趔趄,喃喃道: “这不是奇门遁甲么?不是水遁,也不是火遁,必为土遁。这一遁遁到哪里去了?” 只有樊老头,眼前刚一花,便大叫“不好!”,当时也来不及去摸他的铁梗荷花,就将眼前十几根下令打人的火签,一把抓起,劈头盖脸地打出。 那火签细而且尖,在空中飞得像子弹一样快。朱品声刚一隐形,左胳膊上已被刺中一枚,签子虽然掉落,血却沁出肌肤,滴了一滴出来。 她忍疼一个筋斗翻到大红木柱后面,站定握臂,让血不再往外渗。 只见那老者已经扑到血迹前,瞪圆两只怪眼,欢叫道:“她中了老夫一签!这妖狐!料她难逃我手!左右,给我搜!” 禁卒们纷纷跑过来,又是惊奇,又不禁惧怕,装腔作势,吆喝不断,却又挤在一堆,脚杆子都簌簌地抖颤起来。 老者叫他的同侪:“这厮们能济得甚事?都赶开去,待我兄弟们自来捉这妖孽!” 当下他从一个侍卫手上抢过一根长柄铁蒺藜,一马当先冲到柱子间搜寻,口中叱咤不断,模样甚是吓人。 在他的带动下,那个胖和尚和虬髯壮汉都操起兵器,嘴里说:“各占一边!莫要吃她跑了!” 边叫边移步换位,两面虚劈,刀风呼呼。 只有使短刀的瘦子钱钧不知所措,掂着一大把尖刀,不知该往哪里下手。 穿蓝衫的中年道士见他发呆,便推他一把说:“站开,且看贫道祭一道旋风!” 只见他踏罡步斗,摆起一个架势,然后全身用力,在殿墙边顺墙一推,喊一声:“风来!” 一股绵长之力缓缓发出,掌前立刻就有纸屑布条飞起。 他见风起,也不住手,而是均匀使力,一推再推,就像拿着木棍儿搅水成涡似的。 绕壁而行的一股清风越吹越劲,直至形成一个精致而强劲的小小气旋,把沿着殿壁的一圈吹得鸡飞狗跳。连守殿军士在内,没一人能够站得住,都四散逃了开来。 中年道士厉声道:“那妖孽听着:殿中是网,殿壁是风,你已无处可藏。倘不受缚,贫道就要发石打你,到那时血肉模糊,可不要后悔不迭!” 朱品声被这股强风吹得几乎直摔出去,赶紧向后挪了一步,躲到柱后不受风的地方,这才勉强站稳。 也就在这时,那个瘦个子得到中年道士的眼色示意,提起镖囊,拔出尖刀,两指一夹,飕地飞掷出来,直击柱后避风处。 一柱射过又射一柱,一根柱子一根柱子地清账。 朱品声正躲在第四根柱子后面,见状大惊。 所谓慌不择路,情急之下,无处可逃,她只能双手张开,脚下一蹬,向柱子上方奋力攀去。 这本是徒劳无功之举——那柱子每根都要两人才能合抱,光溜溜的,你如何攀爬得成?然而这时慌遽,想都不想便抱了佛脚。 她本也没指望能够爬上去,一趴之后就想向旁边跳出。却不料忽然间觉得指端有异,竟扒住了! 她一愣,抬手一看,并无异样,但再按一下,却又粘紧了。。 她心中大奇,似乎掌心忽然长出了壁虎的吸盘,往柱子表面一贴,便即吸紧,但只要轻轻一抬,又能顺利地脱离。 而实际上,却是她的泡沫此刻特别卖力。就像江叔以前说过的,情急之下,心力无限集中,已经能够将致密的物体瞬间挖进一小块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28章 大打出手 新 真是想睡觉便递来了枕头,这进展来得太是时候了! 她大喜过望,也没工夫细想这是怎么回事,便全身贴上柱面,两臂一用力,便把身体拉上一尺多。然后掌缘轻轻一抬,便松开一只手,再向上伸,又粘住了。 她同时也用脚蹬,脚尖却无法侵入柱身,只好借它一蹭一蹭,起个辅助作用。 也幸亏她注重锻炼,臂力不弱,这时才能主要凭手劲向上攀爬。就这样一掌接一掌,迅速上移,很快她就爬到了柱子顶端。 她人已上到了高处,瘦子却意想不到,仍旧对着下面猛射,一刀又一刀。 射中木质,自然钉住;有时射到石础,甚至打得刀尖冒火,却全是徒劳无功。 朱品声向上方看看,大梁就横在头上,长而且宽,倒是个很好的藏身之地。她就一个倒翻,两腿反勾桁架,然后双手轮流轻推,把自己的全身送上了大梁。 大梁约有两尺宽阔,躺在上面,全身都躲开了下方的视线,再不用顾忌飞刀,她算暂时安全了。 趁此良机,她呼呼急喘,化解紧张,足有一分多钟,这才稍许宁定。听到下面还在呼叱不断,她便悄悄坐起身来,俯首下看。 瘦子射了又拔,拔出又射,直把十二根大柱打遍,什么东西也没打着,这才失望地挠挠耳朵,说:“吃这女子逃掉了!” 老者厉声道: “休得胡说!这殿前三十余人站得密不透风,殿后两厢都挤满军士,她往哪里逃?除非真个是土遁走了,或是变鸟飞了,不然决计逃不出去。你我就在这庭中,再搜!” 他是首领,一发话众人都得依从,于是就有十余人站出来,手执兵器,梳头发一样并排走过殿廷。 朱品声看了大愤,心想:“这事换了谁,敌人不见了,都只好罢休。就你个老不死的死老头子,阴魂不散地死缠,难道真想石头里榨出油来?” 她身上没带武器,只有头上两支簪子,那是近战护身用的,不能轻弃。 要是有根棍子就好了! 她环顾四周,突然发现梁上遗留有一个漆碗,大概是漆工遗忘在此,里面半碗漆已经干透,一把漆刷还凝结在里面。 她连忙爬过去拿起来,掂一掂,还有点分量,就托到脸前,瞄一瞄老者所在,勾起手运劲一抛。 那碗直飞下去,啵地扣在老者的头上,立刻打了个粉碎! 裂开的漆壳下面还有能够流动的漆液,这时一股脑泼溅出来,把老者连头带上身染成一个花贝壳。鲜血和漆色都分不清了。 一击得手,先声夺人,众人看见,轰雷般大叫起来,却不知这迅猛一击来自何处,且惊且惧。 但朱品声知道:下面都这些武人都是好身手好眼力,片刻之间便能判断出自己的藏身之处。 为防反击,也欺负他们看不见自己,她立刻闪身,快步走向大殿东侧的梁端,再蹲下来观察。 果然,老者倒地还不到一分钟,底下已经有无数飞刀飞镖和袖箭打了上来,把大梁和殿顶打得乒乓乱响。 眼看下面一片乱糟糟,她心中无比痛快,又左右前后地寻找,想再找个什么东西,把那运风的道士也打一下,让他知道知道厉害。 看来看去,终于发现在一个接榫处,躺着一根细铁凿,大概是木工修理梁架时不慎遗忘的。 工匠中的马大哈,无意中倒成了她的帮手! 她捡起它,也掂了掂,心想:这一打下去,保证又是一阵箭风弹雨。 我也不必躲了,就呆在这儿。好在这儿特别安全,碰到有插进身边的箭或刀,就拔出来反掷,叫他们看看,姑奶奶我且不想走呢! 有本事就上来单挑! 整两天心里都怄气,窝囊到了现在,也确实得逮一个机会出气! 瞄好了,她飕地一下,把凿子又准又狠地甩了下去。可惜力气不足,没能发出箭一样的破空之声。 然而那铁东西甫一着肉,中年道士便大叫一声,跳起来又摔倒,捂着左肩膀,面如土色。 众人又是一片乱叫乱嚷,便不由心生怯意,慢慢都散离殿廷,站到阶下去了。 只有五天罡,情谊不一般,别人都可走,他们却得守望相助。 当下几人你帮我、我帮你,把被漆碗砸伤的首领老者和伤了臂膀的中年道士都扶了起来,弄到阶下,叫人包扎。 然后那三个留下一个照料,另两个就跳回殿廷,继续搜索敌人。 留下看护的是瘦子。他的十二支飞刀已经打过快三遍,多半都插在了上头的大梁上,等于解除了武装,走江湖的没了猴儿弄了。 两个冲回殿上的,一个和尚,手持已经上弦的弩箭,虎视眈眈;一个是虬髯壮汉,业已收拢起他那带刺软丝网,攥在手里,时刻准备一撒成功,把敌人牢牢罩住。 随便出手两招,便把敌人严重削弱,朱品声旗开得胜,心中十分得意。 她这时已经移回大梁的中部,手头却没有东西可借,只得拔下头上的簪子。握在手里,准备发起第三次战役。 双方对立良久。朱品声占的是地势,居高临下,以逸待劳;两天罡则是援应在侧,心中有底,都不肯退让。 最后还是和尚先耐不住,虎吼一声,一个箭步,冲到大柱前,立即换成小碎步,趁着惯性,脚蹬柱面,直上柱顶。 朱品声是亲眼见过他的套路的,早就在等待时机,见他冲上,立刻迎了上去,蹲在梁上摆开架势。 和尚刚一抓住梁边,翻转身体,她已经用尖而且长的簪子对准了他的胖脸。 和尚不知,完全是自寻死路地迎向了她那一刺。他劲大势猛,胖脸往上一伸,瞬息之间便已刺破腮帮,直透口腔。 脸上受创,痛感分外尖锐,和尚只捂了捂面颊,那痛感立刻散入骨髓,不由得大叫一声“哎呀!”,一跤跌下,笔直地砸在八米之下的一张八仙桌上。 这八仙桌是审案时临时抬来作笔录的,也幸亏有它承接。咣的一声,就像天上扔下一条死猪,胖和尚顿时摔成烂泥一滩,连哼哼都发不出了。。 在众人的啊呀惊叫声中,朱品声解气地伸脖下看。 不料此时,那虬髯壮汉反应奇快,也不管他的师哥摔死没有,一见毛病出在柱顶,立即左手攥住网根,右手展开奋力一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29章 大丧中的宫院 新 刷地一下,那只丝网直上半空,呼地铺开,扑天盖地地罩了下来。 朱品声一闪没躲开,手臂被套。急缩手时,那对簪子又被挂住,下面一扯,就分别脱手,叮叮两声,掉到了地上。 壮汉大呼一声:“套着了!”不等丝网落地,就拔出腰刀猛冲上前,对准膨起的网包就刺。连刺两刀都戳了个空,网面已下落摊平,这才知道没罩着人。 朱品声眼看他一脸狰狞地狂刺,吓得浑身发抖。这幸亏是没被他拽下去,要是拽下,早死得血肉模糊了。 刚才,不就只差一点点吗? 经这一吓,她再不敢恋战,急忙通过横梁构架,从中梁撤退到边梁,呆在那儿看风头。 壮汉又收起丝网来撒了两遍,一无所获,知道敌人已经走远,便说: “众军听着:妖狐猖獗,经我五天罡合力打败,已无能为。料她无处可去,必然北走出宫,回归巢穴。各军都要加强戒备,防她回窜!” 因畏惧他几个的淫威,他叫一声,众人答应一声。问答完毕,就算他取得了最后胜利。 其实人人心中都明白,什么“北走出宫”?那只是他一厢情愿! 从位置看,这儿已是宫内,从逃走的难易看,北走何如南下? 以己度人,这妖狐决不会北走回巢,肯定已经逃进大内,变成不折不扣的心腹之患了。 人不敢说,壮汉知道;人却不会长久不说,壮汉也知道。所以,丢脸之地不可久留。 他几句门面话说毕,便下殿来察看师兄们的伤势,发现中年道士只是血流得多,大体无碍,另两人却还是昏迷不醒,便吩咐:“一齐送太医院!” 众人应声过来,抬起伤员,他便也跟着走掉。大殿上又恢复了往日散朝后的平静。 朱品声在边梁上静坐,直等到扫地的也来过,到处收拾得干干净净,再无人声了,这才又学壁虎,悄悄爬了下来。 下地后她看看自己的两手——隐身后,她却仍然能够看清楚自己的身体甚至衣服,只因为眼睛跟这些都处在同一空间微囊内——与之前毫无异样,却已能原来之所不能。 她甚是纳罕,心想:难道这又是得益于师父们教的塑力之法?有那些繁复的技法口诀作帮助,还有多少奇迹会陆续出现呢? 但现在自己肉眼凡胎,再看也看不出有什么本质变化,她也就算了。 她拍拍手,大弯转地往太医院走。 她亲眼看到五天罡的门人们把药箱提着,跟着去太医院。那是她走得熟透了的地方,只要东西放在那儿,就不愁找不回来。当然,她也用不着跟他们走同一路线。 也就在这时候,乌鸦飞到了金銮殿,只见里外上下一片静悄悄,根本看不出这里刚发生过一场激烈非常的打斗,更看不到正在下面隐身行走的朱品声。 而朱品声也没看到它。 于是它继续飞向中宫,在那片高大房屋的迷宫里搜寻,这便与朱品声越隔越远。 时间越耗越没成绩,三个年轻人等它的回复,也就更加遥遥无期了。 在走向太医院的路上,朱品声看到,内宫各院都一片白花花了。 到处都是悲戚的哀悼吊唁景象。 宫人不必说,警卫也不必说,就是络绎进宫叩头号哭的文武官员也都从上到下,孝服全套,连手持的笏版都换成了白板,就像一场倒春寒把大地重新铺上了一层雪。 她忽然心念一动,想看看那个假皇帝是如何哭他的假娘亲,便拐了个弯,走过宽阔的北宫,来到更加广阔的中宫,到了皇太后住的地方。 只见不管天寒地冻,大殿内外所有大小门窗都开得大大的。 由南宫门到此已经开辟出一条特别通道,一路雪白。新调入的宫中侍卫也一律银盔银甲,手执白杆长矛。 百官与宫人挤得满满,个个面色惨戚,哀哀欲绝,却不敢出声,都在静听皇帝一人伏地号咷,且哭且诉。 朱品声听了一会儿,这人居然哭得真动感情,诉得也发自肺腑,臣民们边听边忍不住掩面呜咽。 她心道:“这可奇了!难道你是皇帝的亲兄弟,死的是你的亲老娘?连我这知道真相的也恨不得陪着你一洒清泪了。真是呱呱叫的老骗子!” 皇太子也在那儿哀哀地哭,可是听不出什么感情。 朱品声叹道:“老太后平常最疼这个孙儿。可到了这时候,这真孙子连眼泪都哭不出来,还不如那个假孝子,真是白疼他了!” “不过也不奇怪!”她又想,“老万点评过多少次,说红楼梦里的《好了歌》唱得好: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儿孙谁见了? “从来水只往下流,谁见过往上流的?孝顺本来就是个伪命题。 “名教为了上头尊长的利益——特别是想进一步要求臣下能够‘移孝作忠’——软硬兼施,强求人们几千年。 “无奈理虽成理,却是大违天性。人人都只嘴上能说,心不照想,于是就弄出这些假的比真的还像真的的丑态来! “演戏永远是演戏,哪里会重复多了,就变成生活中的现实!” 一番感慨过后,她就往外走,要看张贵妃在做什么。 按理,她也属于儿媳妇一辈,必须在场,然而看了一圈却不在。 朱品声想,一定是仗着皇帝是她爹,托病不至,躲在家里布置别的阴谋。好容易翻天了,她要干的事情还会少吗? 然而她的住处在北宫,要看又得绕回去,自己没那么多闲情逸致,就免了吧。 来到太医院,果然不出所料,所有人都在议论她成了狐狸一事,国之大丧在这儿竟变得无足轻重了。 两位医正率先垂范,说得最起劲,不但说他们早就目光如炬,看出了她的种种可疑之处,还信誓旦旦地说曾经发现过她屁股后面总是隆起一块,那就是盘起来的狐狸尾巴。 瞿太医为了拍两个上司的马屁,也附合着说: “可不是!便是昨儿上午,在街上见到她,便见她嘴角处沾有鸡毛,想是出来得匆忙,没有擦干净。列位明鉴:倘若她不是狐狸,怎的会去人家偷鸡吃?”。 朱品声勃然大怒。 这老东西!明明眼看着姑奶奶我只吃了一碗鸡汤面,这会儿却污蔑说是吃了人家的活鸡!你老瞎眼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30章 悄然来去 新 别说朱品声爱干净,从来不管什么东西,一沾脸就马上擦掉,就是真的嘴沾鸡毛,那也有各种解释,怎见得就一定是生吃了鸡只,还一定是从人家偷来吃的? 这么胡说八道!她恨极了,就想悄悄抽他一个大嘴巴,以示薄惩。然而还没想好用哪只手抽,另一个太医却钩着指头引人注意,说出更惊人的话来。 “你们莫非不知道?”这位也原是她的医疗分部的手下,一个德高望重的老太医,姓宋。“那在前军做参议长的万某人——她的相好——就是一只男狐狸!都说那厮惯会神游,老拙就纳闷了,他到底能游多远呢? “却好那天轮到老朽值夜,正打瞌睡时,忽听外头窗格子一响,急忙起身察看,你道怎的? “影影绰绰便有一团黑东西飘进院来,在院里打了个漩儿,就好似一股黑烟,一歪头,便钻进医正的房里去了。 “老拙还不信,就开了门走出去听了听。哎哟哟,真是罪过!罪过!原来两个人正躲在屋里面干那种事,咯吱咯吱,拱得床铺乱摇、板壁山响!那光景,哦呀呀,真是说不出口!说不出口!” 众人又惊又喜,齐道:“啊耶,原来是一对骚狐狸!那么下面又怎样了?你去舔开窗纸看了没有?快讲!快讲!” “不能讲!不能讲!”老太医连连摇头,抱着膀子挤过人群出去,那副非礼勿视口不忍言的样子,真是做得再真再像也没有了。 朱品声气炸了肺,居然这样污蔑人!这个老宋,平素看他挺老成挺古板的,却不料内心里竟然这般为老不尊,低级趣味到这种地步! 那么大年纪,造谣还不兴带脸红的!这真是大出她的意料之外。 原来,墙倒众人推,还真是一点没说错。多数人的暴力,往往在这样的时刻,表现得最为淋漓尽致! 她揍人都没力气了,悻悻地走开,一心寻找自己的药箱。然而偌大太医院,哪里去找一个小小的箱子! 找了一圈她泄气了,就决定抓两个人问问。第一个要抓的就是五天罡手下之一,一个颈有刺花的男子,是跟来伺候兼保镖的。 那人正在廊下喝茶。 朱品声见他是单独一个人,便不磨蹭,直接走到他身边,伸手如电,一把抽出他腰上的匕首,用刀尖抵着他的右脖根,轻声喝问:“药箱放在哪里?说!” 刀尖一紧,已经刺出血来。 那人出其不意,头发丝都竖起来,却没失态,也轻声说:“交——交医正了。” “哪个医正?” “周……周医正。” “有什么字据?” “无——无有!” 朱品声不能多事。此时用力一刀勒喉,其人必死无疑,但这就违背了她决不要人命的原则。 她松开了刀尖,低喝道:“不许走开。走一步我就杀了你!”自己却慢慢退开,将身一转,去寻周医正。 周医正正说笑得浑身是劲,一个管碾药的药仆来找,问有老客将上好的冰片亲自送来了,是不是锁进柜子里。 他听了便笑着向大家说打住,然后亲自去料理那些冰片。 等他走进药房,朱品声如法炮制,又用刀逼住他,问药箱的去向。 周医正大惊,大冷天气,汗珠滚滚,直求她手下开恩,别杀掉自己。 朱品声说:“我不是狐狸精吗?狐狸怎会用刀杀人?要杀也只用牙齿咬。你无须惊慌。快说!不说的话,我就轻轻地、轻轻地、一点一点地咬断你的喉咙,这是不是比用刀割好受一些?” “切莫!切莫!千万不要!”周医正恨不得涕泣跪下,一面求饶,一面指着墙边说,“就在那空柜子里,丝毫未动!丝毫未动!” 朱品声逼他前去打开柜子,再打开药箱,发现药品都在,那张花了三两银子买下的地图却不在了。 她问他地图呢,周医正这才说:没见到。想来是五天罡拿去,献给谁人表功去了。 朱品声大怒,却不知找谁理论这事,便道:“你立刻派人把药箱给我送回我的医正官厅去。少一件我回来把你剥皮抽筋!明白了?” 周医正连称明白,立即走出来叫人,打发了一个去送,并严命不许开箱窥视,怕药走了味儿,朱品声这才饶了他。 她来到正瞧病的五天罡中三个伤号的床前,见只有瘦子钱钧陪着,壮汉刘三针却不在。 她心里一紧:肯定这家伙拿着搜到的地图邀功去了。他是直属假皇帝管的人,一定是直接去见假皇帝了。 又要去见那狗皇帝,朱品声很不愿意。但是管可风大概已经离京西去,她再没地方去弄第二份摹本,所以再不愿意也得走这一遭。 她去了,却发现文武百官大都已经散归,只流下轮番守候孝庐、点烛上香的一拨人。皇帝却不在庐中。 他原应在此庐内守灵,并枕土块、睡草垫的,但据说是因病感未愈且哀痛过度,两度晕倒在地,于是被人硬性地抬回张妃寝殿去了。 朱品声冷笑着想:装得真好,下面人配合得也真好!要不然,这标准尽孝的流程怎么蒙混得过去? 从中间宫街穿行,一进北宫内门,便看见张妃的寝殿。 与各殿外表一样,现在也搞得粉装玉琢,就像一座冰宫似的。 进殿再看,却是温馨得很,门一关,原来的红绿五彩毫不改观,连照例准备好的素白椅套桌套窗帘帐幔都不屑用,就那样堆放在临时抬来的竹榻上。 看来这只是备用。大概总要到大集妃嫔时才匆匆拉开遮盖一下,示人以哀痛至孝的意思。 她走进寝殿,发现跟猜想的一样,皇帝又和贵妃关了门在说话,所有人都奉命离门三丈,不许弄出任何声息,以免打扰皇帝静养。 她开不得门,又想知道父女俩说些什么,便耳贴门缝偷听了一会儿。 她耳力极好,只听里面声音细细的。。 皇帝咳了几声说:“朕还真是叫风吹伤了,那时便觉鼻子不通,头重脚轻,说了这一会儿话,背上更冷了。你可叫人送碗姜汤进来,要热!要快!” 由于房中没有下人,张妃听了,便走到门边,拉开门叫宫女:“快传滚热姜汤一碗,放红糖,速速进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31章 虬髯侠献图 新 众宫女齐声答应,张妃便把门关上,哪知朱品声头一低,早从她腋下钻进门里去了。 一进去,她便钻到靠墙的那张老紫檀木供桌底下。 这儿邻近大床,又斜向茶桌,是谛听谈话的最佳位置;又因是供神专用,不供神时,张妃父女想都想不到要来这边做什么,最为安全。 朱品声累了一晚加一早晨,一坐到地上就不想起来,靠着桌腿心酸地想,这已经是短期之内第二次,一进屋就这么顽劣随性,不管不顾地钻进桌底就坐。 而这样怡然自在的坐法,在记忆中还是遥远孩童时代的事,少说也有十五六年未曾有过了。 人的年纪增长得也真快! 但此刻她无暇自伤自怜。只听皇帝已经开口说话,叹息道:“这死老婆子死得真真不是时候!朕正要力保安静,她却来这么一出,又该有好几个月不得清静了。” 张妃听了不舒服,讥讽地说: “恐怕不是不得清静,应是不得尽兴了吧?百日之内不得近姬妾,真真老祖宗定下的好规矩!无此规矩,只怕父亲真心想屏除杂念,好好将养一阵,也不可得呢。当然父亲是皇上,出言为法,言出法随,也可以另外定规矩,把百日缩短到十日、三日,那就痛快得很了!” 老国丈——姑且这样称呼,以免与床下地洞里那个死皇帝混淆不清——莞尔一笑,微微责备道: “我儿,做儿女的不好这样说自己父亲!毕竟你不是你姆妈。许多事情你也未必明白。” 张妃不满地哼一声道:“女儿是不如姆妈,不然,父亲也不会是这个样子。” 老国丈不快地说:“不要讲了!牝鸡司晨,干预政事,这是断断不可的。辛尤陆韩四家翁知道女儿待罪,今早已都来请辞阁老,我也慰籍不许,难道明日又去反悔?再不要讲了!” 张妃固执地噘嘴说:“怎么不要讲?好,那事且不说,只请问——父亲不要怪女儿嘴坏——父亲百年之后,大位究属何人?难道还给那人的狗儿子?” “那自然不会!”老国丈斩钉截铁地说。 “然则女儿又没有哥哥弟弟,不给他又给何人?” “那自然是嫔妃之子……” “哪个嫔妃之子?眼下那人与嫔妃共有十一子,父亲看中了哪个?” 老国丈失笑道:“自然一个也不是!是今后……” “是今后父亲与众嫔妃所生之子,是么?” “那是自然!”老国丈执拗地说。 张妃啪地一下,把手中的拂尘扔在地下,转身就走,绕到另一侧,一扑上床,便负气地脸朝下趴着,再不理父亲。 恰好此时姜汤送到,宫女在门外轻轻地喊,老国丈咳嗽示意,她还是不起来。 “真是要命!”老国丈不高兴地摇头,“能平天下,不能齐一家。能治万国,不能屈一女。” 正不高兴间,门外又报:“虬髯侠有要事求见陛下!”却是太监的公鸭嗓子,音调又高又沙。 老国丈更加不快,自言自语说: “虬髯侠?呸,我这里还有一个红拂女呢!真是越来越闹不清爽!” 起身走到门边,他突然想起自己是病着,又是皇帝,不便亲自开门,便又朝女儿说:“我儿起来,不要误了公事!” 张妃摇臀扭肩装痴,说: “不嘛!父亲不答应,儿臣便不起来!再也,父亲如今不是阁老,是皇帝了,不要再说公事公事,要说皇家事、天下事!口气都改不过来,如何叫臣下信服?” 老国丈叹口气,说:“依是不依你的,只说此事待后再商量,如何?去应门吧!” “真的?”张妃面露喜色,翻身起来,看见父亲正期待地望着她,便捋捋刘海,咳一声,庄严地高声应道:“宣——” 太监将门慢慢打开,让很等候了一会儿的虬髯壮汉进来。 朱品声眼睛一亮,那家伙果然手持一卷图纸。纸色黄白,新崭崭的,正是她请人描就的那一张。 只听虬髯壮汉高声报告说: “启禀皇上!犯妇朱氏,擅自离京,禁兵遵照前旨逮系宫中,交于臣五天罡鞠讯。不料该妇凶顽成性,突然暴起伤人,将我大哥二哥三哥尽皆打伤,隐形逃遁,不知所踪。 “查该犯妇身携西海地图一帧,显系事前预备,拟伺隙逃往西海,匿迹潜踪,为我后患。我师兄弟不敢壅蔽,谨以上闻。” 老国丈拥被坐在床上,皱眉听完,先是生气,后又不由好笑,说: “如今都学到了!又是不知所踪,又是不敢壅蔽,凡是自己糊涂之事,一概都推给朝廷! “现在朕已知道,不为壅蔽了,所踪却还要卿等去查,查实了再来报朕,再勿敷衍塞责才好。 “另外朕也不明,那朱氏不过一行医女子,怎的有这般力量,竟将五天罡打伤了三个?难道她会施放天雷神火么?” 壮汉俯首奏道: “启禀皇上!该妇虽然不会施放雷火,却会隐形。众军本已将她擒来,刚一解缚,便见她大尾巴一摇,人便隐去,无影无踪。方以为她逃出殿廷,她却又劈头打来,一石头打翻一个,可怖之至! “陛下明鉴,倘若是堂堂之阵,烈烈之师,我兄弟们自出道以来,怕过哪个?如此藏头露尾,却是难敌。” 老国丈吃惊道:“世间居然真有隐形之人?老夫闻则闻矣,却从未眼见!真真稀奇! “尤其她乃行医之人,居然身怀绝技,深藏不露!真是大隐隐于市!哦,方才汝又说她大尾巴一摇,她果真生有尾巴么?” 壮汉道:“这个……呃,在场的人都说看见的。分明是个妖狐!” “妖狐?”老国丈更加吃惊,“果真是狐狸面相么?” 壮汉迟疑一下才说:“这却不曾看出。只是她那嘴,陛下不曾看见吧?尖尖的,长长的。那双眼睛,却又秀美得很,一望人,魂都勾去。似此不是妖狐又是什么?” 老国丈不禁转脸看了一下女儿,也是尖下巴,秋波眼,不言不笑也是百媚千娇,心上一懔,忙又回过脸来,摇了摇头说: “长得好看就是妖狐?这也不尽然。那犯妇真的生得那样么?” 张妃听了不忿,插言道: “陛下,这种狐媚子哪个不妖?听说那朱氏先前就是个乐户女,能歌善舞,与狐狸本就相差不远。再又会腾挪变化,那就是修炼得道,已经成精了!”。 壮汉恭维道: “娘娘所言不差,那犯妇就是天生一副狐精相,为妖为魅都不足为奇。只如今隐身不见,臣等恐她潜入内苑,或惊了哪里,扰了何人,都不稳便,故此来报,请旨定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32章 一石二鸟 老国丈毕竟是老仙儿,不但能飞,还飞遍天南海北,所见既广,见识自然也高些,还真不信那些无凭无据的神鬼变化之道。 凡事都必有个由来,不能胡猜! 循此道理,他立刻便想到葱城那只大破船:难道这又跟那大船有什么联系? 但大船小人儿那里除了飞行圈外,只听说有聪明药,是给禽兽吃的,好变兽为妖,让它们能听话说话,却不曾听说还有什么变身药。难道小人们其实也有,却不对外售卖? “但这犯妇就算是先吃过聪明药,又再吃过变身药的狐狸变的,其隐身术又是从何处学来?难道聪明药、变身药之外,那里又有隐身药?这事所关非细,倒要好好地查一查!“ 谁去查?只有借重残余剩下的仙人们,要他们心甘情愿地去一趟,弄回来的给予重赏。眼前这五个修炼之士,镇殿巡宫可以,想弄清这种事,那可是力所不能。 想定之后他便板起脸来说: “犯妇潜入内苑,皆因汝等处置不善。但内苑不容汝等细查,只好由朕另外委派妥当人员搜检,汝等便专查朝会之所,以及宫外地方。 “一旦发现踪迹,便须穷追,即便追到西海也未尝不可。五天罡受伤者,着太医院妥善施治,伤愈后仍须勤劳王事,为朕追查叛逆!去吧!” 壮汉应诺,三跪九叩,口颂万岁,惶恐退出。 老国丈等他出了房门,搓了搓手,说: “我儿你看!老婆子的大事才出,方要忙个不了,这平白又出了一件大大的烦心事,还是个看不见的妖精! “索性叫朕连病都不能养了,还谈什么安享尊荣!你那事情,再推后几日再说吧!” 张妃转动眸子,想了一想,果决地说: “女儿的事情,推后也不是不可,只是眼前便是一个绝好的机会,正好一石两鸟,两处都根绝后患!” “一石两鸟!”老国丈疑惑地看着她。“还有这种好计?” “正是!”张贵妃目光灼灼地说,“如今大可拿这个妖狐说事。一面,向大众声言:妖狐已潜入宫苑,其害无可言喻,必须立即追寻禳解。 “这样便好大张旗鼓地请几个高僧道士来,刀剑符水地闹她一闹,好歹打她出去,以绝其根,这是人人认可,勿庸置疑的。 “更为要紧的是,借此机会,便可于中再随众带入几位出家的高手,如金师父之辈,以为臂助。就以查妖为名,叫他们分散各处,全力控制住宫内的紫禁军,尤其是黄、田、曲三位太监指挥使。这是身家性命所在,最为急迫! “二者,以追寻为由,也可趁势遍查宫闱,除掉异己。因妖狐先是乐户,后充太医,久在宫闱,党羽必多。有此契机,则凡是与妖狐有染之人,无论男女,正好一律肃清。 “其人或者是人而似妖,或者是妖而似人,凡属言行不谨、面相不善者,都要深究细考。务要查明底细,甄别优劣,尽予驱除,勿使漏网。如此才能安定宫闱,高枕无忧。” 她说得铿锵有力,表示这是郑重献策,皇帝爹不能不当回事。 张国丈点了点头,闭眼想了想,睁开眼说: “我儿,两个事情,前一个好说,指顾间事,便依你所说,立即下旨交办。 “后一个却甚是麻烦。是人是妖,像与不像,本就难辨,还要一个个拷问细查,那岂不要干戈大起,搅扰整个宫院?不妥,不妥!” “若怕眼拙分辨不清,那就去猎苑牵几条狼犬来,一个个闻过,不立即真相大白了么?”见他不肯,张贵妃连忙献议,“如此行事,不但快捷,人也无话可说。” “不行不行!”老国丈吓一大跳,连连摆手说,”将狼犬牵来嗅人,亏我儿想得出来!如此行事,耗时费力不说,宫苑之中,必然鸡飞狗跳,人人自危,众心涣散。为政之初,如履薄冰,万般不易,须要力求安定,你这主意决不可行。” 其实计倒是个好计,若是光查妖狐,他倒也能同意——猎犬鼻子嗅狐狸,绝对手拿把掐。但女儿真心是要拿掉对头,倘看谁不顺眼,到时人正走着,她突然喝一声拿下,还说是猎犬闻出来的,你奈她何? 那就随处都是冤案了! 见他坚执不可,张妃把眼睛一瞪,发脾气道: “凡事别的都好说,只要一牵扯到那班狐狸,父亲就说不可行。皇后不许动,贵妃不许动,妃子不可动,只许动几个才人宫嫔,还要是年深月久,人都忘却之辈! “且不说其中真会有妖狐成精之辈,即是女儿七年之积怨,也有不少旧账要算,难道统统就此罢休了不成?” 张国丈听了更不舒服,干脆闭着眼睛,固执地说: “不可动就是不可动。我儿今日不明白,以后总会明白。 “为父我全是为我孩儿好。譬如水上一个筏子坐满了人,你一杆打去,打落一个在水中,自以为坐的便可宽松一些,谁知人都骇怕了。 “你再举杆,众人必躲,左右一闪,那筏子非翻不可,还不待你第二杆子打下来呢!” 这两天,张妃反复多次要求父亲答应她,好好惩治一下过去争宠修怨的对头,不仅出气,也绝后患,免得哪天被这些人说出破绽来,却一直不能如愿。 这次天上突然掉下一个可以无限株连、全面打击的绝好机会,却仍然不许,这个气就生大了。 她一头钻进被子,任凭父亲再怎么叫,都只是个不理。 朱品声看出了他父女俩争执的原因,心中懔然:男人争斗,残暴血腥;女人争斗,却也如此苛酷无情。 真正人不可以上位,一上位就什么凶恶嘴脸都裸露出来了。 她懒得再看他们勾心斗角,走到案前,把才插进文牍中的那卷图纸一抽,夹了就走。走到门边,也不避讳,就手一拉,门呀地一声打开,她便走了出去。 这一下被后面床上的老国丈抬眼看到,先以为是风吹开,后又以为是老太后的鬼魂作祟,最后才想起人说那狐狸精女医正会得隐身,不由吓得两眼直眨。 我的天,不要是那妖精摸进来了吧?说曹操,曹操就到。 他心里一发毛,便不由越想越怕。心道:妖物也不知有没有,但女儿呶呶不休也让人烦,这殿真呆不得了! 他连忙爬起身,命令摆驾,再去太后宫。说是继续守灵,却要人多搬被褥,烧暖房间,好去安卧。 临走前还不忘发下另一道旨意,就是请果证庵和大觉悟寺多派道士法师,尤其是金法师师徒几人,前来内殿驱邪。 朱品声要走之人哪管这些!一走到外面,大天白日,她一眼便看到前面蜿蜒着一带粉墙。由此看来,由张妃的翠华殿到御花园,只是百余步的距离。 难怪他父女以前几次都在御花园见面密谋,真是方便到家了。 朱品声通过小门进了花园,心想,这该是最后一次进园子了吧!要不是,那才真冤呢! 这里的风景确实很美,但就是有些无端地缠人害人,每回在这儿碰到的都是麻烦。 她快步走过曲栏小桥,穿越种有异卉奇花的暖房,进入那座假山,又由洞里出来,最后来到矮墙。 她正要翻越,却听头上有人放声大叫:“姑娘来了!” </br> </b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33章 四杰重聚 这一声突如其来,吓得朱品声一缩脖,生怕有什么东西打下来,却听那声音又叫: “姑娘不怕,是我小奇。” 她抬头一看,果然是她的宝贝乌鸦,方松了一口气说: “吓死我了!你怎么认出我来了?我可是隐身的,人都看不见呀!” 乌鸦刮刮地叫,说:“我也看不见。可是,我能闻到呀!姑娘的气味,可跟任谁都不一样。” “我什么气味?”朱品声好奇地问。 “香。” 朱品声不相信:“一早跑路,我就没沾过香花香草,哪来的香!” “是姑娘的头发呀——不过越来越淡了,都快闻不到了!”乌鸦悲哀地说,“头油用光啦!” 哈!朱品声一笑。原来如此。看来鸟兽的知觉就是比人强。 “以后不许这么突然冒出来就说话!”看看四周没人,朱品声警告它,“再就是要说也得小声点儿,你当这是在我房间呀——什么事儿?” 这是问乌鸦。 “那三位主人爷来了!”乌鸦欢快地扇着翅膀,“还带来那只傻大雁。我都找你一天了!” 他们回来了!朱品声大喜过望,浑身来劲,一下子翻过矮墙,边走边听乌鸦絮絮叨叨地表功,称赞它: “很好!以后再有什么事,你也得这么执着!哪怕飞遍天南海北,不找到人就死不罢休!” “是!不过——唉,说到死,可不是!”乌鸦唧唧呱呱起劲地说,“都怪那老太后死了,宫里一团糟。人挤人,还都戴着尖,“街上都传,说是妖狐大闹金銮殿,打完就没影了,我们就猜是朱姐。你是怎么冲出宫中侍卫的铁桶阵的?” 朱品声笑道:“宫中侍卫?那可是说来话长。你们先打盆水我洗洗脸,再倒杯茶。我渴死了!” 分离两月重得相聚,四人都高兴非凡。三个男士围着她问这问那,又是笑,又是泪,好容易平静了些,才开始细说各自的情况。 他们三个的情况比较简单,就是扣留与逃跑,回来的目的则是带了朱品声一起飞往东北,完成最终的任务。 朱品声的境遇则复杂惊险得令人吃惊。 不说不知道,一说吓一跳。三个男士再想不到悄没声的,宝座上的皇帝已经换了一个宫外人,而且以张妃的仇恨为动力,宫里马上就将掀起一场血雨腥风的大清洗。 “这就一团糟了!”说话向来精辟的白思孟面色严重地拍了下床沿,“太可怕了!你们说:管还是不管?” 万时明正给朱品声倒茶,听了不由手一抖,停在半空,笑了,说: “管?你说咱们管?嘿,咱管得着吗?好端端的,就要飞出去干正事了,干嘛临时变卦,把别人的棺材抬到自己家来哭!你是新夏国的大顺民还是小忠臣?这俩月替他们卖力背锅,背得还不够呀?” 白思孟嘿嘿一笑,道: “话不能这么说吧?虽然这两样人咱都不是!但有个大问题:要是咱们不管的话,事情接下来就刹不住车了。结果明显就是,跟咱们一直搞对抗赛的老仙儿眨眼间就要取得彻底胜利了! “而咱们一直支持、而且受到他们支持的那一派,包括刘侍郎、江尚书、南叙伯他们,立刻就要落个完完全全的一败涂地!而且说不定还有杀身之祸!” 杀头?那三人身体一震。 “啊啊,这——这倒是!”万时明摸了下头。想了想,他也不得不承认,“是啊,好人打输了,坏人打赢了,事情的发展,非常不符合咱们小朋友正统的审美情趣。 “可是,”他马上又皱起眉头说,“皇位更迭,国运翻覆,其巨如山。要改写这个结局,消耗恐怕会太大太大。我觉得这事之大,会大得你我四个远远无法承受!” “消耗!什么消耗?” “时间呀,精力呀,安全呀!一切需要投入的消耗。这可是一场篡位与反篡位的大搏斗呢。” 他这人比较老到谨慎,看事情习惯于往严重与不利的方面看。 </br> </b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34章 客舍激辩 白思孟不置可否,转脸先问:“小蒋,你怎么说?” 小蒋没主见。因为这事确实关系太大,他局促地搓搓手道: “我说不好。这种大事当头,你们知道,我蒋先生排行老小,向来是不先开金口的。朱姐看怎么样?” 朱品声心中倒有些想法,却不急于表达,笑笑说:“我也还没想好,且听听他们二位的精彩辩论吧。” 万时明喷喷鼻子摇头说: “还辩什么?这事还用想吗?明摆着的——越俎代庖,而且是扬汤止沸,十足的吃力不讨好!我不跟他辩论,犯得着吗?刚过去的那些破事早把人搞伤了!我只是还有点好奇,想问问他,真要是介入,他打算怎么做?” 白思孟没心思跟他斗嘴,此时见他真想知道,就说: “我的立场就只一句话:全力挫败老仙儿的阴谋。 “为达成目的,第一,立刻把真实情况告诉给刘、江、陈、许四位朝中大员,要他们心中有数,抱成一团,联络沈雷,回兵靖难。目前也只有他们是还信得着的人了。 “第二,设法救出辛皇后和三贵妃,让她们认明作证,证明现任皇帝是冒牌货。 “第三,协助军队攻入皇宫。咱们利用飞行圈飞进去,先行逮捕张国丈父女,让他们群龙无首。平叛之后,再搜出皇帝遗体,扶太子继位。 “第四,继续进行战争,一定不让老仙儿这一派取胜,争取早日打过芦河去。 “当然,前三步进行完,咱们就走他娘的。新皇帝上来后,第四步爱谁谁,咱就不管了。” 条理清晰,言简意赅。不过这三步一走,可就走得相当远了! 万时明听罢,舌头往外一吐,说: “你可真敢想!这可是步步犯险,步步犯险啊!兄弟!这不叫什么主意,太犯不着了!首先要说动陈相国就要大费周章,他要不相信就没人敢起兵。你还能领他摸进翠华殿去看老皇帝的尸首呀? “其次假皇帝手里掌握着紫禁军。虽然都是太监,但数量足有一千二,战斗力也挺强。没有强大的外部兵力作后盾,什么都办不成。 “第三沈雷咱们不熟,能说服吗?再说老仙儿也不会不防,恐怕对外军也已经下过命令了。咱们贸然起事,说不定李琨都会回兵靖难——只要假皇帝向他下诏!李琨可是拉得下脸的人。” 这话不假。真要弄到这一步,别说拨乱反正,简直就要京城糜烂了。 万时明的分析切中要害,引起了共鸣,但白思孟仍然坚持他的看法,说: “干嘛扯那么远?要说动老成持重的陈相国固然不容易,但太后崩逝,皇帝却推病不好好守灵。此外还有许多不合常规的迹象。陈相国是最熟悉皇帝的人,必然已起疑心。若再向他指出真皇帝现在何处,他必然要设法调查,一查不就明白了?” “你是说相国会派人到张贵妃的卧室去搜查?”万时明张大眼睛,一脸的匪夷所思,“宰相搜查嫔妃住处!这怎么可能?就不说以下犯上,至少也会背个混淆内外的嫌疑吧?陈相他敢吗?” “陈相确实行事谨慎。但皇帝真假,是事关千秋大业的干系!明明有疑点,他还能不竭力搞清?” “就是他想搞清,总得有扎实的理由。你说,他能拿什么借口去搜?” “要找借口还不容易?不是要捉妖狐吗——”白思孟瞟瞟朱品声,咧嘴一笑,“就趁假皇帝不在翠华殿的时候,派一队道士前去驱鬼除邪,让相国的人混在里面,一进去就掀地板,不立马就找着了?” “这个借口可以!”这方法简捷易行,又不露声色,朱品声听了不由称赞,“这还是张贵妃本人提出的建议呢。” “这么说你也同意他的冒险?”万时明不舒服地问她。 “我没说。我什么也没说。应该怎么样,你们自己从长计议吧!”朱品声两臂交叉,向后一靠。 事情毕竟太过复杂,不能拘于一得之见,不反复剖析清楚,真不好决定去从! “那么老万,你反对出手,到底出于什么考虑?”白思孟平心静气地问。 “水深流急,危险麻烦;特别是,如今已经不能再瞎耽误工夫!”万时明连连摇头,有些焦躁道,“老董早说了:飞行圈时限迫近,再不动身北飞,不到半程就都会失灵。时间真的不多了!咱们的任务也拖不起了。” 这话也对。不充力圈子便报废,而给圈子充力的费用最少要四千两,也不是一两天就能搞定,除非是偷盗抢劫。 但柏梁虽大,富户也多,门路却很茫然。特别是这么多的银子,三四百斤,只能窖藏,窖在哪里?而且背起来都嫌重,怎么偷? 银票倒也有,却都是各钱庄自己发的,多半是柏梁的钱庄票。也不知如今打仗,两边已成敌国,带到东北人家还认不认,能不能用! 这样一来,就只能去借现银,借到再说。但身为外乡人,人生地不熟的,能向谁借?而且数额巨大,谁能这么有钱又爽快,一借就是四千两? 他们曾经反复商量,最后决定向江尚书和刘侍郎借。刘侍郎穷些,不一定拿得起,但江尚书早有爵位,已是富家翁。 但即使能借,也不能以前任参议长和两个粮官的身份借。自从犯了事儿,小命都难保,还好意思向人开口? 思来想去,还只能拿尺半峡那次挽狂澜于既倒的功劳去邀赏,看能不能让他俩觉得值、觉得愧,因而不吝解囊,还他们这个大人情。 这有点厚颜无耻——早翻篇过去多少日子的事了,当时人家已经谢过,就地录用了你,如今又郑重其事地端出来,逼人再度感恩致谢。这不是贪得无厌吗? 但话又说回来,真要是把脸一抹的话,这道理还真说得过去。 当时那一情报是什么份量?一言兴邦,一言丧邦呀! 当时若不提醒,让人家两万人马通过尺半峡包抄了后路,子余关早就丢了。子余关一丢,孙济的北军也不用在芦河那儿来回磨叽,直接就兵临柏梁城下了! 雄关失守,帝都被兵;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兵部两老的脑袋那时还能不能留在脖子上,可就难说得很了。 这一计还真是好计!但白思孟却不想先办这个事儿。 “时间还不是那么紧急,”他坚持说,“只要三两天内能把老仙儿揭穿抓起来,咱们的时间完全来得及。说不定到时候连借都不用借,新君直接就给咱们发奖赏呢! “就是事情复杂,多拖几天,实在来不及,不是还有朱姐的西海之旅作备份吗?她可是连航海图都预备好了!只要能搭上船,圈子一只都飞不动都行!” </br> </b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35章 上哪儿找钱? “你这完全是小孩子看球赛,一激动就自愿选边站!”万时明不客气地说,“本来已经商量好了,把品声一接着就走,你却一听到宫廷有变,马上就另外来劲了。 “你可是现代人!捺下性子好好想想:现在对抗的两边,哪一边是真正的好人?哪一边值得咱们舍生忘死地去帮忙? “都是些大腹便便的贵族老爷,官僚老爷。都是些骑在人们头上拉屎的统治者!有谁是真正需要拯救的!” 听他居然说出了这种话,白思孟吃惊又无语,只好脖子一缩,两手一摊,表示无理可讲地说: “瞧!瞧!我说什么来着?不管什么朝政问题,都别跟咱们的万大哥争。争到最后,他准有一大摞标签,不问青红皂白就给你贴! “要是这样考虑问题,那咱们都当过贵族老爷的走狗,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了!” 万时明冷笑道:“你以为咱们是什么?啊?不一直在用狗腿子的标准严格要求自己吗?到现在都还没当够呀?我可是早就腻味了! “试问:当咱们的先贤起义,高呼: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当欧洲的农民奋起抗暴,追问:当亚当耕田,夏娃织布的时候,谁人是贵族?那时候,咱们作何回答? “难道还要深深地卷入那争权夺利、尔虞我诈的内部斗争当中,从而一举滑入深不见底的没落集团的泥潭,作整个旧时代的殉葬品吗?你们愿意吗?不改变了吗? “就没有听到那地底的烈火,在千百度高温的岩浆中喷涌,就要冲出地面,把所有压制它的一切,统统喷溅到高空,让它们化成一道历史的青烟吗?” 他演话剧般夸张地伸直两臂,昂首向天,神情庄严肃穆得无可形容。 “马上就要唱出来了!”小蒋哈哈笑起来,“唱呀我已是满怀疲惫,眼里是酸楚的泪” 白思孟和朱品声先是吃惊,愕然,然后也会心地笑了,一起合唱:“那故乡的风和故乡的云,为我抹去创痕” 万时明挺胸抬头,坚持了一会儿,实在撑不住,也不禁暴笑起来,起而加入唱和: “我曾经豪情万丈,归来却空空的行囊。那故乡的风和故乡的云,为我抚平创伤” 小小闹剧,一笑而罢。却没有解决问题。他们的观点还是没法统一。 反正一个亏不能吃两次。作为一个敏感、随性的人,既然对朝局和战事都失去了兴趣,万时明很想就此收手,专注于自家的任务。 而白思孟则是那种喜欢进取、不甘寂寞的性格,此时被触动了心弦,感到机会极佳,就特想酬恩报怨,出一出心中的闷气。 角力到末了,朱品声也没法调和,就小心地说了说,大意是真相可以揭露,卷入似可不必。一个烂透了的封建宫廷,点它一指头,给它提个醒儿,然后就让它去自我爆炸吧! 白思孟直到最后也没有得到充分支持,但他丝毫不显沮丧,只无奈地摇摇头,笑了笑,说: “再没有进一步的建议了?那好吧!那就只揭发不卷入,我服从裁定,不说了!那么朱姐,这次的揭帖就由我来写吧!” “那不行!这点你可不如老万,”朱品声抬手示意他打住,笑道,“要写东西,他词儿最多,惯会煸情,还特好作惊人之语看看刚才他那演讲就知道了,简直是激情四射。你小白写东西也白太平实,清水一坛,度数不够!” 万时明得意洋洋。这结果虽然偏离了他的不干涉主义原则,却在内部竞争中占了上风,因此那一篇揭帖,被他精心构思,写得言简意赅,掷地有声。 写完就抄,朱品声和白思孟的毛笔书法都相当不错,就一人抄了三遍,总共六张。 五张小楷的分送刘、江、陈、许、沈,统由小蒋一起送到刘侍郎家,通过窗户丢到书桌上。 多余一张大楷的布告就等五大人发动前,由白思孟趁夜贴在午门左侧,要求底边比人头还高一尺,以防有人看见就撕。 落款自然还是上次揭帖用过的“佚名正士”四字。 地雷已经插上引信埋好,就看什么时候起爆了。 送走揭帖后,他们只须竖起一只耳朵听反应。反正说好了不卷入实际斗争,奖赏已经无望,而江刘二人立刻就要进入实战,也定然没空管他们的那笔咸鱼老账,于是四千两又无着落了。 左右闲暇无事,他们就再想筹钱充力的事情。 天下财富聚帝都。万时明的意思是要动手的话,还是一定要快,没空瞎打听,迅速筹足四千两,然后拔腿就走。时间紧迫,此时最好的办法就是到户部银库去偷。 “要用炸药的话,这个贼宁可不做!”白思孟毫不犹豫地提醒说,“不知道你们怎么想,反正炸假孙济的时候,带来的炸药已经挪用了一次,再不能轻易挪用了。 “别忘了,飞船上的仓库也是钢板焊的,可能还是最坚韧的钢板!” “用什么炸药!用液压钳嘛偷摩托的那种!”小蒋大声说,“领饷的时候,户部的银库我去过,听说都是一尺长的大锁,铁条只有手指粗细,好下手得很。 “只要飞到屋顶,从里侧下去,就能避开巡逻队。内库区只有两个看守,互相监视,只要把他们搞定,能直接用钥匙开门都说不定!” “别造那个孽了!”朱品声担心地说,“户部是机关,库银是公款,偷一笔不知要连累多少人。 “这两天我在宫里转了转,眼睛看到的,手里摸着的,简直遍地都是钱。随便架子上拿个花**都值成千上万,还偷库银干什么?直接去宫里拿吧!” 拿个花**就能解决问题,那还动别的心思干嘛!大家立刻就同意了。可是拿哪儿的呢? 依照常识,当然是地位越高的人手里东西越多越珍贵,也就是最好到皇帝皇后皇太后那里去弄。然而这些地方只有朱品声知道,三个男士都茫然,这就难办了。 虽然圈子多多,但朱品声还不会飞,无法带路,口说指画由于没有地图,也说不清楚。 “反正爬墙还不算太难,夜晚我再去一次好了!”她慨然说。 那怎么行!花**再珍贵,也非那个药箱可比。那相当于性命,而花**只不过是几个钱罢了。 这怎能叫唯一的女士去亲身涉险!三个男士都不同意。 本章完 </br> </b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36章 夜探倚云台 最后白思孟拍拍手,建议说:“那干脆去倚云台。咱们都见过,那儿天天摆宴席,好东西不少,又是宫里最高处,一看就知道。飞过去一拿就行。” 这倒是实话。虽然不是正经的珍宝聚集处,但皇帝吃饭的家什,哪一样不值钱? “就只拿金杯金碗好了!”万时明谨慎地提醒说,“什么犀角杯、白玉盆,象牙筷子七宝盏,那都太珍贵,太打眼,拿出去也没人敢买,还把自己吓着!” “那是!”白思孟笑道,“正经只想换钱,惹那些骚气干什么!就连金杯金碗我也先把它踩扁了再带回来,没看相反而好卖!” 不久天已黑透,他抖擞精神,取了个口袋就要起身。小蒋连忙拉住说:“等等!我也去。” 白思孟笑道:“这是去做贼,又不是随份子喝酒,你凑这个热闹干什么?怕我拿不动一个花瓶、两个金碗呀?” 小蒋一笑说:“怕出意外呀!要是到那儿一看,只有一个花缸、两把金凳子呢?要不要我帮你抬?” 万时明耸耸肩道:“带上带上!这熊孩子就是爱冒险。这种好事,你还真不能不让他去!” 白思孟无奈,笑笑道:“好好好。行!好事!好事!那走吧!” 两人走后,万时明看着朱品声,朱品声也看着他,两人的心思都很复杂。 万时明被她瞧得尴尬,咳嗽一声说:“你这些日子不容易。” 朱品声出于面子和羞耻心,许多事情都没对三个男士说。 原本是想单独对万时明说,可不知怎么的,这一见面,互相看看,生分多了,就有话也不想说了,此时便只简单说了声:“唉,还好。” “还好,还好,我们也都还好。”万时明神经质地在屋里转圈,“这些时,总是担心你被老皇帝扣了当人质,他居然没扣,还真是万幸。” 朱品声笑道:“我也天天担心得不得了,生怕你们惹的那个祸收不了场,弄大了,连性命都保不住。不承想,老天有眼,最终还是让你们逃出来了。” “这是他们不知道圈子的秘密!要知道,先把圈子收了,我们就完了。听说那次老皇帝肚子疼,也是你给治好了?” 就是这事惹出后患无穷,他却偏要提起,朱品声有点头疼,想轻轻揭过,便淡淡地说:“一点小病,跟刘侍郎那次差不多。” “哦,哦。”万时明点头,但还是注意地看着她,显然是想听一个更详细的情况汇报。 朱品声一感觉到,立刻就不快了,忍了忍,还是忍不住,就说: “你是想问赏赐吧?提了一大级,由正六品直接擢升正五品。可能还是沾了你们的光呢!” “沾我们什么光?”万时明不解。 “杀了孙济呀!”朱品声说,“当时皇帝特别高兴,恩赏也特大方,赏了你一个侯爵,小白小蒋一人一个伯爵,你不知道?” 万时明微微有点笑意了,摇头说:“还有这事儿?还公侯伯子男了!我们那儿都没听说。” 朱品声遗憾道:“那是运气不好。封赏令还没发到内阁,中午就听说万聚坪那儿打了大败仗,城池都丢了。 “皇帝这一气,拍桌子打椅子,吼叫着,要立刻颁一把尚方剑去取你们的脑袋。后来不知听了谁的劝,才不说斩首了,改为把你们暂且软禁。” “哦哟,还真玄哪!真是君心莫测。瞧这一天之内,风起云涌的!”万时明喟叹,“我们竟都蒙在鼓里,对这一概不知道。” “所以才更叫人担心呢!”朱品声说,“幸亏你们回来了,那些事也不消再讲了。” 万时明沉默了一会儿,看看朱品声,还是忍不住要问:“升你的官时,皇帝召见你了吗?” 朱品声头都大了,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却不便发火,只能硬着喉咙大声说:“召见了。怎么啦?” “在……在哪儿召见的?” “金銮殿呀!不对吗?” 万时明连忙陪笑说:“你别生气,我只是问问。” 朱品声说:“是吗?我也没生气。我生什么气?你只问问,我也只说说,有什么呢!” 在金銮殿召见那就没事了,那是大庭广众之下,万时明又乐观起来。 但朱品声已经像吃了个苍蝇,再也不想提这事了。不但不提这事,宫闱里发生过的所有一切,都不想跟他说了。 且说白思孟和小蒋两个,今天第一次飞起来做贼,心中特别兴奋,比第一次打仗还兴奋,连自己都不知为什么竟有这么大的干劲。 偷东西不好,谁都知道,可又探险又得利,这种美滋滋的诱惑还真抵制不住。 “一定不能多拿,听到没有?”白思孟一本正经地告诫小蒋,“记不记得太阳山的故事?” “不是小时候讲的童话吗?” “就是。说的是:那个老财主到了太阳山,看见财宝就都想要。结果拿得太多,走都走不了,就被升起的太阳烤死了,咱们可别学他。” “那我们就学那穷人,每人只拿一小块。”小蒋一脸笑眯眯,讨好地说。 “也别只拿一小块,”白思孟放宽尺度,说,“只要不太多,三块五块也是可以的。” “哦,三块五块也可以。那就我拿三块,你拿五块。” 居然也这么克己了!这不像他呀。 “也不拿个袋子!”白思孟挑剔地看看他的衣兜裤兜,摇头说,“太小,装不下什么!” 小蒋噗哧一笑,敞开了衣裳说:“这还用塞兜里吗?找块窗帘、被单什么的,打个包,裹起来一背,一个不够就再背一个,老做贼的不都这样吗?” 白思孟忍不住捂着嘴笑了,说:“不错不错!我倒忘了,你早就不是第一次。在三公岭挨饿的时候,就和我打配合弄皮夹子了!” “不过我还是有点不明白!”小蒋疑惑地说。 “什么不明白?” “你跟我说只许拿三五块,却又嫌我没拿条大麻袋来,那这三五块,是不是每块都有笆斗那么大呀?” “啊哈,”白思孟笑了,“算你说着了!这三五块,还真不是太阳山上的那三五块!你想啊,不管瓶啊杯啊碗啊勺啊,皇宫里都是大人用的,哪个能小哇!就是盛条鱼,也得一尺多长的大盘子,你当是切成块煎了才端上来?也太小看我们皇家了!” 边说笑边飞,很快他们就飞临宫城。 他们先在天空盘旋,寻找它的最高点,就是倚云台。但今天云多,光线很差,只觉下面一片暗沉沉的,什么都看不清楚。 没法子,他们只好飞到低空,以屋脊高低为标准,一片片地检视,结果直到有人发现喊叫时,才找到倚云台。 倚云台台高十丈,比附近的拱极殿高出三丈多,此时因无饮宴歌舞,灯火全无,黑黢黢的,就像座沉睡的小山。 见它如此荒凉寂静,两个少年都放了心,一前一后轻盈地降落在宽阔的平台上,立刻往台中间宏大的殿堂里走。 他们记得上次来表演时,殿堂里共摆列了三排长桌,呈一个大大长长的门字形。 每张桌案上都放满了金杯玉盏,还有大量银铜漆器、犀象琥珀,豪华得不可想象。 宫里用具,精雕细琢,样样都是上选。此时根本不必挑挑拣拣,只须摸黑拿上几件,就好回去交差了。 </br> </b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37章 深宫盗宝 满怀即将丰收的喜悦,他们凭着记忆,一脚高一脚低,跌跌撞撞,很快摸到了上首横排的长桌前。 这儿是帝后与贵妃们坐的地方,最珍贵的东西都放在这里,随便哪一件,都要值几千几万银子。 更有珊瑚玳瑁等海中珍品,轻薄脆弱,每一件都得轻拿轻放,不然就碰掉摔碎了。 所以一定要小心,再小心…… 白思孟伸手慢慢摸去,手抵到桌边了,摸到桌布了,摸上桌子了。摸到桌子中间了,摸到桌子底端了…… 到处空空,什么都没有! 他大吃一惊,心刷地凉了,却还不敢相信,又伸手摸了一遍。 这还能有疑问!桌上空空,桌下空空,连椅子凳子都空空,连椅套桌布都收个干净,什么也没剩下! “怪了!”他失望至极,低声叫嚷,“空的!全是空的!” 小蒋离开他有一丈多远,却回答说: “不会吧?不全空呀!瞧这儿,至少还留了两只铜仙鹤,一个大汤锅,就是拿不动!” 还有剩的?白思孟诧异不置,连忙向他那边摸过去。手感大部分仍然是空的,只在半路上碰到一只大菜盘,用手一拿,却抓不起来。 用劲再扒,便发现它像生了根一样,嵌在桌上一动不动。 就在这时,小蒋说了:“我钻到桌子底下摸过了,是用铁销子反穿了铜底子,固定在桌上的!” 白思孟赶紧也钻下去摸摸,可不是!那个牢靠劲儿呀,只怕用铁锤都砸不开。 原来,吃饭时嘁里咣郎琳琅满目,清场后留在桌上的却只有大东西,而且全都用铜销铁钉甚至木楔子给钉住,一样都拿不走。 他们又到另两条长桌上找,前后摸遍,发现别无二致,全都一个德性。 更令人诧异的是,许多这样的盘碗汤盆里,还堆放着木头和石块雕出的荤素菜肴,婀娜多姿,玲珑剔透,美轮美奂。手能拿起来,但下面还有线牵着。看来是固定的装璜。 “原来是摆谱的,没一样真货,全都是‘看菜’!盆子罐子也全是铜!”小蒋失望地叫道。“还以为只我们穷家小户家有这规矩,没想到来到这边,连皇家都学得这么抠了!” 白思孟却服了气,称赞说: “好!好!注重实质,不尚浮华;想要浮华,就给它来个虚的。场面不失风光,费用却先减了一半!这对老百姓反而是好事,省得吃撑喝醉,还浪费大半! “就是这盆碗固定、用线拴‘菜’也是好见识,省得让人偷了摔了又要纳税人出二道钱。美人首饰侯王印,尽从沙中浪底来!知道心疼就是好人。可咱们俩就只好白来一趟,两手空空地回去了!” 小蒋不明白他拈的是什么酸,扑空了还高兴,听他说走,立刻表示不干说: “那怎么行!空手回去,别说那眼巴巴盼着的两位,连跟咱自己都没法交账!可能这里地方太空旷,平常没人,所以才什么都不留!咱们干脆到下面那些宫殿里去偷!” 白思孟踌躇不决,说:“恐怕下面也未必好偷。我想,宫里防备得这么严,多半是因为闹仙人,怕他们做飞贼来摸东西。 “倚云台既然是这样,其他地方恐怕也好不到哪儿去。好东西大概都锁进了柜子里,想偷也偷不着。” “说得有理!有理!都是仙人给闹的!”小蒋恍然大悟,抓耳挠腮,却仍执拗地说:“偷不着也要偷!难道真的两手空空地回去?能源不充满,咱那些圈子全是废物,还想不想完成任务了!” “那咱们就……再偷?” “再偷!” 他们决定不找了,立刻离开这徒有其表的倚云台,只到宝贝多的地方,如帝后寝宫和贵妃住处去弄。 一般妃子就算了,估计她们都穷,有钱也不多。 但当他们发动圈圈,开始上升的时候,突然听到台下一片嗡嗡叫,有人大喊:“出来了!”“出来了!”,“放箭!”“放箭!” 接着便是弓弦鸣响,百箭齐发。头上身边,立刻充满了破空的呜呜声。 白思孟一个矮身,避开了迎面的一箭,仓惶叫道:“怎么回事?谁在射我?” 小蒋运气稍差,一支箭已经擦身而过,粗硬的羽翎把他的手臂刷地擦了一下,火辣辣的,一摸都蹭破皮了。他赶紧下降到地,退后一步,扑倒在地上。 人影落地,箭便停了。一些人叫着嚷着,拿着弩箭蜂拥上台,前来检查战果。 “是些太监!”小蒋眼力极好,看了不由惊奇,“狗日的太监居然也舞枪弄棒了!” 白思孟定睛看了,哦一声说: “真是耳闻不如眼见,这不就是老麻乐正他们说的紫禁军吗?据说是专备宫内不测进行镇抚的武装卫队,有一千好几百人。 “别说太监无用,他们可个个都是大个子里面挑出来的,武艺都好得很呢!” 紫禁军逐渐搜近,白思孟和小蒋眼看不好,只好避向殿后,从台子的另一边跳了下去。 这边偏南,靠近内寝边缘和皇帝的办公处,关防严密,却没有弓弩手。他们很容易就平飞而去,绕一大弯,再转而向北,直达深宫。 小蒋擦了下额头的汗,笑道:“差点儿代替老仙儿送命了。他偷牛却要我们拔桩!” 白思孟摇头更正说: “不是老仙儿!他现在成主子了,不会自家偷自家。可是他手下的五天罡就难说。 “我听朱姐形容过两遍,那全是典型的江湖汉子,见好东西能眼不红手不痒?切!猫见了鱼了!” 小蒋笑道: “可不是!肯定他们手脚不干净,偷了头大肥牛,搞得卫兵人人紧张,咱们却来拔他们留下的木桩。可你说说,这还连桩都没拔起来,就被人发现了!怎么就这么背!唉,真是丢人现眼!伤不起,真是伤不起!” 飞了一会儿,他们选择好一处目标,这是座略有灯光的中型宫殿。 有灯光就好潜入,也好找东西,不须摸着黑乱闯乱碰。惟一不好的是灯不灭就肯定有人,必须特别小心。 他们这才体会到,飞贼也不是那么容易做的。 进院之前,他们又互相检查了一下装束,看被箭射到没有。还好,除了小蒋的手臂略有擦伤,就只白思孟裤腿上叼了一支箭,被箭头倒钩着,一扯就掉了。 太监无处不可去,因此这儿可能也有巡逻布防的紫禁军。所以可以说,此时行动还没开始,就已经进入临战状态。 为防不测,他们的左轮枪都拿在了手里,低头弯腰,两眼炯炯,那副犷野的神气,若让万朱两个看到,那分明就是港台片里的两个黑帮杀手。 还没接近宫院大门,便发觉背后有灯光照来,接着便传来杂沓的脚步声。他们赶紧躲进黑暗处,屏息静气,仔细观察。 原来是一群宫人簇拥着一位宫妃过来了。 那宫妃一言不发,面色严峻。紧跟着她的一位宫女个子甚高,好像不慎崴了脚,走得一脚高一脚低,很有些狼狈,却也一声不吭。 皇宫地域宽阔,这宫妃从人不少,看样子地位不低,却为什么走路不坐辇?是匆忙顾不得,还是不够档次? 白思孟还没琢磨明白,这群人便已经进了宫殿大门,看门的太监立刻把大门关上。 门匾上用金粉写着“翠华殿”三个大字。 落地时两位少年已经看好地形,在大门东侧四丈远的地方有几株大树,阴影很重,守门的轻易也注意不到,正好在此处越墙入院。 </br> </b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38章 怪异的宫妃 新 他们悄悄走到那边,看一看,飞行圈一掠,两脚一蹬,就顺利地翻了进去。 落地后他们立刻匍伏,沿着墙边的花草,一直爬到宫殿侧面,这才站起来,极为小心地走向殿后的厢房,想从那里再翻,然后从一般极少有人关注的后门钻进宫殿。 这是非常容易的事情,因为翻墙逾户全靠圈子的抬升,多高的房屋也不在话下。 他们上了厢房房话声。 只听下面一个男人的声音,颤抖着说:“啊呀娘娘,这般亵尊的事情,小王可不敢做!” 白思孟头发吱一声竖起来,吃惊地想: “小王?是谁呀?皇宫内苑,又不是太后居处,居然藏匿了一个王爷!娘娘,这当然是指皇妃了。 “皇妃到王爷的住处干什么?那王爷说不敢亵尊又是什么意思?难道皇妃急匆匆地跑到这儿来,是要跟他干无聊事吗?” 却听下面皇妃的声音说: “带你来这里,就是要你做这件事的。我的人能做,那又何必找你!还不快做!他就要醒了。醒来看见,他岂能饶你?” 趁人没醒赶快做?好大的胆子呀!又说自己的人不能做。宫妃的自己人,那当然是太监和宫女。太监和宫女当然不能做了! 那么那个“他”是谁呀?男他还是女他? 要是男他,深宫内院,那不就是皇帝吗?皇帝就睡在这儿,他们也敢干这种事?这不是想要凌迟处死自找灭门吗! 不!不可能。一定是女他。要是女他,那就是嬷嬷。嬷嬷有监管之责,肯定不许宫妃干这种事!但她却睡着了。才天黑不久就睡,也太早了吧?怎会有这么懒散的嬷嬷! 但——唉,不管是皇帝还是嬷嬷,总之他们就要在他(她)的身边干那种事了,真是色胆包天呀! 这种事情难得一见,却又恰恰叫人好奇得要不得。白思孟便要悄悄向前去探一下头,却被小蒋拉住了。 “干嘛?”他回头小声问,有些不耐。 “小心!” “我知道小心!” 他以为小蒋是嫌他挡住了视线,就往旁边挪开一点儿,好让他也能舒舒服服地窥看。 “下面是三个人!”小蒋悄声说。 “三个人?”白思孟吃了一惊。“三个人在一间房?” 两个人的事情谁敢当着旁人做?哪怕是在旁边睡着!这又不大像要做那种事了。 充满好奇,白思孟慢慢爬动几寸,谨慎地伸头下看,只见下面有一张大床,床上躺着一个老人,枕巾裹头不辨男女。他(她)正瞑目睡着,鼻息很响,甚是沉酣。 而那位刚才进来的妃子直挺挺地站在床边,也没有脱衣服。 有位高个子男人与她相贴并立,却弯了腰,半伸着两手,拿着一个绳圈样的东西,哆哆嗦嗦。 “小王……小王还是——还是不——不敢……” 这位胆小的王爷哀求着,手一抖,绳圈掉到了老人的脚踝上。老人似乎有些知觉,左脚微一抬高,架在了右脚踝上。 皇妃不耐烦了,突然弯腰,两手随便一弄,就把绳圈套在老人的脚踝,用力一扯绳端,就系紧了。 老人哼了一声,扭了下身体,却还没醒。 皇妃心急地说:“快!再反绑两臂。这我可不会了。你要是不想死,就赶紧!不干?就这已经是死罪!你脱得了干系吗?” 那王爷愣在一旁,一时回不过神,急眨两眼想了想,突然来了力气。 当下他俯下身体,把老人用力一翻,就跪上床面,两手上下翻飞,大缠大绕,很快就把老人捆了个四马攒蹄,缩在床上只有哼的份了。 “再塞了他的嘴!”皇妃又命令。 所谓一不做,二不休。王爷此时已经成了牵线的木偶,不敢不听,便拿了一块花绸头巾,照那已在惊怒挣扎的老人嘴里用力塞了进去,一下子便阻断了他的哼哼。 然后他用力一拉,把老人咚地一声拖离床铺,掉在地下,再往床下一推,扳住床沿,用脚狠命一蹬。 他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姿势很不得劲,两腿一瘸一拐。 白思孟突然醒悟:这不就是跟在皇妃身后那崴了脚的宫女吗?原来他是化装跟进来,专门帮皇妃干这个事的! 他们捆的是什么人?男的女的?为什么捆住了还要塞进床底? “行了!行了!”皇妃满意地说,“脱了衣服,上床来!” 王爷的脸一下子胀得通红,手足无措,愣了愣,才慌里慌张地脱衣服,脱完了往床上一躺,眨巴着眼睛,心里还不敢相信,自己怎么就遇上了这天大的好运气。 不料皇妃弯下腰来,什么也不干,单单拖开被子,把那直挺挺的王爷盖得只剩一个脑袋、脑袋也只剩了鼻子以上在外面,再在他的额头上放了一长条湿手帕,把眼睛半遮住。 看了看,她满意地说:“可以了!乖,好好睡!等会儿人进来,不管谁问你,一句话都不许说!记住了?” 王爷莫名其妙,却还是听话地点头,表示遵命。 “说一个字,你就是个死!”皇妃突然脸一板,恶狠狠地警告,“事情若是决撒,就不只是割你舌头了!” 她一个转身,走到门边,又回头看看,这才放心地去拉门。 门一开,只见外面齐齐的跪了一地的太监和宫女,都叫:“娘娘!” 皇妃左右一看,喊一声:“邢子方!” 新晋的太监头子连忙膝行出列,答应说:“老奴在!” 皇妃威严地扫一眼众人,说: “都给咱家听好了:皇上病了,病势沉重,急宣皇后、尤、陆、韩三贵妃,谢、郑、江、王、梁、郝六妃,解、周、易、郜四嫔来见,有事情一一交代。 “闲杂人等一律不准偷听。汝等可分散本殿各处,严加稽查,勿使一个闲人近前,违令者交宫内监严惩不贷!” 众人轰的一下,齐声答应:“遵娘娘命!” 邢子方叩过头站起来,便一处处派人通知。派完就走出殿堂,带领手下严查周边,驱逐一切无关之人。。 白思孟和小蒋躲在梁架角落,借着暗淡的光线,互相傻看着,一声不敢吭,心里都在突突地跳。 下面这娘们的举止实在诡异之至!她这是在干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39章 冤沉翠华殿 诏令发出,不到一顿饭的工夫,众嫔妃陆续到齐。 只有皇后,因在太后灵堂守的时间太长,困得睡着了,醒后妆容不整,要梳洗一下才能过来,便比众人迟到了几分钟。 她一进来,那个发令的皇妃就撂下脸来,恶声恶气地责难道: “皇上病重,急召众后妃,皇后为何独自姗姗来迟?什么事情比皇上龙体欠安还大?” 皇后是六宫之主。虽说这几天张妃骤然深得帝宠,气焰熏天,令人人为之侧目,毕竟道行还浅,众人还都把这当作是某人的一时运气看待,并不太那么当真。 这时突然听她说出这般骄横跋扈的攻击性话语来,立刻搞得人人震惊。 皇后更是如同迎头挨了一棒,又气又惊,不由双颊绯红,气促声咽,葱指一扬,指着她说: “你——你——你是如何说话?好大的胆子!” 说时脚步便向前移,两颗杏眼睁到最大,似乎要冒出火来。 张妃看到她的反应,不由倒退一步,心中吃惊。不料皇后被冷落多时,竟一点也不自敛,仍不承认自己陡然高涨的权威。 不过此时口角争锋已不重要,真章就在下面,何必与她无谓地呶呶不休!于是后退之后,她又主动向旁边挪开一尺,螓首一低,不屑地说: “也不知是谁大胆!算了!皇上就在里面,皇后娘娘自己进去分说吧!” 皇后重重地哼了一声,目光冷冷,蔑视地看着她,说: “哀家有甚事情要向皇上分说?难道还与你有关不成!小张妹妹,不要太得意了!爬得高,跌得重!” 说完,她下巴一抬,昂然直入。两个宫女紧随着她,与张妃擦身而过,瞧都不瞧她一眼。 张妃忍气吞声,等她们过去后,才抬起头来,冷笑一声,一句话都懒得说。 且说辛皇后进屋之后,只见皇帝躺在大床之上,只露着鼻子眼睛,见她进来,只微微动了一下,似是点头招呼。 她正打算开口问恙,忽觉两面生风。 两边帷幕后猛然突出四人,都是太监,却孔武有力,先把她的两个侍女勒住脖子,然后便抓住她本人的两条胳膊,手上一用劲,强令跪倒。 辛皇后完全没有防备,一下子就被按在了地上,心下大骇,挣扎着喊:“皇上!” 床上的皇上却只微微摇了下头。 邢子方这个新晋的总管太监一下子闪了出来,手拿一张纸,往她面前一站,朗声喝道:“辛皇后接旨!” 一听有圣旨,皇后不敢挣扎了,只是惊骇之极,怎么进来一句话不说,强按跪地,便向自己颁布旨意?这绝对不是好事。 果然,邢子方念道: “拓土八方、万国来朝皇帝诏曰:皇后辛氏,自入宫以来,侍奉朕躬,略有微劳,朕稍嘉许,便恃宠而骄,嫉妒构陷,凌虐嫔妃,众怨咸集。 “本月以来,尤多过失,即朕亦不能一一为之解说,实属德薄能鲜,难为坤范,遑论母仪天下!今着革去皇后徽号,囚禁冷宫,令其自省,以观后效。钦此。” 皇后一听,如五雷轰顶,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邢子方也不多话,手一伸便摘去她的凤冠,再做个眼色。两边的太监便把她两手一扭,索子一套,拖起来就走。 来到床边,皇后还竭力伸过脖子去喊:“皇上救我!” 那太监们哪管这些?只顾揭开地板,露出黑糊糊一个洞口,也不管她的死活,就地把她一推,噗通地摔了进去。 下面都是石头台阶,又高又陡,人摔到上面只听得到沉闷的麻袋跌落声,哼叫都来不及发出就昏晕过去了。 办完皇后,邢子方抹抹脸,整整仪容,再把头伸出门缝,轻声轻气地说:“皇上召见陆贵妃。” 陆氏在门口已经等了很久,正悻悻然,听说宣召,心下还以为是皇后进去告了张妃的状,特地喊她进去作证,要出一口恶气呢! 这是好事。不过于她个人而言,好处不算大,还可能得罪张家的,那就有话留三分,别说得过于明确吧。 她抬起头,却见张妃正凶恶地瞪视自己。她心头一懔,忙笑笑摇头,意思是我不会怎么样你的,你放心。 然后她不以为意地整了下头饰,从容迈步,进去做这个证人。 不过她的这一番骑墙表演并没收到任何效果。进门还没走几步,诏旨就杵到了鼻子尖。几句话念完,她就落了个跟皇后一样的下场。 接着是尤妃,再就是韩妃。 只有韩妃因为头上挨过一击,病态依然,楚楚可怜,邢子方就没有叫手下对她用强。只是临下地洞前,用短柄金瓜在她后脑上轻轻敲了一下,一下子就把她打晕。 这样摔下去时能好受一点儿。 一后三贵妃都进去没出来,接着又依次宣入六皇妃、四贵嫔,连两个侍奉皇后的宫女算上,一共十二人。 也不知是不是同一个洞。这十二人摔下去的洞似乎更深,连呼冤求饶声都一响即逝。 下面老皇帝的身边只怕已经围得水泄不通了。然而床上的皇帝没让离开,谁也不能走,音讯就这样一直杳然。 拖到戍时,负责内苑警卫的由太监组成的紫禁军来了一帮人。 头儿说是奉命收人,一到就把跟随后妃们来到这里的众宫女们全都监押带走。连张妃本殿的也在内。 黑压压一大群,拉到外面装入马车,立刻送往离京城五十里的三处离宫。 但这个结果,躲在梁上的白蒋两君子自然是不知道的。 他们看见并为之骇然与不解的,就只是张妃设阱,诱捕并杀害一大群同侪贵妇的冗长而残酷的场面。 由于这场面的凶恶与血腥,他们看得那样专注,几乎一秒钟都没放过。直到全部办完,张妃进屋,他俩仍然目瞪口呆、挢舌难下。 好容易送走全部人犯,张妃进来后四面看看,又走到地洞上方用脚踩了踩盖板,说了声:“好,没事了!请出皇上吧!” 躺在床上的七王爷还以为是说他,闻言即起,掀开被子,拿掉毛巾。 但是还没来得及挪动身体,那四个太监便冲上来,把他一抓,拖到地下,金瓜儿照头一击,顿时打昏。 然后如法炮制,将他也捆成待宰的猪羊一样,扔进了地洞里。 于是他的戏文也演完了。4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40章 语出惊人 在大床下蜷缩了大半个时辰的老国丈终于被太监们拖了出来,恭恭敬敬地解开绳索,拉出塞嘴布,抬到了床上。 他什么都没看见,但什么都听见了,此时不禁面如土色,浑身哆嗦,嘴唇颤动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张妃挥了下手,亲自拉开房门,示意出去。邢子方见了,连忙和四个太监一起鞠躬,然后躬身退出。 不料身体一退到门外,马上就有十几双大手同时袭来。 几人侍候一个,肩膀抓牢,脑袋一扳,喀啦一声,颈骨断裂。 五人立刻死于非命,并被迅速拖了出去。 他们可没有众宫女那样的好命,离宫不是他们要去的地方。 紫禁军先看看他们是不是死透,然后就一个一个地塞进御膳房装潲水的马车,跟残羹剩饭烂菜叶一起,趁黑送到郊外,倒进皇家菜园的粪窖。 事情办完,紫禁军的黄、田、曲三位首领在张妃的导引下进屋参见皇帝。 皇帝似乎精神疲惫,只大略问了几句:“办得怎么样?”“那厮们没有说什么?”“外面的动静呢?” “件件妥帖,无人知道。”张妃一言以蔽之。 皇帝表情木然,看了几人一眼,然后就说:“很好。明日有赏赐。你们跪安吧!” 这些后来召至的人员都离开后,翠华殿一片沉寂。 此时殿内所有还活着的太监宫女都已被紫禁军塞了嘴巴捆绑带走,连夜送至离宫,由离宫的警卫根据随之而来的敕令进行最终的处置。 怎么处置,连押解的紫禁军都不知道,反正偌大殿里,现在已经没有一个人伺候了。 张妃却一点都不害怕。紫禁军走后,她亲自出去关上院门,插好门栓。 回到殿里,再关好大门,同样插上门栓。 环顾一下,她不免暗自得意——一件如天大事,一次这么多人,竟然做得这样干净,还有什么比这更叫人舒心快意的? 皇帝却是面色惨沮,倒在床上一言不发。 张妃走进来,把房门也照样插好,这才走到床沿坐下,拉过父亲的一只手说: “抱歉父亲!这都是您老人家逼的!你听到皇后在外间怎么说我的?‘爬得高,摔得重’,叫我不要太得意! “这是什么意思?是威吓女儿!要杀女儿的头才甘心!人为刀俎,将以我为鱼肉!女儿不愿做鱼肉,便只好先行下手,送她们几个人上那该去的地方!” 老国丈挥了下手,厌烦地说: “哪有此事?辛家的不是那样的人。陆尤韩也不是。皆因你心有积怨,是以下此狠手。事已至此,为父不追究你,也就是了,还哓哓置辩个什么?又有甚子好置辩的! “你这妮子,骄纵成性,方才竟然将为父也捆绑起来!俗话说父大如天,你这不是要翻天么!天可是你小小人儿一手翻得动的?” 他又叹息一声道: “算了,既已做了,多说也是无益,处置也还算干净。只是那许多人下面洞里放着,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你意中待要如何料理?” “还能如何?”张妃轻松地耸耸肩,“就仿照父亲处置那老不死的皇帝那样,不拘哪天,趁夜就近搬到御花园,埋了做花肥就是了!父亲不愿动手,女儿自会再找人来做。” “莫!莫!”老国丈连忙抬手阻止,“再找人来,你又要害人,没完没了了。待有闲了又无人饶舌时,再由为父一体料理了吧!这许多人……唉!如何交待——” 他话尚未说完,张妃已高兴地笑了,说:“谢陛下!” 老国丈哼一声,道:“为父的如今还是陛下么?这陛下全当是你做了!就怕你还挑不起这副担子来!” 张妃笑道:“女儿早想明白了,当还是父亲先当着,到父亲不耐烦了,女儿再接着当也可以的。就好比武周时候,总要等高宗宴驾,武氏才好改号称尊呢!” 老国丈沉下脸道:“武氏革命之前还有过一个儿皇帝呢!再说高宗也非她的父亲,乃是丈夫。她是先成皇后,再掌政权。你不要不懂乱说。胡乱比附,太不堪了!” 张妃腆着脸笑道:“有儿有夫,女儿也可以如此。只要父亲肯照约帮忙,一两年就都有了。” 老国丈哂道:“又胡说了!这岂是算得定的?” 他本想说:你在宫中七年都还没身孕呢,却又不能出这个口,乃改口说:“再说,武氏那儿子是她亲手废掉的,难道你将来也如此?” 张妃认真道:“女儿才不胡说呢!真有个好儿子,就不抢他的也罢!对了,父亲不是早答应叫女儿扮那该死的公主吗?便趁今日雷霆震怒,明儿早上,接着下道旨意,连女儿的名份也一体革了,再召她来顶缸,一起送出去。 “女儿就回她的宫寝,做那小乖乖好了。这样,索性快些,二月订婚,五月遣嫁,一天大事不就完了?” 老国丈这才放心,松了口气,一笑说:“原来你最急的在于这个!且待为父的想想,明日就下旨意,妥与不妥!” 张妃道:“有何不妥?女儿早想好了。只是还有一言!” 老国丈道:“你说!” “女儿要当皇太女!” “什么?”老国丈没听明白,“什么太女?” “皇太女!”张妃说,“就是女皇储。” “你这……这——”老国丈张口结舌,“这是什么名目?有女人当皇储的吗?” 张妃哼一声道:“怎么没有?太平公主就是一例!” 老国丈诧异道:“太平?武周改制,也是以李旦为皇嗣,哪里轮到她的女儿来?你不要胡编乱造!” 张妃娇嗔道:“有就学样,没就自创!女皇帝都做得,女皇储怎就不行?反正女儿要当。好吧!就先不忙,且等父亲根基稳固,总有一日摆布了那个孱头殿下,那时女儿这句话就好说了!” 看看!这又要设计杀太子了! 太子在老国丈的心里,自然非去之不可,只不过须得瞻前顾后,做得十分稳妥,不能急着办而已,便也没说话。他皱着眉头,心中只想她那皇太女的称呼,犹豫烦躁,不知怎么办才好。 张妃才不管你老父亲愿不愿意呢!既然自己是父亲惟一的骨血,那么她就先入为主,定要继承这江山一统不可,管你以后还会有什么继妻子女!就有十个八个,都别想居于咱家头上! 一个都不行! 看着她那双火炭般燃烧的眸子,老国丈算是明白了,自己这个女儿不仅是精明强干,简直就叫鲁莽灭裂。 没机会就罢了,只要有了机会,天下什么骇人听闻的事情都没她不敢干的,哪怕冒天下之大不韪,她都要一意孤行到底。 有她这样的女儿,不倒台还好,一旦势败,我张氏无噍类矣。 想到这里,他不愿再往下想,看看床下点点血迹,抬手止住还有话说的女儿,说: “且莫扯闲话了!你只说,明日这些后妃亲王、宫监侍女忽然一概不见,邢子方也死得无影无踪,对人作何解释?说一千道一万都没用,总要能使人信服才好!” </br> </b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41章 各得其所 张妃在着手布置之时,早已把这些想好,此时胸有成竹,见父亲发问,立刻强悍地说: “这有何难?诸事推后,明日清早,女儿便陪父亲去往春一殿,临幸宋、安、毛、李四妃。她们四人的住处伺候的人多,不愁使唤。 “父亲安顿下来,就用那里的太监宣谕各方,只说死皇帝家的老七,趁皇太后大丧,帝后苫块,人心浮动之际,矫诏谋逆,纠集党羽,突入内苑,悍然袭杀了一后三贵妃并十位无辜嫔妃,又斩杀了新晋总管太监。” 噢,老国丈精神不觉一振。 一切都推在下面那死鬼七王爷的头上!又用他演戏,又让他:“你还有心拿这跟电视剧比较,我都快吓傻了!” 白思孟怕他手颤颤的飞得不稳,撞了摆设,便掏出绳子,在梁上一绕,手握双股绳子一溜而下。小蒋见样学样,也这样下来了。 白思孟抽下绳子收好,便借着残余的灯火,扫视值钱的东西。 值钱的东西真不少,如壶啊,炉啊,瓶啊,砚台,烛台,妆镜,脚凳,还有一案头的匣呀盒的,不是镶金就是嵌宝,甚至还有纯金的小件摆设。小蒋一见就都想拿。 但是小摆设少,壶瓶太重,心里又因为目睹杀人乱糟糟的,他不知如何取舍。 “那个金瓜儿呢?”他问,“就是拿来打人那个。” “你想要那个?” “是呀!好大一坨金子,最值钱了。” “那是空心的!”白思孟点拨他说,“实心谁拿得动呀!再说又沾了好多人的血,你不腻味呀?” 听说是空心的,小蒋就不感兴趣了,说:“原来又是个泡货!” 白思孟催道:“快挑吧!找那体积小好变现,又不惹人怀疑的拿。那:“你知道我的,我不耐烦琢磨这些事情——这东西应该不那么简单,等你琢磨透了再来教我们吧!” 白思孟正有此意,便欣然装进自家兜里。 东摸西看,最后他们找到了张妃妆台铜镜下的首饰盒,打开一看,两人都乐了。 这里真的藏有京城几大钱庄的银票,光大额的就有十一张。共计一万一千两。 小额分散的加起来也有两千九百多两。 这东西最没分量,他们就全塞进腰包。全部金宝首饰也一掳而空,都装在一个书包大的绣花锦袋里。 桌台、搁板、博古架上的诸般摆设,多半大而无当,值钱却不好背,于是再怎么金碧辉煌,他俩也一概弃之不顾了。 </br> </b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42章 圈子也拒载 梁园虽好,不是久恋之家。一装裹好赃物,他们就急不可耐地当堂飞起,仍从山墙上的气窗钻了出去。 一到空旷地方,两人就开足马力,风一样掠地平飞,很快就冲出了危险地带,来到街市上。 在这里,他们改为斜飞向上,尽量避开有人驻守的城墙,直到飞出城圈很远,才又低飞回来,悄悄来到旅店外,呼地一下钻进打开的窗户,安然落地。 朱品声早回隔壁睡了,只有万时明一个人守在烛前,看书等待。 白思孟一看他那落寞的神情就知道,他与朱品声的久别重逢不那么愉快。 他也不问,只兴高采烈地向他展示两人的收获,说一切费用都筹够了,明天可以启程了。 “都是金的。”万时明翻检一遍,意犹未足地问,“怎不弄点儿翡翠什么的?现在这也值大钱!” “有块白玉璧!”小蒋用手比划说,“这么大,挺不错,玲珑剔透。白哥不让拿,说怕碎。” 万时明吃了一惊:“这么大还不要?这都成宝了!” 白思孟不解,问:“才痰盂盖大就叫宝?我家旁边那珠宝城,三楼就是玉器,上百家店铺,一尺多的大玉璧——圆圆的,中间一个孔——家家都有四五个,明晃晃地在橱窗里竖着,也没听他们吹是宝!” “嗨,你真是!”万时明摇头笑道,“他们那是什么?人造石!真玉的能摆那儿?一个球宝卖场就有几百个大玉璧,那得整个昆仑山都是玉才行!不瞒你说,我家有块和面的大案板也是那样的,你要的话,等回去我便宜卖给你!” “那——那是我有眼不识金镶玉了!呸,都是那什么珠宝城闹的,误导青少年!” “所以要懂行一点!不然,到以后成家了,逢年过节寻思怎么给媳妇送礼,还真以为那儿遍地是宝,家家和氏璧,户户随侯珠了!” 次日天明,朱品声很早就过来敲门,他们开门后,朱品声一一打量,笑道:“还好没事!昨天老不回来,真怕你们碰上什么危险了!” 白思孟揉着干涩的眼睛笑道:“危险没有,倒看了一场大惊险!” “什么大惊险?” 白思孟先请她进来,关好门后才说:“张贵妃父女把皇后和其他几个贵妃都杀了!” 朱品声惊得身子一晃,脸刷地白了,颤声问:“都——都杀了?这么快?” 白思孟惊奇地反问:“怎么,你知道他们要杀人?” 朱品声嘿然,摇了好几下头才说:“早知道她不杀人不解恨,却没想到这么快,还这么毒!” 她问那过程,白思孟就和小蒋两个互相补充,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说得两个没去皇宫的伙伴毛骨悚然。 他们的话音一停,朱品声就赞了一声: “连父亲都敢捆绑,真是好手段!只可惜被咱们偷听到了,便只能是所谋不遂!要不然十年之后,这新夏国真能出现一个本地翻版的武则天了!” “你觉得她能成功?”白思孟问。 “那当然!”朱品声啧啧地咂嘴,感慨地说,“像她这样敏锐多谋、行动果断的女人还真少见!只要被她拿到了政权,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只可惜我们的揭帖发在了前头,不管她和她父亲怎样编造,怎样剖白,反正朝中大员都已经知道了真相。” 她便把她看见了没讲的一些细节再补充了一遍,三个伙伴听得寒毛直竖,都感叹说:这样的女人真是可怕! 平常柔柔弱弱,深藏不露,却一有机会,什么骇人听闻的事情都做得出来,真是毒辣之至。 “老百姓从来不需要大英雄大明君,”万时明趁机又发高论,“更不希望被张贵妃这样凡事随心所欲的人所统治。 “她要是干成功了,真不知会把国家和百姓带入一个什么状况!我站在新夏国百姓的角度,希望她明天就倒台!” 白思孟牙疼似地把嘴一咧,笑着说:“你说她倒台就倒台?没准人们还喜欢一个武则天,因为她有本事保住太平!” “唐朝的武则天确实保住了数十年太平,只不过安史之乱一来,她的政治遗产就全泡汤了。”万时明严肃地说,“所以一时的繁荣说明不了什么—— “她早就应该对当时已经严重扭曲了的藩镇制度进行根本改变。她没看到这一点,历史就用战乱来教训了她的后继者。” “所以张妃还是应该倒台?” “应该!一个样样让人出乎意料的君王盘踞台上,决不是民众的福音!” 但他们此刻的议论都是废话。揭帖已经发出,明天张氏能不能倒台,就看朝中陈相国这一批人持什么态度。 如果他们不信揭帖的话,那皇家就换马成功:就像传说中的东晋司马氏:牛代马,安天下。 如果信了,也要看什么时候他们才会起事发难。时间越晚,成功的可能性就越小,这是毫无疑问的。 朱品声还想再写一份揭帖,把昨夜的事情也揭开,三个伙伴却都劝不必,因为如果前面的话和主意不被采信的话,后面这些即使说了也没人会斗胆去查。 而只要查到了失踪的原皇帝,后妃们也就沉冤大白了。 咱们的时间不多,还是准备上路吧。 就在他们筹措长途飞行用的物品储备时,意外就像这个词汇本身的含意一样,在人们不知不觉中,突然就发生了—— 小蒋的那只飞行圈失能不动了。 这是他飞在半空中的时候发生的事。 突然间,他感到自己的飞行路线被意志之外的力量强行改变了。 他想朝前飞,轨迹却是往下划弧线,从二百米高的空中,直插三百米外的小河,简直就是个标准的迫击炮弹道。 他大吃一惊,赶紧调整速度和方向。但是手一摸腰,他就感觉出,内圈的滑动速度明显变慢,简直可说是有气无力。 这是怎么了?他拍拍它,再次摸弄,动力还是一点都没增加。 他的头嗡地一声胀大了,赶紧缩起双腿,下意识地演习下降的动作,预备着地。 幸亏他顽强地努了一会儿力,这才没有直接掉进水里,却也在岸边草地上把腿别了一下,扑通一声摔倒在地,跌了个头昏眼花,揉了半天才爬起来。 一起来他就直奔客栈,跑进门,还没来得及喘气就大声宣布: “不好了!能量用完了!” 没人应声,却看见白思孟无可奈何地站在那里。 “不——”他又嚷,生怕对方不明白。“我——” 他声音太响了,白思孟白了他一眼说: “还要你说!我的圈子也动不了啦!这都是用得最多的圈子,报应就先来了!” 他们立刻检查别的圈子,发现总共有八只圈子停止了正常运转,不管怎样拨弄,都只静静地躺在那儿,就像睡着了一样。 其它的也不是白璧无瑕,有些转转就停,停久了才又转动;有些虽还能一直转,速度却已明显变慢。 只有九只仍然动力强劲。很可能是两年前没去充,去年才又去了,就此顺延一年。但也可能是过了几天才去充,比别人晚了些。 谁说得准呢。充力是一年四季都能进行,并没规定统一时间。 “一下子就都弱不禁风了!”小蒋又惊骇又失望地说,“从安全性来讲——”他连那九只好圈子也一笔抹煞,手一挥说,“全都是废物。” 万时明拉长了脸。没想到会变成这样!飞行北上的事情一下子变得毫无可能。 又是打仗,又是地广人稀,又是风雪交加,谁敢骑着这些跛脚鸭深入北疆冒险? 那怎么办?去西海?每个人心上都自然而然浮起这个新念头,但都很不甘心—— 船舶太慢了,海程太绕远,又充满危险。 可是乘坐失去耐力的飞行圈飞到茫茫雪原上去,那绝对等同于自杀。 “不管愿不愿意,眼下也只能和管可风他们一起,去坐那些商人们的皮货药材船了!”白思孟沮丧地摊开两手,叹口气。“朱姐,还是你去联系?” “那当然!我知道他们住的客栈。”朱品声一口答应,口气却有些不肯定,“一定要跟他们一起走吗?” “他们不是知道怎么到葱城和大船那儿吗?” “是。但我怕他们泄漏咱们的身份!管可风跟老瞿可是好朋友,他知道我是谁,而这几天我的是非特别多!” </br> </b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43章 低调出京 “你是怕朝廷顺藤摸瓜找上咱们?”白思孟听了,会意地点点头。 朱品声的顾虑不无道理——老仙儿还没死,他比死皇帝还早知道流沙四杰,并一直视他们为对头,如若知道他们终究不会为己所用,一定会派人擒拿。 “那好吧,”白思孟不再犹豫了,说,“咱们自己走,到西海边再找他们的船也行。船一开就什么都不怕了。他们的船名叫什么?” “叫什么‘闾右霍家’!是条很大的船,据说很有名气,每次到南边来,都停在东陂港。” “这名字好记——”小蒋笑道,“驴肉火烧!” 大家都笑起来。 万时明想了想,给出个注解说:“闾者,街区也。闾右,按古书记载,应该是一个地区里富人比较多的地方。 “秦末的陈胜、吴广起义,起因就在于秦人‘发闾左九百人戌渔阳’。被征发的都是穷人,都住在闾左,跟闾右的富人是分开的。 “这边与咱们那边有历史渊源,学了些秦朝旧例。这家船主住在富人区,于是就拿地名当船名,明显是炫富。” “炫富?那这海盗、强盗听了,不专门要抢他!”小蒋好奇地问。“旧时代的土老财,都喜欢藏着掖着。” 万时明笑道:“那要看是干哪一行!这霍家干的是什么生意?航海搭客!海上风险大,搞不好要赔,穷船家赔得起谁?所以就要炫富。 “炫富,就是打名气!就跟大公司一定要租用高档写字楼一样。看到这个,你就会觉得他实力强,靠得住,就肯把货托他运。就是偶尔沉船、遭抢赔一回,也不至于血本无归。” “对!”白思孟赞同说,“作交易得有信心。所谓‘有恒产者有恒心’,有恒心才能让人信赖。跟商人打交道,最怕那种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的主儿了。” “既然这样!”朱品声放心地说,“那就定下它。到东陂去!” 西海边只有两个大港口:桃浦最大,东陂其次。 这时的船还不谈在什么地方注册,但为方便老客户,都有约定俗成的习惯停泊地。有准地方就好找。 不能飞,回过头再考虑海程,要储备的东西就不一样了。 他们舍弃了为飞行准备的东西,如帐篷、蜡烛、锅灶、小火炉、取暖用的上等硬炭等。上了船这一切都用不着。 转而寻购的是装水的大酒桶,做救生衣的软木块以及鱼网、钓钩、绳索、炒米粉、风干肉。还特别购买了一条带帆的小舢板,以备紧急逃生之用。 这一切买回,全都夹进了活页夹,居然并没让这夹子增加太大的重量。 很快就到了宫中惨剧发生后的第四天。等了许久未见发动,他们终于失望,不得不怏怏不乐地走了。 小蒋还记得自己的任务,想把那张大白告示夤夜贴到午门墙上去,万时明叹口气说算了。 你也不知道几重臣究竟是怎么个打算是不是?贸然贴出告示,很可能打乱他们的计划,让他们陷于被动。 比如说沈雷眼下不在京里,光是联络他就是件比较费时费酙酌的事情,还要寻找最适合动手的时机,这就非常不确定了。 当然,也许他们出于利害考虑不想反对新皇,还想和平共处,猫鼠同眠,共建新朝。那么已到手的这几张揭帖就会被谨慎地烧掉,永远不见天日,就跟那已经死掉的老皇帝一样。 历史证明:在现实利害的威迫下,人们往往非常善于忘掉曾经发生过的一切。 “反正咱们已经管不着了!”白思孟直起腰拍打着两手,像要把一切都拍打干净,说,“历史的已经还给历史,别人的也已还给别人,随他怎样吧!” 万时明听了这两句话才觉得终于顺耳了,称赞说: “这话聪明!聪明!英雄无他,就是要拿得起放得下!历史的就还给历史吧!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万时明讽刺而又遗憾地笑了一声,“枫林坡大捷和万聚坪大败都已经不可磨灭,有一万五千人的鲜血作证,这可都是咱们亲历的,已经还不了了。 “其次,把别人的还给别人也还没有。一万二千两银票,花了两千多两,这欠账是没法还了,而且大家也不打算还——张妃一次就杀害这么多条人命,封口费也不止几万两吧?啊? “这么多烂事搅在一起,唉,人生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清风吹过也留痕呀!” “是啊,”小蒋一向没有什么沧桑感,听了这些也不由由衷慨叹,“咱们这一次进京,还真干了不少事情,还看了这么多稀奇,也算是不虚此行。 “不过老万常说——‘人力有时而穷’,现在还真是这样。说了人家不听,这就是咱们的力穷之时。” “我也有同感,”听他们议论得高兴,朱品声殿后说,“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剪不断,理还乱’。千丝万缕,拉得太长,咱们的小胳膊小腿儿已经应付不了了,还是一走了之最合适。 “再不要恋战了。就是打倒了老仙儿,扶上了孙家的太子,也不一定就完事大吉。而时间,咱们已经实实在在耗不起了。” 为防意外,他们选择了三更出发、快速飞离京城的办法。 经过几天的紧急培训,朱品声初步掌握了飞行圈的操作,只是还不大熟练,这时便也套上飞行服,由三位男士保护着一起腾空,升到两百米高度,就改为平飞。 他们很轻松地飞越了近郊的房舍,进入了光线暗淡、一片黑糊糊的旷野。 “太棒了!”朱品声无比惊奇,环顾四周,快乐地大声说,“也不知我爸要是看见,会不会说我是青出于蓝?我这跑得可比他的大轮船快多了!” “那肯定会!”白思孟笑道,“等到了西海,你再学会了驾船,你爸就更要高兴了!跨灶之儿呀!” “什么叫跨灶之儿?”朱品声不懂。 “就是超过父亲的儿子。” “那要是女儿呢?” “那就是跨灶之女!” “哈哈……” 飞行了一小时四十分钟,离京城已经有七八十公里远时,万时明的圈子没劲了,大家便降落歇息,给他换圈子。 这时黑沉沉的东方地平线上已经泛起几丝微光,要天亮了。 再度升空。在熹微的晨光中又飞行了一个半小时,正当彩霞满天时,白思孟换装的飞行圈也不行了,只好再度降落。 这里离一个路边小酒店不远,他们想活动一下筋骨,就不再借助飞行圈,而是迈开大步走过了这几百米。 店家见他们绝早来顾,很是高兴,跑前跑后,招待得非常殷勤。 他们吃喝完毕,又要了一包熟牛肉和几个大饼,预备路上碰不到人家时充饥,然后给银子结了账。 “客官慢飞!”老板送到门口,笑嘻嘻地说,“回京时再来!” </br> </b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44章 与敌同行 新 蓦然听他说出这样的话,白思孟一怔,回过头,奇怪地问:“你怎么知道我们是飞来的?” 小店老板笑着指指他的裤子说:“客官不是仙人吗?仙人都穿这种连袜裤走路。” 嗬,原来他认得! “你以前见过多少仙人?”白思孟感兴趣地问,“多吗?” 老板笑道:“不多。几年间也就见过八个。每逢结账走人,只见他们肚皮一鼓,吹气一样就飞上天去,像是一个灯盏被人提了走,甚是好看。” 他说的肚皮一鼓,自然是指平时圈子无力,悬垂在肚子上,一发动,圈子就水平上升,人成了圆桶腰,就把腹前的衣裤对方已经先走了一天一夜,离西海岸只有一半路了,你追得上吗?圈子的能量有保证吗? 不如还是慢飞,一路加强警戒,防备伏击,一切等到了西海再说。上船前如果碰不到他们,那还管他们干什么? 朱品声表态同意稳健方案,于是他们就放弃了快追,只是从此又得全神贯注地警戒,旅程立刻变得不舒服多了。 “阴魂不散哪!”朱品声不快地想,“每次你想抛开一切,都因为一点小事,又把心思拽了回来。这柏原城,真叫人魂牵梦绕!也不知宫中和刘侍郎他们怎么样了。” 这天中途又碰上两次换圈耽搁。白思孟无奈地苦笑说: “再烂的车型,胎也不至于换得这么频繁吧?连个预警都没有,说不行就不行,立马就得降下来,不然就摔你没商量!真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小蒋笑道:“还好还能转几转呢!要是像子弹那样卡壳,一停就没商量,那人真得摔死了!” 他们共有飞行圈二十二个,至此已经有十四个圈子完全失效。三个圈子半失效,只能转转停停,等于无用。在用的是四个,于是备份就只剩一只了。 “换坐马车吧!”朱品声担心地建议,“飞行服穿着不换,但不到紧急时不用。坐马车又省能量又隐蔽,不容易被人发现。” “对!”小蒋说,“发现了,跑不了再飞,还得指靠它们。就这点能量了,省省吧!” 这时离前面驿站还很远,身边不断有快马轻骑飞驰而过。 他们拦下一个骑手问他后面有车没有。骑手说有好几辆,只是全是拉货的,走得比较慢。要想坐拉客的,得赶到前面驿站。 中午饭过后,前面驿站有一趟去西海的班车要发车,坐着舒服得多。 “这附近有没有私家马车?”白思孟指着地平线上的一簇平平的、绿云般的村落问。 骑手望一望摇头道:“这里人田多爱养牛,养马的少。除了拉庄稼的车,别样未必有,还是向前面去吧!” “那就坐货车!”白思孟看看朱品声脚步拖沓的样子,说,“都疲倦了,就坐在这儿歇歇,等车来了再走。” 这一等就是一个多小时,拦车坐上又走了一个半小时才到驿站,班车早走了。 他们见天色已是下午,车又不顺,干脆决定不走,就在这儿歇宿过夜。。 驿站是消息灵通之地,所以附近地区的人有事没事都爱跑到这里来聚聚凑凑,听点新鲜事。时间久了,周围就自然多了些凉棚与民房,搬来几十户人家,宛然一处聚落。 驿站只给官员和办公事的人免费提供食宿。对来往行旅,旁边自有民间的各种简单商业设施任你挑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45章 驿站公告 新 他们比较之后,住进了一家名叫“老悦来”的客栈,先睡个午觉,起来后就在酒馆里闲坐,等吃晚饭。 到天色薄暮,酒馆里人渐渐多起来,桌椅大半坐了人。 这时一阵马车的轧轧声响过,嗵的一声,有人下车踏地,就像搬了一只酒桶下来。 过一会儿,便见有一人推开大门进来。只见他大腹便便,满脸笑相,进门先扬了扬胳膊,然后才挪着两条胖腿,一步步地走向自己惯坐的位置。 他虽体重超群,眼神却蛮灵活,这里那里,不停地跟旁边人打着招呼,显得很有人缘。 朱品声一见这人就有好感,因为他亲切和善。白思孟却因另一原因,对他发生了兴趣。 他先走到门外,瞧了瞧正驶向屋后的宽厢双驾马车,觉得还行,就追上去,问那找地儿停车的驭手,这车是谁家的。 驭手是个四十多岁的汉子,瞧他不过是个少年,有点懒得搭理,没有说话。 白思孟仰起了脸,不客气地说:“小爷问你话呢?你怎么不回话?还有规矩没有?” 驭手吃了一惊,以为碰上了个官家子弟,上下打量了一下他,才说:“小公子要问什么,在下没听清楚。” “我问你这车是谁家的?” “唐镇巩家的,怎的?” “便是刚才进酒店的胖子吗?” 驭手道:“小公子说话怎的恁不客气?那便是有名的巩家二老爷巩喜,公子不认得么?” 白思孟道:“我才来,不知道。他这车我要买,告诉我值多少银子?” 驭手大奇,说:“咦,小爷!你可是说笑么?你自家难道无车?如何要买我家的车?” 白思孟翻翻白眼道:“小爷我不想骑马了,不行吗?这车值多少银子?” 驭手不快地说:“这要问二老爷——问也白问,我们这车是不卖的,不然二老爷如何回去?” 白思孟怪声道:“车卖与我,他再雇个车回去嘛,有什么要紧!快说价钱!” 驭手想,这小东西大概有钱骄横惯了,我一个赶车的,何必与他一般见识,就老老实实地说:“连车带马,五十两足矣。” 白思孟点点头道:“那好!好!你不要走,我自去问他。” 回进酒馆,他发现那胖子与邻座相谈甚欢,便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对同伴们说: “我想买他坐来的车。我先去跟他谈,谈好老万再出面,装大爷给钱。我年纪小,给钱的话有些像烧包!” 朱品声打趣说:“你也知道自己像烧包了?倒挺有自知之明!” 万时明笑道:“他不烧包,别人谁怕他?肯定刚才又把谁诈了一家伙!” 白思孟笑笑走向胖子,也不管时届冬春之交,掏出把玉骨折扇,更烧包地打开一摇,来到对方的桌对面坐下,收拢扇子拱一拱手说: “巩兄请了!小弟白思,初次见面,还祈多多关照!” 姓巩的正与人谈得来劲,陡然被打断,不由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看看他,说:“果然未曾相识,白兄弟可有事么?” 白思孟单刀直入地说:“听人说,巩兄是本地望族,颇有人缘,又乐于助人。小弟我一行四人,来到贵地,走不动了,想租赁一车上路,不知可能相助否?” 他不说买而说租赁,烧包劲已经大减。 巩喜点点头道:“此非难事,我家就有,可以相借。不知是要一乘还是两乘!” 白思孟道:“若是大厢的,一乘便可,若是双人的,便要两乘。” 巩喜问:“客人坐车要向何处去?” 白思孟坦率地说:“去东陂。” “路倒合了辙。”巩喜点头,抿嘴算了一下道,“要大厢的现有。车马统算,租金每日二两,驭手工钱和马料由尊驾另付。因为回程要放空,虽然只三日路程,却要以五日计,如此可好?” 白思孟见一说便妥了,甚是高兴,便说:“五日就五日,就依尊嘱。我长兄在那边,待我和他说去。” 过了一会儿,他和万时明一起回来,双方都称久仰,然后笑呵呵地几句话敲定,就一起到屋外去看车况。 就在这时,一骑快马飞奔到驿,骑手在马上大叫驿官换马,一刻都不能耽误,说完便跳下马背。 驿官慌忙跑出来。 都是办惯了的差事,就有两个手下人同时奔出来,分成两下:一个接过骑手的缰绳把马往后槽拉,另一个已从后槽牵出一匹好马,鞍鞯备齐,一拉出来,就交到了骑手手里。 骑手一跃上马,随手撒了张单子,说:“自己看!”就两个后脚跟一磕,轻抽一鞭,催马跑了起来。 驿官捡起单子一看,大惊失色,举在头上摇着,说:“不好!不好!五大臣谋反,要杀头了!” 他一叫,旁边听到的人都骚动起来。 旷野乡居,除了婚丧嫁娶、桑麻年景,别的话题不多,幸亏出了一场战争,增添了无穷的谈资,这一下又来了个谋反! 嚷声一大,周围酒店客栈的人纷纷跑了过来,问京里来了什么消息。 驿官职责所在,凡是公开发表的政令都是由他先看并且宣布的,当下便站到一辆拉货的牛车上面,大声诵读。 原来这单子就是一张官方布告的底稿,要求驿官用大纸抄了来向来往人们榜示的。 其内容大意是:陈、江、沈、刘、许五位文武大员心怀叵测,密谋造反,密结亲王,祸乱宫闱,勾连军队,旦夕起事。 幸而皇天佑护,被人举发,阴谋败露。祸首今已尽数逮捕,打入天牢,待审明后将立即处决,以儆效尤云云。 众人听了,都咂舌不已。 尤其为首的是陈相国,三朝元老,不世功勋,竟然变成了谋反的首逆,真叫人大跌眼镜,不敢相信。 四个年轻人正和巩喜察看车辆,听到喧噪,也不由要问,一经问明,都大吃一惊。。 “等等!等等!”万时明打断巩喜的话,说,“我兄弟另有事情,要先商量一下,且慢说这车马之事——” 来到一边,他急切地说:“都听见了?五大臣事机不密,暴露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46章 晴天霹雳 新 万时明说话的时候,白思孟已经窜到牛车旁,听驿官念第二遍。 原来驿官有要公布的消息,规矩都是先朗读三遍,再行抄写。所以第一遍没听清的人,可以静等听第二遍、第三遍。 白思孟的悟性好,记忆力强,第二遍听完,已大体了然于胸,跑回来说: “有人举发。从时间上看,大概是在京城和外地联络的过程中。就是说:三大重臣看完揭帖后已经齐心一致,却在与沈、许二人联络时出了纰漏。” 他立即把布告原稿向大家背诵了一遍。 “完了完了!”朱品声懊悔地两手一拍,“第一张揭帖没人信,第二张揭帖又没发出,敲钉不转脚,真是太失策了! “好好的七寸没打上,等这五大臣的事一被举报,老仙儿马上就把七王爷的事情和这拉到一起,说成是宫内外互相勾结,把谋杀帝后和嫔妃的责任也一股脑推到了五大臣身上,他自己反落了个一身干净!这下连搜尸作证的人也没了!” “这老家伙,真是个栽赃嫁祸的高手!卑鄙狡猾!透顶透顶!”白思孟眼红红地道。 什么叫透顶透顶?这话说的!真是急不择言了. 四人嘿然。没想到,就只为那死皇帝主持了一次正义,秘密揭发,竟把平和善良、兢兢业业的五大臣陷进了万劫不复的境地! 说实话,虽然跟他们的整个任务没有多大关系,到了这边以后,对他们最好的还是这五大臣。 在南叙是许伯爵,在东闾是刘钦使,到京后江尚书对他们也不错。 在参战的过程中,对他们支撑有力、呵护有加的,也主要是陈、江、刘三位。 沈雷则是公认的有操守,肯作为的好官。 现在只因听了他们的汇报与建议,他们竟全都要引颈就戮,试问自家情何以堪? “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白思孟毅然决然地说,一反他刚下的决心——“跳出是非外,不在五行中”——反过来要求坚决介入。“老仙儿非揭露不可,五大臣也非救出来不可!你们说呢?” “我不反对!”朱品声爽快地说,“那揭帖的事情我还没说完整呢!” “还不完整?”万时明有些迷惑地看着她,“什么地方还不完整?” 朱品声冲口欲出,却悬崖勒马,及时止住了。 太难听了!而且也是画蛇添足,不说也罢。至少不该由自己来说出口。 她心中一后悔,便唇动无声,好容易含糊过去。 小蒋是个万能拥趸,素以大家的意见为意见,自然不加反对,于是便一致通过:立刻返回京城,营救五大臣,打垮老仙儿! 他们回到大厢车边,把改主意的事跟巩喜一说,巩喜大喜,说: “原来尊驾们想返回京城,这可再好没有!还租什么?在下也要赴京,四位便附车同去好了。每日茶饭钱一两,余皆不要钱,可好?” “这哪里可以!”万时明说,“不是客气,实在我等不缺钱用,又想宽敞些。尊驾还是将马车租与我等。尊驾本地乡绅,要去京城,哪里不另找一辆?便是这般说吧!车钱加倍!嗯?” 巩喜想了想,搔搔头,无可奈何地一摆手说:“便这样吧!在下也原想快些!就另找一辆吧!四位今晚就走么?” 万时明道:“当然。只是要累坏了尊驾的马。那就在前面驿站换了它。尊驾可以在那里牵回家去。驭手自然还要他跟着我们!” 拉拉杂杂说完,他也不管巩喜能否找到另一辆车,取了一锭十两银子,递过去说: “先付一半,余数待送到了地头,便交付于尊价。他的工钱马料我自然另算与他,好不?好了!那就上车!上车!” 巩喜愕然接过,看着他们纷纷钻进车厢,不由自言自语道:“什么事,变得这么急?” 白思孟最后一个上车,回头多一句嘴,笑道: “无他,有一个亲戚姨姐夫,在那布告上的陈府里当马夫。丞相家人七品官,也不是容易做到的。不要被牵连进去,坏了事。倘去晚了,要捞人恐怕花钱更多!” 巩喜一笑道:“原来如此。不才却只想进京去看看热闹。那还是八年前进京那一回,在大校场看过杀人头,这次却不知是在哪里杀!” 大厢车辘辘开动,白思孟把后厢门一关,笑道: “一听说杀人,就都喜欢上了,只怕还巴巴地想弄个人血馒头!这种幸灾乐祸的德性,根深蒂固,且改不了呢!” 走时已经跟驭手讲定,只要有月亮光,看得清路面,就要一刻不停地走,打坏了马自有银子赔他。 所以一上了驿道,驭手就放开胆子跑路,一路鞭声甩得啪啪响,迎面来的车听到鞭声都赶紧让在一旁。 不料几人心急如焚,还没走出十里,便听到后面蹄声急骤,似有不少马匹得得地奔来。 驭手惊疑不定,连忙停下车,回头望望,脸对着身后小窗说: “四位爷!一地的灯笼火把,火龙似的,莫非碰上朝廷调兵了?爷们先避一避吧?” 白思孟打开后车门看了看,果然是人喊马嘶,来骑不少,相隔已经只有半里路了。 万时明对驭手道:“既是朝廷官兵,我们是普通百姓,怕他什么?他赶他的路,你走你的车,有什么要紧?” 驭手道:“我的爷!这班兵爷的脾气都急,倘说你阻挠军务,一鞭子抽来,哪里喊冤去?还是避一避好!” 说着他催动马匹,把车驶进野地,停在离大路两丈开外。 那伙人很快就赶了上来,口中呼哨不断,却都是平民装束。 四个年轻人看着生疑,怕是土匪。三个男士都拿出了枪,打开保险,等他们过去。 就在这时,驭手突然从座位上跳下去,两脚翻飞,直往黑黑的旷野奔去,叫都叫不回。 “糟糕!”万时明叫了一声,脸色发白,“真的遇上响马了!”。 那伙人足有二十多个,一来就打马转圈,把大车团团围住,大叫:“会事的留下金银,饶你们几条狗命!” 朱品声眼尖,一眼看出其中几人也曾在驿站边的酒店里喝酒,就告诉了男士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47章 暴力横扫 新 白思孟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见财起意——见我们跟姓巩的不怎么还价,心中不知以为我们多有钱呢!这是临时拉杆子聚集的强盗,没什么战斗力,打吧!” 万时明却很犹豫,说:“大路之上打死了人,官府一定要追究。我们又不是军官了,一旦扣住,就太危险了!给几个钱吧!” “只要他们肯撒手,给钱也不是不行!”白思孟说。 想想觉得有道理,他就对着那伙人叫: “我们是回京城去的,只留下一天的饭钱,其余的都给你们,怎么样?大王们将就着收了,就好见好散了吧!” 说完,他就把一包散碎银子捧在手里,往车后地上一扔,嗵的一声,声音相当沉重。 “好!漂亮!”几个强盗叫起来,就踢马走过来捡。 不料后面雷鸣般一个声音喝道: “这点银子就想打发人,当爷们是讨饭的么?身上衣服统统剥下来!那妮子也与老爷们留下!” 众强盗哄笑,都道:“是了!那妮子也留下,放你们三个赤条条地过去!” “大王不要这样!”万时明高喊,“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山不转水转。留得人情在,今后好见面。人生在世,谁没有个为难的时候?” 那为首的强盗哈哈大笑道: “凡被截住的都是这般说话!爷们今后有为难事,还用找你么?少废话!把那小妮子送下来,车马留下,方饶你们不死!” 这就彻底断了念想。 这时小蒋握起了一把缝麻袋的长钢针,白思孟喊一声打,他就半身钻出,往那人马围成的半环尽力一撒。 他是才练就的大力金刚手法,威力何等厉害!这一阵尖针发散,其快如风,简直是雨打荷花,周围一转儿都是中 针的噗噗响,一眨眼,那边便人叫马嘶,连人带马放倒了七八个。 白万二人则都举起左轮枪,机头一扳,也不管首从,见人就打,见马就射。 前些日子在军中征战,那大杀大砍、血流成河的场面都见过,此时不过一股劫道小贼,算得了什么? 乒乒乓乓几声枪响,人影乱晃。加上中了钢针的,须臾之间,眼前死人死马,已倒得横七竖八。 看到对方只剩了不到一半,白思孟停止放枪,厉声喊道: “歹徒猖狂,竟敢拦劫官员!一个个罪该万死!会事的都给我下马投诚,饶你们一条狗命!” 战争时期的律令,比平时尤其严厉,别说拦路抢劫,就是聚众斗殴都可以判死罪,说是居心叵测,扰乱后方。歹徒们既不能战,又不敢降,哪里还等他饶?一哄都跑散了。 火把烧完,夜黑如墨,一会儿就都没了人影。 四个年轻人谨慎,都不下车,只大着嗓子喊车夫。 好久,他才从野地里走过来,见他们都没事,捡回扔地下的银包奉上,惶恐不安地说: “爷们竟然还好,没有被那厮们伤着!这伙强盗也不知是哪里来的!” 白思孟冷笑道:“你也还好!跑到哪里撒了泡尿回来!” 驭手见客人有疑他怪他之意,也不敢回嘴,只走到车前,把碍事的尸体拖开一两具,见马车可以过去了,就爬回他的驭手座,打马启行。 走了好久,他才心痒痒地说: “爷们方才不知用的什么手段?只一刹,就打得雷声炸响,电光一闪一闪,那厮们立刻就慌了,割葱似地倒了一片!” 白思孟道:“原来你看得挺清楚呀!这是我们军中的事情,你一个小百姓,问那么多做什么!” 原来是军爷!怪道出手就杀,杀了就走,也不喊人,也不报官,浑不管事情怎么收尾!他们自成系统啊。 吃了这一碰,驭手再也不敢问了,只管默默地赶车。 走到半夜,到了前面驿站,两匹马实在撑不住了,万时明就叫如约换马。那两匹换下来的马也不要它跟了,就撂在驿站,等巩喜赶上来收回。 接下来雇的驿站的马都是吃饱歇足了的,只要给的钱多,尽你拣好的挑。 这一来,驭手没了顾忌,赶得更快了,第二天一早就赶回了那个接待过七八个仙人的路边小店。 老板一看他们又回来了,而且是坐马车,十分惊奇,连忙上来服侍,问回来的原因。 白思孟道:“前面遇了雷暴,飞不得了。坐马车舒服一些。” 老板连忙说: “那是!那是!上回来的那位瘦仙人也说,在天上飞冷得很,下雪天尤其不舒服,还不如在地下走。只是小爷的牲口走乏了,须得吃些草料,本店却只剩有烧灶的干草,奈何?” 白思孟已是内行,随口指示说:“不妨。加点水润湿,再倒些做酒的大麦进去,搅一下,也就凑合了。” 老板答应一声,便去铡草添料,给马饮水。几个年轻人想尽早离开,匆匆吃了早餐,就走到门外看驭手套车。 小蒋前脚刚出门,便闪电似地向后一缩,眼望上方,低声急道:“五天罡飞过去了!” 余人吓了一跳,等了一会儿,才小心地伸头眺望。 只见右首半空中,一行五人衣衫各异,一簇花儿似的,正冉冉东去。 他们紧张地望着,等了许久,直到他们隐没在地平线那边,才放心地走了出来。 五天罡去而复回,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到了西海,办完事又回来了,还是也像他们四人一样,听说京城有变,立即赶回救驾? 但不管怎样,这几个都是有些真本事的敌手,他们跑在了前面,对他们四人的归途安全和入京干事,都是一个现实的威胁。 心定后回想,小蒋有些后悔,直拍脑袋说: “刚才看见他们经过,就不该躲,该用子弹打他们的。只要敲掉两个,剩下的就会吓破胆,再也无能为力了。我真是笨哪!” 白思孟道:“别说你,当时谁反应得过来?快别自责了!亡羊补牢,犹未为晚。上车后就把步枪拿出来准备着,说不定还追得上他们。” 做好了战斗准备,他们继续放心大胆地快跑。 到早上八点半,又碰上一个驿站,退了前面驿站的马,又换了两匹新的,驭手却说实在撑不住了,得歇一歇。 你们在驿站另雇个人赶车吧!我就留在这儿等我家巩爷了。 年轻人们也不喜欢他,疑心他跟路上的劫匪是一伙的,说不定还是个策划者。见他自己请辞,便顺水推舟地说:。 “一路辛苦,确实也赶不动了,马也换了两次不是?这银子拿着,不要找钱了,去吧!” 驿里推荐的车夫姓赵,倒是个快活人。车一动他就话语不停,从京里的新闻直说到本地的新闻,却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叽哩呱啦,可把人的耳朵灌饱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48章 邂逅桥头镇 新 年轻人们一夜未眠,都昏昏欲睡,但外面不能只交给驭手一人,就约定轮流值班。值班的就到外面,和驭手并排坐着,吹风看景,这样清醒些。 万时明年纪稍长,还撑得住,就第一个轮班。他一来到车外,被冷风一吹,精神好了大半。 “今天能到柏原吗?”他问车夫。 “那要走到半夜了!”车夫说,“一到日落,就进不了城,只能在城外找个住处。大爷们要是在城外有朋友,最好往投,借宿一宵。 “若是住骡马大店,虽是京城,那臭气也是难闻的,不比我们驿站强。” 万时明说:“到了你自便吧,我们自有住处。” 车夫问:“大爷说的可是原来赁下的住处么?若是常住包下的,还不妨事;若是已经交回,恐怕再去已经赁不着了。” “这是怎么说?”万时明问。 车夫笑道:“大爷还不明白么?皇榜告白:后天就要开刀杀人,杀的又是是老叔被人打死了! 车夫听见吃了一惊,便勒马不走,伸腰眺望。 只见一个胖和尚上衣敞开,腆着大肚子追出来,抓住那个三四十岁的妇女就往屋里拖。 这时邻居们都已经涌出家门,看到这个情景,都纷纷喝斥,要那和尚住手。 那和尚满脸通红,显然是喝多了酒,一面怒吼,一面打那女人,说她偷了他的钱。一只空着的手直往她身上摸,说是搜丢了的钱。 这是冬天,闲人最多,看着不忿,几个小伙子便冲上去把这和尚一把抓住,责问他为何私闯民宅,还调戏妇女。 又有一人跑进屋子看了看,又出来说,真的把老裴头打了,现在躺在地下不能动弹。 这下子惹动了公愤,人们一边把和尚团团围住,一边叫小孩子去喊地保。 地保来了,现场主持,一条绳子把和尚绑了,便商量送官。还要把老头抬到县里去告。 正闹间,不知怎的,头上突然衣裾飘飘,出现了几个仙人。其中赫然也有一个胖大和尚,俯首看着说: “这不是我兄弟么?他向在北边出家,怎的云游到这里来了?” 看出周遭势头不对,他便首先降落,把众人扒开,问那胖和尚: “云清!你怎的在这里?这许多人围了你是何道理?”。 胖和尚红着两只眼睛,正躲闪着拳头,突然见他进来,好似见了救星一样,哇哇地叫,说: “好兄长!来得正好!这伙子贼男女偷了我的钱,还打我,哥哥救我一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49章 当断不断 新 车轮和尚闻言大怒,攥着酒钵大的拳头问众人:“你等为何欺负我兄弟?” 地保见他是会飞的仙人,就像见到了官宦,被那尊贵气象一逼,不由有些气馁,只好折辩说: “谁人欺负他来?他追打人家妇女,又打伤了一位老汉,我等要带他去官府那里说个清楚!” 胖和尚辩解道:“那老头儿不是我打的。他要打我,我一闪,他自撞墙上了,与我何干!” 车轮和尚卫护自己兄弟,瞪着眼说: “是呀!他打人撞墙,与我兄弟何干?还不把我兄弟放了?” 众人不肯,他就自己来解绳子。 吃亏的那家人有个亲戚,实在气不过,就拿了条扁担,从人背后偷偷掩过来,突然抡起,一扁担打在胖和尚肩膀上。 这一下用了全力,打得他往地下一矬,叫声哎哟,胳膊顿时便抬不起来。 仙人和尚大怒,一眼瞥见,也不多言,手一伸抓过挂在人家门上的一串蒜头,随手一丢。 那蒜头箭也似地飞出,全打在那偷袭汉子的背心处。打得他一个前趴,跌倒在地,牙都磕掉了,鲜血直流。 众人看他凶猛,发一声喊,都散开了。 仙人中的樊老头看不过眼,走上来把车轮和尚一拦,说: “师弟!不可鲁莽!事情没问清楚,怎就打起来了?这位僧人是哪里来的,在此做甚?” 惹事的胖和尚见这老者气势不一般,知道是头领,不敢乱说,当下规规矩矩地打了个问讯,才说: “小僧是北边万聚坪城中佛岩寺和尚,因城破寺毁,特地南来另投禅林安身。不意走到这边,竟是荒村野地,走了几天才碰上这处糟烂集市。 “因肚饿寻斋,便找到这家施主。不意竟是个贼窝,吃了他一顿斋,三贯足钱却被这妇人偷去了。 “我与他理论,她便叫起撞天屈,拉住小僧寻死觅活。这老儿护贼,也来打我,其实冤枉。” 这时被打的老人得人救护,已悠悠醒转,叫人扶起走了出来,听他诡辩,便捂着头上前说: “列位休要听他胡说!小老儿可是偷盗的人家么?这几十年,谁人在小老儿家不见了什么东西? “明明这和尚来化缘,小老儿叫媳妇舍与他斋饭,又问他戒酒也未。他说未戒,老儿便给他倒了一碗陈酒。不料他喝了酒便撒酒疯,拉着我这媳妇任意调笑。 “媳妇不肯,他便赖她偷钱,拍桌打凳地讹上了。我这媳妇儿最是贤德,从来不与人争吵,邻里都知道的,他这不是倒打一耙么? “皆像他这般无赖,今后谁人还敢斋僧?地保不要说和了,小老儿情愿与他到官剖解。若是小老儿家的不是,当官打死无怨!” 小镇人家,彼此都知根知底,当下众人听了,无不唾骂那胖和尚。 老者目光炯炯地看着他,厉声逼问:“那老儿说的可是实情?” 胖和尚畏缩着不敢说,老者心下顿时明白。车轮和尚厌恶地斜脸吐了一口唾沫,说:“你这——” 话还没说半句,便见眼前刀光一闪,胖和尚脖子上出现了一条水平的血痕,鲜血先是一渗,接着便急喷而出,一下子溅了车轮和尚一身。 车轮和尚刚叫得一声啊呀,那胖和尚便往后倒去,嗵地一声摔在地上,脑袋一歪就不活了。 樊老头收刀入鞘,看都不看一眼,扭头径去。走到小桥边,右脚一蹬,全身腾起,飘然而去。 后面跟的虬髯壮汉两手一拱,说: “列位,官府若是问起,就叫他们找京师殿前五天罡,便是我五兄弟。后事有劳了,这里三两银子,略作补贴。” 说完他也飞起来。 车轮和尚看看地下躺着的胖和尚,伤心地微微摇头道: “表弟!这是你不学好,自作孽,碰上了五天罡,便表哥也救不了你。明儿做法事,多为你念几卷往生咒,好好托生去吧!” 他一飞起,瘦子钱钧和中年蓝衫道士韩昌也跟了上去。 等他们消失在东方云际,四个年轻人走了出来。 刚才,朱品声因为隐身,一直在场观看。 她见机会大好,先是想叫白思孟和小蒋趁乱偷袭,杀掉那个瘦子、蓝衫中年道士和虬髯壮汉,这只要悄悄一刀就可了事。 不料后来情况陡变,老樊头竟能主持公道。她一时观感大变,便回心转意制止了他们的行动,劝说:“算了!算了!” “真是情绪化的女人!”白思孟握刀不发,在心中说。 当断不断,反被其乱;纵虎他去,终久为患。一时一事,一点小仁小义算个什么! 不过他也早就知道:凡是女人,都不可避免的比男人更情绪化;而只要还说得过去,男人就得将就,不然也就不叫男人。 他把短刀插回刀鞘,和小蒋相视一笑,摇摇头,回到大车上去。 “真是妇人之仁!”万时明最后一个上车,对此牢骚满腹地评价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么强劲的对手,有机会却不干掉两个,到后天劫法场再遇上,危险性就大多了。” 朱品声抗声说:“你脸对着他俩哇哇叫干什么呀?话是我说的,事是我做的,我就是妇人,就有这点妇人之仁,怎么啦? “暗箭伤人,也得看是什么人——对方够爷们,咱们就得尊重;他们要是下三滥,我才懒得管呢!” 她从来没这么厉害地对万时明说话,万时明一时被顶懵了,揉揉眼,看看白思孟又看看小蒋,说: “你瞧瞧!你瞧瞧!这哪儿跟哪儿呀?我说什么啦,就这么冲我发火?还是淑女呐,怎么动不动就讲起侠义道来!你知道侠义道多昂贵吗?有时候,逞一次能就能赔上一条性命!” 朱品声不料他的反应也这么激烈,有些后悔,但又不愿示弱,便一扭身,烟花一样洇灭不见,手一抓,身一摆,又上了车顶。 一个多钟头后,他们到了下一个驿站,最后一次换马,准备直驶京城。。 朱品声跟万时明闹了别扭,气还没消,坚决不肯下来。 白思孟伸出头去,劝和地说:“算了朱姐!那上面风大,‘北风如刀面如割,’破了相不是玩的。实在不饶人,就把老万撵上去呆着,让他好好尝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50章 税卡遇阻 新 朱品声不接受他的好意,哼一声说: “你也别劝!我看你小子也鬼得很。不让你背后下手杀人,只怕现在心里一样恨我呢! “你俩都特实用主义,所谓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只要能赢,什么都不在话下!可我就是看不惯! “正大光明到哪儿去了?荆轲聂政咱不说,光明正大,绅士一点总行吧?我看现在的世界上就没有真正的男子汉!‘费厄泼赖’怎么写都不知道了!” 她说得又急又快,白思孟完全不知所云,只有万时明晓得,苦笑一声对两位少年说: “听听!还想‘费厄泼赖’呢——英文,就是公平地玩游戏的意思。如今人情浇薄,世风日下,满世界里,三教九流,谁不是借助优势干着一锤子买卖? “有权不用,过期作废。有力不使,想使时没了。有空不钻,以后想钻也钻不进去……嗨,跟你们说你们也不懂。 “总之,她怪我们心狠,没有风度!不知道在如今这世界上,还只有我们的心才是最软的。不信叫她把枫林坡看看! “七千人!就那样围起来扎,求也扎,哭也扎,跪下来也扎,抱着兄弟的身子不让扎的也扎!谁怜悯谁了?我可是血淋淋的都看见了!” 白思孟躺着中枪,有苦说不出,揉揉鼻子说: “老万,算了吧!我坚决同情你的观点,但就是不同意你说出来。女人有点小傻气、耍点小意气,有什么呀?男爷们之所以是爷们,就因为看得开,拿得起,放得下! “又不指望毕其功于一役,放跑个把敌人算什么呀?但是反过来说,她打起架来也丝毫不比咱们爷们差! “就那金銮殿上大战五天罡,打得五天罡丢盔弃甲,她比谁差了?那时人家吃了她的心都有,她如今却还这么着。这不是真大气?连小蒋都佩服得伸大拇指,所以老兄你啊,就别再多话了!” 万时明语塞,投降地两手一扬说: “行,我说不过你们!你还是劝劝她,快下来吧!气呼呼地跑上去喝冷风,冷风那么好喝的?弄个重感冒下来,后天还劫不劫法场了?” 白思孟耸耸肩膀,哼一声说: “我劝得动吗?恐怕只能等她自然降温。小蒋,你爬上去陪着,别让她一个人有什么想不开!” 小蒋吃了一惊,赶紧翻身爬起,问: “有什么想不开?有什么想不开!你说她会想不开?凭什么呀?好,你打开门,掌着我的腿,我上去!” 只一会儿,他就爬了上去。朱品声回头看见他上来,说:“你上来干什么?也闷不过了?” 小蒋不好直说为什么,只小心地挪动过去,根据声音判断她的方位,然后坐倒在颠簸的车:“我穿得厚,真的不冷,你要是冷就下去,我还得看看那几个仙人,他们在你上来前集体降下来一次。” “是吗?”小蒋瞪大了眼睛,“早飞了那么久,怎么还没飞远?” 朱品声也纳闷,说:“也不知他们来来回回在找什么?” “不会是找我们吧?”小蒋担心地说。其实他最初要说的是“不是在找朱姐你吧?”话到嘴边,硬生生地改了过来。 朱品声有什么不明白,笑笑说: “他们不认识你们三个,甚至不一定相信你们回京了,怎会是找你们?我估计还是老瞿泄了密,说我弄了张西海地图,要往西逃跑,假皇帝就叫五天罡抓我回去。 “可他们还以为我是一个人,所以一路只问有单身女子经过没,咱们一路却是四个人。他们练把式的人墨守成规,脑筋不活,打听不出,就找漏了。” 说完她哈哈一笑。 小蒋乐了,说:“可不!一定是这么回事!只看他们的脸就知道了!特别是那老头,皱纹都皱成了几何图形,就跟我们物理老师似的,你说为人该有多机械!” 说说笑笑,到了前面一道税卡。 这是入京必经之地,来往商贩都要按货值纳税,值百抽零点五,叫作厘税。 税虽然不重,但战事一起,便加上个北征捐,值百抽一,一起收,这就很不少了。 因此为了避免偷税,查得很严。 路右管进,路左管出,总共二十个税丁两侧排开,不管是装货还是带人,所有车辆和挑担背包的都要检查。有货纳税,无货走人,查过给票才能通过。 由于人流车流较大,那工作量一堆积,人便拥挤,没有半小时休想过去。 就在这儿,五天罡散开于税卡前后,来回巡视,寻找要找的人。一个个的眼睛都鹰钩似的,恨不能对每个人的脸都啄上一口。 大厢车个头大,挤在车流当中,分外惹眼。不但五天罡盯上了,连税丁都对它格外注意,还差五六辆时就有人走过来敲着车厢板,叫:“开门!开门!” 车夫是吃驿站饭的,跟他们很熟,鞭子一插就下车撒尿去了,尽他们查。。 车厢门拉开后,一个税丁朝里看了看,讥笑说:“我还当是藏了女人!大白天三个大男人,关紧了门做什么?都下来!” 三个男士下车后,他就钻进车里翻,发现只有些麻绳、布袋和一罐润滑车轮的黑油渣,没有应税货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51章 率众冲关 新 忙了一大气,什么都没搜着,这家伙大失所望,下车后狠狠啐了一口,说: “晦气!这么一辆大货车,连根钱毛也寻不出!真是个猪尿泡!看着大,没分量!” “坐车的是什么人?”五天罡之一的虬髯壮汉闻声走了过来,仔细察看三个年轻人的脸,“不带货,坐这么大一辆车做什么?” 万时明挤出一副笑容说:“上下!我兄弟是进京来观瞻的,不曾带货。” 虬髯壮汉怀疑地瞅瞅他,要是在那边的现代,此时就要命令他掏身份证了,可是这边这时还没有,只能要他伸出手来看看。 万时明不解,但还是坦然伸出两手让他看。 他的手白皙细嫩,虬髯客看过,知道他不是干粗活的人,态度便缓和了,但对两个少年却盘查更严,叫他们把身上的东西都拿出来,兜也要掏给他看。 这就是吹毛求疵了。两个少年抵触地不掏,他就瞪起眼来。 朱品声在车顶,谁也看不到她,这时见下面弄僵,怕被那家伙恃强硬来,搜出银票,心生一计,一俯身抓过车夫留下的鞭子,摇一摇,凌空甩了一鞭。 她的手劲久经锻炼,已颇为了得,甩鞭的动作也相当娴熟,一声爆脆的鞭响,好似凌空炸开了一个小炮仗,啪地一下,惊得虬髯壮汉一愣。 他举头四望,想看看是谁如此大胆,还没让走就肆意甩鞭,这不是发泄不满,鼓动抗税吗? 看了半圈,啥事没有,他便又转过脸来。 他不离开,事情就没完,朱品声岂能容许他再纠缠两个少年? 特别是白思孟,银票之外,怀中还贴身收藏着那本活页夹,外表虽然普通,翻开看看却会叫人好奇之至——那都画的是什么呀? 只要被他强行拿走,或是撕下一张,都会给他们带来莫大的麻烦。 看他不依不饶,朱品声牙一咬,右手抬起半尺,第二鞭便照准他的脸颊猛抽下来。 刷拉!细细的鞭稍一下子就在虬髯壮汉的脸上抽出一条斜斜的血印。 虬髯壮汉出其不意,被打得火辣辣的,手一捂腮,眼前金花乱冒,顿时懵了。 朱品声一鞭抽过,顺手又拿鞭柄一戳,正磕在他的前额。这刘三针头一仰,树干掰折了一样,噗通一声跌倒在地。 见他忽然仰面倒下,周围的人都慌了。一个税官瞥见忙喊: “总爷怎的了?谁个抽了总爷一鞭子?好大的狗胆,命都不要了!来人哪,都快快拿下!” 一听说要拿人,旁边的人轰地一下都跑开了。三个年轻人也趁机跑到人堆里去。 五天罡中其他四人都跑过来,扶起虬髯壮汉,问是谁抽他的。虬髯壮汉头晕眼花一脸茫然,又说是两个小东西,又说是个书生。 老者不信,说:“这一鞭打得不轻,分明是老把式抽的,怎说是小孩子、书生干的?决然不对!” 刚好车夫撒完尿回来,一看鞭子不在,忙叫:“我的鞭子呢?我的鞭子呢?” 鞭子还在朱品声手上,隐在她的空间碎屑里,哪里找得到? 老者火了,说:“有人偷车上鞭子,觑空打官差,岂不是想造反?都给老爷我站好了,一个个严查!” 不吼还好,一吼人更慌了,原来没跑的也立即撒腿四散。 税官急了,埋怨说:“你老怎说这种话?这岂不是教他们逃走么?左右,都给我看紧了,不许擅自过卡!” 连他这句话都不该说。 众人本来就不想缴税,一乱正好冲关,此时便拿他这句话作宣传,大叫:“不好了!要封卡了!快走呀!走呀!” 封卡无非借口,实质是逃税要紧。众人人同此心,从前到后,故意渲染扩大,都放声大叫: “快走呀!官兵抓人了!封了卡人人回不去!” 轰地一下,便如春江开冻,潮流滚滚,两大股人流就地形成,分从左右两边田野奔跑通过,弄得尘土飞扬。 两股稍细的车流不离路面,却也左冲右突,遏制不住地两边对驶,火车过交叉路口似的一往无前,也把卡子冲得形同虚设。 税丁们面对这排山倒海的力量,别说阻拦,就是吭一声都怕惹上拳头,早都避得远远的了。 朱品声趁乱把鞭子还回原地,车夫抓住鞭子,怎么也想不通它怎么又插回到车杠上了。但此时前推后挤,已经不容他多想,赶紧抽一鞭催马前行,咕隆隆地驶过了关卡。 此后便一路顺畅,直抵京城郊外。 离城门还有一段路,他们发现路边有个大车店,匾上标着大名“老聚来”,倒跟他们在小镇上住过的“老悦来”相映成趣,似乎是一个系列的兄弟买卖,就叫车夫下车问问,还有空房没有。 车夫下去半天,气喘吁吁地跑回来,说本来已经客满,但经他好说歹说,又提到老悦来,店主方才把自家的房间腾出来了,几位爷可以住两宿了。只是房间太好,房钱需要加倍。 万时明说那是自然,就这也不容易了,就于给付工钱后,又给了他一串钱打赏。 车夫笑眯眯地接过走了,自去他的驿站会所安顿,不在话下。 不料走进那刚说好的房间一看,什么店主的房间!也就是刚收拾出来的一个堆杂物的储藏间,阴暗发霉,搬不完的杂物有些还堆在门口。 但小二硬气得很,看他们面有不悦,便说:“几位客官若是不想住,只管不住。今儿来的客人多的,都招架不住了!” 白思孟捂着嘴对三个同伴说: “你们听听!他这连着用的三个‘住’字!这就是今天的关键词!” “关键词?”众人不明白,都看着他。 “是呀!就今天这盛况空前,还真是人多得hold不住!您哪,爱住不住!爷不住娘住!你不住他住!不住再想住,肯定没地住!真是对您不住!” 朱品声早被他逗笑逗得肚子疼了,摇手说: “哎哟!都形容到这份上了,那就住呗!今天真正是谁也惹不起他们,有房就是爷了!” 也不敢麻烦那超级牛气的店小二了。他们就在满地的杂物里翻捡出一块还不算脏的满铺床单,拉根绳,给朱品声做了一道隔离帘,让她住在“里间”。 三个男士就挤在靠门口的一张双人大床上,好歹凑合着。 既回京城,就要干事。他们顾不上休息,先打听朝中和宫里的情况。 万时明让白思孟放出夹子里的灰雁,给它吃米喝水,又喂了些菜叶子,却把它留在店里,不让出去。。 白思孟问为什么。万时明说:“没看到这是冬天?一只孤零零的大雁满天飞不叫人疑惑?找小奇来!乌鸦是留鸟,不用担心这个!” 白思孟看看朱品声。朱品声说:“义不容辞。ok!”就躺回里间的单铺床上,闭起眼来寻找乌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52章 天牢草荐 灵敏的生物电波刹那间传遍京城。 那一刹突如其来,一只一身乌黑的鸟儿被刺激得差点摔下树来。 原来乌鸦小奇午饭后,眼下正呆在午门外一株大桧树上剔脚爪,闻讯一惊又复一笑,招呼同伴说:“我主人和三位爷回来了,却是回得快!” “他们不是到西海去了么?”同伴问——当然用的是鸟语。 “谁说不是呢,所以才有些奇怪!” 朱品声轻声打断它,道:“别说那些没用的——这两天宫中打斗了没有?” 乌鸦正有话想报告,立刻快活地说: “我天天去的。打架没见着,却见抓了好多人。宫城左近的那些什么营,一天到晚有人飞马奔出,气势汹汹地捉这个逮那个,总共抓了几百人,都关进刑部天牢了。” “朝廷议事时都有什么动静?” “什么动静?”乌鸦歪着头想了想,“算不上什么大动静。就是那天在金銮殿右手的日勤堂,皇帝把几个阁老召进去说了说。 “我见他们急匆匆的进来,就跟上去看了看。只见没说几句,一个个就哀声大作,所有老头儿全哭了,咬牙切齿说要皇帝做主给他们报仇。” “报什么仇?” “说是杀女之仇。” “哦,全是国丈呀!” “也不全是国丈!”乌鸦说,“我学学舌头吧!那皇帝当时就说:‘老七狂悖,与芦河的孙济里应外合,趁朕不备,猝然作乱,杀害贵妃并及皇后。只是已经当场击死,无可再杀,就交给你们去四马分尸好了。 “‘各家嫔妃一律厚葬,并优加抚恤,并准将与老七内外勾连,密谋废立的陈江诸人交与你们严审,务要审出切实的逆状,这才好置诸极刑,为尔等女儿报仇! “‘卿等不要耽搁,这就去办吧!’那些阁老就出来了。 “其中有两个女儿不是嫔妃的很知趣,走到中途就告辞离开,还说:‘一切拜托!老大人们看着办吧,到时候我等画圈就是了。’ “听听!不问就画圈,你说这还审什么?无非是提出人犯来狠揍一顿,让他们几个老国丈出气。眼看陈江刘许几个老犯人都打得皮开肉绽,走着进来,躺着出去了。” 朱品声痛恨地骂了一声:“老仙儿匹夫!爷俩好阴毒呀,杀了人还全栽在别人头上!这移花接木移得好!移得好!” 想想别无良策,只有劫人之一途。但是法场劫人,戒备森严,风险极大,能不能在狱中劫人呢? 她便问乌鸦:“那几个人你都见过了,再见能认出来吗?” 乌鸦笑道:“怎么不能?不吃聪明药,我们也是最聪明的鸟儿了,何况吃了。认个人有什么难的!” 朱品声道:“这就好。这样,你现在就飞到刑部大狱去,把那几人找到。我来亲眼看一看,有没有什么办法混进去,把他们救出来!” 乌鸦很高兴,说:“又要打架了是不是?太好了,我这就去。” 它拍动翅膀,急忙飞离皇城圈,直朝三条街外的刑部大院飞去。 朱品声仔细分辨街道走向,发现刑部的四面都是宽阔的大街,正夹在居民区中,很好接近。 乌鸦又飞了一会儿,就直奔那sf区域的东南角,那儿就是所谓的天牢。 从空中俯瞰,这牢房是正方加一个突起的小方块。小方块既是通道,又是狱卒集中区,临时审讯室也设在那里。 “这好得很嘛!”朱品声想,“要想救人,只须飞越两道高墙,直接空降就行了。” 乌鸦有认人的任务,这时只管往里飞,飞到这儿落在墙头瞧一瞧,飞到那儿蹲到树上看一看,最后停在一个高高的小窗上。 这是个装有铁栏杆的气窗。站在窄窄的窗台上向下看,五个重犯手铐脚镣戴齐,都痛苦不堪地斜躺在草荐上。 铁栏外坐着的狱卒坐在长凳上无聊地闭目养神,很长时间才抬头看他们一眼,态度已经是漫不经心。 五大臣睡在那儿,彼此间也早就没什么可说的了,都静静地两眼看着牢房顶板,各想各的心思。 怎么都没想到,上头一见揭帖就抓人,根本不问知不知情。 怎么都没想到,一抓起来就受刑,狠抽狠打,剥尽读书人的脸面。 怎么都没想到,皇帝竟然先下指控诏,诏旨一下就算定谳。 那劈头一顿,打的真是皮开肉绽。 刑不上大夫是给脸,刑一上就是撕破脸。 脸撕破了缝也难缝,按皇家规矩,这就无须再留了。 于是他们不问也知道,这回的罪名是你认也好,不认也好,都无所谓。 就是把手指头都咬掉,他们也能拿你的脚趾头去代按手印,然后照样砍你的头。 于是各人都不作活命的指望了,只祈盼家人不要受太大的牵连。 但就连这一点,他们也知是奢望——谋反是何等重大之事,岂有不灭九族的? 后天上刑场,决不会就他们区区五人,至少也是一支几百人的队伍。 白头父母,髫龄稚子,姻亲乡党,都难免跟来挨这一刀!真是惨酷至极,一颗心其痛何如哉!痛何如哉!然而也只能嘴里叫天,徒呼奈何。 惟一令他们不忿的,是据说,这次参与密谋的一共是六人,却只逮下了他们五人。 还有一人,就是那个背叛同僚c为虎作伥,潜地告密,希求富贵的大混蛋!他把大家都给出卖了! 然而他们却都是绝顶的冤枉。因为他们根本不知情!不是一个,而是每一个人都不知情。更何来什么密谋! 有两三天了,躺在破烂的草荐上,他们怎么都想不明白,那密谋废立的话是从哪块天上掉来的。 陈相国认为这不过是有人诬陷,恰好迎合上了皇帝的倒阁之念。 皇上春秋富,用腻了一批人,中途想换马,这也是政治生态上的平常事。 有人揣摩出圣意,投其所好,精心构划,突然上了一本,就把自己像一棵腐朽的老树一样拉倒了,顺便还砸倒与己气味相投的几个重臣,这就是真像。 真像如此,那就是天要绝我,非战之罪也,个人无须赧颜。 此时惟一要反省的是:自己怎么就不中皇帝的意了? 四十年宦途起起伏伏。捱到这个皇帝手上时,自己已是部院大臣,一干又是二十多年,入主中枢也有近十年。 国事繁杂,君心易变。虽然谨小慎微,也不免时常出错。 积小嫌为大恶。不才明主弃,此其时矣。 想到这里,他觉得自己只不过跳进了历史的循环怪圈,一切挣扎努力都完全无用,所以只能在心中微微叹息,后悔宦途得意时没有急流勇退。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53章 奸臣探狱 新 一旁的江尚书却不这么想。 他只觉得皇帝的态度很奇怪,难道他是由主战转而想求和了? 目前军事不顺,态势恶劣,他这个兵部尚书比谁都清楚。皇帝是英主,自然也清楚。 打还是可以打,但代价极高,牵连极广,旷日持久,前途未卜。 难道为了军民不再涂炭,为了保住余下的半壁江山,他准备与孙济讲和了? 若真是这样,那眼前之事就很好解释了。 政治是无情的,利害兴亡从来都是第一位。 历来一场聚讼纷纭的大战终于要打起来,都是先杀主和派,以振奋人心; 而一旦打输了,急于结束越来越无望的战争,又得杀掉主战最力的几个过激派,以解对手之怒。 难道皇帝真不想再打下去了? “莫须有哇莫须有!”他狐疑地想,“难道今天又到了这个要命的关口上?” 在他略显昏花的眼睛里,风波亭那象征千古奇冤的影子若隐若现。 沈雷却与他们两人都不同,他既不认为皇帝厌弃自己,又不认为皇帝想和谈了。 如果厌弃,把两万京军交给自己干什么,不怕所托非人,尾大不掉? 如果想和谈,那又急急忙忙地把自己派出去干嘛,难道只是为和谈多准备一个筹码? 不像。以他跟皇帝多年亲近接触的经验看,皇帝心高气傲,绝不会这么做。何况孙济还是他的侄子,一个他多年轻蔑地视之为废物的小辈! 那么,仅凭一纸谁也没看到的所谓与七王爷通谋的别人写的密函,就把自己也扯进这桩惊天大案,那又是为什么呢?是不是在什么地方搞错了? 百思莫解,他忍不住又问刘侍郎:“咏翁(刘子峦表字咏田)!事已至此,你说实话,到底看过那纸什么勾连密信没有?那信上到底说的什么?” 刘侍郎本已眯着眼在悲哀地回顾一生得失,把走上仕途视为自己人生最大的败笔,后悔不迭,突然被他这一问唤醒,回味了一下,不禁怒气勃发,大声说: “在会审时,陆正青那老东西问了我三次,我怎么回复他的,你老哥难道没听见?就三个字——没看过!告诉你沈大人!现在还是这三个字:在下没看过!没看过!你再问,还是没看过!” “但七八个问官,都说信在你手,由你家出门;证人也说取自你的案头,你再说不知道、没看过,又有何用?”沈雷不依不饶。 刘侍郎恼怒地哼一声道:“这我怎么知道?空穴来风,无中生有!所谓三人成虎,众口铄金,这些成语也不是白说的吧!” 想想他又愤恨起来,骂道,“证人?杨届那个奸狡小人算什么证人!走入我家谈军务,却趁我中途如厕,翻我文箧,这不是盗贼行径么? “他自己都已如此招认,列位大人还把他当作证人,那还有脑筋有廉耻没有?这样的证词也能相信? “以他那低下人品,难道他就不会自己伪造出来,再说成是从本官那里窃取的么?而且除了他杨届,还有第二人说了看见我家有那信的? “疑点如此昭著,竟然无一人问!天日在上,只此一则,众问官便都该解职待勘,看他们与那杨贼有何勾连、是何阴谋!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沈雷不快地说: “你这些愤激的话头都没用。听他们念出来的那些话,连我都疑心那贼说的是真的。 “阁下交友不慎,用人不察,不知从哪儿招惹来一伙不知天高地厚的投书人,又狂妄,又糊涂,却又事机不密,弄得自己不清不白,还带累了枢相和我们。” 他心情恶劣,言语未免有些过激。 南叙伯许高树一直没说话,听到这里不得不插言道:“沈大将军!刘兄志诚君子,人所共知,那密信是不是真有,还真大有疑问,怎可执定要怪刘侍郎知情不说呢? “不知列位大人听出没——那问话的诸阁老虽然不停引述所谓信中所言,却全系一面之词,全是横加罪名,并无一字可作真正证据。愚弟不才,却也主政地方有年,审理过的积案也不知有多少!问案哪有这般不问青红皂白、一厢情愿的! “证据一毫也无,要他拿出信来展阅一番、辨辨真伪呢,却又推说其文字污蔑圣主,罪大恶极,不堪入目,拒不宣示。 “试问:遮掩躲闪,至于此极,那这揭帖到底是有,还是没有呢?若说怕我等年轻浮躁,看见了不好,那么老相国十年秉钧,德高望重,至少予枢相稍稍过目,粗粗一阅,总可以吧?然而仍坚持不与,你说这是什么道理?” 几个人都看向陈相国,陈相国却瞑目不语。 江尚书怒一声道:“一向听人说刑部黑暗,问官如虎,老夫还不相信。今日陷于人手,才知诏狱之无理可说!” 诸人呼天不应,叫地不灵,正气恼无奈间,第六个当事人却得意洋洋地晃来了。 通过乌鸦极其锐利的眼睛,朱品声第一眼就看出,来人有些面熟。再回想一下,不禁恍然大悟,这个黑瘦狰狞汉子,不就是最先跟他们四人为难的东闾侯杨届吗? 这个淫暴小人,看样子又擢升了一级,穿起了崭新的官服,不知来这里面要干什么。 她还不知道,杨某人今非昔比,已经卸下军职,调到了枢要之地。 此时他特来向他的前同事们进行说明,他的新职位,就是刑部侍郎;而赋于他的新任务,即是后日大校场上的副监斩官。 也就是在元老重臣的主监斩官莅临指导之下、实际上在现场操办指挥所有砍头事宜的最高领导。 一次就要杀好几百人呢!一生为恶无数,但一想到这里,他仍不由情绪格外亢奋,摩拳擦掌。 秋决年年有,今年大不同。去秋已杀过一次,于今开春又杀,不避节令,甘违天和。于此可见事情之大之紧急,实非寻常可比。 这可是逆天篡弑之罪呢! 而揭破者为谁?我侯爵杨届呀!这一功劳,岂不也其大如天吗?所以上谕才特别命我全权监斩! 于公于私,这对自己都是莫大的荣耀与褒奖。 一声令下,多年宿敌,一朝授首,其快何如? 还不仅是那五个老东西的头颅呢,还有他们的家属,男女老幼,一概囊括在内。 这一开刀问斩,不仅乌乌泱泱,人数极多,还尽是娇娆尊贵、细皮嫩肉的公府亲眷!能亲眼看着这些昔日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人物儿哭泣哀号,宛转就死,其成就感、满足感,可比他杨某人在边鄙地区杀民冒功过瘾得太多了。 唯一令人遗憾的是,听说其中还有若干名动京城的著名美人,或是他们的妻女,或被他们纳为了小妾,可惜众目睽睽之下,不好公然攘为己有,只好陪葬进去,也真可惜了的…… 但天下事岂能尽如人意!真要是略有可恕,将那几个救拔出来,也是要先没入掖庭,送与皇上享用,且没自己这小侯爵的份呢!还是不想了吧!! 他胸脯一挺,踌躇满志。 “诸位大人请了!”他迈着方步,满脸是笑地走近粗大的牢栏,探头看看,装模作样地拱了拱手,亲切问候,“今日可还好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54章 尽情污蔑 新 见他厚着脸皮凑近,五人中只有两人抬了下头,眼喷怒火,余下三人充耳不闻,理都不理。 杨届早有思想准备,也不稀罕他们回答,自顾自地往下说: “诸公听好了!今晨阁议:原相国陈、尚书江等五人猖狂悖谬,应受天诛,已命阁老陆正青为正监斩官,本侍郎为副,定于后日午时三刻于大校场行刑。 “同时一律夷灭九族,无使孑遗,以免死灰复燃。 “这道诏旨,此刻正在内阁发抄。虽然惨酷了些,然而天覆地载,养兹生民;雷霆雨露,莫非君恩! “尔等为官数十年,受恩特别深重,即到此刻,头颅不保了,也不应有什么怨言;仍应反躬自省,心生感激,伏谢我主隆恩才是! “若是仍如往日那般桀骜不驯,目无纲纪,信口雌黄,只会更加惹动主怒。难道便因尔等的顽固不化,就要逼得我主再夷尔十族、十一族,将尔等的学生与部属也一律杀尽才好? “须知那可是数千、数万人的身家性命,尔等便忍心因尔五人之过,便叫他们一起殒命法场?太狂悖自肆了!” 一番威胁与挖苦说完,见五人对他的恶毒威胁毫不理睬,他冷笑一声道: “本官不猜也知道,尽管心知不冤,汝等还是大不甘心。已经睡在这里了,却还絮絮叨叨,日夜诅咒,射影含沙,污蔑君上。 “尤其对本部堂。因本部堂亲自寻获尔等之罪恶铁证并毅然举发,断送了尔等之身家,因此无不深恶痛绝,恨不能立即食肉寝皮,弄死本官而后快。 “然而实告诉尔等,尔等身陷大辟,无一不是咎由自取,自干罪戾,休要怨恨本部堂不念情谊,卖了尔等。” 他首先面对着许高树,恶狠狠地喷着唾沫说: “南叙伯,你可知道么?你我原是世交,又是一在东路,一在东南,辖境毗邻,唇齿相依,本应守望相助,做个二代好朋友的。 “谁知那年发洪水,我兄弟境内一片汪洋,洪水退后,田庐半毁,租税都收不上来。不想你却风调雨顺,光景极好。 “你见我作难,也不说接济我些,反而自恃富足,轻徭薄赋,收买人心,弄得我境内灾民,尽跑去依附于你,你却敞开关卡,尽数收容。于是南叙愈富,而东闾愈穷,十数年一殿为臣,为人难道好如此以邻为壑么? “虽说后来流民渐渐回来,却一个个都念你的好,说你大方,说我啬刻。请问:我兄弟有种无收,田税一空,穷到了极点,能不啬刻么? “你却又没眼色,如此时候,还将尔那长子派来我兄弟这里任军校,满指望立功荐拔。不知这恰好与我机会,弄个手段将其陷罪,逼尔嫁女与我子。 “你也能忍,竟然忍气吞声,草草答应,却又趁刘子峦来查,一计连环,不仅弄走了我已然到手的的女乐朱氏,更把你那不肖犬子脱柙释械,纵往京城,让我白费一场心机! “如此两次三番,一再侮弄,怎不叫我杨某人恨杀了你这老贼!你还想与我同事,和衷共济!呸!做梦去吧! “你对我如此不义,皇天在上!即无他人之事,只你一个,老夫也要为此上告,举发了你,叫你全家死绝,休想侥幸呢!” 许高树本来一直咬牙切齿地不理他,听了这番话,简直全身汗毛都竖起来落不下去! 天,竟是因为这些!只因一时失了计较,无意中得罪了小人,竟至报复到了全家,真是噬脐莫及。 杨届喷完了他,又转向刘侍郎说: “刘子峦,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知道你与许高树交好,却也不能事事都卫护他,却与老夫我为难。 “五等爵中,侯爵总是大于伯爵,便依礼法,你也不该为他辱我!这还有上下么? “一日为仇,终生不解!不但老夫,是人都有如此之怪癖!你既不遵礼法,不顾人情,便莫怪报应从速,这般突如其来,加诸你身了!” 刘侍郎听了如听天书,人间还有如此强词夺理的?真是贼咬一口,入骨三分,什么都不必说了。但是刚才沈雷疑心他接书不认,这却不能不剖白清楚,便叫: “杨贼!你休要走!你且说:什么狗屁书证是你从我家得来?那日你率兵入朝,来我家中商议军务。 “虽然我以礼相待,延你入我书房,桌案上却是干干净净,片纸也无,你却从何处取得什么劳什子书信!难道趁我如厕,自行打洞穿窬、撬箱扭锁了么?” 杨届到了这时,身为刑部副堂官,附近即便有人听到,也都是自己的部属,因此毫不惧怕、也不屑对他们回避,冷笑一声说: “刘老贼!你那案头虽然干干净净,窗扇前却飘落书信一封,厚厚的落在地上。你人坐案后,起身时,那样一板黄纸却没看见,也不知是喝糊涂了还是真瞎了眼睛! “总之,趁你如厕,老夫我拾起一看,立即收起,你哪里知道身家性命就此便断送了?此乃你自家糊涂,天要绝你,非我不仁!” 刘侍郎目瞪口呆,仔细回想半天,才隐约记起似乎真有这么一回事。 皆因他眼睛不好,只知地上有字纸,却看不清,还想着叫书童过后收拾起来呢,不料却被这贼钻了空子,还带累了别人! 他气堵声咽,站起来就要向墙上撞,却因脚镣太重,拖了两步就拖不动了,只能扑倒在草荐上,用头狠命磕地,叫道: “是我疏忽,贻累了诸公!是我疏忽,贻累了诸公!子峦该死,真真无颜以对!” 杨届笑道: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事到如今,悔也晚了,求也晚了。实话对你说吧,你五人就是一个朋党,盘根错节,党同伐异,满朝无人不知。你若有事,他四人,不拘什么罪名也要套了进来,岂可轻纵? “所谓擒虎易,纵虎难,不带上他们几个,也就没人敢动你了。所以圣天子高瞻远瞩,洞察一切,趁有此揭帖之事,就便一手了却了你们这一伙骄横跋扈的窃国之贼!天下人知之,无不拍手称快!” 他在那里畅心快意,朱品声在这边却是听得冷汗淋漓。 我的天,原来不但陈江沈许不知情,连刘侍郎也没拿到那封揭帖! 很可能是小蒋送帖飞临时,门窗都关着,他只好把信封从窗缝塞进去,却掉到了地上,主人一时眼错不见,便被偶然来拜的杨届捡去了。 本意是请刘子峦阅后分送其他四人,却不料被杨贼一捡就是五份! 我们怎么这么大意啊?怪道揭帖送出去几天还无声无息,原来火根本就没点起来! 追根溯源,竟是我们累了各位大人了! 一时惶愧无地,她将嘴唇都咬出了白痕,深深自责,痛悔不已。。 责无旁贷!这是我们亲手造的孽,就一定要由我们来偿还。等着吧,我们一定全力救你们出来! 她正头脑嗡嗡地想着这些,难受得想哭,杨届又开腔了,这回是对着沈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55章 飞临八丈柏 新 沈雷原本与杨届不相识,职务上也不打什么交道,想着不会有什么宿怨,却不料刚撂下刘侍郎,他又指着沈雷,咬牙说道: “沈某人,他二人是不义、不礼、嚣张无赖,你却根本就是不智之甚! “想我杨某起兵勤王,来到京北,虽然划归你的麾下,却是向非统属,粮秣马匹皆是自筹。 “你自家从京里出来,原打算走运河水路,到高河县就谷,谁知那里的国仓早被李琨擅自搜刮得一干二净。你念及与李琨同殿为官的情份,不报告朝廷,要他吐出若干,反而倚势欺人,硬调我的粮草! “你两万大军要吃粮,难道我东闾数千军兵不要吃粮?若不是因为此事,我何至于跑兵部找刘老贼说理?又何至于进他的书房!说理不成,更增我恨,因此原不想举发也要举发一二了。 “为一点粮秣便结怨下属,为一点情份便袒护同僚,尔之所为,全是因循!颟顸之至。不智如此,岂堪为帅? “幸亏还没开上前方,似你这般人去打仗,也就只配送个死,倒不如死在此地,还省得多少无辜军士因你而送命!” 沈雷还没回答,他又去骂江尚书和陈相国。 加的贬称一个是不信,说江尚书与他一度共事,曾一起发过一个什么誓,最后没有遵守,蔑视同侪,食言自肥: 一个是不仁,说陈相国位极人臣,却偏一方压一方,左手轻,右手重,不能公正公平,弄得天下汹汹。 总之,这五人在他嘴里都是仁义礼智信一样没有。不但做官,连做人都欠缺,个个都该得着让他杨某人口诛笔伐。如今既遭天谴,就应俯首贴耳,甘心就戮才是。 痛骂一顿后,他稍稍解气,迈起方步,来回看了一圈,这才昂然离去。 朱品志声不意小人凭告密而得志,竟是这般理直气壮! 天下最最不仁不义不礼不智不信之人,竟骂别人不仁不义不礼不智不信,还口似悬河,滔滔不绝!她吃惊得瞠目结舌,连憎厌吐唾都忘了。 杨届这一入狱混搅,便耽误了好长时间。乌鸦饿得不耐烦,嚷嚷着要求立即飞到树林里先啄几口活食再说。 朱品声厉声说不行,那多拖沓呀!监狱里马上就要开晚饭,剩饭剩馒头还不够你吃的?乌鸦想了想,说那行吧,就忍饥挨饿地耐心等候。 过了一会儿,果然有狱卒提着饭篮汤桶来到院内,一道道开门进去。乌鸦就尾随在他后面,一层层地悄悄跟进,一直来到死囚牢。 狱卒把饭食盛好放了进去,就提桶回到休息室,和守卫的一起,另外端出几份肉菜和馒头,关起门来吃喝;也是借吃喝等着,到时间到了,好顺手收回全牢房的碗筷,就不用进出第二回了。 乌鸦哪管他们这些!看见这几个重镣囚徒爬得不快,就钻过栅柱,大胆地跳进牢里,把最好最香的肉块和米饭美美地啄食一空,然后才跳出来,仔细观察牢门的门栓、铁锁和链条,让朱品声看了个门儿清。 狱卒提桶出来时,乌鸦也心满意足地跟了出来。狱卒偶然看见有活物进来,还喜欢得不得了,专门扔给它一块肉,欢迎它的视察。 起身之后,朱品声详细向三个男士讲述了自己刚才看到的所有情况,判定: 进入天牢不难,绑架狱卒也不难,割窗飞走更容易,只是救出人来放哪儿却有些难——他们的家都被抄了,还有差役在附近严密监视,就等着跑来联系的同党自投罗网。 三个男士听完,都纷纷道:不能再等了!刀架在脖子上就晚了。既然立刻救人最容易,救出来就先回此店,再商进止。 眼下的京城,大狱迭起,风声鹤唳,到处戒严,地面守卫密密层层,所以只能飞行突破。但是飞行圈因为失效问题已经不大可靠。 想了想,他们决定,就只白蒋两人飞进去,带上另外三只好圈子,随时换用。 朱万两人就在街口用厢车接应。能飞就趁黑飞回,飞不动再下来乘车,以免失陷。 冬季天黑得早,掌灯后城门还没马上关闭。 他们立即装束好,下楼乘车,直驶城内,来到京城最繁华的八丈柏片区——京城“柏原”就是因这棵千年古柏而得名的。 这里是京城的富豪游乐场,特权地区,酒店相连、青楼密布,红男绿女、笙歌达旦,真可谓销金之窟,金吾不禁。 他们把车子在这里一停,过往逻卒晓得都是有钱人,再没人过问一声。 为免意外,他们也不下车,就躺在车中,静听更漏。大约到了晚十一点钟,外面已报“子初”了,白蒋两人就套上飞行服。 五个圈子,白思孟套两个,小蒋力气大,就套了三个。检查无误,就驱车离开红灯区,驶往刑部大院。 一进入寻常城区便发现,由于有五大臣叛乱的案子在审,街上气氛跟平常大不一样,很透露出些紧张。几乎所有夜归的醉鬼都被差役公人拦下盘问,问从哪里喝了酒来。 说从八丈柏过来的没事,说是从亲戚家喝了来就麻烦了,一定要问清是什么亲戚,何名何地,都记录了才让走。不喝酒的也问,问为什么这么晚了还在街上逛。 但问与不问还是要看脸相,外貌不像坏人的只瞟一眼就放行了;若是脸相凶恶,就受怀疑,不说清楚了真可以把你就地扣下。 当然,遇上达官贵人经过,一看那车辆派头、骑马人的服饰,他们也能视而不见,扭回头去看墙壁。 厢车因为不够气派,路上一共被拦了两次,还好没让打开车厢门,只评价了车夫的长相。 这个车夫不是别人,就是万时明曾经的亲兵什长周某。他这次是因主家被抄,慌忙逃散,与小蒋偶然遇见,就投效过来。 万时明很高兴,因为他久经考验,人可靠得没话说,赶车也内行。 京城人样样讲究,连手下跟包的、赶车的也得体面。而他恰好是个中等个子,国字脸,相貌端正,衣服整洁,胡子刮得干干净净。两番拦下,给差役的印象还不错,就都抬手放了行。 朱品声经这两番耽搁,却有些担心,说:看这军警横行的样子,前途未可乐观,万一救下人再被拦下搜车,那就坏了,能飞还是尽量飞吧。 来到刑部所在的十字街口,看了看,万时明就要周什长把车驶入旁边一个小巷子,然后假装探望病人,都下了车。 在一棵百年老槐树下,有一个公共水井,井台边是青石板地。。 万朱二人拿出小棉垫,裹紧棉衣,席地而坐,白蒋两人则趁槐荫下光线昏暗,立刻升空,斜向直飞,箭似地直奔刑部天牢,去找在那儿等待的乌鸦。 黑暗中他们认不出哪儿是楸树哪儿是桧树,好一会儿才找到困得要死的乌鸦小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56章 天牢破械 新 忙累了的乌鸦小奇正抓着树枝,悃得前仰后合,一听他们低声呼唤赶忙睁眼,叽叽喳喳地埋怨说:“死等你们不来。再不来,我就回窝睡觉去了!跟我走!” 进入天牢,在一般人可能是无法企及的高难课题,但对于飞行的他们,却是小菜一碟。 他们不管乌鸦怎么不耐烦,坚持先高飞俯瞰,认准了位置,再来一个急骤的斜扑,迅如疾风,轻易穿过层层墙垣,一下子就来到了牢房的最中心。 这里是四间平房围着一个小天井,长着几棵枝干扭曲的古老松柏,树大荫浓,大白天都遮天蔽日,令整个天井显得阴暗凄惨,这时更是一片浓黑。 狱卒们做梦都想不到,会有人突然在这儿从天而降。 他们叫乌鸦就呆在树上警戒,然后小心地避开松柏枝叶的尖刺,从空隙中直落地面,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落地后他们警惕地四面张望,发现四面牢房都是高墙,只有高处的小气窗向着天井这边。 进出天井只有一条由看守室那边延伸过来的过道。 这过道直通里面的环形走廊,是惟一一条能把囚犯从牢房里面带出来的路径,现在却被一扇沉重的铁门隔断,门上挂了一把锈迹斑斑的大铁锁。 要进去救囚犯,只能先打开铁门,就像要吃蚌肉就只能先打开它坚硬的外壳一样。 对付铁锁他们最有办法,要是小些的,直接甩泡侵入,一拉就掉。但眼前这个太大,还裹了铁链,一弄就会叮当乱响,惊动狱卒,便得用工具。 这工具当然不是锉刀钢锯,而是近年蜘蛛大盗们最喜欢使用的那种打火机式的火焰切割器——这也是随夹子带来的撬金库的家什之一。 他们艺高人胆大,也不管里面的看守会否惊醒发现,一个挺着左轮枪准备向走道射击,另一个就扳动切割器的扳手端,轻轻打火,让一股细细的蓝白色高热射流从它的喷嘴中喷出。 果然非同凡响!射流只七八秒钟就将比拇指还粗的锁环熔断。手指一收,耀眼的蓝白闪光立刻收敛至没有。 白思孟先拿掉铁链,然后用手一托一转,便把那把大锁擎了下来。 他把它轻轻放在地下,小心翼翼地拉开沉重的大铁门,探一探头,只觉一股监狱常有的恶臭扑面而来。 听了听,似乎前面没有人埋伏,他便招一下手。 小蒋立刻持枪钻入,一个灵猫仆鼠的快捷动作,便运动到通道的前端,已经处于环形走廊的入口。 直到这时,他们才听到看守室内传出咳嗽声。 一个人拉开木门看了看,大概是奇怪刚才走廊里突然泛起一片淡白的光亮是怎么回事,待看到还是一片漆黑,便以为自己是做梦梦到,缩身回去,又上床睡觉去了。 但他这个多余动作却提醒了两个少年,看守是个若非天昏地暗,一无所知,就得坚决拿掉的障碍物。 在眼前就要从囚牢中救人的关键时刻,拿掉他是个比较省事的办法。 他们互相碰碰手,迅速取得了共识,就毅然一起走向看守室,在上面轻轻敲了一下,又在门底边抓挠了几下,做得好像是老鼠又来啃门了。 看守才要睡去又被吵醒,有点不耐,但听出是老鼠,却又懒得动了。 白思孟又狠挠了几下,才让他下定决心,套上棉鞋走来,轻轻拉开门,突然向地上猛踹一脚,要吓得那大胆的老鼠再也不敢回来扰人清梦。 不料他这连贯的漂亮动作刚做完,颈脖便被一根绳子套住,两只手用力一勒。 他刚伸手去抓,胸前便挨了小蒋一记黑虎掏心,立刻叫他眼前发黑,胸中窒闷,一句话也嚷不出来,就此脚下一软,歪倒下来。 小蒋毫不犹豫,用枪柄在他脑袋上再一磕,把他彻底打晕,然后便与白思孟一起,用看守室内的绳子,把他捆了个四马攒蹄,嘴也堵了个严实,才扔在地上不管。 估计他就是清醒过来,也丝毫动弹不得了。 消除了后顾之忧,他们便点起灯盏,大大方方地举着,来到囚室前一间间地查看。 四间囚室三间没人,就只五大臣这间塞得满满。这显然是故意虐待,要他们凑在一起,为那莫须有的罪名去互相埋怨。 火光照亮了横七竖八躺着的囚犯,晃得他们都睁开了眼睛,却又马上眯了起来。 白思孟只认得江、刘、许三人。另外两个,一个须发皆白,那肯定是陈相国,剩下那个中年黑须大汉则应是沈雷了。 看准后,为防他们万一不知好歹暴起冲突,他不忙开牢门,先叫了一声: “各位大人,可还认识流沙国来的前部粮官白某和蒋某吗?” 五人闻言都是一震。他们原以为是狱卒来查房点数,却不料来了外人。 江尚书和刘侍郎跟他俩很熟,当下努力睁大昏花的两眼,仔细辨认,直到确定来人没有说谎,才松了一口气,却也疑窦百出, “难道你——你们,也——也被送到这里来了?”江尚书吃力地问。 “送?我们是自己来的,大人!” “自——自己来的?”江老头更加吃惊,“这是什么地方,可以轻易来得!” “我们是来救列位大人出去的!”白思孟说。自以为铺垫做得足够,可以告诉他们真相了。 “救我们?难道有了新旨意?”几个人都努力撑持着坐起来,又惊喜又怀疑地互相看看。 “不是!”白思孟笑嘻嘻地说,“是我兄弟们探知各位冤枉被囚,特来打抱不平,救各位出去。” “啊?”五人都大吃一惊,“你们来劫诏狱?” 白思孟道:“正是,列位大人。实告各位大人,眼下在位的当今真是假的,真皇帝已经归天了。假皇帝的诏狱自然不算数了,属下们要劫就劫!” 江尚书急赤白眼,怒道:“休得胡说!你们也信这种谰言?” 白思孟道:“满城人都这么说,怎么是胡说?那假皇帝已经杀了皇后和三贵妃,杀了七王爷,召集那什么妖道五天罡盘踞在金銮殿,还要进一步诛杀百官,另换新人,于是便先拿列位大人开刀。列位大人到这个时候还不知道真相吗?” 江尚书说:“那些逆天之事据说都是七王爷所为,我们不过是受他牵连。不过耿耿忠心,天日可鉴。圣天子天纵聪明,只不过一时受了小人蒙蔽。有皇天上帝护佑忠臣,不久定能拨开云瞖,重见天光。” 白思孟道:“列位大人,若只是一时受屈,那自然不要紧,但是现在法场已经设在大校场,列位的家属也已经圈禁在大理寺,后天就要一起拉去面对刀头! “这可都是真的——前来观刑的已是人山人海。事到如今,列位还希望那假皇帝拨开云雾,放了列位,这不是与虎谋皮吗?”。 公开处决,满门抄斩!代为呼冤的无一个,看热闹的却已填街盈巷! 五大臣的心都颤栗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57章 脱柙而出 新 听白思孟这一说,最为激昂的江尚书也噎住了,啊啊两声,声促气短,胀红了脸。 白思孟趁势痛下说词:“列位大人,目前之计,只有先逃出天牢,纠集旧部,拥戴皇太子,一起讨逆反正才是正办! “皇太子目前在毓华殿守孝——为太后守孝——却也岌岌可危。那假皇帝也不须下旨,只须遣一宦竖,持三尺白绫,就能置他于死地。 “危机重重,间不容发。各位素称忠忱,为何如此危险时刻,面对先帝血胤断绝,竟还无动于衷呢?” 这话说得十分激切,五大臣里最冷漠最泰然的陈相国都不禁矍然而起,与同僚仓皇相顾,说:“这便是真的了?!若——若事情真个如此,岂能坐视不管?我们——我们——” 一个个忙不迭的,都要站起来走路,说是要到外面看看究竟是真是假。若是真的,决不能不管。但有那沉重的镣铐拖累着,眼前挣都难以挣扎起来。 白思孟忙摇摇手说:“列位大人且不要忙,我去取钥匙。”说完就往看守卫室跑。 小蒋怕看守挣脱了束缚,为防不测,也跟着来到守卫室,一路赞声不绝道: “白哥你真会说。那些糟老头,救他他还不待见!幸亏你一席话,说得他们口服心服!” 白思孟笑道:“这就叫士大夫!刀架在脖子上了,还要逞气节,闹愚忠!见识虽然不怎样,那份勇气和无我精神却叫人不能不佩服!所以就当是拯救大熊猫,也得把他们救出去。如今这样忠烈的人再也没有了!一眼望去,满朝尽是墙头草。” “都是墙头草?哪边风大往哪边跑!”小蒋眨巴着眼,“那救了以后,下一步怎么办?” “这就不难办了。让有气节的人去带领。好在将相俱有,登高一呼,少数人一冲一叫,也就形成大势了。大势一变,大多数人都随大流,就又是一个天了。不是他们都信那一说吗——识时务者为俊杰……” 没时间废话了。刚来到看守室便听到远处一阵急骤的铜铃声:“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在静夜里,铃声显得特别清脆。 “不好!”白思孟一个箭步跨到门前,探头一看,只见那绑得粽子似的看守已经起身跪着半立起来,用嘴咬着桌边一根麻绳,全身一屈一伸地拉动着。 妈的!他急冲进去,向前一脚猛踢,把那看守踹得连滚几滚,铃声也停了。 但就这一下,远处监狱正门边的守卫们已经惊醒,纷纷爬起穿衣,尖声大叫: “老徐那儿出事了!快起来!犯人闹事了!” 不到一分钟,远处的栅门前已经聚集了一堆人,火把乱晃,嚷道:“开门!快开门!” 小蒋性急,举枪对准闪亮处就是一扣,砰地一声爆响,栅门那儿一人惨叫着倒了下去,余人大骇,都退了几步,嚷叫:“砸砖头了!大家小心!” 枪声消歇,白思孟拿着一把绞上弦的竹弩出来,看了看,连箭袋递给小蒋说:“就一壶箭,先射着。这回麻烦大了!我先去牢房开门解铐子!” 他迅速跑回牢门,用从看守那儿找到的大钥匙打开了囚室的厚重铁门,又逐一给五人打开了手铐脚镣,扶他们站了起来。 刘侍郎惊惶地问:“外面打起来了。没有接应的人么?” 白思孟笑笑道:“万参议长和朱医正在外面接应,这里就我们俩。” 刘侍郎慌了,说:“这天牢足有百十号人把守,你们仅有两人,这如何打得出去?” 白思孟笑道:“你老忘了——我们在芦河的耿庄打死那么多老仙儿,他们的飞靴飞翅都被我们缴获了,我们岂不也能飞了?” “啊?”刘侍郎又惊又喜道,“这么说,你们也成仙人了?” 白思孟笑道:“是缴了他们的飞靴,像他们一样飞,不是变成他们那样的仙人。那些混蛋仙人都是我们的敌手,剩下不多,还要继续剿灭才行!”想想又添了一句,“现在的假皇帝就是个老仙儿!他也会飞!” 刘侍郎吃惊得直眨眼,说:“他也是?你是说仙人飞进宫来弑君,冒充我皇上了?” 白思孟想起他至今还未看到揭露张国丈父女弑君的那份揭帖,哼一声道: “可不是!他就是张本希张国丈!父女联手,在翠华殿杀了皇帝,后来又杀了皇后等人,这才嫁祸于七王爷和你们五个!你们个个都是替罪羊。” 牛羊都是祭祀用的牺牲品,替罪羊这个词儿虽然陌生,但意思明白,刘侍郎有什么不懂? 听说是张国丈,又听说在翠华殿,还说是嫁祸,前后一连贯,他不禁恍然大悟,立刻便相信刚听到的一切都是真的了,不禁一阵悲痛,流下泪来,咬牙呜咽道: “天哪!天哪!原来是张贼!此人向来狡诈,阴狠毒辣,因女而贵之后,仍然不改分毫。老夫早知他不是良善之辈,不料今日……嗨!诸君!张贼悖逆,竟敢肆行篡弑之事,血溅宫廷!君父之仇,不共戴天!我等——我等——” 他愤激得说不出话来。众大臣听了,也都相信老皇帝已被杀死,都号哭起来,叫道: “呜呼圣上!英明仁慈,亘古少有,不意天不佑我新夏,竟至遭此不测!臣不能随銮护驾,以死卫君,都罪该万死,罪该万死了!” 白思孟表面上不慌不忙,心里其实急得要命。 倒不是怕冲不出去,而是牢里面一闹腾,外面知晓,大厢车就呆不住,一定得跑,还保不齐被巡兵追到。 这几个老先生,满腔的忠孝节义发泄得真不是时候! 但这是何等大事痛事,也没法不让人哭。直等他们发泄了一通,白思孟才急忙插言道: “列位大人,时不我待,要报仇就得先冲出去!留得青山在,才不怕没柴烧。我先背哪一位?” 见他们互相看着,又要揖让,白思孟笑道:“不必多礼了,我就拣近的背吧!” 说着他就把挨自己最近的刘侍郎一抓,就手上肩,一躬身就跑出铁栅,直冲到通道边,向小蒋喊了一声:“顶住!”然后便拐进通道,随手掏出左轮枪,扳开机头,砰地打了一枪。 枪响过后,见确实没人,他这才一脚蹬开铁门,望了望,手一摸腰,呼地飞起。。 乌鸦在树上等了半天,远远看见,喜悦地尖叫一声:“来了?”便上前盘旋。 白思孟轻喝一声:“别叫!”身体一扭,便斜向一窜,笔直地飞出高墙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58章 藏身何处? 新 白思孟心急速度快,只半分钟便在大厢车旁边落下,叫声:“老万!” 万时明立刻开门迎接,把刘侍郎扶进车厢。 白思孟急促地说:“里面已经在隔门对打,我得赶快!” 万时明一愣,随即抓住步枪,说:“那我也去!” 白思孟把他一拦,说:“你也去,朱姐怎么办?刘老脚跛了不好走路,也得照料着。” 说完他转身便飞了上去。 就这样他连带四人出来,都安放在车上。 朱品声听到刑部大院里喧嚣声越来越大,有些沉不住气了,面色紧张地把他一拉说:“别去了!来不及了!” 白思孟扫一眼外面,说: “小蒋还等着我。你们走吧!赶紧去八丈柏,随便找一户人家进院呆着,要多少钱给人家多少钱。我和小蒋背了人一起撤回,到那儿去找你们!” 他再次进入天牢。这时,聚集在通道那头的狱卒们见久攻不入,已经征得上级允许,开始实行火攻。 做这个决定一点不难,因为中心牢房是独立的一块,只要准备好足够的水桶,不让火头蔓延,只烧掉里面那井字形小院十几间平房,不是什么太大的损失。 而且,罪犯越狱,被火烧死,还免去了今后警戒法场等麻烦。一样是处死,不过多赔几间房屋而已。 这个毒辣计划的实施,就从守卫队住处开始。 他们先搬空自己个人的什物,顺路就把伙房的木柴、草把和引火物带进来,在栅门前堆了一大堆。 头儿说声点火,手下把火头一扔,那堆柴草便燃烧起来。烟雾立刻腾起,顺着风向,一股黑龙一样向牢房这边涌来。 白思孟叫声不好,赶紧闭了气冲进牢房,把最后一名的沈雷拉起,用背一驮,立刻觉得有些不堪重负。 他可不像那几个老头子那样轻飘,身高体胖,比中年壮硕的南叙伯都重多了。 重还不说,吹满廊道的柴烟又特别呛人,刺激得眼泪鼻涕直流。 勉强走了几步,感到脚步发软,他只好叫:“小蒋,快帮帮我!” 小蒋闻声回头,立刻窜了过来,托起了沈雷的屁股,两人忍受着烟薰,尽可能快地拐进了通道,一鼓作气地冲到了天井里。 “好了!”白思孟喘口大气,让小蒋松手,手一摸腰就要飞起。 谁知那圈圈只呼地转了几圈就没劲了。 他的脚还没离地,即已松弛。一觉出起飞力道不足,他已来不及绷紧腿肌,足尖一软,就立脚不住,跪了下来。 小蒋奇怪地问:“怎么啦?” “关键时候掉了链子!”白思孟狼狈地说,赶紧把下面勒的那个圈圈摸了摸。幸亏那个备胎劲力还足,立刻呼呼地启动,硬碰硬地拉了他起来,升上空中。 小蒋见他摆脱了麻烦,便松开托住沈雷的手,左右瞟视,跟在他的后面,一路持枪护驾,一阵风冲出了烈焰冲天的刑部天牢。 这时,下面那些呐喊声更大了。 飞出刑部大院后,他们低头下看,路边的大厢车已经不见踪影,但想来还没走得太远,他们便沿着去往八丈柏片区的大路一路寻找。 多云无月的黑夜,下面又树影幢幢,想找一辆净拣阴暗处走的马车很困难,却又不能不找,他们被迫飞得很慢。 沈雷的大个子压得白思孟喘不过气来。小蒋见状便要接手,说:“降那棵树上吧!我来背。” 一降落却感觉上当,原来那是棵大枣树,满枝尖刺,几乎戳进屁股。 他们赶紧另寻地方,在一个两家相连的房,“御花园起码有五公顷大,一到夜里就没人,在那儿呆一夜没问题。” 噢,御花园!倒忘了这个。 “里面没有巡逻的?” “有倒有,但一向都是值夜的太监。再说那儿地方太大,花草树木又多,就是巡逻的来了也好躲。” “八丈柏那儿不行吗?” “还说——”朱品声一笑,“还没进去就叫人拦住了。就是那帮差人!跟他们说带人进去消费都不行,说咱有钱也不行,一律是破车与狗不得入内!不过他们只借口说有案子,别惹事。你说,我们这辆大厢车有那么破吗?”。 白思孟看了看笑了。 “破是不破,就是太朴实太乡气。四平八稳的不轻巧,确实有点儿有碍观瞻,”他老老实实地评价。“我早就猜想在这京里,可能好多地方都不让它进,没想到连进红灯区都不行!这儿讲究的是轻车俊仆,画轮朱盖,土财主在京里没地位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59章 山洞密议 朱品声不敢在有士兵的地方停下,就让周什长沿墙走,一直行驶到两个城门楼中间没人的地方,指指里面对三个同伴说: “第一进是我住的医正官厅兼医院,再过一道墙就是御花园。我那住处只怕有人监视了,干脆直飞御花园。进去后就在假山洞里躲一夜,天亮了再另雇马车混出城去。” 四顾无路,只好如此。要照小蒋的想法,还想把大厢车一并抬进去,说飞行圈托得起。有一辆大车,放在园子里就是幢房子,安全得多。 白思孟坚决反对,说它圈子承受得了,我们的能源承受不了!要试你自己试,我可只想驮人飞! 因为知道回京时朱品声对他也啧有烦言,白思孟不敢造次,就没说朱姐我背你先去探个准地儿吧,而是让小蒋背上她,自己驮着刘侍郎跟在后面。 四个人笨重地飞起在空中,很快移过宫墙,过了别院,来到御花园的假山顶上。 在这里,他们再次确认了一下,果然没有警卫和太监,就安心地下地,钻进假山洞里寻找合适的隐藏处。 但出来的时候,他们却吓了一跳。只见不远的花木丛中,一个人弯着腰不知在干什么,听到声响,便直起了腰,黑黢黢的,就像只人熊。 朱品声以为是碰巧遇上哪个宫女或太监进来解手,紧张地一把按住举枪瞄准的小蒋的手,低声说:“等一等!等一等!” 就在这时,那黑影将身一纵,腾地跳到另一座假山上面,手攀枝干,一晃就窜开了。 朱品声长出一口气,说:“是那只猿猴。黄白色的,现在看却像是黑的。它和我是老相识。” “怎么这么像人?”白思孟擦一把惊出的冷汗,“好好的大花园,养个猿猴干什么?” “还不是想制造一个‘白猿献果’的祥瑞!”朱品声说,“除了它,别的也有。弄几只野鸡进来就是‘鸾凤和鸣’,在梅坞养几只仙鹤就是‘梅妻鹤子’,各种附庸风雅的怪名堂多着呢!” 放下刘侍郎,留朱品声暂时照顾,他们又返回外面,分两次把剩下的四大臣背了进来。 万时明掏尽腰包,找出十几两银子,对周什长说: “天牢被劫,马上就要全城大搜了。你和大车都被差役盯上过,不能久留。这里有几个钱,你拿上,快把车赶走,扔到一个僻静处,然后找相熟朋友家里,不声不响,只身躲起来。 “明天要是无事,你就回城外老聚来大车店,在那里等我们。要是有事,就自己远走高飞吧!” 打发周什长走后,白思孟第三次飞回,万时明才最后入园。 由于是冬天,假山洞又很曲折,里面无风,比外头干燥而温暖。 安静地呆了一阵之后,几位老大人又忍不住啜泣起来,说是身肩重任,却下不能慧眼如炬识破奸宄,上不能肝脑涂地保护圣驾,辜负皇恩,莫此为甚!真恨不能追随先帝于九泉之下。 说了哭,哭了说。各人一是出于至诚,二是不甘也不敢落于人后,都比赛似地争着抢着表现自己的一腔忠贞之心。 一开始年轻人们还陪着涕泣叹息,时间一久,便很有些不耐,心想:老子犹堪绝大漠,诸君何至泣新亭!既然形势危殆,时间就是一切,快商量一下怎么办呀! 首先是能就地翻盘不能?若是不能的话,又向哪里躲避为好?能不能跑到外地,比如南叙去,另立新君,然后烈烈轰轰地干一场? 现在北边已经是划河而治了,难道就不能再去东南来个三国鼎立? 跟老古板们在一起办事,真急死人了! 好容易劝得他们停止饮泣,问能不能先去找皇太子,他们却一脸茫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畏畏缩缩,竟像是年轻人们想把皇太子也拉入火坑似的。 “还是我们自己先出头?”江尚书犹豫地说,“太子——太子——” 他眨巴着眼,想说实话,却又不敢。 太子生性懦弱,向来不得皇上待见,这事人人知道,推他为首来举义旗,怕是没有什么号召力。 白思孟一听便知道他们是什么心思,但事态紧急,已不能不直言不讳,一语打破他们的幻想,就竭力劝说道: “为今之计,皇上驾崩,伪帝在位,诏颁天下,大人们已经名声扫地,人人避之惟恐不及,谁肯真心依附?算算朝廷内外,现在只有皇太子名正言顺,还拥有几分号召力。 “要是伪皇帝先于我们动手,把皇太子也扣起来,那就真的一杆旗帜也没有了。到那时即使伪皇帝奸谋败露,群情汹涌,又有谁出来登高一呼?岂不真正万劫不复了?” 这话有些残酷不情,但也只能这样说了。 沈雷还比较镇静,听了也不以为忤,想想皱眉道: “可是皇太子殿下眼下身在毓华殿,就是在逆贼掌握之中呀!怎么去找?说不定那贼早已命人把太子监视起来,一举一动,都逃不出那贼的眼睛。我们去找太子,自投罗网是小事,倘若惹动那贼们的杀机,不反而要加害皇太子了么?” 其余几大臣也都附和:“是呀!是呀!不但正好自投罗网,还要连累太子了!” 白思孟道:“这倒不用担心。并不是要列位大人去,只是要向列位大人讨个主意,皇太子接来了,大人们将要如何行事?” 刘侍郎恍然大悟,说: “你是说你们去接,不是我们去投奔?好!好!此事可成!能从刑部天牢里救了我等出来,众志士的能为也就不凡。只是要格外小心。太子如今已是天下众望所系,身份至重,迥非我等可比。至于太子殿下来到这里” 他转过身去,请教地看向其他大臣,尤其是老相国。 老相国持重地没言语,江尚书便道: “太子殿下若是救出,自然一起出去,或是北面的沈将军大营,或是许伯爷的五千勤王军,慎选一处,举旗号召。那时京师震动,定当有热血志士踊跃来归,然后” 许高树立表赞成道:“如此甚好,不如就直接到我军中去。我那里都是乡亲邻里共成一军,可谓子弟兵,比较沈将军那些殿前侍卫,似乎不易动摇。”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60章 何去何从 听南叙伯话中推重自家军兵,信不过别家,沈雷有些不悦,便道: “许伯爷,末将麾下那些兵将,也是经过多年调教的,有事尽可信赖他们。不信历年皇恩如此高厚,今日有难,皇太子大驾亲临,他们竟敢拒不听命!” 许高树不敢苟同,连连摇摇头道: “沈大将军,话不是这般说。皇太子固然深浃众心,但伪帝是以皇上面目临朝,在愚人心里,岂不比太子殿下更有分量?倘若伪帝一纸伪诏驰至,大言不惭,硬说是皇太子叛父叛国,必须拿下,众人不察,中心动摇,那时又将何去何从?这却不可不虑。” 他这两段话,发自肺腑,小蒋听了没什么,另三个年轻人都是有些脑筋的,听了无不咋舌,暗暗埋怨南叙伯不该这么憨直。 听你许伯爷的话音,无非是沈雷的兵训练有素,畏惧天威,一切惟皇帝之命是从,所以宁听皇帝不听太子,即使一时跟从太子,也容易倒戈。 而你南叙伯的军队,是乡土武装,只知主人,不知皇上,一切惟主人马首是瞻,谁也离间不了,说拥戴谁就拥戴谁,便皇命来了也不行。 那么皇太子到了你的军中,岂不就像汉少帝陷于董卓,汉献帝到了曹营,任由你去挟天子以令诸侯了? 另两位兵部的大人也吓一大跳,胸中扑通扑通,骇然看着许高树。 老兄,这种话哪里好随便说出口!兵者,凶器也,圣人也是不得已而用之,别人谁个配用? 而且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天下的兵,因之也只能归圣人——也就是咱们的皇上——一人所有。 你拉了一支军队起来,就当是自家打造的一把犁耙铲锹,就可以随便用了?昏话! 若是上头计较一点,说这种昏话岂只遭人疑忌!看得严重了,分分钟都会落个夺爵入狱,弄不好最后还要杀头。 狼子野心,留你做甚? 一时各方或悻悻然,或惴惴不安,只有老相国浑若不闻,闭着两眼静默着。 白思孟眼看气氛有点僵,急欲找句话来排解,却苦于找不到,只能求援地把目光转向万时明。 万时明此时非常理解兵部二大人的心境——他们不是统兵大将,但都责在理兵,最知道皇上的忌讳:任何人都不能尾大不掉。不掉就割,决无商量,特别是军队。 许高树也不知是憨,还是太直,已经犯忌,但目前局势下,也不能驳他,更不能因为他的话说得不好而偏向沈雷。 南叙伯的话不无道理,其忠直也决无可疑,而去沈雷那儿,确实就跟去李琨那儿一样,非常可能是自投死路。然而现在当着沈雷的面,话却也不能这么说。 白思孟还在等万时明说句转圜的话,改善气氛,哪知道他是斟酌利弊,正计划下一步的实际运作,眼前的人际关系僵不僵,还真顾不上了。 朱品声见白万二人都不好说,自己怎么也得说点儿,不能让协商变成争执,是不是?想一想她笑道: “我看到哪儿去都好,不过眼前还得先救太子爷!举旗首义,旗杆没抓到手,空手举给谁看?但那毓华殿在东宫的什么地方,他三位可是一点都不知道。” 刘侍郎一听,真是要睡觉递来了枕头,一言点醒梦中人,赶紧出声附和,说: “对,对,这才是正办!太子殿下安危,如今比什么事情都重大,不能不赶快!来,举个灯,我给你们画一画” 山洞的一个高坎上有灯盏,是打扫时照明用的,已经点起一个,还有一个多余,这时也点起来。 刘侍郎就蹲在地上用石头尖画图样。画了几个大方框,又画了几个圆,指指点点,很快就让白蒋两少年弄明白了。 白思孟问小蒋:“你记住了没?” 小蒋说:“记住了!” 白思孟说:“我也记住了,走吧!” “且慢!”两人刚要动身,其他人正起身相送,一直眯眼似睡的陈老相国却睁开了眼睛,叫他们等一等。 只听他吭吭地咳嗽两声,沙哑地说: “二位此去,关系天下安危,定要审慎行事,老夫便不多讲了。只是太子救出,不要再回这里,以免多费周折,反易贲事。 “你二人可直接飞出宫城,飞离京师,直到运河运粮船上——那些押运兵都是你们的旧部——相机度力,或以余威压服,或以武力奇袭,夺取一只,令其直驶高河县,中途却在许伯爷营边拢船靠岸。 “那里离京城只七十里,撑得快些,明日午后即可到达,我等便在那里守候迎驾。 “沈将军与我等一起脱险后,可即时快马赶赴高河,入营掌印,发兵南移,以讨孙济内应为名,与许伯爷前后夹攻,共同击破东闾之军,收余卒为己用,勿使流窜。 “抚军已毕,然后拥皇太子进围京师,号召军民,驱除伪帝。如此,则大事可成,大仇可报,天下可安矣。” 众人听了,都精神为之一振。 原以为老相国精力衰颓,有心无力了,却不料他瞑目半天,却是在筹划全盘。而且一说就轻重后先,事事分明,正着奇招,安排得当。如此老成谋国,广有韬略,真不愧为三朝贤相! 众人喜悦,无不表示唯唯听命。老相国也勉力站了起来,要慰勉大家,一起去身体力行。 却不料,就在这时,倏地一股阴风从山洞深处席地卷来,冷飕飕,阴惨惨,还带着股霉味,刹时充满各人的鼻腔,令人胆颤。 两盏灯火突然被风一吹,更是摇摇晃晃,灭而复明。山洞陡黑又亮,各人的脸色在这明暗之中显得全都蜡黄无神。 怎么回事?众人正觳觫间,只听呀地一声,像是什么门枢转动,一扇隐在山洞深处的小门打开,一个黑影颤巍巍地,一步一步向着他们走来。 哇呀!这是什么东西? 五重臣冷不防间,如闻惊雷,如见鬼魅,都怕是遇上了什么强敌,不由魂飞胆丧,一下子站不稳了。 连四个年轻人都吓得下意识地后退,紧贴在冰冷的山壁上。 那脚步声在安静的山洞里分外清晰,是那种软底鞋踩着沙子的声音:喳,喳,喳,喳,一步一步走到了跟前。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61章 定策反攻 众人惊惧地看去,发现走近来的是一个高大的老人。 这人全身裹着一件看不清什么颜色图案的长袍,头上髻散发披,就像个疯子。阴影下的两只眼睛,却是出奇的明亮。 只见他慢慢停稳身体,环顾众人一遍,那长满胡须的看不清的嘴巴咧了咧,瓮声瓮气地开口道:“众爱卿——众爱卿辛苦了!” 这九个字说得声调缓慢,却铿锵有力,每个字都咬得清清楚楚。众人一听,头发根都直竖起来: 这不是老皇上吗?他死而复生了? 见众臣都张口结舌,震惊得无可形容,老皇帝便又重说了一遍,音调却抬高到跟平时一样,威严高亢:“众爱卿辛苦了!” 忽明忽暗的面孔,确凿无误的声音,让众大臣也包括四个年轻人,都感到无比的惊愕与震恐。 陈相国最先镇定,确认是皇帝后,赶紧抢先一步跪倒,高声说:“老臣——接驾!” 他这一说一跪,如同号角,霎时间,山洞里跪倒一片,都叫:“臣——接圣驾!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品声特别不情愿,却也无法,只好随众跪倒,低声跟着嚷这么一下。听到皇帝说众卿平身,她马上就站了起来,连那必须再磕一个的谢恩的头也给省了。 皇帝此时重见众臣,哪里还注意到这个?他边说“平身c平身”,边躬下腰来,伸出两手,将跪地不起的诸位老臣一个个地搀起,态度极其和蔼,口气极其平等,浑忘了自己的人君身份似的。 万时明还有点心情激荡,白思孟却已迅速回复了常态。 皇帝扶人起立时,他自知年轻位卑,不够格享受此种优遇,便向旁边一闪,连挪几步,不动声色地转到皇帝背后去,看他是怎么进来的,后面还有什么人,结果就看到了他身后不远处的那扇门。 他猫一样疾步无声地走了过去,看了看,发现那是一扇木质有些腐朽了的小木门。摸去手感发潮,稍一用劲捏下,边缘都能捏碎。 它现在半开着,里面有块小小的空间,被那边的灯光照着,也不知是洞穴还是地道,黑黑的,深不可测,只察觉得出从中飘出一股霉中夹臭的不良气味。 这气味非常明显,仅只因为天气寒冷,还不是特别难闻。 原来老皇帝没有被杀,是躲在这里了! 他很想钻进去看个究竟,但畏惧那深不可测的黑暗,便又退了出来,悄立人后,等着听皇帝解释。 果然拉起大家后,皇帝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沉痛地说: “今日得见众卿家,朕才算又见了天日。那日张贵妃这贱人,趁侍寝之便,悄地引贼入室,伙同其父张本希,突下毒手,用重物打晕寡人,联手抛进地洞,几乎将朕活活摔死。 “许是下手太重,以为朕已归天,他们未曾细察,盖上地盖后,便出去另害他人。朕昏晕了几个时辰,方才悠悠醒转,只觉浑身骨架欲散,手脚被缚,翻身都难。就这样,无食无水,奄奄一息,躺了整整一日。看看命尽。 “谁知捱到晚间,忽然御花园那厢传来哔哔剥剥的声响。许久,便听呀地一声木门打开,有一物轻轻走入。孤家还当是花鹿獭兔之属,不然便是无常索命来了。 “不料那物才至,便有一枚香喷喷的大梨献在眼前。朕抬眼一看,却是孤饲养多年的那只白猿!也不知他怎的就知朕身陷危难,前来相救。真是苍天庇佑,不绝我命! “因朕受缚不能挣动,他即牙咬爪抓,好容易解开绳结,助朕脱缚。朕当时取梨吃了,只觉神清气爽,精力大增,就此起来,才知身在地牢。” 说到这里便做一段。众大臣听了目瞪口呆,又稀罕莫名,赶紧依例献谀颂圣,齐说: “原来真是白猿献果!罕极妙极!真格是我圣天子受命于天,百灵呵护。魑魅魍魉,百毒莫侵。这不,连白猿都深谙礼义,忠勇救驾!蕞尔张氏父女,纵有狼子野心,诡诈万般,又能奈我圣主何?” 这叫圣德无边,禽兽知感,天降祥瑞,是能增加威望的,皇帝自是坦然受谀不辞,歇了一下才又说: “因不知外面如何,那地盖又在上面拴住了,朕上不去。通花园这条地道,朕来回察看了,虽然外人不知,却也容易暴露行踪。一旦泄漏,恐又惹那贼还不死心,又复前来加害。朕料外面形势必已翻天覆地,却不知那贼们还将如何,思虑再三,便留在此间,静观其变。 “不料几日后,那张贼父女怙恶不悛,又矫诏杀人,将皇后c三贵妃,六贤妃次地抛了下来,下来时脑壳皆被打破,红白一地,惨不忍睹。朕连忙施救,却只救醒一人,就是先前堕落冰面受伤的韩贵妃,其余均已殒命。” 众大臣又一阵震惊惶恐c唏嘘呜咽,擤起鼻子。皇帝怕耽误时间,忙挥挥手,似要努力挥去这惨痛的记忆,又说: “救醒韩氏后,听她慢慢讲述,朕才知道这几日,那张贼竟然假冒朕躬,发号施令,料理起朝政来。李代桃僵,沐猴而冠,他竟然真个做起了皇帝,却又害死朕这许多妃子,逼死了太后。” 太后据说是高高兴兴,猝然病逝,连一点点中毒迹象都没有,怎能说是逼死的? 白思孟心想:看来皇帝要就是不知真像,要就是有意煽情。反正张贼篡逆,是这一切的起因,就都堆在他的头上,也冤枉不到哪里去! 皇帝流过许多泪,说过许多父母之仇,不共戴天的话之后,又说: “因是皇胤危殆,刻不容缓,朕不能置祖宗陵庙于不顾,是日便趁夜悄然潜出,在北宫一带打探。 “好容易撞见一个小太监,便将他带回审问,这才知道众爱卿蒙冤受屈,身陷囹圄,老七被劫,也死于非命。 “张贼之凶暴,令人发指。而太子不察,仍然日日照常守灵,状若痴呆。朕忧心如焚,如此迁延下去,鹊占鸠巢,岂不成了定局! “正自彷徨无计,却得众卿一起前来。众卿家是如何脱险,又是如何来到此地与朕相会?”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62章 命将出击 说到这里,众大臣已经完全明了皇帝这些天的遭遇了,然而皇帝要想全都弄清众人的遭遇与朝中的详情,需要的时间可不是一点点。 众臣还要循例颂圣,再述己事,陈相国却摇摇手,挡在头里说: “此事头绪繁多,一言难尽。幸喜皇上无恙,目下最最要紧之事,乃是迅速驱除逆贼,复掌朝政。皇上看第一步该当如何?” 皇上正有此意。他处境艰危,心急如焚,管得着众臣一个个的是怎么脱险的吗?只知道,他手下这些股肱之臣都是很能干的人,而且通过偷听他们的谈话,知道他们都仍然忠心不二,也就够了。 但要说下一步,劫出太子,另立朝廷,那当然是绝对不行。 自己就在这里,凭借连张贼父女都不敢抛弃的吾皇权威,号召臣属,再夺实权,还是有多半把握的。既然如此,何不就由自己主持,立即发动? 太上皇?朕年富力强,还能好好蹦达个十几二十年,且不想那么快就去做呢! 想到这里,他微笑一下,说:“老相国所言极是!那便先说目前。沈雷,这北宫一带宿卫兵力分布如何?” 沈雷职责所在,不假思索,开口便说:“北宫墙三个城楼,各有强弩营守兵五十人,共一百五。墙外护军营有十棚,每棚一百人,共一千。统共是一千一百五十人。” 皇帝皱眉听完,显然嫌少,又问:“那么东西南各方呢?” 沈雷说:“东边有射声营一千人,另太子宫护卫营六百人。西边有骁骑营五百,都是骑兵,职在巡逻;有一大养马场,用人二百。 “南边则是大戟营一千,兼备朝参仪仗。宫墙统归强弩营把守,分散布防。以上六营共约四千五百人,员额充足。” “就这些了?都城以内呢?”皇帝问。 “原来在都城内另有五千人任职镇守,城外一万人为就近应援。”沈雷说,“但自北边事起,这一万五千人已经全部调入援北军,驻守在高河县,为京城之屏障了。” “城外确已无有军队?”皇帝还问个不停。 “余下的只有顺天府尹自辖的兵队四百,以及城门校尉专管的城门守兵五百人。数量有限。且未经君命,无人敢擅入皇城一步——这是老规矩。”沈雷说。 “那好!”皇帝点点头,迅速推敲了一下,说,“宫城内外,以五千四百人对太监们的千余紫禁军,胜算是一定有的。只不知能否都恭顺听命。如此,便须由朕亲自出去宣谕他们,叫他们听朕号令!” 陈相国连忙拦住,劝谏道: “目下情况不明,军心尚未可知,陛下万乘之君,怎可轻出?万一张贼已经在营中布下眼线与死党,突起犯驾,那便如何是好?不妥,不妥!” 皇帝正要奋勇上前,却被他硬生生拦住,也无可奈何,只得退后一步,发愁道: “如此一说,不但朕出面尚不方便,就是诸位爱卿,如今身负那伪帝强加的罪名,也还不能取信于人,这便如何是好?” 众大臣也连连搓手,叹气说:“是呀,是呀,这便如何是好!” 像是偶然醒悟,皇帝忽然眼睛一亮,将头抬起,看向站在众大臣身后的四个年轻人,渐渐浮起一脸笑意,招手说: “来!来!都上前来!让朕看看!” 大臣们避到一边,让四个年轻人过来。 皇帝看着他们,笑容极为亲切,连连点头说: “好!好!好!,都是少年才俊!朕倒一时忘记了!诸位都是流沙国来的,屡建功勋,威名素著,军士们谁不知道——你们也不须过谦,军中的事务,朕有耳目,是一点一滴都知道的——如若派遣四位去分领各营,想那军士都会心悦诚服。” “这样吧!沈雷,”他扭头吩咐站在身边的大将军,“你就照平日任命下属口气,找几张纸,写就四道委札,命他四人分统四营,都是校尉名头。要他们即刻收受兵权,率部集合,齐赴北门中间城楼,就是顺天门外听点。朕要亲自号令。” 沈雷答应了一声是,却两手乱抓,不知如何是好。原来他是武将,平时不带纸笔。 南叙伯也是一样。 此时幸好有三位文臣在。 文臣平时上朝都要捧着笏板,有事在上面写字,纸笔墨汁都是小瓶小筒装着,随身就有。此次老仙儿抓人抓得急,三人都是朝服就逮,这时还有些藏在身边,便都取了出来,让他在灯光下照着写命令。 皇帝亲临,沈雷不敢大意,恭恭正正地写下四张委任状,分别任命万时明为护军校尉c朱品声为强弩校尉c白思孟为射声校尉c蒋东平为骁骑校尉。 写完都在下面特注一笔:“即刻接任,率军赴顺天门听点。原任校尉同来顺天门,听候升用。” 南边的大戟营离得太远,就暂付阙如,以后再说。 写完审完,皇帝笑眯眯地掀起袍襟,从钥匙串上取下一颗小小的随身玉玺,郑重地在纸上钤印,印好递给四个年轻人。 刘侍郎赶紧提醒:“汝等如今已升殿前校尉了,还不快快谢恩?” 这话说得是,四个年轻人只好跪下,口中齐声颂道:“谢主上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大乐,连连抬手示意说: “起来!起来!都是朕的灌婴c樊哙!好,好!有此凭照,方才又讲了该当如何办理,卿等英勇,便即刻前去吧!收兵归诚,平叛擒贼,朕有厚望焉!” 四个年轻人恭敬地退下,走出山洞。夜空繁星闪烁,空气清新得像水洗过一样。四人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又走了几步,朱品声回头望望,确定没人偷听,这才笑道:“又被这老滑头圈住了!还得替他卖命!” 小蒋好笑道:“要人拼命,也不舍得给点真甜头!校尉,这算什么呀?我那副粮秣官也有这么大呢!老万那参议长,不比这足足大一级半吗?” 白思孟忙道:“不懂就别瞎说。这是京官,又是大内侍卫一类,外官能比吗?放出去,一个个都是将军!不过也别谈那闲话了,现在要紧的是拿下兵权。 “我看这都是烫手山芋,接不接得成很难说!不如四人一起去强弩营,先帮朱姐把那个营顺利拿下来。有一百五十自己人驻守顺天门,老皇帝就有了底气。咱们下一步再带着兵去抚循那剩下的一千人和护军c骁骑各营,也就容易些,对不对?” “太对了!”朱品声拍手叫好,“我正发愁那些男土匪不服管辖怎么办!有你们三大侠保驾护航,我看没人敢尥蹶子!”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63章 逐次收军 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何况要帮的是女郎! 人心齐,泰山移。此时功力都越发深厚,他们一溜雁行,凌风御虚般迅速越过波状花墙,出了御花园。 出洞送行的众重臣只见远处花枝柳条轻轻一晃,四人即已踪迹全无。 白思孟位置在最后,看到朱品声翻起墙来竟是那么熟练,不由惊叹赞道: “老皇帝派你当强弩营校尉,我还以为是不拘一格用人才,现在才亲眼看到,原来你这么好身手。金銮殿大战五天罡,信夫!传言非虚也!” “哼!”朱品声鼻子一翘,笑道,“这点矮墙算什么!我都翻了百把次了。那些白猿小鹿,早就跟我混熟了。倒是金銮殿让你说对了,那打得可真不是一般的凶。 “特别是那个胖和尚,从梁到地,上下八米多高呀!就那样,一个大米袋子似的砰地摔下去,整一个大八仙桌都砸得稀烂!啧啧!响得就跟放炮一样!” “过会儿还得那样狠法,不然镇不住那帮兵痞子!” 朱品声笑道:“这尽管放心。只要头开得好,后面就不用你们操心了。只要有人敢不听话,我一个隐身,那时要敲他们哪个就敲哪个。就不信他们的鼻子有我的拳头硬!” 路不远,很快来到宫北顺天门城楼下的营兵住处。白思孟抬起手来,咚咚咚地用拳头捶门,高声大叫:“开门!开门!新官上任了!” 这时已是深夜,营兵忽被吵醒,很是吃惊。楼上值夜的岗哨闻声飞跑下来,大声喝问:“谁呀?做什么的?” 白思孟厉声喊道:“有大将军令,送新任营官朱校尉到此!” 门里面喊:“什么朱校尉?我们王校尉睡觉前还来点过名,哪里来的朱校尉?” 白思孟拍门大叫道:“睡觉前是睡觉前!现在是皇上亲点朱品声朱校尉来接任营官,有皇上用印的手令在。强弩营快开门!” 那王校尉有几个死党在营房里,听了不相信,或是不愿相信,抗声嚷道:“就算派了新官,哪有半夜三更来算交代的?不开!有话明天再说!” 白思孟见有人作梗,硬起嗓门大喝一声:“什么?谁人在说明天再说?强弩营竟敢不奉诏么?” 这话语出惊人! 不奉诏就是反叛。谁人敢说自己要反叛?况且近来宫中动荡,夤夜换人的事情不在少数,说换校尉,马上就要换,这也并非异事。 哨兵再不敢怠慢,于是门就咣地一声打开。 几名军士站在那里,定睛一看,不对。揉揉眼睛再看,惊奇地说:“这不是朱医正么?向来出入都认得的,怎么今日来” 白思孟挺身向前,像发言人一样,一声喝止,说: “昨日朱医正,如今就是你们一千人的长官!有皇帝手谕在此,都听令吧!” 他郑重其事地递过那张委任状。士兵中有识字的,轻声念了出来,把舌头一伸,嚷道: “果然!朱医正如今是强弩营的新校尉了!小的们参见校尉!” 他不惊异,是因为医正也是官,而且官居五品,跟校尉差不多。文官还贵于武将,因此只能算个带点儿委屈的平调。 跨行任职虽然稀罕,但都是有来头的尊贵人,如今多事之秋,换人换得频繁,倒也不必看得太不寻常。 再说了,就是真有个什么不寻常,自己一个小兵,谁来不是管?谁来自己敢不服管?既然手令是真,那就顺理成章,还疑惑那么多干什么! 他口说参见,接着便是一个半跪矮身。旁边好几个不识字的不及思索,稍一愣神,也都跟着参拜下去。 等那几个死党跑出来一看,木已成舟,想作难几句也作难不了了。 这个头开成了! 眼前众军跪了一地,朱品声上前受参,端端架子,停了一停,才挥挥手道: “免参吧!快去各处打门,叫都给我起来!带上兵器,在城门楼下集合!” 士兵们吃惊,问:“莫不是去抓歹人?” 朱品声咳一声道:“休得废话!叫你去叫,你就去叫!快去!你!你!分头去那两个城楼,叫人都过来,也都带好兵器!” 两个士兵飞跑出去。第三个则逐屋喊人,包括前校尉的死党在内,五十人到了四十八个,都整整齐齐地在城楼下站成方队。又过二十分钟,那两个北墙城楼的人也到了。 朱品声在三个同伴的陪伴下,就这样身着平民服装上前讲话,大意是皇上有旨,今夜有大事,将要御驾亲临,亲口隆重宣布;守备各营,俱要凛遵号令,听候调遣。此时且原地静坐,等候命令。 讲完她厉声喝令:“坐下!” 果然羽林军训练有素,一听口令,齐刷刷坐倒,一点别的声音也没出。 白思孟走上前,看看那些士兵,拣脸相忠厚的叫起十二个,命令其中六个每两人一组,分赴东西南三面城墙,去叫余下的强弩营兵全都过来,每个城楼只许留五个人开关大门。 剩下六人则荷枪带刀,与他一起陪万时明去护军营。 小蒋拳力不俗,则留在此地陪朱品声镇抚新接收的部下,再逐一接收陆续而来的其余各棚的强弩营兵。 来到护军营,与分散驻扎的强弩营不同,这是个人员集中c屯聚待命的大兵营。 营有营栅,还备有鹿角拒马。他们不能像在顺天门那样拍门大叫,便叫跟来的士兵叫门,他们两人则在后面等候。 营门开后,哨兵问有什么事,强弩营的士兵便说了一遍。对方也是不肯相信,说找校尉亲自来看,就关上门走了。 等了好久好久——也许只有十几分钟,但在心中忧急的他们的感觉中,那真比两小时还长——原任的刘校尉才姗姗而至。 开门看过手令,他竟有些疑惑,道: “这不是罪臣沈雷的笔迹么?今夜多事,沈雷越狱,也不知烧死了没有!即使不死,此时也在潜逃路上了,安得任命新官?况又正值半夜! “你二人不穿军装,不戴盔甲,拿着一份不知是何出处的手令,便夤夜来接收我一千虎贲,这也太骇人听闻了吧?”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64章 营前折冲 见这位实权人物面露不信,有心留难,白思孟冷笑一声,摇摇手中的手令道: “仔细看看!皇帝随身玉玺,该不是假的吧?好好给你看手令,你怎不知好歹!难道定要天亮以后万岁爷亲自来与你说?手令说是即刻,你却一定要捱到那时!你掂量掂量,真到那时,阁下这颗脑袋还能留在项上不能?” 他年纪虽轻,却目光如剑,冷冽逼人。刘校尉打了个寒噤,再看手令,果然写得再清楚没有,还说叫他也随去集合,听候升用。 不奉诏则斩,奉诏还可能晋升,这还有什么好选择的。他的眼珠飞快地转了几转,想定后,当即抱拳一揖,说:“末将遵旨。” 明明是沈雷下达的任职令,他不说遵命,却说遵旨,自然是想留个辩解的借口在那里—— 沈某人是罪臣,并没宣布免罪,他的命令本校尉自然不能凛遵。 要本官交出军权,全因为有玉玺印鉴作证,说明是皇上亲自批准。而白思孟旧日乐工c后来兵部录用为北征前部粮官,自己也是认识的。一个飞黄腾达得令人生气的家伙! 这么一个人拿着命令来,口衔天宪,硬逼着我交,我不能不遵。 如果将来证明是我刘某人误判误信,率尔交权,那全因为时间紧急,被逼受迫,不得不然。总归来人虽不让人放心,手令却不假,又有个如假包换的御印在,谁敢说它不是真的? 既然有它在那里扛住,本人就是有罪过,又能有多大呢? 就这样,这位心思细密的刘校尉一番斟酌,自认为尽善尽美,面容便缓和了。 表示服从皇命之后,他一面交出印信c名册,一面叫人通知,集合了全营军士,当场宣布:万校尉新到,已经接替了本人,现在便交由他全权指挥。全营官兵全副武装,齐赴顺天门听候点用,不得违令。 一千人不是小数,等到这支军队全部开到,加上强弩营十棚千余官兵,顺天门外已是黑压压一片人头。 从者已经如云,后方初步稳定,这就比较好办了。为防不测,白思孟尽管非常想快点把几支军队都抓到手里,却还是要小蒋陪着他去接收射声营。 因为那边还有太子护卫六百人,都是贵戚子弟从军,一个个心高气傲c狂妄狡黠,满指望将来太子登基,好做个二代从龙之臣的。营兵买账,他们不一定买账。如果闹翻了,再摇动射声营,形成对垒之势,局面就一团糟了。 他们带了护军营一百人同去,不但是随身护卫和壮壮声势,也有个拉众人作证的意思。 来到射声营前,原任高校尉不在里面,守营军士借口没命令不肯开门。白思孟连声呵斥,他们还是不开。 僵持了一会儿,白思孟突然急中生智,命令跟来的士兵与他一起复诵手令: “兹令:改任前大军北部粮秣官白思孟,为京师羽林军射声营校尉总统制官。即刻接任,不得有误!并速率射声营全营赴顺天门听点。原任校尉高,同来顺天门,听候升用!” 念了一遍,又念一遍。百人声音甚大,全营都被吵醒了。 因是换长官的大事情,人人关心,都拥到营前来看。哨兵见阻隔不住,只好开门。 白思孟带着兵昂然入内,一进去便把不开门的哨兵拿下,捆了丢在一边,然后又对着众军宣读命令。 到底营中多有晓事的,许多百夫长c棚长之类低级军官听了,都前来跪迎,后面的几个千户见了,便也俯首贴耳。于是乱了一阵,便全部收伏了。 只有一个营佐,与高校尉同乡,有些桀骜不驯,将来人上下打量一番,阴不阴阳不阳地向同侪笑道:“一个粮秣官,也来射声营当校尉,真是老大不易!” 这意思是讥笑他是夤缘干进才谋得这个清要职位的。 白思孟也不生气,抱拳遥向皇宫那面拱手一揖,微笑道: “圣眷优隆,这也叫没有办法的事!今日得能与阁下共事,幸何如之!” 说是共事c有幸,还带着笑,那说话的声调语气,却有点不怀好意了。那营佐听了,赶紧闭嘴,再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 镇住了不服气的人,白思孟便从射声营再派出军士到东宫通知,说是兼察——是“察”而不是“管”——太子护卫营的新射声校尉已经到任,叫他们全体前去听令。 那太子护卫营因近日太子不在东宫,正闲得慌,听到有事召唤,不知是什么道理,便匆匆集合,来见新校尉。一到发现原来是白某人,就有些不大放在心上,表现得疲疲沓沓。 这不是整顿军纪的时候。白思孟只问他们的营官奉不奉诏,奉诏就照诏执行。 这位营官比他的手下晓事。眼看射声营千余官兵都横平竖直地整齐肃立,虎视眈眈,认了这位新贵,自己兵单将寡,又军容不整,怎敢说您老且慢,让我再想一想?当然立即表示谨遵圣谕。 白思孟便把他们一股脑全带往顺天门,于是皇帝一边声势大振。 听说已有三千多人归于掌握,皇帝内心大定,便带着五大臣一起从御花园走出,来到北宫墙的大门城楼亮相。 众军先看到原已逮系的五大臣,都不由一愣。接着又看到一个苍髯老翁,没戴帽子,更没有皇冠,却说是皇帝,都傻呆了。 只有几个校尉,因是宫禁当差久了,个个见过老皇帝,此时在灯笼火把下看到皇帝真容,再三端详不假,都吓得立即匍伏,口称接驾。 众军这才知道是真的。 妈呀,皇帝原来是这个样子,平常没看到呀!于是都抛枪跪倒,山呼万岁。那场面一片沸腾,就像举行什么盛大庆典一样。 白思孟趁势陪同小蒋前去西宫墙外接收骁骑营。 骁骑营那边距宫墙稍远,中间又隔了一座护军营。此时营兵已经听到这边的欢呼声,只是听得不够真切,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等到白蒋二人带同一百军士到来,说要接收,原任张校尉倒没话说,他的两个骑兵队长却有心为难,看着小蒋说: “不是敢于疑心校尉得位不正,只是校尉年不满十三,身不及五尺,如何统领我们这些八尺高的大汉,倒是耐人寻味。” 小蒋一听,不觉胀红了脸。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65章 蓄势待发 新上司接手,他却这种腔调,表现太不驯顺。 听了这话,白思孟迅速把腰间宝剑一按,轻喝一声“大胆!”,正容道: “甘罗十二为丞相,没人笑他小;晏婴五短身材,楚王不敢笑他矮!你们这般说,可是轻蔑长官?难道非要斩一个头颅下来,才知鬼头刀快与不快吗?” 听他说得严重,一个队长莞尔一笑说:“属下们只是说笑!说笑!莫要当真。” 白思孟笑道:“难道我们当真了?要是当真,你这个队长就干不成了——你骑术不精!” 哪知这个队长恰好是以骑术自负的,闻言大怒,反问道:“白校尉初来,怎知我骑术不精?” 白思孟摇头说:“看你的腿脚便知!太粗!太粗!你上马给我看看!” 那队长气得头上青筋暴胀,脱口说:“莫不成我老杜连上马都不会!”说着一跃而起,就要上马。 不料他才腾身,左脚还没踩到马蹬,小蒋恨他无礼,右手暗中使劲,用无影拳的大力紧握着他的右脚一掀,把他掀得一纵腾飞起来。 他措手不及,整个身体直窜过马背,然后手脚乱舞,啪地栽在地下,摔了个结结实实的嘴啃泥。 “你看看!你看看!”白思孟手指着他,面向大家直摇头,“不行!不行!如此身手,怎么能当队长?前任的营官是怎的了?抬举这种人,太滥用朝廷名器了!” 那队长一听急了,不顾身上疼痛,爬起来吼道:“这是我用力太猛,再来!” 白思孟说:“再来就再来。这次可要骑稳了,再摔下来,队长可要换人了!” 那队长也不答话,轻轻一跃上马,带了下缰绳,便策马跑起了圈子,面带得意之色,道:“恁般好马,怎会骑得不稳?” 等他一圈跑过大半,将要来到白蒋二人跟前,小蒋再度挥手。隔了两丈远,风中一股劲力便砸了过来,嗵地一下,把他当胸一捣,硬生生打下马来。 此时众目睽睽,都看见谁也没对他怎么样,他却自己一个倒空翻,飞离马背,跌了个仰八叉,瘫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士兵们一拥而上,把这倒霉的队长扶了起来。只见他口鼻流血,吓得话都不会说了。叫他爬上前来,他却原地不动,面如土色,只是发抖。 白思孟叫人把他扶到跟前,便瞪起眼睛,大声喊营佐过来,要他记录新校尉的口头任免令。 小蒋一笑,问:“杜大生,你服不服了?” 这队长到现在还弄不清闹的什么鬼,怎么前面什么也没有,凭空就像当胸挨了一棒子,难道有人偷袭打我的石头?但看看地下也没有哇! 心中又是吃惊,又是惶恐,他面红耳赤,认真磕下头来,沮丧地说:“属下不敢不服!这回是真心服了!” 另一个跋扈队长也上前帮着求情。 白思孟连忙将身一侧,不受他这个揖,笑道: “忙什么!考较了他,还要考较你呢。你能替他求什么情?” 这个队长见怒气已经转移到他的头上,吓得连称不敢。 小蒋见众人都来跪求,便笑一笑,挥挥手说: “算了!今儿是我初来,他又是初犯,就不为已甚。暂且记着,以观后效吧!” 白思孟面对众人,大声说: “都听见了?新任蒋校尉念他初犯,暂且饶过。今后再有人敢不敬长官,不听号令,就没有这么便宜了。军法无情,列位各宜自重!” 听了这声警告,众人都说:谨遵号令! 小蒋见部属服了,便扬声高叫道:“接大将军令,全体顶盔贯甲,携刃上马,前往顺天门听点。营佐,吹号!” 军号一吹,嘀嘀嗒嗒。五百骑兵全副武装,戈戟如林,旗帜飘飘,把偌大一个养马场挤得满满当当。 前部先走,一阵杂沓的马蹄声响起,后续部队紧紧跟上。大队骑兵就如春潮涌动,一波一波,迤逦出场。出场后便转向北宫墙方向,快步前进。 还剩一个大戟营没有招抚。但他们带了几百人往那儿赶时,已被闻讯出动的紫禁军阻住了通道,还没接近便是一阵箭雨,射得他们不得不退了回来。 情况不稳,这支军队暂时接收不了事小,刚接收的部队若也受影响骚动起来,那就不得了了。权衡轻重,他们毅然返身,带着随护营兵迳赴顺天门。 四个新任校尉,不到一个时辰,便将羽林军的大半带到了皇帝面前。 胜券已经在握,老皇帝那份欣喜与惊讶,简直掩都掩饰不住,在城楼上笑得合不拢嘴,直赞叹:“用对人了!用对人了!孺子可教!孺子可教也!” 陈相国提醒说:“陛下!如今声响甚大,恐那奸贼已经知觉了。不要他狗急跳墙,加害于太子殿下和诸位娘娘” 他一言未毕,皇帝已经改容相向,忙道: “相国提醒的是,朕知道了。卿可即刻传谕:一c各营各归各防,包围皇宫,严禁任何人出入;南门大戟营那里,也要宣谕,令他投诚! “二c令驻守宫内c助纣为虐的紫禁军立即缴械,否则格杀勿论! “三c速速捉拿逆贼张本希c张冰洁父女,毋使首恶逃窜! “四c宫内外一体戒严,力持安静,非我羽林军,一律释兵投诚! “五c入宫各军须严守规矩,不得窃取财物,凌辱宫人,违令者立诛。 “六c入宫第一队,由强弩营朱校尉率领,先入搜杀,其他各营,候令行动,不得擅自进军。” 陈相国大声回答:“臣明白。老臣遵旨!” 他弯腰退下,随即找了两个嗓门大的近侍,分两边向全军宣布旨意,下令立刻行动。 朱品声听完命令,满意地想: “这老皇帝!心思还挺细密。知道强弩营常驻宫墙,最知道宫中规矩,不致乱来。又知我常入大内,道路熟悉,搜剿老国丈是不二人选。这道命令,正合我意!” 但是有一条,打进宫去不难,难的是老国丈会飞,自己新学飞行,飞得不好不说,此刻圈不在身,也飞不起来,得有个人相帮才好。 要帮手只能找那俩毛头小子。找谁呢? 她第一个想到白思孟。这小子头脑活络,机警多谋,有他帮着一定能得大力。 但这家伙也有靠不住的地方,就是特会喧宾夺主。若叫他同去,指挥官就变他了。皇帝金口玉言派下来的任务,不就悄悄地变了味儿?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66章 闻警夜惊 想到这儿,朱品声纵马向前,向陈相国请示说: “张老贼是仙人一类,脚下有翅能飞。请老相国禀明皇上,下官不才,要借蒋校尉一用——他缴获了老贼的飞翅。否则老贼逃窜,下官无从措手。” 陈相国是小蒋背出来的,有什么不明白?当即答应,并和皇帝说了。 皇帝听了纳罕,却也首肯,他便叫来小蒋,命他好生协助朱校尉,前去擒拿首恶。 小蒋欣然领命,就带着他那三个圈子去了。 这时宫内早已听到动静,老国丈和张贵妃都起来了。 他们还如往常,居留在春一殿。 名叫春一,实际却是五美同堂,叫春五殿还好些。 张贵妃心中不快,独自居住在殿院靠着大门的小荷斋,兼带个伺察内外的想头。老国丈则宿在主殿内寝东间,正和宋妃在一起缠绵。 安c毛c李三妃他已经临幸过了,都只一两夜;只有这位宋妃,姿容出众,独得专宠,老国丈留宿她那儿,已经是第五天了。 别说安c李c毛三妃都不待见,啧有烦言,连张贵妃都看不下去了。 这时听到外面传报,说各营异动,她吓了一大跳,赶紧起床,裹着大衣服就赶往正殿。 那儿还大门紧闭。她也没带宫女,自己伸手就敲,同时喝道:“这奴才们还不快起开门!” 值门的太监惊醒,一听是她的声音,吓得见了勾魂的鬼一样,赶紧扑过来拿掉门栓,呀地将门打开。这一声颇响,东间里已经听见了。 立刻有人跑到东间门外小声禀报:“贵妃来了!” 宋妃睡得迷迷糊糊,没听明白,反问:“什么吹灰?吹什么灰?” 张贵妃听了更加生气,一等门缝微开,就推了一把进去,喝道:“吹灰,吹灰!催你的命来了!” 老国丈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大清醒地问:“我——我——这是怎的了?有人闯宫吗?” 他是想说“我儿”,却自知不妥,儿字压住不说,就只好我c我c我了。 张贵妃厉声道:“宫墙外半夜吹号,人喊马嘶,听说是有股营兵杀进来了!还不快起来!” 吹号?集合? 老国丈一下子吓清醒了,爬起身就去抓裤子,要往脚上套。 他掀被用力太大,顿时把宋妃从头到脚整个儿曝了光。宋妃怕冷,不禁埋怨一句:“真是要命!” “你说什么!”张贵妃喝道,“还吵不得你了?什么尊贵人物!好不好明天就把你卖去窑子里!一乘破轿直接送至八丈柏,让你倚门卖笑去!” 宋妃气得都要哭出来,恃宠不依说:“皇上听听,张姐姐这说的是什么话!” “你闭嘴吧!”老国丈连套两次都没把裤子套对,气得回头就吼,“贼人都要摸进宫来了,你且说那些没要紧的!” 等他穿好,张贵妃已命人叫来紫禁军的田c黄二首领,就在主殿阶前向他们问情况,要对策。 面对能干事的下属,他俩表现得都很镇静,不慌不忙,只问是哪支部队在造反。 紫禁军二位首领已经得到报告,听他二人垂询,就愁眉苦脸地禀报说: “外间不知怎样传的——说是刑部起火,暴民劫出五逆臣后,又煸动守军,伙同拥立了一个伪帝出来,却托词说宫中那个是假——假——假的,他那个才是真——真——真的” “嗯?有这等事?”老国丈心头大震,却竭力掩饰着,面不改色。 “是。外间传讯如此,臣不敢不报。”此时他二人都极想抬脸看看皇上的表情,却又都心虚不敢。 老国丈官场浮沉,人情谙熟,对他们这点驳杂不纯的心思怎会猜不透?当下温熙地一笑,说: “五逆贼老奸巨猾,善会鼓弄,也不知哪里捡得,公然又假冒出一个朕来!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可笑而复可恶!不过朕倒好奇了,难道真有个人与朕面容近似?倒要去看看他了!只是汝二人可相信么?” 紫禁军两首领哪敢大意,慌忙俯首磕头,连声道:“臣——臣——臣等怎敢听信胡言乱语!当然不信!” “这就对了!”老国丈面孔一板,随即又温言嘉慰,“朕耳目布于内外,明察秋毫,素知尔等忠贞不二,这很好!今朕特加汝二人冠军伯之爵位——汝等如今皆是伯爷了。冠军之号,就是盼汝一路战胜。 “不就几个受五贼臣蛊惑的暴民乱兵么?岂能当我忠勇如卿等之雷霆一击!刻下便号令出去,也叫汝等之部下以汝为榜样,速将乱贼讨平,不许漏网!” 两首领虎躯大震,赶紧匍伏在地,山呼万岁,谢主隆恩。 “好了好了,平身吧!”老国丈说,“眼前办事要紧。暴民且放过一边,先说反的是哪一支营兵!” 姓田的遵命先说:“启奏陛下:宫墙外连太子护卫c马场共六营。除了大戟营,那五营都反了。如今大戟营的梁校尉已经被卑职的手下看住,不敢异动,但营中还是有些汹汹,不大稳当。看来也靠不大住。” 张国丈略一琢磨,老天!六营剩一,三面受制,情况大是不妙,却硬着头皮说: “不妨,数营之众能干得了甚事?朕之大军还在城外枕戈待旦呢!尔等先去毓华殿请太子殿下到这里来暂避。还有三位公主,十二位前朝老太妃;各宫现有嫔妃大体还有六十余人,一并请来,都留驻于此。” 紫禁军首领问:“倘若造反的那五营打进墙来,紫禁军要不要逐步抵挡?” 张国丈沉吟道:“五营人多,三面夹攻,你二人只有一千余兵,全防守住有所不能,那就都后撤到中宫来,凭借高墙,闭门紧锁,严防冲突。 “再将倚云台作为中心,四面布防。上面要立即储备火油c干柴,越多越好。到时候情况不对,就举烽升烟,召外军进来。” 紫禁军两首领听了不由惊骇,心道坏了!外军!外军可是好召的?一旦将那些老粗召将进来,不就像瓷器房里牵进来一头水牛么?那还了得!但是却不敢说不。 老国丈见他二人脸上变色,知道他们的想法,便笑笑说:“放心!不到万不得已,便不举烽。先尽力扑灭反贼好了!谅那城外早晚知道动静,自然救驾来了。” 两首领齐声回答了一个“是!”就匆匆出去布置。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67章 恨不退步抽身早 老国丈看着他们在院门外消失的背影,面色慢慢转黑,颇有些心酸难受,心想:完了!无望了。这才十天有余,半月不到,就彻底露馅了! 江山美人,百年绮梦,顿时又化为乌有。报应怎么来得这么快! 此时还谈什么举烽?召什么外军?外军都在上百里外,还多数都在那逃出天牢的沈雷掌握之中,此刻全都变成冤家对头了。 自己刚才这样说,只不过是欺负紫禁军的人都是井底之蛙c笼中之鸟,不知道外界的事情,这样说好壮他们的胆,让他们拼命;也可迷惑他们,让他们猜测不出自己真正想干什么! 真正想干什么?能打则打,打不赢就只有跑而已。 再要风云龙虎,辉煌一番,也只有走这原来策划好的第二条路了。 常言道:众目睽睽,目光如炬。人哪,都不是瞎子。再会哄人,也只哄得了一时,哄不了一世。 京城逼窄,宿敌太多,盘根错节,互不相下,策划得再精,掩饰得再好,也早晚有暴露的一天。 败了就败了吧!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原也没做太大的指望,皇城不能成事,就另觅他途好了。 张贵妃亲自看着插好院门,回到他身边,见他愀然不乐,知他心有不甘,便赶出众人,坐下来偎依在他身畔。 她想安慰老父,却不知从何说起,听了几声外面传来的更鼓,自感时间紧迫,反而带点焦虑地说: “父亲!事情原本颇为顺利,不料一夕巨变!那老贼没死,被人救出,羽林军也反了!也不知能否平复。何不赶紧把那些枝枝蔓蔓立即除掉?也省得到时候被人救出去,泄了我爷女子的底儿!” “且先放她等在台上吧!”张国丈不忍说,“为何一提及她等,我儿就说立即除掉?那几个大贵之人一向争斗不休,原与汝有仇,已经处置掉了,这些人却不曾吧?” 张贵妃冷笑一声道: “不曾!不曾!她们这些人可有一个好的?那年我进宫来,就因为小妈随着进来,一时间也不知被人耻笑到什么地步!走到哪里,都听到冷嘲热讽,说是快看快看:拖儿来了!还叫小妈是大拖,女儿是小拖。倒像是小妈成了正房,正经册了贵妃,女儿我反而是下贱的陪嫁!” “还有这一说?”张国丈一惊,随即脸上止不住一阵发热。原来一直没听她这么说过。 “还不是怕父亲难过,女儿才一直隐忍不说!”张贵妃恨恨地道。“原来我爷女子势不如人,无拳无勇,那人又心狠手辣,女儿怕与父亲招祸,只能忍气吞声,任她们糟践。算来也含忍七年了。” 听得辛酸,张国丈也不由气上心头,脱口道:“不想你们宫中弱女子,碰上事情,也这般刁钻凶恶,全无同侪之念!” 张贵妃嘿地一声冷笑,道:“父亲这才知道?其实岂止她们,就连小” 话到口边,她忽然想到这会更增老父之悲愤,也有些对不住过世的小妈。毕竟她尽心尽力养育了自己一场,就是入宫之初有过那么一点小小争竞,也只是一时势逼处此,不一定就是她内心的真实意愿。 算了!旧事在,人已逝。时过境迁,不说也罢! 她既欲说还休,张国丈便也不问,微叹道: “我儿!为父的原也是这般想头。人言可畏,移他们到这边台上,便不虞他们泄露。还只是怕将来说得难听而已。今听你说,既然她等也是这种人,到时若留不住,便依你,就地处置好了。 “眼下还管不了那些。为父正在思谋,造反的五营中是何人在挑头。如若能弄掉他们,蛇无头不走,五营自然就溃散了。能救得此急,事情就还可转圜。” 张妃睁大眼道:“若要弄掉他们的头脑,父亲何不急召五天罡进宫?他们都是异能之士,飞檐走壁,隔山打牛,定能前去行刺,擒斩元凶。” 张国丈道:“已经着人去召了。不但他们五人,还有金老天师在后,可以为我所用——那是他们的师父!” 听听还在正常打着的更漏之声,他又点点头道:“也快了!金师父此刻大约已进南宫。为父须得亲自前去迎迓,以示倚重之意。” 说去就去,他也不叫人预备銮驾,迳自下殿,甩甩袖子就走了。 张贵妃还有话要说,却来不及,见他匆匆走掉,不由生气地望望他的背影,哼一声:“每逢跟他说正事,说不了几句,就推托要走。好个老色鬼!看那样子,终究还是舍不得那班狐狸!” 说完她就摇摇摆摆地走到殿堂的后面,要宫女们准备好白绫与板凳,多备几套,到时候才不至于手忙脚乱。至于是备给何人的?给别人还是给自己,她却不说。 这般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令整个大殿的气氛顿时近乎窒息。但才办了一半,她又想起一件更大的,便叫来两个心腹宫女;一个年纪大些,一个身躯粗壮。 “叫你二人来,是为前日就说定的那件事情。”她屏去众人,和颜悦色地对她俩说,“本来还想捱个几日,但如今有些变故,说不得,只好提早进行了。 “汝等此刻就去我那小荷斋,将我床底那两个红漆枕箱装于那副破旧竹箩中,用布塞紧,带上扁担,由紫禁军护送出宫,直达城门。 “天亮以后,汝——”她指着那身体粗壮c名叫夏儿的宫女,“便女扮男装,扮做售卖零碎布头的小贩,挑了竹箩出城。绢姐就扮作你的娘,在身边跟着。 “出城之后,现今外面还是一片太平,你二人直走无妨。无须绕道避人,迳赴西南六十里的离宫,去那里找杨宫丞,交于他就完了。你二人就留在那里听候差遣,杨宫丞知道怎么办。” 二宫女神情肃然,心知这一去就回不来了,却也无话可说,都点点头,道一声是。 她二人收拾好,便有紫禁军士来接,从春一殿后门走出。 张贵妃目送她们离开,又回到前面的阶石上,遥望西北面翠华殿的方向,抬手抹抹头发,咬牙暗道: “来就来吧,老狗!当时只是个怕,不愿见血,想来天寒也会冻死你,故未曾下那狠手。却不料你这条老命这般硬朗——竟还咬回来了。行,回到旧处,翻开盖子使劲掘,看你还能找到什么!”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68章 轻取北宫 新 就在此时,朱品声已率部由自家把守的城门洞通过,直接攻入北宫。对方的少量警戒兵力略一接触,便一哄而散,拼命跑回中宫去,前方一时全无阻挡。 趁天已蒙蒙亮,担心还有残敌,她便命令部队散开,五十人一队,一间间大殿搜索。 一番紧张忙乱,却没发现紫禁军,各殿嫔妃也都不见。珠宝首饰已全都席卷一空,只留下一些太监和宫女,守着紫檀家具织锦帐,在那里瑟瑟发抖。 在众军簇拥下,全副戎装的朱品声英气勃勃,昂然进入那已经十分熟悉的翠华殿小院,直入殿门,到了张贵妃的卧室。 她看了看,室内布置依旧,却已微有落尘。想到这里十天之内便已发生多起命案,尽管随从人多,仍不免有几分胆寒。 她看了看,感觉那床似乎挪动过位置,但也不很确定。 床下便是地洞。她命手下揭开地盖,略一靠近,便闻出一股恶浊的尸臭扑面而来。她连忙掩鼻,命打起火来,点着油灯照看。 兵士点着几个火把,伸到洞口。朱品声只略一探头便缩回来,眼睛已经看到下面一片尸骸枕藉,令人伤心惨目。 “先盖上,着人看守。战后慢慢清理。”她吩咐。 一阵厌恶与不忍之后,她回顾殿堂,不由心生哀念,心想: 十后妃除韩妃以外,死在这里这么多天了,若不是天寒地冻,早已腐烂。皇帝如今业已出头,却不命人尽快收敛,嘴头还提也不提,真是薄情寡义得可以! 男人哪,真都把功名权位放在第一位,古今中外,概莫能外!女人都白痴心了! 叹息一回,她转身出殿,各个五十人队陆续来报,都说敌人龟缩于中宫,据墙而守,大门紧锢,不知向何处突击为佳,特请校尉示下。 朱品声胸有成竹,指指南面说: “中宫又深又阔,共有两大横排宫殿。太子在毓华殿,是在中宫北排由东数第三间。要到那里去,最近的是毓华门。但我们先不攻击它,先攻中间的明光门。 “等把敌人都吸引过来,激战正酣时,再突然攻击毓华门,得手后直插毓华殿,把太子营救出来。这是头等重要的任务,别的且先不管。” 众营佐弁目得令后,立即组织实施。 小蒋在一旁看了称赞说:“朱姐真有大将之风,井井有条,安排得比我聪明多了!” 朱品声一笑,问:“要是你,你怎么办?” 小蒋憨笑道:“要是我,早带头冲锋了!” 朱品声嗤地一笑,友好地说: “老万给我讲兵书时,念过《说岳全传》里的一首用兵诗。诗里说:将在谋猷不在勇,高防困守低防坑。还特别讲了指挥员不能站在最前沿。要冲锋陷阵,只管叫别人去,不到危急时候我是不干的。以后带骁骑营去冲锋,我劝你也别跑在最前头——那不叫校尉,叫莽汉!” 小蒋本来看到真正的进攻就要开始,也想卷起袖子干的,听了这话,就不好参与了,笑笑说: “那就等攻击毓华门时我再出手吧!那时要的就是一个快!” 朱品声一笑,说:“对了,那时才最需要刀刃上的好钢呢!” 正说时,搜索翠华殿的兵士又来报告,发现了第二个地洞。 “还有一个?”朱品声不由诧异。“在哪儿?藏什么的?” “是有两个!”小蒋也曾和白思孟一起目睹张贵妃杀害诸女,知道位置。“就在刚才那第一个洞旁边。听人掉进去的声音,有点时差,好像比较起来更深一些。” “里面也有尸体吗?”朱品声问兵士。 “禀校尉!空的。一具尸体也无。只在泥地上找到几件钗环香帕,是女人用的。” “拿来我看!” 东西拿来,朱品声略一察看,便认出其中有两样是尤贵妃的物件,那是尤妃吃苦杏仁中毒要急救时,她在她的榻前耳畔见过的。 “洞里有浮土吗?”她怕是死在里边的人已被就地埋掉。 “没有,都是硬地。” “难道掉进那里的人都被起走了?”她不由疑问。 她命人带过几个留在北宫的太监和宫女问了问,都说张贵妃与皇上一起离去后就再没回来,殿里也没来过人。 这么说不是张贵妃处理的。 问过小蒋,知道四后妃被推坠的洞口不同,她明白了。这四人的尸骸肯定已被单独起出运走。至于是秘密安葬,还是入棺暂厝在哪里,眼下恐怕还只有真皇帝本人知道。 十天了。他最先被抛入,到后妃被杀时应该早已醒转。他可能听到或看到了残杀的场景,也可能真是后来才听小太监说知。 他虽然始终隐藏,但自身解脱束缚后,既然能在地洞与山洞之间自由来往,要想移动几个女子的遗体还是办得到的。 只要钻出本身所在的地洞,再掀起另一个盖子,就能把她们逐个背出来,再弄到御花园里去掩埋。 张贵妃父女杀人得逞之后就离开了翠华殿,这就给他尽这最后的情分留下了机会。 只管三后妃(因为据他本人说韩贵妃已经救活)的身后之事,对一般嫔妃和无辜送命的宫女则不再过问,哪怕她们的尸体就和自己处于同一洞中,近在手边! 分得真是清楚! 礼不下庶人——虽然那六个普通嫔妃也不是庶人,但地位总是低些——这巍巍皇宫和老皇帝眼中的高低贵贱之别,已严格到近乎苛刻。 她不由一下子又想到自己身上。 当初幸亏自己没有答应做那什么狗屁才人——她有些好笑而又不忿地忽然想到——先说给个梨,一谦虚(他以为自己是谦虚)就给换成了枣,真把人怄死了! 还好当时便:“还真是空的。台阶上还有几点血迹。那么深没一下子磕死,那几个贵夫人的命也真够大的!”。 “都别管了,反正命好命歹也全都过去了。你看现在云开月出了,正好开仗!” 朱品声挥了下手,走到前面去,在明朗的月光下仔细观察中宫一带高峻的宫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69章 性命相扑 新 号角吹响,以佯攻发端的战斗行动正式开打。 攻击的初始阶段打得非常激烈。双方挨得很近,各有掩体。强弩营位置在下,先将箭矢泼风也似地射上去,霎时间把门楼上的大红木柱都插满了。对方的弓箭手则登上对面的殿:“抬出所有的桌子,顶着桌子冲!冲到墙边就搁那儿。垒起来当台阶!” 营兵们听了她的话,豁然开朗,对呀!既然校尉让搬,那就可以搬。他们马上一改鲁莽作风,纷纷跑回殿里搬起桌椅床铺,顶在头上或是挡在身前,不惧沉重,一步步地往前推进。 那些家具都是檀木、楠木、花梨木等昂贵木材做就,致密结实,沉得像铁,石头砖瓦打在上面乒乓乱响,却伤不着人。 眼看一波来过又来一波,墙下的桌椅板凳堆集得越来越多,有些已经垒到第二层。 墙上的紫禁军都慌了,急忙调集火把,准备抛下去烧他一烧。 正乱间,突然毓华门那边喊声大作,灯笼火把照得一片通明,门前庭院中人如潮涌,直奔高墙。 原来主攻开始了。 有了在明光门这边的进攻经验,毓华门那边的进攻一开始就有条不紊。 先是十队人员齐头并进,二十张大床被推到墙下,接着四十张八仙桌被顶在头上送到,搁在了大床之上。 这一摞,桌面就已升高到宫墙的一半。 然后便是参与爬墙的攻击士兵或抱或背,一人一把紫檀木椅子冲上前去,高举身前,顶着箭跳上床,再爬上八仙桌。 这景象真正是叠床架屋,椅子一放人就踏了上去,双手已经够得着高大的宫墙墙头。 这就好了,人站上椅子,不但可以舞动随身携带的刀枪与敌方搏杀对战,用劲一扒还能翻上墙去骑着,立马高过对方的头顶。 紫禁军都吓慌了。 不是他们本事不济——是他们的应对方式太过笨拙不灵。 由于根本没时间竖架子搭跳板作为防守的立脚处,紫禁军的人都是站在一架架梯子上防守,哪儿紧急就把梯子往哪儿移,借此才有了个居高临下的优势。 但现在对方突然使出这样一个损招,那就是“长江天险与我共矣”,而且“船”更多,势更猛,叫守方安能不慌? 正没奈何处,突然空中又跳起一个飞人,手持五尺哨棒,从殿角高处苍鹰似地飞扑而来,一言不发,见谁打谁! 他咬牙切齿,面相颇为狰狞,一经扑下,就立刻转为平飞,擦着墙头,划直线一样凌空掠过。 这姿态就像骑马巡行,又像犁铧破土。特别是一套花式棍法,使得直如毒蛇吐信,一伸一缩,左右拨击,叮叮哐哐,快得都顾不上瞄准。 但他的力气却又大得出奇,使劲一下,足能把棍子打断。紫禁军都是站在梯上的,本来就立脚不稳,而他只要见到是个人形,随手就是一戳一挑。 只见他拨一棒一个紫禁军就掉下梯去,再一戳又一个紫禁军掉下去。 守兵是站在梯顶打仗,脚步挪不得,本来就是个危险活儿,偏又碰上这飞将军,还是从侧面冲击,一个个扭身对战,躲不成、顶不住,一打就垮,毫无还手之力。 连打几个,啪地一声哨棒真打折了。 喀喇一响,那排队排在末尾还没挨上打的正高兴呢,谁知这飞将军打得兴起,索性扔掉了半截棍子,张开两只手,就在那快速滑行之间,左扇一掌,右递一拳,虎虎生风,劲力非凡。 中招者无不立刻飞出,重重地摔在地上。 直溜溜一遍巡完,已经有二十几人被打下墙头,防御线立刻出现了一道大空白。 飞将军洋洋得意。却不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对面殿顶几个弓箭手趁他靠近,在瓦脊后悄悄站起,张弓搭箭就要射他。 朱品声一眼瞟见,不由大惊,忙把身边两个弩兵后背一拍,手一指说:“快射!” 弩兵也已找着了目标,连忙举弩,也来不及怎样瞄准,崩、崩就是两箭射出,分从那几个弓箭手的头顶和身侧擦过。 放冷箭的那几人听到利箭破空之声,慌忙躲避,矮了下去。但也就在同一瞬间,已有一支离弦之箭射向小蒋,噗地射透衣袖,叮地一声,正射在他腰间圈子上。 真是千巧万巧。平常图操纵方便,他启动的都是最上面那个圈子,这回一心要把握时机,眼盯前方,手下意识地摸去,启动了最下面那个。 圈子间各有一寸间距。若是启动上面的,间距就拉开了;启动下面的,下圈往上一顶,反而弥合了间距。三个圈子刚好并成了一根护腰宝带。箭头穿不透,便救了他一条命。 陡然挨了一箭,他大吃一惊,赶紧下坠,混进了进攻人群里。但他的空袭效果已经充分显现。 得此大好机会,已有台阶可上的强弩兵立刻奋起冲锋,大声欢呼着,爬桌攀椅,蜂拥蚁聚,横七竖八争先恐后地一举翻过高墙,就似一道开闸的洪水迅猛冲进中宫,直往近处的毓华殿奔流而去。 虎吼雷鸣、横冲直撞地打进毓华殿,不料却已人去楼空,太子早被守兵劫持走了。。 仅仅慢了一步,不过这也在意料之中。 朱品声一面遣人回去报告情况,要求增援——点名要太子护卫营,因为他们比较守规矩,却也只能当后盾:驻守北宫,防护后路——一面指挥自己手下还调配得开的八百人搜索前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70章 大违常理 新 沿途的发现令她惊心:原来紫禁军撤出的每个地方,都被泼了油堆了柴,似乎在等待点火的命令。但命令没下来,这才不情不愿地放弃。 老国丈是不是准备在逃走时将全部宫室付之一炬?那可又是一个火烧阿房宫了! 数百年的积累,万千人的心血,常就因为个别人的一时暴虐,迅速化为灰烬。这是多么巨大的财富与想象力、创造力的浪费! 可是这种事情,尤其在老华夏的历史上,总是一再重演。那种充分体现一个恶毒小人之卑鄙丑恶的怨毒之气,几乎从来都不缺少! 由于情景太过吓人,出于担心,她谨慎地命令部下暂且放慢前进步伐,同时再遣急足,把这些情况报告皇帝,请他早拿主意: 强敌在前,步步荆棘,我强弩营眼下要冒死进攻,实在没余力分开守殿。 若是您老不在乎,就算我朱校尉没说;而若想保住这千门万户的宫室建筑,那就只好牺牲规矩,允许那些如狼似虎的几营大兵都开进来,分殿把守,备水备沙,以防火防灾。 ——只是不一定能防盗,这点却要事先道破,请主上明察。因为人总有点良莠不齐,有些大兵很可能趁火打劫、监守自盗。 她这建议完全是从大局着想,相信一定会被皇帝接受。但与她的估计恰恰相反,皇帝的回答很快返回,只有短短七个字:此着不可行。不许。 朱品声吃惊得说不出话来。 情况说得这么清楚:危险迫在眉睫,大祸眨眼即至,却仍不许!为什么? 难道怕遭抢劫?老仙儿盘踞多日,紫禁军也顺手牵羊,真正的好东西早就一掳而空,有什么好怕的! 难道怕踩坏踢坏了家具摆设?但这跟一场大火的损毁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看来事情已不能以常理揆度。 说不定这完全是一种贵人式的洁癖:自己用的东西绝不许别人碰。 对的,复位在即,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能让几千名粗坯莽汉一拥入宫。 那叫人怎么受得了! 就是烧光全部宫殿,他也不愿听任那些又脏又穷的蛮野武夫进入精致的皇家生活氛围,搅了他的安乐窝,还——这里不妨说句反映他那阴暗心理的大实话——从而见识到他生活的腐化,并识破皇权那高高在上形象背后的虚弱底蕴。 再掌乾坤后,他仍然需要一个存在于人们意念中的勤政爱民的良好口碑,更需要长久保持人们对他的高度神秘感。 神秘就等于神圣。 没法子!谁叫他是皇帝你不是皇帝呢?只好他说什么是什么了。朱品声不得不分出两百官兵看守各殿,同时减缓了前锋进攻的速度。 这仗有点难打了。 紫禁军总数一千二,自己可用于进攻的却只有六百人。以一打二,即使对方要守的大,兵力被摊薄,自己也只能集中兵力,试探着局部突破,楔破它的防御,同时还要防备他们反扑。 也幸亏紫禁军自知实力有限,捉襟见肘,一直没有做认真的抵抗,也没有举火焚殿,朱品声才得以逐殿克服,挥军一直进逼到宫中的最高处——倚云台。 直到这时她才最后确知:张国丈父女、太子,嫔妃、老太妃已都在建筑在上面的宏大宫殿里躲着,大部分紫禁军也集结在这里,由五天罡和他们的师父统领着,要与造反的军队决一死战。 虽然兵力不足,为防敌人逃逸,她还是下令将倚云台包围起来,每个长边一百三四十人,都持弩待射,不许一个敌人下台,却也不许擅自攻打。 为什么要这样?她自觉理由充分。 首先是情况不明。 这倚云台台高十丈,约合三十多米,几乎就是十层楼的高度。 面积则几乎有一个标准的足球场大,灯火全无,黑黑的什么也看不清,敌人躲在哪里,数量有多少,布置如何,都不清楚。 如若强攻不能迅速得手,人员牺牲自不在少数。等到整体削弱之后,若敌人突然突围而出,一走了之,以不到六百的人员防守三四百米的周边环线,那就真的噬脐无及了。 那么要不要再次请求增援?或者至少来个一营半营堵住台周几条主要通道! 四角一卡,敌人无法溃逃,没有了接战不力、致敌纵逸的担心,强弩营才能从容攻打。 六百人仰攻坚固防守中的四五百敌军,这本身就是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了! 但——皇帝已经说过不许,这句话一时半会儿还真拗不过来。 她再次认真想了想,这才遣人回去,要求让万时明和白思孟两位校尉进来,共商攻击之策。 皇帝这次倒是很爽快地答应了。四更刚过,这两个伙伴便出现在她的面前。 白思孟没法掩盖他对皇帝用心的不满甚至愤怒,见面后屏人密谈时他气哼哼地说: “我还以为强弩营早拼光了呢!幸亏你聪明,没有上他的当!那老狗,就等着这几营自我消耗掉,一点点地投入,也不知安的是什么心!” 朱品声哼一声笑道: “他能是什么心?嫉妒心!猜忌心!兔死狗烹心!借刀杀人心!永远改不了的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混蛋大私心!所有的皇帝老儿全是这样,要有一个不是你啐我!” “那咱们还干嘛要受他利用?不干不行,怠工难道也不成?” 朱品声笑道:“已经上了他的套,想卸就没那么容易了。我六百士兵已经撒开,怎么怠工?难道劝他们一个个坐下打瞌睡?就是想叫他们回来吃夜宵?也得有哇!” “吃夜宵?”白思孟愣了一下,突然浮想联翩,拍拍脑袋说,“我想起来了,虽然吃夜宵不行,但是四更天,御厨房做早点的人都已经进来了。。 “我去一下!叫他们全部改做馒头、烧饼、大锅肉菜汤,给你的强弩营吃。台上的人没饭吃,就慢慢饿着吧!” “对呀!对呀!”朱品声笑了,“好主意,正好借机休整。倚云台上连喝的水都要从台下提,能撑多久?全体暂停进攻,吃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71章 高台喋血 命令下达,全营都吁地松了一口气,感觉忙了一夜,肚子真已经饿得不行,想一想馒头包子就口水直流。 校尉此令,极洽人心,于是一直绷着的弦松了下来,都留在原地,坐等开饭。 由通知到开吃,有很长一段时间。 趁此机会,朱品声跟几个同伴一起,到处巡视,检点人数,救治伤员,登记阵亡者,同时记功罚罪,严明奖惩,也忙得不亦乐乎。到早点终于送来时,天已经蒙蒙亮。 皇帝派使节前来询问攻得如何,却见全营都忙忙碌碌地在吃饭,边吃边笑着敲盆打碗,逗弄在台上高坐,既没饭吃也没水喝的紫禁军们。 使节就是刘侍郎。看到这样的情景,他不觉笑了,对朱品声说: “校尉真是好整以暇呀!如此恶战,三个时辰力克两宫,还不忘该吃饭时就吃饭,好吃好喝地抚循部伍,真乃爱兵如子,有古名将之风!” 朱品声听到说她爱兵如子,笑得格格的,指着远处几个长胡子的士兵说: “难道我现在有了儿子?就他们?给我当爸爸还差不多呢!刘大人真会说笑。” 刘侍郎呵呵一笑,转头看看宏伟的倚云高台,叹息道: “朱校尉大有仁爱之心。仕宦之人,能有此心,就是部下之福。都说兵凶战危,看此高台,若是在夜里使性强攻,真不知要死多少人,还未必攻得下来。 “只有在白天,用硬弩射住,令抛石射箭者不敢抬头,看准破绽,集中兵力,庶几可以逐层逐级突击上去。” 朱品声点头道:“正是,所以尽管明月高照,夜里也只能四面围住,不敢擅自攻打。万一打得不好,紫禁军趁机溃围,散入宫殿,那就祸延八方了。” 说话间,天色渐已大亮,高台的形势可以看得十分清楚。 只见最高的平台边缘,紫禁军一个挨一个,头盔都是金黄色,好像给石台顶部镶了一道金边。 从台顶向下,大部分地方都是七丈多高的直立石壁,跳下来的话不死也会摔残。 只有朝北的这面,有两道长长的双段石阶,东西各一,设计为东边上人,西边下人,中间相隔约二十米,与台子两端的距离各约二十五米。 由于整个平台只有这两条进出通道,所以紫禁军用了几乎一半兵力防守。 特别在阶梯半腰的歇脚平台上,已经砌好了壁垒,埋伏了射手,滚木擂石堆成了小山。那气势足以镇慑任何想要进攻它的敌人。 强弩营就在敌人面前开饭,把对方气晕了,却不敢放弃地形优势下台攻击,只好蹲在上面放箭。 居高临下,果然射得又准又远,一支箭竟然把刚刚奔进中宫来的传令兵射了个对颈洞穿,血溅当场。众人一吓,敲盆打碗的声音一下子沉寂了。 半腰壁垒中站起一个人来,得意地举着弓,威胁地叫道:“小子!谁再猖狂,就叫他尝尝爷爷的神箭!” 壁垒上下一片欢呼,都在叫:“钱爷神箭,盖世无双!钱爷神箭,盖世无双!” 朱品声一眼看清,他就是五天罡中的瘦子,原来他姓钱,叫钱钧,不仅飞刀精湛,箭也射得极好。 他有一张神臂弓,百米之内百发百中,蹲在这高台上,虎视下方,真比什么都厉害。 有人一时不慎,还在他的视线内出没移动,他毫不客气,飕飕两箭,又取了二人性命,都是一箭穿颈,再冷酷c再稳准狠也没有了。 有一个士兵的娘舅就这样死在远处殿角。 那个士兵大哭,纠集了好友同乡,一起来朱品声面前哭求,要攻上台去报仇。 朱品声怎肯让他白白去送死,一再摇头,说: “你怎么这么笨呀!强弩营向以好箭法出名,怎能徒尚蛮力。舍长就短?都与我分散开,先寻机射他几支冷箭,也打掉他几个,壮我声威!” 这声令下,营兵们心中怀着不忿,果然都拿起弩箭,四处找点,隐蔽着寻机射敌。 台上敌人仗着壁垒坚固,不大防备,十分钟之内,竟有十几个着了道儿,被下面飞上来的箭矢射倒在地。 找回了损失,营兵们气势又旺,恰好皇帝又派人送来大量攻台用的长盾,可以三人同用,一起登阶,同进同退。营兵们试用不错,都想趁势上攻。 送盾实际上就是一道催促令,朱品声无法延宕,只能命令第一个五十人队先登东面石阶,攻一下试试,其他人在后面用弓箭掩护。 那个娘舅被射死的士兵不管三七二十一,一马当先,独自拿了个原来的圆盾就冲在最前面。但只上了三级石阶,腿上就中了一块飞石,顿时栽倒,反要人拖他下去。 三人组一拨拨地冲上,敌人呐喊得凶,却只觑隙放几支冷箭,故意放他们上来。等他们冲到半腰,这才一阵滚木擂石打下来。 盾牌哪里抵得住大石巨木?顿时被砸了个连滚带爬,纷纷掉落。幸未挨砸者只好掉头向下,抱头鼠窜。 死人不多,伤者却是累累。骨断筋折,呻吟哀号。第一波攻击失败了。 那台阶本来就不宽,些时再被滚木擂石横七竖八地一堵,别说再去攀登,就是跑到跟前想伸腿下个脚都难。想要再攻,就得把它们先掀开。 小蒋看着上面不说话。白思孟猜到他的心思,悄声说: “别想那么干!轰掉壁垒容易,解释原因就难了!圈子都露了馅了,你还想让皇帝把咱们的好东西都征用去?也得看值不值得呀!” 万时明看了看说:“也不是没办法!野战部队不都有攻城用的抛石机吗?调几部来,反过来用石头砸他,不就旗鼓相当了?” 朱品声惊奇地问:“抛石头?拿什么抛?火炮吗?” 万时明笑道:“什么火炮!就是一个绞刑架子样的东西,几十个人一起拉绳子拽木竿,利用杠杆原理,把另一端装着的大石头扔出去,一甩一扔,足能打出两三百米呢!打台上,那真是小菜一碟!” “真的吗?”在那边世界时,朱品声向来不关心战阵之事,战争片没看过几部,竟然从没见过,听他说得邪乎,还不敢深信。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72章 高下争锋 新 抛石机这东西,白思孟和小蒋不但在电影中看过,连实物都接触过,此时一致点头作证说: “是真的!能用!我们在万聚坪也见过,就不知道这儿有没有。” 万时明说:“前方兵荒马乱,临时做,工具木料都不凑手,所以这种笨重器械好多都是在后方提前做好的。可以问问刘侍郎,兵部仓库里还有没有?或者问工部——做这玩艺儿应该是他们的事情!” 刘侍郎还没回顺天门返报,一问他就乐了,说: “北征出发前大军订了四十部,因来不及做,只带去二十部,剩下二十部陆续做好后还没发出,正存放在工部的木场里,要用的话,可以马上去拖。” 朱品声大喜,说咱们老万真是个渊博人,竟未卜先知了!立即叫人:“快快拖来,咱们也打他个雨零星散!” 刘侍郎笑道:“在部里老夫我分管兵器司。跟工部打交道正是老夫的事,我去吧!” 事关平叛,又是皇上亲自督阵,谁也不敢马虎。 工部堂官得知事态变化,连夜见驾,早已伺候在皇帝身边,此时闻讯急于表现,立即亲自出马,敲门打户召集民夫,火急火燎。 尚书侍郎都揎拳掳袖地满街跑,那还有什么说的!不到一个时辰,二十架新簇簇的抛石机就都拖进了皇宫,在倚云台前竖立起来。 笆斗大的硬石头运来上十车,还有几车石灰包,打过去专迷对方的眼睛。 下面的人哼啊哼啊地竖架子,上面观望的人顿觉不妙。五天罡故态复萌,立即飞身来夺。 他们狡猾,也不来那种真枪真刀地拼命,而是一人一桶油泡破麻布,带着火种,借助飞行圈一飞上天,接着就来个俯冲。 飞到跟前,几人点燃麻缕就两手一松,那桶混合物就炸弹一样直落下去,砰地砸在架子上,先打垮架子,再来个油裹火烧,直烧个火光冲天。 工匠还在调试,突然天火降临,油火四溅,立刻吓得作鸟兽散,四处奔逃。 第一番出击,五天罡就烧毁了四架抛石机。只有一架砸歪了,没造成损失。 “这不是个事了!”朱品声面色严重,“那么多人射箭都没挡住,这还是小事,要是把宫殿都烧着,咱们就连立足之地都没有了。小蒋,这回你可真得帮帮朱姐了!” “没问题!”小蒋简单地说,又看看白思孟。此时白思孟还能说什么,只好两手一摊,一声不吭。 但他刚才说过的话,对小蒋也不是一点作用没起。 小蒋先寻找合适地点,不在正面,而在侧面,就是毓华殿。 那里不是战场,殿内只有少数几人看守,外面也只有一百人沿台警戒,搜捉逃敌。 他进殿后,叫所有人都离开,然后找到一口有盖没水的大铜缸,堆了几层被子在上面隔音,自己便爬进去,坐井观天地守候起来。 五天罡旗开得胜,便想如法炮制,第二次又飞来了。 他们在高处先炫耀地盘旋,用脚来回乱踹,将射上来已经失去力道的羽箭一一踢开,就好似踢毽子、玩足球一样,之后才认准各自的目标进行俯冲。 这一回,炫耀的结果变得致命了。 小蒋正发愁瞄准的时间不够,怕打不准,他们一盘旋,立刻让他信心百倍。 他从铜缸中伸出步枪,瞄准一个形体显著的,果断地扣下扳机。 砰地一声巨响,一颗子弹激射而出,一秒钟就飞抵目标,嗤地一声,把蓝衫中年道士的大腿穿了个小孔,减速飞出时又带掉了他一大块肉,弄得鲜血淋漓。 这人正是韩昌,善能簸土扬沙的。这一受伤,他手中的油罐立刻拿不动了,砰地落下来砸在自家台子上,砸中了好几个人。 火油何等炽烈!能烧木头,更能烧人。 被泼了一身的每个人都连油带烟,迅速烧成了火团,引起一片气味难闻的大火。 上下都在惊愕,有欢呼,有惊叫,嘈声震耳。小蒋趁机打出第二枪,乓地又是一声爆响。 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心想接住无端坠落的中年道士的虬髯壮汉,两手才一抬起,便被这一弹噗地打中右背。 子弹头从肩头飞出,也毫不客气地带走一块肉,虬髯汉刘三针的右臂立即动弹不得。那手软垂下来时不知怎的一拂,竟触动机关,飞行圈呼地一下急剧加速,把他带向高处。 他手里那桶油还没点燃就泼翻,一起掉了下来,也砸在倚云台上。嗵地一声大响,台下强弩营的士兵都欢呼起来。 就这样,只放了极准的两枪,就重伤了两位天罡,轰炸行动立刻瓦解。 余下三人,连忙救道士的救道士,追虬髯汉的追虬髯汉,忙得焦头烂额才办到。于是抬的抬,背的背,一次闪亮登场,终至大败亏输,偃旗息鼓而去。 台上气沮,台下气盛。 临时抓差送来的五百普通太监和工匠混编一起,十六架已经竖好的抛石机,每架的短端用三十人拉绳子,一起吆喝发力。 在杠杆的长端装上斗大的石头,悠一悠,用力一拽,便呼地一声抛了出去,流星闪电一样飞到台上,一落下来,见什么砸什么。 砸到房顶就是一个大洞,砸到桌案就是一个垮塌,砸到人就成个肉饼,什么也没碰上,光砸在地上,硬碰硬,也是一个骇人的爆裂。 石碴石片飞起来,打谁谁倒霉。一时没摔碎,蹦跳起来,更是流弹一样摧屋折床;又像石滚一样,一滚到底,撞倒一片! 紫禁军生长宫中,都没见过这种利器,被打得心惊胆战,哭爹叫娘,纷纷向后躲避。偏偏这石头不长眼,满台飞舞,哪儿躲去?除非钻到地里,那才略得安全。 眼见大石头虎虎生风,朱品声乐得合不拢嘴,说: “滚木擂石算什么,我不上去,它还能找下来?我就这么坐在地上跟他耗,看谁耗得过谁!” 皇帝使节又来观战——实则是督战——她也只请他坐在太师椅上,看那些石头满天飞来飞去,给他数着:“一百零一块了!一百零二块了!一百零三块了……” 使节有礼貌地问她:“何时可占领高台?”。 她头都无暇回一下,津津有味地嚷道: “快了!快了!你看,都打得他们不敢抬头了!现在左边的四架听着!不打上面了,专打那半腰平台!快,快!目标下移!瞄准西边这个!打他个稀巴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73章 猛虎脱柙 营兵们都不知道什么叫稀巴烂,只是猜想,这是叫他们打得越猛越好。 长官有令,他们就加快速度,四架抛石机对着东边平台一阵集中打砸,很快就找到准头,把壁垒一点点打垮。 哐啷哐啷,弹如雨下,墙倒屋塌。躲在里面的紫禁军藏身不住,都返身向台顶逃,却被下面飞来的弩箭一一射倒在中途。 壁垒被毁,台半腰已经没有敌人,朱品声这才命令第二个五十人队冲上去,同时全部抛石机又对准台顶一阵猛轰,台边的敌人全都躲在石栏杆后面,抱头低伏。 第二个五十人队冲上去后却发现路况太糟,实际上只能当拆迁队,优先处理散落在台阶上的滚木擂石。 此时敌人还有不少借着石栏杆的掩护,不时起身向下射箭扔石头,必须时刻警惕,必要时还要回击,因此一会儿抢拆,一会儿躲避,费了好半天工夫才清理完。 这之后就轻松了。碍事的杂物清完,五十人队不费什么周折便冲上了高台,持枪抡刀地向前砍杀,占领了一块落脚地。 与原在台下对射不同,一上高台,便已是不容回避c难以腾挪的混战厮拼。人与人最大的间距也不过丈儿八尺,刀枪相向,脸对着脸,愤怒恐惧,彼此毫发毕见。 一上来就是好一场恶斗。一方竭力想压下去,一方拼死要冲过来。 台边立即响起一片嘈杂尖锐的兵器撞击声。 刀光闪烁着凶暴,血迹映射出残忍,可怕的吼叫与哀嚎此起彼伏,震惊四方。 忽然间双方粗野的鼻息便紧贴到一起,热气相喷。置身其间的人,无不紧张得心脏都要爆裂开来。 但僵局终于打破了,敌阵的裂隙已开。 直到这时,朱品声才下达命令,要强弩营的后续部队快速跟进,扩大战果。 同时要那位来此督战的使节回去报告皇帝,我营已经攻上高台,要求太子护卫营立即赶来增援,封堵敌人逃窜的通道。 三个同伴见此手痒,仰望高台,也想上去助战。朱品声双手一拦,连忙制止说: “别,别,千万别!不是我想独吞功劳——这点功劳本小姐也真不放在眼里——只为两个字:安全! 前方正打得如火如荼,老皇上却在后面安坐,看都不来看一眼,为他战死,划得来吗?过一会儿!等增援的来了,你射声校尉的手里有人了,再代我去装模作样!我绷了这么久,也该喝口热汤了!” 太子护卫营就在身后,已经知道攻击得手,敌人即将崩溃,得令后兴高采烈,立即离开北宫,奔来赶场,生怕再晚一步连汤都喝不到了。 看他们匆匆赶来,一脸猴急,朱品声笑了,手一摆说:“白校尉,你赶紧派他们上去,别让我强弩营独自苦战,你们倒落清闲!” 白思孟一笑,立刻召集将佐说了说形势,便命他们带队进攻,先登者有奖。 他嘴里的先登,自然已经不是拼死杀上的先登,而是赴援在前的先登。将佐们心有灵犀一点通,有什么不明白的,立即挥军疾上,都想抢这个第一。 这时东阶梯已经打通,但人多拥挤,西阶梯还有个壁垒是完整的,但敌人已经逃空。一部分护卫营便从西边上攻,冲上去便跟那边的敌人互相砍杀。 等朱品声喝过水,休息了一阵,四个年轻同伴便从东阶梯上去,很快就到了台顶。 只见宽阔的平台上数百人混战一团,正在捉对儿厮杀,更多的人则拥在后面。 喊杀声里,随着战线的不断后退,大家都在向那圆心处的歌舞大殿涌去。那大殿虽没起火,却被砸得尽是破洞,殿顶就像个到处窟窿洞开的大马蜂窝。 “老国丈死期到了!”白思孟凝望那片红墙碧瓦的建筑,哼了一声,“不走是死,走也是死,飞都没用!小蒋那家伙,枪法好得能打老鹰,他能往哪里逃?” 此时倚云殿里,张国丈正揽着女儿唉声叹气,说:“没想到费尽心机,到头来还是一事无成!江山胜境,巍巍帝都,转眼就没了!没了!” 张贵妃此时倒不以为意了,笑嘻嘻地说:“是江山没了还是美人没了?恐怕还是美人没了更叫父亲心痛!那几个骚货,现在想起来还叫女儿我恨得牙痒痒! “特别是那姓韩的妖精,魅了老丈夫,又来魅我老爹!真是前世欠了她什么债,到这世里来一件件讨还!那天没划烂她那狐媚子脸,真有些不甘心!” “算了!算了!”老国丈拍拍她的背,“人都叫你断送了,还不肯饶过,我儿的心思也未免太重! “再怎么不好,她总是你在皇宫这六七年的一场相识,也曾有过和气的日子。如今要走了,不可把人想得那么糟,到时候回想这一段,还有个好心情在。” 张妃嘿嘿笑道:“是么?还想有好心情?女儿怎觉得,这六七年,皇宫里没一日不是凄凄惨惨,惊恐不安?全内苑只有那一个人快活逍遥,把许多人随意作践,那受作践的人却还得千方百计地趋奉他! “所以这里不是皇宫,只是兽苑。人到了这里,无不要变作狼虫虎豹,才得有幸苟活。若是有那一天想要发发慈悲了,这一天便要倒运。女儿可不就是倒运才倒成这样的!” 也不怪张贵妃有如此之多的愤懑感慨!生于富贵家,从小乖乖女;不是猜不到,而是做不出。就因为总是这种不肯犯贱的心态,使得她自始至终脸皮薄。 但皇宫什么地方!可是脸皮薄的人呆得住的? 说什么回头一笑百媚生,三千粉黛无颜色。要说张妃之美,超凡绝俗,绝对配得上白乐天的这句诗。但她如此突出,到头来却不是最受宠的那个,自然是机心远远斗不过人家。 岂止如此!岂止是被人抢了风头!多少回了,若不是美色在兹,凭她那点儿只够应个景儿的小儿科式的争宠能耐,仅仅是说话犯讳,就会被一后三贵妃直截了当地踩到脚底下去,蹂作肉泥。 回想那时孤立无援的情景,真是岌岌可危,危乎殆哉,至今一想仍不免心惊肉跳! 不过总算现实给一后三贵妃开了个特大玩笑。人算不如天算,最终还是让她们落到了张贵妃自己的手里。 现在仇已报,债已偿,心里应该放得下了。惟一的遗憾,只有丢在宫里再也找不回的那段傻傻的冷冷的灰不溜秋的青春。 青春一去不回来,而这宫殿,也将很快化为灰烬,于是大千世界里,那惨淡的六七年,便什么痕迹都不会有了。 走吧!走吧!思想简单而执拗的张贵妃心里充满了安适满足,娇憨地偎倚在父亲的怀里,就像小时候,还是个小不点儿的小姑娘的时代一样。 看彻天地,在这个世界上,只有父亲对她真正的好,其他人,在各种利益上,都是她勿庸置疑的敌人。 她要与一切人都说再见,只追随惟一的亲人父亲,在这荒漠般的世界上随风飘荡。什么都比不上这个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74章 再见“晴空” 敌人喊杀的声音已经逼近歌舞大殿,是时候了。 张国丈轻轻推开女儿,走到端坐在长案前的金天师身边,轻声说了一句什么。 金法师点了点头,两手掌心朝前,十指指天,抬了起来。他的案前,有一盆炽热的红炭,明亮的炭块轻轻爆响,不断飞出几点火星。 大殿的大门原来紧闭,此时敌人涌到,就无法遏制地被推开了。一片刀枪剑戟出现在眼前,接着越来越多的敌人都站了进来。 张国丈阴沉地看了对方一眼,转身回步,拉了女儿走向后殿,却听见那边也传来了刀枪撞击的厮杀声。 他止住脚步,仰面看看残破的殿顶,端详着那窟窿的大小,看好了又走到右手紧锁着的几个房间前。那里面关着的正是皇太子c三公主c六十嫔妃和十二个皇太妃,待宰羔羊似地正在哀哀啼哭。 张国丈回身看一眼金天师,想到他案前的火盆,再转回来看一看门上的大锁,踌躇了一会儿,还是决定放弃,摇摇头往窟窿前走。 “父亲!”张贵妃指着关人的房间,尖声问,“就这么放了他们?” 张国丈摊开两手,做了个无力回天的手势,说: “古人说得好:‘杀人岂有限?立国自有疆!’两国相争尚且要留有余地,这私人恩怨,何必非要你死我活?况且火种不在,便随他去吧!” 张贵妃闻言便在身上掏摸,似是要拿出火石火镰,张国丈脸一板,轻轻按住她的胳膊说:“莫要这样,我儿!国已非我所有,杀了他们于事无补,徒伤阴骘!” 张贵妃停了手,恨恨地说:“倒不是为别人,而是皇后那贱人的孽种——算了,便饶了他吧!” 张国丈微微一笑,喃喃道:“这才好。这才好。为父的听到,那人还在,正要过来。我既已杀其母,何必再杀其子女,令人伤心惨目,痛不欲生!” 张贵妃不在乎地一笑说:“父亲就是心好!” 临腾空前,张国丈最后一次转回身,看向金天师。 只见金天师端坐不动,嘴里念念有词,面对千百敌人的刀剑毫不在意,直到对方几乎要逼到自己面前了,这才收回两手,然后用力一拍。 一声脆响如爆竹。 “旗车!”白思孟忽然紧张地抬起手臂,指着前面地面叫道。“有情况!” “什么?”三个伙伴一惊。 话音还没落地,便见前面平地上突然冒出两支碗口粗的旗杆,接着轧轧声里,旗杆上升,直指大殿主梁。 接着就有两辆背向而立的大车冒泡般现出地面,各被几个大力士在辕套处倒挽。这些人都抬首望着老天师,只等他一声令下,就要载着各自车座上插紧的旗杆往两边退走。 这就是旗车。是专门追随军中主帅的标志物。因其旗面巨大,整体高达三丈,十分醒目。若用人扛,上战场被风一吹,两三个壮汉都擎它不住。所以专门设墩插紧,竖在车上,用马拉跟随。 但这是宫殿,并非野外,拉它们进来搞什么鬼?还先藏在地坑里! 这地坑实际上是特地挖就,专为这歌舞大殿变换布景c藏换演员用的,平时用滑板木盖盖住。这时盖板拉开,旗车被绞车快速顶托出来,两端已与地面齐平。 说时迟那时快。还没等他们明白是怎么回事,那两辆旗车已站上了石板地。 趁众人不明所以,金天师一窜起身,就像大鹏展翅,直达旗杆顶部,双腿夹住旗杆,暴喝一声“走!”两臂随即用力一振。 车夫们得令,立刻拉着大车分向大殿两侧退走。金天师放开一杆,却随着往西的那杆一起移动,手臂还斜向上方,不断画圆。 车夫们弯腰驼背十分用力,却步履蹒跚,车辆走得并不快,像是费着极大的劲扯动着什么粘稠东西。但这已经足够了—— 也不知从何而来,只见一大股汹涌的水流,喷吐着浓密的白雾,忽然从半空中倾泻下来,轰隆隆地冲向石板地面。 一抵达地面,水柱便扩散成河,横冲直撞,奔向前来。 步步逼近的众军大惊,赶紧止步,接着便争先恐后地后退避让,却哪里避得开! 白思孟一见不好,立刻矮身半蹲,把朱品声一拉,说:“朱姐,我背你!” 朱品声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拉得趴在他背上,随即便感觉胸前一紧,人已被他驮着起到空中。 “小蒋,快背老万!”白思孟嘴里喊着,一窜老高,直奔大梁。 小蒋本来也毛了手脚,得他提醒,这才醒悟过来,连忙拉起万时明,也来不及背,就这样扯着他的两条胳膊直升殿顶。 眨眼间,下面已是洪水滔滔。 天知道哪儿来的一大片水流,就像天河倒灌,瀑布倾注,刹时已将殿庭变成一片水泊,把先一步进殿的人群冲得七倒八伏,惊慌失措。 有人挣扎,有人躲避,但浪头暴烈,猛扑猛打,毫不容情,最后全都顺水漂流,先冲到阶下,再流到栏干。 此时若非及时抓紧,一个个都会噼哩啪啦地掉到台下,不死即伤。 大水也还罢了,一到腰间便不再涨,更吓人的却是那股蒸汽,嘶嘶怪叫,将水鼓起泡泡,热气腾腾,烫得水中的人惊嚷怪叫。 热泉的水?致命吗? 年轻人都惊呆了。 “是我们的‘晴空’,被老道拉开了!”白思孟叫道。 三个伙伴立刻想起在那边世界的海公山顶,力无匹和于首座两位高擎树干力剖紊流,放水下山,救香照寺的火灾的事情。 那时放的是河水,这次却是热水。是不同源的两股水流,还是恰好切到了热泉所在? 原来老道也是同道之人。他慧眼看出,静待时机,敌人一到,便贴身感应,切入异空,以旗杆为助,硬生生剖开了一条紊流! 那他的身上,毫无疑问也带有异空间变形。而看他拉开的裂口之大,那随身空间至少也大如房间,还是个客厅模样c足有几十平方米面积的大号房间。 这修为,恐怕还不止与他们的几位老师相伯仲,多半达到了辅修级。真想不到这边世界竟还有这样的人物!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75章 尘埃落定 新 吃这一吓,他们便不敢乱动,紧贴梁面,遮护身体,只睁大八只眼睛紧紧地盯着,以防老道忽然看向他们,然后迅雷不及掩耳地发动突袭。 那蒲扇铁铲般的一掌当头劈将下来,也不知还能不能留得命在。 就是不打个脑浆迸流,仅只被他拖去,塞进热泉里去泡,那三五分钟下来,人也就煮成脱骨鸡了。 腰间三把左轮枪都被手指抓住,却都不敢掏。 不能怪他们胆小。海公山那整整一周的高强度培训,别的也还罢了,师父们那信手拈来的无穷花样却实实在在给了他们足够的教训——原来本派的功夫这么深不可测! 化无为有,举重若轻,看似泰山压:“功德已完,大事已毕。徒儿们,走吧!” 在他身后,三天罡抬着两个伤号,齐声曰诺,然后同时窜起,分从殿不准了,”小蒋眨巴着眼睛。“要是‘晴空’,在老二桥第一次遇见它,咱们就都看不见。出去进来好几回也还是看不见。直到后来到了三公岭,才勉强看到了一回。那还是在晚霞的映照下、众流汇集的时候。” “后来在力老师他们剖开紊流、放水救寺那次也看到了!”白思孟提醒说。“那是第二回。” “噢,对!不过那也是在老师们划开之后。”。 “而且还是在三公岭,在时空变幻的特别之区!”万时明补充指出。“似乎除了那里能现身,别的地方都不行。” “那在这儿,它怎么又叫人发现了呢?这可是确凿无疑的单一时空呀!”白思孟困惑地皱着眉头。“难道只有在三公岭那样的地方,紊流才会对咱们这种低阶功力现身,正常环境就不行?那刚才老道又凭什么看见呢?莫非练到了他的地步,就自然而然生出了特殊感觉不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76章 锦衣夜行? 那么老道有什么特殊感觉能力? 红外视觉?热成像?还是超声波c次声波c电磁感应? 他们又天上地下地到处瞭望,却什么迹象也没有发现。可能紊流已经移开很远,也可能真是道行所限,即使近在咫尺,他们没有老道的那双慧眼,也硬是看不见! 众人忙忙乱乱间,皇帝姗姗来迟,但总算移驾北宫前面的御花园,站上坡顶的假山,亲眼观看士兵们灭火。士兵们抬头望见皇帝亲临,都高呼万岁,干得更起劲了。 水火无情,虽然皇帝不愿粗坯们进宫,却仍不得不增派人手,参与救火。 众手易擎。虽然最终还是烧毁了几间大殿,大部分却都抢救下来。九死一生的老皇帝,终于可以安安心心地重返北阙,再坐金銮殿了。 至此,皇家复辟大功告成,厥功甚伟的四个年轻人——“流沙四杰”也要辞驾归山了! 一夜激战,再加灭火,部队疲累不堪,需要休整,他们四人从入狱救人到如今,神经一直紧绷,连眼睛都没工夫闭一下,更是打熬不住,恨不能一头栽倒才好。 但现在总共六营部队,算上太子护卫营,共有五个营掌握在他们四人的手中,这怎么放得了手? 无人代劳,他们便只好继续勉为其难,睁着倦眼来回奔走,做好各项善后工作。 这善后,不但要恤死抚伤,计功授奖,甚至派人站岗c分班轮换都得亲自过问,真可谓事无巨细,样样操心。 上面的君臣当然也忙,特别是五重臣。但五重臣多半是老人,瞌睡少,重整山河责无旁贷,精神自然熬得起。可他们四人都太年轻,身体自然贪睡,就有些扛不住。 一忙就忙到傍晚,开饭时间,没人来禀事,他们一口汤都没喝,就大哥别说二哥,一概东倒西歪地睡着了,门口连个把门的都没留。 刘侍郎正好过来说事儿,恰巧撞见这一幕。 他一眼看见,一张窄榻上竟然横了三个人,朱品声却蜷曲在茶几上,盘蛇似的,又好笑又怜惜,便不进去,拿了个板凳坐在房间外面,亲自值门,不让闲人进去打扰。 这一坐就到了晚上八点钟左右,几拨要见校尉的兵众都被刘侍郎挡回去了。估计他们已经恢复了些,等到皇帝再派人来找的时候,刘侍郎便站起来,咳嗽一声,脚步重重地走进屋来。 四个年轻人隐约听到,竟然惊醒了,一跃而起,抹抹仍然很难睁开的眼睛笑问:“刘大人来了!有什么旨意?” 刘侍郎笑道:“什么旨意?是问你们四个想封个什么官呢!将军c侍郎,五部之中任挑!想外放,都是州刺史c郡太守,善地任择!原来封的爵也算数,还要加等,都是侯爵可好?或者万参议长再升个公爵?” 万时明听了头都大了,怎么又把我往前拱了?连忙谦逊说:“不行!不行!哪有这个道理!四个侯爵就顶天了,况且我们也领受不了!” 刘侍郎听出话外之音,诧异地问:“领受不了怎么?又要走?” 万时明搔搔头发说:“也不是真要走到哪里,只是离乡久了,想回去看看——嗯,回流沙。” 原来想衣锦还乡呀! 刘侍郎放心地舒了口气,道: “我说呢!还以为你们又要挂印封金!已经弄了一回了,再不能如此荒唐!不过,富贵归故乡,也是人间美事,好说!圣主闻知想也赞成。只不知要回去多久?” 万时明转动眼珠想了想说:“总得一年半载吧” “这么长?”刘侍郎一愣,道,“不知道圣上好吧,老夫便代你们问问看,但能给假,无有不可。但贤昆玉们想也知道,重整朝纲,在在需人,你们办事得力,深得圣心,似乎离不得这么长久。若是皇上不允,也莫要失望,衣锦还乡的日子总是有的” 朱品声笑道:“他们三个回归再回来,那是他们的事,我可不然。小女子一旦归去,是即刻要嫁人的,嫁了人便再不回来了。刘老伯休要再指望我!” “嫁人?”刘侍郎莫名其妙,看看她又看看万时明,惊讶地说,“那么——就是说——万参议长也不回来了?” 万时明尴尬地转过脸去,说:“与我不相干。与我不相干。” 刘侍郎更奇怪了,说:“与你不相干,那与谁相干呀?你们不是” 朱品声笑道:“与这里哪一个人都不相干!我是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家乡原订得有,此番荣归,就好完婚了。” 惊闻此语,刘侍郎也尴尬了,啊啊几声后,搔搔头说:“这倒是——这倒是——如若朱校尉回去就不会再来,皇上面前倒难请这么长的假!待老夫回去问过再说可好?” 白思孟有些郁闷,转身咳嗽两下,才回转来,说:“倘若问过不许” 他没有说下去,意思却很清楚:倘若问过不许,他们仍旧要效仿前回,挂冠而去,只不过前回是被逼,这回却是主动。阿弥陀佛!这回他们四个,无论如何,是一定要撂挑子了! 这样说很叫人伤心,但也光明磊落,说明他们去意已决。但到底是为什么,年轻人们不说,里面的原因当然很不好猜。 返报之后,众人都大为不解,只有皇帝约略猜到一些,不由有些面红耳赤。他想,朱家那小妮子肯定思想自己还要缠她,不好直说,就说了个要回乡嫁人——姑娘家谁会主动向外人说起这个?也只有她这么有心机又洒脱的女子才能这样放言无忌。 她要是真嫁,那会嫁给谁呢?无非还是嫁那个万参议,却又怕人在矮檐下,朕会报复他,便故意说是另外订下,还拿什么父母媒妁来搪塞! 这不是胡说么?如果早就另外有人,那时自己要收她,她又何必抬出万某人来抵制?直说不好吗?这不是蛇足吗? 啊,对了,那会儿恐怕是看到自己正在重用万某人,不好与他破脸,这才随口攀上他。真是!太狡猾也太放肆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77章 武字无地侯 但心里这样想,作为万岁爷的他,嘴里却不便说出来,更不敢干脆任着性子做出来。 这都什么时候了?难道还是当初? 就在短短十天之内,自己已经硬生生死过一回,在奈何桥上歇了好一阵儿才走转来,梦醒了却还要想美事!就是不怕外人说,自己良心上不有愧吗? 况且这妮子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 人都说,她一个医者女流,那天竟然在大金銮殿上,跟那班穷凶极恶的五天罡打了个旗鼓相当,还隐身伤了其中两人,这般法术,岂可轻薄! 算了!这可不是自己吃得下去的热鱼头! 他头疼地把这件事放在一边,转而思考那三个男孩子要不要放归。这才是真正的正事。 他现在是刚从危机里脱身出来,可说是仅以身免,其他损失掉c要补充的东西还多着呢。 要列单子的话,那就第一是威信,第二是亲信,第三是保镖,第四是财力,第五才是御敌——御孙济那个特别难打c打也打不死的顽敌。 这三个男孩子年纪不大,本事不小,忠心尚可,威望极高,很擅长排忧解难。起码在近几个月里,他不但需要五大臣这样的老成人,还必须对这几个年轻人格外倚重,哄着他们帮自己办事,恢复河山,否则就会步步艰难。 到一切全都走上正轨了,那时再任由他们放浪形骸c纵情山水去,也不是不行。可是他们竟然现在就开始倦勤,不想呆在朝廷里,一心想跑到哪里玩去,真是孩子气得可以!嗯,亦复可恼! 刘侍郎见皇帝听了汇报久久不语,知他为难得很,也不好催,只能默默地站着,心里还为四个年轻人捏了一把汗。 不料过了许久,皇帝的面容竟渐渐缓和了,最后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睡醒了似地说: “那就由他们去吧。这几个小鬼,稚气未消!朝廷的名器何等贵重,他们却浑若不知,给了他们,反会被他们看轻了。所以那官职就一律不用考虑了——校尉也不用当,就都裂土封侯——且慢!连裂土也都不必了,就只挂个侯爵的虚衔吧! “要表示特别恩宠,那就专门名之为武字四侯:武威侯白思孟c武信侯万时明c武平侯蒋东平c武安侯朱品声。这些地名我新夏国的州c郡c县都没有——以下乡镇若是有了也须一律改了过来,不许与之相重! “总之不用给封邑,就让他们当个名高爵显的无地侯吧!这是有先例的。古汉朝的关内侯就是。但爵秩自然还是相当:见面拜会时,身份还是在公爵之下,伯c子c男之上,不许混淆!” 刘侍郎如释重负,大声地答应了个“是”字,就想跑去向年轻人们宣达圣意。 “且慢!”皇帝止住他,想想又说,“此次清宫之役,朱氏女子首率强弩营归附,又独下两宫,强攻高台,功劳应推第一,懋赏也应从厚。 “但朕思她四人同来,一人独大也不好,那就于朝会大典以及贵妇聚首之时单独以公爵爵秩理论,与国公夫人等列。诏旨中专列这一条,俾使国人周知。” 这就不明说是女公爵,实际上就是女公爵了。 只过了两天,皇帝重新坐朝后,有关四人的身份事宜全部办妥,皇帝便不管了,改由江尚书出面,摆宴给流沙四杰送行。 这时朝中已经经历了一次大大的变动。 所有在朝官员原来都如聋似瞽,不知皇帝已经易人;这时听说曾经有人篡位,都吃惊得舌头吐出半尺长,缩都缩不回来。 此时老皇帝王者归来,他们如梦方醒,才知道又落于人后了。 不但失悔,而且慌乱——咱这可是给假皇帝磕过头c颂过圣的,要论起罪来,还真跑不了呢。 心中恐慌,绕室彷徨c跳脚搓手,不知怎么样才好。伸头缩脑半天,末了才都想明白了:法不责众!反正不是我一个。于是各人都将心一横,立刻入朝匐伏待罪,口中“死罪”不断,惶愧无地。 俗话说不知者不为罪。假皇帝一直称病高卧,都没有坐过朝,要见的人都是便殿召见,还用毛巾遮住半边脸,旁人从何知道他的真假? 圣天子明察秋毫,不强人所难,所以就一概赦免了。众人感激皇恩,高呼万岁,声震殿宇。 但大多数无罪,少部分人却还是饶不得。逃走的必须广捕追缉,那不用说了,眼前就还有一批。 紫禁军田c黄二首领是直接秉承伪帝旨意,率众附逆,杀害宫人,抗衡天兵的,自然置诸极刑,砍头了账; 其以下军官,虽然不知命令来自伪帝,但既然已被告知真龙重返c天兵讨逆,却仍负隅顽抗,那也就罪不可赦。按强盗不分首从,一律处死的法条,就与他们的首领一并斩了。 紫禁军普通士兵,原来都是太监,但既然向天子动过刀枪,即使不知情,那也是犯了大不敬之罪,断不可留。只是他们人数太多,并诛的话,有伤天和,就从宽发往外郡外县的皇家园囿,去做杂工苦役。 真正介入反叛事宜的大臣也有,上焉者那就是各后妃家的老爹,女儿都是贵妃以上的。 张本希是匪首,就不用说了。辛陆韩尤四家老爹,也都是阁老,身在皇家议事的最高机关,居然老眼昏花,辨不清真假事,分不清好赖人,一味盲从,任由伪帝父女倒行逆施,上干天怒,也真是糊涂到了极点。 姑念其是惊闻噩耗,怜女不幸,哀痛过甚,以至于此,就从宽议罪,放免回家算了。 这还是皇上念旧情,看在不幸惨死的四后妃的面子上!若按险些冤死在刑场上的五重臣的想法,这四个老东西也是断断不可留。 新夏国的规矩:问官糊涂,冤杀无辜,依律都要反坐。虽不至于杀头充军,降级撤职是一定的。但附逆而冤杀重臣,这情节c这性质,如此恶劣而严重,自然又要加一大等,难道不要回送你一个砍头吗?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78章 轻车快马人向西 还不仅如此呢!听说阁议定罪之时,这四位阁老居然还心犹不足,捶胸顿足,痛哭秦廷似的,极力主张加重,甚至要将人家的妇女儿童c阖门老幼一起送上法场,统统杀光,这般丧心病狂,岂不是太过分c太太过分了! 同朝共事多年,多少也有点同舟共济的香火之情吧?就是碰上什么事结了仇,也要多想一想旧时的好吧?却不问青红皂白,就命手下走狗严刑拷打,剥尽读书人的颜面,还处心积虑要将人家几代老小屠戮干净,其用心何其毒也! 这样的人,还能与他并立于天地之间吗? 想一想就叫人恨得牙痒痒,真恨不能食肉寝皮! 五重臣口中唯唯,却面色沉重,皇帝自然也看在眼里。但三妃一后死得太冤,这也是撕心裂肺c痛不欲生的事,叫人家老爹怎么冷静? 算了吧,一切都是张本希父女造的孽,是他栽的赃,也只能向他们追讨。 于是既作为酬功,也为了安抚,他立命江尚书c沈大将军免去本职,联翩入阁,成为尊贵荣耀的皇朝阁老。刘侍郎按循资升转的老例本来还不够年数,这回也特旨提前晋升为兵部尚书。 于是还剩下一个南叙伯。 南叙伯许高树本来打算调升补缺c任命为兵部侍郎的,后来皇帝记起在假山洞里他的一番直言,觉得这人能不避嫌疑,忠心为主,甚堪信用,便格外提拔他一下,不仅内调,还一跃升为殿右大将军,为殿中大将军之副。 至于伪皇帝任命的那个新任刑部侍郎杨届,前些时那般为虎作伥c耀武扬威,此时朝局翻转,人又近在肘腋,缇骑一至,还有何幸?自然是逃窜无路,束手就擒。 依照其他几人的意思,他应算是篡弑帮凶,大辟都不足以偿其罪,应该凌迟处死,给他来个“鱼鳞剐”,再夷灭三族的。如若这样,就恰好让他在天牢里辱骂五重臣的那些恶毒话,全都一一报应在他自己身上了,岂不妙哉快哉! 然而陈老相国不同意,说:“要是这么论,三族一灭,叫他的老堂弟在地下怎么想?岂不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么?” 众人立即醒悟。杨届虽坏,他继其位的那个已逝老堂弟可是个不折不扣的功臣,皇上至今有时想起,还挺眷念呢,怎能说灭他的族?不妥不妥。 于是同样拟了个斩罪。意见呈上去,皇帝很爽快地批准了。于是杨届这个刁狡恶毒的小人便在他自己亲手布置好的法场上,和紫禁军官们一起,被刽子手一刀剁掉了脑袋。 真是自家挖坑埋自家! 此外或升或转或降,还调整了不少人,整个朝局为之一新。 只有老相国,原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无可再升,就仍然掌枢主政,却另给其二子各赏了一个世职,后代俨然贵族了,也算是皆大欢喜。 各府第张灯结彩,诸大人弹冠相庆。而最年轻c干得也最出彩的几个功臣,却于领受了一个无封地的爵位之后,便即挂冠归隐,令朝中众官甚是不解。 听说上头要设宴给他们送行,还是由新晋江阁老主持,这是锦上添花之事,大家谁不要巴结新贵?于是呼朋引类,一群群都赶来捧场。 不意一到设宴的尚书府,竟发现连陈老相国都亲自到场,和这四个小爵爷说这说那,拉着手半天舍不得放,给足了他们面子。 文武百官见此情景,更是不敢再落人后,于是无不谀词潮涌,恭维了个天花乱坠,几乎把他们的耳朵都磨出了茧子。 其中机灵一点的更要趁机烧烧冷灶。他们知道新爵爷们骤然显贵,身家却还清寒,那何不先人一步雪中送送炭,也好让他们见一下自己的情? 于是宴席未完,老聚来旅店他们那狭窄的“上房”外,便已有二三十家的仆役围着,都拿着大红拜帖,挑箩捧匣,在门口候着。在旁边赁了一间房独自等候的周什长大睁着两眼,都看呆了。 店家闻知大惊。老板赶紧回掉几个不要紧的客人,腾出几大间,布置一新,算是爵爷们的临时行辕。于是那二三十家的下人又都拥堵到那里。 “再不走不行了!”等他们酒足饭饱地回来,却又碰上这一出!伸手难打笑脸人,白思孟接礼接到手软,私底下跟同伴们抱怨,“今晚我就把这些银两和礼物都送到施粥厂去。明儿凌晨动身,不等城门开就走,免得那些人又送呀送的扯不清!” “往西还是往东?”小蒋问。 “当然往西!”白思孟说,“我可不想走沙漠!” “老仙儿他们也是往西方去了!”小蒋提醒说,“不要半道又碰上!” “碰上也往西!”白思孟坚决地说,“警醒点儿,别让人连窝端了就行!” 次日清晨,好聚来大车店院门大开,恭送四位爵爷。周什长已带着灰雁在门边候着。 万时明接过雁笼,又给了周什长一些银两,打发他回乡,才带灰雁上车,一起拐入向西的大道,快马加鞭,咕辘辘地驶开了。 这回他们雇了三辆双马客车,为的是跑快些。白蒋二人自然坐第一辆,万时明带着灰雁笼子坐第二辆,朱品声自己一个人坐第三辆。 她不跟万时明坐一起,万时明也不要求,看来,两人的男女朋友关系已是名存实亡了。小蒋和白思孟都早有思想准备,对此一点也不惊讶。 “这样还好些!”小蒋在车子顺着大路猛跑时大声对白思孟说,“我早就觉得他和朱姐不大合适!” “我也觉得不合适!”白思孟说,“老万有些婆娘气,朱姐可又有些汉子范儿,俩人凑一起,全拧巴了!” “就是不拧巴也不好!”小蒋说,“都哥们儿一样才好呢!” 白思孟一笑,点头道:“你说得对!这是什么环境呀,还弄那些卿卿我我?先头这场仗,算是把朱姐打明白了!生死关头,儿女情长,就一定英雄气短,根本不相容嘛!” 马车轻捷,在路上风驰电掣,颠得他们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连走两天,人马皆疲惫不堪。第三天赶早起身,走了一个半小时后,见有店铺,他们下来打尖,发现由于全身紧张过久,连路都走不稳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79章 车行绮梦 打尖时他们因循老例,问店家有没有发现飞行的仙人。这店家乖巧精细,想了想笑道: “是往西海去的吧?有,前晚便有一个,像个财主,带着好些人,说是去那边做工,吃完晚饭便赶夜路走了,也不知这两夜睡在哪里!” 白思孟道:“他不睡你店里就没地睡了?自然是在前面客店。” 店家见他不大明白情况,陪笑解释道: “客官有所不知,这柏原西路人烟稀少,客栈都是挨着驿站,半日路程一设,多了也没生意。因此他夜行不妨,却不过子时就找不到宿处。若是走得慢一些,直要走到天明呢,可不是没地睡?” “这也罢了,”白思孟摇摇手又问,“他既然与人一起走,你怎知他是仙人?” 店主笑道:“虽然他不曾飞起来,然而他穿的裤子小可是认得的,与尊驾们一样——与这两位贵客一样——都是连袜子的。” 白思孟想起初离芦河时,在一个大村庄里见到的那个老者,便拿那老者的相貌来询问,店主回忆了一会儿,说了几样,竟然与老者的模样对了榫。 年轻人们不禁惊讶,这个实则是仙人却卖力招工的老者到底是想干什么?难道就为凑足充力的银两,才拼命当掮客吗? “看来这些耍单帮的仙人,新夏国里还不少呢!”白思孟疑惑地说,“那飞船到底卖出了多少个飞行圈?五十个?一百个?” 小蒋咧嘴一笑,说:“摇钱树嘛,当然卖的越多越好,要是我就卖一千个,每天三个人来充力,我就净得三千两,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不放空!” “你算多了!”万时明瓮声瓮气地插言,“充力是两年一次,不是一年一次。每天只能赚一千五百两。” “就这也不错!”小蒋说,“一千五百两,要是光吃鸡的话,能吃多少只?”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那位小店店主虽然听不懂内容,却听得懂钱数,一听动辄几千两,便误以为他们是大买卖人,正在盘账,就羡慕地说: “真真坐商不如行商!像小可这片店,在这百里方圆,也算做得好的了,来往客人无不称赞,与客官们一比,却又矮小得看不见了。 “像昨晚来的那个仙人,好家伙,还不单是带工的,听人说他在海那边还有金田!说是挖一锄头,便刨出粟米大一颗金砂,一天几千锄,便是几千颗金砂,怕不有两重! “如今金对银是二十五换一,这样说来,他一人一天,就从田里起出一百两银子来,大元宝都铸得两个呢!” 白思孟听了不懂,说:“却又来!他不是带工去扛码头c进船厂么?怎的又有金田?既有金田,还辛辛苦苦当工头做什么?抡锄头不比到处求人做活强吗?” 那店主想想也是,噗哧一笑道:“这个,小可就不知道了!” 朱品声笑道:“那老头什么金田银田呀!全是骗人!我看他纯粹就是个掮客,靠‘卖猪仔’挣黑心钱,故意说得天花乱坠!小心,这样的人呀,把人卖到外国去,人家还要帮他数钱呐!” 店主笑道:“也对!也对!客官们走得快,明后天总要追上的,且看看他是不是骗人!” 向西的路,原来分为南北两条。上次他们走的是南路,这次为了避开老仙儿和五天罡,特意选了北路。比较南路,北路人烟更少,真是寂寞又漫长。 年轻人们看着两旁无尽的原野,都生出一种说不出来的感慨:这个国家的土地真是闲置得太多了,要是能置换到我们那边 “要是在我们那边,早开发了!”小蒋坐在车里,不断向外观看说,“这不就相当于美国早期的西部吗?自然条件还这么好!” “那咱们是不是想想移民呢?”白思孟笑问,“回去以后就组织组织,从蠕虫洞弄几百万人过来,在新夏旁边再建个新新夏国家,不就行了吗?” “那敢情好!”小蒋笑道,“那就不要那种老王国,你直接当这个领导人好了,我投你的票!” “我可不要当领导人!”白思孟肚子疼似地咧嘴一笑道,“就给我个‘不管部长’好了——啥事都办,啥人不管,逍遥自在,无拘无束,这才是我要的生活!” “那就不必想什么移民了!”小蒋断然摇手,说,“就在这边当你的武字侯好了,俸禄不少,一样是啥都不管,一样的逍遥自在!” 白思孟想想一笑,哼一声说: “那能一样吗?一国是一国,两国是两国。老皇帝那人你还不清楚?‘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愿不愿意他都要管起来,屁事多着呢!留在这边,早晚还要吃他的亏,受他的累,不信你瞧着。” 他这一说,小蒋不作声了,出神地想了想,叹口气说:“真是!无风起浪,剑拔弩张,九死一生,最后还是一地鸡毛。才几个月呀,就滚了一个整圈!” “所以就得远远避开,坚决不参与了!就是没有那个任务,咱们也不能参与。有那个时间,真能在这边建立一个自己的国家——不!一个自己的小家!” “什么小家?”小蒋感兴趣地问。 白思孟抿着嘴,鼓起腮帮子,神往地说:“一个没有人烟的荒岛,物华天宝,资源丰富。只有八个男女,分成四家,一起开荒养牛,生儿育女——” “呸!还生儿育女!你才多大呀?”小蒋讥笑地刮脸。 白思孟笑了,说:“我也就这么一说!你也就那么一听!行不?” 笑了一阵他又接着说,“反正这都是题中应有之义,什么都有,也什么都自己干,什么都自己决定,利用丰富的物产,把岛子建设得跟花园一样” “那不是世外桃源吗?” “对,”白思孟笑了,“我就想要个世外桃源,过那种男耕女织,无拘无束的纯天然生活,那才真是人间天堂呢!” “嗯,我也想。”小蒋羡慕地说,“不瞒你说,我要的还纯粹些——就我一家人。老兄们就另外找一个岛吧,这样更自在!”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80章 移民塞途西海路(二更) 新 他竟要一家独自一个岛! “嗬,还孤家寡人,你想当鲁宾孙呀?”白思孟笑了,心中有些纳罕。“就是鲁宾孙,最后还收了个星期五呢!” “我不是有家吗,还要什么星期五呢?”小蒋认真地说,“一家人,一个岛,就够了。” “那么,谁跟你一家人?”白思孟假作好奇地问。其实他已经有些明白,知道他心里向往什么。 小蒋支吾着不说清楚,还反问:“要是你呢?你跟谁?” “我吗……”白思孟见他不坦诚,便也打哈哈,“我还在琢磨呢!” “你骗人!”小蒋盯着他的眼睛说,“你心里有数!” 白思孟摇头否认:“我没数!是不是你心里有数了?” “我也没数!” “你没数才怪呢!”白思孟嚷道。“一家一个岛!你没数儿会这么想?” “四家一个岛,你也肯定想好了才会提出来,对不对?” “不对。我那时呀……” “不对吗?”小蒋迅速截住,“那我也不对了。” 这就说不下去了,白思孟机灵异常,赶紧把头伸到车外看看,惊叹地说:“一只鹿!我的妈耶,窜得好快呀!” “真的?”小蒋也赶紧伸头看,“好家伙!我的枪呢?” 一碰到异性问题,雄性们便都不那么坦诚,只有赶紧扯到别的话题上,才不会发展成疙瘩。 时至正午,车到了前面驿站。 如今是正儿八经的官身,既是公家的设施,他们便不客气了,坦然接受驿站的上等招待。 吃饭时他们打听了一下,知道老者率领的那支劳动力队伍已经过去一天,但速度不快,加紧赶一赶,明天上午就能追上。 “他们这是正经的迁居。”驿官面对几个新晋侯爵不敢怠慢,恭恭敬敬地禀告说,“不仅有官府的允准公文,还有皇上新颁布的许可诏令。下官我已将概略抄在了这里,看看…… “嗯,说的是:军争之地,田庐尽毁,民不聊生,朕甚怜悯,特许其离乡迁移,另觅乐土。其迁徙途中,或行或止,官府吏役一律不得留难。或有一时伤病难行者,准其暂且逗留,酌予周济,不得率尔驱赶云云。 “是以昨日他们经过,县里燕大令还曾自解宦囊,拿出五两俸银,派人送到这里,聊助其一餐之费。本驿也是格外克己,将公中用的大馒头,贱价卖与他们三百个,好路上充饥……” “等等!等等!”白思孟打断,“你卖给他们多少?三百个?他们有多少人?” “总有两三百吧!”驿官说,“因不是公务来往,下官没点他的数,便估摸着卖了去,大约可以一人一个。” 三百人,足足一支小部队了。难道那里的人整村都搬了来? “形似他们的大群,近来过来多少个了?”白思孟问。 “还不算多,下官也只见过三回。”驿官说,“如今有了诏令,想必一定会大大增加。” “诏令是什么时候下来的?” “就是前天他们来的时候。大令只比这里早知道一个时辰。” 年轻人们一想,前天,算上路程用去的时间,应该还在假皇帝执政期间。他诸事缠身,特别是把陈相国也抓了起来,百务停顿,竟然还专门下文,管了这样的琐细小事!是什么目的? 当然,也可能是前段时间、老皇帝在位时积累的案牍,最终送了上来,他当作是日常运作,懒得多问,就随手一批,扔了下来。这也是官僚系统公事流转中的常态,不足为奇。 休息过后,他们又快马加鞭地往前赶,路上竟然碰到从一条斜路上涌出的一伙移民,只有四五十人,却都较为年轻强壮,一个个肩挑行李,行走如风。 他们停下车来询问,那些人自称就是北面一百里外史家台、甘家湾、谢家墩几处的村民,逃丁逃过来,要到西海去打工。 “逃丁?”对他们的坦然大为惊奇的小蒋,轻轻摇头说,“这么犯法的事还公然对我们说?” 领头的是个四十多岁的庄稼汉,看看他笑道: “小官人!前方听说打得不好,万聚坪一仗死人无数,芦河也要破了。消息传来,谁不逃丁?难道任官家都捉了去送死不成?敢问三位,是不是也是逃丁的?” 小蒋和白思孟对望一眼,一笑回答:“我们不是逃丁,只是逃官。辞官不干了!” 那领头的一听是官,立刻就紧张了,想跑又不敢跑,勉强笑道:“几位爷这么年轻就告老还乡了?敬佩!敬佩!敢问贵乡何处?” 白思孟和小蒋差点噗哧笑出来。告老?亏他说得出来!不过,自己的举动按正常情况衡量,也确实不可理解,就别挑人家的语病了。 “我们也到西海,”白思孟叫车夫慢些赶路,与那领头的边走边说,“看看那里的船厂码头,有没有什么好做的事情。” 领头的嗯嗯点头,说:“好!好!” 想想他又摇摇头道,“我们村里去年就有人进了那边船厂,后来又听说在金田上干比在厂里挣得多,那几人便都去青铜山了。那里又出铜又出金子,好一个福地洞天!” 看他脸上那片由衷向往之情,应该不是矫饰,白思孟心中一动,便问:“青铜山也在西海边吗?” “远些!”领头人说,“要坐船去,究竟多远也说不清。寄回信来都说好得很。”说完他回头高声喊了一句,“后面的都跟紧了!莫要有谁走失了,没处捞你们!” 看他的举止神情,似乎不愿意多说了,两少年也就不问,让车夫跑快些,一会儿就把这些步行的汉子远远甩开。 到追上从芦河南边远道而来的那群人时,已是次日上午。。 果然,那条队伍迤逦有半里路长,牛车马车加上驮驴驮马,俨然一支运输队,却又没有货物,载的全是各种各样的居家用具。 队列里也有步行的——有的是从拥挤不堪的车上换下来跟跑的;也有是在车上呆久了,自愿下来松泛松泛腿脚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81章 金田与船厂 新 由于队伍正行进在一段地面坚实的缓坡上,路面与野地也没什么区别,年轻人们就纵车快走,从旁边抄了过去,一路仔细寻找那位老者的身影。 令人失望的是,一遍看过,却没发现此人。 他的相貌,那次在火光下,他们几人都看得清清楚楚,是个瘦脸鹰鼻、眼睛很大的干老头,声音清亮,动作斯文,个子也不矮,足有一米七五。 可是现在他不在队伍里。 “喂,那个老头哪里去了?”白思孟叫住一个跑路的人问,“就是那个……”他把老者的相貌特征说了一遍。 那小伙子一听,一笑说:“小官人问他呀!他先走一步,去西海了。” “他怎么先去了呢?不管你们了?” 小伙子嘴一咧,道:“怎么不管?我们三百八十多人说话间就要到了,到了在哪里住?哪里吃?去哪里做工?不都要先安排么?他就是先去安排的!” “那你们到哪里做工呢?是船厂还是青铜山?” 小伙子惊讶地反问:“青铜山?那是什么地方?” 白思孟道:“你不知道?不就是那出金子的地方!有人管那儿叫金田。” 小伙子一脸茫然,摇摇头又再摇头。 白思孟有些遗憾。金田出金子的消息,明明最先从你们这一群里传出来,被店老板听去的,你一个内部人怎么不知道?正要另找一个问,想想又算了。可能只是个别人瞎传,未必是真的吧。 仙人老者不在,就没什么跟踪头了,他们一路飞奔,五六天就走完了千里程途,接近西海岸了。 离海岸还有一百多里,便见山上河里,到处是砍伐下来的粗大原木,顺坡顺水,不停地往海岸线的方向漂移。 许多地方,原来森林密布,现在却仅存树桩,生生被剃成了濯濯童山。这造船的需要,真是大得超出了他们最大胆的想象。 “那几个船厂的人加一起,起码也得有五六万吧?”小蒋猜想,“这么源源不断地把人和木头送进去,一年要造多少船呀?得要多大的地方才容纳得下?” 万时明一笑,道:“五六万?三个厂,一个厂两万?即使有这么多人,也没有这个组织能力!你当现在就能造航空母舰呀!屈指一算,真正造船体的绝不会超过一万,很可能只有几千。 “现在这种技术,一个船厂能有一千人就了不起了!大部分来人我估计呀,还是锯木板、做油漆、打铁烧炉,搓绳搓索,织布造帆……每个专业厂只做一行,互相配合,人就很不少了。这就叫社会分工!” 小蒋一笑,说:“我就笼统地这么一说,你就认真了!” 朱品声说:“老万说得对。我老爸那船就是这样,除了终生包修的,有个什么事,都是找船厂的少,叫配套厂家来解决的多。直截了当! 马车飞驰,沿路各种规模不一的专业作坊真的逐渐增多,人烟也稠密起来,饭馆、酒店、车行、马行一座挨一座,税卡子也横在路面上了。 再走了一个时辰,就到了此行的终点——桃浦。这是西海岸上最大的港口,比规模仅次于它的东陂——在京西南路的末端——几乎大了一倍。两地相距也有三百多里。 站在海边高岸上看,这是一个口小肚大又深又阔的大海湾,两道颇高的山脊形长岬从两边合抱过去,把一汪深水拢在怀里,尖端几乎相接,只留有一道二百米宽的口子供航船进出。 粗略估计:湾内水面足有一百五十公顷,航船来去,水面上的帆影如同张翅的白鸽,成群结队。沙滩边帆樯林立,人流如蚁。 特别显眼的是那巨大的棚户聚居区。从海边到坡顶,一个巨大的盆形地面上密密麻麻布满简易房舍,就像礁石上厚厚的一层牡蛎壳,颜色也类似,都是灰黑的——就是柴草烧成的屋瓦的颜色。 这里的海岸线利用得极其彻底。 一小半湾岸被辟作码头,就是那种简陋的条石临水砌成的石台,宽大坚实,竖着缆柱,堆着跳板。石台边镶有结实的木头护帮,以保护靠泊的船只。 岸坡上还建有坡道,设置了大小数十部畜力绞车,帮助拖货上坡。 另一大半岸线却杂乱得多,挤满了滑道、船坞、小港和各类不同用途的小建筑,分布着三五个规模很大的船体工坊。 从岸坡上望下去,那里同时在建造的船舶至少有二十条,船体大小不一,最大的只怕能装几百人。好多人力畜力车辆正一刻不停地把厚厚的大木板和长方木送到那边去。 因此之故,空气中除了海水的咸腥,还充斥着木料的清香、沥青的臭味和松香、桐油、生漆、绳索、石灰、铁器等各种不同的气息。 再回看码头那边,各地各国商船带来的货物堆满空地。品种和包装更是五花八门,气味也就更加复杂多变了。 在高处看了一回,打发走车辆,他们就下去找去往北疆的船舶。 最省事的办法当然是先找管可风,找他说过的那艘“驴肉火烧”(闾右霍家)。但这船原来就说它是停泊在东陂,不在桃浦这边,这就没什么希望了。 港湾地域宽广,不可能走遍码头,一只只去问情况。就是问得到,人人都想揽生意,还会见人问就说真话吗? 最稳妥的办法自然是找运输公司或者船舶公会这样的地方。这种专门的业务组织集中了各方信息,凡百事宜,一问便知。 但遗憾的是,问了一下,这样的组织于今在这里还没公然成形。只有几家大船行,依据合同关系,各自掌握了一批船舶,却分布在不同地段的宅院里,门牌也不写清楚,外行人根本问不到地方。。 瞎碰了一大圈,最后终于被他们找到了诀窍,那就是去问海关衙门。 原来,因为贸易兴盛的缘故,新夏国早就在这里成立了专门抽取海关税的桃浦税衙,年入颇丰,而且年年增加,税吏也因此就逐渐成为此地最威风的人物,简直可说是无人不敬,无所不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82章 桃浦总税衙(二更) 新 经人指引,他们顺利找到了海边这座最漂亮的建筑——一个高踞坡吧!就连总税官,这个户部资深侍郎——副部级呀——的亲侄子,见了他们都得恭敬十分。 一个伺候不好,他们回去只要在皇帝面前稍微歪歪嘴,就能把他这个极诱人的肥缺给一下子嘎吧掉——何况你只是总税官手下的一个跟班篾片! 当下他低眉顺眼,把腰一直躬到六十五度,有请四位大人在太师椅上舒舒服服地坐下,恭恭敬敬地行礼如仪,再招呼侍役速速捧出上等香茶敬上,然后才动问有何指示。 白思孟一句废话没有,直接问有没有开往北疆葱城一带的航船。要有,就介绍一只又大又好走得又快的,把它的情况详详细细说清楚。 这二把手官员(官名他谦虚没说,大致可称为海关帮办)不敢马虎,连忙叫来手下的干练人员,问他们这半年有什么大船从北疆来,什么时候走,船况和带货情况怎样。 手下赶紧出去查对,查明飞一样返报说:最大最好的船共有三艘,都是可坐几百人,装几千担货的大家伙。每只都雇有六七十个人手,还另雇有好武艺,惯会打打杀杀的保镖,是专门请来防备土匪海贼的。这三艘船都要在近期开回去。 不过要向贵官说明:其中两只要在沿岸收皮货,一到西突角这地方就要慢下来,先发卖带过去的百货,卖后再买皮子,一站一站缓缓地走,等到葱城恐怕就要到五月间了。 只有一条是先赶去葱城卖货,提前抢个好价钱,然后从那头返程,再买东西如药材山货和皮张,一直买到西突角,再在秋深时直线赶回桃浦。 总之以西突角为中间站,先停后停,来回都是半年的事情,惯例如此。 “四位爵爷若是有事要派人去葱城办,论快捷自然是最后这只‘桃浦陈二’家的好,只是货堆的满了些,坐着不如那两只舒服。”二把手殷勤地提议说。“要是派去的二爷肯将就,下官便知会他们,腾空一个包间,打扫干净,薰些香,庶几坐得过去!” 那三个还在交换眼神,白思孟已经首肯,痛快地说: “那么就是它吧!要两间,一大一小。跟他们说,务要干净,不要闻到皮张和臭咸鱼的气味,这就行了。去的人也不拖累他们,饭食都与船上一样,价银照付。只是要多带些水洗澡洗衣服。” 二把手听到最后一句,不由惊讶地抬起了眉毛:竟还关心洗澡洗衣服,这就不像是只去个二爷出差公干了。还有,船上最难的就是清水,洗一个澡洗一次衣服,全船人一天的水就没有了。 说不定是爵爷们自己想坐上船出海兜兜风! 若是兜风,就不会跑去北疆,那是叛乱巢穴,爵爷怎么去得? 所以就只可能走短程,至多到西突角。就是那个地方,近来也不安定,北兵扑将来过,几进几出,骚扰得要不得。 “那么——”他问不出口,却又不得不问,不敢不问,“爵爷们要随船走到哪里?下官好向他们吩咐,那用水……”。 不用问目的地,只须问需要储备几天的水,就可以知道去哪里。半个月、一个月就是去西突角,几天就是沿岸遛遛。 “它第一次靠岸要几天,就先带几天的水,”白思孟说,“靠了岸又可以上新水,是不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83章 再三淘底 新 航程不只几天的话,这就是要去西突角!爵爷们去那里干什么? 对了!他们都是以军功封侯。几位武字侯的动向,当然与军事有关。说不定就是去西突角观察形势,要在那里发动一场侧翼进攻。 假如猜测不错,那这就是帝国平叛的绝密动作,保密的责任比泰山还重! 意会到这一点,二把手更加紧张,也再不敢往下问了,满口自告奋勇,说要亲自去办。 白思孟却不让他马上就走,接下来又问那两只要在西突角下货的船的情况,问得很详细; 之后又问海上安全,如风浪、土匪、外国船舶,中途淡水和粮食补充,避风地和海冰的情况,最后又委婉地问到仙人之事。 二把手是海关的实际运作人,对这些一清二楚,爵爷有问,当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滔滔不绝,如数家珍,很给他们上了一堂海洋地理和海事规则课。 这倒不是他一个做帮办的曲意逢迎,而是事关军情,不能,也不敢不详细。 从问话里听得出来,爵爷们肯定想从海上运兵,直驶敌方海岸,来个远程奇袭,背后开花。情报不准,那就是谎报军情,杀头都有份了。 只是末了说到仙人,他才显出一点茫然,说: “仙人自然是有的,就与那天上飞的凤凰一样,偶有人见,却不下来,究竟长的什么样子,谁也说不清楚。 “尤其这边海港一带,人都是靠天吃饭,凡遇个风云变化,都要在心里寻思好久,而仙人是气接于天,与天最近的活菩萨,看去虽然渺茫,却也不敢有丝毫得罪。 “所以仙人之事,人都不敢瞎说。便偶然有人提到,也是恭恭敬敬,就像提及灶王爷、城隍爷一样。这两样神爷有谁见过?所以更显无影了。 “常人倒还有刻写他等的影像供在香案上,早晚上香礼拜的,却也不知那形像与真仙对也不对。”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他帮办本人是没见过仙人的。至于别人见没见过,他也说不好。 话说得这么飘渺不肯定,自然是因为动静不大,少有人知。说明仙人在这一带甚少出没。就是偶尔出来,也还算老实,不像在万聚坪前线,公然飞天作耗,与帝国相抗。 他们的心暂且放下,就告辞回去,根据二把手的推荐,住进了一家相当奢华的大旅馆,名叫“迎宾老栈”,关起门来仔细商议。 “你们商量,我先去洗澡了!”说了半天海上旅行,风腥汗咸的,朱品声早就觉得身上发痒了,此时一刻也不等待,就扬长而去。 三个伙伴坐下来,万时明先开口说:“还商量什么?你小白哥不是已经答应了吗?” 白思孟一笑说: “答应了也可以反悔,不算什么!如今咱是大老爷,就得有大老爷的派,事事让他们牵着鼻子走怎么行。坐不坐他们说的那条船都还不一定呢。先定下来,再慢慢看,有没有更合适的。” “那就得找另外的渠道了,”万时明指指窗外说,“刚才进来时我看见,对街就是一家船行的办事处,人员进出都夹着账本,好像业务挺忙。上那儿问问?” “那就去嘛!”白思孟说,“不要摆官架子。反正没穿官服,就说是想搭船的。” 出门到了对面,问看门的老头子,老板在不在。 那老头子耳背,要他们说得嚷起来才能听清。旁边经过的人已都弄明白了,对他们说:“老板出去接船了。你跟这老汉说不清楚,他都八十五了!” 白思孟赶紧陪笑说:“这位大叔,我想搭船去北面,应该找哪位掌柜?” 那人很直爽,手一指说:“那不是行里的柜前王相公?有事都可以找他。” 什么叫柜前?接触后才知,就是现代的大堂经理一样的人物,凡事都门儿清,要办的事他都引你去办,没事办也可以向他咨询,说不定七咨询八咨询业务就揽进来了。 这个柜前王某,也是干练得很,一接触就先问有多少货——没货赚你什么钱呢? 白思孟也机灵,就说有,身边就有三百袋好盐。 柜前一听是盐,肚子里就好笑,本不想招惹,却一想,走海贩盐这玩意儿虽然不靠谱,三百袋却不是小数,看来也有一定实力,且谈下去再说,兴许还有别的业务呢? 白思孟是背熟了朱品声那张西海沿岸地图的,就以咨询的态度不断提起这里那里,询问里程远近,运费多少,有时显得十分精细,有时又露出迷惘之色,实则是打听船况、船期。 那柜前不知他的真实意图,徒然被他引着东转西转,说了好多话,做了好多筹划,却没揽到一笔真正的业务。 最后他眼见无望,终于懒得周旋了,便趁另一拨客户进门,赶紧大声招呼,撇下他们,一盆火似地赶去迎接新的顾客。 走出门来,三人都觉今天收获不少,基本搞清了航海前需要知道的情况。 回到房间,朱品声神清气爽地迎上来,笑道: “你们不在,税衙里巴巴地着人送来一桌酒席,连厨师和伺候的仆役都跟来了,请问将席摆在哪里。我说等你们回来再说,现在都在大厨房等着呢。” 万时明笑道:“瞧!爵爷的待遇来了!” 小蒋说:“就摆在我们自己房间好了。” 白思孟也很高兴,只稍带不满地说:“送席干嘛?还不如直接到衙门里去吃呢。那狗税官也不知道回来了没有!” 朱品声笑道: “我问过来人,他说没有。我问他税官到底到哪里去了,他被逼不过,才说:‘我们大人脑筋有点那个,待人接物一总出错,因此凡是贵客来了,他都不出面,害怕出丑。丢人小事,万一受人弹劾,把个好不容易弄来的官儿弄掉了,那就亏大了。因此要我们记住,凡有客问,都说是走海边缉私去了。’”。 白思孟听了不由大笑,说: “他倒乖巧!这样一来,明明是害怕接待,侮慢上司,反倒变作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叫大不高兴的上司也没话可说。只是送席面太招摇了!这是什么地方?鱼龙混杂,别让歹人看了眼红,还以为咱们值多少身价似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84章 微服私访 新 万时明笑人外道地看着他,说:“你以为咱们没身价?早名声在外了,你还做梦呢!” “你说咱们什么身价?一万?十万?一百万秘鲁币?” “别管多少,反正赎金高得得拿箩来装!刚从港湾慢慢走回来的路上,我蹲地下倒鞋里的砂子,就听到有人指点着嘀咕说:‘哟!京里来的?啧啧!看那绣的花样,不一样就是不一样!我草!’ “听这话,我还以为碰到个流氓裁缝了,一回身,却见是个五大三粗的络腮胡子,正跟一个穿得破破烂烂的独眼龙交头接耳,嘴里不干不净。他俩那花玻璃球似的贼眼,就盯着你俩的背影看!你俩还傻乐呢!” 白思孟吓一跳,问:“你说的是真的?怎么他们倒不防备你?” 万时明笑道:“没见我裹着一件旧黑披风吗?上面又沾了一大片路边摊上的鱼鳞,又亮又腥,比他们还恶心呢! “趁他们不防我,我又看了看,只见他们身后还有一伙人,三三两两,说是水手也可以,说是酒鬼也可以,都在那儿闲荡,把你们两个上下打量了一个遍,满脸的不怀好意,都被我记下样子了!” “天!但愿不是短路的劫匪!!”白思孟捏合着双掌使劲摇,作揖祈祷说,“我可不想好好走着走着,突然挨上tm一闷棍!” “这啊——”万时明拖长声音说,“在别处可能还有点灵验,在这个到处是破烂小巷的地方可真是奢望!这儿只好过一个地方——不像米国的布鲁克林,随时都可能后脑勺被一把枪:“你看,马上就要出海了。现在你一个,我三个,咱们只有四个圈子能用。万一船在海里漏了水,不得靠它们飞到岸上去?这是救生圈!” “那——好吧!”白思孟无奈让步,却寻思,这小犟牛也真倔得可以,特别在事涉他朱姐的情况下! 徒步走路就要小心了。虽然不至于像在屋里对话中说的挨闷棍,碰上些地痞流氓缠上,也够你头疼的。他们都拔出了手枪,把子弹填满,再重新插回腰间皮套,用上衣遮好。 但虽然贵为侯爵,随便打死平民,哪怕是个无赖,那也是不行的。真要犯了事,虽然可以硬说对方是抢劫或行刺,但要真的不是抢劫,也不是行刺呢,那岂不亏良心? “光这还不成,还得有镇慑力!”白思孟说,顺手从街边栅栏上拔了一根干硬的木橛,拿在手里,一边走,一边用它啪啪地敲打着手掌,耀武扬威,像是奉黑帮大哥之命到哪儿去寻衅的小马仔。 小蒋看了一笑,心想:“太夸张了!不过也难怪,他只练出个穿墙功夫,打人的功夫还没通关,不得不然。” 他对自己的两只铁沙掌却饶有信心,别说木橛了,就给把腰刀他都不要。 慢慢走了一阵,两眼适应了极暗情况,路面分辨不再困难,他们便走快了一点,来到一个十字路口。 这儿街边高杆上挂着一只大白灯笼,不是街灯,而是旁边的高门大户照亮门前,方便守夜用的。 因远远近近就这儿有点儿亮,十几个闲人趋光的蛾子似地聚集在这里,胡说乱谈,不断传出笑声,说的尽是些嫖娼赌博抢劫杀人的新闻。 走了半里路,白思孟和小蒋也就寻到这点儿热闹,舍不得离开,便装作等人,两眼东瞟西看,站在黑地里听。 只听一个喝得有点醉了的矮汉子说:“他娘的北里夏家全搬走了,又少了几个上等花娘!” 两少年知道,花娘就是指娼妓。 只听另一个人问:“也去大青铜了?这两月往那边去的特别多!前天还去了一船人,一半是花娘。” “哪儿有那么多!”有人不同意说,“就只十几个。看她们都跑到船边招摇,你就以为半条船装的都是这种货了!其实人说那边还是大老爷们多,这种货短得很,所以才俏!俏了才有人往那儿搬。”。 “明天还要走一船,”矮汉子说,“我兄弟就在船行,说十天前就包好了。男女老少整三百,都是全家一起去,米袋子整整装了半船,说是那边米不够吃。” 大青铜缺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85章 港北红灯区(二更) 新 “是呀是呀!”一说到米,马上就有人附和,“海那边的米一直不够吃,多少船都做这个生意,还是不够。人去得太多了,赶运都来不及。” “不错!听说上面的官府说了,那儿去年年底人口就已经满了十五万,的是妓女包月,众人一听都笑起来,说:真的,他们一来,那些臭娘们也抖起来了,我们刘爷还有兄弟在船行,都争不过他们了! 矮汉子又显沮丧又是得意,说:“唉,我也想通了,哪天叫兄弟给我也定个位置去大青铜看看,是不是一镢头就挖出个金娃娃!” “那就恭喜了!”原先附和又反对的那人马上又转腔捧场,“刘爷一去,肯定是马到成功,也当个金老板回来,那就统统争得过了。” “真等兄弟我发了财,也就不回来了!”姓刘的笑道,“那时有了钱,本地的花娘却已跑得光光,那还回来做什么!” “不然!”前头那人拍胸脯说,“旧的没了,新的又来。凡有人处,娼家哪里少得了呢!小弟我昨天听说一个事—— “旧北里新到了一个大老鸨,芳名叫什么崔扬絮,说是要开新楼,正大吹大擂地招兵买马,说春上就要敲锣打鼓地开起来。那时候刘老板若是回来,正好赶上,豪阔就索性豪阔到底,拼着撒一把金子,将她全楼一起包下,岂不扬眉吐气!” 众人大笑。那笑声中,自然有真有假,有艳羡也有揶揄。 笑声未落,便听墙壁一角有人啐了一口,酸溜溜地说: “包?还包全楼?随你多大的金老板,想包迁雁楼,那都是痴心妄想!知道人家是什么身份么?京城晴春楼、照影楼一等一的角儿,在这迁雁楼还挂不上头牌! “那儿真正的头二三牌——我姨父抬轿看见,听人说过——听说全是从宫里新放出来的小老妈子和洗涮丫头!皇宫懂么?那一个个的脸盘子,全都是用宫里的牡丹香水洗过的,那个亮呀,真比天上嫦娥都不差!” 宫里放出来的小老妈子?洗涮丫头? 白思孟听说过:一后九嫔妃被害后,所住殿里的宫女全部都按敌属对待,惩罚性地下放到洗衣房和厕所、菜园等地,原来不幸分在那倒霉地儿的老宫人则都放了出去,恩赐回家。 但是虽得恩免,许多人却因从小进宫,找不着原来的家人领回,就只好滞留内府,等待配人,一时都还没有走。不料如今却有人走上了这条路! 是谁这么胆大包天,把她们偷偷拐卖到西海岸来的? 这时小蒋已经听得不耐烦了,搡搡他说:“走吧,满口荤腥,尽是些无聊的屁话!” 白思孟就和他一起走开,走了几步,抬头望望前面说:“北里不就在山坡上吗?到那儿去看看!” 小蒋十分惊讶,说:“没听那些人说吗?那是红灯区,去干什么!” 白思孟说:“你没听那人说吗——新开的迁雁楼里收了宫中的宫女。什么老鸨这么大胆,竟敢倒卖宫里放出来的宫人,逼良为娼?” 小蒋有些不懂了:“咱们如今还管宫里的事吗?” “本来不用管了,可今天听到了,就有点儿心痒痒地想管。这不是逼良为娼吗!是谁干的?” “是不是想英雄救美了?” “呸!面都没见过,又没亲戚朋友关系,救什么美呀?只不过好奇而已。” “随你吧!”小蒋耸耸肩膀。他小白哥怎会仅仅是好奇?恐怕不单是心痒痒,手也痒痒了。“反正没事儿,我无可无不可。” 他们回身往山坡上走,一开始黑暗如常,但上了石阶,却越走前面越亮堂。 走到一带白色墙垣前,看到有一个极大的月门,直通里面一个里弄,只见里面灯火荧煌,空气芬芳,歌台舞榭,弦歌绕梁,充满色情气息。 小蒋踌躇地停下脚步,吸吸鼻子说:“这么香!不像个好地方。你进去吧。我不进去,就在外面等你。”。 “怎么?怕缠丝洞里的蜘蛛精把你裹了去?你身边不是有我吗?” “有你又怎么啦?你就不怕缠丝洞?妖精就不缠你?”小蒋鼻子里哼出一声嗤笑,“告诉你,我天生童子功,决不进人肉市场。你劝也没用!吓唬也没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86章 夜闯迁雁楼 新 见他不肯,白思孟作最后一次努力:“那我就自己进去了!” 警告,邀请,不去别后悔! “你去吧!” “我真进去了!” “请!” 白思孟搔搔下巴说:“真犟!那——好吧,我也先不进,在旁边转两圈看看再说。” 他们就绕着墙垣走,看那些楼房的后窗,听打开的窗户中传出的曼妙的歌声和乐器演奏。 “比我们东西乐坊的人演奏的差多了!”白思孟毫不客气地评价说,“乐器质量就不行,指法更次!” 小蒋格格笑了,说:“在这里干活的不都是王八吗?你还指望他们能练出来?真练得出来,宫里还养什么国手,给俩钱请王八来不就行了?” “唱歌的也不行!”白思孟竖起耳朵聆听说,“估计朱姐业余教的六年级学生都比她们强十分!” “能不强吗?咱那疙瘩,小学没毕业,多数人就弹坏了几把电子琴,就不说更高级的什么‘黑’、什么‘萨’了!” 再走了几十步,突然白思孟把小蒋一拉,指着一幢三层连楼的宫殿式砖木建筑上,一面特意竖在楼背面的大招子说:“那就是迁雁楼!好家伙,深藏不露呀!” 小蒋一看果然。原来,那大招子是专门针对途经北里的行人招引眼球的,上面写着两行斗大的大字对联: “迁地新开,添许多莺莺燕燕;雁回南岭,再回想孽孽恩恩。” 其中迁、雁两字又写得比下面的字大得多,刚好凸显了楼的名称,也算是用了番心思。 “这回我可要动用圈圈了!“白思孟看那楼十分高大,不易攀登,就不由分说地伸手摸向腰间。 小蒋两手一摊没作声,他就呼地一下升上去,紧贴墙壁,直接上到了三楼,在一道空悬于两楼之间的飞桥过廊上落了脚。 在下面便已看好,三楼没灯亮,要找人得下二楼一楼。他想了想,决定先两边看看,就先往东楼走。 只见一排排房间都没装锁,但推开摸索后便发现,里面已都备有床铺和简单的陈设,好像空着的集体宿舍,就等着来人入住了。 再走回西楼,情况约略相同。这是员工的宿舍,还是招嫖的房间?他一时弄不明白。 他找到楼梯,悄悄下到二楼,发现走廊两头和中间都挂有灯笼,房间里都有人声,却都是尖脆的女人声音,没有粗浊的男子声音。 他听了听,声响嘈杂一片,好似已经住满,很想走过去一间间地察看,又怕人发觉会叫起来。 连人都不敢见,这怎么搞得清楚? 他这辈子只在影视上看过,生活中却从未目睹,如今竟已身在烟花地,什么情景一看就知。 他好奇又紧张,心痒难熬,决心采取一个大胆的行动,就返回楼梯口,耐心等了一会儿。 果然,半分钟过去,呀地一声,一个女子开门出来了,不知是去打水还是拿东西,一路走一路嘴里叽咕,像是念叨什么。 白思孟一颗心怦怦乱跳,但到底是男人阵中杀过来的,胆子早有了几分增长,人离得还远便蹲身准备。 那女子刚一下楼梯,他就从她背后闪出,胳膊一兜,便勒得她不能出声,然后倒拖着把她弄上三楼,推开一个房间进去,扯下她的长睡衣,迅速用晾衣绳捆住她的手脚,威胁她不准出声,不然就没命。 那女人吓傻了,任他威胁,浑身抖得跟筛糠一样,一动也不敢动。他放下心来,便穿上她的睡衣,围上她的披肩,再往头上一搭,就很像个女人样了。 他快步下楼,走进走廊,连续推开几个房门,看一看就缩回头去。 房间里都是女子,有三五个一间的,也有七八个一间的。由于互相都还生疏,所以见有人拉门探头,也不敢说什么,都只询问地望望。 他脚步轻快,动作迅速,很顺利地把所有房间都看了一遍,没发现有宫妆样的女人。 难道在旁边那一幢?他抓紧时间,飞快地走到东楼,也看遍了二楼的房间,照样没见到预期会有的情况。 他心下想:莫非街上闲谈的那人是胡说八道? 但也许有另外一种可能:宫女的身份太敏感,怕官府追查,老鸨一弄到手就逼迫她们换了装束,以免声张出去惹来什么麻烦。 这也是很可能的。因此,无目的地瞎找很难找出来,或许逼那个被捆住的女人交代,知道的还多一些。 但他不想拷问女人。尤其是在人家的地盘上。这夜深人静的,别说揍人,吼都不行。再说,以强凌弱,那也太不爷们儿了。 至此,探险似乎已经结束——查无此人——他可以撤了。 走到楼梯口,他正想下楼,突然听到紧靠楼梯的房间里传来一个男人粗重的咳嗽声。 他一惊。 这是这座充满女人的楼房里惟一的男声。 他立住了脚,仔细谛听,半天却没再听到什么。 难道是一个男人独处? 他正想轻轻推开房门看看,那人要问是谁,就说自己推错了,对不起打扰了。 这儿满屋都是好奇心强的各种女人,料那人不会感到奇怪。 但手指搭上,还没用力,便听到门里传出来的女人的微弱声音,说:“父亲!品品这茶!” “品品这茶!” 这一声虽然微弱,但一入他耳,却不啻手雷爆炸。 那尖而娇柔的声音,不正是那蛇蝎心肠的张贵妃的声音吗! 那天他和小蒋两人看到的场景是如此令人难忘,印象是如此深刻,那声音直如磁石般吸附在他的大脑中,历久弥新,那音色,打死他也听不错。 刹那间,他的身体几乎因紧张而僵硬。 他勉强压抑着内心的激动,把耳朵贴在门板上再听,等了好一会儿,却什么也听不到。连老国丈喝水的声音也听不到,估计是房门的隔音太好。。 这就又要对不起大家了,他迅速走回三楼,由飞桥跳出,一飞飞到二楼那个房间的外面,手一抓就抓住了窗棂。 外面无落脚之处,他就只得利用圈圈,缓慢转动,将身体一直悬停在那里,透过窗纸窃听张国丈父女的谈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87章 天下三分?(二更) 新 只听张国丈的沙声说:“我儿这楼买贵了。多与了他五千两,只送了些床帐摆设。像这些,便在京里,两千金也办得下来。杨钦这狗头,赚得也太黑了些,以后不要他做采买了!“ 张贵妃笑道:“凡是我用的人,都是宫里的家生子,自小侍候主子,世事皆不通晓,被人赚了去多是有的。父亲大人大量,莫与他们计较。” 见她竟然护短,张国丈无语,慢慢叹口气说: “也罢!九死一生,也亏他们跟在你我后面逃了出来,还算眷恋旧主。赚两个就赚两个吧,有人用便好!不过,女儿你以后常在这里,还是要精明些,才镇得住这些人。不然,天天拆你的烂污,便是富如石崇邓通之家,日子久了也必然招架不住。 “比如这买人的事情,一个女娃多少银子?好的什么价,次的什么价?成十成百地买起来,都不仔细考较的话,那一总要被他们偷空多少?为父的虽有几处金田,那岁出岁入却是有数的,莫要被他们偷空了还倒找!” “知道了,父亲!”张贵妃娇懒地说,有点不愿听的样子。 张国丈彻底无奈,停了一会儿又问:“不算野路上的,宫里来的总共有几个了?” 张贵妃用心数了一遍,说:“十五个了!都可算是好的。” “好,好,还算好。只可惜没个真正绝色的在内!”张国丈点点头,又叹口气说。“再要找像陆、尤二人那样的,已是佳人难再得了。” 张贵妃笑道:“听父亲口气,还是有埋怨女儿的意思在内。其实这有何难?女儿便当作是陪不是,过些时多用些心,包还父亲一个陆、一个尤来。便是要再加一个韩,那也不难。” 张国丈板起脸道: “我的儿!你以为为父的是想自置姬妾?大错了!不但为父一时想不到这上头来,便是想到,如今也不是时候。那人还在追查剿捕就不说,大青铜那边的事情,也在在等着钱用。 “为了多置几亩金田,多购几所宅第,京里几大行的钱票银票已将近用完,新进项却还没有。我这里还打算着带他们飞天劫道几回,做些没本钱买卖,你倒以为老父我钱多得用不完呢!” 张贵妃笑了,说:“究竟为何要买那么些宅第,父亲一直不曾对女儿说,还有那些金田!已经四个山头、两块溪滩了,犹自说嫌不够,究竟还要多少才算完呢?” 张国丈道: “小声!小声!我儿呀,大青铜那边的事情你不知道,所以为父一直不对你细说。那都是为着招徕豪杰的—— “大青铜乃我西陲第一大岛,中间远隔大海,离这桃浦、东陂皆为四百多里海程,恰成个三角鼎立之势,又天然富饶。远方外国来我新夏,都要从这边过。所以历来朝廷极为看重,早就在岛上设官经略,镇抚流民,保土守边,那些金田铜矿,倒还在其次。 “然而那厢毕竟是一岛孤悬,风涛偏远,虽然朝廷看重,却颇有些鞭长莫及。尤其那里来往夷人最多,皆非良善之辈,几百年间,已经几次发难,土著也多有蠢动。虽然或早或迟,先后都被平服,却时时传警,早晚还会吃人夺了去。 “不瞒我儿说,为父早就看好了那块地方,还在北疆举事之前,便已经遣人来此多方经营。这桃浦、东陂、青铜三地,都有为父的眼线及探马,随时告知诸般情形……” 张贵妃诧异得很,挑起一双浓黑的秀眉,杏眼圆睁,说:“原来父亲早就……早就觊觎此处,莫非是想当个小国之君?” 张国丈点点头,有些狼狈又有几分得意地说: “那是自然!大国之臣,多如牛毛,彼此争竞,无日或无,何如小国之君,自成一统,唯我独尊? “比如那时,我儿虽然贵显,毕竟是受制于皇后与韩陆等人,郁郁不得志,再加上你小妈一事,为父天天恨不能潜入宫掖,手刃那贼,却又怕你丧偶无夫——真是肝肠寸断,无可奈何!于是便想着,只要为父能独立一隅,哪怕国小地贫,毕竟可以自家做主,岂不快哉? “心志已定,于是便网罗志士,自创基业,在这西海一带,秘密招兵买马,至此已经有了个小小规模。一旦有机可乘,便好率众暴起,先夺了大青铜,占官署为宫室,再招抚海盗,变贼匪为亲军。有此凭藉,便渡海来徇桃浦、东陂。既有内应,不愁大定。 “那时三足一统,竟成完鼎,便趁此羽翼丰满,雄据西海,遣一支劲兵东向以争天下。虽天下未必能为我有,然与新夏、北疆相抗衡,俨然一代新三国,也是一不世奇功,老夫于愿足矣……” 张贵妃听了,直以为是痴人梦呓,又好笑又可气,还不等他说完,就粗鲁地打断说: “若如父亲所说,处心积虑,早有布置,则北疆那时若不曾乱,那么今日乱的就会是西陲了。然而这边却无一个孙济那样的皇子皇孙与父亲顶缸。若始终无人可扶,则父亲按捺不住,定会亲自披挂上阵。然则天日昭昭,父亲成了祸首,女儿却在那人宫中,岂不早死定了?” 张国丈笑道: “那怎么会!你忘了为父是会飞的?若要起事,事前自会飞来将你接走,到了这边,重新册封,就叫作西海公主。待有那王子皇孙慕名而来,为父便择那顶好的再嫁了你,从此子子孙孙富贵无涯,岂不比在柏原天天受罪,强上千倍百倍?” 这话张贵妃听得入耳,不禁一下子坐直了,问:“父亲说的可是当真?” 张国丈笑道:“怎的不真?为父的还会哄骗我儿不成!此时嫁出去,将来就是皇后,还与人钩什么心,斗什么角呢!岂不比前次说的冒充信平公主,嫁与江靖凡,依然臣妾身份,强了十倍百倍?” “可是现今还要我做老鸨!还要我改姓崔!”张贵妃不满地说。。 白思孟听到不由吃了一惊:老鸨!姓崔! 原来街头那帮闲汉嘴里说的买人招嫖的老鸨崔扬絮就是她——张贵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88章 寒窗夜谋 新 只听老国丈哈哈笑道: “这不是虚词假托么?张贵妃做老鸨,岂不是天大的笑话!便我儿不嫌名声不好,为父也不能叫你做这种事!所以要我儿乔装打扮,为的是不能叫人认出来,便看见了也不敢作此想!还好你那假死的老皇帝丈夫不知道,若是知道,定要活活气死! “其实娼楼也不过是假托,为父真心在买人——多认几个绝色义女,好做笼络江湖豪杰的手段,难道真叫她们倚门卖笑去?” 张贵妃一笑,心中有了憧憬,态度自然就柔和了许多,听老国丈再讲那些阴谋颠覆之事,也就不再厌烦了。 父女正说话间,外面有人怯生生地敲门,抬高声音报说:“五天罡樊老爷子求见大人!” 老国丈听了,连忙把张贵妃一推说:“我儿快躲起来!不可让他知道你在这里主持。” 张贵妃便躲入帷幕中去,贴墙站着,一动也不敢动。 这时,她在屋里,靠近窗户,白思孟躲在屋外,也靠近窗户,两人的鼻子相距只有一尺,若无那层窗纸,真是呼吸声都可以彼此听到。 幸好张贵妃茫然不知,白思孟屏住呼吸,也一声不敢吭。 只听房门打开,一个声音粗哑的老者走了进来,一来就要行大礼。老国丈赶紧拉住,说:“如今不必如此了,但坐不妨。樊兄有事请讲!” 老者,如今可称樊老头了,抹抹脸上的风霜,呼吸几下,明显暖和过来,这才拘谨地坐下,却识趣地只坐了一点椅子边,弯腰向前禀报说: “主公!奉命去探大青铜筹备情形,大体都清楚了。铜坞的六个大宅,共住下三百二十人,由我师弟韩宣统领,兵器已备。 “近日归附的结南一股土著也有千余人,已经答应参与,惟只要求成事后免征矿税,那两个铜矿坑便算做他们的祖产,世世承袭,不要征收。此事不才已经替主公答应下来。” 张国丈点点头说:“好说!只要事成,什么都是后话!” 樊老头又说:“现在只等海上过去的这一支,二百人,分两船,已说好后天登船,春分那天可望上岸,上去后便到大宅里暂住,与那三百余人合练一回,便可择机发动了。” “妙哉!”张国丈手拍桌面,嘭地一声,力道十足,“拿下铜坞,大事便成了一半。” 樊老头又说: “至于另外三处,不才也飞去看了,老仓那里有四百余人在矿上、新廒有二百余人在庄子上,都摩拳擦掌,准备起事,可无庸多虑。只有大小灵芝那边,现今人还不多,只纠集了不到一百人。 “且那里又多是农户,喜欢安居乐业,不大肯与官府作对。若是来不及呼应,便该叫老猴子、陈骑墙他们过去,多予几个钱,或者准许他们大烧大杀,叫他们把官军缠住,等东边事定,再徐图西进,收复大小灵芝。” 张国丈皱眉想了想,说: “老仓、新廒两地若可拿下,东部即全在我手。西边大小灵芝那里恐惧隔绝,假以时日,必然降顺,大事就笃定了。 “只是大小灵芝素称富庶,若纵令老猴子他们烧杀蹂躏,将来善后可是不易!还是不要他们去吧!他们若已经跃跃欲试,宁可赔上几个钱,也要按住他们! “总之,将来大青铜全是我一国之民,增殖本就不易,尤须善加体恤。如此,海内外听说那里安定,也才更能听信我等的招徕。” “然而听说铜坞这边官府觉察异样,已通告岛西派兵东来增援,不打一打,烧一烧,吓得他不敢动,恐怕铜坞起事不易。”老樊头忧虑说。“那边厢还是最怕海盗滋扰。” “那就叫陈奇墙等打他的兵船!” “打兵船?”樊老头吓了一跳。“这……老猴子他们怕是不敢……” “也不是真打——”老国丈解释,“那里的兵队上船开拔时,老猴子他们便假作要在附近登岸,却故意弄得官兵知道。官兵要救根本,必然舍舟就岸。如此他来就走,他走再来,不就拖住了?” “然则为何要如许费事?” 见樊老头还有些糊里糊涂不太明白,张国丈不得不说得更清楚些,道: “老兄须知:春秋无义战,只认拳脚刀枪。如今天下纷争,也只能以力服人。这是一定的。但要自成一国的话,就得有人。没有百万子民,谈何足食足兵?如今全大青铜东西两造只有二十八万人,加上桃浦、东陂也不到七十万,若想三方并立,还差得远呢! “所以起事之初,便要善待小民,尽量叫他们知感不怕。徜都杀怕了、烧走了,将来粮饷兵员由何而出?岂不是为渊驱鱼了么? “不瞒你说,就是善加抚循,人也还是不够。老夫早已另行派遣多路招工之人,趁内地战乱,大肆招徕,要人西来做工安居。更曾趁在位时一再下旨,令地方官协助,不许留难,所以这移民才源源不断。若都等他自来,那要到什么时候呢?” 原来是这样一盘大棋!樊老头终于听明白了——连带着窗外的白思孟也搞明白了:怪不得内地那边招工的那么活跃,驿站还有扶持公告,原来是有人策划、竭力鼓动的——他赶紧站起来,弯腰点头说:“主公教训得是。樊某不才,这就前去补救。” 张国丈道: “也好。明天老夫就亲自登船,看看准备就绪没有。前天接洽的王六子那一拨人,足有七十余青壮好手,原说是招去挖金场看家护院,我看却像是要当海盗。 “若能说得他服膺我管,便将他们一船装了去,一时不能打,擂个鼓助个阵也好。王六子若是不肯,就暗地将他做掉,兼并其众,人若问他,只推被官府捕去就是了。” 樊老头又点头称是,看看无话,这才谨慎地退出。 他走后,张贵妃从帷幕后面闪身出来,说:“父亲就要发动了,买人还来得及吗?” 张国丈笑道:“这是远谋,不是近忧,当然还是要买。京城脂粉,东南莺燕,天下谁不艳羡?趁此路途还未阻断,赶紧下手。以后真与新夏成了敌国,就难买到了。” 张贵妃笑道:“我看父亲还是有个后宫想头在里面,不全是要认义女呢!也罢,我便替父亲仔细挑拣,尽那千里挑一、万里挑一的买,宁缺勿滥,包管父亲看后个个叫好!” 张国丈道:“也不要万里挑一!千里挑二也可以的。”。 张贵妃笑道:“父亲说得轻巧!皇宫何地?总不能要我对着一些无盐、嫫母叫妈吧!” 张国丈笑了,说:“你小妈养你十年,都从来未曾听你叫一声妈,你还会对谁叫妈?算了,你就按照青楼规矩,就选那八分颜色的吧。将来的小妈,为父的随缘;没有,也就不要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89章 莫管闲是非(二更) 新 他父女二人还在啰啰嗦嗦,白思孟已经冻得鼻子发青,实在听不下去,就飞开了,直接下地,回到了小蒋身边。 “听这么久?”小蒋等得不耐,跺着脚说,“风萧萧兮海水寒。大风吹的海边上等人,冻得人清鼻涕都出来了!” 白思孟脱掉女人衣服,赶紧与小蒋一起跑回旅馆,进门后找个火盆先猛烘了一气,才叫侍役把大青铜的地图拿一张来。 这儿是贸易地区,像这种上档次的商务旅馆都备有各种地图,一要便给。两少年就着火光看了。 原来所谓大青铜是个很大的岛屿,远离西海岸。位置大致与桃浦、东陂构成一个正三角形,距离各为三四百里。 它本身的形状呈歪倒的鲜桃形,大头对着大陆,凹进处有个大港口,叫铜坞。最高大的山岭就在铜坞北边的东端,有个怪名称,叫做乱山结,是金矿和铜矿的主要集聚地。 由山结分南北伸出两道长岭,南岭有石膏、石灰石,北岭则有铁矿,中间夹着一个扇形大平原,延伸很广,直到西面的大桃尖形海岸,土地肥沃。 全岛沿海边散布有四个大居民区,除了最大的铜坞是岛上的首府,北岭外有一个城镇叫老仓,南岭外一个叫新廒; 最西边桃尖上的叫大小灵芝——一城分新旧两个区域。旧区小灵芝是土著人住着,也是原来的首府所在,新区大灵芝则是移民来此开荒时逐渐形成的,房屋分散,却富裕户多,已经扩展得非常之大,人口已近十万,占全岛的三分之一。 全岛只正南沿海一带,人烟稀少,只有些种田打猎的。有个大镇叫结南,素有商船来往,还算热闹。 “好家伙!”白思孟看清楚后惊叹,“这面积,起码有两万平方公里吧?比海口岛大,比湾湾略小,也够一个省的分量了!” 小蒋看得头直摇,说:“老仙儿一跤摔到底,转而又打它的主意,胃口也太大了!他不是认真的吧?” “怎么不认真?明天后天就要动手!走,跟老万说说去!” 回到房间,万时明却真睡着了,拍他叫他,他都只嗯嗯两声,根本不想睁眼,两少年只好算了。 第二天,果真一大早,税衙里就派来八个税丁。 领头的是个大汉,精干剽悍,指挥着他的七个部下,寸步不离,无论走到哪里,都一边一位,把他们紧紧夹护着,手中的矛枪一刻也不离手,鹰视阔步,比他们几个爵爷还神气。 白思孟嫌他们贴得太近,没法秘密商量事情,就要他们前后拉开距离。 但那姓于的班长不肯,说是大街上可以拉开,但许多道路过于狭窄,只够三人并排,那就非贴紧不可,不然被人斜刺里突然递一刀过来,就来不及防护。 这话很吓人,却也人地相宜。因为这地方,看着就令人生畏的人员和情况实在太多了,因此不但女士,其余两位也满口赞同。 白思孟见众寡不敌,只好闭嘴,同时把那在心里藏得痒痒的大量情况都憋在肚子里。 好容易憋到中午,吃饭时总算卫士们都退到了门口和窗外,他才有机会把昨天窃听到的情况向他们全体作个详细通报。 “奇了!这老混蛋怎么这么坐不住!”听完情况,万时明只剩下惊奇,反而不生气了,笑骂道,“大朝廷坐不下来,就小朝廷也要了;统一不下来,就分裂也干了!这叫什么德性!” 小蒋说:“他是偷天换日弄不成,就干脆明火执杖。反正不想再当二把手,这性格还挺顽固的!” 朱品声想了想,耸耸肩膀说: “这老东西!也幸亏打倚云台时他没杀人质,还留有一线之仁,不然,真到哪儿都饶他不过!他那小妮子倒比他还坏些,杀人如麻,一转身,居然还当起老鸨来了! “不过,这回他不是去西边吗?既然不在咱们北行的路上,是不是就别管了?缠起来够麻烦的。” “是啊!”小蒋马上附议,“他现在既然有了千把几千人,又是搞地下活动,处处无敌处处敌,咱们哪有工夫睁大两眼跟他耗!还是按时北上得了。” 白思孟本来兴致勃勃,一心想鼓动大家跟老仙儿再闹上一场,却见连小蒋在内都已经厌烦,孤掌难鸣,于是也只好打退堂鼓,无奈地说: “不管就不管。我也不是非管不可。那就算了!” 万时明见他受挫,满意地笑了笑说: “其实你和老仙儿倒有点儿类似,都是好事之徒,惟恐天下不乱!天下要是安安静静,你们就闷得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香,非要找出点儿事来干干不可。 “只不过大多数人和你不一样。比如说我吧,我和他有私仇,都懒得理他,为什么?耗时无数,生不起这个气!” “原来我倒是那惟恐天下不乱的主儿!”白思孟叫起来,无处伸冤地吐着舌头,“竟然都这么看我!” “行了行了!”朱品声安抚地柔声宣布,“没什么好商量了!饭后继续逛街,别的事一概不干。” 加上护卫,十二个人同出同进,很是招摇,于是不到一天工夫,整个港湾都知道了,说税衙里一下子来了四位尊贵客人,身份比总税官还贵重,都配上卫队了!真排场呀! 几个年轻人却浑然不知,照旧在严密的保护下,今天这里,明天那里地瞎逛。 时光荏苒,一直逛到预定的“桃港陈二”启航,还什么别的船都没看上,什么遮人耳目的货也没办下来,就只弄了两只带盖的大水缸送上船,放到舱里,权当澡盆;又加载了十几个大木桶,贮满了清澈的淡水,作为自己的专供。 但愿人家能因此把他们看作是贩酒的! 直到大轿送到船跟前,他们才对送行的二把手说明,自己四个人这就一起走了,在桃浦这些日子,全亏税衙和他操心,将来若有机会,定将厚报。 二把手早就猜中了他们的意图,到此却也装作如梦方醒,连问: “是真的么?是真的么?四位这就乘这只船走了?哎呀呀,真是想不到,想不到!不然的话……唉,没办法了,太愚钝了,太愚钝了!竟不能再补报大人们于万一!嗨!”。 “后会有期!”万时明看看岸上又看看他,亲切而敷衍地说,“有什么不到之处,都希见谅!见谅……” “嗯嗯,嗯嗯!”二把手作过揖又抬起手,装作不胜风吹地抹眼睛,心里却想,“还不快进舱去!见谅?见你个头呀!快走快消失,咱才真正见谅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90章 扬帆出海 新 一番虚与委蛇,大船终于起锚了。 水手们调正船头,拉起风帆,全船一片脚步声、铁链叮呤声和绳轴吱溜溜的转动声,却甚难听到舵手的吆喝和水手头儿粗暴的大吼,说明这船的团队组织得不错,水手们都内行熟练,一切都进行得有条不紊。 船上乘客不止他们四人,但在离开港口前,他们都没出舱,以免影响水手工作。直到大半小时后,船头已经通过港湾出口,前面就是无边无际的大海时,他们才在水手们放下心来的欢声笑语中陆续走出各自的舱位,来到宽阔的甲板上。 乘客共有三十多位,有男有女,都是前去北疆做生意或是探亲的,好些人彼此相熟,一碰面就互相打招呼;即使没熟人的,也对自己要去的地方心知肚明。 只有他们四个,对前面遥远的目的地一片生疏,一无所知,连那儿现在冰雪有多厚都想象不出来。 但是他们一点也不流露,只跟众人一样,欢天喜地地上到甲板,观天看景吹海风,惊叹这海面的辽阔和天空的澄净。 由于还在港口左近,身边船舶来去,远处帆影点点,并不空寂。更远处波涛中还浮现出两三小岛,随波出没,时有时无,就像梦幻中的景物。 舵师张老大可说是船上的技术船长,一脸严肃地蹲在后稍。所有的水手都怕他,却也都无条件地信赖他。 但与以往不同,这次船东陈老板也亲自来在船上,掌管着所有的买卖业务,所以张老大实际上还是二把手,往哪儿去并不能由他一个人说了算。 由于港口轰传,税官又特别交代,船主陈老二陈达明一上船便充满了敬畏不安,生怕一个侍候不到,四位爵爷发他的脾气。 官儿们是好缠的吗?上头抓差他见过几次:又要好吃好喝侍候周到,又舍不得一点点赏钱,还恨不能你倒贴给他几个。 一旦发起脾气,那就是船家的灾难,要夹要打要送衙门,倘若不能及时哄转,真可以为此倾家荡产。哪怕是只犯了极小一个错,也能把人吓得腿肚子转筋! 这次来的,据说还不是老官绅、老爵爷,而是十几岁、二十郎当岁的年轻人。那不是纨绔子弟吗?这种人胆子最大,行事最没谱儿,还不知会闹出些什么怪花样呢! 所以他简直是愁死了,不住诅咒老天爷为什么偏偏把这个难题出给他了! 谁知见了面,大大出乎意料。他立刻便惊奇地发现,这四人竟然态度谦和,行事低调,生怕别人知道他们是爵爷似的,好侍候到天上去了! 但俗语说得好:一旦被蛇咬,三年怕井绳。 表面虽然还不错,却还怕是他们真人不露相,有意误导,好突然间绊他个马失前蹄,再予取予求地加倍敲诈。 于是他特别关照仆人,不管他们如何谦虚自抑,都不许有丝毫的不恭不敬,要什么就给什么,要多少给多少;就是没有,也要多说好话来求免,决不能让他们挑了理去! 仆人们奉命维谨,兢兢业业,侍候了一上午,返报时却都说那几位爷别说仗势欺人,就连坐船吃饭都还肯出银子。 你会说他们是假客气。但他们便连价格都也详细问过,然后不丰不歉,比照一般旅客,又是铜钱,又是现银,已经一五一十送到账房去了。 东家大惊,说这不是引诱我犯错误吗?赶紧通知账房退钱。 账房奉命维谨,不久却回说:四位爵爷交代了:徜饭食不收钱,便要转到其它船上去,不坐“桃浦陈二”了。 东家不料还有这一说,左右为难,只好暂且搁下,怀着个鬼胎慢慢观察。 但他老兄心里七上八下的难受,旅途却是顺利得没话说。 出航以来,天气晴好,海风不疾不徐,直对西北,船帆就像版画上画的维多利亚时代的多桅帆船一样,鼓鼓的吃满了风,上下曲线均匀优美,走得再要轻快也没有了。 三个男士聚在舷边评估船的速度,你说是六节,我说只有五节,他却说足有七节,横竖说不到一起,便要做试验,向海中抛纸团,看它漂离得快不快,以实际测量之。 朱品声不关心这个问题——她干嘛要关心这种毫不相干的事情——只倚着一大叠帆布,侧耳听着邻近几个已经做母亲的妇女交谈她们的家务琐事。 这些絮絮叨叨就跟眼前开阔的海面一样,绵长单调,少有波澜,不知不觉便使她的心绪归于宁静平和。一定要问她此刻的感觉,那就好似在冰天雪地里劳累过度的人,偶然碰上一个艳阳暖日,不由得便要停下来享受一下这短暂的舒适一样。 说实话,自从毫无准备地进入这个幻境般的国度,她的神经什么时候放松过?除了睡着,几乎从来没有! 忙起来还不觉得,现在闲了下来,她才真正感觉出,骨头架子好酸好酸,她可真是不分白天黑夜,一直在拼命狂奔呢! 妇女们说了房屋、婆媳、孩子,又转而谈起另一个话题——青楼买人,并立即展开一场激愤和轻蔑交织的争相指斥,埋怨这些不要脸的东西勾引坏了男人们。 那些天然仇恨的话语引不起朱品声的兴趣,但是她们提到的一件事情却深深地吸引了她: 如今这些不要脸的女人的身价正在迅速上涨! 两年前一个十岁左右的女孩子平均只卖十五两银子,现在的时价却在五十两上下,是原来的三倍半。于是拐卖女孩的盗匪行径大大增加,已经弄得有女孩的人家人人自危了。 “这还成个世道么?”一个家有正待娶媳妇的儿子的母亲大声鸣不平,“原来小子四十两一个,现在却退回到二十五,两个才换一个女娃!嫂子们听听!两个才换一个!难怪财礼钱涨个不停!儿子都不值钱了!”。 和她有同感的一个母亲也愤愤地说: “皆是那些青楼闹的!没人买,丫头的身价怎会涨的恁凶?越是不学好就越有钱,越有钱就越不学好!我说大娘,什么时候土匪来,把这些老鸨一股脑儿都弄去了才好,留着都是祸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91章 邂逅薄板龙(二更) 几人之中只有一个妇人因为丈夫在大青铜做衙役,信息比较灵通,听了一回,笑着要她们打住说: “嫂子们骂老鸨,骂得越凶越好,骂死她们才更好呢!只是嫂子们想想:那青楼烟花人家,凭她多么肯出钱,毕竟只有几十户,能买得多少?况且老鸨又是最最奸恶不过,针头大的银子也红着眼来抢,哪肯白白放出几倍银子给那卖儿鬻女的人家! “听我家那总托公事忙c死赖着不回家的死鬼说:如今买女孩的人家都不在我桃浦。在哪里?在大小灵芝!都是那里的殷实人家。 “原来当初他们去那厢开荒种田,都是男子先去,苦了几年,盖了屋,有了粮,卖得钱多,那无妻的便想娶妻,有妻的还想讨不然哪里成个家呢?娶不来,就托人花钱来买。那里的光棍汉成千上万,你说要买多少?” 那两个骂青楼恨老鸨的妇人听了发愣,脸拉得更长了,说:“那照你说,这就要一直涨下去了,财礼又要翻倍了?” 那个妇人说:“还不单是大小灵芝,便是铜坞这边的挖金人也是一般。只是他们不比种田的,成天山里淘水里淘,身上脏兮兮,哪里有金子就去哪里,没个定数,故此也不做屋,也不娶妻,只想多会会烟花院里的妖精,那几个苦力钱也便流水般流进了那些地方。 “听说在我们桃浦,原来站街拉客的总有百把两百号人,一大半都去了那里,且都弄起个窝儿来,改做坐地生意了。” 一众妇女都愤愤不平,朱品声听得没味儿,便只看风景,却听见水手们嘈嘈的,此起彼伏地叫:“在那里!”“是那里!”“又浮上来了!”“哦呀,掀波逐浪的,好大!” 她好奇地望向众人吵嚷的方向,很快就看到远处海上那一片翻腾的水面。只见也不知有多少大鱼正激水扬波,弄得那边一片白花花的,大群白色灰色的海鸟也纷纷赶到,盘旋不下。 “是海豚在猎捕鱼群!”正在舷旁立谈的三个年轻人一看见就来了兴趣,探着头指指点点。 但不久就发现还不止如此。海豚没见到几条,一群体型庞大的鲸鱼却露出了水面。只是它们也不在围捕小鱼,而是拼命逃开。 那白花花的水面一直在移动,而且是高速移动,从两桅的桃浦陈二号的左舷直直地横过,到了它的右舷。 过到右边后水花阵就分成了两队。一队七八头鲸鱼向北逃窜,另一队只有三头,两大一似乎是一家子,略偏向南,逃得不是那么迅速,当然是为了照顾那条小的。 就在众水手魂不附体地大呼小叫中,船体突然像触礁一样,轰地一下,因撞击而剧烈震动,后稍还猛地向上一颠。 这力道又大又突然,所有人都被这一颠颠得弹跳起来。有的一头栽倒,有的仰面朝天,有的前仰后合,摇晃着双手,最终还是侧翻摔倒。 总之除了坐得稳的,抓得牢的,舱面人员全都跌了个七荤八素,甲板上哎哟连天。 还有几个水手因为拉着缆索,只摔得跪下却没有倒。正把着舵杆的张老大,却被颠得扑在了舵杆上,跟着舵杆转了大半圈。 当他滑跌到底,猛地撑起两条腿后,赶紧全身用力,又把舵扳回了原位。船已经大摇大晃了好一会儿,最后帆又带上了风,才略略恢复了平衡。 “鱼龙!鱼龙!”爬起来抓住了船舷的水手都高声大叫,恐惧地看着突然从右舷冒出来的一个巨大黑影。 年轻人们也狼狈地爬了起来,却几乎又吓得跌倒,只见那东西形状就像大乌龟壳,上体浑圆黝黑,足有一个标准篮球场大,整整一个活动山丘! 从来没见过这么庞大的鲸鱼。但这还只是它浮现在水面的部分,下面没有显现的部分c包括头部和尾巴,还不知道有多大。 只见在那长圆的黑壳前面,突然一个长长的乌状的物体露于水面之上。它略微弯曲,高高抬起,前端就像个桅杆上的了望楼,体积则大得多,绝不下于一辆公共汽车。 “那是头!”白思孟牙齿咝咝地抽着冷气,手臂颤抖不停地指着说,“脖子伸得好远!你看它,还扭回头来看了看我们。那大嘴!就像两扇铜钉大门!那锯齿牙,怎么看都像是铁簸箕” 好大的怪物,身上什么都大,大得吓坏人就只一个眼睛小。但也可能是因为身体格外庞大才显得走近看,说不定尺寸堪比灯笼。 此时它心无旁骛,只扭了一下头,然后便又盯向南去的三条鲸鱼,把头埋进水里,掀浪扬波迅速追了过去。 就在它头部入水的那一瞬间,很可能同时尾巴猛地一翘,只听船体哐当一声,又承受了重重的一击。 人又再一次不由自主地弹跳起来,这里那里地踉跄扑倒,但很快就再度恢复过来。 “好大的鱼龙呀!”朱品声惊叹。她吓得一颗心怦怦乱跳,好不容易才缓过劲来。 “这不是鱼龙!”万时明独持异议,坚定地说,“而是一种不知名的怪异大海兽。比较近似于蛇颈龙长颈蛇颈龙中的一种:薄板龙。但体型可真大得不可思议!” “薄板龙!怎么不是鱼龙?”小蒋睁大了眼睛,“水手们都这么叫!” 万时明冷冷地说: “水手们可以这么说,是因为他们受到的教育跟我们不同,这边对这种动物就要这么称呼。可是我们的古生物知识规定,鱼龙也是恐龙的一种,却很像金枪鱼那样的大鱼。 “鱼龙的嘴形似鸟嘴,又长又尖,而不是血盆大口背上还有一道矮鳍,四肢处则有四只长鳍。而刚才这动物显然不一样。最后,刚才这动物有脖子,而鱼龙没有。你们见过鱼有脖子吗?” 作为名校高材生,他的渊博与记忆力之强是大家公认的,他既然说得斩钉截铁,就没人敢于辩驳了。 只是在那边的世界,不管是鱼龙时代还是蛇颈龙时代,都早已过去了,这边却还与人类时代共存! 而它的体型之巨大,似乎更甚于那边,也难怪他接着便惊讶地说出一个成语:不可思议!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92章 初识龙涎香 鲸群和追食它们的蛇颈龙相继远去,远得再无威胁,水手们便不再关心,只忙于查看它们给船体带来的损害。 还好,被蛇颈龙撞那一下,巨大的船体只受到了震动,没有开裂,但是最后它尾巴那使劲一甩,却击伤了舵叶,把它的末端硬生生打掉一小截。 他们不得不停下船来,用两块厚木板夹着舵叶钉紧,代替被打掉的那一块。这工作耽误了他们很长一段时间,搞好后天色已晚。 于是,即使他们是在这么顺的风向下,才行进了不到七十里。 大家都不由担心。但水手们却说:这不算什么!在这边海洋,鲸鱼和蛇颈龙都是常客c到处徜徉,既不吃人,也不捣乱,而且一般都离船很远,看都看不真切,更难得与船只相撞一回。 这次相撞,恐怕还是蛇颈龙饿得太狠,追鲸鱼追过了头。当然,行船的人也要当心,别故意去追它们,追上了未必是什么好事。 “倒是一次难得的经历,”万时明笑道,“又多了一样今后向人夸耀的资本。” “我奇怪这边怎么没人搞捕鲸!”白思孟说,“难道都不知道鲸鱼油还能做蜡烛?” “穷极饿极了的人才会这样想!”万时明笑道,“我们东亚沿海一直都有鲸鱼,自古以来老祖宗对它们都是敬而远之,避之惟恐不及,却也没见什么时候缺了蜡烛用。 “都是那些穷而好斗的西方多毛族看得眼馋,人心不足蛇吞象,才弄出那么大一个海上屠宰业。现在又加上一个学坏不学好的小东邻!” “舵打坏了不会太影响行程吧?”朱品声担心地问。 “那得问他们!”白思孟就扬嗓喊水手。 水手近前听了,回答说:“几位爷放心,不会的。海上风浪最多变化,一点不顺就有耽搁,往往一耽搁就是十天半月。这半天算什么!爷们不用放在心上。” 他们便又闲谈,由鱼龙海兽又谈到龙涎香。 水手们见他们提起这个,都笑道: 那黑糊糊脏兮兮的东西算什么宝贝!老辈人说,那就是你们刚才看到的鲸鱼嘴里吐出来的口涎。 这东西既像伤了酒的醉汉呕出的残食,又像伤风感冒的人吐出的浓痰;总之又像泡沫又像肥膘,在海面上到处漂。有认得的捞起来去卖钱,不认得的都绕开走,谁也不愿被它缠到桨上舵上。 小蒋瞪大了眼睛,说:“不一定吧?一直听说龙涎香珍贵好闻,却被你们说成这么脏的东西!倒真想捞一块瞧瞧!” 水手头儿笑道:“这有何难!刚才那群大头鲸被鱼龙追得仓惶逃命,说不定一着急就口吐白沫了。你们跟舵师老张叔说说,绕一绕路,不定就能捡到几大泡!” 年轻人犹豫说:“这不好吧?” 他们还在假谦虚,已经有个仆役听到,立刻飞也似地去报告了船主。船主一听,爵爷们竟有这个兴趣! 当下他哪敢怠慢,立刻叫人去跟舵师说,船要是没问题,就在海上兜几圈,弄点儿那脏东西上来,讨爵爷们喜欢。 老舵手将眼瞪了瞪。有什么办法!船主的吩咐,贵人的兴头! 于是,在年轻人们还没觉察出来的情况下,船便开始大回转,一会儿升帆。一会儿落帆,一会儿还要用大桨帮忙,把水手们折腾得够呛。 最后终于在一处海面发现了他们说的那种东西,黑灰色,脏兮兮,也不知是哪天吐出来的干唾,当即不管三七二十一,用网兜捞了几大泡上来。 朱品声先还很好奇,因原先跟管可风谈起过的,都只是从书上看来的话。但这次实地只看了一眼,她就不得不心中作呕地走开。 捞上来的这一些,总体上灰不溜秋,又腥又滑,有的地方硬肥皂似的挺筋道,有的地方却像就要腐烂的猪板油,软得稀屎一样,把好好的甲板都弄脏了。 水手们是用捡鱼的大网兜捞的,请他们看了后便收束成一团,挂在船舷外滤水晾晒,就那样灰绿相间c黑花白纹,乱糟糟一大堆,瞧上去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只有白思孟不觉得恶心。 原来他就老在想,飞船上的外星人为什么对龙涎香感兴趣?是它能吃?还是能当燃料?还是一种少不得的清洁剂,对维持生命有帮助?这回捞了起来,他打算,等它们晒干后一定先切一块下来看看。 入夜后,船又恢复了原来的航向,趁着顺风夜航不休。 由于都是走熟的海路,水手们面对黑夜,一点都不担心,唱着哼着,把一切命令都执行得有条不紊,真格像古书上说的:“我之云帆高张,昼夜星驰。” 第二天早晨,天还蒙蒙亮。年轻人们颠簸一夜,睡得不好,都头昏脑胀,就有点想赖床,不肯起来,却听舱外水手们在喊:“大青铜那边有船过来。” 怎么到了大青铜了?白思孟心头一震,赶紧爬起,走到甲板上去。 此时雾气淡淡,天海不分,能见度较平常差些,但仍能看到远远几只大船浮在水面。 初看它们像似不动,但肯定是在行驶,只因看不清船头船尾,所以没法判断航向。但水手们眼力好,又看了半天,当然知道它们是往哪儿开。 “是从大青铜来的?”白思孟问。 “是。”被问的水手点头,“大概是从老仓过来的。铜坞的船靠南,咱们撞不上。” 白思孟再看了看,说:“是个船队。” 水手点了下头,脸色也变得严肃,说:“原本是个船队,但现在打乱了。有船在追它们!” “什么船追?难道他们是走私的?”白思孟连忙眯眼再看。 这时尾稍有人喝了一声。那水手没答白思孟的话,只回头看了一下,先执行命令,把帆拉得偏转过来,再用力拴紧了。 随着他和其他人的操作完成,大船略为改变些航向,好像要驶向偏北方与那几只船相会。 全船的水手都不大出声了,做事时做事,不做事时就把头抬起,默默地看着远处的来船。连白思孟都感觉出了气氛异样。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93章 绿眼贼(二更) “怎么回事?”白思孟惴惴不安地问舷边那个水手,“出了什么问题?” “后面的船像是海盗!”水手面色平静地用下巴指指说,“有得热闹看了。” 海盗?白思孟大为吃惊。 大胡子海盗?虽然近来经常听说有,亲身碰上这还是第一次。 他眯着眼睛瞭望前方海面,竭力想看个明白,却看不出来谁是谁。 远方那儿一共出现四只船,三前一后。但最后那条船落后得并不多,也就七八条船身长c两三百米的距离,各船的吨位c外形也没有什么区别。 “凭什么说它是海盗船?”白思孟不解地问,“没见哪条挂黑旗呀!” “它们什么旗也不挂!”水手硬梆梆地说,“挂了就把人吓跑了。” “那你怎么看得出来?” “它船轻,而货船重,吃水不一样。”水手简单明了地解释了,又开始执行舵手尖声喊出的下一个命令,把桅顶的小帆降下,再把大帆也降了三分之一。 “不走了?”白思孟吃惊地问,“咱们不上去帮忙?” 对方诧异地看他一眼,问:“帮什么忙?去打架?找死呀?” “怎么叫找死?”白思孟指指船舷边几个大汉,“我们船上有十二条好汉,那几只船上也不会少。加一起四五十人,怎会斗不过一条船上的海盗?” 水手笑了,说:“小爷真是不懂——打是打得过,他们却不光有刀枪,还有火把,把货烧了怎办?” “烧?他们也是木头做的,难道他们的船不怕烧?就不怕我们也扔火把?” 水手叹口气道: “贵客不知,就是因为他不怕,所以我们才怕。他有什么?空船一只,光棍几十!我们呢,全是货物,还有客人。几条空船的价钱都不值一船货,舍得让他烧了?是以逃得脱就逃,逃不脱再想办法,决不肯与他对打的。” “不打?束手待毙?他追上来怎么办?还有什么办法?难道交几个买路钱?” 水手叹道:“小爷原来不懂这海上的道路。要是一遇着这种人便打架,只怕一年也混不过去。遇上这事,交买路钱是一法,交地界钱是一法,人离船走是一法,人不离船又是一法,同归于尽又是一法。” 白思孟奇道:“什么叫地界钱?什么叫人不离船?怎么同归于尽也是一法?” 水手耐心道: “这分好几样呢,待我慢慢说与小爷听:‘买路钱’是现扣现交,交了钱走路,这是对我们这样的货船。‘地界钱’是在岸上交,交了保你来去无事,但有抢劫都是他包赔。 “‘人离船走’是不与它纠缠,逃命为上,留下的都是官银官货,与本人不相干,报案报损即可。‘人不离船’是有钱来赎,货也不值什么的,比如渔船和回程的空船。 “只有全是私货,且又贵重,货主不甘舍弃,或是无力赔偿,便令水手下小船走人,自己持火待敌。你若上来,我就焚船,还要向你的船扔火把c射火箭,拼个你死我活,这就是同归于尽法,海盗们也不愿意的。” 白思孟笑了,说:“最后这种倒痛快!” 水手说:“虽然痛快,却是要向阎王殿去报名,今生今世海面上再无你这个人了,也是悲哉!” 白思孟说:“要是我,就先下手为强,隔着三两百丈,就先一通火箭射他娘的,先把它灭了,看他能奈我何?” “那就还是同归于尽!”水手说,“早说与你听了:他船轻,我船重。我射他一箭,他必报复一箭。他若是烧起来,我走不脱,必然也烧起来,还烧得旺些!” 货多可不是烧得旺些?白思孟不作声了。 这时海面上的形势渐渐明朗。那三只船有两只已经逃脱,到了这边。最后那只却被靠了帮,海盗们跳过船去,正在搜刮。 看样子一时三刻,他们也搜刮不完,桃浦陈二号便也放心。当下缓缓开行,等那两只船过来,便向它们打听消息。 那两只船逃得慌不择路,差点儿互相撞上。上面的人都已成惊弓之鸟,一接近就劝陈二他们赶快逃命,说:“不得了,是绿眼们来了,不是好相与的!” “绿眼是谁?”白思孟问身边水手。 水手竟忽然发起抖来,眼中露出一丝掩饰不住的恐惧,轻声说: “就是外洋夷人。其种绿眼高鼻,最是凶残,逢人必抢,问都不问就手起刀落!那一船人怕是完了。” 白思孟大感意外,心想:“在京里听到的竟是真的了,这里也有白种人?” “绿眼们是从哪里来的?”他问。 “从笨陀螺洲来的。”水手说,“离此有四五千里,极为遥远。” “笨陀螺洲?”白思孟第一次听人说到这新夏国之外的地理名称。 “本c因c陀c罗c洲!”水手清晰而缓慢地复述了一遍。 “那么我们新夏国是在什么洲?” “官府说是天极洲,道士们说是北极洲。“ 白思孟心想,我们那边有个南极洲,你们这里倒冒出个北极洲!也懒得细究这名字怎么来的,就接着问:“本因陀罗洲之西,还有什么洲?” 水手道:“幸亏你问我走船的人,地面上的,只怕问十个就有十个不知道,那是东木洲。它偏西南方还有个南火洲。再远就是胡编乱造了。” “那我们天极洲东面呢?” “东面无洲陆,只一片大水,叫作万里荒沙,万余里不见陆地,只有一些小岛。” 白思孟心想:这不跟我们的太平洋相似?之外还有什么,那当然也是编造了。 想了想,他有些不忿,说:“咱们干嘛不迎上去看看,既然他们那么凶残,说不定货船上的人已经跟他们拼起命来,要同归于尽呢。” 水手觉得这事与他无关,犯不上向上进言,苦笑笑,就走开去了。 白思孟回到舱里,把发生的事情跟万蒋二人讲了,那两位一听就跳起来,跑到甲板上去看,过了好一会儿才回来。 白思孟边刷牙边问:“抢完了没有?放了那船吗?” 小蒋没吭声,万进明脸色难看地说:“放火烧了。” 白思孟心房一紧,骇然问:“抢完了还烧了?真——真——真有这么回事儿!这不混蛋么!” “水手说这是他们扬名立万的惯用手法。只要开打,就不让你幸免。要想活命,就只能乖乖地让他抢!”万时明说。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94章 劫后余生 “暴徒!”白思孟骂道,“小蒋,远远地放他一弹,叫他们尝尝!” 小蒋知道他说的是气话,也不作声,只走去倒水洗漱。 远处海面上升起一大股浓烟,越升越高,直接云团。 桃浦陈二号往西北走了一天一夜,避开沿岸的许多岛礁区后,开始走正北航线,这是利用侧风,速度稍微减慢,只有两节多。 不过不怕慢,只怕站,只要能保持这个速度,一昼夜就是一百几十里,几千里海程也要不了一个月,那简直可说是顺利无比了。 但正像走海的人都知道的,海上航行最为变幻莫测:风能把你抬上巅峰,也能把你整进地狱。暗礁更是不声不响c时不时就能捅你一刀。 这天天气不好,突然间就乌云密布,把天罩得铁桶一样。海上一丝风也没有,布帆都瘪得垂了下来,大船停在海上寸步难行。 舵师害怕风向改变,叫水手们且下半帆,等风来再看。水手们立刻照做。 渐渐气温也暖和起来,空气潮气很重,好像一拧就拧得出水来,人吸进去只觉得胸口憋闷。 等了好一会儿,风吹波动,来了,果然是反向的。舵师也不管,反利用半帆斜向后撤,说要到龙王背去避风。 船员们都震惊了,比见了海盗还恐惧,听到命令立即照办,大船就开始了逃命之旅。 怪浪一掀,四个年轻人才知道了厉害。 此时风劲云飞,啸声阵阵,波浪不像山那么高,却比山可怕得多。 它上下一翻腾,就是上十米的落差,足可以轻轻托起大船,再让它横着打一个滚,然后装满水沉掉。 就凭这一涌一荡,一小时六十分,分分钟都可以让你完蛋。要不是舵手时刻让大船的航向对准浪巅,它早就侧滚翻几十回了。 浪头对船头甲板的扫荡就不用说了。那哪是水呀,活脱儿就是一把把巨大的铁榔头,砸得到处咣咣响。那些没怎么拴牢的东西,来回几下,就都被它拆开丢掉。 为防备进水,上层舱室早就紧闭门窗,连缝隙都塞好,但在它那大力冲击下,不久还是浸透了水,弄得地上海水横流,没一处不湿漉漉的。 云暗天低。在骇人的狂风怒号c上下翻腾中,年轻人们紧张了最初五分钟后,就感受不到紧张了。取而代之的是抑制不住的恶心呕吐。 起先他们还竭力忍耐着,但几个回合后就忍不住了——这样大起大落的,人完全成了打夯机,打的却是自己的肠胃! 那爆发来得突然而迅速,从一开始的食物忽然上涌,压也压不住,到吐得撕心裂肺塌糊涂,过程只有短短的三分钟。 浸满水的舱室很快就被这些酸臭东西弄得呆不住人,他们却不敢走出去,只能在这儿死死地抓住一切可以抓牢立稳的东西,保持身体平衡,以避免摔进那堆呕吐物中。 大风大浪一起头就没个完。货船想进不敢进,想退也退不了,只能停留在这风暴肆虐的地方持久地拔河,看是风浪把船打沉,还是船把风浪磨跑。 好多久经惯历的水手都呕吐了,但吐光了也就强了些。只有这些没在风浪里打过滚的乘客,再怎么呕也呕不干净。 下面的普通乘客紧闭舱门看不见,不知怎么样,但这四位贵宾却十足遭老了罪。 只见他们一边死死地抱着柱子,一边大张着嘴在那儿往外倒空气c喷汁液,就像被丢到干岸上的活鱼。真是要多无助有多无助,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在极其难耐的抗争中,一小时拉长成了一个世纪。 事后他们根本回忆不出自己是怎样熬过来的,只知道每一秒里,细胞都在火烧火燎,瞬间死去成千上万个。同时死去的似乎还有自己的每一个器官,全都衰竭得一点用都没有,近乎麻痹。 只是每当船体猛烈地一摇一晃,这些器官又马上活了过来,匆匆忙忙地工作一阵,然后就再死一回,再死一回,再死一回 风暴肆虐,像是无休无止。足足抗争了八小时,直到午夜,风势才稍微转弱。风向也有了变化,大船可以驶往龙王背了。 这时海面仍然是万马奔腾的景象,只不过浪头低多了。 奄奄一息的年轻人早已经把自己绑在了柱子上,低垂着脑袋睡了一觉两觉——自我感觉,实际上只是疲累已极,晕眩多次。 这时神志已稍许清醒,知道船还没沉,风浪也小了,就都费劲地解开绳子,跌跌撞撞地挪到床边,人往上面一扑,再用皮带把自己固定,就此再入混沌,什么都不管了。 第二天清早,船在一处动荡不大的水面上停泊,几个人都醒了,闻到舱内的臭气,都感觉刺鼻难受。 万时明晃晃脑袋,一下子把昨天的事情都记了起来。看看狼藉不堪的地板和墙壁,用力嗅了两嗅,诧异地心想: “咦,好奇怪!都说入芝兰之室,久而不觉其香;入鲍鱼之肆,久而不觉其臭。怎么这个规律到了我的鼻子里,就不管用了?呸呸!” 他嫌厌地啐了两口,恶心了一阵,起来走出舱去。 一起身就感觉不对,两腿发软,精神恍惚,大概因为食物吐光,人因饥饿而虚弱,表现在体力上就是空前的下降。 然而奇怪,明明也感到了饥饿,想到吃时,竟什么食欲都没有。不管什么东西,只要想具体了,就都一肚子厌恶。真是矛盾得奇怪。 他拖沓着脚步,晃晃悠悠地走到门外,海风一吹,顿觉精神一爽。 只见早晨的天色明亮得多,风也有所收敛,当然还是比平常强劲,相应的,船的颠簸也比平常厉害。然而风暴总是过去了。 心中一踏实,脚下就再也不是昨天那么虚浮无定。当时心中那种极端恶劣的感觉,也一风吹似的,连痕迹都找不到了。 昨天多恐怖呀!今天——嗨,今天真就不一样了。也许这就是人的适应性。 在他之后,先是小蒋和白思孟,最后是朱品声,都脸色蜡黄地出来了。个个都像害了一场大病,精神萎靡不振,相比万时明,状态都糟糕得多。这叫万时明心情更好了一些。 他昨天最先没抗住,呕了出来,真是丢丑得很,然而今天他却最先站了起来,精神也最先恢复,在面子上,这就算扳平了。 那三个人早忘了这个小小差别,看到天气转好,都哦了一声,喜出望外,然后在风中努力适应,像似要用这新鲜而平缓的海风,把恶浊的胸怀洗个干净。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95章 变压与绝缘(二更) 日色仍然朦胧。 但在这龙王背——其实就是三座呈短弧形分布,矗立于海中的特大礁石,最大的有四十多米高,岩体嵯峨,刚好能挡住从西北吹来的逆风——小湾内水稳沙平,锚尖吃得住劲。大船停泊在这里,只要风向不变,便可保无虞。 船上人搏斗一夜,至此人人松弛下来,趁避风时好好休息休息。 四个年轻人在甲板上转悠了一会儿,眼见除了礁石,便只有天海茫茫,也没什么可看的,就回舱打扫了一下,又都躺上了床板。 “船老大说这风一时不会转向,至少得躲三天,咱们就一直耗在这儿?”白思孟脑子里总有新想法,一躺回床上就想引起话头。 “那你说怎的?”小蒋最是好事的,立马好奇地问,“有什么新花样可搞?” “我在想:要是有套潜水服就好了!”白思孟叹气,“水太凉,光身子不能下去。” “这儿又不是珊瑚礁,有什么下头!”小蒋想了想,“能不能借个竿儿钓鱼?或者弄张网什么的?船不大晃了,学学撒网也不错。” “那就先钓后撒!”白思孟翻身坐起,“我去借竿子!” 小蒋紧跟其后,才要出门,又向里间喊了声:“朱姐!钓鱼去了!朱姐!”见没动静,他就匆匆走出。 过了一会儿,朱品声梳着头发走出来,见万时明还躺在床上,有点诧异,问:“你没去钓鱼?” 万时明讥笑说: “浪打得沙子都喷起来了,还想钓鱼!再说,这种小孩子的玩艺儿,我可不跟他们瞎闹腾。我还真就奇了怪了——昨天那么折腾,个个趴那儿吐得跟死狗子一样,今儿不刮风了,却马上又浑身是劲,像使不完就要爆炸似的。真邪了门了!” “小年轻可不就精力过剩!”朱品声一笑,“这是他们的特点,也是他们的优点。” 万时明语塞,过了一会儿,幽幽地问:“你是不是觉得我像是老了,不如他们活力十足,对不对?” 朱品声不愿评价,回避地一笑说:“才二十一二岁就老,那世界上就没活过三十岁的人了!省省吧!”说着就要出去。 “哎,你等等!”万时明叫住她。等她转过身来,他却又不说话,半天嘴张啊张的,像是有话要说,又不好说出口,末了只是尴尬地问,“你觉得我还不如他们小年轻是不是?是不是哪儿招你嫌了?” 朱品声睁大了眼睛,说:“这是什么话!你不是咱这小圈里的大哥吗?” “哈!”万时明苦笑了一声,说,“我还是他们鬼的大哥呀——你也不是看不出来!实际上,白思孟是小蒋的哥,小蒋又是你的弟弟,这点大家都看得一清二楚。” 朱品声诧异说:“这话怎么说?我什么时候又多了个弟弟了?” 万时明哼一声说:“这还不明白?白思孟样样都领小蒋的头,就像他的哥一样。小蒋却不肯样样听他,反而喜欢样样都听你的,这不是已然把你当作他的姐?” 朱品声听了噗哧一笑,说: “唷,这还说得怪形象的。他俩可不就是这么回事!白思孟聪明好动,不当个小头头就浑身不自在;不过他可从来不敢越过你去。小蒋人木讷些,却也不是心里没主意。样样都百分百服从人家,那不是他的性格。” “那我呢?我的性格呢?”万时明抬起上身,尖锐地问,“我能影响谁呢?” 朱品声避开他的眼光,有些嗔怪地说: “别这么咄咄逼人。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被边缘化了?太悲观了吧?其实边不边缘化只在自己个人。他们——或者说我们,都不想与谁近与谁疏,没道理嘛。现在的一切,都是自然形成。” “这么说是我做得不好?”万时明有些悲哀,有些沮丧,从眉毛下看向朱品声,目光忧伤。 朱品声不愿看他这种表情,侧过身去,说:“也许我形容不好,不过我总觉得人就像是电器一样,是靠电流交流的——不单靠说话,眼神也是交流,态度也是交流,做出的事情也是交流。 “白思孟天生就像个小变压器,总把外界微弱的刺激升高电压再输出去,让人活跃,让人高兴。 “他又是全导体,任何时候只要跟他接触,他都和你自然通电,决不拒绝,决不回避。都不跟他通电的话,他才自我循环,自得其乐。 “而小蒋则像一只电保温杯,外头摸着不热,但里头总是热的。你时时刻刻都知道它是热的,就感到很牢靠c很热乎。” “那么我呢?我是个什么?木头橛子?” “你也是个变压器,但身上有太多个看不见的开关。这个开关升压,那个开关降压,让人感到忽冷忽热,无所适从。 “实际上你多数时候是在自我循环——想什么问题啦c心情不好啦c专注于手头的事情啦c听到不顺耳的话啦,马上就想和人断电,把自己暂时封闭。而且说关就关,也不管别人是什么感受。 “这时候,人家就会觉得你骄傲c冷淡c以自我为中心。时间长了,经常被你断电,人家便进一步认为你太难捉摸,太不可靠,干脆把你当成不良导体c绝缘体,能不触碰就不触碰了。” 万时明听了这话,脸上发烧,身上却如冷水浇下。 他一向自视甚高,认为自己既有学问又有思想,典型的学者型人才,素质上高人一等,所以尽管表面随和,却从骨子里轻视学识与智力都不如他的人,也就不屑顾及别人的想法与感受。 却不料反过来人家竟会这样看他!真是一报还一报,这不是自外于人吗?原来在别人眼中,自己就是这样一个不懂处世之道c不善于交际的半傻瓜呀! 特别是朱品声,原来还是爱侣呢,竟也这样看他! 这样尖锐地把他剖析得如见肺肠,还能有爱吗? 怪道多少天了,总感觉她不冷不热,敬鬼神而远之似的,原来观感全变,再不是他那满心崇敬c满怀柔情的追随者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96章 老猴子 那么这是什么引起的?为什么在喧闹的人寰里,她没有变,反而到了这孤寂无人的地方,一下子就失去了她的全部敬意与爱意呢? 一个永远通电的变压器!一个永远热乎的保温杯!反衬出他这个时而有电c时而没电的半导体c绝缘体!这就是原因吗? 悔意c醋意在他心里翻腾。顿时,他感到出气都不顺了。 朱品声不想在房间里与他共处太久,见他出神,立刻走了出去。然而刚一出舱,她就不由尖叫一声:“哎呀” 万时明听出她的声音有异,立刻从床上跳下,奔到门前。 一探头,侧向看,什么也没有。但一到舱室拐角,他也呆了就在前面三十米的地方,两只首尾相接的大船横向对着他们,甲板上密密麻麻都是人,手里持着弓箭,那箭头上都缠着红布,不断滴油,旁边还有人拿着点燃的火把。 他的心房一下子抽搐起来,脑袋嗡地一声大了。 “是海盗?居然把我们包围了!”他想。“难道是从天上飞下来的?” 白思孟和小蒋从左舷匆匆跑回右舷,刚要叫,却见两个同伴已经看到,便都不响,满头是汗地停住了脚步,张大的眼眶里,眼珠子似乎都要掉出来。 “突如其来!真是突如其来!”连跨两步,躲进了对方视线的死角,白思孟自我辩解似地说,“我们在那儿下钩,突然它们就从礁石后面绕出来了,幽灵似的!真跟幽灵似的,都不知道它们怎么到了那边!” “怎么办?”朱品声缩身急问,“逼到跟前了。打吗?” 问这话就说明她吓得特狠,都慌不择路了。 可是面对上百支只等点火的引火利箭,你拿什么反抗呢?就是能打死几个海盗,孤零零的一条船,周围都是海,还能往哪儿跑?真的同归于尽吗? 这就是为什么对方一摆出阵势,桃浦陈二号上所有一眼看到的人,从舵师到水手,全都默不作声了的原因。 当然,完全任人宰割也太没骨气,特别是十二个保镖,重金请你们上船,就是对付盗匪的,连样子都不做一下,要你何用? 所以他们一惊之后,倒也都拿出了弓箭,搭箭上弦,同样对准了对面那黑压压的一片人。但这只是虚好看,船东不许他们射,他们也乐得不动。 白思孟反应极快,两臂一伸就把三个同伴拦入舱房,赶紧关上门说:“换飞行服,快!” 这无疑是最正确的选择。那三人都不说话,很快把飞行服换上。 朱品声本来操作生疏,但是在西来途中,有小蒋一路辅导,她已大有进步。只是就像所有的女人对机械一样,她也有点天然绝缘,步骤记得七零碎,很不熟练。 “只要船烧着了立刻就飞,没什么好犹豫的!”白思孟地说,“就是飞行距离没谱儿,谁知道离岸有多远海图上没标出龙王背。” “那就还得弄条舢板!”小蒋提议说,“先划着走,能走多远走多远,迫不得已再用飞行圈。” 白思孟被提醒了,说:“对了!对了!不但距离不好说,咱们的能量也没谱儿,得尽量节约着使。船尾那舢板好像还竖得有帆!” “那就更好了!”小蒋瓮声说,“我练过帆船。有帆就更省事了。” “这怕不好吧!”朱品声有些犹豫地看看两头说,“船一旦烧起来,个个得逃命。人家不会飞,连小船都没有,不只能等死吗?” “难道还带上所有人?”白思孟惊讶。 “我是说干脆飞!” 万时明不想纠缠于这等小事上,急躁地说:“飞就飞吧,弄船干什么!” “现在不能飞!”白思孟坚决地说:“隔得太近,又无遮无拦。一起飞就会挨箭,不等升高就全射死了。坐小船,有大船挡着,箭射不着,拐过那块礁石就到了峭壁背后,就安全了。就是再飞也没危险了。” “那好,我去解绳子!你们先躲这儿。”小蒋匆匆奔向船尾。 这时,对方的头领一个尖嘴猴腮c模样猥琐的小老头扬着脖子,开始在对面大声喊叫,要桃浦陈二号不要抵抗,投降便免死。 “老猴子!我认得你!尔等待要怎样?”保镖头子壮着胆子喝问。意思却是投降之后,你们将要如何? 对方笑道:“原来是个老走海的,倒知道我老爷的名号!老爷我也不想怎的,只要按例出个五百两,便饶你一船烂货。再将那四个侯爵雏儿交上,就饶你满船性命!” 事涉官府贵人,保镖头儿不敢马虎,赶紧望向船东。 船东陈老二手足无措,想了想,也壮起胆子大声叫: “五百两便依你!再交五百两也使得,却须放过我船上的大人们!如若大人出事,小可全家全族都不得活了,还要这条性命何用!” 老猴子听出他是色厉内荏,笑笑道:“你怕在官府手里不得活,难道在我老爷这里就有活路么?不交那四个雏儿,你众人眼前就一个个都是死!” 老猴子素称残忍,向来说到做到,听了他的话音,众人都簌簌发抖。 陈老二面无人色,在甲板上急走了两三圈,突然奔到年轻人的舱房前跪下,磕头说:“大人们开恩!小可一船人,全仗大人们救拔!全仗大人们救拔!” 万时明一眼便瞧出他是急糊涂了,竟说出这种昏话,立即变脸吼道: “如何救拔你们?我们又没带官兵!难道让我们自己献出去?还要说我们是自愿的?好你个狗头,打也不打,就想交官于匪!你该当何罪?” 陈老二哀求道: “四位爷自己也看到了!那箭都点着火呢,难不成真让他们伤及贵体?四位爷若是好好的地过去,小可我拼着钱财地产,好歹总要尽力赎了大人们出来,一丝儿不敢欺心。他们也不过是看着大人们身份贵重,想多勒索几个钱罢了。大人们开恩!” “胡说!”万时明看看朱品声,又看看正在费力地解绳索的小蒋,克制着焦灼,扭头又喝道,“光是钱的事吗?一下子掳去四个侯爵,朝廷颜面何在?你小小刁民,能搪得住他们的无尽需索吗?还不与我退下!” 倒霉的船东爬起来,六神无主,一会儿跑到船边去求保镖保护爵爷,一会儿又喊话要对面稍安勿躁,再过一会儿又跑到自己人面前唉声叹气。。 四个年轻人由他瞎忙瞎撞,一见那边差不多要动手了,赶紧离开船舱,跑到船尾稍一起放下那只小舢板。 水手们手劲大,最后一根绳索栓得太牢。小蒋不耐烦,嚓地一掌将麻绳剁掉,四人很快就把小船放到了动荡的水面上。 3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97章 弃船狂奔 他们这边手忙脚乱,弄得水花四溅,对面两条船上的海盗居然很有耐心,看着他们逃跑也不以为意,都哈哈笑,大声催促,要船东先送银子过来。 只有一个冒失鬼,一见小船撑开,立刻一箭射来,噗地插在了船板上,把他们惊得一晃。 老猴子大怒,反手一鞭抽在那冒失家伙的肩头,骂道:“做什么!那都是贵重肉票,比你娘老子加一起还值钱呢!再胡来割了你的头!” 那人一缩脖子,不敢作声。旁边几个海盗也都停弓不射。 白思孟冷笑道:“他们算定了咱们跑不出他们的手心,就等着看笑话。只等咱们划出一里两里,再追上来把咱们一网打尽!行,咱们就不给船东添堵了,走人!” 江城是水乡,小蒋紧傍湖边长大,小时就会划船,大了玩过半年帆船,更添有几分技艺。他见舢板桅索齐,便麻利地升起帆来,笨拙地操纵它走路。 但是舢板和运动帆船十分不同,只弄了几下就差点把它弄翻。对面的海盗都大笑起来,骂的骂,喊的喊,要他们惜命的就快快划到海盗船这边来。 但都是船,毕竟有些技术相通。琢磨一阵后,小蒋得了窍,终于把船扳正了。刚好风顺了些,他就掌着舵,将它对准礁石缺口一直驶了出去。 海盗们见侯爵小爷们居然会摆弄舢板,都大为惊奇,便又要射箭制止。但老猴子怕伤了人质搞砸了买卖,复又摆手,仍催着桃浦陈二号交银子,但借口他们纵放了人质,太不像话,于是数目上升,要由一千变为三千。 陈老二差点儿被这句话噎死。 他原是为让侯爵们见情才自己主动提出加钱。侯爵们业已离船,将来肯定还要自己毁家舍业地拿钱来赎。谁知海盗们竟借此抬价,总价一下子加到三千两!这下好,等于一出海就弄了个精打光,连扳本的钱都没有了,将来的买卖怎么做? 但说出的话,泼出的水,此时有什么道理好讲!陈老二只好自认晦气,叫账房开舱取银——都是准备收购药材皮货的现银——尽其所有,都发了出来。 十几个水手便扛起银稍——特粗的大竹筒,里边打通,一根可以藏匿几百两银子——送上小划子,一直划到海盗船边上,交了上去。 海盗得了银子,点过不少,便放了桃浦陈二号,起锚开船,来追早已走远的小舢板。 风高浪涌,小舢板行驶得很快,但很不安宁,好像一直就在波峰浪谷间来回荡秋千似的,也不知自己走过了多少路途。 海盗船船高帆大,又都是练熟了的身手,走起来比小舢板快得多,很快就把几乎跑得看不见了的小舢板找到,并不断缩短距离。 “糟糕!”朱品声心急如焚,“最多半个钟头他们就能追上,还是打吧!” “没问题!”小蒋把手中紧拉的帆篷绳子拴在舷边铁环上,让小船稳定地行驶,一手伸向白思孟,“把枪点出来。两颗小炮弹!” 白思孟眉毛一抬,问:“两颗够了?” “够了!”小蒋自信地说,“只打船头的吃水线下面,强迫它急刹车!” “还有多少颗缩微炮弹?”朱品声关心地问。 “湖面上打老仙儿干掉三颗,芦河边打飞人用了一颗,练飞行诱敌时用了一颗,打假孙济用了一颗,还有三十颗。” “这轰天雷,消耗起来也够快的!”万时明有点儿心疼地说,“这两枪打完,就只剩二十八颗,去了五分之一了!” “那我用子弹也行,”小蒋连忙说,“这个多。见一个打一个,够打几个营的!” 白思孟把步枪交与他手,他端起一瞄,砰地一枪,前面船上的一颗脑袋不见了。过一会儿又是一声枪响,又一个海盗耷拉着头趴在了船头上。 在起伏不定的小船上随便两枪就打得这样准,白思孟自愧不如,连要过来也打两枪过瘾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小蒋很懂江湖义气,打过三枪就不打了,递过枪请白思孟露两手。 白思孟估量了一下,就这颠簸,失手的可能性绝对大过百分这五十,当着女士的面,这人可丢不起,就敬谢不敏,说还是你来吧,我这会儿坐着头都晕。 朱品声没觉出来,万时明可看得清楚,不由一笑,把一句话故意颠倒次序说:“寸有所长,尺有所短——” 他说到这里,猛省不妥,连忙打住,以免被朱品声说自己尖酸刻薄。白思孟却已经听清了,不由脸上一阵飞红。 这时虽然死了三个人,海盗船上的人却以为是箭射石砸导致,没觉怎的,仍然猛追。二十分钟之后,他们高大的船头已经抵近小舢板。只要再一冲,就能把它顶翻。 白思孟眼见已是泰山压顶,形势危殆,顺手递了一颗缩微炮弹过去说:“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小蒋也不说话,手拉枪栓,咔咔咔三声,把弹仓中余下的子弹退出,掉落在小船里,然后填入缩微炮弹,对着高高翘起的海盗船头下方,瞄都不瞄就想扣扳机。 “别忙!别忙!”万时明连忙止住他,右手递过来一块“肥皂”,“已经插好了起爆拉索。用它炸舱面!” 小蒋一愣。这无疑是对的——隔这么近,缩微炮弹是触发引信,一碰就炸,打在人家的船侧木板上,顺带不也炸了自己? 倒是海盗船头高高在上,用炸药炸,一拉一扔就行,有甲板隔开,冲击波下不来。 但万时明感觉自己扔没小蒋扔得好。这块“肥皂”威力不小,要是扔不好,磕着船帮滚下来再炸了自己,那四人都完蛋了。 这时小船在白思孟用桨死命一抵之下,刚好让过已经追成并排的大船前端。小蒋持枪直指船头,待放不放,白思孟已经看到万时明手里的炸药。 “这主意对头!”他叫一声,伸手便接,“我来放!” 放!你当是炮仗呀? 万叶明怕他莽撞,正想回夺,却见他拉着了信管,左手用力撑持着海盗船那滑溜溜的侧面,右肩膀猛地一抖,右手拿着炸药就势往前一伸,无声地插了进去。 一插然后一收,快得只是一眨眼工夫,敌船已经擦了过去。上面的海盗低头下看,都哄笑叫道:“几个小泥鳅,居然堪堪躲过!快,用挠钩钩它!” 另一个说:“还用钩?撒一网下去,收!” 他的话还没说完,只听轰的一声巨响,船头下的肚板崩裂,木块乱飞,好似炸药炸破了它的五脏六腑,船头下的横板上立即现出一个黑黑的破洞。 海水泡在船边,时刻都在钻头觅缝,此时忽然得到捷径,都争先恐后,咕隆隆直扑进去,就像往井里灌一样,边灌还一边大串大串地冒泡儿,势头凶猛而又流畅。。 趁爆炸余音未消,海盗们震得七倒八歪,纷纷回头他顾,小舢板迅速绕到了两只海盗船的外侧,仍与它们并肩而行。 但只过了一会儿,便听到受伤的海盗船上,许多人惊骇地大喊大叫,船头也明显向下倾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98章 一座皆欢(二更) 一击奏效! 虽然仍然离得极近,随时都有危险,两少年却非常振奋,痛快地高声庆贺。 “个奶奶的!”小蒋扭头注视那一炸造成的致命损害,情绪非常欢快,“一个黑虎掏心,就把它掏成这个熊样了!挺像龙吸水吧?像吗?像就吸吧!吸吧!吸它个肚大腰圆!一直吸到水晶宫里去!” 万时明兴奋又骇然,说:“就那么一小块,竟然这么大威力,半尺厚的木板都炸穿了!好家伙,中心开花。这效果——没的说!” “你是怎么弄的?”朱品声迷惑不解,“怎么手那么一送,就炸里面去了?” “他这是异空交贯,直挖进去的,你不知道?”万时明有些奇怪。后来想起白思孟那次透壁而出时她没在,就连忙解释一句,“他都练成崂山道士了,这点小事还难得了他!” “快转向!”小蒋没空插言,麻利地搁好步枪,解开铁环上的绳索,用力拉偏帆面。 舢板侧向受力,立刻偏转过来,向左三十度角的方向疾驶,与纠缠在一起的两只海盗船迅速分开。 双方距离很快就拉大到一百多米,因怕对方放箭,小蒋退出缩微炮弹,换上子弹,又端起步枪伺机射人。 但等了一会儿,便发现这已经有些多余:由于海水灌得太猛,老猴子的座船濒临沉没。另一只船上的喽罗们都慌了神,不得不紧紧守护,转了一圈,便完停了下来。 老猴子人靠在船舷,早被震进了海里,此时还在水里扑腾。众手下救首领要紧,哪有工夫再寻小舢板的晦气! 小蒋见状,也就不打了,收起枪支,紧盯帆篷,只管乘风远颺。一小时后,那两只大船的身影便落在了地平线之下,再也看不到了。 天气进一步转好,太阳也从淡云后面露出了笑脸,他们顺风急驶,不久便看到东南方向上,已经有别的船只出现。 最后,他们竟看到了行船头一天看到过的驸马礁,它还是那样静静地沐浴在午后的阳光里,像是一头温驯的绵羊。 “我的天哪!”白思孟叫起来,“转了半天又绕回来了!” 惊魂甫定,年轻人们不禁在欢欣之外,又感到好笑: 辛辛苦苦好几天,吃尽了从来不曾吃过的苦头,受尽了抢劫绑票的惊吓,与风浪又搏斗了整整八小时,到头来反而离桃浦港还不到八十里,真是一夜退回了解放前! 小舢板只能救生和沿海打鱼,不能远航,他们只好一路打听询问,直对桃浦驶回。 相对于出航,这是堂不折不扣的航海实验课。 小蒋暂充教员,指导三个同伴观风辨势,把舵操帆,一会儿直行,一会儿侧驶,反复抢风前进,经常把舷边弄得直压水面,搞得惊恐万状,却也是笑声四起。 直到晚上天黑前,他们看到了桃浦港那两道高高的山脊,这才收心捺性,把船头对准港湾入口,徐徐驶入。 几近子夜,四人才回到原来住的那豪华旅馆“迎宾老栈”。此时,他们已经累得口干舌燥,不但腿都拖不动,连腰都直不起来了。 由于舢板回来,上面是涂有字号的,船行的人在码头上便知道陈老二的船出事了。等他们回到栈里,便有陈老二的亲友赶来,惴惴不安地陪着小心打听。 最后听说是蚀财免了灾,正在返航途中,这些人才都略为放心,还反过来谢个不了,又一定要设宴接风,说一是表示感谢,二是为四位贵人压惊。 为了表示隆重,他们还特意去请总税官,总税官一听侯爵们坐的船出了事,躲都躲不及,哪里还敢过来,所以立即就“出差”了,踢着骂着硬逼二把手过来代为支应。 二把手满腹鬼胎地走来,在门前再三逡巡,是进还是不进呢?最终宪命难违,硬着头皮还是进去了。 不料一走到船行二楼,便听到一片笑声,竟是白蒋两位在说海上的趣事,说到精彩处,众人都鼓起掌来。 他再从门缝里瞟一瞟,万朱两人也好端端地坐在首席,一颗心这才落到了实处。他不敢让仆役报他的大号,自己上前怯生生地敲敲门,没人应答,才推门露相。 万时明第一个看见,头一抬,手一扬,大声说:“副税大人也来了?快!进来!进来!” 他还不敢迈步。船行的掌柜看见,赶紧过来恭请,连说:“大驾光临,蓬筚生辉!怎的来得如此之迟?想是皇上家的事情拖住了!” 坐到席上,他看了看,四位大人竟然毫无责怪之意,看他的时候脸都带笑,仿佛不是受了一番惊吓,而是到哪儿惬意地游玩了几天。 这就怪了!他满腹狐疑,问过旁边的人,这才知道四位爵爷这次险些被老猴子逮走,要是真落到他的手里,那就完了——皇上一震怒,这桃浦港里还不知要砍掉多少人头! 幸亏爵爷们个个身怀绝技,一场鏖战,打得老猴子丢盔弃甲,狼狈而逃,险些葬身在沉船之中。 就是那倒运的陈老二,虽然赔了一些钱,却是船货俱安,没有一人送命。船上货物共值一万余金,虽被抽去现钱,不能继续前行做买卖,好歹老本儿还在,将来还能够赚些回来。 当然,这也要感谢四位爵爷身手了得,自行脱险。不然,爵爷们是在你家船上被掳,要出赎金的话,你第一个就跑不了,倾家荡产都赔不够! 得悉详情,他才略为安心,慢慢转换脸色,跟着众人,人笑他笑,人赞他赞,渐渐连自己也忘了是他推荐陈二家的船给侯爵们坐的,反为他们的奇遇一会儿鼓掌,一会儿喝彩,兴高采烈。 但终于到了有事问他的时候。 武信侯万时明忽然对叙述龙涎香失去了兴趣,转头看向他,问:“二大人!(好像他是总税官的亲弟弟似的)桃浦港里明天后天还有船去北边吗?” 二把手吓了一大跳,心想:完了,皮毬还是踢过来了!躲都躲不开! 此时他再不敢接这烫手山芋,连忙支吾道:“这个这个这个”脑袋歪过来转过去,像是怎么也想不起来还有哪只。。 船行掌柜看到他的窘相,连忙帮忙说: “有的,有的!不过不是本地船籍。主人是北边人,将船寄名在东陂的册子上,名号叫‘闾右霍家’,也是极好一条大船,足可装三千担。因在东陂没有装满,特地湾到我桃浦来。只是开船略迟些,大约有八日耽搁,今儿已是第二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99章 报告大王爷 “这么说六天之后才能启航?”万时明皱眉想了想,回头看看同伴们。 “可以。”白思孟无所谓地说,“船期不赶趟,就多耽搁几日好了。” 小蒋吸吸鼻子,正襟危坐,小声向左侧耳语说:“驴肉火烧!朱姐!绕也绕不开,还真缺不了这一口儿!” 朱品声听了想笑,却也不免诧异,怎么弄到底还是这条船!真的是天意还是怎么的? 山芋被别人接过了,二把手如释重负,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宴后回到旅馆,大家都喝多了些,一见床就倒了。只有白思孟,酒量也不知有多大,竟然丝毫没有醉意。 他叫来侍仆,伺候三人睡下,自己却不想上床,总想,既然不困,再干个什么事情好呢? 上次他躲在迁雁楼外听壁脚,在半空悬了好久,不但冷得彻骨,还耗费了飞行圈许多能量,实在不敢再这么浪费了。 可是不上那儿去,在桃浦两眼一抹黑,这晚上八九点钟的更点,到哪里去鬼混呢? 他就是这么个性子,虽然遇事还算沉稳,但少年人就是好动多动,百无聊赖之时,编造理由也得给自己找个事干,不然就久久不能心静。 想了一刻,理由有了,还是迁雁楼:我这回不飞还不行吗?不遇危险,打死都不飞,咬碎牙齿都不飞!行不行呢? 当然行! 心想通了,人立刻就快乐了。 他跳下床,迅速穿好飞行服——紧急时备用对不对?再套上夜行衣——跟朱品声相类似的一件黑大氅。 这样既不怕冷,也免得轻易被人发现。再用黑布把鼻子和下巴一缠,活脱儿就是个蜘蛛大盗。 为避免旅馆的人问,他门也不走,就地打开窗户,一纵身便从二楼跳下,噗通落在花坛上,把冬末春初刚要绽放的茶梅树丛砸倒一片,幸好没发出什么声音。 这回他不但带了左轮枪,还佩了腰刀,刀环与衣服相碰,走动起来有些索索作响,内行人一听就知道他身带武器,这样便好预先镇慑住心存歹意的不法之徒。 他孤身一人,就是要力显剽悍,比别人更像劫道匪徒,才能安。 一出门他就朝山坡走,走过两个街口,再向右拐,走到第一个巷子再向左拐,一见月门,就到了迁雁楼所在的片区。 可惜还没看到月门,在小巷里,他就被一张鱼网呼地一下兜头罩住,然后四五个人猛扑上来,把他横拖倒拽而去。 他一下子吓懵了,一个字都喊不出来。 那些人非常粗暴,抬起他疾走。有时鱼网坠得太低,和地面发生擦碰,把白思孟的胳膊肘和膝盖撞得说不出的疼痛。 他刚咧开嘴叫,在旁边护卫的人就踢他一脚,力道又大,靴子又硬,几乎把他的肋骨踢断。 就这样磕磕碰碰走了五分钟,到地方了。那伙人把他提过几道门坎,就往地下一摔,解开网子,夺下他的佩刀,然后把缩作一团的他扯了起来。 白思孟鼻青脸肿,抬眼看时,房间十分幽暗,只点了一根蜡烛。一张粗木桌子,后面一条长条板凳,坐着一个大汉。自己身边除了押解的人,空无一物,只能站着。 他不知这是什么地方,恐惧地看着那个大汉,心想别是宴席上说的话走了风,老猴子的同党找自己报复来了吧!唉,当时得瑟个什么劲呢!这不?眼前报,来得快! 他弯下腰,边揉磕疼的膝盖,边估量周遭的形势,看能不能一刹那间就飞起溜走。但这房间没窗户,门又被押解的人堵着,没辙儿! “你这犊子是什么人?”大汉开口了,声音重浊嘶哑,充满威胁意味,显然不是善类。 “报告大王!”白思孟不知怎么定下的宗旨,开口就恭维对方,连自己也吃一惊——他原本是想硬气一些的。“报告大王爷!小可是做小生意的,卖——卖鱼丸子。” 他年年回老家过暑假,真的学会了做鱼丸子,此时情急乱编,随口便说出来了。 大汉不信,喝道:“卖鱼丸子的怎穿成这样,还敢探我巢穴?定是官家的探子无疑!” 一说到探子二字,旁边押解的人便刷地抽出刀来,横放在他的颈后。 白思孟吓得大叫:“我不是探子,真是卖鱼丸子的,每天到常顺鱼店批两箩,担起去码头卖,那里人人认得小可的!” 那大汉叫捏起他的脸来看看。旁边一人便遵命用两根粗硬的手指一掐,强使他的脸盘抬起,再一松手。白思孟张着嘴叫了一声疼,不敢再缩回下巴,就那样任人辨识。 他本来脸色较白,但几月来走沙漠、跑官道,再加上在前线飞来飞去,早晒成了古铜色,身板也强健许多,说是挑担小贩,倒也符合。 大汉瞅了瞅,看不出破绽,也不想去那什么常顺鱼店核实,就指着那把腰刀问:“既不是官府走狗,为何携带兵器?” 白思孟苦着脸道: “报告大王!桃浦港鱼龙混杂,好赖难辨,夜晚出门,谁敢不带刀?其实也不敢真用,只挂着吓吓人罢了。小可这刀,还是找隔壁刘二借的,回去还要还他,大王叫好汉们还了我吧。” 竟然乞求起来了! 大汉见他这样小气猥琐,纯粹是市井中人,算是放心了,却不肯轻易放人,说: “瞧你这孩子,身坯倒也长大,空有一身力气,如何去卖鱼丸子?不如入我帮伙,替我做事,一起分金称银,过那豪杰日子不好?” 白思孟见他竟要收留,这可是逃命的良方,张嘴便要答应,猛一想,太爽快,反会令他生疑,不放心,就半推半就地说: “感谢大王栽培!不过小可还有六十多岁的老母,这个这个大王若不见怪,容小的回家与母亲说一声如何?”。 那大汉笑道:“今夜就要入海,还能容你回家?”手一挥,“带他去搬货!” 押解的人应了一声,就拉了他走,走出门拐了两个弯,到了后面仓房,打开门来,里面堆放有六七层麻袋,一个看仓库的正坐在上面等,见他们来了,就一跃而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00章 盗魁陈骑墙(二更) “每人两包,这个雏儿一包!”押解人中一个小头儿说,自己率先扛起两包,扭身就走。 白思孟不知麻袋里装的什么,有多大分量,但既然被弄到这儿来,就不能说不字,只好硬着头皮半蹲下,让管库的把麻袋搬到自己肩上。 这一压,险些把他压趴下。 一个大不大、小不小的麻袋,看上去扁扁的,却扎实无比,足有一百二三十斤重。这份量,不是大米,就是沙子。 但再感觉一下就知道,里面既不是米也不是沙,而是稻草里面裹着什么沉重东西。 是银鞘?兵器?还是什么开荒工具?不得而知。只知道驮在背上越来越沉,越来越硌肩膀。 白思孟从小到大,挑过的最重的东西也不超过一百斤,这一来可受了大罪。 他见别人往哪儿走,自己便往哪儿走,但真是遭罪得很。别人行走如风,他却是弯腰驼背,腿脚如铅,一步步地硬挪,还别想走快。 别人都搬了一趟,他只走过了一小半,还得停下来歇,不然脚就抖颤得要摔倒。真是比蜗牛扛房子还吃亏。 幸好开库搬货就是开始大行动的信号,其他人等闻知都陆续过来参加。半仓库的货,一个多小时就搬完了。 白思孟最不行,别人搬了二十趟,他只搬了七趟,负重还少一半。 那些人也不计较。一串几十辆,都装车完毕,就往海边赶。 他无袋一身轻,小跑着跟上去,装得心甘情愿,走到阴暗处,却趁人不见,呼地一下升上天空,躲到屋顶上了。 盗伙忽然不见了他,都有些诧异,不过匆忙中,谁还把一个小喽罗跑掉的事放在心上,仍然照常赶路不误。 白思孟好奇,一定要看明白他们是干什么的,是走私?还是抢了人家的仓库?便云遮雾罩地一直跟到海边,终于发现在一处离岸半里路的水面,停着一只大船,正等着接货。岸边有小船等着。 见车来,一个首领模样的从小船上跳下,低声问大汉:“货齐了么?老大人怎么没有一起来?” 那大汉抹着头上沁出的汗,说:“老大人还在楼里有事,叫我们先装船。这是一千二百件刀枪剑戟,四百副弓箭。说是新买的货都拿出来了。” 那首领道:“西路官兵不多,有这些也够了。”踌躇了一下又问,“楼里的女子怎的不发来,便有十个二十个也好呀!” 大汉压低声音道:“快不要提这个。昨日我一说起,老大人就发怒,说一事尚未举行,怎的就要这个?裹着娘儿还能冲杀?当尔等都是吕布呀?说的小弟也难堪了。” 首领嘿嘿一笑,说:“理虽是这个理,却不想人是如何煎熬!倘若一仗打死,就再给他,他也无缘消受了。帮里没尝过那滋味的,屈指算来不多,可久旷之人,岂在八成以下?” 大汉也笑了,道:“谁说不是?便是小弟我也憋屈得很,若不是事情紧急,此刻怕陈爷还找不到我呢!这一去便直发大小灵芝么?” 被称为陈爷的中年首领点头道:“便是。只是老大人不许我等入港,只在外海卸货,想是怕我等无法无天,顺便劫了他的子女金帛去。” 大汉听出他的牢骚,趁机进言说:“看看!没日没夜地忙,又不给什么钱,又怕劫金帛,这便难了。难道一定要我等为他白做工?” 首领道:“这你就不懂了。老大人虽然眼下不怎的,却雄才大略,极具威望,人马手下,那也是藏龙卧虎,踩重了一脚,天海皆颤。这沿海三郡,早晚都是他的! “你我虽是私商道路,却也不可过于拗了官府。何况他这人亦官亦匪,比官府更狠。如今且都听他,有一日他大大发迹,便少不了论功行赏,那时便可饱我所欲了!” 白思孟藏在沙滩上一只翻过来晒船底的小船下面,听到这里,便猜想这首领一定是老仙儿那天说的两个海盗头子之一,不是老猴子,就是陈骑墙。 老猴子要是没死的话,此时应该尚在百里之外慢慢修船,那这就是陈骑墙了。 听事由,他就是受老仙儿派遣,往大小灵芝偷运兵器去的,只是没有现金打发,就开了一张期票! 陈骑墙到底不愧名叫骑墙,这么苛刻的条件都忍了下来,看来也是个善于见风使舵的人。 只是他明明是海盗,却自称是私商道路!私商不就是走私的吗?是不是有货他们就是私商,没货时就动手打劫? 他又耐心等了一会儿,眼看着小船一只只装满了麻包划走,自己跟来的这支板车队的货慢慢空了。 他想:那只大船停得太远,看不清旗号,还真不好回去报告官府拦截,可是要再飞过去辨认,真的太费能量,还可能掉进水里,那就更糟。 正自犹豫不决,岸上又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一大伙人从岸坡上下来,来到沙滩上。 当先一人与首领抱拳互相通了姓名,原来首领真的是陈骑墙,而来的这伙人的头领,正是王六子。 看来,他的七十人队伍真的来加入海盗了。只不过他不知道,此行他不是纯粹当海盗,而是为老仙儿的割据称尊服务,不干的话,就要干掉他本人。 白思孟眼见沙滩上一片乱糟糟,正是溜走的好机会,立即溜出船底,从人群中挨挨擦擦地走过。这边人以为他是海盗,那边人以为他是新来的,都不拦他,见他走过还挪身相让。 他顺利地爬到了坡上,立即快步走开。 只走了一半路,他就决定,立刻将此事报官,让官军追查。 陈骑墙他们不是跟老猴子一边的吗?老猴子跟本爵开打,本爵也打了老猴子,那当然就必须打击陈骑墙。这是很简单的站边规则,还犹豫什么?干吧!! 他一路小跑回到旅馆,打门时侍役十分惊讶,说:“原来爵爷出去了,小的实在不知,没有留门恭候,该死该死!” 白思孟白他一眼,说:“你说什么废话呀!”推开他就往楼上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01章 奇葩初见人 跑回房间正想敲门,忽然想到更深夜静,这样太喧闹了,白思孟便等侍役跟上来,吩咐他拿钥匙打开房门。 门开后他迳直走到小蒋床前,抓住他的肩膀用力摇,低声叫道:“醒醒,醒醒!买卖来了!” 小蒋倦眼惺忪,揉着眼睛发愣,但一听清是怎么回事,马上就起来穿衣,问:“带枪不带?” “你当是我们自己去缉私呀?”白思孟笑道,“这回交给官军!他们天天吃饷银,倒叫咱们善良百姓跟海盗打,像话吗?也该踢着屁股,让他们做点正经事了!” 小蒋听了好笑,说:“你是善良百姓吗?你不是武威侯、射声校尉吗?不该打的?” 白思孟也笑了,说:“倒也是。总以为自己还是一品大百姓呐,这俸禄确实吃得有点儿愧!” 两人叽叽咕咕,早把万时明吵醒了,眨着眼问:“瞎折腾!不睡觉你们去干什么?” 白思孟笑嘻嘻地说:“老仙儿偷运军火,让我给查着了!” “没收了就是了,闹什么闹?” “也得有人去没收呀!”白思孟说,“我们给税官下命令去。” “收税的也管走私军火?”万时明还是迷糊,想了一想,才说,“对呀,走私正该他管,去说吧!代我向他问好——到现在还不跟我们打照面,真是!” 见他又睡,两少年起身自去。 仆役正打算回房安歇,看了惊讶,问:“两位大人又要出去呀?要小的留门不要?” 两少年只喊了声“要!”,就匆匆而去,把他丢在后面一愣一愣的。 到了税衙,他们乒乒乒把门环拍得山响,叫开了门,昂然直入,连声问:“总税大人回来没?快叫他起来!” 和各处衙门一样,这税衙既是办公衙门,也是主官的住所。总税官本人就住在衙后花园那一大片房舍里,豪奢得跟王侯一样。 庭院深深,两少年闯堂他自然没听见,直到人家在仆人的引导下进入二堂,他才被人唤醒。 醒了感觉不好就又要溜,下人慌忙劝止,告诉他这一招已经行不通了,武威侯和武平侯就堵在二堂,除非从后门溜。 但衙后因要安,是总税官自己要求的,一入夜就有两人在那里坐更。这种粗人无知无识,倘若被他们看见传扬出去,官声大大受损,颜面就荡然无存了。 总税官无奈,只好穿衣整冠,准备受刑。 出来后,他一见两个少年气度高华、面相雍容,更吓得胆战心惊,面色蜡黄,战战兢兢地前来见礼,嘴里不清不白地嘟囔说: “下官下官下官嗯,下官下——” 他一路两眼乱眨、腮帮哆嗦地“下、下、下,嗯,下”,一直走到跟前也没说出第三个字来。 两少年早听说他窝囊,却不料他这么窝囊,也就不难为他了,略一客套便转到正题,说:“港中有一只大船,正在偷运兵器,匪首就是陈骑墙,望总税大人即刻派兵去抓!” 总税官一听是匪患,更吓得魂不附体,这一吓到极致,口齿反而流利了,说:“这匪——匪——匪——不归下官管的。要找——找——找——找巡军!” 白思孟一听诧异,说:“谁去找巡防军?我还是你?” 总税官一听更害怕了,说:“下——下——下——官,管——管——管——不了巡——巡防军!” 白思孟说:“这就奇了。匪患是巡防军管,可走私偷运却是你的责任,你也有缉私队,难道有兵不用吗?” 总税官急得满头大汗,却不敢驳,不知说什么才好。 白思孟不想听他瞎推诿,正色说: “你是不是怕缉私队打不过走私犯?那就自己去请巡防军嘛,这不是正常程序吗?关我们什么事呢?你只当我们是普通老百姓,来向你报案的。你说,你接到报案,应该怎么办?” 总税官嗫嗫嚅嚅,少年们不管他如何窘迫,只是锐利地看着他,弄得他更加惊惶失措。末了还是旁边的老仆说了句:“叫师爷办吧!” 总税官大汗淋漓,连话都说不出,只急促地向外摆摆手,表示同意,这才如释重负,喘出一口救命气。 老仆立刻奔到西边花厅外去请宿在府中的幕友老关和老彭,也不要他们来见,以免在贵官面前,再出本官老爷的丑,要他们直接去叫缉私队出动就是了。 “走吧!”跟他耗这半天,白思孟觉得连自己也被他弄得窝囊了,见事头已经理顺,就无味地拉了小蒋一下,起身说,“既然缉私队出动,我们的责任也就完了。如果怕打不过,最好现在就去联系巡防营,我们是不管了。” 走出税衙,白思孟狠狠地吐了几口浊气,笑道:“竟有这样糊涂的税官!真是奇葩!” 小蒋轻声说:“刚才听仆人说,他不但是工部侍郎的侄子,还是那高河县国仓仓令的堂弟!他们还共有一个老舅,如今还盘踞在户部做司官,实权部门,一个老公事,影响大得很呢!” 白思孟哦了一声,心中略为明白:这家伙举止失措倒不是完无因。他堂兄被小蒋“奉旨大辟”地斩了,皇帝还说杀得好,难怪听说是他们来,就三番两次地推托不见面! 他们一离开,奇葩这时口齿突然又变流利了,在二堂对着老仆吼道: “怎的不早出主意?叫上峰看我的笑话!那老彭老关也是混蛋!出这么多钱养他们,大人进府了,他们还老着脸皮高卧!吃东家饭,不做东家的事,他们就这么混差事?明儿事完,一个个都给本官开了!” 老仆知他是迁怒,也不理睬,只管喊轿叫人,簇拥着老爷去真正出征一回。。 缉私队的营房就在海边缓坡上。步行缓,马行速,等少年们赶到码头,骑马的官差早就通知了队官,队官临时凑了一船兵丁,正在起锚升帆。 巡防营住得远些,接到知会,说爵爷们亲自到海边坐镇,倒也颇知轻重,连忙集合起一支大队往这边赶,来后就匆匆上船,大呼小叫,场面一片凌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02章 海湾夜猎(二更) 不久一切准备就绪,巡防营跟在缉私队的后面,两船直驶大港湾的入口,首先堵截走私船的出路。 这一来一去差不多用去了一个时辰,情况已经有所变化。少年们惆怅地看到,原来碇泊在岸边不远处的走私船已经不见踪影,不知到了何方。 这本在意料之中,无足为奇,关键是看它走掉了没有。它可能已经出海,但也可能只是躲了起来,这就要在海湾中搜索。 搜索用的是小船。总共九只各载十几人的小帆船奉命分散开来,对港湾里的大船进行分区搜查,只要看到陈骑墙的船就鸣号,然后大家一起围捕。 这办法颇耗时间,但是细致可靠。 巡防营和缉私队的兵头各留了一个在岸上,伺候着等大人们垂询,见一切业已顺利展开,便叫手下从营房中搬了桌案座椅出来,请两位大人坐下观战。 虽然星月灿烂,夜空皎洁,海面上仍是一片暗沉沉的。帆影幢幢,望过去什么细节都看不清,只能竖着耳朵听动静。 但又是半个时辰过去了,号声一直没响起,两位小大人已经是睡意朦胧。 “没戏了!”他们各自在心里想,“陈骑墙,这名字是白得来的吗?肯定是一见风头不对,立马就溜。营兵上船时那么大的喧闹声,早把他吓跑了!” 正在将睡未睡的关口,突然港湾深处传来一声悠长的螺号:“呜——” 螺号之后,更有指挥船上发出的尖利的铜号声响彻夜空:“滴滴滴哒——” 万籁俱寂,突然来这两声划破夜空,特别是响亮的铜号声,沉睡中的港湾一下子惊醒。 港中的水手,岸上的居民,多半于睡梦中翻了个身。有的更是侧耳细听,想知道出了什么事情。 两少年也一跃而起,揉眼远望,不知是抓到了还是只是发现了。 队官营官都很内行,一齐笑道:“这是发现了,正在围捕!有好戏看了。” 又过了一会儿,海面上散漫的灯光逐渐集中到一处,形成荧荧煌煌的一小团,螺号声也此起彼伏,显然是合围了。 不料就在这时,灯盏集中处闪烁起细小的火花,就像爆灯似的十分灿烂。 “用上火箭了!”缉私队官一拍大腿,“是陈骑墙!这狗东西,拼命了!” 巡防营的军官问他怎么知道是陈骑墙动了手,缉私队官大声说: “还用问吗?我们缉私的讲究人赃并获,怎么可能烧船?必是姓陈的情急了,要就是鱼死网破,要就是弃赃潜逃,总之不要被你抓住。偷运兵器!抓住了还有命吗?” 一番话说得在场的人都激动起来,摩拳擦掌,专等那大船火光熊熊地烧起来。但是好一会儿,那儿还只是小簇烟花不停地闪亮。 队官说:“要烧船也不是太容易,船上都备有水桶和竹筒水龙,你烧来我泼去,你就是射到帆布上,我也一样用水龙打灭。一时半刻,哪里烧得起来!但若是相持太久,就难说了。” 既然还是熬时间,大家就都捺住性子,耐心观看。 过了约一刻钟,突然四面火线划过水面,集中在圈子中央,一下子热闹起来。 两少年看不真切,队官却又在桌面上重重一拍,说: “狗东西想是冒死突围了!他既咬定不降,营兵无奈,也便只好放箭了!这下陈老秃子完了!” 果然,很快便见那边窜起一个火舌。 火舌左舔右舔,越来越大,不久便烧得焰腾腾的,一个完整的帆船构图出现在火光中,横平竖直,就像个漂亮的小建筑,在朝霞般的背景里自豪地崭露头角。 但其光彩闪耀得如此之短暂,只辉煌了不到五分钟便被火焰吞噬,轰然倒塌,哗喇喇的声似雷震。 但在远处人的眼里,它却像是蜡烛熔化一样,无声地歪倒下去,很快就掉进蜡液里不见了。 它还没有沉没,冒着黑烟的残骸还要颠簸起伏多时,但作为一艘可以横行万里的大型船只,它已经不存在了。 大海胸怀广阔,一声不响就收容了它。 少年们互相望望,微微一笑,站了起来。 一艘老海盗船就这么终结了!陈骑墙呢?逃出命没?还有后来上船的王六子和那个审问白思孟的大汉,他们也都葬身大海了吗? 要知道最后结果,起码要等到破晓时分,这就不必了。趁营兵们还在海上和沿岸搜捉残匪,他们交代营官队官,有结果就来迎宾老栈报告,随即起身离开,回到旅馆睡觉了。 最终报告到来,已经是次日上午十点钟。 他们被叫醒后,脸也不洗,就揉着惺忪的睡眼出来聆听。原来船虽沉了,陈骑墙却溜掉了——他坐着小船上了岸,沿地岬跑回了港城,不知躲进了什么地方。 那大汉模样的人应该就是他的重要手下孟老奎,也带着水手跑了。只有新上船的王六子和他的手下七十人,无船可登,泅水逃命,结果被包围的大小船只尽数俘虏,无一漏网。 截下了军械,俘获了奸徒,最大的目的就达到了。 本来,陈骑墙他们会逃到哪里,白思孟心里也有点数儿,不过他一个就要走的人,还越俎代庖、穷追猛打什么?该让地方操心的,就让地方上去操心吧! 他估计老仙儿一定不甘心,一定还有后着,狐狸尾巴总是掖不住的。 作为事件的收束,他请万时明拿起他那生花妙笔,好好写份奏折交上去,既为地方军官请功,也显显自己四人的功绩。目的是要让朝廷明白,他们的俸禄虽挺优厚,却也不是白吃的。 万时明好说话得很,立即振笔疾书,却是原本怎样就怎样,只提白蒋二人,不提朱品声和自己,写完交稿,立即遭到白思孟的反对。。 “别呀!”白思孟拍打着底稿说,“四个人一起,就写四个人一起,怎么只写我们两个?这不让人看笑话吗?” “这有什么笑话看?”万时明惊异地反问,“是你俩的就是你俩的!我俩没去也写进去,知道的人不更得笑我们了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03章 “爵爷接旨!” “谁敢笑哇!”白思孟不悦地说,“把他们的功劳都奏进去了,他们还说什么?真瞎操心!” 万时明还是摇头。 白思孟急了,说:“我们走的时候,不是跟你说了吗?你也同意了,还说走私就得没收,还说代你向税官问好,我们才去的。这不就是先行商议定计,然后派我和小蒋去现场督率吗?” 万时明想了一想,哑然失笑说:“切!就那么一句半句睡糊涂了的话,就算是商议定计了?真是轻巧,世界上的功劳原来都是这么渲染出来的!” 白思孟不管,硬逼着他改,说:“省得让人家看了,说是流沙四杰不一条心了!” 修改完成,誊写清楚,他们签名后,就按规矩把它装进奏章封套,标明是特急件,然后交给驿站,日夜不停,飞马送到京城去。 午后又接到船行的通知:已经在桃浦停泊了两天的管可风下午特来旅馆拜会四位爵爷。 听说是他,朱品声作为他的老熟人兼主顾,十分高兴,一见面便笑脸相迎,问长问短,又说往北边去一切都要拜托了。 管可风机灵过人,知道此时彼此的身份已经差得太远,先恭敬地连连致意,又说一切都听大人安排。 朱品声笑道:“在京城,虽然你也医正长医正短的,却不像现在这么拘谨。现在是什么时候?海上一走几个月,天天一个船上住着,老这么大人、大人的,什么话都不敢说,你不怕,我可别扭死了! “实话告诉你,这三位都是我的好朋友,也最不讲排场。你只须按照平常样子,跟你的主顾一向怎样说话,就跟我们怎样说话就是了!平民怎么了?在京城,老瞿也有个七八品官衔,你怎么就跟他说得笑呵呵的?” 管可风鼻子皱成个桃子,为难地说: “哎哟哟,大人言重,折死小人了。大人们跟老瞿可是天壤之别。他那医官不坐堂,只是个小尊贵,都没人使唤的,所以小的不怕;大人们如今却都是大爵爷,比郡县都大得多,堂上一呼,堂下百诺,还敢不怕么? “况且小的不才,从小养成的,只要一见县太爷就发抖。怎的呢?黑的红的!只要进了县衙,抬眼一瞧,他那满堂都是镣铐长枷、水火棍子。是人谁不怕打夹棍?这也是没有法子的!” 白思孟见他讲得有趣,笑了起来,说: “原来是怕水火棍怕出来的,那就放心好了!我们这里你都看见了,是房不是堂,不但没有水火棍,连个打灯笼、喝喝道的老仆都没有,也只是个虚尊贵,就跟老瞿一样。你今后就是这样讲话好了,我们愿意听。” 至此气氛才融洽了一些。 当下又闲谈了些东陂那边的情况,才知道那边也有海盗活动,但因近岸地方有巡防营,还不敢怎么猖獗。 最后跟管可风说定,准备好两个舱间,五天后登船北去,船资饭钱照付,不用优惠。管可风千恩万谢,仍然啰嗦了半天才去。 自此白思孟偶然就会去迁雁楼一趟,看老仙儿在不在,但一直没碰到。 不但他,连张贵妃也没影了。 白思孟想,是不是因为偷运兵器的事情暴露,怕牵连到,父女两个就都跑路了? 看那些收购来的女子,却是一天比一天多,楼里上下几排房间,都容留有四十五个了。打探主事的,却是另一个楼的老鸨,大概是张家父女临时托付给她的。 时光易过,转眼就是第五天早晨。天还蒙蒙亮,四个年轻人正收拾东西准备起程,突然十余骑马一阵风地卷进院落,来人纷纷跳下马,直奔旅馆二楼。 带头的一个军官举着手中一个小小的卷轴,喘着粗气大叫: “圣旨到!四侯爷接——接——接旨——” 边说着人已经冲进来,见有仆役碍事挡道,就直接一肩膀撞开,管你茶盘茶壶摔碎了没有! 跨上楼梯,直上二楼,站在走廊里扯着嗓门嚷叫,问四位侯爷住在哪一间。若是耽误了颁旨,你旅馆老板可担得起这天大的责任么! 白思孟莫名其妙,连忙走过来打开房门。只见十几条大汉满当当地堵住了过道,一个个满脸尘灰,眼睛都熬红了。 他晓得是快马加鞭赶来的,急忙说:“在这里,臣——臣等接旨——” “啊呀!这就对了!”最前面的五个人一起拥了进来,高声大气,问香案呢,香炉呢? 仆役们见事情如此严重,都飞跑去照办。果然是高级旅馆,经的事多,凡事有备,一会儿就把香案摆设好了。 接旨的规矩就得跪,虽然不惯,但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四人不能不照做。 只见那军官抬手作了个请字手势,催那文官打扮的诏使即刻宣读。 诏使还没完稳住神、缓过气,却也不愿耽搁,当下开读,连读带喘,字句都读得结结巴巴,好不容易才把两百多字念完,就手把圣旨往前一递。 四个年轻人面面相觑,脸色都沉下来,却不能不颂圣磕头,然后恭恭敬敬地把旨接了。 这道圣旨简单明了。 其大略说:顷接驿报,西海沿岸有外洋绿眼海盗船杀人越货,骚扰日剧,更有本地海匪伺机蠢动,大青铜一带在两大恶势力觊觎之下,岌岌可危。四侯爵能主动防范,督饬防军歼其一股,朕心甚慰。 今阁议决定:以万时明、朱品声、白思孟、蒋东平四侯组成西海三郡合议都督府,督率该三郡一切军力,统筹兼顾,力剿灭绿眼及本地匪帮。三郡文武均须受其节制,不得有违。 这才是突如其来呢! 接过圣旨放好在供桌上。万时明年纪最长,因此便由他出面代表,细问来人。 那面相严厉的中年军官自称,自己就在本地驻扎。圣旨来时,先有兵部的急递一封送到他的官邸,因此他提前在大路等候,驿马一到便护送圣旨,亲自陪来宣读,同时叩见新任上司。。 “那阁下是——” “原北路指挥使,新调任西路指挥使成先率,暨西路指挥副使许成,叩见合议都督们!恭请示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04章 接手军务(二更) 成、许两位为首军官行个军礼,单膝半跪,跟来的两个马弁自然也跪下了。 “啊!原来是两位将军!请起,请起!” 万时明到底是做过参议长的,见过的大官多,这时虽然事情来得突然,却一点也不发慌,态度和蔼地扶起两人,指指两把椅子说,“请坐!请坐!” 两位将军一边谦逊说:“都督面前,哪有卑职的座位!”一边也就当仁不让地坐下了。 万时明熟谙新夏国的军阶制度,知道他们这样又谦虚、又居之不疑是有讲究的。 他自己是个校尉,本属中级军官。 在京营中,校尉(类似于团长)之上依次是参将(旅长)、副将(师长)、将军(军长)、大将军(集群司令); 之下由低到高,依次是什长(班长)、棚长(排长)、把总(连长)、营官(营长)。 成先率本是京营的参将,放出去当了地方军的指挥使,便是升到副将衔了。这次调任,是因沈雷被逮时,老仙儿连带也不信任他,便夺了兵权,扔到西边来,但还是同级指挥使,军衔不变。 副将当然比校尉级别高多了。 许成则原是东路指挥使部下的校尉,因罪被系,审明无罪,又肯参加北征军,就升了个参将以示激励。 随军远征时他自告奋勇,进入万聚坪协助张洪固守危城。城破时张洪殉难,他带领一彪人马杀出重围,回到大营,却被李琨指斥是见危不救,陷主将于死地,要褫夺军职,按律问罪。 幸亏芦河路远,章奏来回耽误了时日,先是伪帝无暇、也无兴趣管这个鸡毛蒜皮小事,等再有人管时,老皇复辟,他爹已经成了复辟功臣,这事便进行不下去。 但北部战事方殷,老皇复位后事事谨慎,也不好太羞了大将军的面皮,就拿他调到西海,再任副职。他还是参将,也比校尉为高。 明白了以上的等级与人事来历,才好进行比较。 万时明想了想。 这两人虽然宦途不顺,但军阶还是稳居上层。而自己四人呢? 自己四人最近的军衔都是校尉,明面上肯定低一些。但羽林军的校尉不是一般的校尉,机会好的话,一外放出去就能当指挥使,所以实际上至少相当于参将衔。 而他们这几个校尉又是大将军奉旨临时特批的,任命后就率军围宫,夺回了皇帝宝座。这一大军功,论功行赏,怎么也得升副将,只不过他们要走,就没升了! 在一般军官眼里,其中立功最大的如朱品声,亲自率队攻上了倚云台,驱逐了伪皇帝,夺回了太子、宝座和公主嫔妃数十人,等于是拥立新君押对了宝。 拥立是不世之功,关系到身家性命、王国气运,生死一线,可遇不可求,何等重大了得!这要论功行赏的话,直升将军甚至直升大将军也是合情合理,岂止于区区副将! 回首前朝:周勃安刘、李隆基诛武,光武帝云台二十八将、唐太宗凌烟阁功臣,与列的皆属此辈,千百年彪炳史册,谁人敢说不配? 所以,眼前的流沙四杰,就算没有都督三郡的最新任命,实质地位也显著高于成、许二人,他二位安得不敬? 但另一方面,不管你应该升到什么地步,毕竟是搁置了没办。 从以往有过明令的军阶看,这四人怎么说都还是校尉——也就是地方军的参将一流,只多了个爵位,而爵位在军中并不算数。 新夏国的老规矩:哪怕你贵为公爵,没有特别委任的话,进了军队也只能从执戟郎做起,听喝听派。 他成、许二人这参将副将也代表着朝廷的体面,万不能自轻自贱。对都督低头是应该的,对校尉则还应稍稍傲气些,勉强视如同列。所以他们就来了这么一副姿态,巧妙地表达了自己内心的看法。 万时明一笑,觉得这仕宦真是别致有趣得很。一入官场,不但得有大心胸,还得有大学问——不光要会会计学,还得懂模糊数学。只是这两人不知道,自己四个人干什么都是临时的,才不稀罕他们怎么看呢! 因此他就以合议都督府牵头人的身份,和气地询问有关军务。 他首先声明说自己四个才来西陲,什么都不清楚,所以一切都要听他两人说,才能知道个大概,至于“指示”什么的,是废话。今天一定不要扯这个,才是共处之道。 白思孟对万时明别的不佩服,于这官场语言一套,却非常非常之佩服。 他小白自己哪有这样雍容华贵的风度,坐在那里,整天言不及义,却毫不厌烦地娓娓而谈,把一些令人发困的废话说得那么轻柔而又顺耳呢? 一个人有一个人的优势。而风度就是万时明的优势。别说,看似轻飘,你还学都学不来! 有他的话说在前面,那二位才不再客套,一五一十地把该说的事情都倒了出来。 一番倾听,四个侯爵总算把西海三郡的军力部署搞清楚了。 成先率的西路驻防军原有六七千人,却因芦河战场的需要,不断抽人援应,已经抽得只剩二千有余,装备也陈旧不堪:盾牌窳败,箭袋残破,刀枪粗劣,已经不大像样。 沿海为打击走私特设的缉私营气象却与此不同。东陂、桃浦各一大队,加起来兵力共有一千人,因为有钱,装备都是新的。 另外为剿海匪,早年曾专门成立了沿海巡防营,沿岸戒备。两地共两营八百人,装备在中等水平,因为常出动的缘故,战斗力也比较强。 最后还有一些郡县掌握的土兵,多寡不一,加起来也有七八百人,紧急时也可调用。 “这么说有正规编制的还不到五千人,大青铜那边还完是空的?”万时明皱眉问道。 “大致不错。”成先率回答,“大青铜那边因是地方新辟,人口渐增,所以驻守那里的军队都是看菜下饭,就地征招,补入的是乡勇一流,约有一千余吧。 “说是乡军,也不过穿个号服,吃个粮饷,军器不足,训练稀少。偶尔淹个水,闹个风,带他们去救人护堤倒是常有。但有时来了小股匪患,也都一窝蜂地冲上去,很打过几个小胜仗。保家守土,还算能够。” “六千人!”万时明毅然把这数字也加上,两手往前一推,表示算完了。“那敌方呢?绿眼和土匪!分布情况怎么样?”。 这就要用到地图了。 成先率努一下嘴,随来的马弁便取下背着的图袋,在桌案上展开一张图,图幅又大,线条又清晰,比旅馆里提供的细密多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05章 嚣张的绿眼贼 这当然是军用的地图,连守备部队的位置与人数、有无堡寨也用细笔标了出来。 “合议大人们请看!”成先率的手直指最靠边的青铜岛西端,然后一直指到边界之外,“这绿眼贼常在大青铜北岸来去。若论外貌,他们与我新夏人面目迥异,一见便知。 “其人以船为家,多是从东木洲、本因洲那面远处漂洋过海而来。据说那边厢土地广阔,自有国度,有人称其为黑水、乌角、莫尼尔,也不知是什么蛮荒地方。其族人虽具衣冠,却仍茹毛饮血,凶恶好斗,最是残忍。 “因羡我新夏地方富庶,最初是几只海舶远远地载些毛皮、毛毡、琉璃、鹿茸来边境贸易,换取我国丝棉麻布与瓷器茶叶,来后便住下来,办货栈,开旅店,招接他一国之人。就是这桃浦,也住有他们一百多。至于大小灵芝,更是如他家一样,常来常往。 “这里面便免不了有些奸宄,借事生风,煽动变乱,几百年闹了好几回,幸亏我新夏富强,都压了下去。惟独近年,那厢绿眼中崛起个什么卡拉汗国,颇称强盛,尤其会造一种火药炮,轰的一声,如雷打来,当者立死,最是厉害不过。 “一些船主,因此便装载了一根两根,驶出来做海匪,两船对阵,他一炮打来,盾牌皆不能挡,刀手伤亡无数,所以一抢便成。如今不但大小灵芝有他们,便是东面的新廒那里也有了。虽然人数不多,却嚣张得很,甚是令人头疼!” 万时明点头说:“我们上次坐船经过,也看到了,是走老仓那条线上,烧了我新夏一条大船。船上其人究竟什么样子,还没有亲眼看见。” 成先率说:“末将也没有见过,但有些文士著书作图,却画得有。大致其人都是深目高鼻,皮肤苍白,骨架甚大,很有些勇力。座船则到处都是帆,鼓鼓囊囊,堆得小山一样,行驶起来却也不怎灵便。只是体量颇大,大约有三千担,最大的可达五千担。” 年轻人们也弄清了此地的度量衡,五千担的船,大约在二百五十吨,比本地像桃浦陈二号这样的大船还要大一倍,作为木船,算得上巨无霸了。这说明他们造船的技术已经超越,以后会怎样发展,甚是可虑。 至于分布地点,船舶是千里来去,没个一定,基地却是固定的。一是货栈所在,二是修船的地方,三是其集中居住点。 这样的地方在三郡共有二十多处。其中三郡直接管得着的占多数。 偏远而管不过来的有八处。分别在大小灵芝北郊、大小灵芝附近的青鸭屿、大小灵芝南面一百里处。老仓南面八十里的沼泽边、更南一百里的花岈岛。新廒北面的沙昌、小山河河口的白附,以及张翁岛。 四个年轻人看了都有些吃惊,怎的管不着的地方有这么多?尤其是大小灵芝北郊的这个,离城不过十五里,怎就管不了。 问成先率,成先率说:“末将也问过了,听老夫子说:这里居住的绿眼人多是百余年前一次变乱平定后投诚的,当时誓做顺民,不料百年蕃殖,其村落已成大观,住了足有三千人。 “其人蛮勇,语言又不通,多有不法行径,官府孱弱不能辖,便酿成此日自立情形。如今那里听说也有炮了,不但与官府抗礼,而且借口不敷居住,年年蚕食,扩大边界,隐然有强占大小灵芝之势,此处最为可虑。” “看来他要反客为主了!”万时明轻松地笑道,“不行的话,就先拔了它,人口部东迁,弄到陆地上来。” 成先率大惊,说:“这这怎可可以?” 不但他吃惊,三个同伴也吃惊,一齐把眼光看向他。 万时明笑道:“他反客为主,我们就可趁势打压,弄到内地来,要他反主为客。说实话:他若老老实实的,我们还不好动他;不听话,就可以拿办。 “三千人,聚在一起是祸害吗?就都分散开,把他们弄到我西海岸各家木船作坊和铁工作坊里去,要他们为我们造大船,造大炮,岂不比我们自己摸索着制造来得容易些?” 三个同伴听后都笑了,分别点头。许成没有说话。成先率却表示不能,苦着脸说: “若是打得下来,这样办自然没话说。只是他若强于我,怎的迁居?怎个造炮?难道引狼入室?现在是我船一过去,就吃他炮打箭射,囫囵地烧了,前后也不止一只两只。如今朝廷发愁,就在于他们太强,哪里好迁他们到这边来?” 万时明大言道: “你大概有些不懂,谋划大阵仗时,为将好办,听令就是;为帅却要于未动之先,就预知战后安排。比如这绿眼敌手,如果然无用,则对阵时无所顾惜,一概痛剿就是。但既有好东西,他所专有,我却也要用,就不妨剿抚并举,以留日后录用的余地。 “像它的船它的炮,既然好用又厉害,将来我新夏国都是用得着的。那么在我开造之初,何不留他们做个教习、做个师傅,教一教本乡本土之人,庶几造起来容易些?这便是本督不才,此时就要想到的事情。” 成先率被他这样一呛,冷静了一些,想想也是,乃道:“大人深谋远虑,末将不及。只是眼前该如何破他那大炮?” 万时明胸有成竹地说:“这且放在一边,你再说海匪情形。” 成先率有些忐忑,转而报告海匪情况。原来主要海匪有四股,分成东西两类。东边是老猴子和陈骑墙,专门打劫沿海商船,基本不殃及岸上。 西边是张子贵和刘小麻子,主要活动在大青铜。因那儿地广人稀,他们都是又劫船又抢村落,官府不能禁。。 因绿眼势大,近年他们也有些怕惧。张子贵逐渐东移,而刘小麻子则与绿眼暗通款曲,时常向他们通风报信,提供官军动向情报。 四股之外,也有些小股的散匪,都是大匪猖獗时冒出来,官军厉害时他们就躲起来,就跟地痞流氓一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06章 “小白跟我走!”(二更) 听他说完,四人心里才有了个轮廓,便要他们回去整备军械、训练兵丁,修缮船只,侦测敌情。过几天本合议都督还要亲临,检阅一下部队。 等他二人去后,他们便闭门商议。 万时明还沉浸在刚才的思维里,笑道: “他们不知道,绿眼和海匪之外,还有个老仙儿,也在中间插了一脚!现在是三大势力共同挑战我们,我们又受命剿灭,不干也不成了。诸位说:该当如何?” 朱品声最没心情,唉了一声说: “倒霉不倒霉?才要走就又扣住了!要是桃浦陈二没碰到那档子事儿该多好,现在我们都到西突角了!” 哪有那么快?不过女人的情绪也是娃娃脸,变得飞快,三个男士都不做声。 等她发泄了几句,不吭声了,白思孟才很不情愿地说: “朱姐说得对!这才叫剪不断,理还乱呢?咱们该他的欠他的?没完了?还是这么大一摊子事儿!” “是够大的。这得打几年呀?”小蒋扳着手指叹息。 “还不光是年数!”万时明严肃地说,“这题目,说是剿匪驱敌,其实是个技术产业大变革。绿眼们都有大炮了,要跟他们斗,还要打赢,不也得让新夏国从冷兵器时代进入火器时代? “这造炮造火药,难不难先不管,光基础设施就得忙上好几年,打胜又得好几年,咱们自己的任务还管不管了?” 一说到任务,大家眉头都挤成了个川字。 替新夏国效力,短期还可以,因为它挺像个古代的父母之邦!长了可不行,自己奉派的事情难道真的不管了? 时间拖得越长,对他们越不利。就不说飞船那边可能有变化,就是他们回家的蠕虫洞,也可能快要消失。 真干上几年,他们就是完成任务也白搭——回不去了! “真草蛋!这时候给咱出这么个难题!”小蒋本来听那成指挥口讲指画时还有些兴奋,这时听大家一讨论,才转而感到沮丧。 “替那老皇帝干得够多了,还这么没皮没脸地索取,真是贪得无厌!”朱品声厌烦地说,“要不然,咱们分一分,两个去北边,两个留这儿?” “谁去南边,谁去北边?”万时明皱眉问。 “你是军械专家,军迷,从小就爱兵器,知识渊博,当然留下来造大炮!小蒋喜欢军旅,热衷打仗,可以给你当臂膀。 “管可风跟我熟,找飞船还得他帮忙,我自然最好是去北边。白思孟别的不行,偷鸡摸狗最拿手,工具也都在他的夹子里,所以跟我走也是必然选择。” 万时明一听,耳后根都绽出青筋来,脸红红的,憋了半天才说:“你倒考虑得滴水不漏!行,行!我没意见!” 小蒋头都懵了,张大嘴说:“你们要走?这可这可这可” “这可是个大事吧?”朱品声见他结巴着说不下去,歪曲地给他续上后半句。“不这么办,咱们都回去不得!小白,你呢,愿不愿意?” 白思孟一百个愿意。他岂能不愿意?本来他就不想留下来替皇帝扛活儿!但是他立刻就想到,这可是关系重大的站队划线了! 只要他答应,就将在他们四人间,立刻划下一道不可弥补的裂痕!这裂痕不仅会割断几个月的友谊纽带,也会让完成任务变得几乎不可能。 他吓了一跳,朱品声怎么会突然提出这么鲁莽灭裂的建议? 听她的摆布,那就再也没有回头路。而自己要是婉拒呢,那立刻就会割出第二道深深的裂痕——朱品声很可能拍案而起,一走了之,并且立刻就会恨死他,永世不解,绝无二话! 他一下子便脑袋嗡嗡响,愣在那里什么话也说不出。 万时明看也不看他,却明显是愤愤地等他表态。小蒋则两眼瞪到不能再大,把白思孟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 房间里没有家用电器,但大家不知怎的,都感到耳边有种持续的电器嗡嗡声,弄得人尴尬,麻木,不知所措。 只要十秒钟这个局面就会爆炸——只要白思孟说声同意! 但若不爆炸,那么第十一秒就会一切沉寂——朱品声扭身走开,再也不回来! 一秒,两秒,三秒,四秒,五秒,六秒—— 突然房门咚咚两响,大家都吃了一惊,身躯一颤。 然后门扇慢慢推开,原来是早班侍役见房间已经退掉,就上来看退房的人到底走没走,好进来收拾房间,送旧迎新。 见他们竟然还在,那家伙愣了愣,便要退出,退了一半,却又感到打扰得唐突,不能不说话,就开口问:“爷们的船,是几时” “几几几时?”白思孟一见有人进来,就好似看到天下降下个大救星,立刻就要抓住机会转移话题。但他刚才太专注于自己的难题,没听清仆役问的是什么,一接茬就结结巴巴。“你——你刚才问的什么?” “请问爷们的宝船几时开?”仆役小心地把话说,“小人好恭送四位爵爷去码头。” “恭送?我们?”白思孟这才听出说的是坐船,一下子回过神来,吸吸鼻子说,“嗯,等等吧!等等!哎,你们说怎么样嗯?” 这意外的打岔,使得房间里本来既紧张又微妙的气氛一下子荡然无存。 万时明仍然负气地铁青着脸不说话,小蒋则呆若木鸡。 朱品声见有人进来,知道白思孟不会说什么了,却也忽然醒悟,自己的要求似乎真的太急了,这小东西适应不了! 一发现脚步踏错,她顿时从背后到头顶,一股凉气直袭上来,脊梁强直,心房乱跳。 为了掩饰,她什么话也没说,什么话茬也不接,直接退回到她一人住的套房里间,把门砰地一关。 沉默。沉默。 尴尬的沉默持续了好一阵子,才在白思孟的事务性话语中得以打破。 他毫无道理地开始埋怨,指责房间里没有这个,没有那个,这些都是早上应该送进来的,却到现在还没有。 侍役站在门口委婉地提醒说,他们已经结过账了,早上的服务已不在其内。。 白思孟一听,趁机发脾气说:“还敢犟嘴?爷们不退了不行吗?爷们改主意了不行吗?叫你们老板来!还有这么嚣张的服务员!” 说是找人家的老板来,他却自己走了出去,一下楼就走进对面船行,要船行派人通知管可风,暂缓起锚,在本地还有个特派下来的钦案要办一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07章 内部决策 他在船行说是等回音,一坐就是半个时辰。 等管可风亲身来到,他笑道:“也不知有没有福份搭你的船了。一早便有成指挥使来客栈,谈了件钦案。无奈,只得暂时不走,有累老板了!” 管可风连称没事儿。却又惶惑,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白思孟说:“这个,还在商量。顶多三天吧!也许明天就走也说不定!你不妨去问问朱医正,但不要说是我叫你问的。” 管可风不知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却又不敢不照做,便惴惴不安地走到对面旅馆去,找到三位还在房间的爵爷,把话问了。 朱品声极敏感,一见他便知道是白思孟通知他来的,便问白思孟是怎么说的。 管可风老老实实地说:“白爷说最多等三天就知道了,明天走也说不定。” 朱品声一听便明白:这小狗头一推六二五,把难题搡到我这儿了!而且明显是表示:解铃还须系铃人,要我自己转这个弯!这狗头! “不走了!”她也负气了,硬梆梆地说,“你自便吧!再要走我自己找船!” 管可风一惊,问:“不走了?” “不走了!”朱品志斩钉截铁地重复,“再要走的话,我自己找船!” 这就等于收回了前议,虽然还留下了个尾巴。 一天大事轻轻收束,不过影响已经造成,当事人之间有了小小的梁子,以后的合作注定不会太一帆风顺了。 中午饭后。再怎么心情不好,摆在眼前的事情也还得办,他们便坐在外面房间讨论应对之策。 小蒋不像平时那样在桌前军人似的正襟危坐,而是歪倒在床上;对女士来说,这颇不礼貌。 但是朱品声却不当回事,拿个小板凳坐在窗前用钩针钩花边。 白思孟倒想正襟危坐,却怕看见桌子后面万时明那一脸的旧社会表情,便也坐上床,背靠墙壁,两腿伸直,两臂交叉。 于是四个人都坐得很开,这不像是开会,倒像是打台球了。 但会还没开始,白思孟便蹦起来,把自己的那床大被子抱到门前,往挂门帘的两个钉子上一挂一绑,做成了隔音帘。这样一来,外面的人就听不到他们因坐得散必然要抬高的说话声音了。 他的精细无人不知,今天看去仍然出众,万时明的心情便愈发不好受了。 “怎么办?”他开口说,“北边暂时不去,这西边怎么开打?眼下他们最少有十五条装了火炮的船,总计大概有三十门大炮,射程在一公里左右。他们的修造厂所在,只怕也有这么多炮,咱们的兵船显然不是他们的对手。” “以后他们还会有越来越多的炮!”白思孟附和说,“咱们接的是烫手山芋。” “打不赢的!”小蒋罕见地泄气地说,“再硬的弓,绷圆了也射不了半公里,一碰上白挨打!” “那就别去碰!”朱品声硬梆梆地说。“骨头痒找踹呀?” 一开口,大家全说的泄气话。 那圣旨怎么办?不应付了? “那咱们是不是也开始造炮?”万时明商量地问,语调平淡,丝毫不带个人主见,“现在也不是一点条件都没有。我问过了,桃浦城外北坡的古寺里就有一口两千斤的大钟,只不过是铜的。 “能铸钟就能铸炮。虽然铁的熔点比铜高,但只要炉子大c炉温够,铸造一两千斤的铁炮也没问题。火药我也知道怎么造——熬硝土我也见过——我老家邻居就有人做鞭炮。” “那就铸呗!”一转入事务性的讨论,小蒋的精神就来了,“我倒想看看炮是怎么造的。” “翻砂呗!”万时明学他的口吻,“这我也懂点儿——机械工程不是白学的,我还在机械修造厂实习过好久,样样考察过。” 他不再假谦虚,有本事就直说,不会也直说,一平如水,丝毫不带感情,心想:亲兄弟,明算账;有话就说,有屁就放。懒得跟你们耍嘴皮子装风度。 “这就好办了!”白思孟见他确有把握,心里也郑重起来,“那就立刻搜罗废铁,征用铸造作坊,开始试验造炮。问题是钱从哪儿来?买铁,翻砂都得用钱。” “官府掏嘛!”小蒋眨下眼不假思索地说,“军备这东西,不政府掏还民间掏呀?没钱就找税务,截留!” “那就先问郡守唐大治,发个咨文,叫他去找铸造作坊,先弄清这笔开销有多大!” “造多少门?总数多少,不先给他个数吗?”白思孟问。 “这就要看是什么类型的炮船了!”万时明不愧渊博的名声,开口便来。 “舱面炮每船只有一两门,听成先率的描述,好像绿眼现在也就这初级阶段水平。中等炮船应该有十几二十门炮,分装两侧,现在也不知造出来没有。 “所谓炮舱就是个整层大舱,内部宽敞,舷壁有炮口,这都要在造船时就设计好。大型的有两到三层炮舱,大炮四五十门,甚至上百门。眼下咱们采用哪种好?” “直接用现船,不存在专门的炮舱,就只能装舱面炮,基本势均力敌。要想有一段时间不落后,就得设计中型的炮船,是不是这样的情况?”白思孟问。 “嗯,不错!”万时明点头道,“估计一二十年后,绿眼也会造那种双层炮舱的大船,好横行海洋,不过那已经与咱们不相干。眼前,咱们只要能打赢,就用舱面炮吧!也来个六十门?” 初次张口就是六十门。这么大的单子,作坊老板们肯定会争个人仰马翻! 白思孟皱眉一想,不错!不如此隆重,朝廷和地方也不会重视,成本也下不来,就点点头,赞成说:“就先按这个数!先按这个数!” 六十门炮,什么口径,都有多重,用铜铁多少?得配备多少火药? 万时明的计算炮重一到两千斤,共用铜铁六十吨;火药是六十桶,每桶一百斤,这就要六千斤。厕所的泥巴老墙的土,两样里面都有硝,挖下来淘,淘了再熬吧! 他们两人在计算,小蒋好久没说话,末了问:“就只能跟在他们屁股后头追,就不能想点别的高招吗?” “你有什么高见?”万时明两手往桌台上一放,不动声色地问他。“欢迎畅所欲言,针砭时弊。”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08章 地方叹苦经(二更) “你说什么编不编?我听不懂!”小蒋皱皱眉说他没听明白针砭这个词 “以前在电影上看过那些十世纪海战,两船并列,实心炮弹飞来飞去,你一个窟窿,我一个窟窿,打残打不死,且有得拖!而且危险。有没有什么一炮就把它轰沉的,比如鱼雷?” 万时明抿嘴摇头,很权威地说:“造鱼雷不可能。它不是炮弹。它是小型发动机推进的s船。头部装着。威力很大。可是我造不出发动机,也造不出螺旋桨。解答完毕。” “那水雷呢?”小蒋不甘心地再问。 “太危险,而且太不可靠。”万时明说,“在海上藏着看不清,能炸别人也能炸自己。装药可以用黑,但是触发n得用化学手段制造液体的太麻烦。没那个时间,也没那个必要。” “那么n呢?” “n?”万时明眉头一扬,认真起来,“或许你是说开花炮弹?这倒有点可能。我初中时就设想过。这有两种做法。一种是研制特殊引信,引爆黑。一种干脆就用药捻,利用延迟效应,打中敌船后再b。 “滑膛炮弹只要加上尾翼,引信研制也不难,但效果现在还难说。而用药捻,在连续炮击的战斗中风险很大,装填炮弹时会不会意外点燃?一次意外就能毁灭自己。” “那就干脆做些小n!”白思孟说,“就像万聚坪外仙儿们扔的大油罐,不过里面装的是黑,点了就扔,没问题吧?” “要说没问题也没问题,”万时明说,“可是点鞭炮也常常炸伤人。不怕的话,也不妨试试!” 朱品声突然转过身来,手拿着钩针生气地说:“试试?拿命去试?” 她的声音又响亮又充满愤慨,三个男士听后都是一愣。万时明小心地笑了一下说:“不不是那样的。还不至于!” “你刚才说有危险,又不承认了!抱着个n飞上天,用手往下扔,还点炮似的打火,这不比放鞭炮危险一百倍?” 万时明说不过,看看白思孟。白思孟紧张地不作声,等朱品声话音落地很久,才说:“朱姐说的对” 万时明一听头句,便向小蒋摊开一只手,意思是你看怎么样?小白只要开口,永远都是朱姐说的对,从没二话。人家这技巧,真得好好学学才行! 白思孟见他这样,只能装作没看见,却坚持重复说: “朱姐说的对!在天上打火,一没火柴,二没打火机,还用火石火镰,太不方便,危险也大多了。能不能搞个安全些的b?” “可能吧!”万时明鼻子里含糊应答,想了想这等于没回答,便又说,“起爆比较困难,引燃黑倒容易。可以搞一个滑条齿轮装置,就像擦火柴,一撞就擦,一擦就着。” “那就拜托了!”白思孟说,“就要这样的n有尾翼,带撞针,一掉到船上就炸!这机械方面,我们没专业知识,一窍不通,就只好偏劳你了!” “好说!好说!”万时明大度地应承,但那份疏远之意谁都听得出来。 这就算初步有了结果。大家也就散了。 万时明便叫人拿来纸笔尺子,就在桌上摊开来画图设计。白思孟也不带小蒋,就自己一个人去找郡守唐大治,跟他商量造炮的事。 郡守已经另外接到吏部的驿传,知道成立了合议都督府。 这是个奇怪的新名目。不过很好理解:那流沙四杰就是一体,有事都商量着办,从没一个明显的头领,那就不如干脆叫他们合议,也省得谁当头都有人不服气,反而贲事。 白思孟来时,他马上拿出下属见长官的礼数,出门拜见,倒履相迎,一直让进郡衙,请在堂侧太师椅上落座,自己却是站着。 白思孟不像万时明,懂得那么多官场礼仪,见他正面的大案桌空着,有些惊讶,但转念一想,也许那是坐堂问案的时候才用的,即是所谓公座,就连上司也不好僣用。 官场规矩真多,自己必须格外谨慎才是,可别随随便便的闹出什么笑话。 他直截了当地说明来意,要郡守支持造炮,以清剿海匪和绿眼贼船。 郡守早知他会来要钱,已事先作了准备,便呈上一张折单子,说明本郡的一切收入和支出。那竖行小楷写得密密麻麻,看得白思孟头大,便要他先用嘴说。 郡守一听,精神头上来,立刻滔滔不绝地说了一通,无非是因为北边战事,桃浦郡承担了很大一部分筹款缴粮的任务,车载马驮,络绎不绝,却至今还不能满额支付,已受到朝廷的严厉责备。 可是上头虽不满意,本地的田赋和丁口钱却已一加再加。牲口税c市场税c炉冶税c矿税,甚至妓院交纳的欢喜钱都已搜刮到极点,交不齐也是实在没法。上峰再不谅解,也就只好坐等被参了。 白思孟兴兴头头而来,没想到迎头便被他叹了这么一大篇苦经,简直无法再说下去。 看那郡守四十多岁,一副忠诚老实的样子,诚惶诚恐,也不像是故意欺瞒他,怎么办呢? 没钱办不成事情,但公款上无潜力可挖,那就只好动动官僚们的私产。 他决心走一个险着,便不温不火地商量说: “目前物力艰难,上下都是一样的。我在北征前部当粮官,哪一样没看到?哪一处没看到?都是极尽竭厥,也要勉力撑持,不然仗怎么打?大好江山就拱手让人?便是皇上肯,臣子们忠君爱国,也不会甘心吧? “所以我新夏国北路一带,民间凋敝,官府也不能独善其身。官员的俸禄大都慷慨捐出,仅够裹腹,艰苦度日。这才是上下一心,同甘共苦,前方将士听了,谁不感奋?有忠臣如斯,还怕打不赢吗? “今天我西陲三郡,特别是大青铜一带,正遭受贼匪蹂躏,皇上有旨,叫我等迅速肃清,与那芦河两岸是一样的。今天既然民间已困苦不堪,难以加赋,那么我等官员,又该当如何? “本督思想,同是天子治下,同是圣人教化,慕义之心,谁不如我?自然是北地西陲,彼此皆同。榜样在前,我辈岂肯后人? “所以小弟来前,合议府已经商定,自家先捐银一千两,作个缘起诸君则自郡到县,自县到乡,只要是在位的,有粮出粮,有钱出钱,多少不拘,集腋成裘,造炮的钱就有了!” 他笑着将两手一拍,表示一槌定音,就这么办。钱款有了着落,可以皆大欢喜了。 本章完7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09章 事情一件接一件 郡守目瞪口呆。没想到自己诉一番苦经,原是要借着它讨价还价,然后少出几个,谁知他就信以为真,干脆要我们捐官俸c献家产了。这小都督,也未免太辣手了一点。 这一想,自己也觉着没味儿。答应他吧,事后揭露出来,自己得罪大众不说,公然欺瞒上司,逼得上司私人破钞,说到你亲爹处也说不过去,这个官也就不用做了。 但改口,也不是那么容易,他一双亮眼正笑眯眯地盯着自己呢! 踌躇半天,还是没办法,丢脸总比割肉好,他只好红着脸笑道: “居然要都督操这样大的心,真是下官的罪过了!合议府初创,正经经费还没拨来,下官是知道的,正打算哪里撙节一笔,奉上暂时用度,也是下属为都督分忧的本份。事还没办,却又因造炮一事,叫四位爵爷为难到如此地步!真是有眼无珠,该打该罚。 “这样吧——尽管饷事艰难,但时限各有迟早,眼下还是可以略为腾挪。卑职便从解京的银项上暂借一万两下来,解交合议府,作为造炮的用度。不足时还可再商量。 “至于留下的窟窿,自然由下官尽全力弥补,不要大人们操心。” 白思孟听了,立刻站起身来,拉着郡守的手使劲地摇,连说:“太好了!太好了!就这样办了吧。唐大人真是公忠体国!好的!好的!好的!” 听他连说三个好的,态度极为诚恳,郡守脸上谦逊,心中苦笑,心道: “我若不公忠体国,你就该叫我毁家纾难了!哪见过你这种快刀斩乱麻的!下官算是领教了!” 有了这一大铺垫,下面再谈征用铜作c铁冶的事情就谈得很顺利。郡守一口应承,立刻派员落实,明天就请大人们去现场视察。 回到旅馆,万时明还在那里冥思苦想,桌上摆着一大摞纸,好多都画上了线条和图形。朱品声却仍然关在房里钩花边,看样子不到吃饭不会出来了。 白思孟对这两人都不敢打扰,便拉着小蒋出来,跟他说了筹款征炉的事情,道: “事情已经起了个头,就这么办起来吧。明天咱们四个人一起去看作坊。今天晚上我还要去迁雁楼瞅瞅,看那老东西是不是真的出海不回了。你还像上回那样给我把风,行不?” 小蒋本来心情不好,但白思孟主动拉他说话,不能不听,想一想,觉得他其实也挺无辜的,便声音勉强地答应:“好吧!” 吃完晚饭,他俩正要走,万时明把他们叫住:“去哪儿呀?” 白思孟站住了脚,回头问:“还有事吗?” 万时明说:“草图出来了。你们都看看,给提提意见!” 他们便回到放图纸的桌前,翻开来看。 原来万时明画的不止一个炸弹,还设计了一台简易车床。 炸弹的引信很简单,就是一个放大的打火机—— 在一个小圆筒里,有一根齿条,露出弹头外,一旦炸弹落地,它便被撞进弹内,缩入时带动一个打火钢轮快速旋转,直接摩擦火石发火。火花窜出小圆筒,炸弹内的黑火药便被全部引爆。 “高明!实用!”白思孟称赞。这个装置他也想得出来,但是他无法把它画得这么准确精细。有些机械制图的符号他也看不懂。 但是另外那个车床,却是台复杂东西,光示意图纸就有十二张——这还没进入精细设计的阶段呢。 “要它干嘛?”小蒋问。 “炸弹引信必须到要用的时候才旋上去,以确保安全。平时还得拆下来,这就得有个螺纹来连接。这台简易车床就是专门车螺纹的。另外还有尾翼,也得采用螺纹结合,这才方便。” “这么麻烦?” “还不止呢。像这根齿条要推动打火钢轮,还得有个同轴齿轮,正经得用铣床来做。我叫他们用手工锉出来,床子就可以不造了。” 原来如此。由于不是内行,他和小蒋看后都提不出什么意见,就都请万时明一人全包,负责到底,一切拜托了。 “那你们干嘛去?”万时明叫住他俩人,“不能帮我描描图吗?” 白思孟说:“我们去逮老仙儿!” 万时明不认为有这个必要,厌烦地说:“马上就开打了,还逮他区区一老头干什么!到时候一起炸了他不就完了?” 白思孟说:“我可不想马上就炸了他。他有一项绝技,咱们还没学到!” “什么绝技?” “遥控飞行圈飞行!咱们都是自己带在身上飞,他却能另外指挥一只圈子独自飞,就像指挥导弹似的。” 万时明很聪明,马上就猜到了:他们是想让飞行圈变无人机,运炸弹去轰炸。 “这是个好主意!”他对此很赞同。“人不上去,一来能避免伤亡,二来可以减轻飞行圈的负荷,就可以运送更大的炸弹。行!去逮吧!别让老仙儿逃出海去!” “说不定他早就出海了!”白思孟略带不安地猜测说,“逮不到他,还真不知这遥控怎么着手!这么久了,上回偷回的遥控器还都没玩转,试了多少次都不行。” “但愿马到成功!”万时明尽量显得热心地说。他这回可绝不是讽刺,而是诚心诚意地祝愿。这事出入甚大,可说关系到胜败生死,太重要了。 白蒋二人出了门却没有直奔迁雁楼,而是先到税衙借了一队税丁,然后再去那个妓院。 到了那里,兵丁们立即分散开来,把住前后门和所有窗口,这时,白蒋二人才打门进入。代管老鸨慌忙下来迎接,问大人们是何来意。 白思孟板着脸发作道: “有何来意?眼下北征打得如火如荼,前方催粮催款,一日遭地来人坐等,税衙里都坐满了!你等却胆大包天,欠着税款不交!我问你,你这迁雁楼至今交过一文钱税款没有?” “税?什么税?大爷说的老身不懂。” “别装糊涂!就是欢喜钱!” 老鸨苦起脸来叫屈:“天皇皇,地皇皇!未曾来人寻欢喜,如何就要欢喜钱?大爷不见我这穷楼至今开不了张,一个客人都没有么?”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10章 妓馆与作坊 “少废话?”白思孟喝道,“我管你有人来没人来!知你把客人藏在哪里!牌子挂起,就算交易!一个姐儿一两,走到天上你也逃不过的!众儿郎给我搜!交不出来就都扣起来,一个不许放走!” 手下税丁齐叫“得令!”又问:“遇到嫖客抓不抓?” 那还能放过?说不定老仙儿就混在里面!白思孟大叫一声: “抓!抓!抓一个罚二十两!有嫖娼的闲钱,居然只送婊子不交国课,这还了得!” 手下答应一声,如狼似虎,四面散开,就要动手打房门。 白思孟想想又喊: “给爷听着!都不准趁机嫖妓,嫖妓就是卖放!尔等都互相看着一点儿!抓到了当场重责一百,包庇不报的同罪。不要说小爷我事先没有交代清楚!” 众人又答应一声,声音却低多了。 小蒋担心说:“这囚攮们都靠不住,我亲自查去!” 白思孟把他一拉说:“先由他们去!过后再查。你先跟我来!” 他和小蒋直接上楼,来到楼梯边那房间,推了推推不开,就用力几脚踹开。 进去一看,灰尘薄薄一片,显然几天没人住了。他们拉抽屉翻柜子,也没找到什么,就检查房里有没有什么夹墙复壁,能够藏人的,却发现这也没有。 太遗憾了,俩贼父女多半是远走高飞,再也不回来了。 也是的!暴动若是成功,他们就会长留大青铜,还回来做什么? 他们回身下来,又问那老鸨要钱。老鸨咬定自己只是临时代管,这妓院也没开张,连买女孩子的钱都是自己贴的,实在贴不起了。 白思孟骂道:“给脸不要脸!好话跟你说尽,还是一味抗税,那就只好押了你去大牢吃牢饭了!” 这时,税丁们已经把那三十多个女子赶了出来,都集中在门厅里,莺声燕语,吵闹非常。税丁们围着她们,都非常快活。 “我就不信真没钱!”白思孟发狠说,又叫小蒋带上两个税丁,一间间房去看,用棍子又敲又捅,想找出藏人的夹墙或是地道地洞。 但一气查遍了楼下,却发现房屋结构简洁,没有一处暗室存在。再到楼上看,也是一样,这才罢了。 拉了弓没射箭,很有些不好交待。白思孟牙一咬,就命税丁回去叫车,把这三四十人全都拉到郡狱去。 老鸨见真要带走见官,这才彻底慌了神,跪地不起,只叫老爷开恩。 白思孟一定不依,恨声不绝,小蒋却做好做歹,两头说合,最后说定一次性交一百两,又当税款又当罚,当场点收,才算敷衍了事。 就这还不算完。临走,白思孟又把税丁队长叫住,暗嘱他分班派人,严密监视这座楼。只要有生人来到,就到旅馆来报告;逮到那位黑白胡子的老嫖客,这一百两就算他们的赏钱。 布置完毕,他们回到旅馆,把事情一说,几人都很沮丧。 白思孟叹气说:“原来一逮就能到手,逼他说出诀窍,却又想先探明他的机密大事,一拖再拖!结果好——这下子,鸟飞鱼潜,想找都没处找了!” “没处找就自己研究!”朱品声鼓劲说,“就不信老仙儿都会的事情,能难到哪里去!” “那咱们就研究研究!”白思孟说。他拿了四个还能动的圈子中的一个,指着道:“这就是老仙儿藏匿在蒲团里的圈子,不知道它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四个人除了万时明要忙设计,那两个都凑过来,把两种圈子放一起,仔细检查,反复对比,琢磨了好久,却什么区别也没找出来,什么诀窍也没摸到。 “可能诀窍不在圈子,而是在外部?”末了小蒋猜测,“另外有个激活器?好用它激活遥控器?” 这不是不可能。遥控器是有一只,但激活器又是什么样的呀!一问到这儿,几张脸孔全暗了下来。 当天晚上睡觉时,不甘心无所作为的白思孟还在苦苦思索:是不是受控的圈子上有个什么基础性的启动按钮,或者说电流开关?它会藏在哪儿呢? 想得累了,他不由走神,忽然记起化学老师在课堂上讲过的那个有名的故事: 1865年,德国化学家凯库勒在马车上做白日梦,突然看见一些碳原子跳起舞来,就在他眼前,蛇一样盘成一个圆圈,盯着一数,恰好六个,这就是苯的结构式中的碳链。 将它们再与六个氢原子相连,就完美地构成了一个苯分子。而这种结构式,在清醒的时候,打死他都没想出来! “我也是打死都想不出来,而我又恰好叫白思孟!白思孟——白日梦,这不谐音了吗?唉,睡总在睡,却怎么我就梦不到那个好答案呢?圈圈——启动——圈圈——启动——圈圈 他终究没能撞上这个好运气,又白睡了一觉。 一夜无话,到吃完早餐,见郡守那里一没送银两,二没通知视察,白思孟就仍旧把那俩圈子摆在桌上,顽强地研究。 只不过心中没谱,越研究越像出愣神儿,小蒋看看他,竟以为他又睡着了。 一上午又过去了。万时明的图纸将近画完,却突然听见背后有人打呼噜。他回头一看,原来就是白思孟——他终于熬不住困,一头趴倒在桌面,真的睡了起来。 万时明站起来用力伸了个懒腰,叹息道:“有人漏夜赶科场,有人辞官归故里!他们倒一个个赋闲高蹈了,我还在给他们当苦力!” 下午。唐郡守亲自到旅馆来接,请爵爷们前去视察米家大铁炉和桃浦铜冶。 米家大铁炉是桃浦最大的私人冶铁作坊,有一座高达三层楼的大熔炉。他家的发迹全靠紧贴着桃浦第二大河的阳信河。 为了解决那些巨大的风箱式鼓风机的动力问题,他家老家长曾耗资七万两,纠集工人用了三年时间将阳信河截断,蓄水成湖。 然后再挖了一条人工水渠,引来坝中的湍急河水,利用水的力量推动全部六架鼓风机的叶轮,造成这里冶坊前所未见的酣畅气流,把炉温一举提高到一千多度。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11章 米家大作当家人(二更) 凭借这个破记录的高温,米家在全新夏国第一个获得了熔融的液态铁,而不是过去那种孔多c杂质也多的“海绵铁”。再不用锤呀锻地去除杂质,质量迅速提高,其成本也是全城c甚至全国最低的。 在这个基础上,他家的坩埚钢也就是所谓大马士革钢之流的上等钢铁产量也迅猛增长,雄居鳌头。 这还有什么可说的! 自从他的高温冶炉建成,质量一升,价格一降,别家毫无竞争力,一下子就关张百分之九十。剩下的工坊也是靠着他家的原铁搞加工,有的锻打炼钢,有的翻砂铸造。 现在他家的冶铁炉日夜都在炼铁,生c熟c钢料和成品铁器都有。产品不仅行销全国,外洋许多客商也慕名来买,生意做得非常之好。 知道了这个背景,年轻人们都不敢马虎,暗暗纳罕,争欲一睹这个富逾王侯的家族首领的尊容。 马车辚辚驶到建在半山坡上的巨大宅第前,稳稳停下。 大家一下车,便一眼瞥见早已打开的大门内,十多个婢女仆从,衣鲜帽耸,分成两排,雁行似地站在宽大的台阶上。 看到众星捧月似地被人簇拥着的主人,竟是一位容貌秀丽的年轻女子,众人都不由吃了一惊。 女主人的年纪最多不过二十几,左边站着个五十多的老头,右边站着个四十几的大娘,满面春风,一点儿也不羞涩局促。 “太守公来了?多日不见,什么风把大人吹到这里来的?” 一到跟前,她便笑容可掬地问好,真有点熟不拘礼,有意无意的,竟把太守陪来的更尊贵的客人晾在了一边。 “大姑好!”太守既热情又有点发窘地回应。 为免失礼,他马上躬身退步,介绍同来的上司: “这四位大人,是朝廷刚刚特旨委任的我西海三郡合议都督府四位都督万侯万大人c朱侯朱大人c白侯白大人c蒋侯蒋大人!” “哦,原来是四位侯爷!民女这厢有礼了。”米大姑笑盈盈的笼统福了一福,就算到位,并不每人一礼。 “不必多礼!不必多礼!”万时明借机马上争回主动,“大姑你好!” “万大人好!”对方单独问好,米大姑只得又回了个礼,却有些好笑地看了看他。 这一下,弄得万时明有些摸不着头脑,满心狐疑地问自己:“我这是多余了吗?” “此来造访,是大人们听说府上的铁炉做得好,特来看看!”郡守说明来意。其实他昨天就派人来打过招呼,米家早已知道。 “哦,大人们来敝庄,原来是要看敝处冶铁!好说!好说!”米大姑满口应承,“请先进内用茶,民女叫他们先去那厢打扫打扫。 “大人们恐怕不知,那里现在到处是木炭烟灰,真比锅灶还黑!寻常人不说看见,还未近前便要掩鼻,闻不得那股异臭!难得今日贵人玉趾亲临,真是蓬筚生辉了!” 她叽叽呱呱,虽然一口一个大人,表示谦恭,却是无法形容的从容不迫。 显然,像郡守和比郡守更高一级的官员,她已见过不少,这才能这样见面熟似的,好像大家不是初见,而是已经相处了一整天,笑肌都有些麻木了。 米府这个“内”可不好进。因为她的宅第就是一座大庄园,从大门到正房就有一百多米。 道路两旁都是草地。显然是特别栽植的青草,种类特殊,经冬不凋,没加修剪,却很自然地整齐划一c郁郁葱葱。 其中这里那里,还摆放着一些奇形异状的盆景和各种新奇摆件,如一人高的大瓷瓶,可装几千斤水的大铜缸,铜制屏风,铁铸黑豹,硕大的紫石英晶体和整体雕成的大理石花栅。 更有沿着直道一路到头的几十杆铜铸包金的花枝灯台,一尊尊都是飞天形像,舞姿妩媚,乐器多样,高高挑起,美轮美奂,富丽堂皇,尽显她这矿冶之家的特点。 这也是一种别致的广告形式吧。 众人左顾右盼,看得心旷神怡,脚下便不免慢了些。米大姑走出十几米远,见贵客没跟上,只得停下来等,等他们来到面前,才嫣然一笑,继续衣裾飘飘地前导。 由于先让主人等了一脚,四位爵爷和本郡太守出于礼貌,不得不在后紧跟。 奇怪的是,明明贵宾们都有些赶,她却不肯放慢脚步,任由大家在这缓坡上走得气喘吁吁。 郡守大概熟知这家的作风,毫不在意,却不能不微抱歉意地对四位年轻人笑笑,意思是:她这人就这样!不过人是好人,慢慢列位就习惯了。 这叫他们吃了第二惊。 小蒋不太懂得财富的力量,更不懂得什么叫笑傲王侯,对比来到桃浦后各级文武对待自己四人的态度,尤其感到惊异这女子这样大大咧咧,不是平白地得罪人吗? 他忍了又忍,忍不住,便悄悄问白思孟: “记得看过一个什么课文,叫作王冕吧,里面说到县官在老百姓眼中的厉害,称作破家的知县!这女人富到这个地步,怎么就不怕开罪于官员?万一” 白思孟怕人听见不好,便慢下来几步,落在人后才笑道: “万一什么?人到极富,心态自然就会发生变化。她有这份家业,可不是一朝一夕之功。黄金白璧买歌笑,一醉累月轻王侯!你听听这个轻字! “蝇一方面,有钱能买歌笑,自然也能买王侯之笑,你怎知她和她的祖宗不曾打点过千千万万的官员?不曾让京里和地方大员变成她家的保护伞? “秦朝有个清寡妇,在四川开矿,富甲天下,受人揄扬,连秦始皇都亲自接见她,慰勉有加,一般官员谁敢动她?连怠慢都不敢,这就叫财富的力量!” “她是这家的什么?长女还是当家媳妇?” 白思孟奇怪地看他一眼,说: “刚才介绍你没听见?这是米家的姑姑!正经的小主人骑马摔坏了,卧床不起,两个弟弟年幼,就只有请姑姑代为招接这是原来老主人最小也是唯一的妹妹。” 小蒋哦哦连声,却又两眼发直。他是被眼前豪奢的排场和主人强大的气场弄得心神不定了。 本章完7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12章 口角争锋 一进再进,庭院深深。来到客厅,仍然宽阔宏大,像个会场。两排十六张太师椅,都是红木雕花,占据了中间位置。 管家们赶紧上前拂尘,米大姑笑微微地让座,侍女们雁行般敬奉香茗。 摆设同样奢华,礼节同样简慢。众人也见怪不怪了,不待多说,纷纷入座,惬意地端起茶来,一开始是真正地啜饮品味,慢慢便引入正题,说起熔铜炼铁的事情。 “原来是要造炮!”米大姑感兴趣地点着头,“听是听说过,没见过真的,尚不知怎么着手。还望唐大人和四位都督大人指教。” “本督有图在此!”万时明从文囊中把图纸取出来,放在条案上摊开,大家都放下杯子上前来看。 米大姑先看过实物外形图,点头喟叹:“原来是根粗铁管子!不知是怎样打出雷去的!” 万时明笑道:“粗铁管子不错,只是这一头不通,要铸成铁坨子,端头还要向空心处打一个眼,好装药末。” “什么药?”米大姑睁大杏眼。 “!”万时明说,“这个,本督等炮造好后,也亲自制备。” 米大姑好奇地问:“大人用过这东西么?” 万时明一笑说:“用是没用过,见却见得多,大小长短都见过。” “大人一定去过外洋。” 万时明笑道:“我们本来就是流沙国人,那也是外国了。” “啊啊,这个民女知道大人们是流沙四杰,名震天下!” “过奖了!”万时明谦和地笑道,“只不过做了点小事,浪得虚名。” “大人不必过谦,”米大姑说,“枫林坡大捷,一役便遏敌凶焰,可不是小事!” “那也还有万聚坪大败,丧师失地,无可掩羞呢!” “胜败兵家常事!”米大姑豪爽地说,“其后大人们又亲承皇命,拨乱反正,功齐于天,难道不是么?” “这就说得太过了,”万时明笑道,“盛名之下,其实难副。所以我兄弟们之后便快快走到这里来,也不过是想远离悠悠之口,不搅那些是非罢了。” “急流勇退,足见高风。不过终究是星月之辉,难以自闭,才有今日独当方面的倚重!” 万时明笑起来,手向几个同伴一指道:“不是独当,是四当!就是我兄弟们,也不过是恰逢有事,暂充犬马,更有能员到来,就要拱手相让的!” “这么说,大人任此,只是个短局?” “肯定是短局!”万时明很有信心地说,“铸造完大炮,交与地方,便无可忧虑了。那外洋绿眼也不过是这样东西,怎会打他不赢?既然打得赢了,还留我兄弟做什么?” “难道还要高蹈?”米大姑睁大了眼睛。 “我兄弟们是做不惯官员的!做一做只不过是因时际会,从无长远打算。” 米大姑瞟一眼郡守,笑道:“大人这样说,唐大人就喜欢了!” 这似乎是暗讽唐太守被他们一来就割得肉疼,有点受不了了。 唐大治听了大窘,又不好辩解,只得笑道: “大姑说笑话。大人们坐镇方面,出奇制胜,本郡才安稳如山。本官只盼大人们长远在此,却不少了多少无谓的担心?逢到为难之事也有个倚靠了!” “抬爱了!抬爱了!”万时明简单地谦逊道,收起图来。 “就是嘛!”米大姑附和太守的意思,口气又和软了,“听说那海贼猖獗,见船就射箭放火。连一般庄户人家都在担心,生怕哪一日他们杀上岸来,把庐舍都烧了!能有万大人常驻在此,百姓也才能安心。” 说话时,她的眉稍眼角柔情款款,几乎不加掩饰,弄得万时明一颗心怦然而动。想到同伴特别是朱品声都在此间,他才强抑下去,拿着图纸,稍稍站开了些。 朱品声早已看出来。不知怎的,她仍然感到气愤。 这小妮子,也不知是小寡妇还是老姑娘,也不管是花前月下还是面临大事,竟然男人一到身边就卖弄风情,根本不管有多少人在场,真是贱得很! 对万时明她也更加生气:这什么态度呀!儒雅渊博表现出来还不够,还想充分显示一番温柔洒脱? 是不是所有女人的面前,都忙不迭想要表示出你那份真挚坦率?这是要干什么?你感情丰富得会溢出来呀?瘟生! 看到米大姑为了表示一视同仁,也向她看过来时,她才立刻收敛起满脸的不屑,装得若无其事。 她的表情瞬间百变,却没逃过米大姑的眼睛。两人眼光互一接触,就都知道了彼此此时在想什么,于是一股天然竞争心理就同时沸腾起来。 米大姑笑笑,道:“哟,方才没有看清,朱侯爷原来是位大美人!” 朱品声一听,攻过来了!便也一笑,说:“米大姑这样说,可让本爵愧不敢当,大姑才是玉洁冰清,风华绝代哪!” 这个玉洁冰清当然是褒义词,但若对方是小寡妇,那就是当面讽刺。 朱品声并不知道对方有无婚史,用在这里,一来可以通过对方的反应,判断一下二来若是对方有过婚姻,那就刺她一下。 但对方听了竟然毫无反应,这就有些令人失望了。 “那么过后再称呼,是该叫朱爵爷,还是朱爵奶呀?叫朱似乎不妥。”米大姑笑吟吟地问。 这就太过分了!女子未婚,怎可冠以奶字?郡守不禁大惊失色。三个男士也觉骇然。不过米大姑却一脸天真,似乎她说的完全是心里话。 朱品声却无所谓似的,笑道: “有这等称呼吗?我竟不知道新夏国还有爵奶一说,真是别致得很!或者这只是大姑自创,专用在本爵身上的?那就特别恩准你叫好了!把前面的爵字省去也可以的!这样你是姑,我是奶,倒是各得其所!”。 这一下不但自高身份,还自抬辈份,反把米大姑噎得一句话说不出来,只能嘿嘿地转眼珠,另外想话来报复。 白思孟见她俩公然掐起来,这大非合作之福,但是有朱品声夹在里面,他也不好插话,只好摇摇头,不轻不重地捅了小蒋一下。 3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13章 意乱情迷(二更) 小蒋不明白他的意思,缩肘一愣,低声反问:“你推我干什么?” 虽是有意低声,但在这静默得尴尬的空气中,他的声音仍然太大了一些,大家不由把眼光转向他。 白思孟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立即笑道:“我说去看炉子,你以为我说的什么?” 一句话提醒,郡守忙道:“对!对!看炉子!看炉子!大姑,想来那边也打扫完了,就带我等前去如何?” 米大姑一笑起立,似乎表示暂且休战,两手在腰间斜抱,上身略为一弯,福了一福说:“请!” 这一福仍然是花枝招展c仪态万方。 她仍在前面带路,两个男女管家两侧后跟。到了一个别院,只见各人来时乘的马车已都停在那儿。原来冶铁作坊不在庄后,还要走很远。 上车后,白思孟一脸严肃地问小蒋:“你说:母鸡为什么见了母鸡就掐架?” 小蒋一笑,说:“这还不明白?公鸡在那儿摇冠子了呗!” 白思孟感慨地摇头,说:“嗯,真想不到!” 小蒋不知他何所指,是想不到万时明一下子又移情别恋,还是想不到他一下子又变成众女娘眼里的香饽饽了? 甚至,是想不到朱品声原来那样决绝,现在却又因为他而与他人争风吃醋? 他想问明白,但是看到白思孟一副冷峻思考的样子,知道他不会谈论这个话题,便闭了嘴。 马车在干硬的泥土路上走了半小时,才到达一座黑灰色的小山前。 一道围墙把它围住,让闲人不能随便进入。马车从入口进去后,车轮下的地面全是黑灰,马蹄一踩,尘烟直冒。 一直绕到小山后,才看见靠河边一字排开十七座高低不等的砖瓦建筑物,有粗有细,有竖有横,样子古怪,颜色黝黑,有些正在喷溅火星,有的只是冒烟。 比它们显得体积更大的则是堆积如山的木炭,一长垛一长垛,覆盖了整面山坡。 白思孟看清楚了,不由惊叹: “我的天!这该要多少木头来烧呀!一整个山头的树林都不够烧这一垛!这么多垛,新夏国的森林真完蛋了!今天不完,明天也要完了!” “他们怎么不用煤?”小蒋问,“我听人说,附近就有。他们见过那种东西!” 白思孟说:“所以我也奇怪,煤怎么总比木头不招人喜欢?难道因为咱们的祖先原来都住在树上,跟木头天然亲近?” “恐怕是因为它脏吧!”小蒋不大肯定地猜测,“黑的锅灰一样,谁愿意摸它呀!再说,硬得石头似的,想烧着也难!” 来到跟前,大家就想下车,男管家连忙叫住,说:“地下还是太脏!各位大人就坐在车上看吧!其实也没啥看的,就是一个大字!” 幸亏他离得近,说话声又响,这才听得清说什么。 六座水力鼓风机现在只开了两座,全力向熊熊燃烧的大铁炉里送风。巨大的嗡鸣声就像天空背景音乐,把所有人的听觉都完全攫住,让你除了它,别的声音几乎听不到。 少年们既不懂炼铁炼钢,也不懂流体力学和材料力学,眼前炉子的好坏优劣根本看不出来。既然主人说别下去,他们就真觉得没有必要,于是就命车夫停了车,远远地往那边看,看人家在炉前炉后来来回回忙个不停,觉得又有趣又迷惑。 万时明先也没下去,一边远望,一边默想以前看过的书,和眼前的景象逐一对照。 想到后来,他觉得浇铸过程不能不看,就下了车,小心地走到米大姑的马车前,跟她说要看翻砂设备。 米大姑欣然同意,便在鞋上套了一双长长的皮靴统,从容不迫地慢慢下车,踩在地面上,轻叹一声:“连我也不大到炉前去。这还是第三回!” 万时明笑道:“是呀!你也是金镶玉砌c绫罗绸缎包裹着长大,令尊令兄又没叫你亲自经营,怎肯到这里来?你看这里一大排模子,马上就要倒铁水了。太烫,别伤着!” 说话间,一座炉子打开出铁孔,一股白热的金属液体迸射着火花缓缓流进了地上的砂模,很快转红转灰,慢慢凝固了。 与此同一时间,一股强大的热风扑面而来,刹那间便把严寒的冬季变成了热烘烘的夏季。 万时明忍着灼热,聚精会神地看了半天,觉得还不错,就问米大姑:“一天能出几炉?” “至多两炉!”米大姑说,口气甚是自豪,“一炉万余斤。一年要停几次,修炉补炉,冷了再烧,白耗炭火。全部算上,有五百余万斤。” 五百余万斤,按重量换算,那就是两千五六百吨。 “好!”万时明称赞,“一年五百万斤好铁,全国的兵器都由你一家供了!善莫大焉!” 米大姑不懂。都说兵者凶器,怎么他说善莫大焉? 万时明看她奇怪,自觉失言,忙道: “我的意思是,这些东西不用另外去求,只你一家作坊里,就能全部找齐,这岂不是幸运?” 米大姑摸着脸道:“我说呢!万爵爷再知兵好战,也不至于把杀人说成行善。倒吓我一跳!” 万时明也笑了,看着她葱段般白皙的手指和吹弹可破的粉脸道:“我那么说,是羡慕你家富厚呀!谁谓尔无羊?三百维群。谁谓尔无牛?九十其犉。” 这是诗经无羊篇的起首四句。 米大姑竟然知道,接口便吟诵道:“尔羊来思,其角濈濈,尔牛来思,其耳湿湿。” 万时明一点也不讶异,这大姑是有文化的,情趣也高,仔细咂味了一下,不由点头笑了,说:“不用来思,我也知道。众维鱼矣,实维丰年。” 这是感其知心,善祷善颂了,米大姑也笑了,说:“多谢!真是不如叔也,洵美且仁。” 这诗句借用得太露骨,说得万时明又是不安,又是心花怒放,立即转脸看鼓风机,假作没听出来。 这可不是他脸皮薄c骨头轻。 作为一个年轻男子汉,说事说得好好的,忽然眼前这位明眸皓齿c艳若桃花的大姑娘挨近身边,吹气如兰地在你耳边轻声说了一句: “啊,先生!您真是一位温文尔雅c风度翩翩c可亲可敬的美男子呀!” 赞美,崇拜,完全不加矫饰了。 换作你,你又能怎么样呢? 本章完7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14章 这旮旯有戏! 他俩在这边由产量说到家业,又借吟诗以调情,卿卿我我,渐入佳境,却因为出铁的声音热烈嘈杂,众人都听不见,还以为是在说技术问题,都不以为意。 只有朱品声,座车停得较为靠前,二人那眼波流转c面带飞霞的模样,被她从头到尾看了个一清二楚。凭着女人的敏感,她不用猜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不由大怒,咬牙道: “这贱人!公然当众调笑,当人都是瞎子?”就也跳下车,装作看铸件,走到他们面前,俯身看看面前那一大坨暗红的铁锭,哼一声问:“这铁怎么样?” 万时明见她来了,正好借此摆脱尴尬,忙说:“不错!不错!质量没的说,都是上乘好铁。” 朱品声哂道:“切!也只有你有眼无珠!这爆了皮的黑铁疙瘩,就凭那点慢慢消退的暗红,在你眼里,也美成了人面桃花了!” 米大姑见她故意来搅局,话还特别难听,毫不示弱,笑着问道:“朱奶说的是什么典故?说给民女听听!” 万时明摆摆手,连声说:“不扯那个!不扯那个!” 朱品声笑道:“就扯扯又有什么关系?这说的是唐朝时候,有人在桃园里看见一个女子,很喜欢,第二年回来再看,却听说那女的死了,于是望门作诗一首。 “诗曰:‘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那门是京都长安南庄一个土豪家的门,大小模样都跟府上差不多!” 这念的是崔护的诗。原典故,那个让人惦念的女子只是不见了,也许嫁了,也许暂离,朱品声却非要说是死了,其故意咒人之心,谁个听不出来? 米大姑脸一阵白一阵红,终究她是侯爵,太直白的骂法不能用,只好笑笑道:“原来死了,倒辜负了一段佳话!” 朱品声说: “佳话不佳话,我看还是死了干净。那种酸文人,正经不认识他也罢了,知他以后怎样?说不定还是个杀妻求将的吴起和抛妻弃子的陈世美呢!天涯何处无芳草,哪里黄土不埋人?了便了了,早了早干净!” 话一说完,她脚跟一旋,回身便走回车去,叫一声:“开车!” 车夫鞭儿一响,啪!车就行驶起来。那几辆车的车夫以为是宣告视察结束,也转头回去。只剩了万时明一个人,张口结舌地看着他们走,不知一个个都怎么了! 米大姑笑道: “原本就不该来。向来人家要货,只须做个模子给我们师傅看,浇出来万无一失。来此看了又有何用?只有万爷不一样,倒是个懂行的。此后就只万爷一个人来就行了!” “我当然要来!我当然要来!”万时明连连点头说,“不但是大炮,我还得帮你做车床,做钻床,用煤做焦炭,且有得忙呢!” “啊!万爷百忙之人,竟肯天天眷顾么?这真是太好了!”米大姑满面春风。 从这天起,造炮的工作就轰轰烈烈地干起来了。但也只万时明一个人真忙,其他人只能担任一些描图c复制的工作,还都干得不内行,尽给画错。 末了他不让描也不让画了,说:“省省吧!照你们画的,只能出废品,还不如我自己慢慢来。连工匠都看会了,你们还这样!还高中生呢!丢人!” 小蒋愕然,转头对白思孟说:“你听听!居然说我们给他丢人!” 白思孟摇头说:“唉,真画错了,不丢人是什么?我昨天送图去,就听一个师傅问老万:‘爵爷,你看这明明是粗实线呀,怎的注成了尺寸线了?’瞧见没?人家上手一干就超过我们了!” “那我们还在这儿献丑干什么?不干了!”小蒋把笔一扔,负气真的不干了。 白思孟也不想干了。他脑袋里一直装着一件事,那就是怎样遥控飞行圈。他已经试遍了所有自认为可行的方法,却全无效果。 “一定有个激活器!”他尽管万分不情愿,仍只能做出与小蒋最初说的相同的结论。“没辙了!” 他放下图纸和笔,就再去迁雁楼,希望能侥幸碰上老仙儿,把他抓来。即使必须严刑拷打,也要让他开口吐实,不然,在轰炸敌船的过程中,死的可能就是自己。 但是走到那儿,秘密监控的税丁对他说:老仙儿一直没回来,倒是女娘们近日又增添了几个。 白思孟听到这话,残存的希望又增大了一分——不管躲多远,老仙儿也必须回来带走这些年轻女人对不对?这是买去做干女儿,拿来笼络手下干将的,他绝不会白投钱,所以一定会回来的! 为避免白来一趟,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带着那个税丁走进这个妓院。 一进去就碰上一大群刚买来的妓女,虽然没正式开业,却已是花枝招展,笑语喧天,见他进来,却不搭理他们。 为什么?一来知道他们是税务上的,是来要钱,不是来花钱的。二来她们也得到了预告:她们不会老呆在这儿,不日就要转到大青铜去,有魅力留到那边施展去。 白思孟假说要找老鸨,一来就又上楼,妓女们笑道:“又想抓嫖客罚钱了!抓吧!”任由他去。 白思孟要那税丁把住楼梯口,自己则进了老仙儿原来呆过的房间,在尘埃落满的箱柜桌椅间来回搜寻。 所有的抽屉都打开,所有的边角都摸遍,所有的底面都掀过来,看有没有激活器,有没有字纸,有没有顺手写下的密码符号,有没有能够追踪老仙儿父女的线索。 一番苦搜,最后仍无结果。他泄气了,拍拍脏手,茫然扫视最后一遍,就想退出房间。 忽然,头上一阵吱吱乱叫,只见两只老鼠一前一后,飞跑着窜过屋顶桁架的三角底边,然后钻入屋檐下的小洞不见了。 呸!他啐了一口。真没人气,大白天也有老鼠打架! 但看那老鼠跑过的地方,就是墙壁用砖砌到梁架处留下的一条突缘,很窄,但仍然可以藏匿细长的东西,如棍子之类。 他忽然又萌生了希望——这左右两条突缘来了两次都还没摸呢,这可不能放过。 他端过桌椅垫脚,探摸高处,一段段地摸过来。 第一遍,他摸得很快,手一擦即过,什么也没摸着,只得出一个大概的结论:可能还是白费劲。 为了对自己负责,他咬咬牙,又细细地摸索第二遍,决心一处处地深究——也许有个什么缝隙好藏东西呢。也许有个小突起,下面藏着暗格呢。 细摸的结果,左边全部瓷实,仍然没有,右边前半段也是什么都没有。 最后。突然间,就在老鼠钻入的那个檐下小洞前面,他的手指敏锐地感觉出最后那一段特别光滑,不像其它地方都是干结灰浆的糙手感觉。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15章 按图索骥(二更) 情况有异!他心尖一颤,立即萌生了一丝希望。 激动中,他屏着呼吸,再一次从头到尾细摸细找。 一遍不行,两遍。终于,通过指尖触碰,他发现了一个指甲大的小洞,里面竟还嵌有一个小钢珠样的东西。 他的心怦怦跳,手抠住一挑,只听那里发出轻微的一声:啪! 一块狭长的木盖一弹翻开,下面出现一道凹槽。那槽只有两指宽,探入一摸,里面有件带弹性的东西,似乎是皮子或是厚纸,卷得很紧,也很长。 一种强烈的成功预感,像火c像滚水,从他后腰眼直冲后脑勺,冲得他全身都膨胀开来,似要腾空而起。 他一下子喜不自胜:终于c终于,找到了一点真东西! 他无比激动,心急如焚地把它慢慢地抠出来,发现果然是缠裹在细木轴上的长纸卷,像是一幅画,纸质已经泛黄,似乎存放了很久。 他把它拿在手里,再用手指深探沟槽,往复几次,知道里面再没别的了,这才慢慢下来,坐在桌前,心情激动地把纸卷小心地展开。 一看之下大喜过望。原来这是份带有细密说明的西陲详图,分别画出了西海三郡:桃浦c东陂c大青铜。 与一般地图不同的是,它的地理轮廓极为粗略,空白极多,却精确标出了己方的力量分布。 如桃浦,它就在城市位置旁边单独画出一个城市详图,标出了四处据点,有周边街道示意简图和详细名称,并注明每个地点有多少人,首领是谁。 在东陂,它标出了六处。在大青铜首府铜坞,则标出了九处。 最后全图的底边写了一行小字:“示冰儿:我帮口令是:东桃铜十九。闻此令如为父亲临。控十九人c十九处,则得我三千众。三郡基业,尽在于此。” 白思孟看过这行小字,这才明白,这是老仙儿留下的。 他之所以冒险留下,是顾虑跨海来去,风涛凶险,敌情莫测。万一他发生不幸,女儿回来,手持这张联络图,便可继承他那支潜伏力量,继续呼风唤雨。 现在他很可能仍旧和他女儿在一起,也可能已经把她引见给手下所有的十九位首领。但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留一后手还是一种非常必要的保险。 也许它永远不会被启用,也许它会被敌人搜获,但是总比一切都在不知情中一下子蚀光了要强。 他这些年的心血付出绝不能白费。 老仙儿肯定就是这样想的。一个自私的领导,一个溺爱的父亲,就像藏匿财宝一样藏匿自己的组织,像传承财宝一样传承自己的门徒,结果反而暴露了它的命门! 如此一来,白思孟不过多费了十分钟的工夫,就一举掌握了朝廷明令剿捕的两大敌人之一的最高机密! 他必须立即行动,迅速打击和摧毁它,并为下一步打击绿眼海贼扫清干扰。 他激动得全身都哆嗦起来,抖得两手发颤,只好拼命抑制,不让自己那么兴奋失态。 等终于有所镇定,他便将纸卷迅速卷好,藏在怀中,走出房间,带着税丁离开。 走出门前,那些n对他嘲笑地起了几声哄,又像是撩拨。他也不在意,只对税丁说:“继续监视!我非把那灰白胡子的老东西逮住不可!” 税丁口中唯唯,互相看了看,个个心都在想:爵爷之所以对那老东西恨之如骨,一定是那个老家伙无意间割了爵爷的靴腰子! 都说鸨儿爱钞,姐儿爱俏,红粉妆台,翩翩少年竟斗不过一个老头儿!这说出去,岂不是笑话么? 不过说实在的,人情浇薄,世风日下,如今这年月,老头儿有钱的话,年轻人斗不过他们也是常有的事! 就说这爵爷吧,空有个好衔头,但看上去真不怎么有钱,那就别怪姐儿们移情别恋了! 管不了他们在背后怎么嬉笑,白思孟飞快地回到旅馆,告知同伴,老仙儿那点儿压箱底本钱已经攥在咱手心里了,必须赶快通知成指挥c许副指挥他们拿人。 万时明不在,另二位闻言大喜,立即叫手下备车,去郡守衙门,并通知成先率和许成齐到郡衙共商大事。 到得郡衙,原来是个古旧院落,门脸也不怎么气派。 左手边倒是有一家庄院,高墙广厦,状貌宏伟,还建有高高的门楼。上面却新横起了一副金字木匾,上面写着斗大的九个大字:“西海三郡合议都督府”。 见到郡守才知道,这是他特为都督们准备的新衙门,只等粉刷好就可以搬过来。 “多谢!”白思孟对郡守说,“是买是租?给人钱了没有?” 唐大治笑道:“一文未花。这是米家旧宅,空着没用,大姑自愿捐献给都督们驻马。房契都送在这里了,请笑纳!” 白思孟心头一震,心想来得好快好大方!他迅速地瞟一眼朱品声,说: “这可不好唐大人。一是一,二是二何况我们这都督府也是个短局,怎能接受人家的捐赠呢?到时候散伙还要操心卖房!我们不干这个事,就变赠为租好了。一月若干,就从你匀出来的那一万两里支取。” “就是!”朱品声冷冷地附议。 他们坚持不要,郡守也只能妥协,便说:“好吧好吧,那就每月十两,下官代为作这个主了。” 这么大个宅子月租十两?干脆说不给还好些。当然,米家肯定不收,唐大治也未见得肯给,随口敷衍一句罢了。 说话间,两位正副指挥使已经飞马赶到,三拨人同入郡斋,坐定议事。 白思孟面对地方文武,一丝儿也不隐瞒,把老仙儿那张图拿出来让他们细看,指明一个个地点,说: “这就是海贼中最大的一股张本希c张冰洁及五天罡贼众所在地点。我四人的意思:立即出兵剿捕,务要一打尽。 “请成指挥就在本地动手。许副指挥急驰两日,后天在东陂动手。大青铜那面隔着一道海,没办法,就分遣人员送去密令,通知地方官急速缉捕!” 他介绍完,成先率与许成都大吃一惊,问:“张贼父女都成海匪了?” 白思孟拍拍地图道:“千真万确!连这张图,都是我都督府侦缉出来的。如今他与原来那四股海匪恐怕都有了联系。 “前儿打劫桃浦陈二号,加害我四人之事,就是他勾结老猴子干的偷运兵器则是他勾结陈骑墙干的。张子贵和刘小麻子那儿必定也派了人去勾连。” 成先率骇然道:“竟然如此猖獗!这些,我二人来此地许多日子,竟一些儿也不知道!” 本章完7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16章 立即抓捕 白思孟道:“我们也是因他拦海打劫,暗地伺察,这才发现了阴谋,不然还不知道他到了西陲。 “他这些人手也不是一两月便招募到,已经经营数年了。就这各处巢穴而言,分布广泛,以点控面,已成首尾相应c互相支援之势。今日不除,必成大患!” 许成点头叹道:“原来老贼未曾篡位,便勾连匪类,别有所图。处心积虑如此之久,真是再也想不到的事情!” 成先率再看看图,想了想,有些担心,问:“立刻动手,不怕泄密么?” 白思孟感到奇怪,反问:“立刻动手,怎么还怕泄密?拖延了才怕泄密呢!” 成先率道:“事情不可一律看。这厮们既然有心n,必也预备下办法。如我在这边动手,他见兵来了,急忙放一信鸽出去,通知各方,那些外地帮众岂不就预先逃跑了?不可不防!” 一言点醒,小蒋听了,不由伸手在桌面上一拍,赞同说:“对啊!这厮们既有阴谋,一定留有后手。若不一起动手,风声一走漏,剩下的必然闻风而逃,那就难办了。” “对!对!”白思孟也被提醒了。但他又想了想,还是摇头说:“这张图画得久了。经我侦察,目前张氏父女本身都已经逃跑,可能是自觉不妙,遁入了海中躲藏也可能是按计划起事,已经去与部属会合。 “这十九处巢穴中还留有多少人,眼下已经说不准。若是再迁延一些日子,他们都入了海,就是一场空了。还是先抓眼前的吧。 “但是成指挥说的也全在理上,这四个点都要多派些人包围,布置好射手,一旦有信鸽飞出,立即射杀。你们说这样可好?” 两个指挥使和蒋朱二人一想,都觉得还是他对,就说: “既然如此,先动手有先动手的好处,就出动吧!对信鸽一定要严密注意,全部打掉。” 唐郡守鼓掌道:“若是能一举奏捷,功莫大焉!地方安否,责在下官,偏偏地方不靖,所以下官整日都惴惴然。此去能拿获奸徒最好不能,也把他们全都吓出郡境,不要在老朽面前来回晃荡,叫人终日不得心定。” 大家都笑起来。 白思孟笑道:“唐大人,你这是以邻为壑呀!不过也行,你的邻就是西海,都赶进海里,就地轰沉,也不失为歼敌良方。倒比在陆地上一个个地捉容易。” 郡守笑道:“所以下官这里日日给老君上香,祈祷早日造出大炮,好轰杀那些海贼,不要又跑回陆地来给老夫找麻烦!阿弥陀佛!” 那几人闻言都笑了,说:“从没见过祈祷杀人伤人,用大炮轰,还要喊阿弥陀佛的!倒也新鲜!” 于是各自抄下地址人名和人数,两个指挥使就分工负责:许成留在桃浦指挥,围剿那四个窝点成先率威望素著,就去东陂调动地方部队秘密捕人。 郡衙则负责腾出牢房准备关押审讯。三都督只在本地督战,查找海匪新动向。 议定散了,白思孟才轻松地吐了口气,说:“对老仙儿的第二阶段打击正式开始,又要有一段时间不消停了!” 说是不消停,眼前也只是别人不消停。命令下达,放下了包袱,肩头一轻,他自己则暂时又闲得慌了。 其实还有别的事,特别是练功的事,那本是一日不可荒废,只是他提不起劲头来。 也许是年轻人的通病,明知本派功夫跟任何技艺一样,要想进步,都得拳不离手,戏不离口地苦练,却一到有别的事忙,几个年轻人便都丢在脑后,半天想都想不起来。 想当初在海公山培训,眼看老师们演示本门技艺,无一不是熟极而流,出神入化,看得他们一个个目眩神迷,如痴如醉,恨不能赶紧用电脑拷贝,一夜之间就全都移植到自己身上来。 但老师们说了,练功无捷径可走,不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还会欲速则不达,千万千万别打乱了节奏,学坏了坯子! 在他们嘴里,练这“随身异空功”,就像玩糖稀,又像甩水袖。戏剧里,一个水袖都要甩三年,还不敢说能够炉火纯青。异空泡沫更不听话,你不下一番笨功夫,就能轻易过关?想都别想! 师命便是圣旨,因此一开始四位弟子无不暗暗憋劲,埋头苦练。但是培训很快结束,他们都被送到了这边。 一到这边,两眼一抹黑,什么都要从头摸索,而且是生存第一c安全第一,不得不因地制宜c因时制宜,逢山开道,遇水架桥,一次又一次地随波逐流。 特别是被生活和境遇所裹挟,经常是泰山压顶,腾挪无术,火急火燎,光应付眼前都来不及,哪里还能静下心来练功呢,于是就一日推一日的,逐渐蹉跎下来。 当然时常也会想到不应该,也就忙里偷闲地苦练一下。 直到最后,好容易离开柏梁,跳出了是非圈子,他们才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时间。 此时原定任务便又回到了第一位。为了能实打实地执行任务,同时保护好自身,技艺的提高已是不可或缺,时不我待,还要力图精进。 他们这才真正全身心地投入进来,好好地“精进”了一回。 小蒋的无影机甲拳万时明一直坚持管那叫水压拳有了相当进步,可以硬碰硬了。 原来他还必须挑目标,不能太硬,不能太烫,因为打上去的毕竟是自己的肉拳头。但现在,好似练出了一层硬壳不是茧子,只要不是石头跟铁,软硬通吃,威力大增,大可以当作木槌使用了。 练习中他还欣喜地发现:最终发挥出的攻击力大逐渐与他的臂力足否脱离了关系,而只跟他的意念纯度有关。 越是心无旁鹜,打出去的力道才越强。而要是没有搏斗的精神和兴趣,那拳就接不上气,不管怎么挥舞,打上去也虚弱无力。 “这就是说要专注!”他总结道,“看来我的异空泡沫也有感情需求,喜欢有人关注,就跟我们那个小学班主任一样!”他自嘲道。“手背后,身坐直,两眼看老师!不然,就不配合!” 既然如此,他就专练静心专注。一有空练功,他就n窗前,打坐一样一眼不眨地盯着对面屋角,一遍一遍地默想怎么尽量伸展胳膊,意念长驱,把那突出的尖犄角卡吧一抓,硬生生地掰将下来。 几经努力,已经可以告慰自己的是,犄角虽然还是抓不着,对面檐下的悬铃倒很被他接触到几回,一敲一碰叮玲响,把人家楼窗里的小姑娘吸引得好奇地东张西望,以为窗外刮风下雨了。 本章完7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17章 今非昔比(二更) 新 万时明对此看不明白,出去进来,见他老是那样痴呆不堪地傻坐,很有点诧异,却也一点不关心。 还关什么心呢?功夫是那么好练的吗?他自己自从练成了他那犁头罩(他坚决不肯说那是金钟罩),水平就一直原地踏步,再没有什么精进。 不为别的,就因为他一门心思都放在了造炮上头。与造炮、翻砂、车床有关的一切他都关心,其它一切都属旁枝末节。再加上米大姑总在眼前晃来晃去。 倩影在侧,叫人怎能心无旁鹜?于是心思自然而然就顾不过来,什么功夫都懒得练、更懒得管了。 只有白思孟与朱品声,左右无事,循序渐进,慢慢练出了一点儿新名堂。 朱品声本来在四人里面最无所谓。外星飞船又怎么啦?反正有危险就可以隐身逃避,并不发愁。至于撬门钻壁,那自然是男同胞的事情,姑娘家只须旁观鼓劲就行了,了不起事发突然时,帮他们打发掉几个从背后偷袭的猴子! 但是自己虽然不用急,看到白思孟真正静下心来练功,她也不能闲着。干什么呢?她一时没有别的主意,就拿来一杯水,把它在杯里逼上逼下,最高已经可以把它拉成一股一米高的“冰柱”。 “白思孟!”她开心地叫道,手指着那根“冰柱”,“你用目光来掰一掰,看能着力不能!” 白思孟练了半天基础功,感到进展甚微,正没情没绪,闻声瞥了一眼,兴趣来了,便聚集精神,用眼光锐利地一扫,对面却毫无反应。 朱品声手中那亮晶晶的条状物直挺挺地闪亮如故,歪都不歪一下。 “还是37r和24w的问题!”白思孟心想。他脸上有些发烧,却不得不咬牙静默一会儿,把口诀诵读准确,再用眼光一拗。 那细柱子中间略微弯了一下,却没有折断。 “有动静了!”朱品声指着那一弯一正的变化,惊喜地叫,“再来!” 白思孟刚才已经用尽全力,深知自己的意念也就这么个强度,再也不可能加大了,却经不住朱品声催促,只得讨巧,右手食指在腰间伸直,然后弯曲成环,眼光看着水柱中间,眼睛一眨,再用力一弹。 就这一下,异空突前,导引着手指把那清亮的柱状物啪地一声打断,一股水花横空飞出,溅射到地上。 “好哇!”朱品声欢呼,“好一个隔空弹指,弹得漂亮!” 她还以为他的功夫就该是这么用! 小蒋闻声回过头来,看了看,惊奇而又关切地问:“你也通关了?” “哪里?没有!”白思孟心中有愧,弹弹手指说,“是用手帮了忙的!” 小蒋看了看他与朱品声之间的距离,认真地说:“这就很不错了!只用指头弹,你的作用力已经比我远不少。我才能作用到半个房间,你这差不多一整个房间远了!” 此时朱品声没松开两手,仍是那样虚捧着使力,“冰柱”一如往昔,还是那样直直地站立着。 小蒋便不用无影机甲拳,伸指就弹,却真的略远了些,指端的弹力只让那水柱弯了一个不大的弧度。朱品声稍一发力,就又把它逼直了。 “来呀!再打,看什么时候能把它打光!”她兴高采烈地叫喊。 白思孟突然来了兴趣,也不管她是对小蒋说还是对自己说的,手还放在腰间,却伸出食指,一下接一下,连续弹出。 嗤嗤风响,朱品声两掌之间的水柱发出连续不断的啪啪声,一节一节地飞出去,高度越来越矮,最后只剩了半尺高。 白思孟笑起来,忽然右手整个一推,那剩下的水柱便哗地全泼出去,杯中一点水也没有了。 “真厉害!”朱品声看着空空的杯子,又揉揉左手掌缘,说,“刚才你有两下都弹在我手上了,好疼!” “是吗?”白思孟叫了一声,十分抱歉,却不知怎么说才好。 再怎么她也比自己大,难道还能像哄小孩那样说:“来,让我看看!帮你揉揉!” 只是此刻回想起来,才感觉出。仿佛自己刚才真的弹到了什么软软的东西上面。 那就是她雪白柔嫩的掌缘吗? 眼望过去,他心中一时油然。 “现在你有了这本事,再打扑克他们就别想耍赖了!”朱品声不知道他忽然间绮思满腹,见他望着自己,便摇摇手笑道,“输了不让弹脑门,那就隔空追着弹,弹他们的后脑勺,看谁躲得过!” “哪敢呢!”白思孟喃喃道。他也只迷糊了一小会儿,至此又被她笑清醒了,不由也笑起来,说,“你不知道,老万已经今非昔比,练成了避水犀牛角,随你怎么打,哪怕扔砖头,也打不到他身上! “是吗?”朱品声好奇,“那不成空气人了!” “小蒋更凶!”白思孟继续说,“我弹他?他一招机甲拳打回来,我别说弹指头,人都得朝后飞起来。真不知他从哪儿借来这么大的力,就像是平空挖出来的。老万说那依赖的是水压机的原理,可旁边又没有天塌地陷,哪来那股现成的动力让他借? “像我吧——我练这力随心动、心眼合一的起始时间比他早得多,结果他先练成了,我却还不知道卡在哪里!真是没地儿说理去了!” 小蒋笑道:“朱姐别信他的。他这是夸张!其实我借的是自己的力。抽水上坝,薄积厚发,打一拳出去,有好半天缓不过劲来。不过拳头能够挪出这么大一段距离,确也挺惊人的!” “好一个薄积厚发!”朱品声惊奇地赞道,“原来悄没声的,你们都练成了这么厉害的功夫!老万还说小白你学会了钻墙。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哪!小白你练的,原来就是这隔空弹指?原来我一直以为你光练眼力呢?” 白思孟苦笑说:“不敢!说老实话,我练倒是练过光用眼力弹击,可一直没练出名堂,早放下了。今天要不是跟你玩这游戏,我还不知道弹指头也能弹出那么远——以前——比如在倚云台演杂技的时候——最多不超过五尺!” “今天可有快三丈了!”朱品声看看两人的间距,心中赞叹。“你还能再远些吗?” “不知道!”白思孟惶惑地说。“没试过。” “那就试试呗!”朱品声急不可待,连声叫他赶快站到房间的最远端,她自己则开门走进自己的房间,也站到最远端,手里托起一个小鸭梨,对他喊,“你弹弹看。” 旅馆的套间非常大,他们之间大约相隔十五米,够得上普通楼房的间距了。白思孟一估,心中全无把握,却也不能怯场,就紧皱眉头,紧盯那只小鸭梨。 但是距离一远,形影就小,说是盯着鸭梨,朱品声的手臂甚至面容都在他的注意范围中。 她面容又姣好,态度又喜兴,眉飞色舞,还真没法不去注意她,这就搞得白思孟意马心猿,不能聚精会神了。。 “不行,不行!”他慌忙表示,“太远了!作用不到!” “你还没试嘛!”朱品声远远地叫喊道,“你还没试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18章 力随心到 新 白思孟无奈,只好竭力集中意念,只盯那只小鸭梨,盯好了便将指头一弹,“啵”的一声,弹得自己的食指生疼! 远远的,就见那小鸭梨高耸的果柄微微一颤,就在朱品声手里往后刷地一滚,直接翻了下去。朱品声赶紧用另一只手抄住,惊喜地喊一声:“成了!” 白思孟又高兴,又惊奇,直看着手指,连搓几搓,又不敢相信地拿到嘴边来吹,心道: “乖乖!居然还这么疼!妈耶,难道这一指真的弹上去了?我的手指头真跟着目光戳过去了?我的好空间泡泡呀,你居然都拉伸成钓鱼竿了!” 朱品声走回这边来,笑容满面,说:“真了不起!看来你也通关了——心力合一关!” 白思孟不解,问:“什么心力合一关?是——你们惠老师教的内容?” 朱品声高兴地大声道:“我们惠老师可没藏着掖着、单独给我们开小灶!这是她教大家的公共课。那课文是怎么说的—— “‘念由心生,力亦由心生。心之所想,力便随之,心力泯然相合。人慧思黠,睹面知心,便识其力之所由发。人已知所趋避,便无可制。 “是以解法为:佯不知,潜运力。睹面无知,便无所趋避,击之仆。人心皆狡,心力之分,心心之分,由此渐矣。久之,心有所想,力无由发,成今世之弊。 “于是有高士悟之,曰:心力相合为第一,反反成正。成则进步,渐强渐远,渺无极矣。’” 白思孟感觉似乎听到过,但不甚了然,便问:“这话的意思难道跟我弹指头有关吗?” 朱品声笑道:“当然有关了。不但跟你有关,跟他们两人也有关。你们都是心力相合然后又相分,再然后又相合了。只不过作用形式不一样。” “这是怎么说?”不但白思孟,连小蒋都来了兴趣,“你给讲解讲解!” 朱品声笑笑,拍着桌面道: “最后还是统一到塑力法上了。那段课文说的是,本来从动物到原始人,都是心力相合,想干什么,心才想到力已随之,一点也不脱节。后来人聪明了,一看别人脸色不对,便知要挨打了,就预先逃开,这就打不着了。 “于是狡猾人就学会掩饰,明明要打你,却满脸是笑,趁你没跑,一拳就把你打倒了。但这样一来,心力就开始相分离。心思也相分离,就像双核电脑,可以同一时间各处理各的了。 “于是,心与力就越来越合不拢。到了后来,终于弄出个力不从心,或者干脆就有心无力。人的弊病就由此而生。 “高明的人就据此研究得出结论:先学原始人,练回心力合一,然后以人现今的智力,自然就可以让这股与心相合的力量离体而行。一步一步,心越强大,力就行得越远,直到无极限!” “像听天书!”白思孟笑了,又问,“这有什么根据没有?” 朱品声笑笑说:“根据嘛,我问过惠老师,这岂不像中医诊脉的说法吗?有没有什么科学点的阐述?比如分析分析骨骼、肌肉、作用点、动量、力的平行四边形。 “惠老师说:祖宗没教,我也不会。但这还不明白?就是两种空间的相对位移。你的意念,与随身异空的本质相合,在心力的驱动下,微型空间产生位移,这就是心到;然后你一用力,力道就落在了位移后达到的正常空间中,可长可短,这就是力到。” 白思孟笑道:“原来是这样!这异空泡沫的性质我倒知道,就是块牛皮糖:扯不断,理还乱,别说实际操弄,就连听一听也跟天书一样。” 朱品声一笑,道:“说得好!我也这么问过。惠老师说:不错。假如它不是牛皮糖,还没这么可口。而要是它像块砖头,那咱们就都天生的胃下垂了! “牛皮糖,热的时候软,越热越稀。可要是冷呢?还那么浆糊吗?肌肉一挺,它还不跟着?肌肉也是心,动作才是力,力才由心生。” “肌肉也是心?还有这个理解法!”两少年恍然大悟,细思片刻,都赞美道:“到底是朱姐又用功又细腻!老师像是这样讲过,不过没留心。就是留心过,我们俩也早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朱品声道:“什么用功细腻!我不过因为笨,只好咬牙多听几遍。你们却好,一听懂了就打瞌睡,于是眼一闭马上就忘了。” 小蒋又问:“那老万不是打击型的,你怎么说,他也是用的心力合一呢?” 朱品声笑道:“这还不简单?你们是把手伸长了去打,他是把手伸开了去挡,人却缩了回去。这一样要动心动力,就这区别!” “那么我们俩有没有区别?”小蒋问,希望她说得更深入一点。 “你们嘛,”朱品声想了想,“区别应该在,你是力猛却近,他是力平及远,各有千秋!” 小蒋转动着眼珠,不住点头,连说:“有道理!有道理!这么说,还是半斤八两。但就这都有反作用力了。所以他刚才弹得指头疼,我打砖瓦也打得手疼。看来我们都得戴指套。” 他因为练武的缘故,爱好稀奇装备,在兵营时,曾弄了一副铜指手套,这时便从提兜里拿出来,戴在手上,对窗户挥了一下。卡啷一声,窗棂便断了一根,像被铁棍敲断的一样。 白思孟跑过去看了,摇手道:“千万别再来一下了!要挥你到外面挥去,谁也经不住你这一右钩拳!误伤是要赔钱的!” 小蒋眉开眼笑,脱下手套扔给他说:“拿去!我不用它了。太薄太轻,送给你!保护你的手指头去!” 白思孟接在手里,看了看,纳罕地揉揉拍拍,开心地说:“好东西,做得还挺精致的!”就戴在手上,看看天花板,对着一弹,嘭地一下灰烟直冒,石灰碴子掉落一地,手却一点也不疼。。 “太棒了!”他欢喜不尽,对朱品声说,“咱们到外面去试试,看我到底能弹多远的东西!” “再看我能打多硬的东西!”小蒋说。他手向提兜里再一摸,竟拿出一副更大更重的铁指手套来,啪啪地拍打两下说,“以后,我就用它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19章 福至心灵(二更) 新 他们来到院落里,那里有一堆砌墙剩下来的粗糙石块和断砖。 小蒋还没走到跟前就左右开弓,砰砰几下,就把那垒放得整整齐齐的一大垛石头打得半塌下来,就像是用沉重的浪木一下一下撞垮的。 朱品声惊骇地说:“怎么这么厉害?看那动量,这可不像一人之功!难道你真从外界借到力了?” “有点儿!”小蒋摇摇发酸的胳膊,“但也可能是自家的体力提前预支——打时痛快;但就像咬紧牙关,扛了个二百斤的大米袋子过跳板,一打完人就晃晃悠悠了。” 白思孟才不管他是从哪儿借的力呢。他已经瞅准院子外面那根旗杆上停的一只喜鹊,就地站好,度度准头,然后裸指弹去,噗地一下,把它打得倒翻下来。 但还没落地,这只倒霉的鸟儿就勉强拉起,哀鸣着飞走了。 “我只稍微使了点劲儿!”白思孟满意地夸耀说,“要是用手套,它早没命了!现在才发现,小时候做那么多弹弓,还不如我今天手指头一点!还百发百中!嘿!” “这足有二十米了。”小蒋骇然,“再远点呢?” “再远点儿?”白思孟有些发虚,“难道随身泡沫还能拉成一支箭,还带细索子?这么经拉?” 远远的只有一只老鹰正在悠然盘旋。 他左看右看没别的活物,就不由盯上了它,心想:“这东西至少也隔开有两百米吧?弹它一下试试?只是别弹在了尖嘴上!” 他远远看着,看着,看着,手指憋足劲,噗噗弹了两弹,却什么感觉也没有。 “太远了!”他遗憾而又无所谓地想,心中一点也不懊恼,“这要是打得着,猴子也能捞月亮了!” 正在这时,屋角那儿传来咯咯叫声,跑出来一只母鸡,正要把两只乱跑的小雏儿赶回墙边胡同里去。 那鹰从高处俯瞰,发现这是个可乘之机,赶紧翅膀一掀,一个盘旋便斜飞下来,箭似地冲下捕捉。 “哇,倒会趁火打劫!强盗耶!” 白思孟心中惊呼——他从没看过真正的老鹰抓小鸡——手指已经蜷曲待发。 就在那鹰影子一样扑下,恰要通过街边的树荫时,白思孟迅疾地一指弹出:“崩”! “哎哟!” 立刻就有股刺心的疼痛感传了上来,他不由捏住手指倒吸一口凉气。 “哎哎哎哎!”他苦着脸,哈着气,咂了好几下嘴,硬把手上的疼痛吞咽下去,心中狼狈地想:“似乎弹到它的尖爪子上了!但也可能,是弹中了哪根树枝!太硬了!” 这可还足有五十米距离呢!我竟就这么厉害了? 他眨巴着眼睛,惊骇莫名。这要是在胡同里打架,一指头弹上人家的眼睛,那还不把人就地整成瞎子? 老鹰却真的好似无所察觉,照直扑了下去。一扑不中,它就又飞起,伺机再扑。 白思孟就不敢再乱弹了,见它就在树稍头转,便改用手指试探,看摸不摸得着。 他先竖起指头一指,再轻轻按一下,立刻弹起。 这回像真摸到了,似乎是触及了它肚子上的羽毛,那感觉是又短又滑又细软。 不料,这个感觉才传回脑中,几十米高处那只老鹰竟猛地肌肉一抖,惊慌失措地就地一个拔高上窜,紧接着一个急旋,斜飞下去,逃命一般直扎到山坡下方一个树林里。一进入那些枝叶,马上就不见了。 “竟然真惊到了它了?”白思孟张大嘴巴,惊奇极了,“我竟然真的摸到它了!” 真无法形容刚才是什么感觉。 隔着几十米——五十米吧?他竟然直接抚摸到了高飞的鹞鹰! 那轻轻一触,真像在梦里。我的天呀,大力士扔手榴弹的距离!若真能够这样指哪儿打哪儿,人生何事不可为? 这不但是巨大的发现,简直就是匪夷所思!而且——天哪——这里面蕴藏着多么大的危险和诱惑呀! 他一时竟有些发痴了。 朱品声看完小蒋大展拳脚,回头再看他,却发现他站得直直的,呆若木鸡,不解地问:“你怎么啦?力量发不过去?” “啊——不!”他陡然间被她惊醒,明白过来后,赶紧说,“不是发不过去,而是太——太逼真了!” “什么意思?”朱品声歪着脑袋看他,“什么逼真?你是说感觉吗?感觉到什么啦?” 白思孟还不好就说,略有踌躇,忽然想到一事。 啊,天!苦苦追寻的答案,只怕就在这里! 灵感一来,他生怕心思一散就失去了它,更怕它只是个臆想,便再也顾不得回答问话,立刻弹了起来,发疯一样冲回旅馆正门,三脚两步便跨上二楼。 跑进房间,他饿虎扑食一样冲向自己床铺,拿出那个摆弄了许久的老仙儿的自由飞行圈,平放在桌面上,自己却退到房门口,用眼盯着,右手习惯性地向腰间一摸。 他没穿飞行服,现在的腰间自然什么也没有,但桌上那只飞行圈却好像被人触摸到了机括,内圈立刻咝咝地旋转起来,然后就整体腾空,慢慢抬高,悬在窗前上下不定地颤动着。 白思孟看它已经发动,心中那一喜,便如醍醐灌顶,天花乱坠,开心得都要昏过去。 但这时可绝对不能失神!他强压激动,小心地再一摸,令它前进。它一窜,果然就飞了出去。 “再走!”白思孟扑到窗前,眼望着它,手再在腰间摸弄。 于是得到信号的飞行圈便箭似地直冲云霄,一下便飞到刚才那只鹞鹰所在的地方——一百二十米,在那儿小范围地盘旋。 “成了!成了!大有希望了!”白思孟激动得上下牙直打架,战战兢兢地作最后一个尝试。 他将手指在预定的位置上坚定地一按,远处那高飞的圈圈立即回应,就地来了一个干脆利落的一百八十度翻身,翻过来后仍然平稳地悬浮。 “好!”他右手不敢再动,左手在腿上猛拍一下,高声叫了出来,“成功了!” 这一声尖叫惊动了邻近的仆役们,都以为出了什么纰漏,一个个都惊慌地跑来探头探脑,却见白侯爷一个人在房里手舞足蹈。 而蒋侯和朱侯则在院子里仰头看他,问:“什么成功了?” 白思孟靠在窗台上,激动地笑着,什么也没说,只右手操作,暗暗操纵飞行圈飞回来。。 当它回到院子上方,他才卖弄地右手来一个大动作,让它呼地一下降落到一人高度,就在小蒋和朱品声眼前飞来飞去,惹得他们大喜大叫! “哈呀!你真的成功了!真的成功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20章 啪的一个吻 新 恰好万时明坐着马车回来,听到他们的叫嚷,一进院门就惊奇地问:“什么成功了?” 朱品声笑道:“是庆祝你炼钢成功了!” 万时明更惊奇了,说:“你怎么知道?我还没测试呢!就只敲起来声音叮叮的有点像。” “那就算预祝吧!”朱品声说,“告诉你,现在优先项已经转移,你该先熬硝做炸弹了——白思孟找到了窍门,能够操纵那只自由飞行圈了!” “啊?真的?”万时明也吃惊地笑起来,“这才叫双喜临门呢!这样的话,那还不大好造的铁炮就真的可以先放放了。” 看着那只上下自由飞舞的飞行圈,他诚心诚意地高兴,一点也不懊恼,倒使朱品声大感意外。 她想:这一阵子万时明殚精竭虑,府里庄上来回跑,花了那么多时间在大炮上,怎么说放下就放下,一点也不难受?那些耽误的时间和精力不是无谓地损失掉了吗? 万时明与她相处甚久,见她诧异不解,一下子就猜中她心中之所想,笑了笑说: “造炮的车床钻床都正在制造,炮身也在做模子,进展不算慢。不过,大块的铸造件翻砂出来后,都得在露天存放很久,自然退火,眼前要用的话,还真赶不上趟!幸好小白成功了!” “唷,要照你这么说,他这成功来得还真是时候!” “可不是嘛!”万时明笑道,“今天我还在琢磨这事。炮要拖一拖,但做炸弹比较容易。但要没他这一手帮忙,过几天咱们仨都得上阵扔炸弹去——用抛石机扔! “你说那叫事吗?炸弹会不会自爆不说,光几十人哼哧哼哧地拉绳子,舱面就摆不开。一个不留神,抛在桅杆上,咣地一声,就在这边光荣了,那亏不亏呀!” “那还造什么炮?有了飞行圈投弹,等敌船都炸没了,你那炮才出来,打谁呀?” “那个倒不担心,”万时明自信地笑道:“打自然有得打的。眼前的绿眼船炸没了,后面还有增援的。海面上的都打光了,他们也能再造。他再来拿什么打他?” “噢,想的倒挺长远!这节奏,是要顾及人家的子孙万代了!”朱品声笑道,“好!这倒是一个大念想!不错!” 万时明道:“你也别瞎讽刺。不是有句话吗——‘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光顾一时怎么行!我倒想看看,咱们那边原来也是黄种人先有了大炮,后来反被白种人后来居上。这回是不是还要重复历史?要是每次都这样,就得从文化模式上找原因了!” “扯什么文化!这不就是个科技进步快慢的问题吗?” “科技上本来已经领先,却又落后,不找文化原因找什么?” “那你找着了吗?” 万时明耸耸肩。 “自然是向享乐主义上找,向形象思维上找,找儒教,找那些风花雪月,找那些不靠谱的价值取向。” 这不是朱品声喜欢听的内容,正好那飞行圈来到她身前,她两手一抓,便坐上去,就像平常女子坐上朋友的自行车一样。 白思孟看见,立即操纵圈子从地面抬升,小心谨慎地,一直抬到窗户的高度,然后平稳地飞进屋内。 屋内没人。朱品声轻盈地跳下圈子,突然一伸手,抱着白思孟,在他脸上轻轻一吻,附耳亲密地悄声说:“太好了!你真棒!” 白思孟浑身一颤,她却面如朝霞,很快松开两臂,轻盈地走进内室去了。 白思孟如同遭受雷击,呆立原地,几欲晕倒,摸着脸半天缓不过神来。 待到回味清楚是怎么回事,他心中不禁涌上一股巨大的喜悦,如泉水沸腾,热力四射。 “啊哈,朱姐竟然真的亲我了!” 但这喜悦来得快,去得也快,只澎湃了几秒钟就停滞了。 像耳边被敲了一声警钟,他接着便不由狐疑地想:“这是纯粹的示爱呢?还是只是感谢我把她从院子里托上来?” 朱品声的动作变换很快,话音也极简短,不像是认真的。从这点看,太乐观就是自作多情。但如果加上上次她想单独带自己陪她去北方的事情,那如今这个表现就有些厚度了。 几个月跟原来的男朋友相隔绝,却与一个少年俊男朝夕相处,这意味着什么?傻子也会明白!她喜欢——就不说爱上——白思孟了,还毅然决然地表示出来了。 这可叫白思孟又惊又喜又充满疑惑。她,一个快二十一岁的美女姐姐,竟能喜欢上他这十七岁才过不久的半大小子?他不是除了一点小聪明,一点小功夫,简直就是乳臭未干吗? 她多睿智、多美貌、多庄严呀!自己不是初一看到她就惊为天人,连多看一眼都感到是亵渎吗? 再说人家原来是有男朋友的——想到这一点,他心中就一阵酸楚、嫉妒、自愧不如——人家男朋友不仅年龄相配,而且渊博儒雅,一表堂堂,举止言谈比他成熟老练多了, 有学问,有前途,有足能安身立业的资历,这才是值得依靠的男人!他自己算个啥呀? 当然,他们是有裂痕的,这就是在南叙时,飞天的仙人闯进了朱品声的卧室,也不知是什么时候闯入的。大家都相信那人一破窗而入,朱姐就叫起来了。可是万时明却深深怀疑,其后他的表现一直都是那么痛苦、猜疑,时而转化成愤怒。 他怀疑什么呀?朱姐是那种随便的人吗?是那种在暴虐面前甘于屈服的人吗?是那种碰上事情刻意隐瞒的人吗?没事是肯定的,你这么猜疑不是侮辱人吗? 也难怪朱姐后来渐渐跟他疏离!这种小气男人还要得吗? 男人天生是要保护女人的,没保护好就是男人自己的责任。就是真有什么事情,你也得先痛责自己,还好意思抱怨谁呀! 也许这就是朱姐心意转变的根本原因。这个理由当然足够充分。 那么自己于是就成了她第二次选择的结果。 可为什么这桂冠就落到自己头上来了呢?自己有哪些优点能够吸引一个比自己大那么多的优秀女子呢? 漂亮?自己的相貌无疑不难看,但还远没英俊到女人一看就喜欢。。 聪明?机灵倒是有一点,但知识却远比老万浅薄,这点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否认的。 性格好?自己快快活活,阳光、磊落,当然强于万时明,可也不是处处都好。朱姐不是亲口对小蒋说过,自己和老万都是那种鬼精鬼精的家伙,实用主义,一概都轻信不得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21章 敌情急迫了(二更) 新 另外还有什么呢? 家世?狗屁!财富?狗屁!前途? 一个高中生,还不知高考考不考得上呢,能跟一个现役大学生比?更是狗屁! 这三样都没有,你还有什么呢? 切! 翻箱倒箧,反复搜检,确确实实,除了这些,再没什么条件值得讨论,除非你说是一见钟情! 但是朱姐初见自己时,明显是把自己当作小屁孩儿的,正眼都没给过一个,好久好久都不给,钟个什么情呀! 他们之间,如果一定要说有个什么缘由,那就是在一起过了几个月,有了交情,渐渐变成了温情,最后填空似的填成了柔情。但这绝不是爱情! 天哪!爱情是什么?那不是人间最美丽、最深刻的东西吗?在自己的憧憬里,那就是一种最疯狂最热烈的光焰夺目的大气旋!要朱姐对自己这样?呸!别做梦了! 他就这样又惊又喜又疑惑,搓着手在外间走来走去,直到万蒋两人在下面切磋够了,一起上来。 “明天就开始造炸弹!”万时明喜气洋洋地说。 “对!立刻开始!”白思孟热烈响应。心里却有一种偷了人家钱包似的感觉——人家正在为正义的事业顽强拼搏,自己却恋上人家尚未正式分手的前女友,多不义气呀! 第二天,万时明去到米家大庄园,告诉米大姑,自己要先造火药,大炮的铸造模型就先由工匠们精心设计加工吧,只要做到尺寸精准就行了,成型后他再检查。 大姑问他火药怎么造,他说,先到中药铺和炼丹房寻购火硝和硫磺,有多少要多少,不够就熬土硝。 问他土硝怎么熬,他指指厕所的方向说:“所有茅厕的老墙土,地面土,都刨起来,集中到一堆,我来冲洗提炼。滤过的水慢慢熬,熬干剩下的就是硝。” 他小时候在农村老家,跟着乡邻做过鞭炮,对这些诀窍相当清楚。那人家熬硝的锅,还是继承的万家老爷子杀猪烫毛的大铁锅呢。 他画出图样,叫人先铸造出几个铁弹壳,下面留孔,预备装引信;上面有口,灌好火药后好装弹翼。壳体上还特别多铸出一道铁箍,比飞行圈略大,这样正好让炸弹倒竖着架在飞行圈上,只要飞行圈一翻过来,炸弹就正好大头朝下掉下去。 不久采购的管家回来,说药铺里货不多,道观里却不少。听说米家也要炼丹,这是大富之家,那些老道们都认为是碰上了大财运,喜不自胜,立刻互相串联,哄抬物价,勒掯着要多出一倍钱才肯卖。 米大姑听了沉下脸来,说乡里乡亲的,这是要宰我呢!那就不要了,我们到京城去买,宁可多花钱,也不受他们讹诈。管家听了无话,便张罗着备车,要往京城去采购。 人还没走,风声传出,那些老道们都慌了,连忙叫人来接洽,说不是不想帮忙,而是研磨这些东西容易起火,怕烧了房子米家会迁怒,因此不敢卖。 倘米家一定要的话,他们可以合着磨好几车硝石和硫磺送来,价格上自然就要增加一些,但那也只是劳务费而已。 “这还罢了!”米大姑说,“叫他们不必弄多,先一家弄一小袋送来,验过合适,才会再要呢!” 不久,各观都有样品送来,万时明作了个吸湿度试验,发现容易返潮,这原料自然是硝酸钠,用虽可用,却不如土硝(硝酸钾)做成的火药能耐存放。 不过硝酸钠虽不适合配火药,有了它,将来制备硝酸却也方便,他就都收下,只是后续的却叫不要多弄了,因为样品不怎样,就只先磨两车好了。 话回了过去,那些老道们自然是大失所望,就只好当做一般买卖来做了。 米家庄园即日起,便动用了许多劳力,出清粪便,翻造茅厕,弄得到处臭烘烘的。但不久,粪味消失,茅厕原地的土与砖全都堆成大堆,用了上百个大脚盆和成泥汤,再用细布过滤去渣。 滤过多遍后,泥汤变成了清水汤,便放到大铁锅里慢火细熬,熬到一定程度便先投放些火硝进去,引导残余物结晶。 从这时开始,要非常过细,防止起火。等全部熬干,便取得了少量黄白的粉末和结块,这就是土硝。 一锅只熬出少量,但集腋成裘,便成大量。量一多,便再加工,用碾子全部碾成细粉,这才成为火药原料。 对买来的硫磺碎块,则不用麻烦,只要分出等级,拣好的碾成细末就行了。 十几天过去了,熬硝的工作还在干,但万时明已经用硝石和土硝,分别混合硫磺和木炭末,按照试爆得出的最优比例制造出几大包火药。 铁弹壳和弹翼也做了出来,就等发火装置了。 发火装置的困难之处在于没有铣床,无法铣齿轮和齿条,只好先尽量精细地铸造出带齿的毛坯,再用手工慢慢锉好。 幸运的是,米家的铁匠师傅都是经验丰富的巧手,最后精加工出来的齿轮齿条都很漂亮,就像铣床和插齿机加工出来的一样。 到了这时,制做炸弹已经没有任何困难,而敌情,也是愈发严重了。 这天下午,他们召集两位指挥使和桃浦、东陂两郡太守来开会,详细讨论了目前敌情与下一步行动计划。 第一步紧急措施已经完成,效果还可以:桃浦、东陂两地的围捕行动共抓获老国丈手下一百七十多名,正在关押审讯中,弄清了不少情况。 其后,从缉私营和船行两方面也陆续得到情报,老仙儿及绿眼贼的现状也逐渐调查明白了。 原来,老仙儿陆地上的窝点被端,损失惨重。但是由于此时他已经发动了大青铜暴动,陆地上的大部分骨干力量在大逮捕前都已提前离开,投入到那边,所以只是巢穴没了,眼线断了,纯暴力人员的折损还不是太大。 知道这边出了事,他便不管不顾了。 他本人既已亲身到达那个大岛,就坐镇老仓,指挥徒众,联合海匪,首先拿下了老仓的官衙,囚禁了所有行政人员,然后以他们家属的性命作要挟,胁迫他们对自己效忠。 这一着很奏效,人可以不怕死,却都顾恋家人,于是百分之九十几的官吏都屈服了。 官员反正后,各级政令渠道继续保持畅通。。 老仙儿为官多年,精通政务,很明白怎么建立新秩序。很快,他的一系列政令就代替了朝廷的政令,在武力的支撑下,迅速下达,迅速收功,立刻把大青铜东北一带变成了他的管辖区。 拿下了东北,他就再攫取东南,上千徒众聚集新厫,准备一涌而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22章 筹饷有术 新 新廒与老仓中间只隔着一个铜坞,空间距离不是太大,且海路无遮无拦,老仓这边发生的事情,那边很快就都知道了。 局促于一岛,你能跑到哪里去?稍被攻打,力已不能支,于是那儿的官员也都投降。 数日之间,南北皆失,居中的首府铜坞大震。镇守的官吏飞章告急,却于途中全被海匪截住。 眼看着救兵难至,两翼的匪徒又运动过来,南北夹击,官吏们更是张皇失措。 正慌乱中,内部又起了火。数百匪徒加上上千土著,突然揭竿而起,满街都是他们的人,乱杀乱砍。官吏们走投无路,只好自缚出迎,表示愿意臣服。 老仙儿此时已驾临城外,闻言大喜,亲率徒众进入衙署,改旗换帜,自封为天右总管,监督行政,于是大青铜东岸这最重要的一大块土地也沦陷了。 为什么名目起个“天右”?这是因为柏梁可算是一国中心;站在柏梁,坐北朝南,西海三郡正在右手一方,是以称之为天右。 总之,自发动之日起,旬日之间,老仙儿便取得了大青铜的半壁,而且是最重要的东部半壁。下一步,他就要逐步略取以农业为主的富庶的岛屿西部。 然而动手之后他才发现,这次可没那么顺利。 他预先安排在那里的徒众人数虽然不少,但与抵触情绪强烈的当地人比起来,还是少得可怜,无足轻重。 老仙儿东部奏凯之后,为防朝廷反击,没有多派人手西去,为免给将来留下隐患,又不允许海盗大规模插手,于是在那大小灵芝的衙署外,仅仅攻打了两天,啃不动硬核桃的徒众们就被迫撤退,回到了海上。 当地官军士气大振,马上号召农民成立民团,联村自保,一时竟然也撑持住了。但老仙儿的这支徒众志向深远,索性弃马登船,组成一支剽悍的游击船队,来回游弋岸边,坚不离开,这就给当地带来了持久的威胁。 绿眼贼那边则稍微平静一些。 老仙儿的徒众攻打衙署时,大小灵芝北郊的三千绿眼居民本来很想趁机骚动起事,公开独立,给母国在这边开辟一块飞地,但自忖力量还不太够,又弄不清那些造反者到底是什么意图,便迁延下来。 但局势混乱总是个伸张扩大自己权利的契机。他们便也假装自救,煞有介事地建栅放哨,弄出一个自保组织,借口官府不能保护平民,平民就要自卫;从此时起,就拒绝交纳田赋丁税,说是充作他们民团的兵费。 官府因为备战的缘故,需款孔殷,怎肯容你自作主张,抗税不交?当即去文责备,要他们按律完纳,不得有误。但绿眼居民总借口土匪进犯,指天划地、振振有词,不甘就范,两下如今还在顶牛。 跟他们类似的还有南面结南等一两块地方,那里也有些绿眼平民,杂居在土著区域,日常只是修船和囤货,局势一紧张,也都不愿按时纳税了。 最嚣张的是在东边海面——似乎可以称之为青铜海峡——这片航运最繁忙的地方。 绿眼海盗原已骎骎东来,声势甚盛,这时见秩序已坏,更是放胆大干,海上陆上,公开剽掠,时不时便打坏或烧毁一两艘货船,洗劫一两个村庄,吓得居民提心吊胆,来往商旅裹足不前。 海峡中经这一闹,只剩下兵舰与官船以及专运铜铁矿石的运输船,还要提心吊胆地小心通过。但好在绿眼人数还不多,也就七八条海盗船,抢完一票还得返回去卖货消化,活动频率还不是很高。 而由于老猴子等四大股海盗多已卷入在大青铜攻城掠地的行动,一时总的打劫行为甚至还减少了,虽然只是暂时的。 绿眼贼猖獗,官府当然要把他们绳之以法。 但是兵船不多,首先要保护两大重要港口,不能日日巡逻搜捕,于是就想来个釜底抽薪之计,宣布禁海。但此议一出,船行首先反对。 来往船主都说:若是禁海,便只有兵船可以出港,沿岸渔民水手和船家商行的生计怎么办? 若说危险,大青铜不能去也罢了,北部航线暂时还安全。就偶尔有个把倒霉的,权当是放羊时被狼叼了一只去!因为这就再不放羊了,那也太孱头,太无胆魄,可不能因小失大。 于是进也难,退也难,事情就弄成目前这个样子了。 掌握这全面情况后,几个年轻都督集议之后,端出了自己的总方针,决定:重点打击割据分裂,顺带消灭外国海贼。 为此,他们飞奏朝廷,请求派兵五千,到大青铜登陆,剿灭叛乱。若无兵可派,则请允许就地招募,兵部只须补给器械、军装,其它概由本地自筹。 快马飞奔,驿传迅速,不久朝廷回复:准。他们就在两郡七县挂榜招兵,大张旗鼓地干起来。 招兵养将都需要钱粮,而且是一大笔钱粮,怎么筹? 按照旧例,负担自然全都加在普通民众身上。可是田赋和丁口钱因北疆战事都已经几次加重,还能加到哪里去?再加也怕民怨沸腾。为今之计,只有另辟蹊径。 于是他们想出了一个招数,叫做商船保险,不是自愿,而是强迫所有仍然进行航运的船舶都参加。 不是都反对禁海吗?那好,就武装保护好了,这应该算是爱民利民做好事之举吧? 具体办法是,出港的船都发准行证。发证时就得买保险,费率是按船价计算,达百分之八。你的船要是被轰被烧,保险公司都按船的折旧价赔偿。但货值是不管的,因为太难估算,也容易造假骗保。 桃、东两港在册的商船共有二百五十艘,大青铜那边逃过来的有一百多艘,每条船均价大约在六百两,百分之八就是四十八两,乘以三百五十就是一万六千八百两。 每船一年出五次港,就是八万四千两。每个兵员年费约为十六两,可养五千二百五十人,正好。按十八两计,也可以养四千六百六十七人。 “就这样吧,”对于这一设计,想出点子的白思孟颇为自得,“从此缉私营的负担要加重了——走私照抓,还要抓无照经营!可是巡防兵船是要上前方拼命的,他们怎么能埋怨?怕苦怕累就请他们去攻打大青铜,看他们干还是不干!” 但舍不得出那四十八两保费的船肯定会有,而且数量、频次还不会太少。由于怕保险收入到头来不够,他们又想出个撙节之方:裁冗员。。 第一个就把总税官给裁了,省下他的养廉高薪足够养活二百个兵卒。税署就交由那个机灵肯干的二把手赵志云管理,但提责不提职,更不加薪,只让他感觉扶正有望,好拼命表现。 在这种指导思想之下,他们又广泛征求社会意见,看还有哪些官吏多余;若是没用,就把他们省简掉,省得郡守总说财政收入不够,不肯支援前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23章 巾帼出征 新 冗官历代都有,处处皆然,尸位素餐,最遭诟病;不过因其由来已久,上下相安,都想维持现状,不愿硬碰硬。 而四位年轻人初来乍到,无牵无绊,正好铁面无私,没钱了就向这事开刀,果然大得民心。 不过一月工夫,就在两郡裁掉冗官闲吏一百九十余人,合并官衙九个,省下年薪四万两、办公经费二万两,变役为兵的下属达到四百人,卖掉顺势空关的官产房屋又得银二万两,不但增加了整整一营兵源,还等于又开办了一个商船保险。 “就先这样吧!”白思孟心满意足地拍拍手说,“再刮,就要弄出一地哭声了。” “已经是一地哭声了,”万时明笑道,“白吃了几十年酒席,这时才让他们饿饭,已经很够本了!还哭!这些人就是贪心不足。我亲自调查过,这些人没一个不是三亲六戚都跟着狐假虎威,大沾其光的。亲戚都发了,他们能饿死?说出来鬼都不信!” “可上司还是会相信他们!”朱品声想起一事提醒说,“郡守昨天告诉我,说已经有人要去京控了。第一个就是总税官!” “是他就最好!”白思孟一笑,“他老兄也是!什么事都办不利落,连告状也不看看风头!第一个裁他就是因为他颟顸无能,他还第一个去告状!三堂会审往那儿一站,他怎么才能证明他不颟顸?除非是他亲娘老子出面主审!” 出头就是一根烂椽子,正好说明了被裁官吏的腐败无能,他们毫不担心。 一边是烽火连天,一边是战云密布,朝廷对北、西两个方向都关切得了不得,天天盼着前方打胜仗,早日恢复山河一统,怎会为几个冗官被裁就动摇方面大员的威信!这是万万不能的。 若说其中有人朝中有人,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则那时四个年轻人早已功成身退,你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怎么报复? 人一无私就好办。 “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四杰不想退路,不要后路,英气勃勃,索性率性而为,更加大刀阔斧地推行他们的新政策,博得了上下一致的刮目相看。 与此同时,第一批炸弹已经制造成功(车床没造好,弹翼和引信只能改用销子联接——到用时把销子锤进去固定就行了),便由白思孟和朱品声带领三只兵船,载弹巡海,搜索敌船,试试它们的功效。 本来白思孟要带小蒋一起去,但是朱品声不肯留在岸上,也要求去。她是为什么,大家已经心照不宣。 万时明本来一想到这个就不舒服,却又怕她所求不遂,留下来大不乐意,更要处心积虑地跟米大姑对掐,弄得他不好做人,想来想去心一横,也就不在乎了。 不仅表示不在乎,他还反过来劝导小蒋,你就别去了,就让朱品声暂离一段时间,少些鸡生鹅斗,也好让造炮和做机床的事情更加顺手。但小蒋听都不要听,这就没办法了。 可是扔炸弹一事真不需要太多的人,四个人走三个,万时明又忙于制造,日常事务靠谁料理,大局靠谁人支撑?这可是个问题。 小蒋还是不干,一再表示自己就是当兵打仗的料,不愿意也干不好文职事务,还是要朱品声留下来主持都督府。 但问题的症结显然不在这儿,谁人天生是干文职的?争来争去争到最后,朱品声尖锐地问了他一句: “没有我的乌鸦飞到敌船头。 炸弹开始运上船来。共有二十个,每个连弹翼有一百八十斤,全部放在白思孟座舱下面特别隔出的储藏室里。引信则放在他的舱间里。 为避免销子眼对接不上,所有的弹翼和引信都编了号,用白漆写上数字,与要配合的炸弹一一对应。 当然,为了防止引信误炸,它的齿条事先全用棉绳缠死,让它不能自行伸缩。但就是这一系列的安全措施,也不能让两位年轻男女安心。 白思孟等一切就绪,盖上地板盖,指指它笑道:“现在,我们是真正坐在了火山口上了。搞不好轰隆一声,那就……” 朱品声不喜欢这种恶作剧似的玩笑,嗤一声说:“那我就和你一起上天!” 这话语,这声调,这里面的责备和柔情蜜意,一时让白思孟感到天空都旋转起来,不由退后一步靠到舱板上,看着她,心怦怦跳,感觉到一股形容不出的酥痒又甜美的滋味。 朱品声看他一眼笑道:“傻愣着干什么?检阅你的部队去呀!” “哦,哦。是。是!”白思孟忙又站直。 又没列队受检——这时还没形成这样的礼仪——检阅什么部队? 白思孟知道,这是她想摆脱尴尬。不过也好,一起去熟悉一下座船的结构和人员吧。毕竟要在一起呆也许好几个月,怎能样样隔膜呢? 朱品声很快换上戎装。这是一套连盔带甲的紧身服,由于天冷,里面衬的是丝绵。 她仔细穿戴整齐,理好上下褶皱,系上丝绦,扣上革带,再兜上一件大披风,于是黑的黑,褐的褐,铜的铜,铁的铁,皮的皮,丝的丝,衬上一张粉脸,又威武又妩媚,就像传说中的穆桂英、花木兰。。 白思孟真心实意地、赞美到近乎崇拜地向她提出这一说。 朱品声听了,不由心花怒放,却又有些腼腆地笑了,说:“难道我是演戏来了?这样穿,是免得大家感到格格不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24章 为将之道 一出门,她就拉上了护鼻。这是头盔横带上一块突出的金属壳。鼻子遮住,她脸上就只看得到那双深黑而清澈的大眼睛。 妩媚不见了,只剩下深不可测的威严。 白思孟个子比她高,肩膀比她宽,本来请她走在前面,她却要跟在后面,说:“你打头阵!我在后面给你看着。” 这句话有表有里,其实也就是宣布了她今后打算在船队里扮演的角色:高参。 她不愿意直接与粗鲁的巡防官兵打交道,宁可受到白思孟的遮护,搞搞幕后,搞搞后勤。 白思孟只略微想了想便不由要佩服她的想法实际。她其实就适合做这样的事情。 这里不是京城的羽nn。那些军人最懂也最遵守上下级的规矩,而这里全都是爱骂人的水手和粗夯的巡兵。 真不能想象面对一个违令的大兵或者军官,她bp咆哮起来是个什么娇怯样! 船上的最高长官是巡防营的第二营副吴起雄,也就是这条船的船长,是因为积功才升的二营副。 说起他的功劳,还要拜白蒋二人所赐,就是在追截兵器走私那天立下的。 他听到报警后,第一个横过船身,挡住了拼命逃窜的陈骑墙,这才烧掉了敌船,迫使陈骑墙跳海逃命。 由于那天是白思孟c蒋东平发现敌情,及时调兵,并在岸上坐镇指挥,这才使他立下功来,所以按军人通常的想法,他自认为从那时起,白思孟就是他的长官了,而且是给了他立功机会并予以提拔的长官。 所以到了这一次出海,白思孟再上船来,便成了他的“老长官”。 军队是只讲军阶,不管年龄大小的,于是“老长官”白思孟一上得船来,他就像见了真神一样,前后趋奉,奉命维谨,认真得就像儿子面对严父一样。 其余官兵见长官尚且如此,谁敢不尊敬?于是白朱二人一出来,他们无不立正敬礼,端肃得跟铜人像似的。 “免礼免礼!做你们的!”两人一路走,白思孟一路上反复重复着这同一句话。只有停下来仔细观看什么地方或装置,他才说点儿别的。 吴起雄在后紧跟,每逢他问个什么,都赶紧凑上来回答。白思孟当然很想自己看,但是通过他的主动解说,倒也不怎么费劲就知道了船舶和航海的许多知识。 看完一遍花了一个小时,等回到舱间,他俩都累了。 朱品声捶着腰说:“累死了!这船看着不大,走起来曲曲弯弯的,路还真长!” “本来就是一千五百担的船只嘛!这总排水量折算起来是多少?七十五吨!赶得上哥伦布当年横渡大西洋的船只大小了。现在的海上,最大的也不超过三百吨。” “在中舱时你进进出出的在量什么?” “我在想要是运来大炮,给它装在哪儿!”白思孟说,“这条船的结构好像不适应放在咱们大甲板舱间吧,重心太高,一开炮船的晃动大,不利于瞄准。放在中舱吧,又太矮,浪一大就会灌水,不安全。” 朱品声想了想问:“那横着会晃,竖着放呢?是不是影响就小些?” 白思孟点点头说:“只好竖着放了,但这样只能放前后两门炮,勉强可以放四门,火力就不如人了。” “那就改用大船,像桃浦陈二号那样的,中层舱也高得很。” “但这样的话,全用大船,成本会相当高,唐郡守又要哭没钱了!” 朱品声笑了,说:“想起他那老奸巨猾的模样就让人哭笑不得,没见过这么善于哭穷的。” “会哭穷也是治下子民的福分。干戈不断,战火纷飞,烧的都是叮当响的银钱哪!除非不怕治下的老百姓饿死,谁肯昧着良心傻大方呀?他算是个好官。” “不容易!没想到你小小年纪,还有这个见识!” 白思孟一笑,说: “我和小蒋在北征大军做粮官,跑了多少地方,什么不看在眼里?有时候下去到县里紧急催粮,拍桌打凳的,其实我们心里也不好受。可是有的好地方官,说老实话,他们眼睛含泪,心里也真的在滴血。惨哪!” 朱品声也叹口气,却又说:“打仗嘛,还是能赢最重要。自古到今,仗从来都是越打越贵,再没便宜过。所以说到兵员粮草,一个个也都是个韩信用兵,多多益善,宁缺勿滥,对不对?嗯?你说呢?” 白思孟又笑了,称赞道:“说得对!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赢家通吃,输家全赔。所以赢,永远是第一位,其他任何考虑都不重要。要打就全力以赴,不赢宁可不打!” 朱品声也笑了,说:“行啊,你现在不但思维敏锐,判断对错也越来越老练了,有前途!就这样一路好好干下去,将来只怕还能当大帅!” “这你可是笑话我了,朱姐!”白思孟笑道,“我们四个人里面,真正当过将领的只有你一个。我们三个别看也是校尉,根本就没参与指挥。 “只有你,指挥着强弩营从御花园一路打进去,攻下了北宫又攻中宫,直到拿下倚云台。手下先是五六百人,后来就增加到一千几百人,那一浪接一浪c汹涌澎湃的场面,真让人看得眼花缭乱!” 朱品声笑道:“蕞尔小寇,不值一扫雕虫小技,也不值一提。那时我只给几个将佐下命令,别的谁也没管,哪是你说的那么邪乎!” 白思孟赞道:“那就叫提纲挈领,纲举目张!你这一说,我算是又学到一招了!正常情况,就得一级一级下命令,绝不越俎代庖!这样才能打出章法!” “对了!绝不能借口熟悉情况,边打边听,却又忍不住自己下命令,把下面搞得一团糟,就像没组织一样!令行禁止,先得能禁住自己!” 到底朱品声是有过实践经验的,说得白思孟口服心服。 他想,刚才自己参观全船,确实心里老有一种想纠正什么的念头。什么都不会就想纠偏,这不是胡来吗?这个警钟敲得太及时了。 于是过了一会儿,吴起雄进来请示有什么示下,他就一本正经地说: “本督虽然到处看了看,但在这战船上只管n的事。一切行驶c搜索c追敌都由你吴舰长一力承当,你去做吧!无敌情不必请示!” 吴船长连声称是,就要退出。白思孟又喊住他说: “就是平时,我们上甲板看看,也属平常,你叫手下不必在意,该干什么还干什么,不必立正。” 本章完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25章 武装到牙齿 新 听他这么说,吴船长只好答应,后退几步,恭敬地退出舱房。 白思孟笑了,说:“这样才能松快一点,不然他们绷着,我们也难受。” 于是他们再来到甲板上时,水手们该干啥还干啥,只是态度恭敬些,他们真的自在多了。 海天茫茫,一望无边。这天天气晴好,朱品声打开乌鸦笼子,把它放了出来。 乌鸦很高兴,便飞上天空,自由翱翔,直飞到目光看不见。过了很久,它狼狈不堪地飞回来,毛羽凌乱,背有啄痕,还带着几丝血迹。 朱品声吃惊地问它:“怎么了?跟谁打架了?” 乌鸦声音沮丧,说:“跟贼鸥!一大群海鸟在那儿抓鱼,我飞过去看,贼鸥就冲上来了。” 朱品声饶有兴趣地问:“什么鸟在抓鱼?贼鸥为什么不让你看?” 乌鸦郁闷道:“还不就是海鸥、鲣鸟、鹈鹕、信天翁之流!我还不稀罕看呢!可是贼鸥们看我面生,一见就飞来啄我、用翅膀打我!还追上来用爪子抓!我招谁惹谁了?” 朱品声一笑说:“因为你是陆地上的鸟,还是留鸟,它们嫌你闯进了它们的地盘,当然欺生!以后别去了!” “那哪儿成!”乌鸦绷起脸,脾气不是一般的犟,“我可不想示弱!咱是谁呀?天子脚下长大,南北四十八个城楼,我们乌鸦家族是老有名望的,历史上怕过谁呀?除了老鹰、黄鼠狼,谁还能叫我们退避三舍?我就不信了!” “那你又能怎的?” “我吗?”乌鸦有些不肯定,试探地问,“要是给我装个铁钩爪……那不是挺管用吗?” “铁钩爪?”朱品声吃了一惊,“你想用它去抓贼鸥?” “对呀,它们再来就及铁钩挠它!”乌鸦反问:“不这样还能怎么着?刚才我差点儿被它们打下水淹死了!要是丢炸弹那天也这样,我还怎么给你们效劳呀?” 哇,还真是这个事呢! 朱品声猛然醒悟:这可是个十分现实的大问题! 不错不错,观察哨身受威胁,那还怎么静心观察!这可得立马安抚,决不能让它心生畏惧,打退堂鼓。身上也不能再受哪怕是一点点伤! 千里巡海,所为何来?难道任由这二十颗好不容易带出来的炸弹胡乱扔进海里?就不说浪费国帑,虚耗粮饷,就连那兢兢业业造炸弹的老万也万分对不起! 她把乌鸦关回笼子,赶紧找白思孟。白思孟一听,这还了得?也赶紧去叫吴起雄,让他安排船上的铁匠打造斗鸡用的金属“钩距”。 这是种残忍的设计,却沿用已久,也不必上溯到春秋战国,至少一千年前盛唐时期人们就这么做了。有李白诗为证:“君不见狸膏金距学斗鸡,坐令鼻息吹虹霓”。 其初衷不过是投机取巧,暗助己方的鸡只取胜,但当然一回暗,二回明,很快就被对方看穿。 看穿了本来不好再用。但后来赌徒们发现,这钩距虽小,却能格外增加斗赛的血腥性,增加看点,于是反而故意让原来裸斗的鸡只披挂上场,让它们迅速暴起,打个毛飞血溅你死我活,这样决胜负就快多了。 比赛加快,场次就多,赌注大增,老板和强者都发财,于是本来用来暗箭伤人的钩距,慢慢就变成了斗鸡圈的标配。 营中人多有看过斗鸡的,一说就懂。 钩距之外,还有增添。既然目标是打赢,便索性在乌鸦嘴上也给它加载一双锐利的短尖钉。要求是不得妨碍张嘴,却又必须尽量装配 牢靠,不能一啄就掉。 船上的铁匠很能干,拉响风箱,挑好碎铁,立刻乒乒乓乓地干起来。造好钩距和利喙后,就把它转交给皮匠,让他配带子。 皮匠也聪明,钩距还罢了,见那尖喙不好固定,就干脆比照着乌鸦头做了个细软的皮套,把它的整个头部都保护起来,只露出眼睛和耳朵。 那一副尖嘴牢牢嵌在上下喙上,比锥子一点都不差,又尖又亮。朝前伸出随便一试,疼得伙房里的小猪和黄狗都嗷嗷叫。 “就是碰上老鹰也能周旋一下了!”朱品声满意地说,“可惜你还不够大,不然,把白思孟的手枪也给你配上,就真是个飞将军了!” 乌鸦见主人真的把自己武装到了牙齿,说不出的心花怒放,立刻飞上高天,去找宿敌讨还公道。 不到一刻钟它就飞回船头,拍打着翅膀,边飞边高兴地大叫: “打下来了!打下来了!一共三只!都掉进水里打滚了!好它个鬼贼鸥,一开始还以为我变了个新种了,都飞过来看。 “我管它们谁是谁!来了正好!就左一啄,就刺穿了一只的翅膀;右一啄,又让另一只的屁股中枪。还有一只想跑,我追上去,哗喇一抓,嗤地一声,那背上顿时就拉开一个大口子!扑拉拉,全掉下去了。 “我再飞起来一看,咦,连黑黑的军舰鸟、个儿大的信天翁都退避三舍,就好像哪儿又飞来一只大海雕。我小奇君现在呀,都成鸟王了!” “是吗?都小奇君了!”朱品声大乐,“怎不说你叫伊藤博文、叫横路进二呢!” 乌鸦不懂,好奇地问:“那也是名人吗?是哪国的?还在吗?” 朱品声笑道:“扶桑国的。要说有名也真有名,都在人前好好地表演了一番伊玛斯!不过现在都撒油那那了,见不着了!” “那真遗憾,不然还能跟他们比一比呢!不过就是光在我们乌儿圈能扬威称雄,那也够得瑟了!” “是呀,这一下杀出了威风,再见到你时,只怕它们逃的还要快!你成名鸟、成海霸王啦!” “可不是!”乌鸦神气十足,得意非凡,“眼看那几只贼鸥纷纷坠落,鸟们全都怕了我,都飞开了。我进它们就退,我退它们就进——不是还想跟我斗,而是好奇得忍不住要凑过来看我——都说,这是哪儿来的一只怪老鹰呀?” 朱品声被逗得哈哈笑,拍着它的小脊背说: “没错!咱小奇是谁呀?不出三天,你准连翅膀都不会拍了,飞起来也左摇右摆了,一个鸟装得足有三个鸟大,昂首阔步,横行霸道,连牛啊马啊也不放在你眼里了!” 乌鸦惊奇地问:“你怎么知道?你算定了我小奇也喜欢摆谱?” 朱品声笑道: “这还用算吗!谁不是如此?记得小蒋说过:他们学校一个老师,刚提了教导主任,就把规规矩矩穿了十年的西装脱下来,披在了肩膀上,像个农村老干部似的,把自己打扮得横了起来。 “他个子本来就矮,两条短腿,却偏要迈开八字步走,一个人占了两个人的道。见人就满面春风,头却只点到中间为止,好像脖子有病,低不下来了。 “所有人看见,背后都笑话他,说他小人得志。他却不知道,还得意洋洋,满校园尽情地转悠,就跟斗胜的公鸡似的!” 乌鸦听了半天做声不得。朱品声问它:“怎么啦?”。 乌鸦嘿嘿一笑说:“倒也是!怎么你们人也笨得跟我们鸟儿一样?” 白思孟听见,放声大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26章 初次接敌 新 笑了一会儿,朱品声见那套子挡风憋气,好心好意要给它解下来,说:“你不嫌重?”抬手就要去拿。 谁知说归说,此时真要动它的,乌鸦却赶忙飞起,敬谢不敏,连连大叫说: “且慢!且慢!你让我多过会儿瘾好不好?你不知道,这就像王冠一样,是我的独一份儿。你可不会有这种感觉。这味道,简直——棒——极——了——” 既然不用忧心猛禽捣乱,他们就放任乌鸦在天上转,主要是靠它提供来往船只的情报。 果然“天眼”比人眼看得远,很快他们就从几十只民船中辨认出一只绿眼海盗船。 这家伙本来是条三桅大船,却欺人隔远了看不清,降下两张主帆,冒充这一带数量较多的单桅民船,悄悄潜伏在一处岩礁背后,准备随时拦截过往的商船,捞上一票。 朱品声发现它后,立刻告诉白思孟,白思孟便通知吴起雄。 三只兵船全部就地转向,乘风破浪,拉出一条弯曲的航迹,急急地驶向那边。 一边行驶,众水兵一边把军旗和信号旗都收下来,也装作普通商船,来了个反欺骗战术。 当三只兵船来到离那堆礁石只有一海里的时候,站在礁顶的海盗观察哨发现了破绽,急忙下礁,大喊大叫着上船逃离。 “怎么这家伙逃跑了?”白思孟不解地问吴起雄,“哪点让它不放心了?” 吴起雄摇摇头道:“绿眼也鬼得很,必是看我们三条船吃水都不深,不信是商船,这才逃跑!” 白思孟奇道:“它不是有大炮吗?怎么反而怕起我们来?他们又不知道我有炸弹!” 吴起雄笑道:“所谓双拳不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它虽装着大炮,我们三条船上的火箭标枪也不是吃素的,逼近了一打,还不知谁输谁赢呢。我们又没带货,打赢也劫不到钱财,它何苦与我们拼命?不如走为上计。” 白思孟笑对朱品声说:“没想到,这些绿眼海贼打劫也讲经济学,也算世故到家了!” 朱品声道:“他讲经济学,你何尝不要讲?这一趟三条船巡航,成本是多少?产出又是多少?你算过没有?” 白思孟道:“不用算,反正亏本,因为产出还是零。要想收支平衡,就得抓紧现在这个好机会,补充现金流。” 吴起雄猜测地问:“都督的意思是追上去?” “对!就追吧!”白思孟挥挥手说,“趁它速度起不来,尽量靠近!” 一声号令,三条船分出两只从右手快速包抄,逼它放弃顺风避向左边,这时旗舰便顺风直插,迅速拉近与它的距离。 不到十分钟,吴起雄的座船已经追到离海盗船不过七百米的地方。 海盗船逃得并不仓皇,见来船居然紧追不舍,便实行武力恫吓。 他们先打了两枪,哐哐,见人家不怕,便有几个人在船尾忙碌了一回,接着尾部舱面上的大炮便打响了。 一声雷鸣,一发实心弹破空而来,在兵船前方二百米的地方扎进水里,噗地一声,打出一股汹涌的水柱。 发炮那震天雷般的巨响在海面上轰然回荡,水手和兵丁们都不由脸上变色,一时畏惧起来,不知怎么办才好。 “搬上炸弹,保持航速!”白思孟站在船首下令。 兵船继续顺风急驶。炸弹搬了上来,放在船头,先旋上尾翼。 白思孟拿出飞行圈,把它卡在一张特制的粗木架子上,紧紧缚牢,然后命人扛抬着,将一个铁铸炸弹,大头朝上地放进圈子,让炸弹上的圆筋正好搁牢在被木架抬高的飞行圈上。 白思孟看着它完全放好,才伸出一根手指从它头端那个小洞探进去,摸了摸里面那张防潮的油纸,确信里面的火药没有洒落,也没有受潮。 这时,他才回到舱室,拿来那个与弹体编号相对应的引信,插入炸弹头端,把三根销子插上,用木槌轻轻敲紧。 “可以了吗?”朱品声胆战心惊地走过来看看,没发现有什么不妥,询问地看着白思孟。 “行了!”白思孟一脸严肃,上下左右再看看,确信没有任何差错,就命令所有人都退到船中间去,特别叫朱品声退入舱室。 朱品声不肯,仍站在房门口看那飞行圈起飞。 这时看到追兵不退,绿眼海盗们又打响了第二炮。 这一次距离近多了,炮弹直飞到离兵船四十米处落水,溅起了更大的一股水柱。 白思孟退开三步远,按照已经练习过千百次的动作要领,右手在腰间圆熟地一摸,飞行圈的内圈呼地转了起来。 升力一起,原已被压得有了些许变形的木架也吱吱轻响,弹起了一些。 白思孟镇定地加大速度。很快,这超过他们众人任何一个的体重的炸弹便缓缓上升,悬在了一人高的地方。 “嘭——”远远又传来第三声炮响,一颗实心炮弹倏然擦桅而过。那尖厉的啸声惊得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低了一下头。 白思孟也一惊,但他没低头,而是趁那啸声临近,在腰间再一摸,轻喝一声:“去!” 圈子吃上力,这枚一百八十斤重的大家伙便开始平行移动,离开船身,徐徐向前飞去,同时越飞越高,很快就超过了桅杆的高度,并继续斜伸向上。 看到起飞顺利,没出任何意外,朱品声这才长出一口气,赶紧跑回床铺,连作几次手臂伸展,调匀呼吸,然后便躺在床上,闭上眼睛。 在她的意念里马上便出现了乌鸦的视野。 只见下面那只海盗船正扯起全部风帆,抢风逃跑。 在高处的乌鸦眼里,偌大一条船并不起眼,只比洗衣盆略大一些而已。 它的船头船尾各有一门炮。那炮也不大,此刻就像姓白的主人常佩的一把手枪,几个小人儿在它们旁边忙乎,时不时传出一声巨响,喷出一点灰白的烟团。 在尾楼上,有舵手,还站着海盗头子,也就是船长。。 这人叼着个短粗的大烟斗,从容不迫地吐着烟圈——也不知抽的是烟草还是南瓜叶。旁边还有几个状貌粗野的家伙,吊儿郎当地随口乱嚼着什么东西。 显然他们这样撤退,不是真正害怕被追上,只是怕挨箭射,怕被火烧而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27章 大开杀戒 新 因弓箭的射程有限,海盗头子十分自信:只要自己与来船保持三百米以上的间距,就不怕追兵的箭矢,而自己,却可以从容瞄准,用炮弹把来船一只一只地打坏。 海盗船长并不指望几颗实心炮弹就能把对方打沉,但他有几发链子弹,是一根粗铁链连接着两个铁球。 一炮轰出,两个铁球飞行时把铁链拉直,只要横着撞上对方的桅杆,不管它多粗,都能喀嚓一下把它掐断。大帆一落,对方就无能为力了。 飞行圈飞得很快,轻易便追上了海盗们,就像所有的空军对海军的优势那样,一下子就站到了他们的头法就是画z字,不过这个z已压扁成一条线,完全像个“一”字了。 他的z刚画完,飞行圈就原地来一个一百八十度翻转,唿地将炸弹的大头置于下方。 沉重的炸弹失去托举,在地心引力的强大作用下,立刻脱离圈圈,笔直下坠。 只过了三四秒,那足有一百八十斤重的铁东西就哐啷一声砸穿了海盗船的厚甲板,直插它的中舱,就在那儿猛烈爆炸。 轰隆一声巨响,就像一百个响雷同时打下,一股排山倒海的巨大力量夹着耀眼的火光和浓烟,摧枯拉朽般迅猛,将船身一下子分拆开来。 舱板肋条,飞迸四散,船底的龙骨也哐的一下断成两截。 真是惊人至极!就如同有只巨掌凌空一斩,船的中部竟然瞬间就被打没了。船体骇人地突然分成两截,一边向两端退开,一边同时向里侧倒翻。 只过了一分钟,那原本气势逼人的巨大船身便仅剩下一点半沉半浮的船头,和斜插在水里、舵却翘在空中的难看的船尾。 那浑圆的船尾就像一只完整的猪屁股,又大又肥,不过是从后腰那儿胡乱砍下来的,切口参差不齐,剁得一团糟。 从乌鸦小奇所在的高处往下看,状貌自然又有所不同。 它看到——也就是朱品声看到——爆炸的原地先是猛然炸出一个吓人的水窟窿,又深又大,周边巨浪如山涌起,迅速推向四面八方。 但紧接下来海水就汹涌地回弹,呼隆隆地迅速填平浪谷,于是海面上就只留下一个剧烈翻滚着的、不断上升的硕大烟团。 这迅速扩散的烟团掩盖了一切。 在兵船这边,白思孟和所有的官兵一起,亲眼目睹了远处那贼船的剧烈爆炸。接下来便亲身经受了它那强烈的波浪与气浪的冲击。 兵船大摇大摆,气流拂面时还带来一阵灼热,但一会儿就都过去了。只有那剧烈的爆炸场面深深地刻在了脑子里。 事后白思孟形容给朱品声听,说: “你没能亲眼看看真是太可惜了!它就像个桔子,轰一下爆裂,整体开花,清晰极了,就像电影的慢镜头一样。但烟从裂缝里一迸出,就像火车头喷汽,刹那间就白浪滚滚,顿时就把它淹没了。太漂亮却又太短暂了!” “我没看到吗?”朱品声有点好笑,“你看到的像桔子分瓣,我看到的才是玫瑰开花。不过短暂二字,你用得倒很贴切!” 有的水兵还说看到了第二次爆炸,说桔子爆裂后紧接着又爆裂了一次,这应该是炸弹爆炸引燃了船上的炮药。不过那时浓烟已经喷薄而出,大家都注意不到而已。 是这样吗?白思孟的眼睛倒是一直盯着,但他可说不准这个情况有还是没有,或许二者已经完全重叠?不然怎会炸得这么凶? 能打包票、而且大家都能同意的只有一点,那就是:烟团一起,大家就再没有看到那只完完整整的海盗船了。 可怜的海盗船!当它的轮廓被浓烟吞没之后,就跟冰块瞬间蒸发了一样,再也没有恢复,惟一能让人联想到它的惹眼的遗物,就是几乎全沉的船头船尾,和那些在海面上漂浮了很久的各种木板、箱子和碎布。 三只兵船都驶到了海盗船消失之处,看着那些残存的破烂,上百士兵无不骇然。 就在这片乱糟糟的水域,曾经有一只耀武扬威的发射着炮弹的三桅战船。它的样子又大又漂亮,只是自然而然地带有一些邪恶之气。 当己方的兵船追上时,它一下子就变得狰狞可怖,穷凶极恶、骇人至极地连放三声大炮,打起的水柱一个比一个高。 特别是最后一个,简直就像一只吃人的妖怪,拉着刺耳的啸声呼地打过帆篷。幸亏它没有撞上桅杆,而是从旁擦过,轰地一声撞进了水里,把众水兵吓得心都快不跳了。 但是高天上乌鸦一叫,就好像天神念了个什么符咒,轰隆一声巨响之后,浊浪排空,硝烟笼罩,那船刹那间就来了个空中解体,烟消云散,也不知道人都飞去了哪里。。 成群的海盗,那样狰狞凶恶,连一个幸存者也没留下,报销得干干净净。 这一切,都是白都督从甲板上放起去的那只圈子干的,是那个大半人高、结实沉重的铁疙瘩干的。他把这东西叫作“空投炸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28章 艰难的回收 新 众水兵都是强悍的健壮汉子,天不怕地不怕的海上强人,但是,面对这白皙英武的青年都督,他们简直不敢相信:他竟然握有他们从未见过的惊人技艺,竟能用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将他们全体加在一起都无法制服的嚣张恐怖的力量一举粉碎,自己却连汗都不洒一滴! 这难道不是传说中的天神?这难道不是真仙?这难道不是人间显圣? 真个是“风飘飘兮欲举,水澹澹兮生烟”。 白思孟走回舱去,在甲板看着他潇洒背影的众水兵,不知是谁领的头,突然纷纷单膝跪下,大声喊叫道:“恭送都督!恭送白都督!”声震海面,久久回旋。 朱品声当白思孟进来时,已经从床铺上起身,看见他一脸欢容,精神抖擞,不由嫣然一笑,拱手道贺说:“恭喜都督,大功告成,大家都恭贺你呢!” 白思孟笑道:“这不是同喜吗?你这幕后老板!不是你发令,我还不敢投弹呢!还不出去接受他们的恭贺?” 朱品声道:“我稀罕他们恭贺?不过我倒真要出去,回收我的炮火校正员。刚才险死了,一个络腮胡子差点用弓箭把它射下来!幸亏他没有长枪!下回我坚决不让它冒险下得这么低了!” 走出舱门,她突然发现水兵们都跪着,颇为不解,也有些不悦,说: “你们这是干什么?都起来!看看船边,有什么值得捞的东西没有!最重要的是:他们的大炮掉哪儿了,能捞就捞起来。” 众水兵被她一嚷,这才纷纷起立。 由于水面布满漂浮物,而且多半是碎片和木板,仅有值得打捞的几件就是一些水手用的箱子,它们大多在爆炸中受到损坏,里面装的也都是些不值钱的杂碎。 只有几个本子和少数银器被水兵们当作了战利品。但本子里的文字谁也不认识(事后呈交给白思孟,白思孟和朱品声也不认识。因为尽管它用的是字母,却反复辨识都看不明白一个字词,所以它们决不是英文)。 直到半小时后,海流将污泥浊水和这些漂浮物统统冲开带走,他们才能看清海底的情况。 这里的海水非常清澈。看上去只不过几米深,但用测锤一量竟然足有二十几米,这视觉上的误差也太大了。 海底面貌一清楚,骇人的景象便呈现出来: 二三十具沉到水底的尸体歪歪斜斜地摊开,什么姿势都有,整的残的,直的弯的,乌糟一团的,但只要脸还完整,就都像沉睡似的,显得非常之平静恬和,这反而更增添了死亡的恐怖。 水兵们面露不忍,尽力不看它们,只一心寻找上司要求找到的大炮。 找来找去,好容易发现了。只见那两尊大炮隔得很远,炮架飞掉,只有钢铁的炮身还比较完好,却都半陷在海底砂砾中,光溜溜的,很难打捞。 白思孟不肯干休。他决计这次一定要捞上一尊,好知晓对方的火炮水平。 难题在于海水很深。三条船上水手虽多,却都潜技平平,没一个人能够不用呼吸器就下到这么深的地方。 用绳子铁钩吧?它却虽有炮耳,却不带孔洞,炮尾也没有粗大的尾环,整个炮身就是光筒子一条,外加几条加强筋。 看来只能用绳圈来套了。可是不管你用粗绳细绳做成什么样的绳圈活套,就是套不上去——绳圈一入水就都歪了扁了,完全不听指挥。 最后他们想到用长竿推送。 但二十几米长的长竿得用几段木杆绑成,联接成功后重量极大,得十余人合力才用得成,入水却又太软,一受到浮力就弯曲,在水中一摇一摆,就跟跳慢步舞似的,完全不受控制。 几经失败,个个束手无策。 朱品声急了,搓手说:“要是有条吃过聪明药的海豚就好了!” 白思孟苦笑道:“就是不吃聪明药,肯听话的海豚只要加以训练,也能帮上这个忙。可惜那边游来游去的黑家伙没一个听得懂人话!” 朱品声突然想到一事,便问白思孟:“你那圈圈怕不怕水?” “不怕?”白思孟说,“我们在雨里飞过多次,它们从来不怕打湿。怎么啦?” “那它浸在水里怕不怕?” “你是说……”白思孟明白了,她是想让圈圈承担这一重任。 “在水里游还真没试过!”白思孟一喜,却又不免有点踌躇说,“不过我第一次用它,飞上飞下,最后一跤摔进了水里,泡了好一会儿,它也没事,完了照样用,看来——” “既然不怕,那就试试!”朱品声打断他的啰嗦。 “试试就试试!”白思孟牙一咬,“可是不能用它来起重。一来怕弄坏它,二来能飞的圈圈就这几个,也不知承重太大会不会缩短它的飞行时间。咱们的轰炸计划可全指望它们了!” “只用它去牵引绳套!”朱品声答应,“套上就行,不要它出蛮力。” 可是飞行圈不是机械手,它既不能握持,也不会打结,要想让它牵引绳圈下到海底再套上去不难(比如说就沿着它的圈边绑上一个可以收紧的绳圈),难的是这一来就连它自己也得套到炮身上去。 在这种状况下,万一炮身中途滑脱沉下,就连它都压进了沙土里,那就再也取不回了。 但别无他法,险也得试。这个设计煞费心机,但最后还是想出来了。 船上有木夹子,他们就用特大号木夹子把活套绳圈固定在飞行圈的阴面(即看不到内圈的那一面)一侧,然后让它拖带着入水。 白思孟操控着它慢慢下到海底,然后把阴面对准炮口,轻轻推送,把绳圈直套到炮身中部。 这时水手们就开始拉动绳圈,让它套紧炮身,产生摩擦力,不能随便移动。 绳圈固定住了,白思孟再操控飞行圈用力挣脱大木夹子的夹持,退出炮口,直溜溜地回到水面,跳上船帮。 事情办成,白思孟大喜,连忙收好飞行圈,就让水手们用力拉炮。 几十人站到船的相反一侧,在船长的吆喝下,一起用力,很快就把炮身拉出了水面。 这时友邻船也贴拢过来,用好几条长钩帮忙,你拉我挑,费尽心机,终于把它弄上了甲板。 这尊炮足有一吨重,压得船都倾斜了。。 利用同样的办法,他们把第二尊炮身也打捞了上来。 同时打捞起的还有十几条火枪,有短有长,都很简陋粗糙,便一起放在第二条船的底舱,正好充当了压舱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29章 铜坞对攻 新 初战大捷,还掳获了敌人的神奇兵器,水兵们信心百倍,都对两位都督佩服得五体投地。 两个年轻人也非常愉快,带领三条兵船兴高采烈,乘胜前进,直抵大青铜首府铜坞的外海,满怀兴趣地遥望那座已被老仙儿的部众占领的新xc市。 这是一座依山而建、因矿而兴的矿城,主产就是铜和金。 附近有著名矿山形成的矿带五十余里,城里有大小冶炼工坊两百多个,用这些昂贵的金属换取大量生活物资,共养活了男女老少八万余人,还年年都有大量的利润外送。 财富就是吸铁石,不但西海岸上的桃浦和东陂,就连京城许多富豪也都是这里矿山的股东。 至于朝廷,那就更不用说,矿产总值的百分之二十是它雷打不动的净收入,另外它还持有官股,也要按股分红。 老仙儿起事成功,就像从天庭伸下来一把大勺子,不分公私一网打尽,已经把它完全攫为己有,滚滚财源都成了他的一家之物。若是不能迅速收复,则对于朝廷不但是土地割裂的威信问题,更是对步步吃紧的中央财政的沉重打击。 望着这座烟罩云屯的巨大山城,两个年轻人深感吃惊;再估量一下,甚至有点害怕。 自己来了。终于来了。但是三条兵船现在只是巡航性质,只能打击跟自己差不多大小的海盗船,却没运载大军,对眼前这座反叛的城池束手无策。 自己部下这一两百水兵,扔上沙滩,就成了沙丘间的蚂蚁,别说啃沙山,就是来一阵风,下几丝雨,就能把他们统统冲进海里,太微不足道了! 要想上岸,并且进攻,就得等桃浦那五千新募士兵训练完毕,编入两个指挥使严重缺员的部队,再抽调成建制的军队,带着新铸造的大炮来此攻城。 屈指一算,训练、整编、屯集粮草,抓船征夫,渡海来袭,怎么也得三个月才行。 白思孟迎着海风,把这情况向朱品声说了,建议看看就走。 朱品声点点头,又想了一想说:“雁过留声,也不能白来,先给老仙儿来个下马威也好。他的衙门在哪里?扔个炸弹让他尝尝,包他三个月寝食难安!” “那就叫你的乌鸦飞过去看看,看好了送个炸弹过去。”白思孟欣然同意。“这样一来,我们忙,他也没法舒坦了!” “现在才下午四点钟,还不是回窝睡觉的时候,只怕他也在外面忙。小奇先飞过去找找,咱们就突击一下,把他的港口封锁起来,让他紧张紧张。”朱品声说。 这样就成了双管齐下,效果可能更好。 趁着晚霞未起,天色仍然光亮,他们三条兵船迅速穿插到岸边,砍绳断索,把一些被老仙儿扣留的朝廷公务船只和想逃离的私人商船都给解救了。 这些船都属于己方的力量。船员齐备的就让他们开回西海岸,船员不在的则由己方水手将其先开出,泊得远远的,不让老仙儿利用。 船去船来地闹腾了一回,岸上已经知晓,飞快地通知了老仙儿,说是朝廷方面有增援的船只到了。老仙儿便从他新住进去的大宅走出来,站在门口台阶上观看。 这里居高临下,刚好能看进港湾。 恰好在这时,乌鸦也飞到了城市上空。 这是非常时期。在这个刚占领的城市里,一举一动都得让老仙儿这个最高决策人知道,所以无论大街小巷,只要看到急驰的快马,多半都是以他为出发点和终点。 他在什么地方,这跑马通讯的圆心就转移到什么地方。有了这个特点,朱品声很快就从那万千墙垣瓦顶之间找到了他的藏身之处,并令乌鸦飞降该处,进行抵近侦察。 乌鸦属于最普通不过的鸟儿,在闹市区再怎么飞也不显山不露水。它不慌不忙,施施然来到那所大宅的房檐下,站在一根支架上剔爪理毛。 朱品声借它那一双锐眼看去,只见老仙儿眼望港湾,一脸不屑,看了半天,回头对随从的五天罡之首、姓樊的老者说: “光之兄,巡防营这班人你打过交道没有?” 老者摇头道:“不曾。听说上次陈骑墙就是吃的他们的亏?” 原来这樊老头名武,字光之。 老仙儿道: “那是他们和缉私营一起做的。倚多为胜,没什么好称道的。巡防营首领张自可,原是边关一员虎将,后来用他不着,便调到西边来。如今年纪既老,一心想着的便是解甲归田,武艺都放下了。 “主将如此,下面自然日渐疲玩,便与这边老仓的驻军相似,没有多少用处。听说其中只有一个姓吴的较为顽皮,总想着立功报恩什么的。这来的三条船,想来就是他带的,不然不会这么搅扰!” 樊老头如言看去,盯了半天,不忿说: “猖狂!竖子何能,竟敢猖獗如此!若任他这般一味胡来,此后船家还会怕我们么?不才向主公请令,带两个油罐上去,烧它一烧!” 老仙儿微笑,道:“老夫正有此意。光之兄,那就拜托了。只是不要都烧,只烧两条,留一条让他回去报个丧也好。” “是!属下明白!”樊老头答应一声,匆匆去了。 这边船上,朱品声闻言起来,隔着板壁对白思孟说: “注意!老仙儿反手一掌,要派樊光之来烧咱们了。三条船只烧两条,倒也手下留情。却不知只他一个人来,还是五个人都来,你可得挡他们一挡。“ 白思孟听到,连忙道:“明白。咱们船上有炸弹,可不能被他打着了火,传令马上退后。” 说完他就跑出去,跟吴起雄讲,老仙儿要用火攻,使的还是在芦河和宫中用过的伎俩,从空中飞来。。 为免炸弹遭殃,吴起雄立刻大声下令,让座船马上退后一里半里,同时通知前面两船备好弓箭和水桶水龙,注意防空防火。 拿出步枪,白思孟才后悔没叫小蒋同来。人家那才是神射手,不管高空平地,风大风小,五百米内一枪一个,都不兴打到胳膊上的。现在只能自己来打,能保证不让他们突击过来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30章 领班殒命 在后退过程中,他心中一直惴惴不安,生怕一个疏忽,让火油罐扔下来。一旦命中,后果不堪设想。 这可不是一个两个,而是堆了半舱的炸弹!火苗一起,哪怕你生就铜头铁额,也得立刻上西天。 现在惟一的依靠是手中子弹充足,不在乎多打几发。就怕开了多枪还抵挡不住,那就没辙儿了。 “丑媳妇总得见公婆的,”他紧张又无奈地想,“怎么说自己也练过打靶,没打过十环,八九环却也经常。打不中心口,还打不着四肢?只要擦了他们的身体,他们就胆寒了。” 这枪的标尺是英制单位,但他们原已作过换算,在旁边用小刀刻痕,写下了公制单位。现在,白思孟就把标尺定到四百米。但这次是打空中目标,瞄准时就得把枪口稍微前压一些。 铜坞岸上,樊老头的油罐子不现成,等他找好带着上天,已经过了大半个小时。 天色薄暮,地面景物已经略有朦胧之感,只是在明亮的天空背景映衬下,云彩c飞鸟之类都还算影像清晰。老头儿抱着一大罐火油冲过来时,只有面容稍显不清,胳膊腿儿一举一动,全都看得真真切切。 他心中大概先入为主,以为下面纯粹就是个不中用c却一心想着立功的巡防营。就那些笨蛋的水平,哪儿会想到空中有人来袭? 因此他装得像只大鹏那样两臂张开,大摇大摆地飞来,一点也不躲躲闪闪。 只不过十分钟,他已迳直飞到前面一船的头顶,估计已经被人看出是人而不是鸟,再装不下去了,就掳掳袖子,想要点火投放。 白思孟因为担心,预防得极其严密。早在对方起飞之际,他就已经通过乌鸦的报信得知。到了目视可见时,水手们又此起彼伏地不停大声报告。 “好哇,真的来了!你就来吧!来吧!”他摩拳擦掌,却又心中惴惴。 忽然一个阴影掠过眼帘,他一个机伶,连忙举起枪对天欲放,却又发现不是。那只不过是头上的布帆飘过来一只角。 他刚松了口气,想放下枪,却不料这回反而是了。 空中一阵群鸦乱鸣c群鸟乱窜,樊老头已架着罐子兴冲冲地贸然飞扑下来,准拟给下面这几百只待宰羔羊好好地来一场油火浴。 谁知这一次时辰错了,黄雀不在后而在前。白思孟立刻举枪瞄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目标颜色最深的地方,瞄到亲切处,二话不说,就毅然扣动了扳机。 嘭的一响,一颗子弹直射半空,啪地一声,把那个大油罐从侧面打碎。 樊老头两手抬高,正想打火,不料腰间一松,哗啦一下,油罐没了! 他大吃一惊,又觉出腿上一湿,还以为是吊罐子的麻绳断了,赶紧俯身下看。 这时又是一声暴响,第二颗子弹飞射上来,嚓地一下穿透他的鞋底,狠狠地挖掉了他的半边脚掌肉。 他的左脚突然间一阵麻木,就像坠上了一个重物,一下子就不能动了,血流如注。 “糟了!”他惊骇莫名,“中箭了!狗入的射我!” 手中没了武器,脚也受伤,此时不跑何待!他赶紧拨弄腰间,想要转身逃离战场,心中还恼火: “好狗入的!还隔着几十丈呢,竟然就放箭了!” 他当时的确听到了下面连发两响,声音极其清脆高亢,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这一受伤,才知那是大名鼎鼎的神臂弓! 可蕞尔巡防营,有哪个家伙开得了这种百担神物? 还没等他想清楚,这时第三颗子弹毫不留情地又飞了上来,噗地一声打进了他的大腿根。 樊老头啊地惊叫一声,疼得顿时失去了知觉,然后右手自然而然地落在腰上。也不知怎么一拂,那飞行圈居然停转了。 动力一失,惯性加上重力便带着他大角度斜向掠下,很快到达海面,扑通一声撞入水里。 没入半分钟后,因为他的衣服扎得太紧,内有气泡,整个人便自然而然地又浮了起来。 前面两只兵船,一只船的舷边被那只从空掉落的大油罐残体砸了一下,溅了一船帮的黑油。水手们惊慌了一阵,便连忙清理。 另一只船见老头儿扑通掉下来,这可是老天赐给的阵前斩获,不要白不要,就急忙转弯驶到旁边,伸出竹篙扒拉,把他捞了起来。 不过这次高台跳水的冲击力实在太大,樊老头受的枪伤又重,捞上来时已经完全死透。 即便是死尸,也可以拿来邀功嘛,所以那船立刻向都督的座船靠了过来。 白思孟跳帮过去检查了一下,在老樊头的衣服里外什么也没找着,就拿回了他的圈子,将尸体又丢回海里,叹息两声,就算是海葬。 朱品声没有过去,只站在那儿看。看到樊老头一身僵硬,直挺挺地掉进海里,不知怎么,她心中倒有一丝说不明白的伤感:一个威名赫赫c半正半邪的人物就这样消失不在了! 樊老头虽然带头为难过她,却也不失为一个响当当的好汉,在一些平常小事上,还是爱憎分明的。 真应了小蒋常说的那句古话: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前伤! 五天罡全班人马当时都聚集在大宅子的台阶上。但那四个此次没有一同跟来,只站在下面观战。 先看到老领班排空驭电,如入无人之境,他们一个个还都鼓掌喝彩。不料车过高点便下坡。突然看到他们的头领如同落石坠箭,一跤蹉跌,便直直地窜下海去,他们全都惊了个目瞪口呆。 四人不约而同,啊呀怪叫一声,纷纷起飞来救。 四个人一起飞临,倒也气势汹汹,但到了近处,却又畏惧船上的长箭,徘徊不前。 白思孟心想这倒是个好机会,可以围点打援了,就远远瞄准,又开了几枪,却因为距离太远,一个都没打中。 由于对方一下子来了四个,他生怕万一其中一个突破到了跟前,搞不好就会把座船点燃,就干脆命令船长转舵拉帆,退到更远处去。 四天罡徘徊不前,直到见对方放松退却,已有离去之意,这才冒险飞近老樊头,把他捞起带回。 五天罡修炼不易,各有各的本事与绝活,但与四个功夫远逊的年轻人屡次交锋,却都没占着便宜,这次更是结结实实地被干掉了为首的老大哥,其绝望程度,恐怕只有他们自己才能体会。 但大宅子门口的老仙儿目睹了樊老头的坠落与被杀,却只是叹息,并不惧怕。 显然,他和樊老头儿本人一样,也以为他是被船上的长弓大箭射下来的,这更增添了他对巡防营这批孱头的由衷憎恨。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31章 隔空肉搏 老仙儿黑着脸,下令先将老樊头的尸体好好收殓,然后叫哀痛不已的四天罡,赶紧准备好油罐,待天黑后,趁夜晚船上没法瞄准之机,逼近投放,把敌船全都烧掉,一条不剩,以报老樊头不幸殒身这一箭之仇。 不料隔墙有耳,他刚下的这道命令立刻又被乌鸦和朱品声听了去。 夜幕一降临,三条兵船就全体转移,迅速躲到了五里外的一个避风崖壁下。 四天罡起飞了。但他们长于步斗和空袭,却不是航海人,不大会分辨船舶类型。只要该烧的船不在他们被告知的地方,他们便决然找不到。 也不知那四个家伙在黑暗中怎样乱扑腾,反正一宵易过。次日天还没亮,三船就起锚出行,又回到城市的正面。 城市这时还沉浸在破晓前甜蜜的酣睡中。 乌鸦又被放了出去,直飞昨天它站立窃听的地点,到达后就在空中盘旋,等待白思孟的飞行圈把炸弹送过来。 且说昨夜四天罡悲愤填膺地携带着油罐找巡防营报仇,黑暗中竟没找到敌船。 他们无处泄愤,竟然挑选了一只泊在远处的民船,硬说它意图逃离,飞过来就凶狠地扔下一个油罐,将它就地放火烧了,吓得岸边一带只要还有水手在上面的船舶都纷纷解缆逃走。 到了早晨天亮,偌大铜坞港竟没剩下几条船。 老仙儿当时并不知道,为等他们的战果,一夜都没睡好,谁知他们干完坏事便回房睡觉,连干了什么都不汇报,完全不是老樊头在世时的规矩。 到了凌晨,惊见港口一空,管码头的军官慌了,赶紧跑来报告,说是有船无故被烧,大部分船只闻讯出逃,已经没办法追回了。 老仙儿闻报大怒。 也不怪他如此愤怒。 因为大青铜孤悬海外,许多日常用品全部要靠贸易取得,贸易一停,城市就死。这天港中原有一百多条船,其中许多船还没卸货,这一走,便把这边原已买定的粮食布匹和日用百货都带走了。 倘若市场知晓,肯定人心大乱。只要恐慌一起,商人们必然囤积居奇,造成物价飞涨,各方面都紧张起来。 老仙儿直气得暴跳如雷,连骂蠢才蠢才,误我大事。 此时四天罡正在拥被高卧,有相熟的人在内堂听到了,连忙飞跑过来提前关照。被人捅醒后,他们也知道惹了大祸,赶紧披衣起床,到府请罪。 老仙儿面色如霜。 此时他无法沉住气,也不管交情了,一见面,就放开嗓门把他们狠狠地骂了一顿,直骂得他自己气喘不顺,这才稍作暂停。 他这边心慌意乱,白思孟却因为早起天光,一点也不慌,拿出刚缴获的飞行圈来,从容装弹,从容飞起,慢慢升高。 等这颗空中凶神飞临大宅上空的时候,老仙儿正好捶着腰板出门,好一吐胸中那股郁闷之气。 晓风甚凉。他一出门就打了个寒噤。偶然一抬头,竟然看到空中有一物,黑黑的,形似铜铃,正在平匀地直线飞行,已经离自己的这面的居住区不远。 他是识货的,见状深深吃了一惊,心想:“哪里又跑出个遥控圈圈?也是运油罐的么?” 看看那黑灰东西的大小,似乎有点像,再仔细估摸它的飞行轨迹,却大为不祥,这样直直地推进,似乎是专程来烧本人的宅第。 难道对方弄到了樊老头的圈圈,就如法炮制,还把油罐运回来了?可是这几乎不可能呀! 须知要想遥控圈圈飞行,光会驾驶它还不行,还得有遥感能力。自己练就的这种坐禅遥感功夫,非积三四十年功力不可得。 难道这世上竟还有那么一个人——金师父除外——可以跟自己功力相侔了? 一经疑惑,戒心便起。他要现场验证,便马上坐倒,就在台阶顶上盘腿静心,打起坐来。 他是多年熟透,一觉心无障碍,便开始想象飞行圈,在意念中把它拿到自己手里边,轻轻地摸啊揉啊,叫它马上降落到地面上来。 在极远处的船头甲板上,白思孟正操纵得得心应手,突然间心中一懔,感觉异样,本来顺畅无比的与飞行圈的思维联系立刻有些发涩,若断若续,带点卡壳的迹象。 载着炸弹的飞行圈经此扰乱,不由进退失据,突然停在了空中,上下震荡。 一推不动,白思孟的思绪不由自然发散,抬眼看去,大吃了一惊。是什么外界因素突然进行了干扰?这是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的情况。 他最初还以为是自己心绪不宁,意念不纯,便强行镇静,静默了几秒钟,抑制了一下情绪,等心情平和了,再指挥圈子前进。 谁知,他刚做出前进的动作,便觉出圈子上又来了个反动作——先是令它停止,再指挥圈子后退。 这就像他的手指刚在圈子上画了个“一”,接着便有另一只手伸过来,把“一”擦掉,让它归零,再写上一个“二”。 他一下子心中恐慌起来,头脑嗡嗡地琢磨: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圈子疯了?不执行指令了?难道它也会过载c中毒c死机?” 他不能让它后退,因为离预定的轰炸地点只有百余米了,投下去只是指顾间事,最好一气呵成。 他又一次指挥圈圈前进。 但不祥的是,仍然是指令刚一发出,便又出现一个反指令。 这次这个反指令索性连叫停都免了,直接把前进改成了后退。 这样反复的突然转换真会弄得圈子无所适从,最终死机的! 白思孟一下子满头是汗。 “怎么回事?”朱品声已经连续两次发出“再前进一点儿”的提示,却没得到任何回答,乌鸦眼中的圈子也一步都没有再向前挪。 她感到奇怪,就睁开眼睛,起身来到外间,只见门外白思孟两手伸在腰间,正紧张地乱动不停,好像正要解皮带,皮带上却有倒刺,怎么抽也抽不出来。 “你怎么了?”她走过来问,忽见他一脑门亮晶晶的汗珠,不由吃了一惊,忙问,“出了什么问题?” “今天有点儿邪门!”白思孟咬紧牙说,仍然不停地在腰间做着动作,“不知是什么东西跟我较上劲了!” “较劲!跟你的操作较劲?那是什么东西?”朱品声不明白。 “我也不知道”白思孟呻吟似地说。他敏锐地感觉出,那圈子已经在空中徐徐后退了,他顶不住了! “不会是老仙儿吧?”朱品声猜测,“他也会摆弄这些圈子。” 一句话提醒了白思孟。对啊,这哪儿是机器故障!应该是人为的嘛! 机器出故障,可能拒绝操作,却不会于拒绝后立马又来个反操作。要是出现这样的情况,那多半是遭到了恶意攻击,被人夺取了控制权。 老仙儿也会操纵飞行圈。对!反面阵营里也只有他了,在湖上他就指挥皮蒲团来过这一手! 这一定是他干的!甚至可能是那个能力更强的金师父! 想起金师父在倚云台上作法时,那般信手拈来c举重若轻的神奇本领,白思孟的腿都有些软了。 这时飞行圈已干干脆脆地由进退两难转变为无情的一直后退。 尽管白思孟反复地驱使它前进,但每次都是瞬间便被老仙儿纠正过来,继续执行后退指令。 这里面的差距就在于:白思孟是用手指指挥,等于在按键,而老仙儿只用意念。意念当然比按键快捷多了。 更对白思孟不利的是,现在飞行圈离他有一公里多,小得几乎看不见,所以他对它的定向控制力就因此变弱很多。 老仙儿却是坐在它的几乎正下方,距离近得多,意念的传导因而也特别的强。 就这样,飞行圈的控制权在争夺中,逐渐倾向于对方,且力度越来越强。如此一来,它便越来越快地退向兵船,黑影在大家的视野中也越来越大。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32章 生推死挡 新 水手和士兵们大致都知道一点这意味着什么,于是都恐慌起来,不安地互相望着。 白思孟的感受自然比大家更加尖锐。 他痛心地意识到,在上空的这场搏斗中,自己没能干过老仙儿。之后最大的可能就是兵败如山倒,自己送出去的炸弹反而掉下来炸了自己。 死亡,那是多么可怕而绝望的事情。 但是他却不愿、也不能接受失败,尽管失败已经近在眼前。 我还有时间!我还有时间!他满头大汗地这样想着,仍然疯狂地一遍又一遍地在腰间指来划去,希望能够遏止炸弹的后退。 其实哪还有什么时间!只要遏制不住对方,圈子总比帆船跑得快,早晚都会炸了你,除非你穿上飞行装,和朱品声一起,一走了之! 但那时,全船人就成了你的替死鬼。 这在许多人看来大概属于实在没有办法,极其遗憾,却也无可奈何,就像老仙儿篡位失败拍拍屁股就走,把紫禁军扔给王军任意处置一样。 但再怎样无可奈何,这样的逃避,总不失为一种卑劣! 以侠义道自诩的流沙四少岂能接受这种卑劣! “就是光拼力气我也要拼垮你!”白思孟咬牙切齿地在心里说。 他不知道对手究竟是谁,是老仙儿本人还是那个功力惊人的金师父。 但不管是哪一位,他们都是精力渐衰的老年人,全力一搏,坚持到底,说不定最后还真会出现奇迹! 他是真不知道。 他不知道老仙儿此刻完全是运用意念在与他搏斗,还以为也是跟他一样几个手指不停地点点划划呢。 老年人的精力和敏捷度不如年轻人,如果光是这样动手动脑高频度地拼下去,他真不会最终落于下风。 然而他错了。他的胳膊会酸疼,老仙儿的头脑却不会。每次交锋,对方几乎不花什么力气,他却在移动几十斤的重量——自己的右胳膊和腰板。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一分钟内,他的手臂动弹了几十次,头脑也因此高速运转了几十回,可是结果却是炸弹又退回来几十米——平均一秒一米,跟人走路的速度相仿。 十分钟过去,炸弹已经退到了海滨沙滩。由于船只出逃,这里空旷无人。 白思孟黔驴技穷。他已经竭尽全力,却始终没能阻止炸弹姗姗返回,至此已经真的什么都是无用。她多少懂一点枪支,此时不用交流,卡嚓几下就把子弹给他上好,拉栓上膛后交到他手里。 不料这时白思孟反而不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33章 急纵升空 新 “等等!等等!”白思孟张大眼睛,嘴里叫着,手指仍在腰间不停地点点划划,“他——他了!不要说了!为父慢慢与你说知!现在来人要烧我的官邸了!” 说完,他已无法摄神入定,只好奋身而起,单腿一蹬,人已跃入空中,直飞上去。 张贵妃吓了一跳,急抬头看,只见老父亲大袖飘飘,风声飒飒,直入高天,不久就冲到离地百十丈高处,与一个黑黑的东西迎头撞上。 她惊叫一声,抬手捂住了嘴。却见高空中父亲突然一闪身,已经转到黑东西的侧面,一伸手便揽住它,伴随它一起飞回。 再几秒钟过去,肉眼可见,那物已经停止不动,就那样悬在空中。。 仔细再看,父亲似乎在与它互相推搡,你往前一步,我顶住;我往前一步,你又顶住,互不相让。 那黑灰色的东西比父亲个子小,却像比父亲结实。父亲使劲推它,它只略退半尺;它一头撞向父亲,父亲却被顶得快要歪倒,显然处于不利态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34章 空中花簇 新 张贵妃不知那黑黑的是什么东西,紧张得一颗心突突乱跳。突然间她想到,此刻父亲独力难支,何不叫四天罡上去帮忙? 意到脚起,她立即奔入院内,大叫:“五天罡快去救驾!” 四天罡闻声猛然回头,听她还叫五天罡,未免难过,但一听是要救驾,便知主子遇上了极大的麻烦。这可是大事,于是他们立马都蹦起来,风一样窜出屋子。 冲在最前面的瘦子钱钧一抬头看到空中形势,啊地惊叫一声,立刻拔出飞刀,奋力上窜,要助老国丈一臂之力。 其他三个先看看四周,察知并无异常,也都赶紧升起,迅速与正在奋力搏斗的老仙儿会合。 五个人上下左右,盘旋飞舞,把那枚无知无识的炸弹围了个密不透风。 反败为胜的白思孟远远看见,心中又凉了。 刚才也不知怎的,对手忽然怯战,一退再退,把大好形势拱手相让,他还以为老仙儿年老体衰力气不加,被他磨得虚脱了呢! 谁知他在下面弄不赢,急中生智,干脆窜了上来,直接挑起了肉搏战。 他是内行,就近伸手去弄,自己遥不可及,又是虚拟动作,怎么搞得过他?这下子输定了。 果然,炸弹很快就被他设法定住,船上少年再怎么拨弄,也前进不了一寸半寸。 白思孟正没奈何,突然看见对方又飞上来四个帮手,正是那烧不到兵船,没处出气的四天罡。 这不是画蛇添足吗?老仙儿一个人已经把炸弹拿下,还要你们跑上来瞎捣什么乱! 他又好笑又好气,却又自知不敌,心中惶惶,突然脑海中一亮:这不正是聚歼敌酋的最好时机吗? 谁说敌人笑到了最后!咱这不是失之桑榆,收之东隅,或者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怎么说的来着? 此时他无暇琢磨到底那句成语是怎么说的,伸手抓起步枪,便喊:“拿缩微炮弹!” 同时心里还在一团高兴,心想:“成语写错了,只不过是老师扣分;而要是打不准,我这可是战场丢分,那就糗大了!” 岂止糗大了,炸弹顶回来,小命怕都会整没了!不过年轻人脸皮薄,保住面子太重要,有时头脑发热过度,就全忘了还有性命之忧这回事。 拿起枪他就想飞上去,直接与对方近距离搏斗。 他有枪,又能飞,完全直到前方,在对方所有的伤害手段的作用距离之外就把他们一一干掉,这是手拿把掐的。但过细一想这又有些骇人听闻。 手下众官兵都不知道他也能飞,他也不愿轻易泄密。再想了想,他决定还是保持出其不意的优势较为宝贵,就强行抑制了出击的冲动。 事情还远没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枪的射距多大呀!现在对方挤作一团,目标增大了上十倍,即使不飞上天空,他也完全有时间对被他们推过来的炸弹作出反应。远了打不中,近了还打不着?一炮就炸了他们! 这时,离他足足一公里远的空中,对方五个人围着炸弹正在激烈讨论。 他们都不知道这东西是干什么用的,特别是跟自己常用的火油罐完全不一样,连点儿油腥味都没有,但可料定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老仙儿认为这是个用来砸人砸屋的实心铁疙瘩。好家伙,连用石头砸都嫌轻了,难道想一直砸进我的地下室呀? 但瘦子钱钧见它有弹翼,便认定里面一定装得有东西。这不是尾巴吗?有尾巴就有肚子,不信把这三片尾巴揪下来看! 虬髯壮汉刘三针善使丝网,就说在这云朵边吵什么!我先拿网兜起它,背回去看看。再能砸人的东西,一落地也就没用了,倒好顺便拿去卖废铁。 蓝衫道士韩昌很不以为然,说:你说的都什么傻话!有飞行圈兜着,还要你那破丝网干什么?嫌它破的不快呀! 最鲁莽的是那胖胖的车轮和尚。 他左手托起炸弹的弹翼,右手抓着炸弹的底端就要掂掂重量,说我举它一举,就不信这东西真是实心的。你们叫飞行圈别转了,就由我驮着走,看会不会把我压趴下! 幸亏伸出底端的那根打火齿条刚好漏在他的几根胖手指之间,不然他猛抓那一下,力道向下,足够它嚓地一声缩入,那就会立刻引起一场大爆炸。 一个空中开花,五敌酋便粉身碎骨,不用白思孟操心了。 白思孟隔得远,这些七嘴八舌的对话都没听到,朱品声通过乌鸦却既听见也看见了。但是她不知道怎么做才好。 距离还太远,用步枪打他们,命中概率就跟中彩票一样,反而提醒了他们。但若是无所作为,鬼知道他们还要拉扯到什么时候! 碰巧白思孟等得太久不耐烦了,走到内室门边问她那边是什么情况。她就说了,随口道: “老仙儿说了,就让飞行圈翻个身,把这铁疙瘩扔下去摔摔看!是骡子是马,一摔就真相大白了!” 白思孟心房咝地一紧,脱口说:“呸,那下面可是街道!炸的都是平民呀!他怎么这么糊涂!” 朱品声笑道:“炸老百姓总比炸他自己的大宅子好!这老东西还真是福至心灵,想出这么个馊主意!” “等着看热闹吧!”白思孟不快、却也放下半颗心地说。 只要不推回来炸他们的兵船,那就已经是上上大吉,但聚歼敌酋就办不到了。 他的手指头又在腰间动作了一番,还是没见效,算是真的无可奈何了。 费了半天心思,到头来还是弄出这样一个结果,真太没意思了! 不料他刚拖着脚步走回舱间的门口要上甲板,却见那一簇东西箭一样掠过天空,正向他这边飞来。 原来那几人没讨论出结果,最后懒得再争,就协同一致,推着那怪怪的东西快速返回,要在兵船上试它一试了。 他们的蛮劲一上来,竟然飞得又快又低,连箭都不顾忌了。 惊见此状,白思孟顿时心脏猛地一缩,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就地一靠,倚在门框上,举起步枪。 他都忘了还没装填缩微炮弹,就对着那簇飞人的正中心部位开了一枪。 结果这一枪打高了。那簇五颜六色的东西鲜花一样恣意地绽放着,仍然直直地飘向他们的船只。。 距离太逼近了,白思孟此时后退无路,急不暇择,只能连连放枪,把五颗子弹全部打了出去。 射击的后坐力撞得他肩膀生疼,人也被撞得斜靠在舱门框上。五颗子弹成一小小集束先后奔向目标。两颗仍然打高,三颗正中花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35章 炸弹惊魂 新 五颗子弹,第一颗便击中了蓝衫道士韩昌的左臂,立刻把他那飞沙走石的武功废掉了一半。 还有一颗尖啸着先把瘦子钱钧的足侧削去一块肉,再从车轮和尚的腋窝穿过,给他两人同时造成一阵火辣辣的感觉,渗出几滴血来。 接着两颗脱靶打飞。最后那颗则打在炸弹壳上,撞出铮的一声嗡鸣,尖锐刺耳,几乎高达两万赫兹、一百三十分贝! 什么都比不过子弹擦过头顶的破空尖啸,和那极其刺耳的铮的一声。 老仙儿是听到过这种尖啸的,这立刻让他回想起湖上的惊雷。他的遥控飞行圈就是那次失去的。 而在虬髯壮汉刘三针和瘦子钱钧耳中,那声铮的怪响却像是射在盔甲上的铁箭头,其速度和力量却远比寻常铁箭头大,这不是传说中的神臂弓射出的又是什么? 一个受重伤,两个受擦伤,两个大受惊吓。五人无不像中了邪一样,顿时作鸟兽散,集体跳伞似的来了个空中花环解体。 疾飞的炸弹没人管了。但它仍然按照此前的最后一个指令,飞一样扑向兵船这边来。 白思孟赶紧扔下步枪,左手本能地指向炸弹,右手摸向腰间,却没法及时完成动作。 阻止的指令没能发出,那笨重的炸弹便仍然保持原来的直线,箭似地来到头顶。 这时的它,不知曾被那五个家伙怎的一推,已经是尾翼倾斜,眼看就要从圈子里掉出来,就像凶神恶煞大张着一张狰狞的黑嘴,且呈危险的倒行姿态,就那样直穿帆篷间隙,呼地冲过去,带起了一阵疾风。 这之后它前面便无遮无拦,这才自由自在地向着远处海面直线窜去,越掠越低,直到在海面上犁出第一道水痕,激起大团雪白的浪花,这才在白思孟的多次指令下慢慢停住。 这时的它,姿态已被纠正过来,非常有模有样,就那样尾巴朝下,直立在水面上,像极了一枚竖立待升的宇宙火箭,而且已经进入点火倒计时。然而好像刚刚数到五,那机械的倒计时声便意外地停止了! 白思孟满头大汗,奔到舷边,看着五十米外的它,胸脯一起一落,大口地喘气,腰酸欲倒。 朱品声也早就吓得跳起来,紧靠舱壁,双手捂紧了耳朵,闭上眼睛。这时听到风啸远去,她这才睁开眼睛胆战心惊地走出来,随着大家的视线看向那边。 白思孟连回收炸弹的心愿都没有了,只想马上翻转飞行圈,咕咚一声把它沉到海底去。 这宝贝疙瘩,给他们带来的惊吓太大了!就像一个失控过的魔鬼,谁也不知道它还会不会再次失控,甚至阴险到一点迹象都不露,轰的一下就把大家全都炸个稀巴烂! 但怕是怕,浪费还是舍不得。捱到最后,几经斗争,他还是把飞行圈召唤回来,让它从海波中升起,一点一点地靠近船舷。 就在它将要贴到船帮时,他伸出去想抓它的手停住了,一股冷汗从背后沁了出来——这家伙已经没法回收! 主要是引信问题。 如果引信是拧进炸弹的,他可以把它再旋出来。可这颗是用铁销子固定的。三根铁销子都是用锤子敲进去的,尾端与弹壳齐平,就是有老虎钳也根本没法拔。 这样一来,只要尾翼和引信装好,它就只能待用,永远不能回收了。 要是原来是用螺丝固定,那多好啊! 一番生死挣扎,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却还无法完结,白思孟头都大了,却不能不承认,除了再一次袭击老仙儿的邸宅,他竟没有第二条路好走! “朱姐!”他叫一声。声音都有些变样了。 “怎么?”朱品声见他刚要回收炸弹,却又把手拿开,心中不由疑惑,闻声答应,“有事吗?” “叫乌鸦再飞回去,给我空中瞄准!” “你还要干啊?”朱品声的声音瑟瑟发抖,“不怕再出啥事儿?” 白思孟苦笑道:“这叫欲罢不能!请神易,送神难,它算是跟我摽上了。” 朱品声没说什么,只觉得他好犟,却不想多问原因,依然配合地去招呼她的乌鸦,再去引导炸弹定位。 这回白思孟不再吝惜动力,让炸弹直升到一般人肉眼看不见的高度才转而平飞。 太远了。这时他就像面对一片虚空,只能按照猜测出的方向去施展他的遥控术,幸亏飞行圈的遥感功能极好,这么远的距离还没失灵。 飞了许久,直到乌鸦大声报告说位置差不多了,他才让炸弹下降,并从高处开始就进行谨慎的校正。 到它离地还有一百五十米时,他再也不等了——再等,说不定又被刚逃回去的老仙儿发现了——一个z字令发出,飞行圈立刻就地一个翻身,把炸弹投了下去。 “一切都交给全能的上帝了!” 眼见炸弹翻转,朱品声立刻从床铺上坐起来,睁开眼甩掉影像不看,一时感触,也不知学的哪个电影里的祷告,合掌虔诚地咕噜了一句。 然后她走到舱间门口,遥望远处山坡,收看刚才经由自己校正过的轰炸的远观效果。 此时风声浪声合成一曲。头顶的帆篷嘭嘭轰轰,就好像战阵擂鼓一样。三条战船戈甲鲜明,旌旗猎猎。 她忽然一股豪气油然而生,竟觉得现在自己就是黄天荡里的梁红玉,此时正在击鼓催战,激励将士;而那威严地站立在船边的,便是宋军元帅韩世忠。 一对大义凛然,不以生死为意的英雄男女。 是啊,生死算什么?为了完成任务。为了闯过完成任务路上的大片荆棘,他们不是经历过多次死亡的威胁,多次舍生忘死地与敌搏斗,也造成过大量的伤亡吗? 眼前不过是另一场不得不然的战斗罢了。 然而眼前突然呈现的美妙景象还是令她从心底里震骇。 嘭的一下,那颗炸弹落地。 一朵极小的烟花在远处山坡上突然炸开,迅速胀大,片刻便扩展成为大朵的牡丹。黑黑的、活跃的,一朵两朵,三朵四朵,簇拥在一起,颤动着,摇曳着,美丽而轻柔。。 它们一经绽放,便温柔地遮掩了它的生根之处,人们再也看不到那曾经矗立的大宅院了。 渐渐的,连旁边的建筑物也被遮挡,于是整个那一带就变成了一块大黑斑,一块活跃而醒目的黑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36章 穷追不舍 接着,随着烟团的翻滚升腾,黑斑也好,墨牡丹也好,色泽都由浓黑变为浅黑,由浅黑变为深灰,越高越淡,终于完变成了灰牡丹——一种颓败的颜色。 而它的底部,红色的火苗开始若隐若现,这带来了更多的黑烟,却也更加速了灰牡丹的分蘖——在海风的助力下,轰炸逐渐演变成了火灾,从山坡的中部,直往山顶延烧。 一开始,还像是一只张牙舞爪的章鱼,很快就在他们船上人的视野里,扩展形成一个黑灰的倒三角。 这倒三角也像个v字。胜利的符号。然而它却是黑灰的,一种冷峻的颜色,似乎预示着这块土地即将面临一场铁血的征服。 “天哪!”估算一下烟火波及的面积,朱品声的心战栗了,“这该殃及多少无辜呀?” “嗨!居然会这样,火烧连营了!”白思孟也吃了一惊,心中很是遗憾不安,“没想到烧得这么厉害!难道老仙儿住在大军草料场?早上刮的是东风,这一来不烧上山顶不算完了!” “哈!”朱品声两手一拍,“你说咱们来干什么的?这样也叫救民于水火?水呢?唉!” “倒霉!”白思孟又骄傲又丧气地两手一摊,“本来只是来宣战。想警告一下老仙儿:老鼠拖木锨,大头在后头!没想到一颗炸弹就把他家报销了!也不知炸着他没有!” “炸没炸着,陪斩的却不少!那一片都是普通民居。今天的点子怎么就那么背呢!” 白朱二人束手无策,只能急搓着手,眼看着大火在那些木制的低矮建筑群间延烧。 三条船上的那士兵和水手却浑没把这当个事儿,面对大火还兴奋地指指点点说说笑笑。 他们得意洋洋、心花怒放,都由衷地认为,这才叫惩罚!这就是向反叛的一方提出的严正警告。 兵船此来是要宣示皇家的威权,效果不显著还不行呢! 看了许久,没有见到反击的迹象。敌方既没飞来相扑,也没进行军事调动。什么应急反应也没有,有的只是大火的延烧和人们的逃命。 而没有陆战队,三条兵船也不可能干更多的事情。看了许久,一个个腿都站酸了,白思孟挥挥手,他们就起锚回航。 归途上,也不知为什么这么巧,他们又一次碰上了绿眼海盗。 上次是冤家路窄的遭遇战,这一次却是一场不死不休的追击战。 这天下午,兵船还没穿越青铜海峡的中间线,就看到几条商船满帆快驶,从北往南,形迹十分慌张。 看到兵船过来他们也没停下,只隔着水面大声喊叫了一阵,说的什么多数人都面面相觑,丝毫不懂。 吴起雄却说他听清了,肯定地说:“他们说有绿眼贼!两条船。正在北面抢劫!” 白思孟惊讶地说:“就那么哇啦哇啦几下你就听清了?我连一个‘绿’字也没听出来!” 吴起雄认真地回答:“他们说的是末将的家乡话,都督哪里听到过!” “那就追吧!”白思孟回身看看后两条兵船说,“我就喜欢这种自己找上门来的买卖!” 兵船队立即抢风向北,一直驶到晚上太阳落山,却没发现任何可疑的船只。 跑了?还是走偏了? 众水手多半认为是跑了。 他们说:这绿眼贼最为凶狠,船速快,炮火凶,手段也阴毒无比。 人家别的绺子抢了这回,还图个下次,他们却于抢了商船,搬过金银绸缎之后,马上就放火将受害船只烧掉,也不管你上面还有多少人多少货;只要是他们用不着的,一律送你进龙宫,绝无二话。 他们肆无忌惮地这么干,还管这叫根绝后患。 所以海上走船的人提起他们,都是又恨又怕。这回到了预定地点看不到他们,肯定又是使的这个伎俩,一沉一飏,我们到哪里找去? 众人七嘴八舌,吴起雄却是默默地看水色、看海流,然后说这里有两股海流相遇,交汇面的水花打着漩儿,什么漂浮的东西都不会很快跑远,所以他们既然不在这里,就一定是追击时偏航了,要不然怎么看不到一点烧船杀人的迹象残留? 他力排众议,要求船队回头再找找看。 白思孟听说他在这青铜海峡航行过二十多年,风浪经历了无数,相信他经验老到,姜还是老的辣,就同意了。 当晚他们就在附近打转,第二天天一亮,视野清晰了,就用了整整一天时间来回梳篦。这一天却又是白转悠。 直到又一个下午来临,他们才发现新的一队逃跑船只,惊恐万状,直奔西方。 截住问时,那些人报告说:还是两只海盗船,如今刚刚围捕到一只东陂的大船,已经开始靠帮登船,杀人劫财了。问问距离,只不过十五里许,如若去追,很快就能发现。 吴起雄大喜,说:“末将说的怎样?这囚攮们船大,抢东西也是挑三拣四,哪里那么容易就餍足了?一定还在这儿抢!果不其然吧?” “追呀!”白思孟整整闷了一天半,都有些厌倦了,至此才大喜过望,一拍大腿,立命转向。 三条兵船如同下山的猛虎,借着西北风,侧帆急驶,直指东方,只一个多小时,就看到了远方地平线上几只船影,有一只已在冒烟。 距离还远,三条兵舰继续快驶,半小时后,距离缩短,肉眼已经能够分辨出盗船与商船。 两只海盗船较小,都是双桅的,此时没有一点要离开的意思,只在那只起火的大商船旁边打转,时不时泼几桶海水过去,装作是帮忙救火的自己人。 而这时,商船已经烧成了个大火炬,想扑也扑不灭了。 “这囚攮的们,只怕还想诱骗我等上钩呢!”吴起雄又好气又好笑地说,“把爷们当货船了,真是不长眼睛!” “你没挂旗帜嘛!”白思孟笑道,“追击时就得用这个套路!要不,两条大鱼又跑了!” 再急驶了一段路,海盗船觉察到不妙,心想:就是百分之百的高风亮节急公好义,见到同行受难就拔刀相助,也用不着这么一副恶虎扑食似的急色呀!其中一定有诈!! 再说,原以为它们都是客船,因而载重不多,所以吃水浅,果然如此的话,倒很可以掳一票真正的细软外加几个好看的女人,谁知直到现在,也没见有一个看客出舱,这就不像是客船了! 若是客船的话,出来瞧热闹的还会少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37章 一网打尽 一定不对头!不对头!两船同时分析清楚,叫一声不好,就下令准备战斗。十几个身影开始在船头大炮前奔忙。 “奶奶的!看出破绽,想动手了!”吴起雄用力咬咬牙说。“干他!” “都炸掉吗?”朱品声有些犹豫地问白思孟。看来她对轰炸铜坞引起的大火,心中还很有余憾。 这种大号炸弹的破坏力给她造成的震撼太强烈了,而眼前的海盗船上也是人影幢幢。 白思孟很能体会她的心思,也赞赏她的恻隐之心,但在加以肯定之前,仍然指指那还在熊熊燃烧的商船说: “那只倒霉的货船比他们两条加起来都大,就像一只草食恐龙。可这两只肉食恐龙扑上去,不但把它咬死,喝了血,还想再加一把火把它烧掉,锉骨扬灰。血你已经喝了,为什么就不让它苟延残喘?就是杀死了,为什么不把肉留给别的动物?” “这倒也是!”朱品声再看一眼那已经歪倒欲沉的垂死商船,难过地说,“别说是只和平的商船,就是罪大恶极的战舰,也是一死足偿,干嘛这么死不饶人?” 白思孟叹口气,幽幽地说: “这倒让我想起学校里一些男孩儿,闲着没事儿,也不为什么,就用脚追着踩,把一群蚂蚁都踩死,自认为很好玩。 “他们就只为了好玩,就笑嘻嘻地让人家成百上千鲜活生命都消失掉,一点也不觉得残忍。男孩如此,长成男人后,更有了利益的考虑,于是为了利益,就开始拼抢,为了占有,就进行杀害。 “要说性格,他们这时仍很像男孩,也天真,也幻想,也有善良的一面。但是他们玩大了,越玩越大,先是把动物当成蚂蚁踩;接着再把别人当成动物、当成蚂蚁,也滥加践踏。于是有一天,别人就把他也当作蚂蚁,笑嘻嘻地,无情地踩死了。” 说到这里,他挥挥手,叫:“准备!” “所以你现在就代表上帝,亲自来踩他们?”朱品声皱了皱眉,清澈的眼睛睁得老大。 白思孟耸了耸肩膀。 “算是吧!”他心平气和地说,“不为别的,就因为上帝选择了我而不是别人上了这条兵船。所以有一天,可能我也得像对面那些家伙一样——心安理得,服服气气地让别的人踩!” 看他那般从容不迫,好整以暇,推人及己,不嗔不怒,完当作一件最自然不过的事情来做,朱品声语塞,看看那两只海盗船,无话可说了。 世界就是这样多彩,而且报应不爽。有被欺负的人,就有欺负人的人,也就有欺负欺负人的人的人。 职责所在,无须分说,白思孟毫不犹豫。既然手下已准备好,他就立刻派出飞行炸弹,先在一百米高的空中进行了一次实弹演习。 “向前!向前!左!左!再左一点,好!好!” 随着乌鸦小奇的叫好声,飞行圈一个倒翻,炸弹垂直落下,正确命中靠得较远的那条船,但还是稍许偏了些,只炸掉了对方的船尾。 在烟团滚滚惊人的大爆炸中,所有海盗都震得飞进了水里。有的昏死过去,因而丧命,更多的人落水后又浮起来,在水面惊慌地扑腾。 炸剩的船体大头朝上,看样子还不会马上沉掉,几个落水的海盗便向它游去,想依傍一下这个暂时的栖身之地。 观战的水兵们立刻张弓搭箭向他们射去。 新夏国现在的战争规则中,似乎还没有禁止虐杀俘虏这一条。 虽没亲眼见过、却也听说过枫林坡大捷的白思孟对此毫不吃惊,甚至也不反对。绿眼贼恶贯满盈,早已自绝于平民百姓,甚至远恶过寻常盗匪,得此待遇也是恰如其分。 “可以了!”他看了战果,觉得还算差强人意,也不管那些落水的强盗死活,就从容不迫地启动了第二颗炸弹。 这一次,因为对方已经吓得脚软筋酥,根本无人对空射箭,他无所顾忌,就把轰炸高度降低到五十米。 这样一来,乌鸦小奇眼里的海盗船就不像只洗脚盆,而像一张有点面积的单铺床了。 弹着点定在了船身中央后,它连说两声好,又大叫一声:“投!”,白思孟马上一个z字画出。 飞行圈如令执行,第二颗炸弹就准准地落在了定位点,噗哧一下子插入船板,然后就轰隆一声,来了个中心开花。 这次不仅掉得准,还炸得极惨。由于火药桶正好被引爆,船都轰隆一声被炸成了碎片。 这种威力的绽放无人可敌,最后也无人幸免,整个船体炸了个稀烂,只有几段桅杆还算保存完整。 白思孟命令兵船驶过去,俯身船舷看了看。 这里的海水很深,铅锤都测不到底。落海的大炮已经无法打捞,他们便首先抢救前一刻跳海逃命的商船船员。 他们都是新夏人,存活下来的只有一半。将他们一个个救上来之后,这才把那些还侥幸活着的海盗部拉上来,水淋淋地关进中舱,作为俘虏带回去。 过了一星期,兵船回到桃浦港,第一次巡航结束。 在码头上,他们受到小蒋以及提前得到消息的船行商人们的热烈欢迎。东陂的船员们也受到桃浦同行的慰问和招待。 可惜的是,东陂这条船出海时没有赶上买航行保险,货物损,连船价都找不回来,老板痛心得直哭。 年轻都督们也无暇管他。更让凯旋归来的他们高兴的是:新任兵部尚书刘子峦刘大人恰好也来了,就住在新收拾出来的合议都督府里。 回到都督府,他们拜见了刘尚书。刘大人笑容满面,首先祝贺他们巡海建功,击沉绿眼海贼三条战船,还轰炸了铜坞,给了还没站稳脚跟的张本希叛贼一个下马威。 他说他已经在写报捷奏章,准备尽快发出去,现在想听他们再补充一下内容。 白思孟推朱品声汇报,朱品声笑道:“炸弹是你扔的,还是你来吧!” 白思孟就把巡海经过详细说了一通。 炸弹是用从老仙儿一伙手中缴获的飞行圈送过去的,这个事情刘子峦已经得到报告。 他从刑部大牢里逃出时曾经坐过,却没看出是什么,很感新鲜,此时便说: “贤契!本部堂虽然见过那些仙人在天上行走,却不知他们用的是这种圈子。可否拿来老夫一观?” 尚书大人面前,白思孟不想惹麻烦,反正早有思想准备,他就满口说有有有,立刻笑吟吟地搬出一摞飞行圈来。。 这些圈子除了一只还略为好用,其它的都或是能量完耗尽,或是即将耗尽,转转停停,形同废物。 他也不说自己能飞,只在桌面上把这些飞行圈一一启动给刘子峦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38章 “贤契们帮帮忙!”(二更) 这都是白思孟精挑细选出来的。 一经演示,大部分圈子的表现十分丢人,动都不动一下,死了一般。少数几个能跳动,能浮起,却也软弱无力,放一本书上去就能压得落下来。 只有这次带弹轰炸的那只,居然把沉重的八仙桌都顶了起来,一直升到屋梁处。 刘子峦大喜,却又疑惑为什么大部分都不能用了。 白思孟告诉他,据偷听到老仙儿的话,这飞行圈是有寿命的。只能飞个四五年,老了就飞不动了。这些没用的之所以要留着,就是希望什么时候遇到高人,能叫它们延年益寿,再展青春。 刘子峦听得连连点头。但是他不是糊涂人,明明看到这圈子也就是人造的圈圈,怎么会有寿命呢?一定是机括磨坏了吧? 这时的人虽然已经利用了风能(风车)水能(水轮)变形能(弓箭)等,却还没有面深入的研究,所以只能认为是机械磨损,久了就用坏了。 东西坏了都可以修,只要匠人手巧。 刘子峦是熟读古书的文化人。书里说,周穆王时都有人会造假人,唱歌跳舞样样行,甚至还会眨眼挑逗,诱惑周王的姬侍!所以他相信,只要有高手巧匠,拿来敲敲打打、补补焊焊,再足足地上点儿油,这些神奇的圈圈也能复活。 “那么老夫便带一只去,”他好心好意地提议,“京城高手匠人多,说不定能叫它再飞起来,那就好了!” 白思孟赶紧满脸笑容地附和: “大人说的是!说得是!倘若能够修好,剩下的属下也马上送到京里去修。此物虽然平常,谁知剿贼之时竟然还少它不得,比那正造着的大炮还管用呢!” 刘子峦兴犹未尽,竟问:“贤契可曾坐过它么?” 白思孟心里一扑达,心想: “来了!还是逼到这份上来了!要说会飞,怎么这么大的事以前也不好好报告?要说不会飞,他本人就被我们背过的,都飞过了好几条街呢,那更搪塞不过去!” 想想无奈,他就说: “缴获时就试了,因大火烧过,只有两个未烧损的圈圈好用,就带回京城来。就是那次救人用的那两个。后来打走张本希,又缴获了几个,谁知都是他用剩下的。试一试,都是升到树稍就飞不动了,慌忙下来,还差点跌断了腿。 “属下当时便想:这些圈圈都是寿命快到了,所以张贼抛弃不要。人若坐上去,万一升得太高,一个来不及,岂不要摔得粉身碎骨?所以也不敢多试,就拿它运炸弹了!” “那是!那是!”刘子峦从善如流,连连点头,“摔了人就太不值了!想那仙人们,也不过起初狂放些,整日云里悠游,如今圈圈老损,他们想是也怕,这几月没见着飞了!” 不但再不提看人飞行,就连带圈子去京城修理的想法,他也觉得多余了。 不是怕修不好丢面子,都是自己门生一般的小家伙,亲热得很,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怕就怕万一修好,有个什么贵人想坐着飞,却修得不够尽善,半空噗通坠落下来,那责任算谁的?那可不是我老刘多管闲事了? 假如摔的是哪个惹不起的皇亲贵戚,那更是自己伸脸让人掌嘴了! 于是他把圈子郑重退回,说: “如此还是留在贤契们这里好些。万一此地有高人能够修好,军前立时就要用,岂不便捷?何必往返费时,倒是老夫多此一举了!” 丢开圈子和海战成果,他们又谈到局势。 一说到这,刘子峦的眉宇间就露出忧虑之色,说: “如今北西二面,最可虑的还不在西,而是在北。北军之剽悍人所共知。然而自去冬枫林坡惨败之后,其顽强亦出乎意料,不但打下万聚坪,击走李琨,而且数度进窥河防,意欲渡河南下。 “幸亏去冬天暖,河冰不厚,人马无法通行,船只又尽数拘在了南岸,他只好望河兴叹。然而李琨那里已经是一宵数惊,师老兵疲,应付不暇了。 “如今时令稍好,天暖春回,河水湍急,一时可保无虞了。然而他若不退,时间拖久,便成个划河而治的局面。 “圣上对此甚是不忿。国家割裂,上烦廑虑,臣下却束手无策,真真是枉食君禄,一无用处。惭愧!惭愧!” 看他烦恼,年轻人们却没有什么话可安慰,只能说: “中堂且宽心!这只不过事情来得太急,一时没有找到切实的办法。战事如弈棋,暗流滚滚,奇兵偃伏,往往会出其不意;至于做对与错,却也难说。 “细细想来,孙济在那厢也急,这般相持胶着的局面必然不会长久。总有一日,可以想出高招,一举驱除掉他。” 刘子峦默然半晌,突然问:“若是贤契们能够由西而东,侧击孙济,那便如何呢?” 这一句有如石破天惊,年轻人们都吓一跳,你看我、我看你,愣了。 “哪有这个道理!”朱品声心中带气地想,“把我们当成救火队了!”但虽然心中抵触,却说不出口。 白思孟笑问:“大人说的是侧击!由哪里进军?用多大兵力?” 刘子峦皱眉说: “现在别的地方哪里还有兵?要有,便是贤契们手里这一支了!五千兵马,配以新铸大炮,用船运至西突角之下,沿西北长山南麓东进,行进一千里不到,便可与李琨形成夹击之势,孙济必惧。如他放弃万聚坪北归,则僵局顿解了!” 此计说出,他也自觉空疏,便又笑着说: “此也只是老夫一时心血来潮,偶然想到,并非兵部决断,贤契们听了不要笑。若是不妥,只管批驳。老夫也是病急乱投医,急于觅一出路。” 这话说的十分真诚,年轻人们才略为放心。 白思孟研究过一段西部地理,对于他说的这条路线很清楚,当下打开一张地图,指着上面的各种线条和空白解说道: “大人请看,西突角远在西海岸之北端,往东便是北海,直到葱城都是水路,那已经在孙济的背后一千余里了。船若运兵,只能到蛤蟆角登陆,往东才能到长山之南。。 “长山之南一个村庄城邑都没有,无粮可因,一千余里怎的供应?马可吃草,人如何办?总不能只靠打猎吧?这一带又没有道路,大炮一门,重逾千斤,如何搬运?在在都是难题。 “是以与其千里奔袭,走那无人烟的地方,还不如索性航行到葱城,然后一路南进,拊敌之背。只是这样的话,兵又太少了。孙济留守老巢的兵力少说也有三四万,五千人马,南进一千里,还不够他随手一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39章 长亭斗嘴 刘子峦看过地图,才知道自己真是信口开河了,都是熟人,当下脸也不红一红,就笑了说: “原来老夫的侧击之策真是无稽之谈。也罢,就用贤契们的‘拊敌之背’好了!若嫌兵少,再益五千,这是老夫说得出来亦做得到的,再多却也难。贤契们仔细盘算一下,以这一万人渡海远征,夹击孙济,能制胜么?” 如此开口,真不知是殷勤求教,还是殷切盼望了。 白思孟想了下,说: “一万人够是不够,不过只要武器精良,倒也不惧他那三四万留守兵卒。只是这样的话,就得有一年工夫造枪炮,还不知能否办到!” “一年工夫?”刘子峦愕然,“这怎么等得?” 白思孟便领他去看缴获的绿眼洋人的大炮。 他看了吓了一跳,真没想到它会是这样大!这样重! “大人,”白思孟说,“要造如此大炮,米家大作坊眼下还不行,还要从小炮先行造起,慢慢才能铸出如此大件——” “他家不是三万斤的大铜钟也铸过吗?”刘子峦打断他的话问。 “是!”白思孟承认,“可那也是从小钟先铸起。盖因小件好铸,待铸出的无气泡、无裂缝了,才好做大件。大人总不会要一尊有裂缝的大炮吧?” 刘子峦没话说了,但心有不甘是谁都看得出来的。 原来他专程到桃浦来,不是督战观战,而是求救来了。 也难怪!现在他是兵部的总头头。皇帝可以自谦:“万方有罪,罪在朕躬!”他却只能说:“万方有难,难死尚书!” 北边这一仗打不完,皇帝是寝食难安,他则是如鲠在喉,每天都噎得嗓子眼疼,疼到流血。 三个年轻人终于都悟出了这一点。 “这样吧——”考虑半天,白思孟想出一个折中的办法,说,“也不侧击,也不拊敌之背,就先给他来个平地一声雷。 “尚书大人可以先叫李琨准备好渡河攻击,然后我这里派出两人,到那边替他轰炸芦河北岸,一鼓破敌。 “至于能不能趁势风卷残云,那就看李大将军的本事了。我们只敢保他一渡过河,便看到一个空无一人的北军大营!” “噢——”刘子峦长出了一口气,握住他们的手说,“这就好!这就好!只要能够先破僵局,老夫一定催促他们趁势横扫,力夺万聚坪。只要万聚坪重回我手,彼孙济小儿就三军夺气了!” 白思孟估算了一下,准备炮弹总得十天半个月,再带着缴获的两尊大炮走驿路,急催快走的话,二十天能够赶到芦河,总共需要三十到三十五天。 去后情况不明,还要侦察目标,那就四十天后发起空袭吧。想得妥当,他就把这个估算向刘子峦说了。刘子峦大喜。 “贤契四人真是年少志高,公忠体国,落落大方,毫无风尘俗吏因循谄媚之常态!”刘子峦翘起大拇指,由衷赞道。“与贤契们一起商量事情,真是痛快之极!来,来,来!此刻就以茶代酒,共饮一杯!干!” 心中有事,连米大姑的庄园也没参观,他就匆匆返京,预作准备去了。 到底是朝廷大员,来去都非轻易。他说声要走,都督府除了万时明造炮紧急,可以缺席,另三人都得带上满城文武出城恭送。城门口话别过后,刘子峦便由从人簇拥着迤逦东去。 白思孟挥挥手,众官也就散归,各做各事。 “看!看!又被老家伙绕进去了不是?”刘子峦的背影一消失,朱品声就忍不住埋怨。“好好的又来打岔!这一折腾,又得好几个月两头忙,不得消停。” 小蒋嘿嘿直笑,说:“老家伙真有意思!” 白思孟笑道:“‘病急乱投医’!他先头说的这一句话好!太好了!” 朱品声嗤笑:“好?好什么?他病了,却叫你吃药!” 白思孟正容道:“好在他的想法对路!他就知道有病得找医生,不管是脑病还是心病,而不是找那些没用的马屁精!这不,一找找到咱们朱医正,办法就来了!” “呸!”朱品声啐道:“跟我何干?都是你一个人在那儿做好做歹的。我就知道,见了刘子峦,你就跟见了孩儿他姥爷似的,什么事都百依百顺。他见了你,也是什么话都敢说,什么屁都敢放,什么情都敢讨!” 白思孟笑道:“我倒不知道他就是我孩儿他姥爷!他是我孩儿他姥爷吗?他闺女是谁呀?是那个姓‘牛’的啊,还是那个姓‘八’的?” “什么姓牛姓八?” 小蒋脑筋有限,不知道他胡说的是什么,朱品声却听出来了,顿时羞红了脸,却不敢声张,生怕小蒋悟出来,憋在肚里顾左右却言不了他,窘得几乎要爆炸。 待了一会儿,小蒋见他们也没什么话,便扭身说:“走吧!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别在这长亭古道打桩模子一样傻站了,人走远了!” 他走出十几步,朱品声才觑机一拳捣向白思孟,笑骂道:“你这坏东西!真不是人!小小年纪不学好。怎么,还学会拆字占人便宜了?” 白思孟乖乖地挨受了她这一粉拳,笑道: “哎哟!瞧这拳打的!真是蛮不讲理!我哪点说错了?从南叙捉弄了人家开始,是谁从此一见了老人家就心软,事事要我们将就着?不是亲闺女干闺女,有那么孝顺吗?我说得不对吗?” “这次我可没将就他呀?我不是一句话都没说吗?” “说不说都在脸上写着哪,我的好朱姐!他无话可说时,都是往你那边瞅。他是欣赏你长得俊呀?” “老人家没话说可不得东瞅西瞅的?他还瞅你呢,你却一个软钉子把人家给碰回来,拿地图塞人家的嘴,他不找我求援找谁呀?不过我可没给你使眼色,是让你自己估量着办!” “我的好姑奶奶!我还要你给我递眼色?我要是连这点眼色都没有,还有机会叫孩儿喊他姥爷吗?他闺女不早把我给踹了!”。 “再贫嘴!我现在就踹你!”朱品声赶上前就踢。白思孟慌忙闪避不迭。 两人远远地掉在后面,你一言我一语,谑浪笑闹。情意渐浓之际,这春郊斗嘴斗的,真是风情万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40章 心结尽去(二更) 晚上把上述事项向忙于造炮做机床,一直无暇会面的万时明一说,他倒一点不吃惊,说: “我早料到,朝廷把孙济当成心腹之患,把大青铜这块只看作癣疥之疾,一时半会还不那么放在心上。你们去芦河也好,帮我报那献计失误的一箭之仇!” 说完他回过头来,很认真地研究了缴获的大炮和火枪。对大炮倒还赞赏,说: “还加了个瞄准器!有意思!这就不那么原始了。炮管也做细了些,说明铁的强度不错。还有活动炮耳,能俯仰瞄准,调整射程了。好!” 他看看炮口口径,叫人拿带来的铁球比对,对上了就称重,结果发现竟达三十三斤。 “这要是装五斤火药,用四十五度角发射,估计可以达到三四千米,有效射程也有两公里,厉害!” “可隔那么远的时候他们没发射,”白思孟说,“发第一炮的时候已经不到一公里了。” “那是准确性不足!”万时明说,“一公里外的船,目标也太小了,五斤药不能白浪费!那它打到你们没有?” “没有。直到第三炮才有了点意思,穿帆而过,第四炮打掉我一支信号旗,可我们接着就把它炸了。” “那这些人炮术不错!”万时明称赞说,“俘虏里有炮手吗?” 白思孟说没有翻译,还没审。 万时明不屑地说:“这么大港口没翻译?出榜招贤去,招十个。先问他们是哪国的,再问西洋那边有几个绿眼国家,说话一不一样。” “马上办!”白思孟回头对小蒋说,“叫郡守发招贤榜,只要是会外洋话就行。报酬许得优厚点儿。” 朱品声抢着说:“我去办吧。人来了我还要亲自考试,别让他们滥竽充数。” 她是有意避开,这谁都明白。万时明也懂,反而轻松了些。 他再看那几条破枪,连连摇头说:“什么火绳枪、燧发枪,一无可取!燧发枪稍微先进些。不过了解了他们的水平也好。我打算给你们直接造后膛枪!” “后膛枪?”白思孟真吃了一惊,“你造得出来?” “我刚绕出几根弹簧,试了试,非常好。大姑他们作坊里,不但能炼钢,钢种还分得挺细。他们有他们的一套术语,叫作什么二等刀钢、一等刀钢、铤钢、柔铤钢、镞钢、锋钢、石钢、半石钢有好几十种,我也说不。 “名称一大堆,物理和化学性质还真不一样。有些科学,有些不大科学,像石钢,就挺像高速钢了,可以做切削刀具用——我还在摸索呢,还得多炼几种出来。” “弹簧钢也在内?” “在内。他们已经在利用钢的弹性了,马车架下就有减震弹簧板了。软硬适中,弹性很好,还是桥形的设计!” “枪管钢呢?”白思孟不大懂钢铁,只拣想得到的问。 “这还得仔细挑。一般近现代炮钢都含有镍和钨,是合金钢,不过他们现有两种很近似,我已经叫他们用这两种钢做枪管——锻打的。另外我正在设计后膛填弹的猎枪——也是滑膛枪——我一时还弄不出膛线。” “滑膛就滑膛!”白思孟热切地说,“猎枪都是滑膛枪。只要是后膛装弹,那就是先进武器。可弹壳和底火呢?这可不容易制造。” “正规制造弹壳,得用冲床和切口机,要抽壳还得车出沟槽,就得有车床。这些我都在造,只是还不知什么时候能造好。 “第一步可以只造小半截金属弹壳,直筒式的,上半截用厚纸做,和下面粘牢,我看人家的双管猎枪就用的这个。 “至于底火,我手头已经有了硫酸和硝酸,都浓缩到位了,再找点水银来,做出雷酸汞来就是了。这就是最传统的底火药。弄些薄铜片,压出火盂,再装进雷酸汞压在弹壳底部,不就成了?” “哎哟,这可是最危险的事情,你可得小心!”白思孟紧张地说。 “再危险也得做,小心就是了!”万时明轻描淡写地回答,“现在打仗谁不危险?再说小时候我也看过人家做砸炮——就是发令枪用的那种纸炮。” 白思孟冲口而出说:“打仗是打仗!面对敌手,他再凶也有个反应时间。你弄这些底火、火药,要是出事的话,那可是事先一点警告都没有!” 万时明笑道:“这个我岂能不知?但不这样,你说!到什么地方弄后膛枪子弹?还有开花炮弹!难道也用最原始的搞法,开炮前先点燃炮弹上拉出的长引线?” 他样样都想到前头去了!白思孟又担心又欣慰,说: “你还想到了开花炮弹?那又得造触发式引信!可咱几个里,只有你懂这些。你要是出了事,我们可都成了没脚的蛤蟆,想蹦也蹦不了啦!” 万时明歪嘴一笑,揶揄说:“年少才高的白日梦,竟然也成了没脚的蛤蟆?真是堕落了!你不是一直心雄万丈吗?” 白思孟愧疚地一笑说: “咱哥几个谁还不知道谁呀?你就别笑话我了!认真说,你是我们四人中最有本事的人!不光是你年长几岁——就这,都叫人不能不敬服——而且因为知识无价。你的知识,就是赶不上一座图书馆,也相当于一个满当当的大阅览室了,我们谁个能比?” 见他真心实意,说得情真意切,万时明笑笑,心中十分舒服,好似清风吹来,一扫多日的阴霾,就是发生过什么特别不舒服的事,也不那么遗憾了,嘴里却说: “你省省吧!你白思孟什么时候服过人家的气的?你是没长到我这时候,等你也长到二十一岁,你还是现在的你吗?早不知飞多高了!” 一笑一说,牢骚尽去,两人的话便热切多了。万时明告诉他,他不但要给他造开花炮弹,还要试制更先进的发射药和新式炸药。 “不过那得有更厚实的技术基础,”他诚心诚意地说,“需要的器具和原料不是一点点,得由此及彼,由少到多,慢慢来,循序渐进。”。 这一说就说到朱品声回来。万时明适时告辞,临走还不忘加了一句: “翻译找好,连俘虏都送到庄园来。我得问清楚他们各人原来都是干什么的,都会做些什么,好派他们的用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41章 率队东援 万时明去后,白思孟向才回来的朱品声说到他要制造的种种东西,兴致很高,朱品声笑笑说: “他不过是好高骛远,你就当他什么都能弄出来?都弄成功,那可是一环套一环,环环相扣,互相影响,少了哪样都不成,那还不得等上个十年八年?十年,黄花菜都凉了。” “我知道,十年也未必弄得成。可是只要弄出几样,就够孙济和老仙儿绿眼他们喝一壶了!那就先来这么一壶好了!”白思孟迎合地笑笑,却仍是满怀希望地说。 “一壶?你当这一壶就能轻易拿到手?”朱品声一笑。 “难道有问题?”白思孟睁大了眼睛,“不会那么不吉利吧!” “我只知道他肚子里从来主意多多,实现了的却少之又少。再说又是这么危险的事儿!” 一说到危险,小蒋刚巧走过来,忍不住插嘴说: “对了!老万还真得牢记这安二字!别说什么底火起爆药了,就是把火药碾细也危险得很。我老家有个村子就是一个不小心,把三家人都炸上了天!他很可以只指导,不动手。庵里那些人又不是傻瓜,教一教不就会了?” 朱品声一笑道: “你们到现在还看不出来?他这人就是这个毛病——总是自以为是,老子天下第一!其实只要开了个好头,这里的人自己也会继续做下去,完不用我们操心。可他就是以为离了他这个救世主,别人就什么都干不成!” 这样一说,满心热望的白思孟才冷下许多,讪讪地说: “也许我真的太乐观了吧。不过他这阵儿,也真是从没有过的上心,忙得连吃饭都在想问题。你看他那额头皱的,都成小老头了。” “知识分子都这样!”小蒋一本正经地一言以蔽之。 “对!忧国忧民!”朱品声嗤道,“他把这儿也当成他自己的家国了!感情挺深哪!” “别他一高兴,连国都不想回了吧?”小蒋担心地说。 “有救世主当,他还回国干什么?不就当到底算了!”朱品声悻悻之意溢于言表。 “其实——”白思孟想想也有了同感,摇摇头说,“真要是对同肤色、同传承的新夏人心怀悲悯,就给他们留本简单的百科书好了!就当作启示录:指个明路,剩下的让他们自己去走。咱们不出一年还是要回去的,虫洞封闭了怎么办?打钻回去呀?” 这一说又说到了任务。 三人心里都不自在——是呀,任务还悬在头上呢。这样来回拖拉,还要拖到什么时候? 说到任务,本来早就能把这个事情给办了——办不成也能看看情况,弄清一个大概——谁知一直套在了新夏国的一系列事务中,不得脱身。如今老头儿一来,更索性叫你东西兼顾!流沙国的人都有分身之术呀? 但是心中再不愿,事情还得办。不但王命难违,那遥远的葱城也不是想去就能去的。 飞行圈不可靠,又是要去敌方的占领区——由极北端的江口南下入江,还有四五百里的水程。两岸夹峙,敌兵出没,这将是一段多么危险的旅途。 即使好容易去到了飞船那里,也有一场十足的硬仗要打。按照彼此的科技水平,认真估量一下,蹑外星人那一仗,只怕比新夏国人拿着长矛向端着步枪的小蒋冲锋还胜少败多。 或许就是因为心中无底造成的恐惧犹豫,才使他们拖延到现在——谁愿意还没到万不得已就去自行找死呀! 所以不久前他们登上桃浦陈二号,也没准备百分百地就执行任务,而是想一直绕到北海的江口,再沿江上溯直到葱城,先给飞行圈充力;充力之后,再觑机对飞船进行侦察和渗透。 行不行,先看看情况,伺机而动,到什么山再唱什么歌! 即使是按照那种办法,虽然混在地道的买卖人中间,可以得到一些掩护,却仍然是十分危险的事情——你知道那些小矮人有多厉害?所以一遇海盗,他们就干脆打了退堂鼓。 而现在,眼看诸般事务拖累,难以分身,不知为什么,他们倒又怀念起那种慷慨赴险的自由了! 唉,人哪,思前想后,举棋不定,有时候还真是贱骨头! 二十天后,果然万时明的后膛枪八字还没一撇,只制造出一种引信,给他们提供了三十颗开花炮弹。外表也是长圆形、有弹翼的那种,就像迫击炮弹,不过大些长些。 此外就是几十颗不用引信的霰弹,只用油纸壳装着铁砂铁片,一轰一大片,却只能抵近施放。 朱品声笑道:“我说的没错吧?这已经是勉为其难了!你就知足吧!” “聊胜于无吧!”白思孟也笑,“那次你说过之后,我还以为一切都只停留在纸面上呢?总算还有一样变成了真的!”看了看引信的外壳,他又惊叹道,“看这螺纹!老万的车床终于造出来了!” 朱品声俯身看看,摇摇头说:“我怀疑!你瞧这里,不是还有锉过的痕迹吗?他那车床不可靠,车出来还得用手工精修。” “简易车床嘛!”白思孟不以为意地说,“先求个有,以后再求尽善尽美!” 朱品声一笑:“想不到,你也变得这么爱替人开脱了!” “书到用时方恨少,事到自家才知难!”白思孟笑道,“那回装炸弹引信,好久对不准销子眼,把我急死了,多要命的时刻呀,怎么就对不准了呢?幸亏最后还是固定住了,这才觉得又活过来了。那身汗哪,拧都拧不干!现在这样多好——专拧螺丝就行,不用销子!” 他把引信外壳车出来的那排螺纹亲切地贴在了腮帮上。 “找死呀你!”朱品声害怕地说,“还不快拿下来呢!吓死人的东西。” “有保险销!”白思孟指着引信说,“不拔销子炸不响。来,我再用布条缠它几圈,别让它震掉了。” 出发前,朱品声又说要跟着。白思孟大不乐意,竭力劝阻她说: “这一路风霜雨雹的,你一个女孩子跟去干什么?人家都说了,直插东北的那条旱路春水泛滥,不知道有多难走呢,我们却还带着大炮!你跟着我们拖着脚走,这一路不磨死呀?” “说的什么话呀!上次巡海都一起去了,这回巡陆自然也少不了我。我怕什么磨呀?还女的!女人的磨劲才最大。” “上回是坐船,这回是走路。你以为真有什么陆地巡洋舰呀?磨劲?磨鞋倒是真的!” “那也不行!”朱品声索性跳上了马车,大声对着部队嚷嚷,“本都督不上路,军不许开拔!” 女人真犟起来,男人真是劝不住的。 送行的小蒋见他们纠缠不休,一挥手说:“别说了!就让朱姐跟着去好了!”。 他那声音里已经不再带着不快甚至妒意,而是一种新的真挚的感情。 “好吧!”白思孟无奈,只好妥协了。他感动地和小蒋握紧了手,用力摇了几摇,再松手一挥,“出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42章 夜宿宾朋河(二更) 由于部队正在整编扩充中,他们统带的是不足额的两营步兵,一营骑兵,总共六百人,外加自己的卫队。随营带着那两尊重达一吨的大炮。 大炮放在新做出的可调节方向和俯仰角度的炮车上,每车用了六匹马。 为了方便使用,他们还专门从俘虏中找出五名会打炮的,配了两个翻译,跟四十名士兵一起护送大炮。 弹药则另外装车,还装了二十颗炸弹。这是为了弥补炮弹威力的不足。 不过炸弹一小时还不一定能投放一枚,大炮却能五分钟就发射一次;不停地放,造成的恐慌会大得多。 只是路程真是非常遥远。 形象地说,从桃浦到京城大概相当于从江城到五湖,从京城到芦河相当于五湖到尚海,则从桃浦到芦河就至少相当于从江城到南津——一条很长很长的大斜线。 白思孟干过粮台,对于行军保障非常重视,十天前便把办粮的军差与侦察的斥候一起派了出去,沿途按照路程的远近和地方的肥瘠分别屯粮屯草,落实运输队伍,确保近七百人的部队不致空腹走路。 这样妥善安排后,每一站住下来就有供应,通过无人区时则有特派的运输队跟随,过河有桥有船,逢山有路可绕,就再不用临时抓差瞎忙一气。 由于预先措施合理,第一周一路走来坡度不大,道路也不纡曲,十二匹高头大马拉两辆炮车,还是挺轻松的,队伍因此走得很顺畅。 但是天有不测风云,这场行军注定没法顺利。 首先正如乡人所说:春雨不时袭来一阵,小雨还无碍,雨过地皮湿,仍旧可行;但稍微下大一点,特别是到了低洼处,土路便泥泞不堪,炮车的辙印竟可以深达一尺。 这时步兵还可以踅到路边的草地上走。但草地也很快踩烂,勉强走上一阵,靴子已经变得很重,于是为了避免大炮陷在泥水坑中动弹不得,行军马上停顿。 一停下,该扎营就得扎营,哪怕还是大中午,甚至是早晨。 天气不等人,人得等天气。直到后来天晴了好几天,地变得干硬了,他们才能拖着大炮继续向前。 半个月才走完总里程的一小半。 这还不算,这天到了一个叫歇马山的险峻地方。道路于此蜿蜒上山,号称盘蛇路,险峻非常。骡马至此都要歇腿绕行,何况沉重的炮车! 他们有炮不能攀高,只好迂回过去。要迂回有两条路。一条是大宽转,走县际驿路,逢山便绕,遇水避开,一路坦途,一百三十里到达普原县。 另一条近道从右面山脚下绕出。那里有一条干涸的河床,叫宾朋河,名字好听,但沿河都是森林,无法通过,只有河床,平平坦坦,直通下游一片草地,有六七里硬实的沙石平地好走。 过了草地再走四十里也能到普原县,里程是走大路的三分之一强。斥候们选了近路,在沿线插了小旗,标明了可走的路径。 下到河床很艰难。下坡时炮车颠簸不停,士兵们既怕马拉翻了车,又怕车撞了马,前后来回跑动,又是吼叫又是推拉,好不容易才从岸坡下去,来到了几乎断流的河床上。 这里沙平水浅,石块遍地,仍然需要小心翼翼。 走了一程,经过一个狭窄处,朱品声看看河岸,吃了一惊,对白思孟说:“你看,这里像不大对头!” 白思孟不解地顺她的手指望去,只见岸坡陡峭,树根裸露,却是天蓝谷静,悄无人声,不知她意在何指。 朱品声皱眉说:“你看这水迹!湿漉漉的。水线好高呀!干涸不过是最近的事情,连草都没长起来!” 白思孟仔细一看果然。 那岸坡的冲刷面上,原来被水淹没的痕迹十分明显。从河底算起,高处无草的地方足有四五米,仍然显得潮湿的地方也有三米。有些树根空洞处,更是阴湿阴湿的,甚至还在悄悄滴水。 再过去一点,又看到一个洗衣台。乱石头上面,从岸坡往下开辟的一条小路仍然可行,那天然的捶衣石板也宛然犹在,残存的一点儿水面却在它的下面三米多,看起来就像是悬空的古董,怪异不堪。 白思孟像是遭受了电击,一下子恐惧袭上心来,说:“是啊,这河真是最近才干枯的!水怎么一下子就没了?” 恰好又一个斥候回来报告情况,白思孟厉声问他,这河是不是这几天才断的流。 斥候吓一跳,却毫不犹豫地说是,又说: “前面的马队官告诉小的,此地原是水流充盈,因上游山崩,挡了河道,那水便另寻出路去了,淹了山亭县好大一片,这里便干涸了。因水已然泄尽,是以大可放心走路,决然无碍,队官才在河里插上旗的。” 这话说得斩钉截铁,白思孟才略为放心,对朱品声说:“你看朱姐!是河水自然改了道。” “改道?”朱品声的眼睛忽闪忽闪,“就只是改道?上面难道没有形成堰塞湖?” “他刚才不是说了吗——马队官告诉他,没形成,只改道,水都泄一边去,淹了山亭县。” “真是这样那就好。”朱品声这才点头。又说:“碰到马队官,叫他来一趟!” 斥候答应着去了。 由于车行仍然缓慢,直到天晚,仍然还在河床上行进。要宿营了,领队的营官军校前来请示,是不是原地停下歇宿。 白思孟见大家都累了,就想同意,下令扎营,但是朱品声皱着眉头不表态,他就迟疑了。 朱品声对需要在河床上过夜颇为心神不定,说: “不知怎么的,想想原来河里水那么高,心里就发虚,左右都感到不安稳。还是走出去再说吧。要不,就先找个地方上坡,在高处歇一夜,明早再下来走?” 虽然似乎没有这个必要,但是女人家心神不安,那是没法入睡的。白思孟不能只照自己想的来,就同意了。 他当即下令军校们去前面寻找一个容易上坡的地方,体上岸扎营。找不到就不要休息。 果然是当官的动动嘴儿,小兵们跑断腿儿。主将无能,累死三军。前面偏偏一个好上坡的地方都没有。部队蜿蜒前行了一个多小时,还是在河床上走。 太阳早已下山,暮色沉沉,河床上石头又多,每行进十几米,都要搬动或撬开几块石头,才能让炮车通过。。 幸亏不久月亮升空,银辉遍地,这样才不致摸黑前进,但队伍中已经啧有烦言了。 “上岸吧!”白思孟下了决心,“传令兵!传令停下。撬石削坡,就地上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43章 还真有第六感! 果然是当官的动动嘴儿,小兵们跑断腿儿。主将无能,累死三军。 白思孟先还以为上岸挺容易,却不料前面偏偏一个好上坡的地方都没有。部队蜿蜒前行了一个多小时,还是不得不在河床上走。 太阳早已下山,暮色沉沉,沙质的河床上石头又多,每行进十几米,都要搬动或撬开几块拦路的石头,才能让炮车通过。 幸亏不久月亮升空,银辉遍地,这样才不至于摸黑前进,但队伍中已经啧有烦言了。 “上岸吧!”白思孟下了决心,“传令兵!传令停下。撬石削坡,就地上岸!” 岸坡上恰好是片遭过山火的焦木残桩地,雨水冲洗多次,灰烬已淘洗干净,只是景况看着仍然难看。但是干柴遍地,搭棚也容易,可以省不少事。 人上岸轻而易举。但如此陡峭,牵马上岸就得又推又拉,吼声不断。辎重车辆则更让人费尽了吃奶的老劲。 最为难的还是那两辆格外沉重的炮车,那都是动用几十根粗绳系紧,上百人喊着号子,一起奋力拉拽才弄了上去。 弄上来后,个个都抹汗不迭、欢声笑语,就像打了一场了不起的胜仗一样。 忙了好大一阵,野营就绪,累了一天的官兵们才陆续安寝。 此时河岸一带月白风清,叶动虫鸣,山边的夜晚分外静谧。 朱品声却仍然睡不踏实,然而醒时侧耳细听,则帐篷外面除了风声叶响,就只有远处巡夜士兵的脚步轧轧,连狗吠猫叫都听不到。 她自嘲地笑笑,觉得自己确实是杞人忧天了。心一宽,复又朦胧睡去。所幸一夜无事。 第二天一早,埋锅造饭,河床仍如昨晚,溪流细细。不料吃过早饭,将要下河开拔,却发现水面加宽,已经深可及踝了。 官兵们都吃了一惊,心想,难道上游又下了雨? 白思孟急令回到营地来的斥候往上游去察看,其他人原地待命。 两个斥候急忙牵马下河,踏着浅水往上游走去,看看到底怎样了。白思孟一直目送他们拐弯不见,这才回到营帐。 只过了十分钟,便听得上游方向一阵沉雷般的轰响传来,营兵大声惊呼:“水涨了!水涨了!” 河岸边一片喧闹。 白朱两人急忙出帐,只见人人惊慌。 走到河边一看,他俩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十余丈宽的沙底河床都被淹得看不见了。 浑浊的黄水迅速上涨,已盖满整个河床,翻波激浪,打着漩儿往下游狂奔。 漂浮的碎枝残干顺水急冲,在好些地方拥成了堆,复又冲散。泡沫黑灰到处都是,搞得河床满目疮痍,说不尽的凄惨难看。 奉命去到上游侦察的两个斥候还没走出多远,此时都连人带马被冲了下来,正在漩涡里挣扎打转,载沉载浮。 他们无疑都在拼命自救,却是刚露出头来,又转瞬即逝,连喊都来不及喊一声,就被大水拖带了去。 水流越来越大,一盏茶的工夫已经涨到两米深。 岸上众官兵无不咋舌惊呼,都说幸亏上头果断坚决!要是昨晚没有上岸住宿,就是今天一早就发现了涨水,也来不及体转移到陡岸上来。 不知多少人脚慢一点就会被淹死。马匹和车辆更是要部遭殃。别说救别人救车辆,自己能逃出命来都是好的。 白思孟看着这些自然无暇自我庆幸,而是勃然大怒,喝叫快把担任尖兵侦察的马队官找来。不论在哪里,都要他立即赶回。 命令传了下去,他却心中有数,马队官算是见不着了。 若是无心之过,他面对此情此景,第一念头就是刎颈自杀以谢其罪,哪里还敢回来! 而若是故意骗人,则肯定已经逃之夭夭。一宿没见,马快如风,上哪儿捞他的尸首去? 果然一小时后,斥候来报,说是马队官回来复命,一见到河里涨水,就不肯走了。下级没法管上级,都督的新命令还没到,眼见他拨转马头,落荒而逃,斥候们却不能动手拦阻,特此回复。 “往哪边跑了?”白思孟怒问。 “往东北方去了。已有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少说跑出几公里了。 “小子很可能是投敌去了!”白思孟没好气地挥挥手让他们退下,心里判断,“在军中犯了死罪,整个新夏国都无法立足,他不投孙济还投哪里?追已难追,逮到是我的运气,逮不到是他的运气!就让他先报个快信好了!这混蛋!” 但马某人若是最终投了敌,炮轰的突然性就没有了,这会对其效果打个大大的折扣。千里奔袭,才出师就碰上这样拆烂污的事,真是倒霉到家了! 为此白思孟很不高兴。但朱品声女人的直觉,却令他牢牢地记在了心里。 天哪,原来还真有第六感这回事!若不是老天照应,让她忽生疑虑,明察秋毫,三个不足额的步骑营、将近七百条健壮汉子,都得去龙王爷那里报到了。 他表面不说什么,心里却佩服得五体投地。 但部队却是身陷困境,进退维谷了。 河道一淹,原路退回不可能;森林横亘,倒木塞途,要拖着大炮出去更是困难重重。 丢掉大炮倒不难走脱,但是千里迢迢,所为何事?不就为着把这两门大炮送上前线吗? 七百人看似人多,却一无斧锯开路,二无粮食果腹,想把炮车弄出去,比翻山还难。 四十里森林,高低横竖,重重阻拦,简直是无边无际!白朱二人想想都心惊。 “两个办法!”白思孟和朱品声把将校们找来计议,提出自己的主意,“一个是派人往上游走,找山亭县,要他们放几条平底大船下来,帮咱们把大炮顺水运出去。 “一个是派人穿过森林找普原县,叫县令动员两千民夫,在前面帮咱们开道,打通一条便道,只要把大炮弄出去就行。” 将校们听了都说:“都督明见。就这样办才好。为免有一方耽误,不妨两计同行。” 既然人同此心,他们就往上下游各派信使十人,催促救援。 信使出发后,考虑到粮食紧缺,他们又决定:留下所有干粮辎重,只留二百人守住大炮,另五百人空手空腹一起走出森林,前往普原县就食,以免大家一起挨饿。。 白朱二人原拟留在河岸坐守待援,但是将校们都劝他们先走。 他们思考再三,也觉得不用做这个秀了,还是先出去看看情况,顺便也好催迫普原县加紧救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44章 急趋大士岩(二更) 四十里丛莽非同一般,步步荆棘,其艰难困苦难以尽述。 整两天后,五百人的饥饿大队才走出密林,来到普原县近郊,找到一个颇大的村落。 这里总算还有几家富户,两都督便让大家分散就食,各自饱餐了一顿。 与走过的一半路途不同,听乡里人说:从此路旁人家渐多,供应也容易了,不用再费劲一住下就去挖野菜,添下饭,让官兵多受一份劳碌。有时碰到集镇,还有鱼肉鸡蛋吃。 大家听了,兴致一下子都高涨起来。 县令接到急足递信后,已经亲自下乡去征集民夫,还没露面。县丞、主簿等他的僚属听说都督出阵林子,立刻都赶来了。 他们不敢马虎,一到这儿就在邻近村庄号房子,办米粮,把五百人临时安顿下来,还保证说:不出十天,一定把那条便道打通。 “十天?”白思孟笑道,“十天我留在那里的兄弟们只好逮老鼠吃了!” 县里跟来的师爷年老多智,脑筋比县丞好,赶忙上前说: “是!是!都督说的是!我们大老爷走前已经留得有话:马上派一百土兵,每人背几十斤粮食进去,一方面接济贵部,一方面就在那头斩荆开道,岂不更快?” “那就拜托了!”白思孟点点头说,“往哪个方向开道,你们两头要说好,不要弄错了!” 乱糟糟一天下来,好不容易天晚,一个个都有了地方歇宿。 朱白二人是在一家大户借住。听说他们比郡县的职位还高,那家人真是诚惶诚恐,唯恐有一点伺候得不周到。 朱白二人叫他们不要客气,只不过略住几天,不用换铺陈,原样的就好,倒是有空唠唠,多说些地方上的情况才是。 第二天一早,快马报过信来,原来是前面山亭县令奏报灾情,抄了一份副本给郡里存照,考虑到与行军有关,便在信里夹了一张纸,上呈带兵路过的都督,等于是说明情况。 也是怕追岔了道,所以信差也是两拨,这是走大宽转路线赶来的。 他们看过信后才知,原来因为春雨较大,山亭县那边垮了一处山体边坡,刚好堵塞了他们走的那条宾朋河,河水就地漫开,淹地成灾,河床便干涸了。 县里知道后,派人勘察,决定决堵放水,那天派了一千多人挖掘,挖到后半夜才挖通。急水一冲,堰塞坝便垮了。 其中有个叫钱钧的人,干得最积极。最后倒口那一下,亏了他率领几十个门丁扒开巨石,县令因此把他荐了个大功,请令嘉奖。 “钱钧?”白思孟看了一愣,“那不是耍飞刀的瘦子吗?五天罡里面的老三。他也跟来了?还带了几十个门下!别是来搞暴动吧!” “我的天!”朱品声也惊呼一声,“原在铜坞跟你抢炸弹也有他,现在却追了六七百里到山亭县,是想干嘛?他还挖那与他八杆子打不着的堰塞坝!难道宾朋河被堵也是他故意干的?是为了淹死我们?” “那么马队官瞎插道路标记也一定是他指使的了!他有圈子飞来飞去,接头传信一定很便利!”白思孟说。 “不敢说不是!”朱品声神色严重地说。“现在他在哪里?别是在河边破坏大炮吧?我们的炮弹、炸弹也都在那儿呢!” “那可说不定!”白思孟的脸也吓白了。“不行我就飞回去看看!不过,在铜坞的时候,就凭他们围着一颗炸弹乱转的样子就知道,他们不懂这个!不过,他们会糊涂多久呢?这也不好说。” “你还是先别去吧!”朱品声想了想说,“两三天了,要下手他早下手了。刚才一个斥候回来,报告说,他们听说有人看见了马队官,也出了林子,往正东方向跑了,走的是小路。要不先逮住他问问?” “啊?”一听说发现了这贼,白思孟勃然而起,说:“这狗东西还没跑远?那还不追!” 问过主人家,他们才知道:大路是往东北方向通往县城。正东却是一条便道,横穿县城南郊去往郡城。虽然省了里程,然而途经丘陵地带,走起来累人,所以少有人行。 “只要能追上那家伙,还管什么难走不难走!” 白思孟立即口述,叫文书迅速写了张条子,告知山亭县,见了那个钱钧就抓,还要防范他那些手下造反。说完他抓起一件飞行服就跳上座骑,要亲自去追马某。 朱品声忙道:“我也去!”将手一招,便有二十名骑兵应声上马,泼剌剌地跟随前去。 跑出七八里路,路人行人渐多,都背包扛凳,不知是干什么去的。 “难道是去看露天电影?”白思孟对朱品声一笑,“江城周边的农村人原来都这样!” 这里当然没有电影,他不过是说笑,然而朱品声已经在问路人,这么急慌慌的是到哪里去? 走了这么远,周围已是地势起伏,风景优美,很有点世外桃源的味道。看看四周,白思孟不禁想起走进三公岭,路经天然居、拐杖瀑时的奇妙景象,彼此地貌相似,况味却已完不同。 “回首前尘似梦啊!”他感慨地想,“这才半年多呢。” “雨洗东坡月色清,市人行尽野人行。莫嫌荦确坡头路,自爱铿然曳杖声。”看着这被雨洗一新的山花嫩草、奇石怪树,他不由在心里轻轻吟诵。 那边朱品声请教的是一位老者。 这个老年人见问话的是一伙军人,便老老实实地说:前面十里处有一个叫大士岩的地方,最近天降仙庐,有位老神仙下凡,在岩下专门开辟出一个聚仙台,在那里开讲道德经。 神仙大家都多少见过,至高至远,来去不定,就跟那天上的云彩一样,还不稀奇。这回却还连带降下来一幢房子,这可是第一次听说。四乡的人听了,哪个不要看?所以都往那边去。 白思孟什么老子、庄子都没读过,不懂道家学说,听了哦哦两声,便懒得再问,一颗心还放在追马某上。不料朱品声听了却没放过,回头对他皱眉说: “听听!又是什么聚仙台聚鬼台了!别又跟果证庵似的,尽是些乱七八糟的仙人在聚会吧?”。 “不会吧!”还在为大炮头疼的白思孟怀疑地说,“前前后后,咱们一共对付了二十多个,应该差不多了吧!管可风不是说过,那圈圈总共只卖了三十几只吗?” “那是他说的!”朱品声不以为然,“仙人又不归他管,他一个跑船的,能知道得那么完整?也许好多他还不知道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45章 静候真仙降凡尘 “好吧好吧!那就看看去?”只要是朱品声想要做的,白思孟再忙再累也高兴,眼见她嫉恶如仇跃跃欲试,他也立刻来了精神。 “现在就去!”朱品声说。 “就去!”白思孟斩钉截铁地答应。 十里路程不算远,又多半是平缓坡地。沿途点点块块,都是田舍风光。直到涉过一条河后,前面的坡度才明显加大,进入了真正的丘陵地带。 只见这里绿草如茵,牛羊满山,说不尽的荒野风光,悠闲自在。 再走一小段路,峰回路转,便到了一个小山崖前。 抬头一看,果真是人家说的那个地方。 只见崖壁上从上到下,每个字足有方桌大小,镌刻着“大士岩”三个笔力雄劲的字样。崖下小桥流水,疏林茂草,风景清幽。崖上一间竹壁茅庐,崖下一座石台,干干净净,秀美如画。 “还真像个洞天福地!”白思孟称赞。“老道呢?” 尖兵连忙跑过去看。只见一个小树林里,垒了一个柴灶,正烧着一大锅滚沸的开水。地上摆着许多条石和自带的板凳小桌,一些人围在一起,端着茶碗吃干粮。 原来这是一群自动聚集来的信众,还在吃早饭。 白思孟听了报告,笑道:“都说神仙会辟谷,怎么也要按顿吃饭?难道是道行还不够深?不通!不通!” 到了台前下马。正在吃早点的众人见突然来了许多官兵,都惊疑不定。 看那些人的服饰打扮,似乎四乡的农民居多,也有几个书生,有人还带着孩童。 有两个年纪大些的,阅历稍多,互相拉了一把,战兢兢地前来问候:“不敢动问官长,来此有何贵干呀?” 白思孟骑在马上,用鞭子指一指那张石台说:“听说你们这里有一位道长,是天上下来的,专门宣讲道德经,所以来看看。怎么不见有人开讲?” 两人中穿白的一个看他年纪不大,也不像读过多少书本的,便小心地问:“官长也爱修仙么?” 白思孟笑问:“难道道德经是修仙用的?我倒不知。” 那中年汉子居然有点文化,听他自承不懂,便说: “这倒不然。只是该经玄微深奥,多有妙谛。修仙人既要悟道,就不妨从这里开始,听听看看,作为玄修之基,将来才不致将路子走偏,并能日有进益” 白思孟不耐烦听他絮叨,打断了问:“你也是来听讲的?听了多久了?叫什么名字?” 那人道:“小的姓丘,都叫小的丘老官,听了有七百多字了。” 白思孟问:“这什么道德经一共有多少字?” 丘老官道:“五千余字。” “七七四十九,也有七分之一了。那么,你悟出了什么神仙的道道没有?他是怎么飞升的,亲眼见过吗?” 丘老官陪笑道:“长官与小老儿说笑了!悟道哪有那么快?现在虽然学了七百字,也不过是囫囵吞枣,要悟出什么都还早呢。神仙飞天倒是真有,小的也看到过——不摇不动,眨眼间就平地拔起,飞上去了。” “人都说他们飞上天是腾云驾雾,怎么你倒说他们是平地拔起?你看见他们的脚了?” 丘老官笑道:“长官明鉴!足生祥云什么的,那都是没见过真仙的人胡乱编造的。其实仙人上天,就像我等凡人走路,从不驾云——长官知道,谁人走路还驾云呢——就这么两脚一蹬,便飞起来,也不要拍翅膀的。” “你又是在哪里看到的?是村里还是这里?” “自然是这里!至真大师父下来时,据说那日好大气派,香风缭绕,仙乐齐鸣,却没人撞见。但是住下之后,每天开讲前,从崖上下来,也都不兴走一步路,直截就从崖上飘飘地下来,准准地落坐于蒲团上。这里几百双眼睛都看见的,不是老汉我白调舌。” “飘下来再飘上去?那么回崖也是驾云——噢,就是那两脚一蹬飞起来?他飞不飞得远呢?就没有一跤栽下来过?” 丘老官惶恐道:“长官不要取笑。这位老神仙绝有道行,怎会飞不远?人说他惯走天路,日行八百,夜行五百,还不带一声气喘呢!” “你们称他至真大师?” “这便是大师的法号。” “现在他人在哪里?” “自然在上面茅庵。平日都是巳时开讲,如今还差少许,算来不要一盏茶时就会下来。” 这时斥候气喘吁吁地奔驰过来,见都督正好在,便即滚鞍下马,报说:“右手林子里,发现马犯的座骑了!” “座骑?”白思孟闻言大喜,忙问:“人找到没有?” 斥候说:“还没有!然而有人说看见他上这山崖了。” “这话可是当真?” 斥候禀道:“属下问了四个人,皆说亲眼目睹。年貌衣着件件对得上,是半个时辰前由这扇小门上去的!” 白思孟又惊又喜,抬头看看那座小山崖,心想,这笨伯!要是躲在了崖上,那咱岂不是瓮中捉鳖? 他翻身下马,把缰绳交给护兵,走到朱品声面前悄悄说: “像是真的又出了一个老仙儿了!据说姓马的就躲在上面。过会儿老道出来,说是要飘下来。朱姐要是瞧着不对,就做个眼色,我马上叫他们拿下!” 朱品声点点头,却又说:“既然有了下落,就别匆忙行事,且看他的动静如何。这里气氛和平,别惊吓了来听讲道的人!” 说完她也从容下马,叉腰四面看了看。 那些乡村人已经看出她是个女将军,都惊讶不已,又想多看又怕她见怪,交头接耳,小声地叽叽喳喳。 不久,众人吃完干粮,洗涮干净,都各整衣帽,来到台前,恭肃坐下,专候大师到来讲经。 朱品声冷眼观看,只觉所有人都不慌不忙,似乎平时都是这样,一早就赶来,带着干粮,准备一听一天的。 不料这天蹊跷,太阳已经升到树稍那么高了,大师仍迟迟没有现身。。 众人都有些诧异,互相探问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大师从来不会这么晚出来呀,难道病了? 白思孟一行有追捕的要事在身,等得更是焦躁。手下人就想闯上崖顶看个究竟,被他制止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46章 搜崖无果(二更) 那崖不算太高,左侧有道石磴,曲折向上。入口处竖着一道柴栅,辟有小门,如今虚掩着,显然是个闲人止步的意思。 又等了一刻,才有个小道童,手执一根拂尘,慢慢走下崖来,开了柴扉,到了台前,向众人躬身道歉说: “对不住各位乡邻!今日我师有些小恙,不能起床。讲经之事且待明日,各位就散了吧!” 众人一听,愕然相顾。那小童又鞠个躬说:“各位请回!” 众人虽不愿意,却也无奈,都立起身来,畏惧地看着这些军人,心想,一定是你们跑来搅和,大师不愿见你们这些凶徒,这才推病不出的。 真扫兴,白耽误了种田做活的工夫! 白思孟看看朱品声,朱品声摇了摇手,意思是不要鲁莽,且看他下步如何。 果然,那小道童慢慢走回山崖,到崖边却停了脚步,等众人走远,才回身过来,说: “不瞒军爷说!见军爷们来得匆匆,必有什么事情,我师父不敢让军爷们枯坐久候,是以打发了他们。军爷” 看他迟疑,白思孟很明白,就说:“你不要怕,我们就只上去六七人,其余人在崖下等候就是了。” 小童点头道:“我师也是这般吩咐。崖上只有一张竹榻,屈坐得二三位而已,贵伴当只好站着了。既然不多几位,请跟我来!” 他们沿壁上行,转了两道弯才走上小山崖。只见顶部完是石头,却平平坦坦,面积约有半亩大小,原来是就着石头的纹理,在不那么整齐的石头上凿出来的一片空地,凿痕犹新。 茅屋也像是新盖不久,一排三间,底部腾空,就像那种山寨中的吊脚楼,却矮得多。立柱也都插在石坑里,坚牢得很。 走进中间的堂屋,只见有一老道身穿八卦道袍,正在蒲团上瞑目坐着。 听见脚步声,知道他们进来了,老道才睁开双眼,笑眯眯地上下略看一看,点点头,低头打个问讯说: “贵客远来辛苦!贫道腿脚不大方便,不克迎接,望勿见怪。不知列位军务倥偬,百忙之中驾临敝庵,有何见教?啊,先请坐!请坐!” 白思孟见庵中只有他一个人,便努努嘴,让两个护兵看看堂屋两边房间。两个军汉走去看过,都摇了摇头,表示没有。 白思孟心里起疑,暗道:“这姓马的躲到哪里去了?难道屋里有地洞?或是藏匿在柜子里?且等一下吧。” 略定定心,他随着朱品声从容坐下,笑笑说:“大师好!我们是专门拜访神仙来了!” 老道慌忙道:“见笑!见笑!这里只有老道小童,哪里有神仙来?不当人子!不当人子!” 白思孟笑道:“大师就是神仙,还要问哪个?大师不是惯会白日飞升吗?” 老道嘿然,笑道:“会飞便是神仙?那两位军爷也会飞,一定也是神仙眷侣喽!” 白思孟微微吃惊,不料他竟会这么说! 他心想,他若不是未卜先知,洞察一切,就是世路极熟,人情看得比谁都透,连我们是情侣都一目了然,真是了不得! 但对方口角犀利,应该如何对答?他一时反应不过来。 朱品声见白思孟也有嘴头不如人家的时候,这可是稀罕事!她惊奇地望了老道一眼,说: “老神仙怎的知道他?果然他会那么一点。然而我不是爷,也不会飞,老神仙也知道吗?” 这话的意思是你虽然知道得不少,却不对。此时非比寻常,你还是老实回答为上,别遮遮掩掩了! 然而这至真大师却不那么容易被问住,一笑道: “这明摆着。姑娘是怕高处风大吹坏了脸皮儿,这才不去飞,不然比他飞得还好呢。姑娘有何见教?” 这又表明,他看出来,两人在一起,白思孟虽然好出头,却还是朱品声说话管用,所以转而把她当作了谈话的主宾,要问清确切的来意。 朱品声笑道:“本姑娘哪有什么见教?只有一事不明,便是他刚才说的,老神仙会飞,请问是哪里得来那圈子?是自己得的,还是向人买来、借来、偷来、抢来?” 老道见她口角锋利,直揭隐私,不由摇头,作个大感不好意思奖,双手连连作揖,敬谢不敏道: “姑娘怎的如此说话?想那个圈子,既不是田里生得出的,也不是水里漂得来的。不拘在谁手里,最初总是人家那面的。怎样来的?说买的铜臭,说抢的犯忌,所以么——啊哈!还是不问的好。” 说完他哈哈笑起来。 白思孟一笑道: “原来老神仙根根由由都搞得十分清楚,那就不用多废话了。老神仙这圈子是从大泥淖那里弄来的,当初花了多少银子?与谁同去买的?还知道什么人有?说吧!” 老道摇头微笑道:“贫道穷人,哪里有那个钱,去买那些不值当的东西!至今也没有穿过那圈子,军爷不信,只管搜好了!” 他竟然赖得一干二净! 这时在外面等候并搜寻的两个军汉也进来,附耳报告说外面也没有姓马的踪迹。下面的人连崖壁下的大小洞穴也都搜遍,也没有见到哪怕他的一个脚印。 白思孟听后点点头,便从小榻上起身,手一挥说: “那就得罪了,老神仙!我们若不搜一搜,便还不了老神仙一个清静!叫下面的兄弟都上来吧!” 脸既拉下,就没有什么客气讲了。二十名士兵把三间茅屋从里到外,又从外到里,箱笼铺盖都打开,整整搜了两遍,也没发现姓马的。飞行圈更是一只也没有。 老道有人看着时,都是笑眯眯的,背过人却是一脸的不屑。 白思孟吃了瘪,一时没法下台,不由发愣。 又是神仙传说,又是姓马的座骑,无不把疑点指向茅屋,一查之下,却是什么都没有,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姓马的故意丢下座骑,布下疑阵,自己却换马隐踪,偷偷逃走了?那为什么偏偏在这儿?? 不对!这老道怎么也摆脱不了嫌疑。 他漫无目的地在屋内兜圈,走了几步,突然跺跺脚下,说:“别是藏到了地板下!你们有厚实些的好刀吗?拿来撬一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47章 上下“拔河” 眼看士兵们过来要动手,老道吓得尖叫起来,说: “军爷!这地板里可能藏人?你何不到外面看看!统共没有半尺厚,怎么藏得下偌大一条汉子?撬坏了贫道可没钱修!” 白思孟听他着急,这才笑起来,说:“不让撬?那你就把人交出来,他到底藏在哪里?” 老道愁眉苦脸地叹气说: “不敢诓骗军爷,此事真的不知。贫道这里清修安静之地,向来不招接外人,哪里会有逃兵上来?上来后前后无路,若是被人举发,逃都没处逃,他又怎肯做这釜中之鱼、瓮中之鳖?” 白思孟走出屋门,弯腰低头看看。果然从柱脚空露处往上算,这屋子的地板只有半尺厚,完中空。除去底板面板,剩余的空间绝不会超过三寸,藏人决无可能。 朱品声也走出来,看了看却悄悄对他说: “你注意了没有?老道不管咱搜哪儿都不在意,惟独一说撬地板他就慌了。地板底下一定有名堂!说不定有什么暗匣藏宝,或者就是飞行圈、飞行服之类。不然,他凭什么天天表演从崖上飘下去?” “对!”白思孟兴奋地双拳一击,“赖也要赖得有分寸!说得什么都没有,干干净净,没这个道理嘛!这恰恰说明他另有隐藏之处。飞行圈也是违禁物品,查出来首先就没收它!决不留下后患。” 他转身进屋,对士兵们大剌剌地说:“还是得撬!撬完我出钱修!老道要叫,就把他搀出去,只别弄疼了他的老骨头!” 老道一听还要撬,立刻叫起撞天屈来:“军爷们如此胡来,岂不是有意要贫道的老命么?蜗居毁了,叫我徒儿们何处安身?” 他一哀声叫屈,两个小道童也随之大哭起来。 士兵们秉承白思孟的吩咐,不管不顾,毫不手软地挽臂抬脚,把他们都请了出去,然后用矛的用矛,用刀的用刀,插入缝隙,把地板一条条,一块块地撬了起来。 “报告都督:发现暗格一个!” “报告都督:发现金锭一盘!” “报告都督:发现戒刀两口!” “报告都督:发现书信一匣!” 接二连三的发现,弄得老道更加涕泗横流,在外面跌脚哀叫道: “军爷们行行好!这都是贫道积年俭省,从牙缝里攒出来的呀!谁人年纪老迈,不想预先留个棺材本儿!那刀是我先师传下的,道人拿它做法事用,足足二十五年没有擦拭了!这书信都是各地道观的来往事务,碍将军们什么事呀” 叫屈之际,还几次要冲进屋里阻拦,都被士兵们抱住了。最后他声称肚疼要解大便,索性宽衣解带一屁股赖到地下。 士兵们管天管地,不能管人拉屎放屁,只好暂且放了他。 然而他竟然不找便桶,而是硬要下崖去拉,一下崖就跑。还是监视他的士兵搭箭上弦,试射了一支作为警告,他才灰溜溜地回到崖上来。 撬到屋子的墙边,终于发现一个更大的秘密。 “找着了!这是什么?”几个士兵扛抬起壁板,向脚下一望,不禁失声大叫。 壁板往上一升,拖拉起最下层一大块地板,顿时便泛起一片颇为亮眼的金属光辉。 两都督闻声过去,探头一看,都惊得一缩,连叫:“快撬快撬!部扒开!” 众军动手,风卷残云,一下子真相大白! 原来横跨两边房间的地板之下,竟各藏有一个巨大的合金圈圈,白亮白亮,直径足有三米五,厚度约有三寸。 那形态,那标识,都与他们腰上的飞行圈别无二致,仅只大小不同。 白思孟伸手揪起腰间的飞行圈和它们一比,简直就是麻雀比凤凰,完不在一个数量级上。 白朱两人看了,惊得目瞪口呆。 难怪人们传说这茅屋是从天而降,原来它就建在两只超级飞行器上! 朱品声急步出屋,就要审讯老道。 这可丝毫迟缓不得。 上次那只自由圈,为了破解它的操纵之法,几个人都想破了脑壳。这次这么巨大的圈圈,明显不能套在身上,是不是也另有操控之方?这可不能失之交臂了! 屋里叫嚷的声音大,外边的老道一听说巨圈被发现,立刻瘫了。 抓着他的士兵眼见他突然间白眼一翻,头一搭拉,顿时就沉重得跟死狗一样,手一软就想松开。朱品声一眼瞥见,急叫:“不可放手!” 话音未落,那装死的老道已经猛地一挣,从吃惊的士兵的手掌间挣出身体。 他一跳数尺,转过身来,对着茅屋便念念有词,然后双手撒土似地向前用力一甩。咕嗡!茅屋猛地晃了一晃。 屋内众人冷不防,脚下一时不稳,都趔趄了一下。 朱品声厉声大叫:“小白!快顶住!快!” 白思孟正在屋里俯首看那圈圈,只见那东西忽然白光一晃,随即地板大震。 脚下这突如其来一阵狂摇,险些把他摔倒。他半跪在地上,刚撑稳身体便听见朱品声叫,赶紧起身跑出,便见老道脸色狰狞,面对茅屋,正在张牙舞爪地作法。 茅屋猛然又是一阵摇撼,接着竟像汽车怠速一样剧烈地震颤起来,似已启动。 “怎么回事?”他失声叫喊。 但一看朱品声手指茅屋的着急表情他就明白了,她是要自己设法制动。 这么大的圈子怎么制动?就用原来遥控小圈子的办法?这行吗? 事态危急,哪有时间管它行不行!此时他无暇再想,当即丢掉手中的撬刀,一手抓紧门框,一手指着屋脚下两个圈圈,暴雷般大喝一声:“来呀!” 然后他便手摸腰间,用最圆熟的动作做出了那个“停止如令令”的指令。 老道见状,怒眼圆睁,也同样大喝一声:“胡啊!啊依乌哩!嗡!” 铜山西崩,洛钟东应。茅屋刚刚被迫停止摇动,得他这一声催促,又开始重重地震颤,并一踊一踊,有了上升的趋向。 居然是声控! 白思孟急了,纵身上前,直接跑到巨圈露出的部分那里,用手摸索它的部位,想找到关闭它的符号位置。 但是,有关符号都是刻在圈圈外缘的侧面,眼睛都没看到,瞎摸哪里摸得到?茅屋又猛地震动一下,开始极缓慢地上升。 屋基连着柱础,插得太紧,拔起时轧轧响,老年拉破车似的极其费力。 白思孟见乱摸不管用,急忙起身,又连画几次“停止”。 果然这招更有效,却都只暂时延缓了一下茅屋的上升。效力一失,它仍然竖直向上,旱地拔葱似地一耸一耸,其势不可逆转。 在这突如其来而又力度不均的“拔河”中,熟悉巨圈操控的老道占据了明显的优势。 朱品声眼见白思孟节节败退,而自己又只粗通飞行操作,更不会遥控,想帮忙也帮不上;甚至都不敢帮,生怕帮得不对头,倒起了反作用。。 正急得没法,突然,她从老道那疯狂瞪大的眼睛中看到了一丝焦虑的神色。 焦虑?他都快要得逞了,还惧怕什么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48章 瓮中捉鳖 什么情况?她连忙将眼左右一瞟。 福至心灵!只这一瞥之间,她便意会到了,老道刚才是被身边士兵的肩膀挡了一下,不得不竭力伸长脖子,看向那两只圈子,还生怕看不着。 这么说,他必须看着圈子才能作法? 这是为什么?难道操控这两个大圈子还得观察态势、拿捏火候?那么是频率?是共振?还是—— 心念及此,快如闪电,她不暇多想,立刻冲过去,一把抓住老道的衣领,尽力往旁边一扯,把他拉得打了一个半转,一下子脸朝崖外。 老道急了,急忙挣扎,想要把脸扭回。 朱品声力气不如,几乎被他得逞。老道趁机又叫了一声:“胡啊!啊依呜哩!嗡!” 咕隆!整个茅屋拔地而起。一共十二根电线杆子粗细的柱子都从石坑中拔了出来,茅屋开始扶摇直上,一摇一晃。 站在门边的白思孟险些从一丈多高的门口摔了下去。 一个士兵也不知是正在跑向门口还是怎的,一下子从门内冲出,身体呈抛物线状直扑地面,砰地一声,大米袋子似地砸在石头地上,顿时鲜血迸流,昏死过去。 朱品声见了,急得要哭,也不知从哪里突然迸发出一股力气,胳膊一伸,奋力一拗,把老道的头一下子兜在自己的臂弯中,然后竭尽力往后一扳。 老头儿立刻面孔朝天,憋得透不过气来,声控密码也念不下去。 吊在门边、惊险万状的白思孟一直没有放弃。得此机会,他立刻直起身来,又在腰间摸弄几回,终于止住了茅屋的上升之势,并让它慢慢下落。 朱品声旁边的两个士兵这才得空扑了上来,把老道直接按到趴下,再揪住头发,将他的脸正对着石板地,咕咚咕咚连磕两下,撞得他头破血流昏了过去。 茅屋落回地面,却没有落进原来的柱子坑,一下子高出了一米多。 白思孟也不管它,跳下来便叫:“把老道绑起来!脸蒙上!再不能让他看见圈子了!” 朱品声这才放开老道,看看他青肿渗血的额头,说:“对,给他套个麻袋,留着慢慢审!” 她也不说是自己最先看出老道做法的命门,只吩咐赶快救治那个摔得半死的士兵,再严密关注士兵们对老道的处置,直到一点纰漏都没有,才对白思孟说: “这下好了!可以接着收拾下面的马某人他们了!” “什么马某人?”白思孟莫名其妙,“找到他了?” 朱品声笑道:“没找到我怎么会这么说?你把茅屋完移开,落到没石头坑的地方!” 白思孟满腹狐疑,却忠实地按照她的吩咐做了。大圈子升高旁移,将茅屋挪开五米,座落到另一块地面。 朱品声招招手,叫剩余的十三个士兵过来,指着凿有石坑的地面说: “中间那四个柱子坑,就是一块木头盖子的四个角。去四个人抓住边角把它抬起来。其余人手拿长矛对着那里。只要有人钻出来,见一个按住一个!” 四个士兵站出来,走过去一看一摸,都叫起来说:“真是木头!狗东西!这漆色刷得也真像!” 一边说,他们一边用力掀抬,一下子就将石皮色的木盖掀起半边,几个畏畏缩缩的人抬手遮光,屈身坐了起来。八九支长矛立刻对准了他们。 四五个手拿绳索的士兵将他们一个个拖出来看,只见这几人都是平民打扮,那个姓马的队官也赫然在列。 白思孟骂一声“好狗东西!”大声吩咐都绑了,带到一边审问。 绑人过程中,几个士兵因为钻出密林的艰苦,恨那姓马的入骨,瞅白朱二人一时眼错不见,每人都狠狠地抽了他几个嘴巴子,打得他鼻青脸肿直哼哼,却不敢叫一声疼。 白思孟真佩服得五体投地,略微审了审那几个人,就走回来赞道: “朱姐真是料事如神!连地底下的东西都看得清清楚楚!” 朱品声笑道: “说得我都成透视眼了!其实就在你跟老道士斗法的时候,那茅屋一顿一顿地上升,柱脚自然而然变挂起了那块大木盖,我才看到下面有几个人头。先还以为埋的死人呢,不想其中一人脸熟,竟是那姓马的!” 白思孟大笑,道: “这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了!不过这姓马的倒也罢了,奸细一个,恶贯满盈,至此归案!除此之外,价值有限。你不知道的是,绑其他人的时候我一个个摸过去,竟然腰里都有圈圈,还有大量银票。 “问他们话,都说因为听到聚会消息,又想趁机一起去充力,这才来到聚仙台,总共来了也没几天。姓马的一跑上崖,老道士就抬起茅屋,让他们都躲起来了。倒叫朱姐的慧眼识破,正好一锅端了!” 朱品声也高兴地笑笑笑,却又皱眉寻思说:“来这么多仙人,难道老道士讲经只是个障眼法,本意却是弄大动静,号召仙人们来聚会?” 白思孟道:“可不是!他们说:这筑就聚仙台、开讲道德经就是个召集令,这几天还会有人来,咱们等着瞧吧!” 他们又再审问马队官马宵。 这小子自知叛军陷友罪在不赦,精神完崩溃,说话结结巴巴,逼一回说一点,口口声声只求速死,给他一个痛快的。但用刑拷问之下,他还是交代了不少事情。 据他说,他就是老仙儿原来在桃浦搜罗的眼线之一。本来要长期潜伏,但老仙儿提前发动三郡割据,就命他找机会跳出来。 这次运大炮去芦河,他先告知了自己的上线,上线又往上报,所以四天罡之一的钱钧很快就知道了。他当时已到桃浦,是因为樊老头被射死,特来桃浦寻机报仇的。 钱钧听说大炮厉害,生怕运往芦河打垮了孙济,朝廷会将李琨的大军移师西来,那七八万得胜之军一到,三郡割据就难上加难了。 所以他便命马宵借这探路的机会,尽量误导,将大队人马引入困境。哪怕坑人不死,也要把大炮损坏、摔没。 一路行来,他遍寻机会不见,可巧那天山亭县山体滑坡,堵截了宾朋河,形成了堰塞湖,他便不顾跟随身边的斥候的异议,坚持把队伍引进干涸了的河床。。 带了一队潜伏帮手悄地跟踪、伺机出手的瘦子钱钧抓紧机会,立即向山亭县报告说大水漫溢成灾,愿意出力决坝,引水归河。 县令正为水灾突起而烦恼,对此自告奋勇怎会不准?当即大发民夫前往掘沟放水,钱钧便冲在了最前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49章 坦白交代(二更) 钱钧拿捏好时机,一等白思孟带队进入干河床,便催促大家加紧开掘,说再下一场雨县城就完了。 县城是一县的根本之地,这如何敢耽误?于是大家都拼命地挖,一夜之间就挖通了导水沟。 大水有了新出路,迅速下泻。水冲石走,很快就成了个决堤之势,汹涌而下,于是干涸的宾朋河一夜之间就恢复了原状。 最后虽然未能水淹七军,却也结结实实地堵住了后路,把三营七百官兵赶进了绝地。 马宵是看到水涨才溜掉的。 至于钱钧那人,他在逃跑途中并没看见,只按其事前的指示,穿过森林到了聚仙台,要请老道给个圈子,助他北投孙济,报知大炮的信息。 不料这种特工的活计,最忌拖拖拉拉。一事干完不撒腿快跑,惩罚很快就如影随形地来到。只因此时多弯了这一脚路,遂致耽搁被擒。 白思孟和朱品声对望一眼。 “这家伙好阴!幸亏没让他跑了!”白思孟庆幸地说。 “也幸亏他逃跑,”朱品声笑一声道,“要不然哪里知道这儿还有个鬼老道!还有这么一伙残渣余孽!” 白思孟不由叹道:“要不是朱姐细心,几几乎就被他溜掉了!不但他溜掉,连这至真老道也暴露不了!刚才我找不出毛病都要走了,幸好被你看出来。这真是细节决定成败!” “也是因为他太招摇,”朱品声用下巴颏指指那要死不活的老道说,“太招摇,出乎常理,于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本来我们只是抄近路从这儿路过,谁料他摆出个大阵仗招人来看。 “我们看也看了,还没决定怎么的,他倒主动命人相请。既想以此自证清白,明示无他,又能催我们快走,这就耐人寻味了。 “上来后,他还自作聪明,说出我们会飞!不是个中人,岂知个中事!这不是偷牛还带拔桩,自惹嫌疑吗?再加上这里没藏好,那个眼色又不对,偏又碰上我们这么精明的一位白都督,岂能不叫他自食其果!” 白思孟失笑道:“哈,居然还夸起我来!唉,真是‘事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人哪,既在世上走,什么不要留心?又岂敢不留心!” “你也看过红楼梦?”朱品声鼻子里一声轻哼。 “看?啊,看!当然——看过!”白思孟抬手摸摸鼻子,“我们语文老师讲过红楼梦的文学意义。” 还文学!还意义!真是欲盖弥彰!朱品声微微一笑,立刻又转过头去办事情。 她吩咐先把马队官关起来,待后处置,又要白思孟再去详审那几个仙人。 问过才知道,这些藏在地板下的人,原本没什么劣迹,也就是原来买圈子时聚集一起,彼此熟络了,就当作朋友。临别不舍,自然都声言将来有事一定互联互助,事后却没有什么切实交往。 便是各人的行事也是良莠不齐。有的人行善济世,有的人作恶多端,有的人浪迹云水,有的人偷盗成性。彼此的事迹,倒互相知道一些。 白思孟很想听他们各人的故事,所以也不放他们,也不再审他们,就只提供纸笔,让他们自己写供状,有好说好,有坏说坏,若有隐瞒,立即加诛。 这话说得很吓人,但其实他的心中所想,是宁可把他们都放生,只没收其圈子而已。 最后才审老道士。 原来这至真老道俗家姓宋,原是京城大觉悟寺的火工道人,也就是厨房里的差事。因近旁果证庵里的人与大觉悟寺素有来往,他夹在其间,一来二去混熟了,就托人引荐,跳槽到果证庵里当了个真道士,赐了个法号叫至真。 当道士后因他会做饭,观主就叫他还是以此业为主,也没指派什么人教他经卷道法。他就自己于茶饭之余抽空研修,时间久了,倒也弄通了几本道书,能够跟人吹吹谈谈了。 一次张国丈走到庵里来,也是没事偷闲,偶遇至真,立谈之下,竟然大为欣赏,就此拉他加入了自己的交际圈。 后来老国丈去葱城买飞行圈,因怕地方太偏远,价格又贵,便纠集一些有钱人一起去,购买成功,这就形成了一个仙人团体。但也只是个飞行俱乐部性质,同好们在一起聚聚,相互间并没有什么约束力。 但老国丈野心勃勃,特会利用人,一旦准备起事作乱,就加紧笼络豪杰。仙人既有飞行之便,自然比一般人有用得多,便也在他的网罗之列。 他是老官僚,位高权重,又善于煽惑,又肯帮人忙,一来二去,终于把大部分人团结到自己周围,说得个个心悦诚服,甘心为他所用。 因这至真道人能说会道,身份又闲云野鹤一般,来去方便,老国丈便叫他担任了居中联络这么一个角色。 不料耿庄一战,四杰牛刀小试,便将仙人义勇队一举歼灭;金銮殿上,五天罡又没能打败朱品声。队伍既已凋零,名望便一落千丈。 直到三郡割据开始,老仙儿才又想起整顿这支外围队伍,便叫他来到这南北适中、东西兼顾的普原县来,开台讲经,借以招徕。 因为原来曾经有约,大家又都到了圈子失效期,所以信息发出,便有人陆续前来,衰落多时的仙人团体眼看又可复聚,不日定将重振雄风了。 “现在你还这样想?”朱品声感兴趣地问他。 老道长叹一声道:“现在还有什么可说?成王败寇,自然是任凭处置。” “你这特大的圈圈是怎么弄到的?” “自然还是大泥淖里得来的。” “怎么只有这两个特别大,所有别人的都那么小?” “买大得大,买小得小,这有什么可问的?” “那么那一次你们一起去,总共买了多少小的,多少大的?” “那一次只买了十几个小的,没买大的。前年充力时,倒是见到了几十人,想是卖出了几十个。但再要买,那船上的人便说没有了;还要的话,就只有大的了。 “那大的开价奇贵,一个倒要卖二十个的钱。老国丈有钱,回来便打京票汇了十几万银子过去,托我过手,给他买了两个。 “因怕惊动别人,当时买了也不让飞,只许坐船从海路运回来,一向藏匿在桃浦章可均处。” “姓章的那里?”白思孟想了想,老仙儿的潜伏名单上是有这个人,搜捕时已经逃走了。 老道又说:“上月老国丈过海去大青铜,因姬妾众多,还要快速,就乘它飞了过去。后来钱天罡又乘它飞了回来,带了许多人手,潜地找都督们报仇。。 “这次因要来这里设讲坛,便特许我使用,弄了座茅庐在上面,一夜飞到这里,让人惊以为天降神仙,如此便好吹嘘聚众。待人到齐,还要一起飞到大青铜去。” 这简直像一架米-26直升机了!白思孟和朱品声对望一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50章 宝圈试 “那照你这样说,这两个大圈子买来快两年了,久未使用,能量一定充足,对不对?”白思孟问他。 “这也未必!”老道士摇摇头说,“听众仙道说:开年以来,许多没怎么用的小圈圈也慢慢飞不起来。可见不单是用的多少,而是年限一定,不用也白耗了。” 这就太可惜了!白思孟他们刚才还在憧憬:就坐在这座茅屋里,四个人一直飞到葱城去探险办事呢! 不过虽然不敢飞得太远,眼前用它的话,一定不会有事! “那咱们就用它去搬大炮,你说好不好?”白思孟回头问朱品声。 “能行吗?几千斤呢!”朱品声有些担心。 “既然能连人带行李一次拖带十几二十人,三四千斤看样子没问题。去试试看,不行就一门一门地搬。” “那就先试着开一开吧。我连小圈子都没怎么练会呢,这大的,一看我头都大!” 当天夜晚,他们两人便秘密升空,把茅屋一直飞到云里,上下好几趟。 朱品声海员世家,船坐得比谁都多,却从小到大没坐过飞机。上回练习套圈子飞行,那是有生以来第一次上天,却因操作不熟,天又昏暗,只敢低空慢跑,还没跑多远就放弃了。 这次试飞,又是乘坐特大圈子,正儿八经是第一次高飞入云。她提起一颗心,眼看着树丛和房屋被齐刷刷地甩在脚下,月光照耀中的云朵白灰相间扑面而来,那份忐忑和惊喜真是没法形容。 白思孟倒是坐过两次民航客机,深感即使是那般豪华的现代交通工具,其起飞降落都没茅屋这样平稳轻柔,在空中偶尔袭来的颠簸更是令人失魂丧胆。噪声之大那就不用说了。 在这平缓飞行的茅屋里却只听得到风声雨声虫鸣声,都是最自然的声响,跟机械噪音完不可同日而语。 当然喽,太安逸了也不好。如果不是跟朱品声在一起,他宁可套着小圈圈自己飞,那种跟机动伞差不多的上下自由的感觉才真个叫痛快淋漓。 一上天,他就要教朱品声操控大飞行圈,为此,先给她套上一个失效的小圈子,作为模拟器。 朱品声惊奇地说:“原来油门刹车没有,离合什么的也不用管,甚至你那小圈子也不用套,就只一只光手在腰间挠,就能指挥这个大的!这不跟猴子抓痒痒一样吗?” 白思孟忍不住笑了,说: “就是抓痒痒!就当是抓痒痒!朱姐你说的太形象了!操纵这种无人飞行圈,就是要完虚拟。所谓虚则实之,实则虚之,真在小圈圈上用手画的话,这只大的动都不会动一下!” 听他这么老这么称呼,朱品声不由在心中嗔怪: “干嘛呀,一开口老是朱姐朱姐的,你就这么喜欢当老幺吗?大起来一回好不好?就一回!人家虽然比你大,但也想偶尔当回小女人呢,到你这儿怎么就这么难!” 但白思孟那始终如一的尊重和殷勤却又令她特别喜欢和安心。说心里话,她也不想过早扭转这种局面。 人哪,有时候就是这么矛盾!难怪许多人做梦都希望人生就是演戏,一出过了再一出,总能够品味不同的角色、不同的境遇,却又不用颠覆基本的格局。 在这高空飞行课堂上,她人聪明,白思孟教的又细致,因此进展神速,比当初白思孟自己摸索快了不知多少倍,惹得白思孟不住夸她悟性高,说自己简直都要羡慕嫉妒死了。 不但嘴里这么说,还不住催她快点实践,几经动员,朱品声拗不过只好答应了,白思孟就叫她除去废品圈子,启动好另一个劲力充足的大圈子,请她自行操纵。 朱品声在腰间试摸一下,掂了掂这活儿的份量,笑道: “我这是好容易站到了巨人的肩膀上,你还满口溢美!真打算叫我忘乎所以?” “真的真的!”白思孟还是满口真诚的恭维,像是谁要是敢反对他就一定跟谁急,“这绝不是溢美之词。绝不是!我这是发自内心的感受!” 朱品声一边接手操纵,一边笑道: “都说那个什么眼里出西施,谁知如今那个什么眼里也出才女了!我这么个天生笨笨的人,也变成班昭、苏蕙、上官婉儿、曹大家了!” “怎么是那些人呢?”白思孟瞪起眼睛说,“那些人不是太老了么!你应该是苏小妹才对!三难那个什么的苏小妹!” “三难什么?我听不懂!” “三难那个、那个嘛——”白思孟笑道,“朱姐这么聪明又渊博,还用得着我说吗?” 朱品声摇头说:“别瞎恭维!我不知道。我从来不看那些东西。” 哎哟!那些东西!什么东西?当然是指话本故事之类,还能是四大名著不成!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话里露了馅,暗叫不好,急要遮掩,就故意促狭,做了个错误动作,把茅屋弄得一歪一晃。 白思孟心里一惊,奇怪地看看她,赶紧动手纠正。 朱品声笑了,说:“看看看,不早说过我笨吗?真是笨死了。来!再教一遍!” 试了几次感觉可以了,他们就不再耽搁,利用满月的银光照耀,直接以四十公里的时速直飞宾朋河。 天净云高,月白风清,风声飒飒,衣带飘飘,两人飞翔在这高天之上,心旷神怡,惬意之极。 “背诗吧!”朱品声建议。 自打队伍出发,日长无事,并骑同车之时,他们经常以此文雅游戏打发无聊的时光。 “好!”白思孟欣然答应,随口便吟了一句,“‘我欲因之梦吴越,一夜飞渡镜湖月。’这正对景!” “‘湖月照我影,送我至剡溪。’”朱品声立刻接着吟道。“你说的不错!” ”谢公宿处今尚在,渌水荡漾清猿啼。’” 这是李白的梦游天姥吟留别,白思孟声音一落,以下就应该是“脚著谢公屐,身登青云梯”了。 但朱品声忽然记不起来。她不由有些着急,茫然间伸头向外一看,忽然惊喜地叫了起来: “哈,刚说到猴子洗澡,果然下面两只猴子在洗澡!” “什么什么?什么猴子洗澡!”白思孟咧大了嘴。 直到脑筋转了两个圈他才明白,原来她是指“渌水荡漾清猿啼”这一句。也亏她联想的。然而他却不相信,说:“背不下去,你就乱以他语!” “真的不骗你,真有猴子洗澡!”朱品声抗声坚持。 白思孟不得不伸出头来也看了看。看明白后,他哑然失笑道: “什么猴子,那是两只水獭在水面游。猴子晚上视力不佳,除非豹子上树偷袭,它们才会窜到地下来!” “是吗?”朱品声终于也看清了,慢慢缩回头来。。 想一想,她不由有些担心地说,“说到豹子偷袭,我倒想起那瘦子钱钧。别叫他赶到我们前头去了。真被他破坏了大炮,咱们这半个月就白走了!” “啊,说得是!”白思孟矍然而惊,“这倒真不能大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51章 芦河重见(二更) 心中一紧,他们立刻提高了速度,不到一小时就飞临那河流蜿蜒的浅浅谷地。 到了那里东瞅西看,好容易才找到了留守河岸的二百官兵。卸下食物、慰问一番后,白思孟就指挥着他们把两台沉重的炮车硬抬进茅屋,然后屏去众人,等夜深人静,再飞了回来,直接降落在普原县城。 然后又去了一趟,这次只有白思孟一个人,运回了部炸弹炮弹和一些笨重大件。 到了清晨县府开衙,他便派人告诉刚召集民夫回来的县令,路不用开了,多余的车辆辎重也不要拖了,等山亭县放下大船,就地装载,再开到下游上岸。至于那二百官兵,就让他们自己穿林过草回来吧。 监督着派来的人夫卸完东西,白思孟仔细检查了茅屋屋基那三个四方形的大屋框,看受压开裂了没有,却见只有点深而杂乱的压痕,其余无碍,这才放了心。 “以后还可以用它来运大件,”他拍拍门框说,“炮哇,炸弹啊,铜铁银子都行,就是不能运兵送人。咱们要始终保持在别人眼中的神秘感。” “这话对!”朱品声说,“就是要让人莫测高深,不然他们把咱们也当成仙人一类了。仙人一词在当今新夏就等同于反贼,谁不侧目而视呀!现在运完大炮了,我看暂时最好别用。不过用车带着走扎眼,不带走也没地儿保存。” 这话不错,也是白思孟正在为之头疼的问题。不断让它起飞降落,太过招摇,甚至是骇人听闻。但是用马拉着硬充房车,一下面没轱辘,二个头也太大,如何是好? 想了半天,毕竟此物太过宝贵,还是只能将屋基拆掉,把大圈圈掏出来,用篷布裹好,放车上带着走。 “可惜了一座好茅屋!”朱品声叹口气上下打量,“能不能跟他们说说:让县里好好收着,以后回来咱们再把它带走!漂亮雅致就不用说了,我还特别喜欢它这种原生态风格。” “确实精致得不一般,”白思孟也有点舍不得,坐在竹榻上,看着四壁笑着评价说,“老至真倒挺会过日子,小屋里还插花带草的,情趣不俗。一个火工道人出身的人,还能有个爱美之心,这就很不容易了。 “就只一样不大美:墙缝里吹进来的气流太强。昨儿才四十公里的时速,就吹得跟漏眼筛子一样!当时这周围,什么不在飘? “所以要想保留的话,就得告诉县里,得空了派几个木匠来先收拾一下,起码也要糊几层油纸,不然下雨一漏,圈子好说,人怎么飞?” “别别别!”朱品声赶紧声言反对,“就要这样的墙才有味——你看这竹子!又细滑又漂亮;糊上油纸,那像什么样子!有人专喜欢敞篷跑车。我呢?也不喜欢闷壳子。下回再坐,还得叫他们装个格子门,打开来看风景,不用担心摔出去。” “啊,那倒是我失言了!”只要朱品声喜欢,白思孟什么都能接受,马上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转而帮她做设计,“这样好了:就先在前面房间装个玻璃窗挡风,算是驾驶室;再在后面房间布置一个带卫生间的卧室,放一个大浴桶;中间房间是客厅,弄个套黄花梨家具,再加些软套,免得硌骨头” “哎呀,你这人看不出,还真会享福!行!你说好,那就好,就这样说定了!”朱品声欢快地笑起来。 其实她并不认为这样画蛇添足有什么好,但凡事不能不爱护大老爷们儿的积极性。 她真正心想的是:大老爷们儿——别看白思孟年纪还小,他仍然属于老爷们儿之类——嗤,别逗了!粗里粗气的,他们懂什么装修!真要动手干的时候,还是得完按咱朱大小姐自家的意思来。 动身之前,他们叫来工匠,七手八脚地把茅屋基脚拆开,取出两个大圈子,再重新还原,放置在驿馆后院,贴上封条。第二天,他们就告别知县,重新驾起大骡大马,拖带着大炮上路。 经历了这次惊险的遇合,他们收获不小:不仅捉住老仙儿的同党一人,叛逆一人,关押在班房,前后又缴获了十一只个人用的飞行圈。那些带圈人问明并未正式附逆,似可不罪,便训诫之后都予以释放。 最令人高兴的是缴获了特大飞行圈两个,得到了一种优势极大的运输工具。而从来没有正式飞行过的朱品声也终于能够驾圈高飞了。 敲起得胜鼓,齐奏凯歌还。重新上路,两人的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在森林边收拢那二百名跋涉出林的留守部队后,他们就继续前进。此后诸事还算顺遂。待队伍迤逦到达芦河前线,已经用去一个月零七天。 李琨手下的十万大军呈一字撒开,沿着河流南岸驻扎,连营二十里。此时天气忽又转冷,下起小雪,道路和田野已经是一片微白。 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目的地就在前面不远,队人马兴致都高昂起来,不约而同地加快了脚步。 “万里赴戎机,关山度若飞。朔气传金柝,寒光照铁衣。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朱品声眼看微雪,不禁想起木兰词中的这几句。 对照此时的自己,心中竟觉得有种形容不出的亲切。 “难道我的前身就是花木兰?”她骑在马上,举目远眺,有些痴痴地想。“或者是那什么李波小妹?” (“李波小妹字雍容,褰裙逐马旭卷蓬。左射右射必叠双。妇女尚如此,男子安可逢?”——北朝乐府:李波小妹歌) 她是触景生情,而与她这位初临北疆的人不同,再度踏足此地,白思孟则更多的是感慨。 想当初待罪候旨,何等焦虑!而后星夜逃离,又是何等狼狈!此次却又奉命来援,也不知那薄情寡义的李大帅见了自己,又会是一副什么嘴脸! 李琨见到白思孟,确实有些不尴尬,可说又是高兴又是担心。 高兴的是来了个解围的,不用自己一个人独自坐蜡。担心的是早有前嫌,恐怕这十来天不好相处。 谁知竟是他有些过虑了。 见面之时,那白某人满面春风,既不自鸣得意,也不谦词过去种种无状,竟像是他升了官,封了爵,一高兴就部一风吹了。 李琨是老官场,对方今非昔比,人家不提,自己自然也乐得不提。只是态度上他当然是一改过去的嘴脸,颇为殷勤诚恳,说是一切都要借重,还望不惜劳苦,施展大才,早日出击奏凯,拯生民于水火,以下安黎民,上慰君心。。 白思孟也不谦虚,对他笑道:这事请李帅放一百个心。既然今日来到,就定要帮你打破僵局,你准备好渡河攻击就是了! 对了,事前还要准备几只那种能摆渡重甲骑兵的宽舱大船,给我的大炮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52章 那奸贼没死? 李琨没见过大炮,却也早就听说,这时就说慕名已久,先让我瞻仰瞻仰。 看到真物件后他竟然爱得不行,竟也不顾忌什么有损大帅的威严了,低下头弯着腰,上下左右前前后后地看,摩娑良久,叹息说: “都说它一旦开打,便声如雷鸣,穿墙裂屋,今日一见之下,果然非同凡响。声音如何尚不知道,单以个头而论,便如我满营都是铁器,尽都熔了重铸也没它这般粗壮!真个好大手笔!” 白思孟笑道:“这大炮也是从小的开始。原来刚做之时,也只一臂粗细。后来发现越大打得越远,这才不惜工本,做成这大树般粗壮。我西海正在铸造的,还有比这大的多的呢!只是那都是船舰上用的,拖曳不便,才没有带来。” 李琨骇然道:“比这还大?那一炮打出,岂不是城墙也抵敌不住?那万聚坪岂不顷刻可下?” “也没那么厉害!”白思孟笑道,“一炮打下百十块砖头倒是可以,只是不能炮炮打中同一个地方,这样想打穿城墙就难了。但若用它打城门,肯定没话说——任它多厚多大,一炮洞开!” 李琨非常高兴,连说:“仰仗了!仰仗了!拿下万聚坪,便要算爵爷的首功了!” 白思孟笑道:“也不能这么说。首先要打得过去。渡河五十里才到万聚坪呢!大将军的前部如今是谁指挥呀?” 李琨道:“老王将军告了老病。如今拟派鹰击大将军吴洒龙前去暂时管领,都是老熟人。” 吴洒龙地位很高,能征惯战,也很豪爽,这自然令人高兴。白思孟又问对岸敌军的前部是谁。 听他问到敌方前军主将,李琨不由莞尔,笑道: “那人白爵爷也认识的,就是原东闾侯杨届。这奸贼造反未遂,被下了死牢。不料他贼有贼智,早有预谋,见事态尚不明朗,原就于狱囚中选了一个与他面目相似的,藏在衙里。缇骑去逮他时,他便将那狱囚灌醉,穿了他的衣冠,李代桃僵地送了出去。 “替身被斩,人便松懈。他趁人不备,立即连夜出京,潜至高河县率部北逃,铁了心往投孙济。我这里得信略晚,待到奉旨堵截时,他却往西一溜,跑向尺半峡,倚多为胜,从那里硬杀了出去。 “不料孙济也防着他,嘴上夸奖,却只派他充任前部先锋,来与我争,实则是要他替死!他自己也知道,因此听侦骑报来说,此贼自打当了先锋后颇为不悦,便终日饮酒,借此浇愁,已经颓唐得很了。” 白思孟笑道:“如此一来,更不是吴将军的对手了!怎不渡河打他一打?” 李琨笑道: “原也有这个意思。只是听兵部刘大人说,两位爵爷不日便带着大炮来到,故本帅叫吴将军稍安勿躁,专等爵爷来。今日爵爷们果然到了。 “那这样吧,我这里马上派人叫吴大将军回来,大家商议一下,明日合力一起痛打这奸贼,一起立功,岂不甚妙!” 白思孟憋在肚子里笑。 李琨他是久战无功,兵成惰兵,将有暮气,连挥军渡河都有三分惧意,却说得这般冠冕堂皇! 但是这班官场俗吏,最讲究花花轿子人抬人,自己反正是轰几炮就要走的,戳穿他干什么?于是他便笑笑,感激地说: “多谢大将军想的周到!只是千里赴援,精疲力竭,兵法所谓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炮队军卒还要稍歇一歇才行。” 李琨闻言,立刻伸手在额头上啪地拍了一下,笑道:“是老夫性急了!爵爷初到,真得好好歇上几日,便三日后再行计议吧!” 两人分手,白思孟回到驻地,跟朱品声说起这事。 朱品声笑道:“真是想睡觉递来了枕头!报仇的时候终于到了!不用忙,我先叫乌鸦查明他的住处,到时候第一炮打过去,就得灭了这狡猾龌龊的杨老王八!” 三天里,李琨的部下都在备船拉夫,准备打大仗。白思孟的六七百人则是终日悠闲,休养精神,连炮位都没去找。 这是因为朱品声的乌鸦还没把杨届找到——这奸贼到万聚坪开紧急军事会议去了。 原来北军在这边都安插有谍报眼线,南军准备渡河攻击已经被他们知晓。 虽然大炮是什么东西他们还不甚了了,但是南军既然千里迢迢送这两具东西过来,想必是厉害货色,不可不防。于是前沿的杨届被紧急召回帅营,共商抵御。 杨届是入袭其老兄的侯爵,纨绔子弟,仰承上代余荫,从小就是个酒色之徒,知道什么韬略?听说南军要打过来,他顿时就吓破了胆。孙济要他说话,他就一味要求增援协守,想多拉几个垫背的。 孙济是自己当家办事的主子,精明强干、阅人无数,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坏心,听了摇头说: “击敌半渡,也不能都放在正面,还是迂回包抄的好。这样吧,老兄且在前面挡着,先杀伤他抢登滩头的一股,然后再徐徐退后,放他们前来,孤王的两翼人马就可以兜底抄出,打他个立足未稳!如此,李军可破,吴洒龙可擒,老兄的功劳就大了!” 话虽说得漂亮,但杨届不是傻瓜,这明摆着要拿他作挡箭牌,测一测对方大炮的本事,便苦着脸说: “陛下明鉴:如今那边运来了大炮,说是一响十多里。河宽只有二三里,岂不是正好打在末将的营中?所以恳请陛下允准,许末将暂时移营后撤,哪怕只退十里也可以。先避过他大炮的锋头,以后这仗就可以放手大打了!” “不然!”孙济一口回绝,“敌兵才动,我军便退,岂不挫动我军锐气么?岂不闻淝水之战,那前秦符坚便是吃了这样的亏。人一蛊惑,他就照办,结果军心一摇,大势去矣!! “所以前沿一线,必不可轻动!将军便在前面好好顶着,定要恶战一场,待我两翼人马就位,才准后退。” 这话说得一点不留余地,因为他真的怕杨届的七千人后退时会冲垮整个阵势,所以一再强调前沿必须坚守。至于己方反击时会不会连他们一起压进水里,那就不管了。反正是反侧小人,就叫他们听天由命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53章 隔岸观“火”(二更) “圣上”面前,哪有你臣子犟嘴的余地! 杨届忧心忡忡地回到驻地,先去巡视河防。看看前面开始上涨的河水,他略觉心宽,便又祈祷这两天多下几场暴雨,好把南军阻滞在河的对岸。 这当然不能长久,所以第一要做的事情便是先把自己的帅帐后移,移到平地上一个小突起处的后面,那里似乎更安些。 看好地点后,他就回去搬家。没料到就在这一刻,头顶上飞过的一只乌鸦把他准准地锁定了。 他走到哪儿,这只乌鸦就慢腾腾地跟到哪儿。 只见它一会儿在地上跳动啄食,一会儿在树间上下找虫,有时呆在帐篷顶上痴痴地发愣,有时又边飞边在他头上屙下一泡稀屎,把华丽的将袍都沾染上难看的污斑。 朱品声笑对白思孟说:“这贼大帅!要搬家也不搬到万聚坪去,一个小山包挡得住什么!炮要是不好打,就运炸弹过去轰他,看他往哪儿躲!” 白思孟更关切另外的问题,听了忙问: “他才开完会,透露了什么军事部署没有?孙济这人不是易与之辈,他想采取什么打法?打半渡那是不用说了,只看打的话是军压上,还是搞两翼包抄?” “当然是包抄!”朱品声指指自己的耳朵,“据说兵力投入很大,左右各一万五。最后正面再压上一万多。倾巢而出了!” “好家伙!”白思孟脸色凝重地搓着手。“要是这样,只怕前锋的吴洒龙顶不住。他才三万人,素质还不如人家。 “我得把这报告李琨,信不信反正决心是由他下,我们只管计划炮击的方向和地点。正面打过之后,见到包抄的过来,就用一号打左,二号打右,尽可能多放几炮再过河。” “不会是跟吴洒龙一起过河吧?”朱品声担心地问。 “当然不!我们不跟前锋走,要跟李琨一起过。打万聚坪时要用大炮轰城门,那时再上前沿!” 次日就是既定的渡河攻击日。 天才蒙蒙亮,芦河南岸就帆樯云集。早在半夜就秘密登船的一万多将士分乘三百只大小船舶,鸦雀无声,静候预定的开拔信号发出。 此时天低云暗,南风劲急,岸草如茵,春潮带雨,正是天气由寒转暖,北渡的最佳时令。 但是对于开炮的人来说,这雨却来得太不巧了。所有的火药都得用油纸加封一层,炮口前还要打雨伞,麻烦得几个外洋师傅口中怨言不断。 白思孟管不了这些琐事。他站在又宽又高的河堤上,凝望北岸,辨识着在濛濛雨雾中几乎混沌一片的敌军营帐,思索着敌人可能的反应。 同时他的眼睛也不时瞟向旁边站立的一副车马,里面坐着的自然是朱品声。 朱品声学会驾驭大飞行圈后,小飞行圈自然也使得烂熟,完能够自己独立飞行。但是她想操控那只空着的飞行圈作无人飞行,却怎么也做不成功。 那圈子只要离开她有一臂之远,就立刻与她失去了联系,再怎么摸腰,怎么瞪眼都不管用。 最后一个指令是什么,它就一直做什么,她本人休想遥控改变。 每到这时,她都只好把目光投向白思孟。 白思孟此时总是会心一笑,眼一眨,手一摸,那圈圈立刻就乖乖听话,叫做什么就做什么了。 “怪了!它又不是狗,竟还认起主人来了!”朱品声大惊小怪地埋怨道。 白思孟笑道:“也许。这狗东西就是这么个脾性,打它骂它都不中!” 其实他早就想到,这是朱品声的心志控制用在了乌鸦身上,分心了。 不管他白思孟怎么提醒,她只要一凝神,想都不用想,就想到了乌鸦,根本想不到圈子;或是一会儿想到了圈子,一会儿又想到了乌鸦,右手正做着的那套操作动作,也就没法顺顺当当地隔空传递出去。 这就像一台发报机,你发出震荡电波,应该是频率1,却无意中改成频率2,或者是一会儿送出个频率1,一会儿又发出个频率2,那圈圈如何能响应你?收报机再灵敏都没用! 朱吕声叹口气说:“真是太不听话了。要是它肯听话呀,你指挥炮兵,我就指挥炸弹,恰好乌鸦也听我的,我就用它瞄准,直接就把炸弹送到地方扔下去了,就不用你两头忙了!” “是呀!是呀!”白思孟也无限遗憾,“要是那样的话,就多了一个能投弹手了——不!一枚自动寻的的短程导弹!” 他只安慰哄骗,却不说实话。这不是藏私,而是练心志控制实在太难了,要想一心二用就更难,只怕还难于周伯通的左右互搏,不苦修十年根本成不了功。 而朱品声恰巧又是那种越激将、越要试的性格。跟她讲明了,那就准备跟她苦一辈子吧!他白思孟才不那么傻呢! 说话这时候,遥控炸弹已经起飞,正在高空悠然渡河,乌鸦也飞到了对岸,正在寻找早已认熟的杨届杨侯爷。 突然,远处村庄里,高高竖立在李琨身边的元帅大纛摇动起来。呜嘟嘟的号角一吹,河堤这面早已待命的鼓手,立刻抡圆胳膊,把数十面大鼓咚咚地擂响,顿时声震四野。 直立着的白思孟适时把手用力一挥。炮手们见了,立刻便从大雨伞下烧红的炭盆中取出长柄铁钩,往大炮尾端的点火池轻轻一按。药池中金花顿时呼哧一声爆燃。 立刻,一号大炮惊天动地地大吼一声,烟团恶浪般嘭地喷出炮口,一发带翼的炮弹呼啸而出,眨眼间已冲到河面上空,然后越飞越高,越来越小,直到十几秒后,才最终落地,轰隆一声爆炸。 那边敌方营地内立刻腾起了一股浓烟。 由于河堤高耸,巨大的回响来回震荡,河面上这隆隆的炮声响了似乎好几次才渐渐沉寂。 直到一号炮的炮手已经用炮帚捅干净炮膛,正要进行二次装弹,白思孟才命令二号炮开炮! 砰的又是一声撼天动地的巨响,第二颗炮弹也飞过河去,不慌不忙,最后哐地一下,打中了敌营另一个地方,又一股浓烟腾空而起。 白思孟之所以不命令两炮齐射,就因为自己的大炮装弹实在太慢,齐射的话,间隔会显得特别长,难以持续加重敌人的心理压力。。 但这就是信号。 就在鼓声与大炮的轰鸣声中,三百只渡船陆续解缆启行,很快就分散开来,形成一个长而阔的大弧面,再后来就覆盖了目力所及的整个河面。由于风顺,从开始渡河,到先锋船抢滩登岸,只用了短短九分钟时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54章 漂亮的盖帽 “好了!出来了!”突然车中传来朱品声欢快的叫声。 原来,两声炮响后,小山包那边的一个大营帐中,钻出了十几个军装汉子。 其中一个盔甲袍服与其他人相比都华贵得多,虽然还没看清脸,但朱品声判断他就是老仇敌杨届,所以立刻迫不及待地叫了起来。 白思孟本来一听到她的叫声就要画z字的,但是她的叫法不正规,他便迟疑了一下,反问:“要投弹吗?” 朱品声叫道:“他们想上坡。这狗东西!还滑了一跤,怎么不立马摔死?乌鸦!乌鸦!小奇!小奇!呸!你个死东西飞哪儿去了?怎么帮我不瞄准?” 白思孟吓出了一身冷汗。好嘛,乌鸦还没瞄准,她就大叫特叫,也太激动了!但是朱品声已经在训诫乌鸦,他就不说什么了,仍然静候指令。 原来乌鸦因为雨大,羽毛打湿,飞得有些吃力,位置低了一点,因此没瞄成。等它奋力飞上,边看边叫,白思孟才能如言移动炸弹,把位置找准。 这次朱品声是把投弹地点放在小山包的顶部,因为杨届一行显然是想上到山顶观察形势,只要提前瞄准,准能打他们一个出其不意,也许能够尽数歼呢! “好了!好了!停住,停住,停不要动了。他们快上来了。哎呀!” 她这一叫,恰恰是第三颗炮弹飞过去爆炸。嘭的一声巨响,距离并不远,把杨届吓得一个趔趄,脚下一滑,扑通一声摔倒,顺着山坡便滑了下来。 朱品声一急,吐出一声:“快!” 这可能就是她的投弹命令!白思孟已经被她吓了一次,这时再不想罗嗦了,就用力地画了一道,但还没等他画完z,便已醒悟,她这还是一次瞎叫,手指这才于最后一刻硬生生地勾了回来。 但不巧的是,那向后画一道就是后退的指令,于是炸弹立刻如令执行,退到了小山包后面的天空中。 “对不起!对不起!”朱品声发现了自己的混乱,于车中坐起,回过头来一脸的抱歉,说“他腿滑摔了一跤,掉出了瞄准线!” “他腿滑了,你就嘴滑了。”白思孟小声地嘟囔,说完这个谐语,释怀地笑了一下。 朱品声察颜观色的本事是天生的,一见他那样子就知道不对,脸一沉嗔道:“干什么?我都听见了。心里怨我,又不敢大声说,咬耳朵似的没好话!” “岂敢!岂敢!”白思孟连忙抱歉说,“咱们继续!” 朱品声这才重又躺倒,默观战场动态。 那些挎刀背箭的随从们正走间,忽然看见杨大人跌倒,连忙上前搀扶,把他扶掖着请下山包去。 杨届摔得泥头土脸,大为恼怒。就在他边顿脚甩去泥水,边责骂随从不当心时,炸弹又已罩定了他。 二次瞄准。这回朱品声没有兴奋过头。她强抑着心中的激动,极力镇静地下达了中规中矩的投弹命令:“预备——放!” 白思孟把那练了千百次的动作一做,一个漂亮的z字画完,遥远的飞行圈立刻翻转,炸弹略一迟滞,便脱离了圈体,笔直地落了下去。 命中,爆炸,轰隆隆一阵巨大气浪迸发,火光和浓烟把周围的一切部吞噬。 朱品声在低空的视角中亲眼目睹了那阴魂不散的老对头,突然被一个巨大的烟团整个吞没,就像是一支什么大笔在一张黄纸上狠狠地画了个句号,不由长长地吸进一口气。 接着咚咚的,她胸中不知是什么滋味开始不停地翻涌。哦,天哪!天哪!一个大梦魇,就这样解决了!解决了! 太壮观了!也太干脆了!干脆!干脆!真是太干脆了!她恨不能在车上重重地跺上两脚。 但不知怎的,她忽然又觉得,那巨大的烟团,似乎就是自己张大的口,吞下他们的不是烟,而是自己。天哪,我怎会一口吞吃了他们!多恶心哪! 她一时厌恶得又直想吐。忍不住呸呸地连啐了好几口,张了张喉咙,却都是干哕。 白思孟很想知道轰炸的效果如何,走到车窗边敲一下问她:“怎么样?炸着了没有?” 朱品声赶紧忍住恶心,伸出头来说:“准确命中!相差绝对不到三米。那家伙完彻底整个地报销了!” “好!”白思孟乐得双手一拍,长出一口气,“终于除掉他了!这个魔鬼!” 但看朱品声的样子好像不怎么激动,他好奇地问:“怎么啦?不太高兴?” 朱品声笑了一下,自己也觉得奇怪地说: “不是。我只是觉得,突然——突然觉得,一个老对头死了,我的目标也缩小了。整个这一切,反而不是那么令人激愤又开心了。” 白思孟岂能不理解,也感慨地点头,附和说: “是呀!当时拼死拼活,终于打掉了老樊头,我也有点儿这么想来着。五天罡被打残了,只剩了四天罡,竟然真是我造成的?他们该不该死?当然该死!可是,真该由我来处决吗?我怎么就干了这个事呢?” 朱品声鼻子忽然一酸,声音都有些瓮里瓮气了,她惊觉了,连忙抹了一把口鼻,咳了两声说: “你说的好!说的好!嗯,真的。这就好像是什么东西,一直梗在心里,虽然讨厌,却感觉整个人充实得不得了,干什么都有动力,突然一下子没了,还真有些空落落的。” “是呀。就是这个感觉。就是。但很快也会没事了。咱们都一样。很快很快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遥控圈子很快飞了回来,白思孟又给它装上第二颗炸弹,在尖头一端拧上引信,把它送了出去。 “现在没目标了!”他欢快地说,“对不对?谁也不欠了,就让它自由飞翔吧!” 这是让炸弹飞呀,还是说让心飞呀?双关语吧! 朱品声听了他轻松的声音,看到他真挚的笑容,心里一股暖流升起,也不觉得难受了。。 她的眼眶不由有些润湿,心想,这人怎么这么善解人意呀?小小年纪,竟能这么体贴人!真不枉自己这么久这么深的关注他! 在她心灵的天平上,眼前无论取得什么胜利,都不会比这更叫人高兴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55章 寒天雷电(二更) 先锋船靠岸后,副武装的南军官兵涌上对面河堤,立刻集合成战斗队形,向堤下的敌营冲去,杀声震天撼地。 已经被突然飞来的炮弹吓得惊魂不定的敌军,虽然也上栅拒守,却是恐慌犹豫,士气不振,斗志不坚。 他们边斗边担心,不知敌人还有什么厉害招数,稍一接触,就只想走。 手随心动。心一想逃,手就发软。 此时正是性命相扑的时刻,你强敌就怯,你怯敌就强。锋刃一交,怯的一方就接不住招,栅栏上立刻出现险情。 同一道栅栏上,人人都是祸福相依的,一个支撑不住要走,那几个没想走的也就动摇;几个人一跑,缺口便即形成。 有三五处被突破,线就跟着散乱,散乱一持续,就是崩溃。 本来北军这些前敌士兵就是南边的皇家地方军投靠过来的,新附不久,多怀疑忌,既不相信新主子,更难面对旧同袍。 眼见前不久还是自己人的对手如风杀来,心中尚自有愧,哪个肯认真对敌?所以前沿一动摇,后边的就以为天又变过来了,慌得不知所措。 这时只听队伍后头不知什么人尖叫了一声“快跑!”,声音也不大,所有人却都如炸了群的野兽一样,猛地挣起,刀枪一丢,都跑了起来。 恐惧不仅会感染传播,也会波浪般地自我叠加。大众一奔跑起来就没有节制,很快就如潮如涌,如疯似狂,一泻到底,无法停步。 北军的后军一看前军未战三合,便即溃退,不由大怒又兼大恐,立即用雨点般的羽箭加以制止。 溃兵正奔命间,冷不防被自己人射倒了一排。 那没被射死的见了,便怒骂道:“囚攮的,怎么射自己人!你们还是人不是呀?都快给老子滚开!”边骂就边挥舞着武器劈头盖脸地打过去。 后军一看,娘的!居然阵前倒戈,集体暴动了!一时间,打不是,不打也不是,只混乱片刻,便也吃不住劲,防线开始松动。 且说南军前锋迅速得手,先一举面攻占了第一道敌栅,后来上岸的官兵一听无不振奋,士气高涨,欢声雷动,都争先恐后,蜂拥上堤,再冲杀下去。 这边的空船还没完离岸,堤上已经没剩几个敌人,都跑前头去了。 第二个一万人渡过来以后,只见正面战场上敌尸寥寥无几,遗弃的刀枪旗帜却遍地都是。前面的一万官兵已经冲破对方那动摇的后军防线,追杀到五里开外,已经只见尘头高起,却无人影。 前后两批一脱节,己方的后防便完空虚,简直是吹弹可破。 这种离地悬空的形势,李琨当然不知道,他的高参班子也不知道,白朱两人居高临下,高瞻远瞩,却看得一清二楚。 这时的形势十分尴尬,看似大好,却暗藏杀机,最忌讳的事情就是被敌人趁隙抄底包围,而且一抄必成。 然而敌人不知是早有预料还是怎么的,居然已在着手这么做了。 他们东西两翼两个一万五千人的包抄队伍在中部溃退之时反而偃旗息鼓,悄悄前出,目前已经移动到位,箭在弦上,就等一声令下。 如果让他们合围成功,前面的一万人便是进了汤锅,让人结结实实包了饺子! 朱品声打了个寒噤,立即叫回乌鸦,让它往左边飞,就地观察,同时通知了白思孟。 白思孟面色凝重地点点头。 这时的正确对策便是命令炮兵先对己方左翼敌军的包抄部队实施轰击。 因为他们的前锋距离战场空白处只有三里,加上河宽两里,大炮的射程刚刚能达到。而右翼敌军的位置稍远了一些,可以再等等。 白思孟先已想好,摩拳擦掌,就等朱品声的这一声。他立刻下堤叫炮手抬高炮口,直到四十五度角,略调方向,然后一发打出。 那枚炮弹脱离炮口烟团,咻溜溜飞上天空,很快便钻入低矮的云层中不见了。乌鸦闻声,赶紧升高躲避,在云团缝隙中远远地向下观察。 这颗炮弹直入云霄,划了个十分优美的抛物弧线,在五里之外俯冲着地,轰然爆炸。其弹着点正落在包抄部队的边缘,弹片崩出,立刻打伤了十几个人。 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吓得左翼指挥官一个愣怔,不知雷打得这么近是什么兆头。僚将们低声嚷嚷说:“着了!着了!” 他不明白他们说的什么,却不能允许喧哗鼓噪、不战自乱,于是狠狠地瞪他们一眼,喝一声说: “住口!大惊小怪!本将军岂没看见着了吗?不就是一股烟!哪个锅灶生火不冒烟?没胆子!” 僚将们连忙解释,指着他的腿说:“是将军的战袍烧着了!” 指挥官这才发现身边焦糊味重,低头一看,腿弯那里已经烧了一个洞,刹那间便疼得钻心。 他连忙俯身猛按一掌,却感更疼,原来指头下捺去了一块皮。这下疼得更受不住了,立即滚鞍下马,一屁股坐到地上,骂道:“小贼——小贼,竟敢如此!” 他抓起身边的泥水草叶就往腿弯里糊,这才把暗火压熄,人却已经疼得站不起来了。 原来,这颗炮弹的火药里掺和了一些焦油沥青,碎片飞散时刚好有一块明晃晃地崩到了他的腿弯里。 那是人体的活动部位,只有布层,没有护甲。油块带着火烬沾在布上,棉布一燎着就是暗火,迅速深入,立刻把他烧了个不亦乐乎。 主将落马,此乃何等大事?众人本来都在静等命令,此时任谁的耳目都是最灵敏的。有一士兵忽然看见,便忍不住啊了一声,“哇!是将军!” 后面十几人也看见了,便加上十几声“哇——”, 哇哇哇,声音相叠,很多人都听到了。 消息立刻飞一般传播,“将军被炸到了!”“将军被炸了!”“将军被雷打了!”“将军被雷劈了!”“将军被雷劈下马了!”“将军身上着火,好像已经完了!”。 千军万马逐波听闻,心中都不由同时一紧。 将军阵亡!怎么办呢?蛇无头不行,谁来代替他指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55章 寒天雷电 先锋船靠岸后,副武装的南军官兵涌上对面河堤,立刻集合成战斗队形,向堤下的敌营冲去,杀声震天撼地。 已经被突然飞来的炮弹吓得惊魂不定的敌军,虽然也上栅拒守,却是恐慌犹豫,士气不振,斗志不坚。 他们边斗边担心,不知敌人还有什么厉害招数,稍一接触,就只想走。 手随心动。心一想逃,手就发软。 此时正是性命相扑的时刻,你强敌就怯,你怯敌就强。锋刃一交,怯的一方就接不住招,栅栏上立刻出现险情。 同一道栅栏上,人人都是祸福相依的,一个支撑不住要走,那几个没想走的也就动摇;几个人一跑,缺口便即形成。 有三五处被突破,线就跟着散乱,散乱一持续,就是崩溃。 本来北军这些前敌士兵就是南边的皇家地方军投靠过来的,新附不久,多怀疑忌,既不相信新主子,更难面对旧同袍。 眼见前不久还是自己人的对手如风杀来,心中尚自有愧,哪个肯认真对敌?所以前沿一动摇,后边的就以为天又变过来了,慌得不知所措。 这时只听队伍后头不知什么人尖叫了一声“快跑!”,声音也不大,所有人却都如炸了群的野兽一样,猛地挣起,刀枪一丢,都跑了起来。 恐惧不仅会感染传播,也会波浪般地自我叠加。大众一奔跑起来就没有节制,很快就如潮如涌,如疯似狂,一泻到底,无法停步。 北军的后军一看前军未战三合,便即溃退,不由大怒又兼大恐,立即用雨点般的羽箭加以制止。 溃兵正奔命间,冷不防被自己人射倒了一排。 那没被射死的见了,便怒骂道:“囚攮的,怎么射自己人!你们还是人不是呀?都快给老子滚开!”边骂就边挥舞着武器劈头盖脸地打过去。 后军一看,娘的!居然阵前倒戈,集体暴动了!一时间,打不是,不打也不是,只混乱片刻,便也吃不住劲,防线开始松动。 且说南军前锋迅速得手,先一举面攻占了第一道敌栅,后来上岸的官兵一听无不振奋,士气高涨,欢声雷动,都争先恐后,蜂拥上堤,再冲杀下去。 这边的空船还没完离岸,堤上已经没剩几个敌人,都跑前头去了。 第二个一万人渡过来以后,只见正面战场上敌尸寥寥无几,遗弃的刀枪旗帜却遍地都是。前面的一万官兵已经冲破对方那动摇的后军防线,追杀到五里开外,已经只见尘头高起,却无人影。 前后两批一脱节,己方的后防便完空虚,简直是吹弹可破。 这种离地悬空的形势,李琨当然不知道,他的高参班子也不知道,白朱两人居高临下,高瞻远瞩,却看得一清二楚。 这时的形势十分尴尬,看似大好,却暗藏杀机,最忌讳的事情就是被敌人趁隙抄底包围,而且一抄必成。 然而敌人不知是早有预料还是怎么的,居然已在着手这么做了。 他们东西两翼两个一万五千人的包抄队伍在中部溃退之时反而偃旗息鼓,悄悄前出,目前已经移动到位,箭在弦上,就等一声令下。 如果让他们合围成功,前面的一万人便是进了汤锅,让人结结实实包了饺子! 见敌人果然是照自己事前猜出的那样行事,而己方的前锋又跑得实在太冒失了一点儿,朱品声不由打了个寒噤,立即叫回乌鸦,让它往左边飞,就地观察,同时通知了白思孟。 白思孟面色凝重地点点头。 这时的正确对策便是命令炮兵先对己方左翼敌军的包抄部队实施轰击。 因为他们的前锋距离战场空白处只有三里,加上河宽两里,大炮的射程刚刚能达到。而右翼敌军的位置稍远了一些,可以再等等。 白思孟先已想好,摩拳擦掌,就等朱品声的这一声。他立刻下堤叫炮手抬高炮口,直到四十五度角,略调方向,然后一发打出。 那枚炮弹脱离炮口烟团,咻溜溜飞上天空,很快便钻入低矮的云层中不见了。乌鸦闻声,赶紧升高躲避,在云团缝隙中远远地向下观察。 这颗炮弹直入云霄,划了个十分优美的抛物弧线,在五里之外俯冲着地,轰然爆炸。其弹着点正落在包抄部队的边缘,弹片崩出,立刻打伤了十几个人。 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吓得左翼指挥官一个愣怔,不知雷打得这么近是什么兆头。僚将们低声嚷嚷说:“着了!着了!” 他不明白他们说的什么,却不能允许喧哗鼓噪、不战自乱,于是狠狠地瞪他们一眼,喝一声说: “住口!大惊小怪!本将军岂没看见着了吗?不就是一股烟!哪个锅灶生火不冒烟?没胆子!” 僚将们连忙解释,指着他的腿说:“是将军的战袍烧着了!” 指挥官这才发现身边焦糊味重,低头一看,腿弯那里已经烧了一个洞,刹那间便疼得钻心。 他连忙俯身猛按一掌,却感更疼,原来指头下捺去了一块皮。这下疼得更受不住了,立即滚鞍下马,一屁股坐到地上,骂道:“小贼——小贼,竟敢如此!” 他抓起身边的泥水草叶就往腿弯里糊,这才把暗火压熄,人却已经疼得站不起来了。 原来,这颗炮弹的火药里掺和了一些焦油沥青,碎片飞散时刚好有一块明晃晃地崩到了他的腿弯里。 那是人体的活动部位,只有布层,没有护甲。油块带着火烬沾在布上,棉布一燎着就是暗火,迅速深入,立刻把他烧了个不亦乐乎。 主将落马,此乃何等大事?众人本来都在静等命令,此时任谁的耳目都是最灵敏的。有一士兵忽然看见,便忍不住啊了一声,“哇!是将军!” 后面十几人也看见了,便加上十几声“哇——”, 哇哇哇,声音相叠,很多人都听到了。 消息立刻飞一般传播,“将军被炸到了!”“将军被炸了!”“将军被雷打了!”“将军被雷劈了!”“将军被雷劈下马了!”“将军身上着火,好像已经完了!”。 千军万马逐波听闻,心中都不由同时一紧。 将军阵亡!怎么办呢?蛇无头不行,谁来代替他指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56章 空地联击(二更) 这时根据乌鸦的校正,白思孟心中明白,指挥炮手再微调了一下方向,又是一弹飞来。 这回发射装药额外加了一两,于是炮弹准确地落在了队伍正中,轰地一声,来了个中心开花。 弹片飞溅,一时间人仰马翻!四四方方的部队中间,仿佛出现了一个陷坑,不大,却很明显。 这就像水中投下一块巨石,浪圈立即向四面八方推拥过去,一下子就把队伍搞乱了。 本来就暗自惊心的包抄部队一下子陷入了恐慌:雷怎么专打我们呀!是得罪了老天爷还是怎的? 得罪了老天那可不是玩的!众人心一虚,不由你推我挤,都想离开这个不祥之地。 就在这时,载着炸弹的飞行圈已经飞到了头上。 z字一画,圈子一翻,一颗重量大了八倍的铁东西从天而降,砰地撞在地上,火光又一闪,响声震天撼地,立刻在原来挨炸的地方后面,轰开一个更大的陷坑。 浓烟翻滚,冉冉上升,就像只活的魔鬼在空中张牙舞爪。 迭遭打击的部队撑不住了,又没人指挥,又没人监督,真正是蛇无头不行,于是立刻分崩离析,都向四周跑开,心中只盼望能离开得越远越安。 但庞大的队伍中一个小小的弹着点——哪怕实际上大如陷坑——这毕竟没有造成太大的杀伤。 白思孟生怕他们惊魂稍定,又重新聚拢,那仍然是巨大的威胁,于是再次调整炮口,追踪射击,谁停下来观望就专门炸谁。 接二连三赶鸭子似的炮击,再加上偶尔一次声威更强、力道更猛的轰然爆炸,终于把这支一万五千人的部队赶到慌张,赶到崩溃,最后你推我挤,都争抢着逃跑。 本来汹汹而来的北军左翼,至此队形再也无法收拾聚拢,只好散乱地退回出发前的驻地,向主帅报告攻击失败去了。 二十分钟内解决了左侧威胁,右侧的威胁却已成了事实。 只比左翼晚了七分钟行动的敌右翼包抄部队畅通无阻,猛扑到河岸,正好与刚渡过河来的第二批一万南军相遇。 这一万南军是有心理准备的,眼见前军已胜,自己也不甘人后,立刻奋勇反击攻来的敌军右翼,想要迅速打出自己的战功来。 但是他们的揩挥官正是渡河总指挥吴洒龙,这一万人又是他的核心部队。 他这人多经阵仗,果断而又谨慎,因见队伍拉得太开,首尾不能相顾,深恐敌人的左翼也包抄过来,便不肯向前深入,而是鸣金退却,要大家据堤固守。 堤下是河滩,退路有限,又要防备左边,因此他甚至不许这一万人部展开,而是严令收缩防区,只用七千人上前抗衡,手头硬是留下三分之一的兵力作为预备队,准备到时候左右开弓,两面作战。 这时岸边的空船已经纷纷返回,准备去接渡第三批一万人。 但河宽如许,水流又毫不含糊,船队只能走三角路线往返,用的时间相当长。第二批过河部队若是在此期间顶不住,自己要被赶进水里淹死不说,前方那第一批已经与后方脱节的一万人也必然军覆没。 所以藏在河堤里边的预备队是一定要留下的,最危急的时候就用它保滩头。 敌方的右翼包抄部队气势汹汹地冲上来了。河堤边缘立刻打得激烈非常。 北军素称强悍,果然名不虚传。他们个个身长力大,如狼似虎,从战斗力上看,一个人足足要顶南军一个半,这样两个人就能顶南军三个。 只因为他们心中有些疑惑为什么左翼军队还迟迟不到,这才没有马上投入部兵力,而是也留下三分之一作为后手,以提防对方已经深入的一万前军忽然返身杀回来。 友军不至,敌军返身,自己便要立刻遭受夹攻,态势就会根本逆转。 战场是活人的舞台,兵棋是一种棋势很容易转换的棋局,攻防易位太常见了,所以都是棍子打狼两头怕。 但在目前的局面里,不知怎么,似乎是进攻的北军一方还怕得更厉害些。 南军虽然素惧敌军勇悍,但是前军已胜是一大激励,己方居高临下又是一种优势,还有第三种,那就是天空巨响连连。 敌军以为这是老天打雷,南军却知道是都督放炮;己方的大炮正在大显神威。有大炮帮忙,这仗怎么还会输? 就是有这三样支撑,所以这一万官兵士气高昂,先用箭射,再继以抛石,硬生生顶住了敌军铁骑的疯狂冲击。 一波波狂潮冲到堤边,拱了几拱拱不动,又缓缓退了下去。 第一波次的猛攻,是挟万马奔腾横扫千军的震天威势而来,一冲不动,说明敌军也不可小觑。反复试探也无法横扫,这就得重点突破了。 稍微退后,敌军重新组织,准备分成三路。 刀枪高举,真面高处,三大队铁骑将要不顾一切地连续猛攻,前仆后继,像三把尖刀猛插河堤的三个地段,一举切开,彻底破坏南军的防御体系。 前沿紧张异常。 利用这个空档,朱品声已经召回乌鸦,给它吃点食,喝点水。白思孟也赶着把新的炸弹放上圈子,送上天空,开始向敌方飞来。 由于敌军重新集结需要一段时间,河堤上的南军也获得了极短的一段休息时间,稍微喘了一口气。针对敌人蠕动的队形,吴洒龙大致看出了敌人的意图,心里犯起了嘀咕。 攻与守都是打仗,但各有优势。防守的优势是不用跑,有遮挡;进攻的优势是我想打哪儿就打哪儿,让你其他的军队眼睁睁看着,使不上劲。 南军人少还要平铺,北军人多却可集中,就像刀尖划纸。只要手肯用力,那还不是一划就开? 吴洒龙将牙一咬,做好了被分割包围的心理准备,立刻传令给几个主要将领:大家各自为战。 但敌军的左翼为什么还不来?难道真是被我军大炮给镇住了? 要是真的镇住了,预备队就不用留了,反正最终都是被切割,还补什么漏儿呢?都投入眼前战斗好了! 但要是敌军左翼没被拖住,忽然前来助战,那就绝对是压断骆驼背的最后一根稻草,自己已经力搏斗的部队就会立刻被压垮,连弹动一下的能力都没有,那就真完了。 预备队——敌军左翼。敌军左翼——预备队 大炮!大炮!大炮怎么—— 吴洒龙正焦急地想到大炮,南岸忽然远远传来隆隆炮声,低沉而悠长。 不久呼啸声近,两枚炮弹几乎同时,嘭嘭地炸响在敌军正在调整的队伍中。 两团烟雾就地升起,一些人马被炸得七仰八叉。队列一下子就凌乱了。 南军见状,高呼万岁,声震河堤。汹涌而来的北军则吓得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这时朱品声已经把目标校准,高叫一声“放!” 白思孟凌空一击,准准地把炸弹投在北军右翼的指挥中枢。那正是高高飘扬的右翼总兵官的将旗所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58章 挟威横渡 “轰隆”! 一股无坚不摧的强大气浪、一阵腾空而起的巨大烟雾,把那几十个身形伟岸、盔甲鲜明的军官部吞没、炸烂,殃及的地面将近有两个篮球场大。..cop> 所有站在近旁的人都震得耳鸣心裂,被纷飞的弹片打中的人更是惨叫着摔倒一地。 火闪烟腾,雷声裂地,将旗被吞,完看不到了! 北军惊上加惊,惧上加惧,几乎就要崩溃。 仅剩的随从们尖声哭叫快救救长官,近旁的马队却都散开躲避,无人敢滞留原地一伸援手。 恐慌蔓延,胡乱推挤中秩序更加混乱。 嘭!嘭!又是两炮呼啸着打来,打在了敌军后部。 那里的士兵素质较次,斗志不强,只能跟风喊杀,却难耐真正痛击,挨此两炮,惊恐万状,立刻转身,撒腿就跑。 南军指挥官见状惊喜无限,只等响声沉降,便高声大喊: “刘王八被天雷炸没了!他们群龙无首了!他们要逃命了!都冲下去杀呀!打呀!杀呀!” 鼓声隆隆,南军士气大振。 几千人奋不顾身地冲上前去,大砍大杀,一下子就把最前沿的敌人宰鸡似地消灭掉,然后后队也追上来加入,一起撒开来冲向远处。 敌军前敌的两千马队互相挤撞,行走不得,不到一刻钟,竟然被南军的步兵团团围住,又是箭射又是枪挑,箭如飞蝗,投枪满天,顿时杀得尸横遍野。..cop> 伤残人马堆得就像一片杂乱无章的坟堆一样。 第二批渡河军队边打边冲,连预备队都跑远了,河堤上又是一片空旷。等第三个一万人到达北岸,眼前已经无事可做,便也向前奋力追了上去。 恰好敌军右翼败逃好几里后,因雷电不再逞威,慢慢跑得慢了;部分被追逼得太急的也就翻身抵抗,正好碰上这生力军的第三批。 敌军还在败退,但紧跟的追兵也已拉开分散,后劲不足了。 只有这批新到的生力军,跑得气喘吁吁,却还精力旺盛,面对好容易才追上的逃敌,心理上踌躇满志,一冲到前面就争先立功,吼叫着拥上来,挥刀乱砍。 都说战场上是一鼓作气,二而衰,三而竭。早成弱势的北军眼见敌人明明已经气衰力竭,却突然又凶悍起来,都看傻了眼。 稍一迟疑,便见刚才已经稀疏下来的敌人重又变得排山倒海,不禁再也经受不起,旋转脚跟又开始第二拨仓皇逃命。 南军就此一冲一压,一冲再一压,大打出手,砍杀刺死的敌军不计其数,占尽了上风。北军则真正是兵败如山倒,收也收不住了。..cop> 豕突狼奔,刀光剑影,到处是追砍的撞击声,到处是惨伤的号叫声,此起彼伏,密密麻麻,不绝于耳。 一个时辰之后,当三批南军终于叠拢在一起时,那一万五千人的北军右翼兵团已基本覆灭,到处是成片的死尸,到处是成串的俘虏,只有少数残兵败将还在四散奔逃,加起来也不到三千人。 李琨的大军在时隔数月的挫败与困顿之后,终于抓住了一次大胜的机会。 中军后军开始源源不断地渡河北进。李琨再也保持不了原来那种官场面孔,真正是满心欢喜、神清气爽。 到了河边,他下了马,满脸堆笑地来到大炮跟前,一见白朱二人就作揖道谢,连称:“两位都督!两位爵爷!辛苦!辛苦!功莫大焉!” 白思孟也是满面春风,却是潇洒地耸耸肩,笑道:“大帅为何如此说法?这都是军将士的功劳,都是大帅的功劳!我俩就在这边站着观战,何辛苦之有?” 李琨连连作揖,说: “何如此说!何如此说!二位爵爷披坚执锐,发如雷电,隔河炮轰,一击便将孙逆的前部打得溃不成军,我军才得以从容推进,聚歼其一股。 “要讲功劳,这便是首功!首功不奖,谁人服气?本帅到前方视察之后,即刻就要飞章上奏的,二位再勿推让!” “还是大帅运筹帷幄之功在前!”白思孟坚持不可说,“本末不可倒置。大帅若是过河,这大炮便随军前去好了。打去二十颗,还剩十发开花炮弹、三十颗霰弹,打万聚坪足够了。” 李琨吃惊地问:“阁下难道不去么?” 白思孟道:“炮手随车,我们去有何用?就在这边静候捷音好了。” 李琨愣了一愣,不禁着急道:“炮手虽能发炮,却不会拿捏时机和远近。二位爵爷不去,更有何人堪当如此重任?” 白思孟笑道: “那开花炮弹不须多用,攻城门可以用几发。打远敌也可以用。两军对阵时只好用霰弹,对准人马一打就是几丈阔的缺口。两炮轰过,孙济那边只好望风而逃,这还不好办么?” 李琨想想便明白了,此刻白思孟不是不想跟随大军前去,而是不想让人以为他霸着大炮不放,专门凭借这无敌利器克敌立功。 另一方面,他任由原来跟他有过过节的李琨自己调度大炮,也是展示胸襟,表现磊落,说明自己不是那种衔怨不解、睚眦必报的小气人。 对方大气,李琨想,自己可不能小气,不然岂不被人看瘪了?便万分诚恳地说: “虽然爵爷说容易,那是会者不难。在李某眼里,其中却另有大学问在焉。正所谓大海之深,不可以蠡测。李某过往无状,凡百事情,务请海涵。万聚坪已经不远,攻拔该地,事关重大,战阵之间,还望爵爷大展雄才,助我一臂之力!” 白思孟听了,哟,倒挺上路,竟能这样说了!花花轿子人抬人。既然对方已经如此自谦,自己也不能太那个了,便慌忙谢道: “大帅这样说,岂不愧杀我兄弟几个了?当时挫败,责任在我兄弟料敌不明,贻累于人。大帅不咎既往,已足见宽宏,今反将不是揽在自己身上,叫我兄弟如何得安? “快再莫如此说。大帅若以为攻拔万城,还须我二人效劳,遵命就是。请大帅先行,我二人率队跟进,保证不误大帅的吩咐就是。” 一番应答,前嫌尽释,大家也都松开了一口气,言谈间便诚挚多了。 李琨请教过用炮的基本常识后,连称受益非浅,再三感谢,才辞别上船过去了。 白思孟对朱品声一笑,说:“这才像个事儿!不然嗨,可惜老万不在这里!” 朱品声笑道: “能化干戈为玉帛,这就再好不过,谁叫你们还要跟他同朝为臣呢!不过这跟我可不相干。想想他一口一个爵爷,我还气不忿呢!难道我不是爷他不知道?还是他嘴说两个,心里却认定只你一个能算爷,才故意这么说?这不是公然无视本姑娘吗!”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59章 孰先孰后?(二更) 听她气不平,白思孟笑道: “不是这样吧?你又不是不知道,这边的混蛋习俗就是这么个破讲究!明知不是爷也叫爷的地方多了去了——在咱们那边,不也有大名鼎鼎的女汉子称爷吗? “就是这个‘汉’字,本来也是指男人;女而汉,本身就另类。..co挺奇怪,能被人这么称呼,多少人还沾沾自喜呢!真是一种奇特的文化现象。” 朱品声边听边笑,末了道: “好了,好了。你这张嘴呀,真能把死的说成活的!一句张冠李戴,还被你说成了文化现象,真擅长无限发挥。幸好你才读高中,要是考上研究生,你不把这做成一篇博士论文了?真是!” 斗着嘴,上了船,两尊大炮放在中间甲板,一阵风渡了过去。 白思孟一踏上对岸的土地,就不由喟叹: “真是恍若隔世!竟然又打回这边来了。想当初,受人监押,雪夜南渡,再狼狈的逃窜也不如我们那般。要不是一过河便当机立断飞回了京城,只怕头颅都要断送在这芦河边了。想想真是险乎其险啊!” 朱品声也不由被他的话触动心弦,回想当初,仍忍不住心惊,痛定思痛地叹口气道: “你那时只知这里的事,却不知当时一千里外,宫里是怎么个惊心动魄呢!老皇帝刚封了你们的侯爵伯爵,就要逼我做才人;到晚上又听说你们是误判,丢了万聚坪,气得拍桌打椅,当时就要封一口尚方剑送去前方,斩你们三个的人头。..cop> “谁知人算不如天算。他方在雷霆万钧,人家已经陈仓暗渡。刚刚入夜,老仙儿就下了他的手,一脚把他踢进地牢里。后来就连张贵妃也说要杀你们,最后还是老仙儿想到,你们三个还有可利用之处,这才又改了主意。 “你们三人啊,一日之间,天上地下,地下天上,摇来摆去,没一个定盘,就像那空中树叶一样,风一卷,上下翻飞。我当时一一都听见了,心里的那个悔呀——真是:是非成败转头空,人生何苦觅封侯?” “是啊,人生何苦觅封侯?”白思孟赞同道,“等打完这些仗回去,我要是不到农村找块地,好好住下来学养猪,我就不是人!猪都比人好打交道——虽然它们不会说话!人心太叵测了,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可惜你卖猪时还得跟人打交道!”朱吕声幽幽地说,“世外桃源人人都想找,皇上当然也在找,你还没他的手长,所以归根结底是存在不了的。..co管多么不甘心、不愿意,最后你还是得学会怎么跟这世道妥协,与人和谐相处。” 他们边说边上了马,继续向前。 孙济的前军受到重创,立脚不住,不得已收缩战线,退守万聚坪。一万人守城,两万五驻军耿庄,凭借庄东一道鸿沟般又长又阔的深堑筑垒据守,与城中构成犄角之势。 李琨军兵临万聚坪城下,气势大振。现在是以八万五对三万五,他再不怕对方布设什么伏兵口袋阵,直接推进到耿庄附近,公然塞住两地交通孔道,然后包围城池,准备分从西、南两个方向开始攻打。 白思孟到这两个地方都看了看,觉得万聚坪城高濠阔,还不如先打耿庄。只要集中优势兵力越堑攻击,先消灭掉孙济的两万五千人,万城中那一万多还能有什么作为?困也困死了他! 李琨听了,诚恳地告诉他,这不是自己的意思,而是皇帝的意思。皇帝的想法是:当初吃亏丢了万聚坪,朝野震动,现在无论如何也要先挽回这个面子,再谈其它。 “假如打下了万聚坪,孙济见势不对,撒腿逃跑怎么办?那不还得长驱追击?追人太累不说,还最容易被人打回马枪。一个马失前蹄,事情就不好交代了。”白思孟担心地说。 李琨连连点头说: “爵爷说得对。很对。老夫也曾虑及此事。尤其那孙济是北疆叛乱的罪魁祸首,所谓擒贼擒王,抓住他,叛乱自然土崩瓦解。但陛下也有顾虑。半月来三传密旨,说明次序先后。 “爵爷知道:孙济手下,有两人最为嚣张,也最为卖力,一是原北部兵马司唐瞻前,现任伪丞相、兼行营总管;一是原东北路指挥使向子林,现任伪平南大将军。两人助纣为虐,罪恶滔天,自知不赦,所以都是死硬到底。 “前日强渡一战,唐瞻前亲临指挥,结果大败,损兵折将,威望一落千丈,在伪营已然失势,现今尚在耿庄孙济座下匐伏待罪。他的生性也是多谋而不善断,无足为虑。 “而另一个向子林,首攻子余关的是他,攻破万聚坪的也是他,素称剽悍,为人行事,也向来不甘人后,惟以唐瞻前名望远胜,这才勉强服他。陛下顾虑的正是此人,所以要先攻他,并要尽力擒斩,勿使漏网。” “原来不是要先断孙济的臂膀,”白思孟恍然大悟,“而是怕出第二个史思明?” “正是!”李琨兴奋地拍了一下腿,“爵爷所见不差!这便是圣意所在。向子林依附孙济,只是时势使然。若他先灭,孙济便再断一臂;若孙济先灭,他却会继起作乱。 “他原是北地人氏,族大人多,多散布于地方为官作宦,树大根深,盘根错节,登高一呼,万众响应,若要割据,当比当初被撵出京城,一苇渡江,孤身赴任的孙济更为可畏,所以一定不能容他逃窜。 “至于孙济,万聚坪一下,他便立脚不住,只能北逃。他原是梦想夺取大位,以此号召天下,北人想做从龙之臣,这才纷纷追随。 “他若败逃,在北地又无甚根基,谁人还肯认他?最好也不过穷窜到北番,说不定逃亡路上便被人斩首献来,悬阙示众了!” 白思孟听了很是佩服,说:“原来如此。真是万万想不到,其中确有至理。高明!高明!” 见他心悦诚服,李琨笑道:“这是圣意指示,不是老夫自家想出来的。我等如今只须照旨行事,先拿下万聚坪吧!” 既然主要目标是向子林,白思孟便又动开了心思。相比惨烈的攻城,定点清除不是更容易、也更节约成本吗?他便把这个打算先向朱品声说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60章 陡生反感 “又要在城里扔炸弹?”听白思孟这样一说,朱品声心尖一颤,皱起眉来。..cop> “是啊!”白思孟起劲地说,“找到向子林的指挥所,一个炸弹消灭了他,那一万多人群龙无首,不就乱了吗,猛攻一阵,说不定就投降了。” “这”朱品声长出一口气,却不吭声,似乎心中一下子堵住了,郁郁难舒。 白思孟见她一副不乐意的样子,不由惊讶,问:“怎么啦,朱姐?不愿意吗?” 他以为她是想起了初次巡海轰炸铜坞那一——那次大火蔓延,确实伤及不少无辜的人。 朱品声却不是在想那事。她嗯哼一声,面露不快地说: “天地良心,我可真懒得掺和你们的事了!你知道这一路过来,我心里是什么滋味?” “怎么啦?” “怎么啦!你看那一路上留下的都是些什么!一路过来,遍地血水,就像穿越垃圾堆、屠宰场、肉食铺、烧烤摊!你说怎么啦!” 白思孟明白了:原来她是一路看到了无数尸体,伤心惨目,心生歉疚,不能自解。 “大战以后都是这样的,”他赶紧安抚她说,“战争嘛!你不知道,当初枫林坡那一战,打得比这还要惨烈十倍。..co杀的真是愁云惨雾,天地无光。最后所有人的脑袋还都被砍下来堆成了堆。那景象” “别跟我说这些!”越说他还越来劲,朱品声真是再也听不下去了,厉声打断,两手捂住了耳朵。 白思孟从没见她对自己发这么大的脾气,而且还这么小女孩似地任性,一时竟愣住了。 朱品声的眼泪流了下来,抽着鼻子,过了一会儿擦了擦才说: “真叫人难受。你没见那些缺胳膊断腿的,都是用刀硬砍下来、用斧头硬剁下来的。皮也撕开,红肉都翻出来,简直就像肉案子上挂的剥了皮的牛和羊,那景象,要多瘮人有多瘮人! “再看看他们的脸和其它,一个个,有的也是眉清目秀,有的英气逼人,有的身躯挺拔,有的威武雄壮,要还活着的话,都是出色人物,却都” “这就是战争!”白思孟和颜悦色委婉地坚持说,“古今中外打了几千年,都是这样子,从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 朱品声气愤地说: “什么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完都是人的意志造成的!多少本来在家务农经商做手艺的好人,都被这莫名其妙的拥立、夺位、护国、忠君的混蛋理由弄到了战场上!然后就你杀我、我杀你。从来就没结过一丝仇恨的人,却能互相砍得骨断筋折,鲜血淋漓,个个都像疯了! “你们想过没有,就因为这战场上的你砍我杀,多少家庭没了顶梁柱,家庭残破,妻儿受苦?有多少人原来多好的青春梦想呀、就这么刀光一闪,一辈子的幸福生活一夜成灰,还再无起死回生之日! “有多少人今生今世永远断腿断脚、耳聋眼瞎,饱受残疾之痛!我问你,就只切掉一个手指头,赔给你一个将军,你愿意吗?啊?仅仅一个战争两字,就能说明这一切都合理吗?” 她说的完对,但这就是现实。白思孟小心翼翼地提醒说: “朱姐,这些念头我也有过,不然还是人吗?但我最终还是觉得,这都是人类自己愿意的。他们愿意把自己的人生乖乖地托付给一帮首领,不管是酋长还是皇帝,还是些别的什么名目的人,你有什么办法? “一个人当了首领总要找点儿事做,也总能找出一大堆理由。为了他们的私人利益或者是野心,或是开疆拓土,或是报仇修怨,硬叫大众去杀人和送死,而且鼓吹说这才是光荣,这才是业绩! “他们本来也是很卑微很渺小的个体人,但是因缘际会,让他们窃取了名义,代表上帝,踢出了最初那一脚,于是整个宇宙就这么轰隆隆运行起来,惯性还越来越大,个人哪里刹得住车!好在咱们用不着在这边混太久;走了,也就什么都忘记了。” “但我一天也不想再看这样血淋淋的丑恶景象了!”朱品声尖锐地说。随即又烦厌地嚷道,“我再也不管那破皇家的事儿了!什么侦察轰炸那些烂事,你要还想干就自己去干,反正别找我!” 白思孟噎住了。看看她脸都胀红,真的是很认真的,他便不作声了,悄悄地退了出去。 李琨已经在部署攻城,特意来找白思孟,商量运用大炮的事情。 白思孟因朱品声不乐意听这些“屁话”,李琨一开口,他就请他去炮队,当面吩咐,叫体炮手一如李大将军要求,把炮拖到西城门外,对准大门猛轰。 不过因为只要破门就行,他特别要求:不准使用珍贵的开花炮弹,只许使用临时赶制的实心石球和铁块砖块,硬捶硬打地把大门捣破就行。敌人若是死战阻拦,就用霰弹消灭他们。 他不用人开口,主动交出了大炮的指挥权,李琨是又担心又高兴。高兴的是自己可以亲身体验炮击的战役作用了,却又担心用不好被人笑话。 白思孟笑道:“大帅勿要担心,打炮自有人干,大帅只说叫他们朝哪儿打就行了。若是不能打的地方,他们自会与大帅说明在前,这是再容易不过的。” 李琨就像一个半大孩子羡慕已久,好不容易得到了一件有趣的新玩具,乐得简直不知怎么样才好。 他兴冲冲地答应一声,立刻叫炮队把两尊大炮拖去发炮地点,自己紧紧跟在后面。 回到住地,朱品声见白思孟一个人悠悠闲闲地走回来,看了他一眼,沉下脸说:“我不高兴,你也不高兴了?也不去干你的事了?” 白思孟一笑,说:“那种事,就好像是停在铁轨上的一辆小平板车,我不推,自然有人去推,用不着我干了。” 朱品声怀疑地瞅瞅他问:“居然置身事外了!是不是特意想用这种方式证明你的‘惯性’学说呀?要是这样,就免了吧,别跟我斗那些小心眼,多余!”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61章 “就再干干吧!” 白思孟头等她话音落下,摇摇头笑道:“我可没打算证明什么,我的好姐姐。干嘛证明?那话又不是我说的。” “那是谁说的?” “大概是鼎鼎大名的伽利略——啊,不!似乎是牛顿老先生说的。他说宇宙运行的原动力就是上帝踢了它一脚!不踢就不会动。”白思孟吸吸鼻子认真地说。 “切!”朱品声不满地哼了一声,“竟然又把杀人害物的战争说得等同于宇宙运行了!行行好,别再引经据典了行吗?我服气,这还不行吗?实施跟你说:我压根儿懒得驳斥你那些弯弯绕的小理论。 “我只不过厌恶这种事情,就像一般人都厌恶臭气。天地间不可能没有臭气,对吧?但是尽管天地间有臭气,我朱小妹妹避开不闻总行吧!” “那当然行!”白思孟笑嘻嘻地说,“朱姐——朱妹怎么想都行,要不行那才怪了!所以刚才我把李琨领走,把炮也交给他了。打不打得破城门,就全看他了。我只想做点儿别的事,做点好事,比如上医院去慰问一下我们这边的伤兵。朱医正想不想也去看看呀?” 朱品声原本也不耐烦呆在屋子里,只是心中不快才懒得出门,现在白思孟也不跟她争执,硬勉强她做她不爱做的事情,她一方面释然,一方面还有些抱歉。 如今他既说去慰问伤兵,这是淑女们都愿意做的事情,她为什么不去呢?她便假作无所谓,内心却欣然道:“你想去,那就去好了!你等等!” 此时也没化妆品,就只洗脸梳头整理衣服,她就花了二十分钟,然后才走出门去上了马车。 到了医院所在,原来是一个挺大的村庄。屋里院里,树下棚中,这里一片,那里一窝,密密匝匝摆放着三百多张各式床铺,躺满了伤员。 看他们各人的伤处,头上腿上胳膊手掌躯干,凡是人身上有的部位,什么地方受伤的都有。绷带布条白色杂色,什么样的包扎也都有。 许多人还在痛苦呻吟,有的人脸上疼得变了形,有的人脸却是被打得砍得变了形。 鲜血干结,伤口狰狞,到处都是脚臭屎臭腐臭和呕吐的酸臭。 朱品声虽然早就做好了思想准备,却仍然没想到会是这样一种地狱景象,几欲呕吐,却只能竭力忍受。 白思孟看出她身体上的难受更甚于心理上的痛苦,赶紧带她进入路边一间熬草药的房间,借用那股强烈的药香驱除外面令人作呕的气息。 朱品声平素连这种不自然的香味也厌恶,现在却如同入了芝兰之室,一进去就大吸几口,不觉精神一振。 “我可不是同性相斥!”白思孟走到烧火的老太太听得到,战地郎中却听不清的地方,小声而认真地对朱品声说,“可是刚才你看到了,那么多南军的伤员,身体是被谁砍坏的?会不会就是你说的那些面貌俊秀的北军帅哥呀? “那些帅哥们的青春确实像小鸟一样一去不复返了,幸福随风而散了,那么我们这些憨厚的南方农民和东西两边的渔民和手艺人呢? “这些人里面也有长得英俊c个子高大的,也有温文尔雅和多才多艺的,他们躺在这儿就进入天堂了吗?他们的幸福是不是也已经找不回了呢? “你一个淑女不明白,也没看到过,但根据我从小在巷子里打架积累的无数惨痛的经验看,社会上真正凶狠的往往是一些长得好c有人捧,在家里又受宠受惯了的趾高气扬的家伙。 “他们在街上c学校c家里到处占便宜,自然而然便自视高人一等,所以践踏起弱者c笨者c丑者来格外的理直气壮。在他们心中,只有他们自己是人,别人都不是人。 “抱这种想法的人,不但男人里面有,女人中想来也是一样的。女人虽然不怎么打架,可是那些幸运者糟践起弱者来是不是也一样挺凶狠?一样吧?” 朱品声睁大了眼睛。她从没想到世上还有这样一种观点!眼前大家极为推崇与沾沾自喜的不就是个漂亮吗?不仅女性,更有男性;不仅描眉画眼,耗资费力地精心捣饬,连美容c整形都趋之若鹜,为此还发明了那只能心感却无法度量的颜值一说。 “你这可是在宣扬红颜祸水!”她不安地说。 “红颜不一定是祸水,但这个社会中,红颜要是厉害起来,杀伤力往往比‘黑颜’大!张贵妃c韩贵妃c陆贵妃,个个人间尤物,但一旦抖擞起精神,那真个是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这可都是你亲眼看见的!”白思孟说。 朱品声不由语塞。 “你不回答也好,”这位翩翩少年笑笑,“默认也行。于是乎,事情就很顺理成章了:人小,打架;人大了,打仗!男孩们从小就爱看动物世界,都悟得出:生命其实就是一种搏斗,永远的搏斗;既有文明的,也有不文明的;越重大的争夺越不文明。 “人,虽然已经高度社会化了,却仍然减弱不了原始的本能。你我改变不了这种现实,大自然也没法改变这种格局。 “所以,要烦恼,你就会永远烦恼;要悲怆,你就会永远悲怆。你为什么不把这当作一种无奈,一种随生命而来的无奈,从而漠视甚至忽略掉它呢? “事实上,不管一个人愿不愿意,只有到生命消失你才能脱离争斗,那一天总会到来的,那就全部融入光明了。而今天,既然还活着,咱们就只能做社会强迫咱们做的。个人永远抗拒不了规律。” 站在这避开众人的草屋中,浸浴在远离丑恶的香气之中,在一种逃避的意识下,白思孟这番雄辩本来就足够说服一个抵触心强烈的女子了,朱品声又感激于他的细心体贴——直到这时才用伤员们来现身说法,抵消掉她因看见大量北军战殁者而产生的强烈不满与动摇——她还能再说什么呢? 因此她只表示不完全信服地哼了一声,接下来便什么煞风景的话都不说了。 两人徒步而行,以来援友军将领的身份沿途慰问了一遍,散发了许多铜板制钱,受到伤兵们的热烈回应。不等天晚,他们便回去了。一回到住处,朱品声就不声不响地放出了她的乌鸦。 一顿饭时间后,她装作漫不经心地对外屋的白思孟说: “李琨正在攻打西门!炮队开了四炮都没把城门打通。我叫乌鸦到后面看了下,原来他们把里面整个门洞都用砖头泥巴砌得死死的,门打烂了都通不了!” “这是河边一场大战把事情提前挑明了!”白思孟说,“现在的办法,只有放弃城门,专门照城墙上的雉堞打,把守军吓跑,再用云梯爬城。”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62章 狙杀向子林(二更) 朱品声进去了,约过一顿饭时才又出来,遥望着窗外说: “还真的像你说的那样打了。可是只攻破了一处,最后还被守军顶了回来。另外一处,你开炮他就躲在城下,炮一停他就又跑上来,掀云梯,扔火把,浇开水。没辙儿!” 白思孟点点头道:“万聚坪这防守打得地道!向子林不愧是一员虎将。是他在现场指挥吗?” “没看到他的大纛。不过有一大簇人,多半盔甲华丽,好像里面有他。不过这群人一直在城里到处走动,没个固定地方。” “他总要吃饭休息和开会指示吧?只要停下,那就是机会!” 朱品声在里屋,继续审视乌鸦飞行的视界。到吃晚饭时,果然锁定了向子林的指挥中枢所在。 白思孟装备了一枚炸弹,起飞前还格外多摸了摸,虔诚地向它作了个揖说: “弹兄在上!此去一定精确寻找到向贼所在,斩将夺旗,只炸毙他一人,切不可纵其他去,以致因他顽固,贻累全军!” 朱品声笑道:“你跟一个炸弹嘀咕什么?他又听不见!还是向你的老天爷祷告好了,叫他恕你杀生,恕你作恶,恕你又干不是人干的事了!” “是啊是啊!”白思孟便不直腰,继续嘀咕,“老天在上!请恕我白思孟今日又要杀生,又要作恶,又要干那不是人干的事儿吧!我品声姐已经在狠狠地责骂我了,您再不宽恕我,我可就真的没法儿活了。谁叫我倒霉,偏生生活在一个不干坏事就不得活的世代呢!” 朱品声听了不禁笑出声来,嗔骂道:“真是张油嘴!人家说什么他就学什么,一点自主创新的意境也没有!” 白思孟一直等到炸弹安全飞入空中,这才直起腰来笑道: “有的事情上面咱们不能自主,有些事情上面千万不能创意。我要是连这个都不知道,我妈就白教我了!” 朱品声忍不住好奇地问他:“你妈都教你什么了?” 白思孟说: “虽然没有直接教我什么,可是从我小孩时一直到长大,她每天都不停地教育我爸! “她老人家说:做男人就得温柔,对女孩儿要会哄:她说一你不能说二,她说不你不能说是;她吃肉你得喝汤,她喝汤你得帮她吹凉;她若是哭你就不能笑,她若是笑你却得大笑;她说你傻样你就得表现得更傻,她说自己也傻你就得说我更不聪明唉,总之说绕口令似的,一串串的,多啦!” “还一套套的了!”朱品声忍不住笑得掩嘴,“难怪人都说你乖巧,原来是家学渊源呀!你爸肯定被调教成天下第一好父亲了!” 白思孟自豪地笑道: “可不!本来他也是少爷脾气,为人挺硬朗的,硬是被我妈训练成面条一样。后来我长大些,你猜他怎么对我解释?‘思孟呀!面条好哇!下到锅里还成个形。你没见那些属锅巴的,硬梆梆不服气,熬一辈子,怎么样?最后干脆都熬成稀饭了!’” 朱品声不由捧腹大笑起来,啐他一口,再蹬上一脚说: “呸,尽胡说八道!再喜欢调教男人的人,也不会硬要把男人踹成稀饭!全是你编的!” 白思孟眉毛挑得高高,惊异道: “怎么是我瞎编?难道不是吗?噢,我知道了,一定是有人良心发现了,要放弃教育权利了!哎哟哟,这么好的运气,怎么叫我小白碰上了!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朱品声直笑得腰间岔了气,疼得不敢直腰,也不敢高声,只能哼哼说:“都是你——哎哟!小白你个坏种,专门逗我傻乐!我——我——等我好些——看我不——不——好好收拾你!” 虽然一动腰胁间便一阵尖锐的刺疼,但炸弹已处在飞行途中,她不能不去照料,只得弯腰驼背硬撑着,一小步一小步地走到里屋,艰难地坐到床上。却还是不敢直起腰背。 白思孟赶紧跑进来,把被窝卷塞在她背后,说:“靠上!靠上!”然后抬起她蜷着的双腿,移到床上,这才期待地搓着手,站在一旁看她的表情。 朱品声闭了下眼,说:“还没到,离我的乌鸦还有几百米。这城也不算小了,只怕装了有十万人呢!” “差不多!”白思孟仰头思忖了一下说,“原来许成和张洪在这里守城时,居民是五万人,军队是六千人。后来失陷,四乡被乱兵骚扰得不得安生的乡里人也都进了城,据说就有了八万人。加上一万多的北军,数目自然就这么多了。” 说话间,飞行圈已经到达原定地点。朱品声通过乌鸦作三点一线瞄准,调整了一下炸弹的位置,突然又失去了兴趣,说: “我不管了!这一扔下去又是我的罪过!这儿多少高墙大院,都是住的老百姓。我不造这个孽!自那回炸铜坞,烧了那么多房子,我就不想干了!” 她的面容显示,她这回说话是相当认真的。她真的不愿再干了。 白思孟什么也没说,只是同样认真地看着她,轻声问:“你真的不愿意了?” 朱品声斩钉截铁地说:“再也不愿意了,你可别勉强我!” “那好吧!”白思孟走回窗口,向着城里方向,开始召回炸弹。 “啊?”朱品声吃了一惊,问:“你没把炸弹就地投下?” 白思孟头也没回,只说:“没!现在就叫它回来吧!没有它战争也会结束。我也不作孽了。” 朱品声知道,装好引信的炸弹要回收,比送它出去还危险,不由脑袋里卟的一响,脸上一下子热了起来。 “你快别回收了!”她不顾腰间气还没顺,强力坐直,用力揉着腋下,恳求地说,“扔在城墙上都行!” 白思孟笑笑说:“那不也会炸着人?” “那总比炸了老百姓c炸了那些妇女儿童好!”朱品声说,“城墙不是木头,也烧不着。” “那好吧!”白思孟把正在回收的炸弹又往前挪去,在朱品声的校正下,一直行进到与一处人少的城墙恰成垂线的位置,这才命令飞行圈就地一翻,把炸弹投了下去。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63章 土崩瓦解 轰隆一声,城墙上部整个崩塌了。碎砖土块飞开几十丈远,就像飞雹一样打在四方。等烟雾散开,从平地远远望去,那儿已经形成了一个宽宽的凹口。 周围的北军被这剧烈的爆炸吓傻了,谁都不敢再往这边挨近一步。南军欢声大作,立即抓紧时机,跑步冲锋,冲到那儿,迅速竖梯攀爬。 十五架长梯,配有几百名弓箭手,十五串健儿在他们的掩护下同时争先爬上,一下子就把那个凹口占领了,然后就挥舞刀枪分向两头攻杀。 眼见城得手,城下助威的炮声也响了,却是分向缺口的两边射击,把企图堵漏的敌军一处处打下去。 这简直就是怪兽在咆哮! 石子c铁砂c铁片组成一股股飞迸向前的的稠密弹雨,打到城头,几乎不怎么瞄准就可以扫倒一片人,逼得守军部队步步后退。 登城的南军越来越多,桌面的炮手也尽最大的可能加速射击。北军再三冲击也阻遏不住,城堞上那一小段缺口也就不可遏止地变成了战役突破口。成百上千的南军士兵由此连续不断地攀上,高喊杀声冲进了城里。 冲下去首先就攻夺城门。 突击部队近前破拆,却被向子林亲率卫队来争,近城门处顷刻间便打得激烈非常。好在援兵源源不断,填绞肉机似地往里填。向子林三次组织重大反击,都被层层人墙挡住。 又挖又撬,血汗齐飞,破碎的西门好不容易才被打通。四万南军主力如洪流般涌了进去。刚刚展开的巷战很快就变成了一边倒的扫荡。 北军人少,城门又已失守,任凭他怎么勇悍,也抵挡不住一支气势正旺的胜利之师。 降者免死,抵抗者立诛。边战边撤,在绝望中主动放下武器的北军不计其数。 向子林的骄兵悍将气焰渐衰。 原来气吞万里如虎,到此先是从前到后,偌大一支部队慢慢变成一条挣扎在沙滩上的巨鲸,但还是簸尾扬鳍,困兽犹斗。而后那网越收越紧,终于把他们变成了一大块软软的豆腐,再怎么冲突也动弹不得,最终只能乖乖地任人宰割。 南军气势大盛,分割吞噬,很快就将败军干净彻底全部收拾掉。一万一千北军绝大部分变成了俘虏,被杀与负伤的还不到两千人。 向子林亲自率领的那一批忠心的卫队全力突围,却在缒下东城城墙之后被围剿的南军包围在城根与护城河之间,不降即死。连向子林本人也被乱箭射死在护城濠边。 玄安老皇帝最大的担心被消除了。 李琨得报大快,亲往看过,验明无误,即口述奏章,立遣快马,把收复万聚坪c阵斩向子林的捷报送往京城。 打铁须得趁热。当下不暇做细致的善后,攻城大军立刻分出一半前往耿庄助战,想要趁战胜之威,一举拿下该地。 不料这次没有那么便宜。孙济已经预料到万聚坪会失陷,全军都已悄悄北撤。 他这还不是一般的后撤,干脆就是不计成本的分兵突围: 一股五千人马一路向西,试图与子余关的北军会合,一起退往长山北麓; 一股八千人方向正北,好像要退回老家; 最大的一股一万二千人却是偏向东北,竟像是要直奔千里之外的北番。那五千借来的北番骑兵打得还剩三千余人,也在其列。 后撤的敌军大概都有了方向和想头,计划周密,上下同心,再不是原来不断向南进攻时那样茫然——大概都知道以少击多,有点像鸡蛋碰石头——而是信心百倍,聚精会神,一冲出寨栅就猛打猛冲,剽悍异常。 李琨本来对耿庄就没有围死,尤其在其北面,只有少数监视部队,兵力十分薄弱。北军一冲出来,他们略作接触就慌忙逃开,只恨爹娘生得腿短,哪里还敢阻拦。所以不到一个时辰,耿庄的北军就跑得空空,连辎重c粮车都紧赶慢赶地带走了。 歼灭了向子林,驱赶了孙济,迅速收复芦河北岸重镇万聚坪,这个捷报迅速传到京师。老皇帝闻报大喜过望,一面布置庆祝,一面部署下一步的追击,一面商量如何论功行赏。 兵部的刘子峦刘尚书特别高兴。 因为这第一卸掉了他肩头与心上一个极大的负担;第二正是他举荐的白朱二人在战胜攻取中起到了关键作用;三是他从西海回来,特别向皇帝提起的大炮的威力,已被证明绝不是吹嘘误导。 大新夏国从此要进入火器时代了。 因此在商量下一步追击行动时,他执着地要求把白朱二人调回来,先入京面圣,呈报火器方面的心得经验,并膺封赏,然后再叫他们回到西海,大造火器,并相机平定大青铜的叛乱,驱逐在旁觊觎的绿眼海贼。 至于北方,索性全部交给李琨就是。几战下来,孙济精锐尽丧,已如釜底游鱼,让他慢慢地追剿平定好了。 老皇帝听了他的汇报,龙心大悦,非常嘉许,说就这么定了。接着便是聚集阁老开会,商量对英勇奋战c取得如此重大胜利的有功之人各自给个什么封赏,以激励前线的十万大军下一步更加奋勇地追奔逐北,克竟全功。 本来这事一点也不难办。 爵赏者国之大事也,所谓朝廷名器,授予谁不授予谁,轻重荣枯,成例俱在,兵部和李琨以及各有功将士自可照章办理,量功受爵,斟酌尽善,无庸多说。 然而这次却有一样不好办,那就是白朱两人作为客卿,眼下已是侯爵封号,难道再加到公爵不成? 新夏国的老规矩,亲王肯定是皇帝的儿子c兄弟c叔伯才能当。亲王之下的公爵封号则多半是授予上述亲王的长子,再下一代能不能继承都还要看情况。 开国以来几百年历史上,只有极少数外姓人封过公爵,那都是立下了不世功劳,使帝国转危为安的特大功臣才有份的。而且子孙递降,由侯伯子男一直往下降等降级,直降到再无爵位可继c回归庶人一个。 所以在老皇帝这一朝,少到竟然只有两个由老老皇帝时期传下c尚未老死的外姓公爵留存,其曾长孙都已经降成子爵封号了,此外的大小功臣没一个挨得上。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64章 回京面君(二更) 皇帝是不倾向于打破老规矩的,因为他心中有数:上次封他们第一个侯爵,完全是口授旨意时的一个口误造就的,结果让万某人摊上了; 第二次靖宫之役,另三人也当上了侯爵,酬庸也不算薄,其中朱氏女还给了个与国公夫人等列待遇,可说是明显的恩出格外了; 这次赶走孙济c收复万聚坪,功劳虽然极大,但认真算起来,似乎还只能看作是对于当初他们情报失误导致大败的事后补救。 如此便属于功过相抵,互相扯平就可以了,怎能因此就让寡人打破老规矩,把对外姓来说至高无上的荣誉,颁给他们四个甚至还乳臭未干的小孩子? 太说不过去了! 他的不愿意,刘尚书这样侍奉多年的老臣自然不会看不出来,但他自信是忠心耿耿,一心要为帝国好,所以仍然坚持奏道: “以火枪对刀剑,以大炮攻城池,外洋已渐,而圣朝从无,此事大非寻常,不仅预兆时势将有非常之变,且必一改我皇朝数百年整军经武之韬略;不仅关系帝国目前之祸福,更关系我朝百代千年之安危存废。 “此事如此之紧要,是以能为其首倡者,不仅智略非常人所及,亦必为我朝中兴之名臣。此时已小有成就,将来必更大展鸿图,平乱安邦,重造盛世,因此授他等一个公爵实不为多。 “老臣不揣冒昧,斗胆上陈,恳请我皇上恩出格外,赐予佳号,不但某人荣耀,更可激励万千有志之士,殚精竭虑,勉图更新,一改军制c军械之不如人处。 “如此则敌可摧,边可固,国可强,皇朝可安稳如山,万年一统。愿主上熟思!” “一个军功,便说得这般重大?”见他强调得这么玄乎,皇帝不由心生反感,不悦道,“什么时势将有非常之变?什么关系百代之安危存废?爱卿如此说法,不太过耸人听闻么?” 在座的陈老相国见状赶紧吭吭地咳嗽了两声,表示提醒,不要跟皇上争下去。 但是刘子峦太震惊于火器的回天之力了,怎么都不甘闭嘴,仍然恳切奏道: “皇上!流沙四人入京,是微臣引荐的,彼时只视他们如市井之工匠,有些不常见的外国巧技,暇时或可供陛下开颜一笑而已。只因北方乱起,三名男子奋勇从军,器识不凡,这才破格擢拔,委以大任,当时也不过欲试其才而已。 “不想三人感恩图报,戮力王事。督粮有功,侦敌也有功。虽然后来未能识得真假,上了首逆一当,导致败绩,却能于清宫一役中将功补过,率先发动,一举清除反叛,转危为安,于是才有四侯之美称,亦特彰陛下容人之雅量,天下人谁不欢呼万岁? “后彼四人不愿在朝为官,去到西方,都督军政,剿贼安民,先击绿眼贼盗于前,再袭张本希巨寇于后,又立功勋。此次更千里驰援,助攻孙济,一战渡河,二战拔城,歼敌近三万人,阵斩向逆,驱走孙济,李琨又报其首功。 “有功不矜,有官不居,有福不享,东西南北,劳碌奔波,时时只以君王家事为重,如此效忠,天下有几?虽说他们是流沙国人,生性好游,不似我朝子民乐土重迁,却也是难得之至。是以微臣不敢缄默,还望陛下慨然加封,以励志士!” 这话罗列了四人的好多功绩,话说得也还中肯,皇帝听了倒也颇为动容,然而这是牵涉到违反老祖宗的规矩的事情,是变还是不变,一时难以剖决,只好缓和一下神色,安抚地说: “如此就且放一放,明日再议吧!左右他们又不回流沙国去,何必急在一时?” 刘子峦先退出,皇帝一等他背影看不见,便对陈相国说: “老相国!刘某人的话你听到了,非要为他们争一个公爵不可!虽说功劳摆在那里,不加封确实难办,但是总由他这个荐主来争,却不免要叫人说闲话! “难道他两朝为臣,还不知‘人要避嫌’这句话?人都说四侯爵都像是他的门人弟子了,亲密非常,自己却还不知道谨慎,难道一定要被人目为朋党门派,那时才慌忙剖白么?” 话要这样说问题就太严重了。虽然知道皇帝也不过是一时不满,说的牢骚话,陈相国却不敢随便臧否,沉默了一会儿,才答道: “刘某人翻过跟头,人还是谨慎的。外间有说法,虽有他的自招之尤,却也说得太过了些,皇上不必放在心上。” 皇帝道:“其实爵不爵都是小事,朕难道是那般不宽宏c不大方的人君么?只是眼前要议的事情还多。像那造炮造枪,说得十万火急,到底怎么举行,也没对朕说清楚,且弄那些个虚套,说个不了!” 讨论话久,他也累了,脾气必定不会好,于是陈相国便婉言劝皇帝先休息,刘某人说的事情,他再去与他沟通一下。下次他再来,一定不叫他再为一些不打紧的事情哓哓不休了。 于是直等到白朱两人回京入朝,关于他们的封赏还没商议好。他俩却夷然不以为意,只忙着准备面圣时需要的一些图画。 当刘子峦来找他们的时候,他们都不在馆舍,却在朱品声当日叫人描画海岸地图的那家店铺里,弄出几个草图,跟画师一一指点交代,要他记在纸边,严格按比例来,不要追求那些不重要的颜色笔法,只注重把其轮廓画准确就行了。 刘子峦找不到他们就坐等,一直等到他俩回来。朱品声一进门便惊喜地叫了一声:“刘大人!久等了吧?” 刘子峦睁开眼睛,一见二人回来,满心欢喜,赶紧坐直了笑道:“怎的这时才回来,老夫倒趁空睡了一觉!” 白思孟便假作骂那集贤馆——即新夏国的国家招待所——的差役: “一个个厚脸厚皮,看着大人脾气好,全都躲懒不来,也不替大人盖条风被!要是在我营里,像这般偷奸耍猾c应付差事,屁股都打烂了他!大人近日可好?”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65章 内殿进谒 刘子峦听他问候,便笑着说:“好不好就看你们的条陈了!急的老夫三四日不曾有一夜安睡,如今可都弄好了?” 白思孟把手中画轴一扬,说:“都画好在这里了,保证陛下一看就懂,一懂就喜欢。” 刘子峦笑道:“算是叫你说着了!陛下虽然英明,却生就是个急性子,一看不懂就烦,一烦就不要看了。多少好条陈因此就作了废!可惜了。” 一张张看过图纸,他不禁睁大眼睛,说: “这可是连老夫也才第一次听说。贤契们上次为何不与老夫一次说完全?不然的话,从桃浦回来时,老夫必定已经说得陛下首肯,哪里还要等到今日?若户部也不横来作梗的话,只怕那笔税款都已经返回桃浦了!” 白思孟笑道: “真有如此好事的话,现在拨回也还不晚。大人不知道,虽然图样出来了,那制造之事也是特别繁杂,要见到成品,且有得等呢!假如皇上上次已经动了念头,把款拨了,十天半月后就要见东西,桃浦那边哪里拿得出呢?倒还是慢慢来的好。” “走吧,”刘子峦心里有事,一刻也等不得,拉着他俩的手就要进宫,“老夫这就奏请陛下便殿接见。” 朱品声对于与皇帝见面总有些不放心,走到宫门前,未下车便故意崴了下脚,叫一声哎哟,歪在马车的车座上不肯走了: “嗨,我这脚!哎哟!刘大人!实在走不得,就不进去了吧!” 白思孟知道她不愿见皇帝,只是应召回京,不能不应付一下,此时就耍赖了,所以他只帮腔似的太惊小怪,埋怨她不小心。 刘子峦是个可欺以方的志诚君子,哪里猜得到此刻她是装的,反而为她着急得不得了,喃喃说:“这可怎么好!这可怎么好!” 朱品声咬着嘴唇装疼,哎哟哎哟地说: “真是真是,太不巧了。这样——你们进去吧,不要管我!君命召,不俟驾。皇上就在里面等着呢,这如何耽误得?” 白思孟搔搔脑袋无奈地说:“那好吧!你就呆在这里,一步也不要乱走!我们一出来就带你去太医院。时间可能有点长,你忍着点啊!” 刘子峦心疼地说:“这妮子,似这如何可以!一耽搁便是半日,要肿起来的。你小人家不知道,这外地官员求诊,那班跷盘子的太医总是不肯好好收治,多半要推到街上郎中那里去。不如我们先陪着进去看了病,再去晋谒吧!” 朱品声发急道:“哎呀,怎可为我一人不小心,便累陛下久等?你们还是别管我,快进去!太医院?哼!太医院我还不熟吗?不给治?我朱大小姐先一棒子砸烂他的鬼招牌,再一脚踹翻他的配药桌子!还是我自己去吧!” 刘子峦突然醒悟,一拍脑袋,笑了说:“嗨,老夫一急倒忘记了,你原是朱医正嘛!太医院敢不救治自家的前医正,还反了他!一个个都送去柏原府打烂他的臭屁股才好!” 尽管这样说,他还是站在那里,一定要看着朱品声走。直到马车走向东侧宫墙好远,白思孟一再催促,他才转过脸来,一步一回头地走进大宫门,还感叹说: “一个女孩子家,一走就是几千里,在平常人家,父母岂不要心疼死?偏你这姐妹,孤苦伶仃,跟你们男人混在一起,动不动就是一趟远门,风霜雨雪,全都经过。真是受罪!” 白思孟笑道:“大人快别这么说!我们流沙国的人哪有那么娇贵?走沙漠虽然是头一次,平素里车马风霜可是经历得太多太多,哪里有个停歇?外乡人皆道:如今我们那里,也快成车轮上的国家了!” “车轮?啊啊,说得好!说得好!车轮上的国家!”刘子峦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觉得很是新鲜好玩,“如此可见真是地广人稀了。然而纵是乡野,人口聚落总是有的,难道你们那里多数人便一天到晚行走江湖,别的什么都不做?” 白思孟笑道:“不做哪里有饭吃?种田,开矿,烧炉子,自然样样都是有的。只是那里人生性散谈,不耐久坐。平素做得够了,偶有空闲,就要这里那里地走动,看景赏花,与外乡人交往,从不兴久坐在家,一世也不动一动的。” 刘子峦点头道: “这倒是另成一样风俗。只是老夫也曾令人去往流沙国,看看是否还有如贤契这般的人才没有,回来的人却说:那里也如我们这里一般,论繁华还远远不如。那厢人说话也是诘屈聱牙,一百个听不懂。” 白思孟心中卟地一跳,心惊道: “原来老头儿不放心,特地派人到沙漠那边查我们的底细去了?这可怎么好?别的不必说,就是问我一个那片沙漠有多宽,我就答不出来!看来刚才多嘴了,我怎么不谨慎些呢?” 想到这里,他一失悔,决定强行挽回影响,就绞着脑汁回答说: “流沙国虽是村野小国,却也有好大一片土地,便如这新夏天朝,东南西北各地,迥不相同。有的繁花似锦,有的光光秃秃,有的四季如春,有的终年冰雪。便是说话也不全相通,更何况乡风民俗!我四个那里,僻在流沙国东南,且离得远呢!” “哦哦!”刘子峦顿悟,“原来是在东南面。便如我新夏的南叙c东闾一样,那自然与西海三郡相差极远了。” 边说边走,这时已经入宫颇深,接近皇帝召见的殿廷,他们要表示肃穆恭敬,就不便说话了。 白思孟暗下决心,要是不得不在这边熬下去,就再不能这么疏忽大意,回去后四人赶紧商量一下,非编出个天衣无缝的共同履历来不可!不然只要被人盘诘,就搪塞不过去。 一进陛见的内殿,皇帝已经在御案前等着了。 君先臣后地上殿,而不是臣子静候銮舆,这种情况是极少有的,说明皇帝极其重视这次召见的内涵,宁可脱略形迹,不搞那些繁文褥节了。 一老一少二人磕头起来后,都是讲好了的,再不用虚文客套,白思孟便把图纸卷轴展开,恭恭敬敬地请皇帝龙目亲览。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66章 君前奏对(二更) 皇帝站起身来,踱到下置的条案边,低眉一瞅,不由有些惊讶,指着问:“这便是你在芦河边用过的大炮么?倒像根圆圆的梁柱!究竟尺寸有多大?” 白思孟把两手尽力向两边抻,比划说:“比臣的两手指端间距还要长出二尺,两千余斤重!这个车身样的架子是木头做的。架子上有机括,可以转动炮口;高低左右,皆可微调。” 皇帝听不懂什么叫微调,白思孟就解释一遍。皇帝连连点头,说:“也算是用了些心思。” 然后他就问火药的配制,问发射的方法,问霰弹与开花弹的区别,后来又细问引信的构造。 白思孟很快就发现了,这皇帝不但聪明,还很有空间想象能力,那些构造一说就懂,比朱品声了解得还快。朱品声可是正正规规地学过上十年数理化呢! “皇上天纵聪明!”说到最后,刘子峦竟有些跟不上趟,茫然地左看右看,却不知他们在说些什么,只好大声颂圣,迫使他们略停一停,自己也好趁空消化消化。 “也罢!”皇帝一笑,“老刘有些劳乏了,今天便到这里吧。白思孟!” 白思孟一怔,连忙应声:“微臣在!” 皇帝的脸板了板,说: “尔记住:君前说话要谨慎,君前奏事却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尔初来殿廷,胆子放不开,朕不怪你。然而明日再来奏事,却不可如此咬文嚼字,短着舌头说话。 “尔那流沙腔调虽然有些奇怪,俚俗不堪,朕却是听得懂的,也愿意听。你不必强学刘大人c陈大人他们那官派口吻。听明白否?” 白思孟赶紧伏地奏道:“臣听明白了,不要咬文嚼字,有话直说不妨。” 皇帝一笑,道:“这就对了。说话滞涩不畅,朕听着也难受,下次不可如此。” 退出殿去,走出好一段了,白思孟才声问刘子峦: “大人!像我这样咬文嚼字倒不好吗?鄙俗不文反而更对皇上的胃口?” 刘子峦看了他一眼,感兴趣地问: “你们在流沙时,说的话比这还要鄙俗吧?什么‘了’呀‘吗’的c‘真他娘的’,我们这里从无人说。” 白思孟一笑,说: “难道大人没听说,‘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雨’吗?走出来,大家勉力讲官话,求的是人人皆懂;回了家,那就只有乡谈,自己人说起来才亲密。但说顺了口,讲官话时也会溜出几句乡谈,是也不是?” 刘子峦点头道: “这话说得很是。像那过世的老太后,一辈子只讲东闾话,皇上因此无有不懂。而那韩妃,东陂来的,私底下只讲东陂话,时日一长,皇上自然也听惯了。 “后宫诸人来自四面八方,是以皇上于这东西南北各地的方言,浸润既久,无有不知。汝等来了又不是一天两天,这种流沙腔,他自然也见怪不怪了。” 想想他又说: “然而有一事汝须谨记勿忘:事君之道,诚是忠之本;但有所奏,须得坦诚无隐。皇上一天见那么多人,听那么多奏事,若都吞吞吐吐,言不尽其义,你叫他个个猜去?累也累死了! “所以第一就是要说得流畅,他才不疑心你耍奸藏私。有那听不明白处,他自会问你,要你担心什么?所以明日进殿,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心中所想,张口就来,不必凝神修饰,这样他才放心。记住了?” “记住了!”尚书说的是以臣事君的金玉良言,白思孟自必赶紧郑重答应不可。 分手后他与朱品声同车回去,说起这事。朱品声笑问: “你明天再去奏对,真的就有一说一有二说二?” 白思孟笑道:“那哪能呢?我们那些事,随口说来,他一万个听不懂,难道也随他问个一万遍?那不全露馅了?再说也解说不明白!所以还是叫人犯愁呀!” 朱品声想想,说:“那明天我陪你进去吧!” 白思孟惊奇地问:“你不是讨厌见皇帝吗?陪我干什么?好容易他今天问都没问你,你还惹他去?” 朱品声道:“不要紧。我虽然讨厌见他,却也不怕他。只怕他还会怕我,不然今天为什么他明知我该来却不来,却一句也不问?我是人尽皆知的巫女嘛。” 白思孟一愣,这才想起,她大战五天罡,突然隐身不见,金銮殿上人人看见的,皇帝岂能不知?这倒成了她的护身符了。 当下他一笑释颜说:“哦,我倒忘了。那就一起去也好,有你打岔,我好有空琢磨答词。” 第二天还是刘子峦带领,两人随他迤逦来到一处偏殿,殿宇僻静,鸟鸣更幽。 朱品声进殿前看了看周围说:“这都到左面宫墙了,是什么意思?” 进殿不久谜底就揭开了。 皇帝见朱品声居然也进来了,兴致一下子高涨,说话的调门也高了,音色也响亮了,还时不时和蔼地看向她,趁机欣赏她的容貌神态,显然还不能完全忘情,弄得白思孟背上好像有七八个虫子不停地爬。 幸好暂时仅此而已。 朱品声应答之际态度从容,举止大方,丝毫不像许多面君的人那样谨慎微c妄自敛抑,很快就弄得皇帝也自然而然地庄重起来,一句令人难堪的话也没溜出口。 甚至白思孟说话时仍然有些像昨天那样,他也不怪罪。 显然今天他另有心思。 当下先听白思孟又讲了一会儿画轴上的图样,把长枪短铳都咨询了一遍,他便挥挥手表示今天先应对到这里,叫他们起身随驾,跟他去猎苑看看。 去猎苑?白朱两人看看刘子峦。刘子峦挤了下眼睛,意思是有他在不妨,只管跟去。 皇帝銮驾在前,他们三人在后紧紧跟随,不久就出了宫门,走上一段上坡路。 这是宫后花坡,直抵那皇宫屏障一样的后山。路边长满了春花秋卉,绚丽多彩。 过坡下去便看到一大片郁郁葱葱的林莽,广阔无边。有几条道路横亘其间。其中一条道路通向不远处一个圆顶建筑,红砖绿瓦,很是显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67章 何物毗罗国? 这儿便是皇家猎苑,面积约有五百亩大,四周环绕着一道绵长的木栅,沿栅散布有数百岗哨;固定的c游动的都有。据说生性好武的老皇帝是个鞍马癖,从年轻开始,倦勤时就经常到这儿打猎休憩。 队列进苑后就迳直向圆顶建筑走去。 刘子峦解释说,那是柏梁城尽人皆知的有名的斗兽坑,饲养着许多狼虫虎豹。 动物园?斗兽场? 两个年轻人只听说过罗马斗兽场,不由奇怪怎么这里也有个这样的玩意儿,名字却叫作斗兽坑? 走到跟前才看出来,原来这里从平地往下,真有一个人工掘出的特大的深坑,就挖在圆顶建筑的正下方。 它也是圆的,大可一亩,深逾三丈,边缘壁直,坑底捣固,平平整整,光光溜溜。 这就像一个蛐蛐罐。进入这样一个绝地,不管什么走兽,关进来就别想爬出去,只能在里面转悠打斗,还没一处不落在人们的目光之下,藏都没地儿藏。 除了一个有高高的剧场式的看台,一个只是站在坑边往下看,这里与罗马斗兽场的区别还有一样,那就是没有那许多沿场地周边设置的猛兽出入口。 整个大坑只有一条从外边进入坑内的狭窄的斜道,刚好开在圆顶建筑下面,被一串三道铁包木门关锁着,严密得连老鼠都钻不出来。 见此情景,白朱二人都以为这回是带他们来看斗兽了。不过这种大型的皇家娱乐,干嘛不多召集一些臣子同来? 猛兽不易得,难捕难养,随便个人就看一场杀生,那不是极大的浪费吗? “不是看斗兽!”听到他们诧异地嘀咕,刘子峦在后面也有些紧张,跟他们小声说,“斗兽老夫看过几回。要斗时,坑边早已提前站满了卫队,五彩缤纷,好看得紧,哪会这般静悄悄的!” “不是看斗兽,那是看什么?斗——斗人?”白思孟紧张地问。 “有时也有人斗!”刘子峦说,“然而今日却不会——还是景况不像。且看吧,稍安勿躁!” 这圆顶建筑从外观看,就跟天坛祈年殿似的,高高耸起,孤立在大坑内,却有一道活动木桥跨坑通达。 吊桥下有厢板,拉起吊桥,便看到下面那道倾斜向下的坡道入口的三道铁皮门。放下吊桥,便只看到厢板,看不到坡道了,所以吊桥就是第四道门。 防守得这样严密,自然是因为野兽和角斗士太过凶猛,为皇帝的安全着想,保险之上还要再加一层保险。 过了桥进入圆殿,原来里面还分为三环:外面一圈是观景观斗的圆廊;中间一圈是臣下和侍从的休息室;圆心则是个陈设精致的小圆室。 这小圆室才是皇帝的御用休息处。向两边拉开它那特制的圆柱面的弧形门扇,便见到一个金碧辉煌c下有墩台c高起三尺的皇帝御座。 銮驾过了桥,直入圆室。皇帝在贴身太监的搀扶下入内坐下,笑容满面地招呼他们也坐。 他们三人看了看,哪里有什么座位?便以为皇帝只是说说好听,或是故意调侃罢了。谁知立刻就有一个侍从拿过三个绣墩,放在他们三人的脚下,位置是刘尚书在中间,他二人分坐两边。 圆室本来就不大,这一坐,地方就比较局促了,其他人员只能走出去,站在侍从室里,隔着门口,将脸朝向皇帝,小心地伺候颜色。 在皇帝面前竟然还有座位,这可是莫大的荣宠。但似乎也只限于这种非正规的休闲游玩场合。在朝堂上,只有陈老相国一人才有资格享受这种赐予绣墩的荣耀,且也不是很经常的事情。 朱品声对皇帝的严肃不以为意,对这种突如其来的好意却很警惕。但是落座之后,皇帝却严肃起来,问他们:“卿等知朕今日带各位来是何事体?” 三人都赶紧俯首回奏道:“臣等愚昧!请皇上明示!” 皇帝咳嗽一声,清清嗓子,抬手指向外面说: “昨日朕对白爱卿说:今后不须咬文嚼字,有话直说,朕听得懂。此非与他随便说说而已,今日众爱卿且看下面关着的两人,便知朕所言非虚。” 关着的两人?三人的目光不由都随着他的指向望出去。 说的谁呀?为什么关在这里?这儿不是斗兽场吗?难道是角斗士? 皇帝看出他们的疑惑,笑笑说: “这也是从流沙国那边,横贯沙漠入我国境来的人物。据说同行原有四人,不料途中不幸遭了难,一死一逃,便只剩了两个。此二人说话口音虽殊,那用词造句却与白朱二卿颇为相似。只是他们自称是从毗罗国来,那又远的不知在于何处了。” 毗罗国来的?四个人?还用词相似? 白朱二人的头皮不由一阵阵发麻。 老天在上,横贯沙漠到这边来!还跟我们口音和用词相似,那还能是别的什么人?肯定是老世界又派人过来了! 毗罗国?这是个什么名号!是他们编的?还是真有这么一个地方! 过来就过来吧,却怎么一头就撞在了老皇帝的网上,关到了这野兽才住的鬼地方来? 见他俩脸色陡然一变,皇帝一瞥便知,刺中他们的敏感处了。他心中一喜,却不露声色,假装不以为意,很随便地问他们:“卿等在流沙国时是住居何处?” 白思孟看向朱品声——他俩约定好的,技术上的事情由白思孟回答,因为男孩子都是机械专家,很难被问糊涂; 履历的事情则都由朱品声回答。因为她细致周密,实在答不出来时还可以混赖,皇帝多半奈何不了。 此时听他发问,朱品声想:这有什么难的,脱口就说:“就在流沙国的东南,就像新夏国的东闾,离这边最远。” “朱卿可知那什么毗罗国么?”皇帝闲闲问道。 “不知。”朱品声看似干脆,却早已心生警惕。什么毗罗国菠萝国,我听也没听说过!君前应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兴吞吞吐吐嗫嗫嚅嚅的。此刻担心老皇帝是故意布设圈套,她想也不想就一口否认。 皇帝惊讶地摸摸鬓角,徐徐说道:“这倒奇了!他二人也说他们是从流沙国东南走过来,想来那毗罗国当也离那厢不远,卿等竟然没听说?” 朱品声正容说:“皇上明鉴:我们在流沙国原是做乐队的,升斗小民,见识短浅,糊口犹恐不及,平日只管歌唱卖艺打把式,从不过问那些无钱赚的事情。” “流沙国以东,据说还有几个大国小国,卿等也不知道么?” “臣不知不奏。” 这最后一句回答的硬梆梆,干巴脆,绝无商量余地,活活把皇帝的一步好棋给噎死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68章 “臣不敢妄奏!”(二更) 皇帝无奈,吸了下鼻子问:“两位爱卿想不想看一下那两个人?” “不想!”朱品声说得口溜,毫不犹豫就谢绝了,把刘大尚书吓一大跳。 天!话怎么说得这么直白! “何以不愿?”皇帝也吃惊了,不由歪着脑袋问,显得很是纳罕。 “臣等是来奏报北西两地军事的。军情至重,不敢心有旁鹜,所以凡与眼前国事不相干的,臣等二人都不敢妄奏。” “哦,哦,是这样!”皇帝面色不乐,却也只好掩饰着失望地点点头。 都说一个大国,皇上日理万机,宵衣旰食,辛苦得非常人所能理解。做臣子的理应替皇上着想,为君王分忧节劳,所以君前奏对,都应该简明扼要c不涉琐细,这既是上体君心,也是议事的规矩。这般一个大帽子祭起来,还真不好说她! 皇帝受了挫折,大感意外,想了想,才又挤出一个笑容说: “倒也不是全无关联。只因昨日今日,白爱卿所奏,与那二人昔日所言颇有相似之处。那二人也知道刀矛之上,更有利器,并许多朕至今也听不明白的古怪东西。 “多的朕也不管它。只这枪炮火药,关系国运,事体极大,朕要弄清,才好筹划,因此才带卿等来到此处,看那二人昔日之言有何谬误,又有何可借鉴之处,细细推敲,才能定计。” “哦,原来如此,陛下何不早说?”朱品声面露不快道。 “早说?早说那又如何呢?“皇帝的兴趣还真的来了。 “早说了,臣等就不必随驾来此了!”朱品声干脆利落地回奏。“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臣等所说,都是立等可行之事。皇上若信,便造给皇上看。成与不成,真伪立辨。那外人如何说法,臣等原不必与闻,亦不暇与闻。” 听这口气,竟是没工夫跟你扯闲篇,想告退了。 哪有这样的口气与皇上说话的!皇帝又好气又好笑,却也不愿惹翻她,只好笑道: “朕原猜想,那二人或许是你二人的乡亲,所以特召你二人随来看看,不料倒以为朕不信任你们。既然如此,那就算了。起驾回宫吧!” 眼看皇帝一天兴头,被朱品声三言两语,扫了个干干净净,刘子峦吓得脖子都僵硬了,只能转动眼珠,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不知怎么办好。 听到皇帝叫起驾,他才醒悟过来,忙道: “皇上且慢!远远走到这里来,臣还以为是观猎,不想却是有正事要办。若这正事与火炮有关,则正是臣之职责。请圣上许臣自去看那二人一看,看他们说的是何等疯话!” 这老头儿!为了给皇上圆场,竟都顾不得交情了!白思孟皱了皱眉毛,却一句话都不敢说。 他深知朱品声的立场不错——伴君如伴虎,言多必失,能少惹麻烦就得尽量少惹麻烦。 此时自己两个只要跟着皇帝去见了那两人,如果他们真是那边过来的,你一开口就会被他们辨认出来。 皇上是何等精明老辣之人,他们的第一个反应就会被皇帝捕捉到,那以后的盘问就会没完没了了。 也就因为皇帝是精明人,越是精明人越是眼里揉不得砂子。只要被他怀疑上,你不把自己那点儿老底儿全兜出来,他能有个完?那你以后还有日子过吗? 因此他低下了头,谁也不看,表示完全服从他朱姐愤激之中做出的决定。 皇帝也无可奈何了,口也不开,懒懒地挥挥手,让刘子峦自去。 老头儿一走,剩下三人就更无话可说,只能更无趣地在这儿枯坐干等。 解铃还须系铃人。皇上是什么人?叫皇上无趣,以后还有你的好果子吃吗? 坐了一会儿,朱品声自知不妥,便怯生生地开口说:“臣口气不逊,大有冒犯。请皇上恕罪!” 说是请皇上恕罪,却也不下跪磕头,显然全因为坐久了尴尬才这么说的,本身还是敷衍,只是声调上的那种怯生生叫人听了有点心动。 皇帝一笑,也想缓和一下,就笑着说: “怎的?也不自称民女c臣妾c小女子了?全国的女子见朕都没个单单称个臣字的,朱卿还是头一个!” 朱品声听他口气,似乎是想提及当初他封自己做才人时的场景,不禁又羞又恼重又生气,心想,早就时过境迁了,你还想调笑逞威风!真是白给你台阶下了! 想想憋不住,她便正色回道:“陛下!臣现在是陛下圣旨授予的三郡都督,不称臣又称什么?请陛下明示!” 这话回得同样光明正大,皇帝又噎了个倒喘气儿,想想还是自己语言唐突,撩起旧时尴尬来,只好苦笑着顾左右而言他,手一抚案,叫一声:“怎的还不进茶?” 圆殿有常驻的仆役宫人,半天就等这一声。一闻皇上说要,立刻屁颠屁颠,金盘玉碗地端了上来。 皇帝抬起一指,命将茶汤分赐二人,笑道:“今日天燥,火气上冲,可借这茶水略压一压。” 白思孟一摸,杯壁不烫,立刻端在嘴边啜吸,一饮而尽,放下碗躬身说:“谢皇上恩典!“ 朱品声也喝了个干净,然后恭敬回道:“谢皇上恩典!臣今日火特上冲,一碗不够,恳请皇上再赐一碗!” 这才是主动服气的态度! 皇上听了她这句转圜,才不那么怄气了,亲切地叫人再进茶来,单为朱卿解渴,却也忌惮了她的脾气,不敢再说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话来。 过了一会儿,刘子峦气喘吁吁地走回来,一进屋便大摇其头,高声说: “不一样!不一样!真正不一样!皇上,这两人恐怕真是什么毗罗国的,说的那话就如同唱歌,咿咿呀呀,吱吱叽叽,左右臣是一句也听不懂。” 皇帝笑道:“那是因为卿是北人的缘故。北方人听南方人说话,都听成唱歌一样。” 但这就表明他已经认可了刘子峦什么也没听懂,也就排除了要他说说那两人都讲了什么c再议论一下的可能。 事情到此自然结束,他们就什么也不说,直接送了皇帝回宫,然后三人一同到刘子峦的府上去吃饭。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69章 地牢里关的谁? 一离开皇宫,刘子峦就连连揩汗叹气,激动地说: “我的天,可把老夫吓死了!谁个敢跟皇上那样说话?数遍新夏国,也只有朱大小姐朱大爷你了!” 朱品声笑道:“刘大人你不知道,皇上这是要考察我们,就跟要犯人们当堂对质一样。 “我们四个人,不管怎么说,来新夏国还是立了些微功的。那大炮的事,明明外国绿眼鬼子已经有了,不是我们编的,我们照做出来,难道会是替外国造的?会是拿来打皇宫的?怎么会有问题了? “现成的炮我们还送给了李琨呢!这么不信任我们,硬叫我们跟关在兽笼里的野人对质,我还乖乖地去,那不成猪羊了吗?这种窝囊事儿,别说皇上好说我不去,就是皇上不好说,拿刀架在脖子根,我也不能去!” “烈性!烈性!”刘子峦唏嘘地说,也不知是称赞还是责备。又说,“幸亏我下去看时,那两人正在用家乡话唧唧哝哝,一句儿听不懂。要是他们当时也学说官话,我回来若不照实奏上,那就是欺君了!而要是奏上,却又贻累了二位。 “此事原是老夫做得差了,贸然请命,献了殷勤。但当时皇上那般不快,不去看看也真搪塞不过去!好,好!最后总算是天从人愿c涉险过关了!今儿一定要喝酒!喝酒!老夫这就去后堂,叫老妻备酒去!” 他起身进去,白思孟笑道: “朱姐,今天真有你的!顶得好也说得好!不然,麻烦多了去了。不过当时我心里,说老实话,真是足足捏出了一把汗哪!” 朱品声笑笑道: “谁又不是呢?我心里还不是紧张得要命!谁知道他老人家会突然来这么一手——君前对质c现场考察!亏他做得出来!不过你也看到了的,只要他不硬找我麻烦,最后我还是跟他服了一点软,多少也让他顺了一点气儿。” “不错!不错!”白思孟笑着点头,“你做得有理有节!不过当时我心里还是吓得直打鼓,心想:你不是一般人。你对皇帝使这种态度,他不会c也不能怎么奈何你,但他难道不会把气撒到别人身上吗? “当时那场合,这个‘别人’,就是当场看到他的窘态的区区在下我,再加上个懵懵懂懂的刘子峦。可人家老刘好机灵吧,马上就用行动表明了划清界限。而我呢?我不自动要求跟去,马上就成了他的眼中钉。 “可真要跟去的话,虽然能替你缓和一下气氛,却又把麻烦惹上身了,这更不成!所以,真是进退两难!” 朱品声笑道:“所以,你们这些男子汉不要总把女人看成累赘!有时候,女人出个面办个啥事,还真有点儿点铁成金的神奇!” 白思孟服气道:“这还用说吗?昨晚朱姐说一起进宫,我还只想着多一个人能多个缓冲余地,没想到,决定性的一仗还是咱朱姐挡在了前面!打得还格外漂亮!” 朱品声开心地想:有你这话,我就够了!嘴上却什么都不说。 坐冷衙时清淡惯了,刘子峦至今不改旧习,尚书府里的膳食还是很简单。很快两荤两素的菜肴就端了上来。 坐在席上,朱品声愉快地问: “老大人!说来说去,到底那关野兽的地牢是个什么样!我虽然不愿去,却也好奇,那是什么地方,您跟我说说好不好?老虎狮子都住过,那该多脏呀!一个人关在那里,岂不臭也臭死了?” 刘子峦笑道: “皇上座前,哪敢有什么臭气!就有一丝丝也早八百年就先洗个干净,然后再好好洒几遍香草香花水!猛兽只是过客,平时都在别处圈养着,要打斗时才用槛车送了来。斗前只在那下面略停片刻,就要赶着上场。真有那般臭,皇上今儿也不肯坐在那里了!” “就在我们坐的地方正下面吗?” 刘子峦道:“当然!老夫以往过去要看时,兵士们还要先拉起吊桥,再由看守一道一道地开门关门。出来时也是一道一道地开门关门。他们说:无论何时何人,都不许两道门一同开启,便是怕野兽逃逸伤人。” “那两人为何偏偏关在那里,关监狱不行吗?” 刘子峦先不开腔,左右看了看,没有什么闲人在旁,这才压低声音说: “老夫也问了。看守说,他们原是关在京兆狱,却不知怎的,头一夜便脱却了脚镣手铐,从铁栏钻出,幸得被值夜的兵丁拦住擒回。 “审问方才得知,原来这二人颇有异术。若是关起他来,他们便将身一长,拉成碗口粗细——手脚一细,手铐脚镣立即脱去;只要有一掌宽的缝隙,便能扭身钻出,寻常牢狱哪里难得倒他! “皇上闻报大惊,说只听说武功极高之人方能练就这种柔骨功,不料这两个蛮夷也会!这才特旨允许腾出猎苑地牢来装他们。 “这地牢的三道门不仅铁皮包紧,无隙可乘,就是任由他们从小窗钻出也不要紧——出去便是大坑。那三丈高的坑壁,他身长不及,光光的也无法攀援,这才完全难住,再不能逃逸出去。” 原来地牢还有小窗面向大坑,这就好办多了! 饭毕两人告辞。回到馆舍,朱品声面色严肃地想了半天,叫住白思孟说: “你先别走,快想想这件事怎么办!明摆着:前几批里有人被老皇帝抓住了。也不知是你的那个二杠三那批,还是别的组的。” 白思孟不觉笑道: “怎么是我的那个二杠三!不过也好推断!首先,咱们是第四批,四个。第三批是三个,这我们都知道。 “第二批据二杠三说也是四个,老杨老江先死了,后来刘先锋又被熊吃了,就剩二杠三一个人逃回来。那么就只有第一批了。 “第一批四个人一死一逃,于是就剩下这两个关牢里的了。” “分析得不错!”朱品声点点头说,“那就是第一批。第一批的话,那应该是大哥哥大姐姐了。怎么办?同门兄弟,又是执行同一个任务的,既然遇见,当然得救他们出来!”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70章 进退两难 白思孟后脊梁上不由掠过一阵寒气。 朱姐是不由分说,事情本也义不容辞,他白思孟当然别无二话。但他事先已将这事细细地想过了,不能不说,说又有点难开口,不由有些为难的样子,说: “朱姐你说的对!别说是同门兄弟,就是只是普通同胞,也肯定必须救。可是你想想,这可是秘密关押,而且是皇上亲自过问的要犯。如果咱们刚刚到过那里,晚上他们便不见了,那不明摆着跟咱们有关系吗?老皇帝一起疑心,咱们几个还想不想在这新夏国呆了?” “那你说呢?”朱品声两眼炯炯地看着他。“怎么解决?” 怎么解决?白思孟避开她的注视,呼地吐出一口长气,说: “现在救不是时候。救肯定救,不过不能马上动手。一动手肯定就呆不住了。咱们两个好说,老万他们眼下正干得热火朝天,那摊子铺得好大,还牵连到米家。米家可是大家大口,大姑跟老万又是那么个关系,你叫他们怎么收? “愿不愿意由不得他们,但真想收也不是一下子就收得下来的。要是让咱们的救人行动突然坏了他们的大事,甚至跑都跑不掉,最后闹个抄家杀头,下场比荣国府还惨!他们措手不及,肯定要埋怨咱。” 这可不是危言耸听!劫走要犯,雷霆震怒,一旦严命查究,那边肯定要受株连,而且驿传如飞,速度极快。 事情牵涉到西海岸,真就不那么简单了。朱品声也不由怔住了。 “那不救的话,就让他们这么困兽似地在地牢里关着?” 白思孟叹了口气,说: “他们眼下虽然关着,却不会马上就有危险。当然,这也是拖不了多久的事情。听老皇帝那口气,似乎他真想摸清他们的底细。一旦这两人搪塞不过去招了供,很快老皇帝就会知道咱们跟他们是一伙的。 “这时情况会向哪个方向发展,那就真说不好了。你说,要是他知道咱们来自老世界那边,彼此情形天差地别,他会怎样对待咱们?” 朱品声倒吸一口凉气,想了想,沮丧地摇头说: “还能怎样!那不就像当初印第安人碰见第一批漂洋过海到来的白人的光景了?先是好奇害怕,接触一段时间之后,就什么神秘感也没有了——生活还得继续,于是就权衡利弊,该咋的,就咋的。” “对。假如你跟他们相处得不好的话——说实话,也没法好;都抱着那个心思:‘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于是乎首先是猜忌,接着争斗也就来了。整个美洲殖民历史不就那样吗?但跟那时候比,咱们的情况更不乐观。” “还‘更’?这怎么说?” “你想呀!哥伦布是几条船c成群结队去的,显示过武力。后继的更是成千上万,很快就占据了优势,就这样还打起来了。咱们过来的通道却只能容纳咱们这种比大熊猫还稀有的特殊人,很难再有援军。一旦被他们看作异类,后来会怎么样就真不好说了。” 这话非常现实。如果说流沙国人近在咫尺,都已经被他们看作蛮夷,那么老世界来的,种种怪异,肯定就像是外星人了。一个外星人,还想溶入新夏国的臣民队列吗?太强人所难了吧? 好不容易编谎隐瞒,好不容易与环境相容,好不容易才打出来一片大好局面,眼下,却似乎马上就要变个样,变得甚至完全不认识了! 这可是怎么也意想不到的事情,他们完全没有这个思想准备。 “真叫人头疼!”想到末了朱品声也叹了口气。“说是等李琨扫北之后再去葱城的,这下又要提早去了。那边雪还没化完呢。” 这是自然而然的。假若现在不得不着手救出陷于牢狱的两个同门,那当然就得抛下一切,管他冰天雪地还是战火遍地,都要一起去那边完成任务了。 既成逋逃客,天涯何处家?除了继续原来的安排,还有什么别的可做! 扫北,平西,虽然在上头的意料之外,却也全都顺理成章,事情不顺,就得这样一步步地来嘛!谁知全都打算得好好的,刹那间就灰飞烟灭。这可是自从出发以来,从未有过的大变局!多少辛苦都白吃了! “那还是下决心救吧!”朱品声闷闷不乐地说,“反正迟早都会暴露,不过早一天晚一天的事情,多拖延几天也不见得有什么好。今天就先去一封信,通知老万和小蒋。” “还是先探探监吧!”又想了想,白思孟犹豫地说,“老皇帝诡诈异常,他说那两位说了不少情况,却一样也没明说出来。会不会只因那两个跟我们口音差不多,他有些怀疑,才拿话敲打,其实那两人什么真实情况也没透露?” 哦,还真有可能!这一说朱品声也被点醒了,不由兴奋地拍了下手说: “对呀!他当时只说了刀矛之上,另有利器,还有些什么什么稀奇古怪,具体的却一样也没说。这就耐人寻味了!别真是他,把咱们对他介绍过的东西硬安在了那两个什么人的头上,反过来诈我们吧?” “那就先去探看一下,相机而行?真与咱们无关,就不用上他的当了!” “对!看看再说!说不定这两个人到底有没有c存不存在都是问题呢!” 到了晚上,白思孟和朱品声穿上飞行服,又各自加套了两个圈子,作为备用。 这不但是怕飞行服上的圈子突然不出力,也是想,万一事态紧急,必须马上救那两人出来,就不用往返费事了。 到晚上十点光景,夜黑更深,他们打开窗户,悄悄飞离集贤馆。为免在月光下暴露行踪,他们采取了低飞钻树的蛙跳走法,十分隐蔽地来到皇宫近旁的皇家猎苑。 这边是狼嚎虎啸之地,虽有守卫,到了夜晚,却一个人都没出来。 看看一路都是寂静无声,鬼都躲个不见,他们就不再隐晦,大大方方地直穿草坡,很顺利地到达白天来过的那座高耸坑中的大圆殿。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71章 同门大哥好威猛 一到夜晚,斗兽坑这里格外人迹罕至,万籁俱寂。只有风吹草动,树影幢幢,连鸟兽仿佛都怕了这里,隐伏着不敢接近。 他们观察半晌,没察觉有何异样,这才手抚钢圈,轻轻落入大坑,寻找圆殿下方那只小小的窗户。 很快他们就发现,原来圆墙上的窗户还不止一个,而且是左右各一,就像两只黑洞洞的眼眶,却又没有眼珠,看着便怪吓人的。 此时白思孟义不容辞,先行凑近窗户,踮起脚往里窥看,只觉里面发出一股浓重的尿骚气味,不觉皱了皱眉。再听一下,似乎毫无响动,连睡觉的呼噜声也听不到。 他心里一紧别真是空城计,没人关在这儿吧! 他又走到另一个窗口,屏息谛听。这次听到了一点细细的鼾息。他这才欢喜起来。 妈的,真有人关在这儿呀! 他退回几步,低声跟站在身后的朱品声说:“有人在里面,不知是一个还是两个,怎么办?” 深更半夜来偷营,自然不能用火镰火石啪啪地打火,而他们既没有手电筒,也没有打火机,竟不能伸进去照个亮看看。 朱品声提议说:“捡两块小石子扔进去,吵醒他们。” “好的!”白思孟高兴地回应,“投石问路!” 摸摸地上,还真有石头子儿,只是或踩或夯,都牢牢地嵌在泥土里,不得不用小刀挖起两个来。 白思孟把石子捏在手里,顺手抽出左轮枪递给朱品声说:“朱姐警戒!” 朱品声接过枪,警惕地左右看看,说:“没动静,你扔吧!” 白思孟就看准那有鼾息传出的窗格,先投了一块石子进去。 啪!石子落地。 先是一片死寂,然后一个人小声惊问:“什么东西?”这是个粗嗄的男人声音,普通话中带点儿南方口音。 “什么?”应答的却是个女声,声音慵懒带着睡意,口音倒很类似。“你说什么?” 白思孟掀起眉毛张大了嘴,向朱品声无声地示意:“是这里。” 既然有人在,就请回应吧!他又把第二颗石子扔了进去。 啪! 里面那男人跳了起来,抬头看看窗户,又躬腰在地上摸了摸,惊疑地说:“什么东西掉了进来?” 摸到了用手一捏,他又说:“是个小石头。从顶板上掉下来的?是左边露半边的那个大的吗?怎么掉到右边来了?” 顶板上一个毫不起眼的小石子的位置和露出程度都能记清楚,可见这人的观察力相当敏锐,神智也很正常。 白思孟便轻轻叫了一声:“喂” 牢房里立刻安静了,连呼吸都屏住,真的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喂!”白思孟又轻呼一声:“是第一组的吗?你俩是谁?报个名字好吗?” 牢房里沙沙响动了一下,似乎是干草被掀起,但马上又停下。又过了一会儿,才有个声音轻声问:“你是第几组的?” “我们是第四组的。”白思孟说,强调外面不只他一个人。“你们能够出来吗?” “这不难,”对方不置可否地说。“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他的意思是说出牢房不难。这说明皇帝没说假话。他们显然还能变细,可是爬不上坑壁,这说明其功力也只那样。 但第一批就被派过来,照理说,应该都是精兵强将的。那么,他们两人都是个什么模样呢? “我们是跳下来的,”白思孟突然间不想暴露飞行能力了,自己也不知是怎么想的,随口就这么说了。不过也不全是哄人,本来他俩就是一跃而下嘛。 “你们带了梯子,还是缒了绳子?” “都没有。” “难道又是几个笨蛋?”对方有些恼怒,“什么都没带,你们跳下来做什么?你说你们是第四组的,前面两个组到哪里去了?” 白思孟没想到对方的脾气这么不好,还大大咧咧,不禁不安地回头看了下朱品声。 朱品声也很惊讶,却只点点头,向白思孟伸出大拇指摇摇,支持他随意说下去。 白思孟便不再顾忌,按照自己平时的灵活应对习惯,见招拆招地说:“那个嘛,说来话长,有些事我们也不知道。你们可以伸出头来让我们看看吗?” “你们几个人?” “四个。在窗户这儿是两个。” 这话不假,确有四人,白思孟只不过把散布开的距离给大大地模糊了一下。 对方果然误解了,轻轻吁了口气,说: “我说你们也不会那么笨,原来还有两个在上面接应!那么,你们一定知道现在是在柏原,周围都是敌人。你们能接我们到什么地方去?有交通工具吗?” 敌人?公然与人为敌了?看来他们已经暴露了身份,把事情搞糟了。 “这里的人还好哇,”白思孟惊讶地说,“我们扮的是流浪汉,没人跟我们为难呀!” “没为难?”对方有些不相信,“一天两天不为难,时间一长总会怀疑吧?你们就伪装得那么好,混得那么顺利?真不敢相信!你们现在是以什么身份到这儿来的?” “夜行人嘛!”白思孟笑道,“还能是别的什么?你们出不出来?” 对方考虑了一下,男的愿意,但女的仍然疑虑不安,踌躇着不愿动窝。后来那男的搔搔耳根,说: “我只露个脸让你们看看流浪汉?我可真当怕了!” 他走到窗前,又警惕又疑惑地先伸出两根手指摇摇,见没被捉住,这才小心地把脸贴到窗格前,睁大眼睛望向外面。 白思孟退后一步,脸斜对着微弱的下弦月光,让他看清自己,同时也向窗里看。 由于窗格遮挡,那人的脸庞最初没法看清,后来那男的移动了一下,才让夜视能力稍强的白思孟对他有了个大致印象。 这约二十四五岁,胡须满腮,两眼很大很亮,却微眯着,严厉地审视着外面鼻子尖挺,紧抿的嘴唇薄薄的,样子有些凶狠。 原来真是个凶猛的大哥哥。 在互相对视中,那人的眉头皱得更紧了,突然哼了一声,吞了口涎液,不屑地舔舔嘴唇说: “一个初中生娃娃!这么你能干什么?” 口气很不友好,就好像他是一位住着大宅大院的阔主人,看到门前来了个哆哆索索的要饭的。 本章完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72章 一说怄死人 这种口气,足能把一个人活活地噎死——这还是来救他的呢! 白思孟心里很不舒服,却没法计较,只好一笑说:“干不了什么!不过小了不引人注意,不也挺好?” “我是说派你来执行任务,你能干什么?你会打还是能扛?会操作机器,还是会使炸药?” “这我自然都学过。” “那当然。那当然。”对方点着头,仍然严厉地审视他,却慢慢放松了些,终于放过他。“还有一个呢?” 朱品声不动声色地往窗前移动一步,让他看清。 “又是个娘们儿!”那人不满地大声说,又回过头,向坐在地铺上的女子说,“就一个小孩,一个娘们儿!” “真的?”那女人声音有些惊疑,很快起身凑近窗口,往外看了看,“哟,一个大美人耶!” “远不如你!远不如你!”那男的连忙抢过话音说,声音很清晰,完全不怕被朱品声听到。“你坐回去,裹紧!别着了凉。” 他自己则又占据了窗口,看看又说,“那两个人呢?” “那两个是男的。”白思孟老老实实地回答,仍不更多解释。“你们叫什么名字?” 那男的直起身板,傲然说:“这话该我问你。我是前辈。你们叫什么名字?” 白思孟一笑摇头,说: “按门派规矩,不管前辈后辈,被俘就是暴露。而我们还在隐蔽中,怎么能先报名字?谁知道你们叛变没?现在只能你先说!” 对方猝不及防,一气,便胀红了脸,声音也咽堵了,很哽了一会儿方才怒道: “你说我们叛变?叛变了还被人关着?你什么脑筋呀!这样的智商还来执行任务,真是可笑!” 他的理路倒也很清楚。白思孟却不买账,说: “谁知道人家是不是拿你们作诱饵来钓鱼的?所以还得你们先说!” “那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审不出东西,就故意伪装成战友来诱骗我们吐露真情的?”对方针锋相对。 这样对攻互守就会没完没了了。朱品声却仍然不作声,让有些手足无措的白思孟继续自由应对。 白思孟见她无条件信任,气又复壮,说: “不管怎么说,我们现在处在有利地位,你们说吧!不说,我们可要走人了。” 对方突然从窗子里伸出一只手来,作势要抓。 白思孟连忙矮身一闪,怒道:“你想干嘛?” “我只是叫你不要走!别以为我钻不出来!”那只手说着又缩回去了,“外面挺冷,我不想做无用功。想要证明你不是皇帝的走狗伪装的,你就说句地方话我听听!你是什么地区来的?” “江城。” “说句:‘干什么?’用江城话说。” “做么事啊?你呢?么地方的?” “香海。” 原来是那里! 看来刘子峦真的没有欺君——那般吴侬软语的乡谈,确实不是粗犷的北方大老爷们随便听得懂的! “那——你也说一句。说一句什么呢?”白思孟对等要求。“别用普通话!” “那就‘小赤佬’好了。”对方建议。“侬个小赤佬!” “你才是小赤佬呢!”白思孟气坏了,立予回击。不过不必再核对身份了。对方就是第一组的。 那人也放了心,将身靠在窗前,懒懒地说:“跟老大哥汇报汇报!你们进展得怎么样呀?” “还没往那边去呢!”白思孟说,“你呢?” “我们吗?两个成语就说明问题。” “什么成语?” “所求不遂,铩羽而归。晓得啦伐?” “你们去过飞船那儿了?”白思孟心中一阵兴奋。 “去过了。” “在哪儿?”白思孟急切地问,好像他全无所知,就等着对方揭开这个谜底似的。 “在东北。” “东北哪儿?” 那男的刚要张嘴又停顿了,说: “你们到底能带我们上坑不能?要是你们也陷在这儿了,那就别废话了!” 白思孟道:“说过了,我们是四个人。我们的处境比你们有利,你别担心。说吧,是东北哪儿?” 对方拿不定主意,显然是把这当作一个重要的筹码,不见真章就不想拿出来。但他想要什么真章呢?救他们上坑,还是听他们指挥?白思孟第一次觉得难以猜测了。 按说,在异地敌对环境中见到战友,理应喜出望外,赶紧合为一股,团结协作共同战斗,这样力量既大,经验也更多,可以互相补充。但不知为什么,刚才这男人的猜忌与自大,竟让白思孟产生了一种强烈的不信任感。 好好想想也许能够消除这种不信任感,都是身处险境嘛,谁能不防着点儿,对不对?但是他现在却没法从容思考,抵触情绪太大了,只能跟着感觉再走一走。 “说呀!是哪儿?”他催促说。 “是”对方吞吞吐吐,怀疑地闪着眼睛,“你们不会是奸细吧?” 白思孟气得都要蹦起来,强压了一番,才沉下脸来,说: “刚才都验证了,还要怀疑?你不说就算了!明天看情况,我们可能来也可能不来。不来别怨我!” 他说着就要走。那男人这才真急了,将身一挤,缩成一条,呼地钻了出来。两脚方才站稳,他就急伸双臂把他两人一拦。 白思孟早知他会这样,立刻拉着朱品声往旁边一闪,手指着对方鼻尖说:“大哥!这是做什么?” 三个相对一站,这才显出身形高下。原来那人也是中等身高,瘦条个子,面目强悍,但胳膊不粗,有些虚张声势的样子。 白思孟的个头比他略高,胳膊也比他稍粗,只是脸相稚嫩些,却也黑眉长眼,英气逼人。 那人对比之下,只多了些沉着老练而已。 三人互相打量估测,都不先开口。 末了白思孟笑了一下,说:“果然是位大哥。贵姓?” “免贵姓潘。”那人这才吐口,却又带点儿轻视不屑地反问,“你们俩的尊姓大名呢?” “姓白姓朱。”白思孟便也不瞒他了。“潘大哥,你们什么时候过来的?” 他的口吻中已经带上了几分亲切。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73章 险遭蛛丝缠(二更) 潘某这才略感满意地淡然一笑,却又粗鲁地反问: “难道你们会不知道?别虚客套了,先帮我们出去,别的以后再谈!” 白思孟尽量显得恳切地说: “对不起潘大哥!今天我们还不能带你们出去。因为就是今天,一个要紧的朋友当众把你们困在这儿的事情告诉我们了,我们才找了来。 “如果今天你们就出去,一定会害了那位朋友,以后执行任务就难了。所以还请你们稍安勿躁。再过两三天,等事情冷下来,我们一定马上救你们出去。” 姓潘的一下子鼓起了眼睛,气势汹汹地上前一步,手一伸,拉住白思孟的一个衣角说: “怎么回事?原来你们根本就不想搭救我们?那还来这儿废这半天话干什么?” 白思孟使暗劲用力一拂,挡开他的手,说: “潘大哥你别生气,我们真的是一听到消息就来看,想先确定一下你们是不是真在。救你们肯定没问题,却真得缓个两天!” “你们的什么朋友告诉你们的?当地人?” “当然是当地人。”白思孟点点头。 对方马上不屑地将手一挥,笑人外行地说:“不就是个当地人吗?那还管他干什么!我们现在就要出去!” “真的不行!”白思孟坚定地摇头说,“请潘大哥以大局为重,多多谅解!” “你还拿起架子来了!”姓潘的极为不满,“快跟上面的人说,扔条绳子下来!刘妹,你也出来!” 他两脚后退,迅速凑到窗前,向里面商量地小声叫,“刘妹,咱们现在就走?” “到哪儿去呀?”里面那女子埋怨着把脸伸过来,看了看,敌意地把朱品声一瞅,不悦道,“就这么跟他们走呀?有准地方没有?还要流浪我可受不了了,都大半年了!” 流浪了大半年? 白朱二人互看一眼,暗暗心惊。如果是这样,这也真够苦的!难怪有人来救了,她也懒得起来听。是不是真的不想再到处乞讨度日,宁愿安安稳稳地坐在这里吃牢饭了? 可是来到这边执行任务的,都是有几把刷子的能人。清平世界,民风淳朴,只要勤快点儿,就是走码头卖艺也饿不着呀,怎么就搞得这么落魄! “放心。我们现在有地方住,有饭吃,”白思孟指指自己身上,意思是我不是鹑衣百结的邋遢相吧?你放心。 但因为他穿的是这边的飞行服,外观朴素,所以那女人也看不出他有什么身份。 “那还差不多!”女子说着很不乐意地将身一转,也缩细了,硬从窗格间拔出身来,腾地站到地上,恢复了原状。 白思孟和朱品声看了都吃了一惊,这女子年纪大约二十二三岁,面目秀丽,却是眉高眼慢,乳大身粗,原来已经怀有身孕。 “这是刘家妹妹!”姓潘的郑重介绍,“怀毛毛了。”又对这姓刘的女子说,“这是朱和白小兄弟!他们有地方住,来帮我们上去。” 白思孟见平白无故竟然又钻出来一个孕妇,实在不忍心说今天走不了了,求援地望向朱品声。 朱品声因那女子的缘故,也有些束手无策,却又更生气,便说: “小白,还是得说声对不起,今天不能救这二位。那个朋友一旦被抓,肯定把我们也供出来,那我们也就完了。你难道想让这两位大哥大姐和我们一起,再被抓回来?” 这话说得再冷静c再直白也没有,那刘姓女子一句话不说,扭头就要回牢房。 但是姓潘的一把拉住她,强硬地说: “别!不行的话,我们就跟你们分开走!你们走你们的,只要借点钱给我们就行了。” 这样说就太过分了!分开走是不想受白朱二人被揭露c被追捕的拖累,却不管他们俩会不会被抓。 天下有这样的求救者吗? 白思孟非常不快,说:“你们真不顾一切要走呀?” “那又怎的?”姓潘的蛮横地说,“连审了十几天,就差动大刑了,不走等死吗?” “谁审你们的?”白思孟惊讶地问。 “京兆府!” “那到这儿以后呢?” “弄到这儿倒是没审了。可不是还一直关着吗?” 白思孟想:皇帝确实没说审讯过他们。但是他却说,这两人说的一些话跟白朱等人说的差不多。如果这二位没在京兆府招供,他又是从哪儿听来的?听壁脚? “最近两天不会审,”他摇摇头,不想再猜那些没用的了,转而很有把握地告诉他们,“你们安心过两天,我们保证带了你们远走高飞。不过,你们少在牢里说机密话,特别不能提我们两人的名姓,要不然我们被泄漏,就救不成你们了。” “你们这样拖拖拉拉的我们也不放心!”姓潘的干脆地说。“给我们一根带铁钩的长绳子,在手边备着,我们才放心。不然,今天非走不可。” “这深更半夜,我到哪里给你们弄钩子绳子?”白思孟发急地说。 “弄不来你们就别走!”姓潘的异常强硬。“你们爬绳,我们就拉着你们的衣服。你们不见得能躲过我们这一手蛛丝缠吧?” 还想使出蛛丝缠?这才真叫没商量呢! “好吧,就依他们吧!”朱品声突然开口作和事佬,走上前把白思孟一拉,“你上去找绳子钩子,我在下面陪他们,去吧!” 朱品声同意了,白思孟不能不服从。他不知道她为什么忽又变得这么好说话,不快地说:“也不知在哪儿才有!” “看守房嘛!”朱品声说,“这儿又捆人又捆野兽,还能没绳子?而且是打猎的地方,吊肉挂野兽的钩子肯定也多着呢!” 这倒是!白思孟点点头,说:“好吧!”就走过去,拍拍朱品声的肩膀,突然把她一拉,撒腿就跑。 朱品声显然也早有准备,脚下一蹬,就箭一样窜出去了。 姓潘的也不是毫不警惕,只是二人起脚太过突然,待他反应过来想要抓住,他们二人已经逃开多远。 他低吼一声,身形暴长,一伸手,几乎就抓住了白思孟的后脚跟。 一招抓空,他接着便跃起直追,一直追到坑壁前,眼见便要抓住两人,却见他们斜向窜高,已经摸到了坑口。 他大吃一惊,仰天轻喝:“你们是仙人?” 白思孟回头一笑,哼一声道:“我们不是仙人。仙人只是我们的手下败将。大后天见!” 本章完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74章 先送谁走? 飞回集贤馆,两人心里都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摇头道:“碰上两个活宝了!一个个都什么素质!” 因这一场探望,两人平添出许多忧虑。 第一就是再去朝见,从此就要怀上鬼胎,生怕那俩活宝说悄悄话,泄漏了机密,被皇帝听了去。 二是怕老皇帝不耐烦,既然不能拿他们对质朱白二人,就认为留着多余,杀了他们了账。 第三就是即使救出他们,也不知能不能顺利合作。 这俩人到过飞船现场,现在却流浪回来,肯定不是不想干,而是强弱悬殊,努力无效,同伴牺牲失踪,自己则仅以身免,因此心灰意冷,近乎绝望,显然不会再把任务看得有多神圣多重要了。 这种消极心态下,可能他们连自己经历了什么都不愿再度提起——刚才白思孟问那姓潘的,他就不肯说——只想早点置身事外,获救后拍拍屁股走人。你越是求他们,他们越要拿跷。 看来他们已将自己的性命看成第一中的第一,什么都不再放在他们的心上。任务谁去完成,能不能完成,都与他们无干。甚至有关任务的一切,将来恐怕都要有价转让,才肯透露一二,再不会白白提供了。 “就拿作风来说,他们也很不像样!”朱品声毕竟从过教,事关品德时特别当真,此时不由愤愤地说,“这么艰难的时候,还要怀孩子,这不是给团体出难题吗?任务是怎么失败的?说不定就是受他俩的拖累才失败的!” 白思孟猜想这也不无可能,就没吱声。 “救出来也不能让他们跟着了!”朱品声生气地说,“爱哪哪儿!一点商量都不受,缠不得了!” “可不管怎么样,他们到底是怎么失败的,还得探听一二!”白思孟小心地说,“他们究竟是在哪儿碰上飞船的?那东西是什么状况?他们怎么接近的?又怎么冲突起来了?是怎么吃的亏?这都得问清楚,不然以后咱们再去,岂不是打无准备之仗了吗?” 这话不错。说的确实都是最重要的问题。朱品声不做声了,在脑中默默地琢磨,怎样才能从那俩男女的嘴中问出这一切。 又进宫廷讲了两天,枪炮的事情才基本讲完。 两个年轻人情知单说枪炮,对整个新夏国的发展来说还是挂一漏万,但是确实那许多现代知识讲也讲不完,而且讲不清。 问一个就得说十个,问十个就得说一百个,哪有那么多的工夫给他当国师c当科学顾问!就先点这么有限的几个题,让他们慢慢琢磨慢慢悟好了。 到第三天,他们就上表求去,说要回西海岸去打绿眼,剿张本希。皇帝由于问得太多,消化不了,自己也早已宸思困倦,也就同意了。 这天夜里,白思孟一个人飞进猎苑,先飞到大圆殿的顶子上,把长长的旗竿拔起,反复地拗呀扭呀,把插旗的孔洞拗得又大又光滑,故意弄得像这旗帜是被风吹得滑脱一样,然后就把旗帜扔下殿去。 这旗不是国旗也不是皇旗,而是皇帝专用的表示巡狩出游的龙虎云旗,图案是云中游龙之下匐伏着一只吊睛白客虎。云中龙人人懂,白额虎呢,那自然是比喻皇上手下那些陪同出猎的威武将士了。 现在皇帝人没出京,这旗用不着,就插在猎苑,算是爱游猎的皇帝眼下在京的标识。 此时被他这么一扔,旗面飘飘,连同那升旗用的活络绳子一起,一直垂落到接近地面,才被上头一段拉住。 白思孟飞下去再拉一拉,发现竿顶那个固定端拴得还挺牢,就放心地丢下绳头,返身来到窗口前,叫潘刘二人出来。 姓刘的女子已经等得极其不耐烦,嘀咕使性,脾气好大,姓潘的千哄万哄,她才勉强钻出,气咻咻地看着白思孟。 白思孟这回只要他俩高兴就好,你再态度不好,他也是笑嘻嘻的。 他先用运炸弹的小自由圈把潘某人送上去,让他们觉得很安全很可靠,然后再送刘某。刘某看见潘某在上面招手,这才同意,让白思孟在旁边搀扶着一起浮荡上来。 上来后再怎么走呢? 白思孟早就试过,若是自己也一起飞的话,不可能一次指挥两只圈子,只好先带一个人走,再回头来接第二个。先送谁呢? 不用说,刘某看看四周,坚决不肯自己一人留下——谁知这猎苑里有多少双一闪一闪的绿眼睛在窥伺着要吃人肉呀。呆在这坑边还不如呆在坑里呢。 但先送她呢?潘某却又担心她跟陌生男子一起走途中会出事,哪怕这只是个同门同派的小青年。 白思孟看都不用看就知道他的鬼心思,却装作什么都不懂,你们商量不定,我就坐等,看你们耗到什么时候! 反正叫人一发现我就立刻飞走,随你们怎么样,管不了太多了。 两人江湖经验都足,一看他那逍逍遥遥副无所事事的样子就都明白了:这小青年光棍得很,实在不耐烦了拍拍屁股就走,这种事他干得出的。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险处不可多留。最后还是潘某人牙一咬,把老婆交了出来,说:“先带她走吧!” “好嘞!”白思孟答应,立刻指挥圈子平稳悬停在八十厘米高处,请刘某坐上。 刘某似乎特别粘人,坐上后,对着潘某人,竟然涕泪涟涟c生离死别似的恋恋不舍。 白思孟只要她肯走,不耽误工夫,什么都只作没看见,任他们卿卿我我地拥抱抚爱,好一阵儿才指挥飞行圈升起,活活拆散了他们。 再不拆散,只怕这幕感情戏还要再上演一小时以上。 “真怪!”他心里懵懵懂懂地想,“左右不过分离四五十分钟,告个别就花上半小时,至于吗?那我和朱姐将来会不会也这样子?这又能表明什么呢?不太啰嗦了吗?” 带着这些好奇不解,也带着替前辈大姐感到的羞愧,他匆匆飞到城外的“老聚来”大车店降落。 朱品声悄悄地离开集贤馆出城,已经在这儿坐等了。 当下店小二忙把刘氏迎了进去,就安排她跟朱品声住一个房间,要来热水,给她洗澡换衣,重新梳头,把那当囚徒积下的肮脏臭气一扫而空,这才照顾她睡下。 白思孟早已飞了回去。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75章 哭店(二更) 不料黄鹤一去不复返,泥牛入海无消息。 出屋时还没到半夜,却自白思孟起飞返回猎苑,朱品声在屋里一等就等到第二天早晨。太阳已经很高,白潘二人还没回来。 朱品声这下慌了。 到了白天,公然飞行已经不可能,他们只能坐车出城,这当然比飞行慢。可是他不是半夜一点左右就已经飞出去了吗? 难道是飞行服不能动了?可是他有两个备用圈子呀,怎可能同一晚上全都失效? 那么是不是找不到潘某人了? 这倒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已经被野兽吃掉;一种是自己躲得找不着了—— 谁知道他是不是那种始乱终弃c口蜜腹剑c狼心狗肺c狗彘不食的陈世美呢! 两种情况,会是哪一种呢? 当然最后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被人发现,半路射了下来。要是这样,那可太倒霉了。 不过,白思孟身带左轮枪,怎会束手就擒?除非 最后这个“除非”吓得她心惊肉跳。 不!不!没有什么除非! 白思孟是福将!不管多么艰危的情况,他总是能够化险为夷。 他不会出事的,不会的!不会的! 可是他们一直没有回到老聚来,这总有个说法。 后来,连睡了一大觉起来的刘某也开始大惊小怪,呜呜地哭泣起来,这更让朱品声心烦意乱,不能耐心等候,更别提好好思考。 “刘姐!不要这样!”她烦心地劝慰那情绪激动的孕妇,“他们一定不会有事的。只不过天亮了不便在天上飞,改坐马车了。等一等。也可能时间太早,城门还没开,耽误了。” 已经日上三竿,城门怎会还没开?从来没有的事!但不这样说,这麻烦的刘姐怎肯安静? 又等了半小时,这个说法也没用了。因为刘某居然趁仆人进房送水之机,问了人家。人家一脸诧异,说:“关城门?没听说!不会吧?” “那他们一定是出事了!”刘某再不相信任何解释,开始放大声音哀哀地哭,“他们一定出事了!出事了!” “刘姐!哎,刘姐!你别哭!”朱品声急得不行,一再轻拍她的肩背,手下还越来越重,“再哭就引起注意了!” “我们老潘都不知被弄到哪儿去了,我还怕人注意?”刘某一头哭一头说,“我们老潘可是你们小白硬要留在那边的。那是什么地儿呀,到处豺狼虎豹的,只怕活生生的就被那些野兽拖了去! “我们老潘呀我不该离开你呀我们该——该就呆在那牢里面呀这半年,我们什么时候什么时候过——过得——比在那里面还舒服呀” 这就是那种纯粹寡妇哭夫式的哀哭,曲调哀怨,旋律悠长,一波三折,一诉一拖,最能引起街上人的注意和同情。 路过的人一听就不禁抬头:“谁家的男人又走了?唉,可怜!可怜!” 特别是那些特有同情心c又特爱打听的老太婆,闻声找家,都纷纷围拢来,朝上指着大车店的二楼猜测,说:“准是她当家的赶车辛苦,扑通一下倒在了路边上。” “这该是南叙来的张二柱家的吧?我昨儿瞧着他家老二就不对,那脸黄的!郎中说,他那肝逆气,也不知怎的,三天两头疼得直冒汗。” “不对不对!听声好像是王家的。这声音太嫩,不会是张二家老婆。想想也是的!王九叔今年都六十三了,还在跑京东道,也太老了些” 聚议纷纷,到底人家开着店的,还不敢公然走进去瞧,但地保已经看见,走过来一听,便向店伙打听。说若是店里倒了人,可要早点报官勘验。人命嫌疑,时辰可千万晚不得的。 店伙连连否认,还呸呸地吐口水,驱除晦气,却也不能不悄悄地告诉掌柜。 掌柜狐疑,便亲自走到房门边来听。朱品声就等着这一着呢,急步过去,猛一拉门,差点把掌柜的闪得栽进房来。 “你这是干什么?”她大声喝问。 掌柜的见自己听门缝被人发现,闹了个面红耳赤,又吓了个透心凉。 开店做生意,被人发现这样干,丢人是小事,严重点直可以说你是开黑店,窥伺客人,图谋不轨! 尤其是对于女客,你一个掌柜的,这样偷偷摸摸,是个什么意思?哼!只要一口咬定有猫腻儿,告进京兆府,一句话不问,当堂就先打你三十大板! 想到这就怕,掌柜的不由满头是汗,连连求告,说确实是听到了哭声才过来的。 朱品声厉声说:“哭不哭是我们女人家的事,要你打听什么?房间我们赁了没有?少了你的房钱没有?都没有,你跑来干什么?” 她的嗓门抬高,敲山震虎,一下子把个哭郎的刘某惊住了,捂着嘴尽听他们吵,眼泪也不流了。 等朱品声把掌柜的喝走关上门,再过来时,她眼中也露出了恐惧和不好意思,怯怯地说:“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这时好容易才没吃挂落的掌柜的迁怒于伙计,踢了两脚,说怎么地也不扫干净,一片都是垃圾。伙计有气没处撒,走到楼下,对地保不敢怎么样,却骂起那些老婆子: “人家男人久出不归,没个音信,想着悲伤,你们不问青红皂白,偏说人家病了死了,什么心肠!还不快走开去?没的讨人骂!” 说着他抓起大笤帚就扫地,把老婆子们三下两下全赶出院门去。 且说夜晚白思孟独自飞返皇家猎苑,却没想到,不是冤家不聚头,飞到半路,他月夜飞行的形迹竟被三个夜行人一抬头看见。 那三个人刚从老地方拿了些东西由门里出来,眼前忽然一花。 一个人便吃惊道:“这三更半夜,哪里飞出来一只花孔雀?险些扑了我的眼!” 另一人什么也没察觉,听了便说:“老哥哥!这不是醉话么!明月高高,灯烛煌煌,大街上哪里来的孔雀?” 第一人怒道:“你以为老哥我吃多了酒醉的?实是有物打脸前飞过,没捉住它!” 第二人笑道: “那想是野鸡了!此物倒不罕见,天上也有,地上也有。这里临近山林,便街上遇到也不为稀奇。只不过要捉住也并非易事,不然谁还孵蛋养鸡呢?倘老哥哥要吃,只须出一二两酒钱,小弟是没吃醉的,便代老哥捉它一只,可好?” 那第一人笑起来,说:“银子现成。只是我瞧兄弟你也是捉它不到,只想白骗了我的银子去!”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76章 毓华宫出代大将军? 那第二人还要再说,一直没说话的第三个人轻喝一声:“噤声!那须是一个人!飞往那厢去了。难道也是我辈中人?” 见身边两个同伴还在胡言乱语地戏谑,他顿时有些恼怒,狠狠拉了那魁梧汉子一把,咬牙说:“什么时候,还在大街上胡闹!快随我来!” 说着他一纵而起,飞到树影中,略一停顿,便又向前窜进。 那两个同伴被风一吹,也略为清醒,嘴里不再不干不净,也飞身离地,紧紧跟上。 白思孟心中有事,竟然并未察知,任人紧紧尾随。当他到了大圆殿时,里面已经闹了起来。 原来一个起夜的猎苑看守贪图近便,正站在大坑边往坑底撒尿,偶然发现了落在地下的旗竿。 他反复瞧了不错,不由惊怪道:“什么时候一阵大风,把它吹了下来?” 这人心里藏不住事,一回屋就把这跟同伴们说了。 偏偏同伴中有个迷信的,一听便怪叫一声说:“不好了!一早皇上就要来猎苑,倘若看见龙虎云旗不见,咱们一个个还有命吗?” 其他人都惊醒了,听了忙说:“快别一惊一乍的!大风吹下来的,又不是我们拔下来的,怎就是该死的罪?” 那迷信的便说:“你们笨呀?难道不知道这里面的忌讳!不才我可是常去书馆听书的。那古书上尽载得有:大旗落地,就预兆着三军折帅! “三军在哪里?在北。如今北面打得正好,皇上指望殷切!突然看见咱这旗子躺在地下给他带来霉头,说是李琨要死,他岂能不生气?天子一怒,那是必定要有人垫脚窝子的。你我职责所在,项上的人头还能保得住么?” 其他人听了都不乐意,说:“老弟你这说法就太过了!旗竿落地,怎就预兆李琨必死?隔着两千里,别说八竿子打不着,就是八万竿子也打不着呀!” 那迷信的见大家都不信他的,有些窝火,便挥挥手说: “好!好!不说破你们还不害怕——这只是李琨的霉头么?就只预兆着他一个人么?说出来吓死你!” 见他态度这般莫测高深,众人不禁有些发毛,都催他说:“齐老四,你怎么说一半不说一半的?那这旗子究竟预兆在谁身上?” 迷信的这才得意,回脸看看,笑道:“也知道怕了吧?实告诉你们,李琨李大将军是要回来了!” “他回来?”众人像听了醉汉的胡唚,都笑起来说,“苦了大半年,方在追奔逐北,看看收功,他却要回来?这不说梦话吗?” “就是要他在这追奔逐北c将要收功的时候赶紧回来呢!”迷信的说,并笑人愚昧地往地下狠狠啐了一口,“对人说,就说是坠马时跌伤了腰胯。” 坠马?跌伤?李大将军戎马一生,会跌伤腰胯?众人面面相觑,都不信服——这样的借口岂不太拙劣了! 迷信的也不管他们信是不信,接下去说: “不懂吧?这是我一个表亲在老江兵部府上当差。前日老江兵部有点贵恙,歇在家里没上朝,现任刘兵部与他交好,情切关心前去探病,拜访老人家时闲谈说到的。 “我那表亲恰好轮着伺候茶水,在一旁听得真真的。说李琨要回来,决不会错。他吃亏也罢了,要紧的是谁去接那大将军之位?你们可知道么?” 众人不由关切,都道:“这怎么知道!你知道就快说!” 这迷信的将左右两边一望,神秘地压低声音说:“毓——华——宫。” “啊?”众人无不惊愕。“怎会是他?” “怎么不会是他?”迷信的更加得意洋洋。 “怎会是他?!” “他”就是太子。 本来太子按惯例称东宫,但提到的人若是不想明说,便用毓华宫三字暂代之亦可。盖因那天靖宫驱逆时,太子就被老仙儿一伙劫持在那里。蒙难之地只要有名,用以指代,似也可以。 但被他这一说可就奇了!毓华宫不但从没打过仗,听说秉性还特别懦弱,却不但要上前方,还要代理大将军一职,这不是胡乱点将吗?大新夏国没人了? “是叫殿下去监军吧?”一个伙伴猜测说。“太子监军,这倒不乏旧例。” 迷信的连连摇头:“不——不!不是监军,就是接任大将军。还说已经告知工部军器司,要他们赶紧制备表明殿下出征的新旗旙和大钺了。” “哦,明白了!”有人听了,灵机一动,竟然悟出,不禁以手加额,大声说,“明白了!明白了!” “明白什么了?”众人连忙转头问他。 “推他上前,就是要殿下养那个——养那什么——什么——唉!一时忘记了!” “养那什么?”众人不明所以。 “对!就是养那什么?养——养病?养——疴?啊呸!不对,是养——养” 有人倒比他先明白了,忍不住呸地啐一口笑道:“养病?养疴?什么屁话!还养驴养马呢!告诉你们:那叫养望!望之弥高的望!” “啊——对对对!就是这话!养望!养望!”众人醒悟了,都大表赞同地上下点头。 有人不禁在角落里慨叹道: “唉,偌大皇朝,想要好好当一个殿下也忒不容易了。不做事怕人说没本事。做事又怕人说你希图大位。就是上头有意栽培,让你提前立个功将来好叫人心服,便要舍弃香衾,似北边那般苦寒之地也要亲自去来。太平无事还不行,还要在那锋镝刀剑间去捡命——” 另一人笑道: “呸,你小子这说的什么话!还锋镝间呢!向子林死了,唐瞻前逃了,孙济忙忙地窜向北蕃了,哪里还有正经仗打?此去一路就是招降纳叛,接收城池,翠华摇摇,夹道匐伏,便宫里的公公去也不会怕的了,还什么苦寒苦热的!切!” “对!一路莺歌燕舞!恰好又是春天了。” “或许还可以把娘娘也带上!” “胡说!那哪里可以!军中可不能带家眷。” “那女乐怎么就可以带呢?这也是有典故的——‘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 “呸,你把娘娘比女乐呀!” “总之,烽火将熄未熄,游玩也好,养望也好,都是此其时矣!” “说的这样兴头,那你高老六也去呀!” “这是没人叫我去!若叫我去,不上三月,怎的也弄他一个小富贵回来,也不枉在这里做近侍一场!” “老六!”那迷信的插言笑道,“你也不用牢骚,有你去的一天!只要你能把明早这一关悄没声地搪塞过去!那旗如今还睡在泥巴地下泡水呢。今夜的末班可是你吧?”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77章 禁苑逢仇(二更) “哇!操!”高老六被提醒了,惊出一身冷汗。 顾不得说闲话了,他伸手一拍额头,腾地跳起身来,慌慌张张地穿裤子,害怕说: “这要是让上头逮着,不要说是看着那旌旗落地都不管,有心要背殿下的时吗?人人别想好过了!” 得这一提醒,大家醒悟:那旗又大又重,还高高在上,不是一个人弄得动的。要背责任的话,大家都跑不掉!于是都慌了,连忙擦去唾沫星子,一起去重插旗竿。 不料众人下到坑底后,一抬眼就发现两个囚徒不见了。 众吃一惊,顿时一阵闹嚷,都说这厮们惯会钻窗走户,肯定是看那旗绳掉下来,便拽着旗竿旗绳爬上了圆殿,然后过桥跑掉。 难怪旗竿倒了!都支撑了两个人往上爬楼,还能不倒? 走了囚犯更不得了。这下子众兵吓得更厉害,都拿枪拿刀,打起灯笼火把遍地搜寻开了。 白思孟恰好来在这番惊扰之后。 当他落地时,潘某人听到坑里的响动,早已拔腿躲进了林子深处,黑灯瞎火,一时哪里去找? 偏偏那些看守眼见找不到犯人,苑里是养了猎狗的,此时急了无奈,就都牵了出来,纵放到树林草间,到处乱窜,吓得那些散养的野兽飞禽不知该着了什么大难,都纷纷四下逃命。 猎苑里一片犬吠鸦鸣,六畜不安。 这个乱法叫白思孟怎么找人?不但人找不成,还得防备那些撒欢乱跑的猎狗咬了上来。 于是他只能一棵树一棵树地飞窜,窜一步停一停,仔细侦伺四周,不时小声地叫唤:“潘大哥!潘大哥!”看那姓潘的是不是躲在附近。 猎苑那么大,五百余亩面积,又是草树森森,一个人掉在里面,还不如针细,又不能大喊大叫,到哪儿寻他的魂儿去! 白思孟心急如焚,东西南北到处转悠。 时间半小时一小时地流逝,什么收获也没有,潘某人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有一阵儿白思孟甚至想:别是他又跟自己钻蠕虫洞一样,也钻到哪个蛇窟里,躲在深处不出来吧?但就是这样,也逃不过那些嗅觉极佳的猎狗呀! 闹腾一久,事情便隐瞒不住了。 猎苑警卫的头头眼见手下越撒越开,阵势越来越稀薄,情知不是个事儿,便向邻近的宫墙警卫求援,请他们拨些人手过来帮忙搜寻。 守宫墙的正是强弩营,都是些好事又无聊的年轻小伙儿,一听可进猎苑,便分了一半官兵过来,兴致勃勃,就像将军夜猎一样,人喊马嘶,一窝蜂奔来搜捕玩耍。 由于禁苑里走脱了皇家要犯,吵吵嚷嚷,终于连殿前大将军都被惊动了,立刻命令值夜之外的御nn再出动一部分,帮着搜查。 增援的御nn再一开进来,苑内便更热闹了。白思孟眼见无法藏身,只好暂时飞离,躲到苑外一处小树林去。 不料才离虎穴,又入狼窝。他东张西望,刚在一根大树杈上落定,便觉树荫深处黑影闪动,一股劲风扑面袭来。 白思孟刚刚还在空中飞,对于气流十分敏感,心中一凛,当即作出反应,向后一仰,就要蹬腿飞出。 这时却听飕的一声,一道白光倏地从他面门掠过,砰地插在后面的树干上。刀身嗡嗡鸣响,强劲的力道震得上下枝叶乱抖。 他不由倒吸一口凉气:难道这里也有埋伏? 但还没喘过气来,便听相邻大树上有人阴恻恻的一笑,赞一声: “好腾挪!好身手!白都督别来无恙?深更半夜,一个大贵人跑来跑去的,忙的什么?” 白思孟顺势一个后空翻后才勉强站定,闻声又复大惊,还没干的背脊又流下热汗,连忙将身一闪,闪在树干之后,低声喝问:“说话的什么人?” “什么人?”那声音仍然阴森森地嘿嘿笑道,“十王殿派来的索命人!牛头马面!” 白思孟自北征出发以来,打打杀杀的事情已经干得不少,心知早已不知得罪了多少路人马,对此毫不惊异,只问: “阁下到底是哪一路的好汉?” “五天罡!”对方咬牙道,“咱便是五人为首的樊老大人,今夜特来拿你!” 樊老头是白思孟亲手打死,亲自验尸,哪里还会自来! 而若说是鬼魂,说话的中气却又太足,不像人们传说的那样飘飘忽忽,一点阳刚之气都没有!这显然是知道这番恩怨的人在恶意冒名了。 “阁下到底是谁?”白思孟再度喝问,右手早悄悄从腰间拔出了阻击枪,打开了机头。 对方大概是自知人多,有恃无恐,竟然从阴影处缓缓跨出一步,让斜月照亮了他的脸。 白思孟一见便认出来,原来这就是五天罡排名老三的飞刀瘦子钱钧。跟他的冲突可不是一两回了。 但虽然结怨甚深,却由于见面甚少,又都隔得远,白思孟其实也不大认得他,只知他身形瘦削,下巴奇长且翘,看上去就跟鞋拔子一样。 这是其最不同于常人的特点,一望便知。再细看时,你才会注意到其它细节。 “好家伙,终于让咱领略了一二!”认定是他,白思孟不由心中一阵震颤。 钱钧飞刀之可畏,遐迩闻名,连白思孟也已久仰。这不,刚见面他就让自己吃上一刀,幸亏躲得迅速,才没被戳个窟窿。 但恐怕也是对方暂时手下留情,没想一击即中,不然怎会只飞一刀,且是瞄准自己的额头?要是飞出双刀三刀,或者瞄的是胸腹,自己早被杀翻在地了! 此时他不由心中栗栗,全神戒备,暗想这小子既然排名能在第三,仅次于足蹑莲花,踏空而上的樊老头和善于飞砂走石的道士韩昌,功力自然不浅,除了他那十二把飞刀奇技,可能还另有绝招。 “原来是阁下!”他哼了一声,嘴头却仍然不弱,“铜坞一战,初识尊范山亭放水,再度交手。在下侥幸,总算有惊无险,却不知尊驾胳臂上那点伤口可已痊愈了?” 当时他打了钱钧一枪,因为距离太远,还以为打了他的肩膀,现在见对方正一腿勾树,左臂下垂,轻轻晃荡,便更以为确是如此,所以才问他的胳膊是不是好了实则是确认其伤势谁知说得不对。 本章完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78章 吃我一“骗”! 钱钧当时也是离得太远,不知船上敌手是哪几人,也没想到就是白思孟的一颗子弹穿过他的足底,弄得他从那以后便一走一跛。这时听他慰问自己的尊臂,更以为不是他干的,就冷笑一声道: “谢过关切,彼此彼此。宾朋河一见,又是许久,白都督的腹中饥寒怕也是早就补养过来了?” 白思孟心中一紧。“宾朋河一见”!谁见他来了的?难道他当时也跑来趁夜摸营,窥伺过了?好险!但那已经是过去时了,此时他无暇也不愿多想,仍然微笑道: “那是自然。鄙人还要谢过钱兄那一淹!虽然无人有幸洗个现成澡,却叫兄弟我‘时来风送滕王阁’,赶上了至真老道那里的一顿美餐。 “啊呀呀,好个聚仙台的大宴,一去便几乎撑破了肚皮,竟令人不禁悠悠想起宾朋河畔的酸模醋栗,那可真是开胃极品!开胃极品!惜乎不可再得!真要谢谢钱兄,有饭大家吃,那个时候还能想着小弟。” 大士岩一战,老仙儿最后的仙侣朋友也军覆灭,真是悲哉痛哉!白思孟居然还美滋滋地给他揭起这个疮疤! 钱钧不由大怒,但又一想,他看来还不知道呢,便不做声,右手抬起微招,要让同伙打他个措手不及。 白思孟凝神看他,以为他就要动手,心想:别的先不管他!只要他一摸腰间,就硬对硬,不等白刃扑面,就嘭一枪打过去,让他尝尝火器的厉害!看是破得了你的飞刀阵还是破不了! 就在他暗暗咬牙之际,忽然,左右两侧又各出现一人,各执兵器,一齐哈哈笑道: “好相应,竟然孤身来此!这番这奸贼必死无疑了!钱二师父,就将他交于我二人好了,一定将他修成个人彘!” 嗓音好熟。 白思孟大吃一惊,急扭脸左右一看,竟然是他亲自送进普原监狱的大士岩老道和暗藏奸细马队官! 这两个叛逆妖邪,竟然跑出来,直追到这里来了!悔不当初没下令就地处决了他们,反被他们撵来报仇了! 面对三个仇敌,刀光闪闪,他完处于劣势。六颗子弹,两颗就得解决一个。别说对方武功高强,既善躲闪,又会还击,就是让你先打,他们也都依托着树干,很难一击即中。 为今之计,还是跑路上算。 但他两脚微一挪动,对方即已察觉,至真老道大喝一声:“奸贼想溜!左右围紧!莫让他跑了!” 瘦子钱钧也喝骂道: “二位当心!这小厮囚攮的最善于暗器伤人。在铜坞那里,我师哥夜袭巡防船,两个大油罐掷下,本已将他烧得狼狈逃窜,却不知怎的,他竟偷偷弄了只掌心雷来,一个反身抛打,我师哥措手不及,这才遭了他的暗算!这番大家务必仔细,逼紧些,决不容他趁乱起手,抛射暗器!” 白思孟见他颠倒黑白吹大话,不由气愤,便也回了一句: “你这狗贼!你那师哥什么时候近过我的身?还什么狼狈逃窜!若说诡计,那天在山亭县,你这狗贼故意掘坝淹我,不是诡计害人又是什么?” 瘦子哈哈一笑,骂道: “什么叫诡计!兵不厌诈,知乎?可惜可惜,那时被你这伙狗贼溜了!然而虽没能淹杀你这帮朝廷鹰犬,倒也吓得尔等屁滚尿流,几几乎便葬身于那深林草莽之中! “可恨你这贼小厮心狠狡猾,丢下同袍就走,任由他们饿死拖死,这才逃出一条性命,倒叫老马和至真道兄误陷你手! “老马坏了你的事,与你有仇,倒也没的说,至真道长又哪里惹了你的?你倒强拆了他茅屋,还弄走我主公两个巨环!真是可耻可恨之至! “你且不要忙,早晚那巨环还要物归原主,叫你今生再也休想见到。无须啰嗦了,就此纳命来吧!” 最后一句,他是大声喝出,随即呛啷啷一阵刀环响,令人胆战心惊。 白思孟至此方才看清,瘦子左袖低垂,右手执剑。旁边两个,至真老道手执铁鞭,鞭上有刺;而马队官则手握双刀,正在抖环作势,凛凛可畏。 突然,瘦子右臂一扬,大喝一声,呼地一股强风卷起,地上的树枝草叶直飞过来,刹那间迷住了白思孟的眼睛。 眼前毫无征兆地突然一黑,令他心中大骇,根本来不及想,抬手就是啪啪两枪,然后捂着脸直冲过去,啪啪又是两枪。 这一蒙脸冲锋,只几步就冲出了包围。最后一脚踩下,竟然硌得脚掌一偏,也不知是踩着了突起的树根还是人的胳膊。 耳边只听几人大声喳呼:“不好!贼子又放雷了!”“贼子哪里走!”“哎哟——钱师兄!你怎的倒了?” 呼呼两下,身后两件铁器打来。一个是健身练劲用的铁核桃,一件是一把带短绳的铁钩。两样射空,都打在树干上,铮然有声,却是与白思孟相擦而过,间距不到一寸。 白思孟耳听风声,惊出一身冷汗,还好已经一跃而起,飞到了树稍之上。可惜还没发力,裤腿便被一根倒长的岔枝牢牢挂住,只好略作停顿,伸手乱扯。 就因这一停顿,下面一阵忙乱,却间隔不长,三个人影又飞上追来。其中钱钧手捂左肩,神色痛苦,看来又挨了一枪,却没能夺去他的战斗力。 看到白思孟被树枝纠缠住,三人都大喜叫道:“奸贼不要走!吃你爷爷一刀!(一鞭!)(一剑!)” 三人分别喊出的最后一字叠在一起,竟汇成了一个“骗”字。 白思孟不知“一骗”是什么东西,料知极为厉害,便也不解裤腿了,就地仰身一倒,倒吊下去,堪堪让过了三人那合力一砍。 三人都是飞行中人,立即纵身扑下,要把他一把抓住,按到地下。 谁料想,阴差阳错,这棵树恰恰是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枣树,不然也不至于把白思孟的裤腿挂住。 枣树枝上的锐利尖刺又硬又尖,就跟鞋钉短针一样,密密麻麻,千千万万。 白思孟倒下时是后背朝下,有过冬的厚衣服和脑后的浓发保护,闯过时嘶嘶有声,人却丝毫无损。 那三人却不知道,只听他掉得爽快,以为没事,生怕被他走脱了,都是急不可耐,正面扑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79章 “不要叫,是我!”(二更) 可怜! 就这么雄纠纠地一扑,钱钧c老道c马队官,三人立刻进入了尖刺阵中。 好家伙!三张脸就像被钢丝刷子按着狠刷一样,顿时刺得鲜血淋漓,疼得撕心裂肺,不由一个个惨叫着捂起眼睛,砰砰砰,全部直直地栽下,一头栽在地上。 幸亏林子里枯枝烂叶铺了厚厚一层,软如棉絮,厚如床垫,这迎头一撞还不至于让三人折断脖子当场毙命,然而在自身一百多斤的强大惯性作用之下,却也脖颈扭挫,摔得动都不能动了。 白思孟闭了半天眼睛,这才睁了开来。 他本来倒吊下来,只是想避开他们那合力一砍这是急中生智,也是没有办法。不料侧耳听时,只知敌方三人刷地扑空,啊呀乱叫,然后便声息俱无,竟不知他们都撞向哪里去了, 但衣服太结实,树枝又坚韧,自己连挣几下,仍然无法脱身。 他这时心中只有绝望,心想:吊猪一样吊在这儿,这回可要被生擒活捉了。听他们那话中意思,似乎捉住他后,还不肯一刀砍了那么便宜,而是要痛加折磨c修理到极致,直弄成个人彘才肯罢手。 那模样像什么?古书有之:一个没手没腿没眼没鼻没耳没舌头,血不隆冬的一个囫囵人! 我的天!我白思孟堂堂男子汉,岂能受这种侮辱?干脆咬舌自尽算了! 但那刷地一声过后,等了几秒,身上没被劈戳抓挠,只有下方一阵沉闷的麻袋跌地声,而且真个是势大力沉,极为扎实。然后便是一片寂静。 天上没人,地上也没人,半空中更只有一个倒吊着的孤零零的自己。 这是怎么回事?他低头下看。地上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清。再听,也只有风吹叶响。 没事了?他心中略觉一松。 再等等,仍然没事。似乎这三个恶汉都摔地下了! 怎么都不作声了?死啦? 他心中怦怦跳,赶紧掏出一把小刀,自己抓着裤腿勾上腰去,把那挂得死死的绷紧的裤脚管割断,人就扑通一声掉下。 掉落中他一个灵巧的空中屈身,翻转过来,变为双脚着地。全身一顿,脚下再一踩实,便知没踩着人。 没有火光照亮,他无法也没胆去察看摔下地的那三个家伙死了没死。 按说为了免除后患,他很可以借那林中微弱的星月之光,瞄准三人的身体再打他几枪,叫他们不死也是重伤,但是不知怎么一来,他突然起了个宽恕之念: 已杀樊老头,何必再杀钱老三?何况见面偷袭之时,他能够一击致命时却没有杀自己。可见这人也不是什么特别凶残的十恶不赦之辈。 特别还有这至真老道。实话实说,这人除了有点庸人的狡猾以外,也真没见他做过什么恶,难道为这拦路一战就非得要他的命?想了想,他就松开扳机没打, 但剩下那个人是决不能饶的。 他面对地上三个模糊的人形,既谨慎又仔细地慢慢分辨,终于找到了马队官那张令人痛恨的狗脸。 他也不近前,将枪换到左手,右手举起短刀对准他的躯体便猛甩一刀。这一刀可不是平常的飞掷,而是用上了自家的缩距功夫,等于是贴身捅刺,又快又狠。 只听轻轻一声“噗”,姓马的立即一声闷哼,那刀插了进去。 不知刺中要害没有。但料想就是不死,也够他喝一壶了,白思孟这才迅速走开。到了林外,一见没人,他立即飞起。 六颗子弹打掉四颗,弹仓里只剩两颗,不够安全。好在夹子在身,他随时可以补充n。 于是他飞到了极高一棵大杉树上,抱着树干,慢慢打开夹子,点取了十颗黄澄澄的子弹,四颗补进弹仓,六颗装进衣兜。 现在他可知道厉害了,一颗子弹对付不了一个敌人。而敌人成百上千,不定什么地方就会冒出一个,几枪落空,人就非常危险。 装好子弹后,由于屡遇惊吓,几死一生,他已经有些胆寒,非常不愿继续漫游寻觅,甚至连眼前三个敌手身上的飞行圈也不想夺取,只想快点赶回大车店去,睡一觉明天好上路。 但这当然不行!一想到那令人讨厌的潘某人没找到,刘某那娘们还不知要哭闹成什么样,他就没辙儿了。 怎么办?还得找!但现在去哪儿呢? 还进猎苑?那儿早闹成一锅粥了!但不去那儿,又去哪儿呢? 个娘的姓潘的!你他娘的躲哪儿去了?见我经过也吱一声嘛。我兄弟飞得这么慢,你怎会看不到呢? 不行,再麻烦也得继续。他再度回到搏斗现场,小心谨慎地又割又拉,剥下三个飞行圈c套上自己腰间,才又低飞来到猎苑的围墙处,在这儿停了一下,警惕地谛听动静。 猎狗的声音早就停歇了,但不见得每条猎狗都赶进了狗圈。只要还漏下一条,就决不能下地行走。谁知道这好斗的畜生会不会突然窜出来咬人一口! 看守和羽nn士也已收兵回去,苑内悄然无声,大概是把姓潘的抓到了吧? 真抓住了可是要命的事情。 这回有人跑了,皇帝决不会轻饶。只要狠捶死打,一打一供,姓潘的全招了,我们就糟糕了。他心里十分紧张,立即飞向大圆殿。 飞到那里,只见顶上的大旗已经重新插好,看守们正在灯光下来回走动,准备收拾睡觉。 白思孟飞到檐下三角结构上面的一个黑暗处,躲进去听,只听有个看守不满地埋怨说: “都一样起来抓贼,谁也没闲着,怎的现在都要睡觉了,倒叫咱家站夜?” 话音才落便听有一个北方口音吼他: “吴小四!你嘀咕什么?前日那旗竿总是你插的吧?插也不插到头!要不是你,何至于大家起来闹这一回?不罚你丫的也就够了,还不乖乖地站哨去!” 吴小四听见棚长发话,再不敢出声抱怨,委委屈屈地站上桥去。 白思孟反复看了,确定坑下再没一人,这才决定斗胆飞下,溜到窗口探头看看,弄清楚姓潘的回到里面没有。 谁料才刚要走,却哧的一声,一只手掌从梁柱端头的三角架上方疾伸过来,一把将他劈胸抓住。 这一下其快如风,突如其来,他吓得魂都没有了,正要失声尖叫,黑暗中另一只手也伸了过来,死死地捂住他的嘴,低声说:“不要叫!是我!” 声音好熟悉! 本章完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80章 飞来横祸 白思孟竭力将眼睁到最大,仔细一看,心道是了,不由一块石头落地。原来这就是那遍寻不见的潘某人,正俯身趴倒在上头的方木上。 在黑暗中,他的面容还看不大清,喘气声倒是能听得清清楚楚。 白思孟紧绷的身体这才松弛下来,抬手抹把汗,压低声音说:“你可吓死我了!你不是在坑沿儿等吗?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又回到了这儿?” 潘某人哼了一声: “不到这儿?不到这儿早被他们抓住了!本来呆在坑外树上,他们一说要放猎狗,我就知道藏不住,一咬牙就又下了坑。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对不对?这不,我都爬上墙了,他们还在外头瞎找!” 他还挺自鸣得意! 可是白思孟为了尽快找到他,几次不惜暴露身形,差点把命都丢了! 当然啰,身无武器,两人相较,姓潘的更加弱势,更危急,一时顾不了别人,你还真不好责备他。反而应该说,为了确保活命,他这随机应变的机灵劲还是挺不错的。 “那他们没抓到你们,怎么也算了?居然还敢睡觉去?”白思孟很是不解。“原来叫的天响,都说怕皇上怪罪下来,还去请了羽林军呢!” 姓潘的一笑说: “这也巧极了!这时候刚好有一对猎户夫妻偷偷翻进栅栏来放圈套,想弄点儿野味回去卖,突然不知从哪儿跑来一大群猎狗,围上去就一顿撕咬,顿时把他们咬得稀巴烂,两张脸都啃没了。 “众人跑来看见了,都嚷抓到了!抓到了!一直嚷到当官的跑来。那官打量了半天,明知不大像我们,最后他却上前嚓嚓又剁上几刀,大声骂道:‘叫你囚攮的跑!跑!这不死跷跷了?’现在就是他们的亲妈来也认不出谁是谁了!” “你是怎么看到的?”白思孟惊讶。 “狗把他俩撵到坑沿上,进退不得,才逮住了——我这不是蹲得高吗?看得真真的!” 怪不得守卫们收兵回营,原来是拿无辜的人垫了背! 瞒上不瞒下,看把这些当官的能的! 白思孟心中不由又是一阵歉疚:就为自己几个人这一阵扰攘,竟叫一对倒霉遇上的猎户白送了性命。 姓潘的早已一眼看出,却说: “你抱歉个什么?又不是我抓他们来顶缸的!本来潜入禁苑c违法偷猎,抓住了也要斩首,他们不过运气差,刚巧撞在枪口上罢了!这下子我跟刘妹算没事了。走吧!” 白思孟也没那么多闲工夫听他再讲下去,就只说:“好了!既然没事,一会儿人都睡着,咱们就飞回去!” 等了一刻钟,万籁俱寂,时辰也差不多了,白思孟便指挥着自由飞行圈,把潘某人送上天空,然后自己跟随飞去。一会儿就飞到了宫墙前面。 就在这时,月亮再度从薄云里露出脸来。虽然只半个月亮,但天空澄净,光华似水,空旷地方,仍然看得清清楚楚。 他们这一团臃肿的飞影直飘过来,被背景一衬,就像天空上有个草堆在飞。 一个巡哨士兵猛然抬头看见,吃了一惊,端详半天,捅捅同伴说: “鸟儿会飞也就罢了,为何鸟窝也会飞起来?真是咄咄怪事!” 同伴们一看,忙从背上卸下弓箭,说:“不好!那帮狗屁仙人们又来闯宫了!前几月五天罡一伙大闹了一回,如今又不知是谁。” 这几人也真鲁莽,当下不问青红皂白,搭箭弯弓,飕飕就是几箭同时射出,好似打飞靶一样,争先恐后地攒刺在两个空中飞人身上。 由于距离很近,箭来劲急,根本没时间反应。两人正不慌不忙地飞着,突然身上一阵钻心的疼,忙伸手一摸,才知道着了箭。 白思孟的屁股吃了一箭,顿时疼得脊背都麻木了。潘某人则是右侧手掌下缘肉厚的地方被强力穿透,一支箭斜叼着挂在那里。 还有一箭射中了他左侧小腿,锋利的箭头嚓地划开了腿肚子,却没钉上,箭又脱离了,吊在裤腿上晃悠。 “不好!快——”白思孟屁股疼得一下子咬紧了嘴唇,嘶声说:“快转弯!” “我的手脚全都中箭了,得下去包扎一下,血流得太急了!”潘某人惊恐地看着滴血的手,皱着眉头要求。 白思孟忍着疼看他一眼,果然他手上血珠如链,滴得很快,心中一麻,便说:“你别慌,我找个地儿下去!” 这时他们刚刚斜擦宫墙西北角,要从这儿飞向北城门,突然遭遇宫外巡兵的对空射击,只好临时变道,这一变就冲进了西乐坊。 白思孟俯首细看,认了出来。 原来朱品声从医后也曾在这儿短暂地住过几天,白思孟虽没来过,但小蒋来过多次,对这里的布局讲得十分详细。 他本来想下去在晒衣绳上找条绸带布条绑一下伤口,但一串灯笼刚好蠕动过来。他不敢在人多的地方停留,只好咬咬牙直接飞了过去。 再往前就是御花园。那儿空旷,却常有花工来去,除了假山洞,也无处可以隐蔽。 还好在它与西乐坊之间的一处夹道位置,对着宫墙便门,有个空着的院落。 以前这儿是花园守卫的驻扎地,后来发现多余,就撤掉了,改由宫墙那边的队伍协守。空下的院子后来就整个拨给朱品声,改名养怡堂,当过一阵太医院的内廷分院,专给宫女嫔妃看病。 那次白思孟从前线回京,就是在这儿,坐地倾听朱品声叙述老仙儿在果证庵召集仙人会议的现场情景的。朱品声走后,这院子又闲置下来了。 熟而且空,若要就近下地,这里应该最安全。白思孟便带着姓潘的突然下沉,擦着地面疾飞,一遇矮墙,立即跳起飞越,然后徐徐降落,很快就站到了那空旷无人的院子里。 这时他后屁股疼得再要走一步也难,幸亏刚好降落在朱品声的办公房前。他指指那扇木门说:“开门进去!里面有草药。” 姓潘的哼唧说:“我怎么开门?手边肉上还挂着箭杆呢,脚也走不动。” 这也是实情。白思孟无奈,硬撑着走了几步,来到门前,想用泡泡术拿掉挂锁,却不料稍一使劲,屁股蛋就鲜血迸流。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81章 失而复得(二更) 这时姓潘的总算看出来他也负了伤,咳了一声说:“解锁都不会?我来吧!” 他掏出一支小铁钩,一手伸出,看也不看,就用小钩一捅,把锁打开,教训说, “这时候的锁都不叫锁,就是个挂钩。看来你们一直老实得很,连这都没试过!” 白思孟见门打开,自然也开心些,忍着疼说:“大概是还没被逼到这份上吧!不然也早会了!” 姓潘的正色道: “生命至重。为了生存,干什么都不为过,溜门撬锁算什么?真到了绝境,人肉也得吃!你是没见过,我们在东北时那家伙!冰天雪地,连个虫子都抓不到,就差啃自己的手了!” 听他说得这么毛骨悚然,显然是遭过极大极惨的罪,才会有这样天马行空的心得。白思孟心中惴惴,想了却没说出口: “老兄,你人倒真坦诚!不过要是再去探险,我可绝不敢跟你们作一路。万一饿极了把我也给吃了,那才冤枉呢!” 进了门,一股草药香味和霉烂气味一起冲进鼻腔。姓潘的高兴了,说: “果然有草药!你是怎么知道的?快找找,看有没有金创药!” 白思孟有自知之明。自己不懂中医药,药草堆里什么有用c什么没用根本就不知道,就是有谁帮自己挑出来自己也不会按方搭配,只能找那些熬制好的丸散膏丹,看上面写的什么,选一样意思上比较对路的。 他叫姓潘的坐着不要乱翻,自己一瘸一拐地走到里屋,拉开两个药柜,上下找了找,最后拿了一瓶药酒和几贴治风湿的膏药出来,说: “没办法。我这人才疏学浅,认不出什么是金创药!就先用药酒消个毒,再用膏药贴上,让它不流血吧!完了咱们再飞,明天找好医生看去。” 姓潘的不悦地看着那些东西,想想无奈,只好说:“就这样吧?有剪刀没有?” 找来剪刀,他喀嚓一下剪断横穿左掌缘的那支箭杆,丢掉箭头与箭尾,剩下两寸长一截不知怎么办。 “慢慢b!”白思孟建议,同时用力剪断自己屁股上露出的一尺半长的大箭。对那有倒刺的箭头他却毫无办法。 潘某人摇头说:“不行,这一拔不知道会流多少血!还是好好想想再说。” 他又捞起裤腿,察看小腿上的伤口,皱眉说:“划开好长一条口子,肉都翻出来了,只怕好了也会落个大疤!该死的羽nn!” 这些羽nn录属强弩营,就是原来朱品声指挥着攻打倚云台的部队,对白思孟也是毕恭毕敬的,不料现在反被他们一箭射中了屁股! 这真是世事难料,翻云覆雨,令人啼笑皆非。 还好现在是夜晚,巡兵们就是发现了血迹,也难以追踪,他们暂时还可以歇一歇。 潘某人还在生气地抱怨,说连段绳子也找不到,不然就能把左手吊在脖子上。白思孟心道,你还挺知道舒服!咱却只能趴在桌子上,让两腿下垂,连床都不能躺。 见他无可奈何的样子,潘某人也不同他客气,自己一个人爬snn去,拥着被子,打起瞌睡来,血迹渗出,把朱品声的被子都弄脏了。白思孟看着心里不舒服,但有什么办法?只能忍着。 晚上的活动太激烈,他们不久就都累得睡着,以致到了天亮,竟还没醒。到白思孟惊醒,已经日上三竿。 他一睁眼,感到屋内白花花的,便觉不好,急忙揉眼起来,急得直叹气,叫潘某人:“还睡!回不去了!” 潘某人慢慢睁开眼睛,不慌不忙地拉着唱戏的腔调说:“何事惊慌?待老夫看来!” 待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他也忙乱起来,紧张地说:“不好!刘妹还等着我呢!怎么办?” 大白天,飞是绝对不可便是走,卫兵也会横枪拦住时过境迁,未奉召不得入宫,他们才不管你是不是前射声校尉呢! 就是是,如今也不相统属,还是得请你走别处,或是请示顶头上司,同意之后再放行。 怎么办呢? 就在他们急得一筹莫展时,朱品声派出她的乌鸦前来寻找了。 早上鸟儿的精神最好。朱品声先让它在皇家猎苑里转着圈子到处飞,生怕那两个男的倒在哪里起不来了。 飞了几圈没发现,她更加担心,便叫它到大圆殿那儿去找,看是不是夜来不慎,被人发现又关回了地牢。 这一来便赫然发现了那两个猎户直挺挺的死尸此时都还躺在坑沿,正被柏梁府派来的两位仵作慢悠悠地翻检察看。 朱品声一看大惊,真以为就是他们两个了,几乎立刻就心痛得晕厥过去。 天哪!天哪!她两眼含泪,全身从头到脚,都剧烈地颤抖起来。 但随即她就醒悟:还不知是不是他们呢! 好容易她才强忍下悲痛,紧咬嘴唇,竭力在刘某的面前保持住镇静,却仍然掩盖不住脸色的惨白,热汗也无法抑制地一滴滴,不停地从两侧太阳穴向下淌。 春寒料峭,如此之冷,她的汗水竟然把下面的裙袄都濡湿了。 幸好坑沿那面动作虽慢,却没停顿,一脱去衣服,仵作就分辨出尸体是一男一女,高声唱响给在场的官员听。 朱品声这才知道弄错了。 发现不是,她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两眼闭上,在心中念了不知多少遍阿弥陀佛。 行了,别人的惨事咱无暇多管。好容易恢复了镇静,她又叫乌鸦绕着皇宫飞,看是不是逃到宫里来了。 也是凑巧,乌鸦小奇飞经她原来的住处时,肚子有些饿了。 肚子一叫,它感到有些不好受,忽然想起以前经常在这儿的窗台上悠闲自得地啄吃黄豆,啄得豆儿乱蹦,也不知那几道窗缝里是不是还残留了几颗,就飞下去找。 一下去,刚好听到白思孟和某人在说话。 原来劳碌了一夜兼一早,潘某人也饿得不行,又没想好怎么出宫,等得饥火上冲,按捺不住,便不由在屋里翻箱倒柜,想找东西充饥。 这院子好久没住人了,能有什么吃的?所以翻了半天,只翻出些冰糖甘草银耳和薏仁米。他放在嘴里嚼嚼,觉得还行,就打算生火煮它一钵充饥。 身处险境,四面皆敌,竟然还想到吃?还想要生火煮吃? 白思孟吃惊得不知说什么才好。 潘某忙碌中已经斜眼瞥见,猜出他是怎么想的,回脸嘿嘿一笑说: “什么危险不危险!已经是再糟糕也没有了,还能怎的?此时有吃不吃,到时候,死也不能做个饱鬼!” “怎见得咱们这次就会死?”白思孟不悦道。“不是到现在一直都没事吗?” “没事?那就更不能放过这一顿了!”潘某振振有词地回答,“不然的话,到时候要是老天垂怜,终于放咱们一条生路,咱们却饿扁了跑不动,那才真是自作孽,不可活了!” 本章完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82章 寻医问药 瞧他还满嘴都是道理!活像是三生三世没吃饱过,饿死鬼投胎! 见潘某还是东看西寻,满屋瞎找,白思孟实在看不下去,屈身摇摇手,叫他省省。吃就吃吧,别生火,别把麻烦招来。 他却说,不妨事,我有经验,小火慢烧,一定不会冒烟的。 谁知找遍了灶屋,连柴都没一根,全被隔壁的穷宫人弄去越冬烤火用了。他便不管三七二十一,在药堆里三扒拉两扒拉,干脆用草药当柴,连切了片的鸡血藤都要往灶膛里扔。 白思孟头都大了,警告说这要是一烧着,那味儿不立马香飘十里?比薰蚊子都厉害! 潘某人夷然不以为意,说我们在野地里刨食时,什么艾蒿三七的,只要是干的,见着就拔,天天这样烧,也没见把谁招来!再说,这不本来就是药房吗?不用烧味儿就够大了,谁还会感到奇怪。 两人为此争执得相持不下。 乌鸦听了一会儿,呱呱一乐,随口对朱品声说: “大娘听到了吧?白郎君话说得过,人却争不赢,那大哥年纪比他大,态度也比他蛮横,这就难办了!” 朱品声哪管这些,大喜过望之际,连忙吩咐说:“快大声点儿告诉他们!什么都别动!我就来!” 乌鸦遵命,便飞起一点儿,在人手够不到的地方抓住窗棂,把纸啄破,伸进嘴巴哇哇叫道:“白郎君!白郎君!你在这儿呀?” 潘某人在灶间听到,吓得一怔,不由愕然问:“谁呀?见鬼了!窗户上还安了个喇叭匣子!” 白思孟正烦闷间,得此一声,喜出望外,连忙嗨一声答应,说: “真是太巧了!正愁没人送信呢!小奇呀,不好意思,我俩都意外受伤了,暂时避一避,叫朱姐她们不要着急。天一黑我们就回去。” 乌鸦呱呱地说:“朱姐说要来。叫你们什么都别动。” 朱品声已经听到白思孟的声音,也看到他趴在桌上,知他有些不对,却不知伤得如何,就又说: “问他们,伤得重不重?要不重,我带点儿包外伤的药去。要是重伤,我找到医生带进来!” “问你们伤得重不重!”乌鸦照本宣科地转述说,“重了就给你们请医生。” 白思孟搔搔头发说:“我也不知道重还是不重,你进来,让她看看!” 他忍着刺心的疼痛,一瘸一拐地走去打开门,把乌鸦放了进来。潘某人一看是只乌鸦,就呸地啐了一口,说: “真晦气!喜鹊儿不来,它倒进来了!准没好事儿!” 乌鸦嘎嘎一笑,嘶哑着声音说: “晦气吗?我才晦气呢!白郎君是伤在屁股上,我挺愿意看人屁股吗?还有你,那手怎么回事呀?下面还长出个手指头来!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不同!都赶一堆儿了!都解开我看看!” 白思孟笑了笑,又疼得歪嘴。治病嘛,暴露一下屁股也是难免的,但是想给人看,眼前还办不到,因为箭是穿过裤子进入肉里,裤子等于钉住了,脱不下来。 潘某人的倒好办,但他却不肯给乌鸦看,还把手藏起来说: “只听说八哥说话,从没听说乌鸦也会说话,虽然同样是黑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吃了聪明药!但会说话跟会做事是两码事。如今这年头,什么都糊弄人。看个病,连乌鸦都敢滥竽充数了!” 朱品声已经看清,两人的伤势不是她能处理的,得另想办法。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她立即回头告诉刘某,说两个男的找到了,你好好待着,不要再哭,我去接他们回来。不过这得找人进宫,很要耽误一下,你一定别心急。直说得刘某点头,她才匆匆地去了。 她不能找太医院,但一定得找太医,否则进宫门很难。 为此她先召回乌鸦,叫它去找老瞿。因为老瞿在医正官厅呆过两月,它很熟悉,便满口答应,很高兴地去了。 朱品声便叫了一辆马车进城,往太医院走。等走到时,乌鸦飞了过来,告诉她老瞿已经在前面宫门口恭候。 她一笑,对乌鸦说:“你很会办事!”随手给了它一块芝麻糖,然后便满面春风地找到老瞿,高声说:“好哇,老瞿!听说又升一级了。恭喜恭喜!” 老瞿笑得脸上的核桃纹都快胀平了,连连拱手说:“医正同喜同喜!听说当上大都督了,这回又在芦河大胜,想是更要高升了!” 朱品声笑道:“还高升什么?升到大大都督呀?周医正他们好吗?” 老瞿高声笑道:“好,好!”让门边的人都听到,却又挤挤眼低声说,“不好,昨儿还挨骂了!” 朱品声也放低声音问:“谁骂他呀?” 老瞿说:“韩贵妃的头疼一直不好,都督您说谁骂他?” 朱品声一笑,说:“老瞿,我在西边院里那些药,是经你手采买的,得带些到西海三郡去。怕种类分不清,你先跟周医正请个假,帮我看看去!” 老瞿也一笑,说:“这事还用和他请假?”便抬高声音,也让门口的人都听到,说,“朱医正的事,属下应得效劳的——况且又是朱大都督了!您请前面走,属下紧跟!” 说完,他跟在朱品声后面,趾高气扬地走了。周医正远远在太医院里听见,虽然生气,却一声不敢吭。 到了西边的宫便门前,老瞿作为下属,殷勤地跑在前面,跟守门的军士说:“朱医正要来取点儿药,老弟方便一下。” 兵士抬头一看,惊呼:“这不是我们朱校尉么?您好!您来啦?” 朱品声一笑说:“那是过去的事了。就是现在进来,也是为过去的事。我在医正官厅里存的药,要带一些去西海三郡,给防军看病。” 兵士连连点头,说:“校尉真是爱兵如子!都当了大都督了,还是这么操劳!” 进了自己原来那小小院落,朱品声无暇感慨,急步走到那所谓的官厅门前,在门上嗒嗒敲了两下。 白思孟立刻过来开门,一见之下竟摇摇欲倒,歪咧着嘴说:“可把你盼来了,我都疼坏了!” 老瞿一见大惊,说:“这不是白校尉么?怎的会在这里?” 朱品声说:“岂止他?还有一位呢!老瞿,现在也没法对你说清楚。他两人都受了箭伤,你是伤科名医,就在这里治他们一治。我有银子另外赏你!”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83章 醋海惊风 老瞿本来就有些惊疑,一听这话,还许诺给银子,便寻思其中一定有不足对外人道的隐衷。 但都督不愿说,命令又违抗不了,就不看银子份上,也不能不执行,何不装聋作哑,糊里糊涂地遵命算了,就慨然说:“都督的事情,当得效劳,不敢领赏!” 到底是会者不难,他一经审视,便知是强弩营射的,心想这两位不知怎的,又来冒险闯宫,翻墙头了。 准定是朱医正想拿些药走,不耐烦走正规手续,就叫这两个憨大来拿,结果被强弩营当成小偷射着了。 这虽是小事,却也丢人,所以不愿外人知道。那咱就给他来个瞒天过海一抹平,人不知鬼不觉吧。 他当即静下心来,备药,割创,取箭,清创,敷药,开方,撮药,包好,一气呵成,直到时辰近午才都弄好。两个伤员都吐了一口长气,说舒服多了。 “老瞿,对外人可不要说!”朱品声笑着对他说,“谢谢你了!”随手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塞在了他的手中。 老瞿早已一眼看清,手都颤抖起来,连说不要不要,却还是推不过,不得不接过来揣进兜里。 这一笔外快,足够他全家一年的嚼用了。当然,对此绝对保密的承诺也一并包括在里面了。 这时已经到了约定回大车店的时辰,朱品声就带着一大包伤科草药,和老瞿一起步出宫便门,跟士兵都亲热地说笑了几句,这才慢慢去了。 当晚夜深人静后,两个伤员关好房门,改从御花园那面飞了出去。一进花园,立刻上升到极高,到了弓箭绝对够不着的地方,这才平飞出城,回到了大车店。 刘某和朱品声都还没睡,正在焦急等待。见了他们,朱品声尚可,刘某却是又哭又笑,简直像是隔世为人一样。 他们夫妻二人——有证没有不知道,反正是事实夫妻了——另住一个房间,唧唧哝哝,也管不着他们说些什么。白朱二人此时只能共处一房,却不好睡下,只得先坐在桌前说话。 原来,当知晓了白潘二人的下落,并知道伤情有限,医疗一定会奏效之后,刘某的情绪才稳定下来。朱品声问她的经历,她也肯说了。 不过朱品声不问,她就不作声,所以得来的情况还是比较零碎,只能知道个大概。 “他们虽是香海那边人,却是到潮汕集合,同组里其他人一起出发的,”朱品声回忆说,“具体地点我也听不清。大概比我们早了两三个月。四个人,组长叫陈克奉。组员一个叫谌清泉。另两个就是他们,她叫刘珊莉,那个叫潘久立。” 白思孟听了不禁一笑,道:“有意思。一个叫三利,一个叫九利,再来个六利就成了三六九——全齐了。” 朱品声也笑了,说:“可不是!他们这组一组成,刚到三公岭,别人就开这个玩笑。谁知玩笑不玩笑,到后来反而因这酿成祸胎。” 白思孟吃了一惊,忙问:“这是怎么回事儿?怎么因为这就酿成了大祸?” 朱品声说:“具体细节不知其详。反正刘珊莉的话里意思很明白:在学习阶段,人们天天把他俩合叫三九。动不动就问:‘三九呢?’。人就怕特殊,众人老这么归堆儿叫,自然就造成了他们两人的亲近。 “后来过到这边来,也不知为什么,陈克奉陈组长竟然想和刘珊莉谈恋爱。这就引发了冲突,一路叮叮吭吭,关系不顺,最后到了东北,两个男人竟打起来了。 “两人相较,老潘体格比较健壮,陈克奉就吃了亏。他这人心眼狭窄,就在潜入飞船时使了个阴招,故意暴露了老潘。老潘差点没被杀死,就反过来把老陈暴露出去,结果被那边的灰猴子一激光给照死了。” “一个暴露一个,她真这么说的?”白思孟惊讶。 “当然不是那么直白。她还是想保护老潘。不过禁不住我三言两语盘问,她这人像是什么都不在乎了,没什么城府,于是事情也就挺明白了。” 白思孟点点头。“那后来呢?” “后来——谌清泉在一旁全看见了,当场吓得屁滚尿流。这个电灯泡当上,可太危险了!于是不等这二位杀人灭口,他赶紧逃之夭夭,从此再也不见回来。他们俩势单力薄,又丢失了全部器械,根本没法完成任务,就只好回来了。” “看看!争风吃醋!争风吃醋!吃出这么一个好结果来!”白思孟长叹一声,心情沉重地说,“就为这纤芥之故,一念之差,手足相残,鸡飞蛋打,何以对江东父老?” 朱品声不觉心有触动,怀疑地看看他,极轻地哼一声说:“你不会也那个一百个不自在?” “我?”白思孟不明所以,看看她的眼神,摸了摸头,忽然醒悟了,原来——他脸一下子热了,忙说,“我哪能呀?怎么扯上我了?这——这不一样!不一样!事情不一样!” 朱品声的眼光停留在他脸上,看了又看,才又哼了一声,说:“是不一样。是不一样。但愿永远都是这么不一样!” “那当然!那当然!”白思孟极力表白。“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我跟老万怎么会是那种人! 他竭力想让朱品声放心,可又说不出什么真正有力的话来。 朱品声心情也很复杂,最后不悦地挥挥手,说: “不说它了。只说他们两个,后来就一直流浪。他们做了那种事,又不能继续完成任务,不能不回南边来,却又不愿回到那边去,拖拖拉拉延宕着不往沙漠那边走。但是他们运气太糟糕,一路上不是被人抢就是被官府抓,刘珊莉还差点被一个强横的大户霸占。 “老潘为了带她逃离,病急乱投医,竟然鼓吹乡民响应孙济造反,先就地来个吃大户,自己也好借此换个活法。谁知好容易才发动起来,就被人举报了,县里马上派兵来抓。他两人连夜逃出一二百里,这才脱险。” “还有这事儿!”白思孟更加吃惊,“煽动造反,拿这当儿戏?” “是啊!”朱品声也惊骇地说,“兵凶战危,以卵击石。这种鲁莽灭裂的主意也敢想,这脑筋就不是一般人了。人在网罗中,还有过造反之实,这可真不得了!我连忙就这段事情深入一问。你说巧不巧?抓他的还是你和小蒋手下的粮丁!”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84章 全怪太偏门 “我们的手下去抓他?”听朱品声竟然这样说,白思孟吃惊地张大了嘴巴。 “是啊!原来那豪绅大户正赶着交军粮,一下子几十个人冲过来,刀叉棍棒的,堵住他家门口就抢粮车。大户惊觉,马上从后门跑了,到县上报告说有人抗粮。粮丁正在为筹粮不足发愁,听了立刻下乡,到村里抓了十几人,潘刘二位却已经跑了。” “嗨!”白思孟两脚腾地一跺,简直不知说什么好,“抗粮法办那都是有章程的。战争时期,抢劫军粮必死无疑。他们倒金蝉脱壳了,扔下那些乡民怎么办?” “你说怎么办?” 白思孟不语,心里堵得像隔了食,粘滞不下,不由要站起来,却马上又屁股疼,只好歪着半边身体坐回椅子边。 “后来呢?” “后来嘛,他们鸟飞鱼潜来到京城,因为有这前科,怕人发觉,活得就更憋屈了。那天他们实在没法,就潜入人家羊圈挤羊奶喝——他们身子一长,钻进栅栏并不困难,逮羊也容易,喝了奶一放手,人就缩回栅栏外了。 “不料人家见他们两个陌生人无端躺在羊圈外,终究怀疑,就几个人都拿上叉耙扁担,突然冲出来,把他们死死按住,这才发现他们满嘴都是奶膻味。这下没话说了,就一索儿送到了京兆府。京兆狱关不住,才转移到猎苑。” “人怎么会这么潦倒?”白思孟啧啧咋舌,简直不敢相信,一叠声地为之惋惜,“还是老大哥老大姐呢!他们的看家本事呢?就不能表演个什么挣钱?” “你还别说,别人不用愁,独独他们的本事不能换钱!”朱品声在桌上猛拍一掌,“我也感到奇怪,才问刘珊莉。你知道她说的什么?” 白思孟笑了,说:“我怎么猜得出来?但一定很可笑,是吧?” 朱品声正色道: “可笑倒不可笑,而是太悲哀。刘珊莉学的是口形功夫,就是唇语。不管多远,只要还看得清人影,就能知道人家说的是什么。这其实就是一种空间搬运功夫:随身空间来了个泡沫突起,从眼前一伸,瞬间就拉近了距离。 “她说只要一做这个事,她就感觉那人的嘴巴呼地一下到了眼前——整个人脸看不清,嘴巴却大得吓人——再经过一番训练,人家说的什么话,她听都不用听,一猜一个准。 “谁知过到了这边来,语言和发音上有些差异,她猜得就不太准了。特别是拿这个本事卖艺炫技,距离一远,就得请公证人。当公证人的,多数还可以,却也有些又多事又欺心的小混混。 “你和他无怨无仇,但只要需索不遂,他就狠狠地坑你,昧着良心证明你错了,你撂下观众和他打官司去?弄到后来,索性起哄调戏起来,她一个女人家,只好再也不做这个事了。” “怪了!”白思孟搔搔头,“她那泡泡竟然只粘在眼睛上,就不挪到手上脚上去?” “是呀!她说。那东西只要突起,就从来就没挪过地方,一会儿长一会儿短,就像两眼天生了一台伸缩望远镜!我问她,这么偏门的功夫,上头派她过来干什么?她说,上头要求她的就只是窥伺飞船,提供现场情报;同时录下对方的口形和发音,以供分析。” “那潘久立呢?他练的什么?不信他也这么悲摧!” “潘久立,那更没法说!本来他学的和你差不多,也是用泡沫拨弄东西,却假托‘眼光移物’。区别只在于你是移静物,他却是移动物——行进中的物体。 “你移静物很好办:用粉笔在地上画一个圈圈,把乒乓球放进去,眼一眨,它出了圈圈,你就赢了。即使人家耍赖,硬说是风吹的,那也不要紧,你换个小石头,风吹不动吧?眼再一眨,照样出去,你又赢了——只不过手指暗动别让人看出来! “可这老潘只能移动正来回打着的乒乓球。他说:小时候他在少年宫练乒乓球,就迷上这一套了。不管谁,想赢他都难:眼一眨,手一勾,你抽过来的球就出界了;再一眨,再一勾,我抽过去的球明明要落a点,却改成落b点了,你一挡就落了空。 “所以在小学低年级他战无不胜。但后来长大,大家球速都快了,他就有些应接不暇,成绩也就慢慢变得平淡无奇,但移物的功力却大有长进。从台子这一端,能一直伸到那一端。” “既然能伸这么长,那关在猎苑里时,他怎么不自己出来?人一窜,手一够,不就够到坑沿了!” “问得好!我也这样问刘珊莉。她却说:那可不能够。关键在于老潘只有左手能甩泡泡。一个人单手吊着单杠不动,多半坚持不了十秒钟,还想翻上去?” “还有这样的偏瘫泡泡!”白思孟惊讶得无法形容,“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于是他就改为移动网球,”朱品声接着说,“”据说也是一手抽球,一手挡球,最后竟然也能操纵落点了,只不过距离太远,偏移迹象不明显,效果不彰。 “而到了这边,他这一套简直就没了市场。乒乓球没有,网球也没有,只有踢毽子。但他自己踢得不行,光害别人踢不好能赚什么钱?他一凑过来,只会叫大家扫兴不玩。人都不沾你,能挣什么钱?所以就落魄了。” “既然本事也是这么单一,那上头叫他来干什么呢?” “他不是手长吗?所以也是双剑合璧——叫他们一个看,一个偷。” “倒也是孟尝君的用人方法!”白思孟不由哈哈一笑。 “什么意思?” “这,说了有点不厚道;算我比喻不伦。反正是四人一组,像他们两个这样的功夫,在组里只能是打辅助的,不可能是主攻。却不知那一死一逃的,练就了什么套路!” “这个还没来得及问。我只是也好奇,他们没饭吃,怎么也不学学咱们白大都督的‘左’物功夫——小刘看得准,老潘伸得长,这” “只怕是没我这么厚脸,”白思孟笑道,“人家都是有底线的:渴不饮盗泉之水,饥不食嗟来之食。不像咱白某人,七十从心所欲,不逾——不!老逾矩!” “原来你也知道自己老逾矩?其实不用到七十——只怕还不到三十,你已经无所不为了。等活到七十,你反而没得做了——天下的坏事,全被你一人做完了!” 白思孟听了,嘴都咧到耳朵边,一脸高兴的笑。那份天真烂漫,你看着还真没办法生气。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85章 轻车西去(二更) “情况就是这样!”朱品声两手一摊说,“环境一变,优劣自验不是所有人都能应付得了的!” “啧啧!这随身空间具体突出在什么位置,这区别还不小呢!”白思孟骇异地拍拍身上,像是要感觉一下泡泡的尺寸厚薄,然后抬手挠挠头,“可我们也不光是靠功力赚钱呀,别的呢,难道他们一无所长?” “别的暂时还不知道,只是听她自己讲,就这两样。” “嗨!”白思孟遗憾地摇摇头说,“太想不到了。都说天无绝人之路!就算什么都不会,卖苦力总会吧?多少人卖苦力,也没混成他们这样呀!” “你说的不错!”朱品声平静地说,“可是就像左不是他们的选项一样,卖苦力肯定也不是他们的选项。这不必争论!你肯卖苦力?我就不信了。 “再说了,卖苦力也有卖苦力的样款,像他这样心高气傲的样子,还带了位娇滴滴的老婆,就是肯给别人卖苦力,谁会信?谁会要他?看你穷极落魄,一班流氓地痞更要打主意了!” “说的也是!”白思孟也叹了口气。 “怎么办呢?”朱品声愁闷地问,“带他们回西海?” “不带又能怎么办?”白思孟苦笑,“安置他们吃口饭没问题,可要说跟他们共事,那可得谨慎。咱们先别忙松口!” “说得对!”朱品声赞同地点点头。“不是不信任他们,从他们的境遇看,是挺可怜可是从他们的举止做派看,又不像是咱们一路人。 “再说还有他们内部在飞船边的一场恩怨,到底怎么回事,他们未必肯实说,咱也弄不清。那个幸存的叫谌清泉的找不到人影的话,这事只能存疑。所以合作必须从缓。” “就按朱姐说的办吧!”白思孟点头道,“事情扑朔迷离,说不定到时候我们成功了要带他们回去,他们还不敢回呢!但是眼前还是要找他们弄明白飞船那边的情况。好歹我们救了他们,他们怎么也得给咱们说道说道才成,对不对?” 夜已深,朱品声snn睡了。白思孟就在地下打了个地铺睡。黑暗中,他一直睁着眼睛倾听朱品声的呼吸声,心中充满了绮丽的想象,但是什么也不敢做,甚至不敢稍微出点声。 他很想就这样心里暖暖地痒痒地美美地一直坚持到天亮,但是一天劳累,失血也太多,很快他就熬不住了,头往下一沉,呼呼入睡。 朱品声其实也没睡着。听着他鼾息渐响,她心中又是怜悯又是自怜,一时心里又酸又甜,竟忍不住悄悄流了点眼泪出来。 不过,这几滴清泪出来得真是莫名其妙,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流出来的,为什么流。 次日天亮,他们四人早早起床,收拾一完便离店上路。这次仍然是两辆雇来的马车,而不是官家的驿车。 其实他们的身份不但可以坐驿车,还可以坐专配的官车,只是白朱二人都不愿意有个官家的车夫在一旁偷听他们的谈话。 这些人伺候官员久了,个个都是老油子,而且等级观念极强,执勤时不敢说,销差了什么都敢说,动不动就大言不惭地褒贬人,都不是好相与的。 这般悠长的西去路,嘴若是都bp规矩起来,朱品声还过得下去,白思孟可受不了。那不活活憋死人吗? 上了私家马车,车夫都是被车老板和赁车的老爷吼怕了的,耳朵好似加上了塞子,硬可以一整天都不说一句话。你在车厢里翻天覆地他都不看一眼,真是个绝好的私密空间。 为了更好地盘问飞船那边的情况,他们想了个计策,刚要上车朱品声便把两个男士拦住,说他们是伤员,必须坐那辆座位柔软些的马车,所以刘姐只能和她坐。 这个提议来得太急,潘刘二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硬性分开,各自跟同性的人坐在了一起。 “正合孤意!”白思孟要安慰潘久立,故意装得笑呵呵地说,“娘们儿都是话篓子,让她们姐俩唠叨一路去,咱们正好躲个清静!我最烦那些有事没事都话说个不停的娘们儿了。” “你说的也是!”潘久立一笑,“女人小人都难缠,近则狎,远则怨,真不知怎么对付才好。” “太对了。”白思孟悄悄从怀里掏出两瓷瓶颜色深浓的地封黄酒,递给潘久立一瓶说,“旅店的人推荐的,说是舒筋活血。咱俩吃了那么大的亏,就得拿它补补。” 潘久立落魄很久了,见有酒喝,竟然眼眶都湿润了,连说: “你还有这本事?还有这本事?对了,瞿大夫都说你是什么校尉。你真当过校尉?那可相当于中校少校了。” 白思孟心想,羽nn校尉比中校少校可尊贵得太多了,却不想说破,只笑着说: “能混进宫里,什么校尉尉的,那不跟玩一样?其实我们就只是个乐工唱歌的。” 潘久立听了,若有所悟,说:“哦哦,原来是这样。弄臣嬖幸!” 白思孟知道这两个词的意思,贬之甚矣,却也不介意,只说: “再怎么也不如大哥你,那么快就见到飞船了。” 潘久立一笑,也不知是骄傲还是鄙薄,哼一声,带着牢骚说: “只怕晚见着还好些!” 白思孟吃惊地问: “潘大哥怎么这么说?莫非不该找那飞船?” 潘久立道: “怎么不该找?派我们来就是要找它!只是谁也不知道找到它也没用,还会白白送掉一条命!” 白思孟赶紧坐直了,说: “这可叫人毛骨悚然了!怎么叫找到也没用,还白白送掉一条命?” 潘久立不答话,先仔细撕扯瓶封,弄开瓶盖,看了看,又闻了闻,显然被酒香吸引。他眯着眼,深深地吸进一口气,细细品味,最后又满意地慢慢呼出来。 白思孟见他卖关子,也不催促,只好奇地看着他,猜想他是不是个资深酒徒。 一番望闻问切之后闻不是耳闻,而是鼻子闻问就是舔嘴咂舌c啧啧有声潘久立将瓶口放到嘴边,一仰脖,咕嘟喝了一口,品品咽下,这才长叹一声: “好酒!醇厚!久违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86章 事非经过不知难 也不知他回忆起了什么美妙场景。看他盯着酒瓶,一副恍若隔世的怀念样子,白思孟不好出声打断,静等了一会儿才问: “它的位置究竟在东北哪儿?” “一个叫葱城的地方以北,”潘久立慢吞吞地吐露实情,“在一片沼泽里。” 葱城c沼泽大泥淖,完全对上了!管可风和董仙儿所言不虚!虽然是早已知晓,白思孟心中仍止不住一阵兴奋。 “它完全陷在沼泽里了吗?” “陷了一小半,”潘久立说,“坐落在沼泽里的一块硬地上。幸亏落地滑行时被这硬地托住,不然早沉下去了。 “不过周围几百米内都是泥浆水,一脚下去人就没顶,非常凶险。要走只能趁雨季水大时坐船,或是冬天结冰时过去,其他时候连边都别想沾。” 但听说水小时坐泥耙也能过去,想来他还不知道。 “既然有两季可以走人,想来过去看过的人也不少。”白思孟猜测说。 “据说以前是挺多,现在可少得很。那时一来是看稀奇,二来是飞船上的人肯拿铜铁换吃的。现在一来看惯了不新鲜,二来他们也没剩什么东西了,去的人就少多了。” “飞船上的人你见着了?” “人?”潘久立鄙夷地一笑,说:“什么人呀?叶猴而已。” “叶猴?”白思孟十分惊讶,“不是人呀?” 潘久立耸耸肩膀说: “我倒不能肯定他们一定不是人,但真有n像叶猴头上一个小尖帽,颏下一绺尖胡须,灰不溜秋尽是毛,两只眼睛贼亮贼亮,十根手指头倒挺灵巧,你说不是叶猴是什么?只是太聪明得不像了。 “昨儿看到你们的乌鸦会说话,这些猴子却连歌都会唱。还会做生意。一进一出,一毫一厘,算得清清楚楚,决不让你占它一分钱便宜。 “而且这些东西不但会做事,甚至还会恭维,手一伸抓把水草,随手就能编出个花篮给你,满口大哥大嫂,亲亲热热换你一个大饼去,叫你吃了亏还打心眼里高兴!真不是一般的猴子!” “这么和气?那怎么说跟它们打交道会送命?” 潘久立叹口气说: “和气,那是刚来时候的事情。后来官府没事找事,就跟他们弄得不愉快了。有些兵爷税官还私自跑来找便宜。一来二去,终于惹恼了它们,就除换东西以外,断绝一切往来。 “那些吃黑吃惯了的官家王蛋哪见过这么嚣张的百姓?你不服气吗?他们就来硬的,武装上船。结果这些猴子就闪电雷霆地哗啦啦打过来,一下子就把那些家伙弄死了好几个。 “地方官闻言大怒,亲率军队来围攻,一百多只小划子围上去,结果被他们喷出一阵风,火辣辣的,没吹翻也烫红了脸。面也没见,就沉掉了几十个大活人,这才知道怕了。 从那以后,各方就严守界限,不是万不得已,它们不出来没有真实好处,这边的人也不过去。只是两年前,有个什么飞行圈充力的事情,那儿才热闹了一回,据说今年还要热闹一次,别的时候恐怕就连鬼都不上门了。” “是啊!”白思孟皱眉说,“今年我们的圈圈也要充力了,却不知道怎么办?” 潘久立郑重其事地说: “那我劝你,还是交给别人去办的好。据说葱城有中介,给几个钱就能bn,你自己最好别出面。那些家伙鬼得很,一看就知道什么人是干什么的。 “我们才去第一次,它们就警告我们:什么都不换的人,你们不许过来。它们怎么知道我们什么都不换?我们就半夜里摸过去,结果它们老远就发觉了,细细的紫光一闪,就把老陈报销了我也差点儿!” “那是激光武器?”白思孟猜测。 “还不止呢!”潘久立说,“郎中一检查发现,老陈的内脏都搅成了一团糊糊,说明还有附带的震荡效应。也不知是什么波,反正厉害极了!” “这些猴子万分警惕,反击又这么凶猛,那不是没治了吗?”白思孟大惊失色。 潘久立冷冷地一笑,说:“所以我才说晚去的好多活一天是一天!” 说完他喝了一大口酒,咕嘟嘟地咽下。白思孟一颗心怦怦跳,转动着眼珠,不知说什么好。 午间下车吃饭的时候,白思孟和朱品声交换了听到的事情。朱品声心中骇然,说: “这是跟咱们领受同样任务的人说的话,是从咱们自身利害的角度去看飞船,应该是更可信。这飞船看来呀,唉!沾都沾不得!” “那怎么办?”白思孟瞠目远望,“似乎交不了差了!” 朱品声皱着眉头,说: “去总得去,至于怎么办,只能看了再说了。要全像老潘说的那样,碰一碰就是找死,我看也就别碰了。交不了差就交不了差!” 不交差?上面这么郑重其事地交下的任务就不管了? “不交差只怕连回都不让咱们回去!”白思孟提醒说。“只要沈关监往虫洞那头的出口一站,拿着教鞭问:你们弄回来没有?我们说:弄回来了!他肯定先伸手要结果,看了不错才会挪挪腿,让我们钻出来。 “只要听到说一声:没有!那你就瞧吧!他准保一鞭子敲下来,吼叫说:滚!滚回去再弄!弄不到手别回来!” 他说得绘声绘色,朱品声不禁笑了,却马上又皱起眉头说: “所以我就一直没想明白!你看咱们过来后遭遇了多少凶险?凭咱这点小本事,没翻船就不错了,还一路顺当,步步高升,全是老天爷在眷顾! “你再看他们两位,比咱们也不差,年龄还大个好几岁,却都弄得灰头土脸。死的死了,逃的逃了,剩下两个,也狼狈得跟要饭的似的。 “还有第二组,只活回去一个人,其他全部送命。第三组,至今杳无消息,我看也是凶多吉少。往好处想,可能他们还在哪儿煎熬而要往坏处猜,只怕也是全军覆没了。” 白思孟深有同感,不禁也唏嘘道:“是啊,天南地北的好几个组,怎么只有咱江城帮的运气这么好?我猜全是朱姐你带来的福气!”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87章 秤砣般的样枪(二更) 朱品声出其不意,一下子被逗乐了,却马上警觉,板起脸娇斥一声道: “少来拍马屁!跟你说正经的呢!我说弄不明白,就是说:从大概率上看,咱们全是飞蛾扑火,不仅完成不了任务,还多半有去无回,那上面干嘛还一批批地把我们派过来? “咱师父他们本事多大呀?他们那么厉害,怎么不先派过来?他们要能过来,不说一个顶十个,起码一人能顶咱们一个组,留着干嘛呀?” 她这一说,白思孟也颇有同感,摸着脑袋说: “是呀!咱们这样的新研弟子,水平有限,明显对付不了那飞船,可老师他们却说不定能够!那干嘛不就派他们过来?派咱们不是多此一举吗?会不会是让咱们先来趟地雷呀?” “你说呢?” “我?我怎么知道?” 嘴里说不知道,心里却明知就是这么回事。一语道破,顿觉胸中寒彻,两人的脸色都变了。 “不可能是别的!”白思孟沉下脸来摇摇头,“就是这么回事儿师父们太贵重,不能轻易断送,一点把握都没有的地方,就叫咱们这种无足轻重的人先去碰!好听些,管这叫火力侦察!不好听呢,那咱们就是试药的小白鼠了!” 谜底揭开,两人心中沉甸甸的,又是失望又是愤懑,对望着,都恨不能嚷一声: “凭啥呀!他妈不干了!爱谁谁!” 可是 一回想经历过的一切,他们又犹豫了。自打海公山下分别,经过这么些艰难曲折,不论多么困苦无望,完成任务这四个字都像是一个灯盏,在遥远的暗夜深处不时闪烁,让他们知所趋向,给了他们希望和毅力。 它的魅力与感召力,已经深深地沁入骨髓,已经无法分清哪是油哪是水,哪是它的,哪是自己固有的,你还能够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地摆脱它吗? 几乎同时想到了这一点,他们怵然一惊,然后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只觉进退两难,空虚无味,无精打采。 末了白思孟勉强地说了一句:“再说吧!只是送死那是绝对不干的!” 由于自己心里也打鼓,对潘刘二人,倒不能不为他们做个切实考虑了。 临上车前,他俩特意把他们找到树荫下,避开行人问他们,是跟着到西海岸,还是就地分手,由此东行,回到南叙沙漠边,伺机返回那边。 潘刘二人已经知道他们的大致经历,都很吃惊,表示很想跟去西海岸看看。至于“那边”,由于事情太过于错综复杂,回去真没法交代,所以连想都不必想了。 “可我们这一组是单独受命,”白思孟说着看了朱品声一眼。 朱品声会意地点点头,示意他说下去,他便又说:“上面没有要我们找人,也没说可以合作,因此不可能与你们合并行动,你们” “啊,明白!明白!”潘久立心里明镜似的,立刻重重点头,“我们不和你们合并行动。事实上,我们放弃参加一切行动。如果碰到谌某人,我们也会这么对他说:不行动了。第一组的任务,了!” “那好!”白思孟果断地手一挥说,“那就到我们那边休息吧!有吃有住,好好休养,静待后命。” “行。” 双车辘辘,一路西行,都是些熟悉的风景和村镇。潘久立和刘珊莉没来过这边,看得很起劲,问这问那。 后来,双方要交流的也交流得差不多了,就改让他们两人坐同一辆车,朱品声就坐回白思孟这边来了。 自从由桃浦出发,千里跋涉上前线,虽然同行,他们却主要跟兵士和官员一起赶路。由前线回京时,他们都是骑马,虽能眉目传情,却是众目睽睽,也得保持一定距离。 直到现在他俩才真正同在一辆马车上,并肩而坐,玉指相携,那种旖旎风光,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人一浸入其中,整天都晕晕乎乎,几不知今日何日,今夕何夕了。 有话则长,无话则短。这天车到桃浦郊外,没有进城,先弯去米大姑的庄上,在那里会见了万时明。 万时明又飞马传信,告知小蒋,小蒋也跑马过来,一同聚会。 这既是庆祝大家相聚,又是庆贺战功,还要庆祝铸炮成功。 四督分久重逢,是个喜事,米大姑一家为此大排筵宴,遍请四方名流。 四都督一起莅临,三郡文武齐至,一时冠带盈门,高朋满座,人都道自桃浦开埠以来,还没有这般热闹过。 万时明的大炮已经铸成三十二门,从大到共有个规格,可以适应陆战c海战不同的需要。 请贵宾们参观后,大姑声明:只要试用通过,米家愿意承揽下全部造炮工程,保证一年出货十万斤,约占其全部产铁量的六分之一。 白思孟心算了一下,平均一千多斤的大炮,足可铸造六七百尊,可以武装几十条战船了。这么大的生产能力,真不可小觑! “枪呢?”他问万时明,“你答应搞的后膛枪呢?” “后膛滑膛枪!”万时明首先强调了n的全称,然后不无骄傲地宣布,“已经试射成功,射程准头都可以,也能连发了。就是枪管还嫌太厚,重量太大,机件的可靠性比较差,还要不断改进。 “按目前的生产能力,定型后一年造一两千支没问题。只不过还得算上十几台土机床的制造过程。要是要得急,恐怕有点远水不解近渴。” 说着他就叫人拿了一支来。 白思孟接在手里,双手往下猛地一沉,差点儿没接住,感觉至少有二十斤重,不由吃惊道:“这是重n还是bn?” 万时明毫不愧怍地说:“bn呀!五连发滑膛bn万字一号!重是重了些,可威力挺大,你可以拿去试用。 “米大姑说了,这是对军队的样品兼赠品,不要钱。我估计重新选料设计,最终重量可以减轻一半,那也是我的极限兼顾强度与轻便的极限。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88章 成绩斐然 “减到十斤就是极限了?”白思孟笑一声,摇摇头,“大兵们常说身背七斤半,这儿倒叫他们背十斤!也罢!万里长征第一步,就从这儿开始吧可别说这就是极限!” 听了他的告诫,万时明不愠不笑,无所谓地挥了下手说: “到那边看看你就知道了。初级阶段就只这个条件!完全是钢片包拢c手工锻打的枪管要是不厚,那不一开枪就炸膛? “没办法!该用铁皮的地方没铁皮,该精加工的地方只有毛坯件。就连撞针弹簧都是用手工一根根绕的,淬火回火退火不知试验了多少次才成功。 “现在我正在制造土拔管机,庞然大物!冲头和挤压腔都做出来了,但挤压和拉拔的比例不合适c保温和降温部位的安排不够合理。矛盾太多,而且非常难调和,且造不好呢!你就先将就吧!” 走到n制造间一看,白思孟马上明白了:匠人都是高手匠人,设备却是极其简陋,锤子锉刀虎钳凿子外加万时明和工人们共同制造的各种代用器械,这就是基本家什。 能用这样的家什做出一支可以打得响的枪来,造出可用且可靠的枪弹来,简直就是个奇迹。你还能计较什么呢? 而制造间的另一半,则展现了这个制造间的未来景象。 那儿堆满了各种极其简易的机床的大件毛坯:车床c钻床c刨床c冲床c磨床c锻压机c砂轮。 眼下都还只有个大致轮廓,而且一概是皮带传动,端头十几个有个大皮带盘,准备由水力甚至是畜力带动。 其中最难的是铣床,搞的最早,机件造出不少,摆了一地,却连自身需用的传动齿轮也没锉够现在它的齿轮都是连齿纹一起铸造出来,基本成型,再用锉刀精加工成成品。 万时明饶有信心地说,只要两个月,他就能把它组装好,开始按标准加工直齿和斜齿齿轮。到那时,其他机床的制造进度就会大大加快。 万事开头难,白思孟很能理解。其实就自己那点知识水平,所有这些看着还很简陋的一切,在他都已经复杂得如同天方夜谈。 太复杂了,每种加工方法和每种工艺要求,都是专业知识的结晶。而万时明是学机械的优等生,他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克服了万千困难才做出了目前的成绩。 应该说这已经非常值得赞赏,完全可以说是成绩斐然了。 其它进步包括了的制造,已经有两个专门的作坊在造它远郊有一个露天煤矿开始开采,并利用旧窑炉在就地烧制焦炭了。 但最终白思孟还是放下了兴奋,心想,不管多么激动人心,远水解不了近渴,这话再对也没有了。 这个国家的进步与那边的事业何干?地球家乡在危险中!我现在只要你尽快造出和火炮,收复大青铜,歼灭绿眼海盗,然后转战北方,拿下飞船,别的真的管不了了。 他便扭头问小蒋,海西的情况如何? 小蒋听他问起这个,面色便变严重了,用力摇头道: “不好。老仙儿这家伙仆而又起,东讨西伐,就这两个来月,竟然拿下了全岛。虽然在大小灵芝,他那些手下跟本地农民还有绿眼移民们干起来了,但大体上,他的统治总算是建立起来了。 “四面隔绝。所有原来的行政机构被人家这样关门打狗地一逼,都不得不效忠了他。他现在是顺风顺水,已经自称青铜王,正筹备什么登基大典。据说下一步还要继续扩张地盘,一旦得手,就要自称西海皇帝。” “扩张?是向咱们两郡扩张?” “那当然!别的还能有什么?”小蒋看他一眼说,“据眼线来报:半月前他已经宣布成立乡兵营,要各地县乡都户报一丁,强制加入军籍。有事打仗,无事力田,说是兵民两栖。就这么粗粗地一搞,居然搜罗到一两万兵力。” “好家伙!一时没管他,蹬鼻子上脸,还真做大了!”白思孟心中吃惊,却仍啧啧连声。“好悔呀!当初海边那一n竟没炸死他!” 小蒋听了笑笑:“说的是你们第一次轰炸王爷府吧?那一炸叫他躲过了!不过据说也吓得够呛,听说当天就跑到了新厫。” “还跑得动,那就说明连伤也没受!”白思孟叹气,“这祸根还得继续拔!” “在桃浦c东陂两郡,特别是乡下,他的余党也在煽动叛乱,”小蒋继续说,“他们还极力鼓动乡民离开本土,移民大青铜。听说还真有不少人听信他。 “现在海边几县抢船偷渡都成了风,把沿岸的商船都搞怕了,说是海匪还没肃清,又闹起土匪来,两头夹攻,这一带真没法呆了。船一逃离,税收立刻下降,如今解京的款项都凑不齐了。” “这么厉害?”白思孟本来只坐着半边椅子,这下可真坐不住了,腾地站起来,又不得不护疼地摸摸屁股,说,“那还干等什么!马上把那三十多门大小炮运到港口去,武装几条巡防船,游弋检查,有偷渡的就抓,蛇头正法,从犯撵回,把商船都召唤回来。” 想想不够,他又跑到正在车间那头忙碌的万时明那里,说:“拜托!再造四十门千斤炮,配够炮弹,我出现款买。” 万时明回头惊异地望望他,笑了,说: “造就造吧,还说什么现款不现款!你我一体,你的就是我的。你哪来的现银子?我怎么不知道?” “哈,你不知道!”白思孟得意地说,“我到芦河途中发了笔小财,足有好几万银子,正好派用场。” “好几万银子?”万时明瞪大了眼睛,又是艳羡,又是怀疑,“不是在吹牛吧?” 白思孟笑道: “瞧!瞧!见钱就眼红了吧?生意做得这么投入,简直是脱胎换骨,连自己是都督都忘了吧?放心,万经理,这可一点不吹牛。 “实话告诉你:这钱是我在大士岩上搜来的。而且我这钱还真只能投到你家米大姑的作坊里!连小蒋找我我都不给他。”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89章 女人真奇怪(二更) “小蒋要钱干什么?”万时明不解,还带点儿不快,“难道他想造船?” “造船?他要是肯造船,我倒不能不匀点儿给他了。可他要钱似乎是想交朝廷的战争税,说被挤兑得受不了,这哪行呢? “这趟去芦河支援,别说大炮和炮弹n的本钱都是这边贴的,连帮老皇帝打了大胜仗的犒赏钱都被他给赖了,甚至虚衔都不给提提! “这么小气的主子,还上赶着给他上贡?再说现在还要在西边替朝廷打仗,连买炮的钱都要我自己出,咱们够意思了!” “对!对!太对了!”万时明非常赞同,“依我说,船,他就是想造也别让他造!一条好几千两。有那闲钱,还不如把老旧船打通舱板一改,再安上大炮,那顿时就乌鸦变nn,脱胎成水上蛟龙了。这比耗时费力弄几条光板新船不强百倍?大钱,先得用在炮上。” “我也是这个意思!”白思孟兴致来了,津津有味地屈指盘算说,“巡防营共有十一条船,有条太破不算,我改他十条,用上二三百门炮,在海峡里就是一支无敌舰队了,拿它干什么不行? “不过考虑到船型,我却有个要求,就是我想纵向装炮,宁可少装几尊炮,炮管却得加长!这样射程大,才打得过绿眼船。” “有道理!”万时明赞同说,“手长拳头远,打人先打脸。我也注意到了,你们巡防营只有三条大船好安排舷侧炮窗。其它都是中等船,宽度根本不够。放在舱面上又会打断头尾两边的帆索。 “你能不能想想办法,在它们的两侧高于吃水线的位置各加装一个狭长的小炮台,放上四门加长炮?这样就能装大炮,而且还都是中程炮!” “搞武器外挂点?而且不影响平衡和航速!”白思孟顺着他的思路想了想,两手一拍,叫道,“正确!这就是解决办法!就这么干!” 一份在中号船两侧加装小炮台的订单分别下到了两家独立的船厂里,同时万时明的长身管新炮的研制工作也开始了。 眼前急事已经有了着落,他们才就刚到海西的第一组人员潘久立和刘珊莉怎么安排的问题,抽空商量了一回。 由于对其过往情况完全不了解,既不知他们有什么缺点c也不知他们有多大能耐,只知道任务失败后他们颓唐失落,破罐破摔,不但没信心再战,甚至不打算回去复命,这就等于自动告退,吸收他们参与第四组的活动显然没有道理。 由于行动不能吸收他们参与,都督府又属军政要地,则下一步连怎么住c怎么相待都是个问题了。 第四组四个人都是都督,住都督府理所当然,且是主人的身份。而他俩留居府中,论资格还老些,却既非仆役,也非清客,还不能充当参与机密的幕僚,无职无衔,怎么安排?算是亲友吗? 那么亲友又应该是个什么待遇和称呼?表大人?堂二爷?姻兄姻弟? 地位待遇一拉开,今后不但以后保密回避都是问题,就连他们自己也未必乐意。 反复斟酌商量,最后他们一致决定: 收肯定要收,但不是亲友,也不是同事,也不居留都督府。就将他们视作独立人士,由米家聘请,给份优厚薪水,留在米家冶坊做事,与都督府撇清关系。 米家是干冶坊的。他俩别的不行,就先教新式算术好了,以后再视实际需要,量才使用。 为了让众人都不误解,也怕日久二人突然静极思动,借名招摇,妨碍任务,他们还特别出了一张布告。 这布告由米家兄弟二人具名,大字写明:特聘潘刘二人为米家西席,待遇为两人一年共二百两束修,食宿全包。请家中上下人等和冶坊职事人员见了他二人都要喊先生,不得亵渎斯文体面。 这安排事先向他们二人说了。刘珊莉反应平静,一再表示感谢,却立刻就有几丝冷淡疏远的表情出现。 她心中无疑有点难过。 但朱品声和白思孟只装作没看见,又转而对潘久立说。 潘久立本是火爆脾气,谁知听了倒松了一口气似的,说: “只要别让我给你们带路去东北就行!那鬼地方,我到死都不想再去看一眼请你们也帮我遵守这个誓言,行吗?那好,就这样吧!” 米家房舍多,立刻就在庄园里给他们安排了一个独立小院,与几个二级管家的家庭做了近邻。 当然,西席是职业者,不是官老爷,手下没差役伺候。但想有人伺候也不难,只要自己提出要求并支付工钱,庄园就会代为招人进来。 二百两银子干什么都好办。于是很快,他们二人就有了一个丫环和一个厨娘,把家务活全都承担起来。 万时明现在已经成为米家的准大姑爷,这是人人知道的事情。米大姑仰他如天上太阳,整天围着转,无时或休。 但是潘刘二人来了后,由于时常有些只有那边才好知道的机密事要商量,万时明只好时不时地离她而去,屏人密谈,这叫她感到很不舒服。慢慢她竟疑心万时明与那刘珊莉有什么瓜葛,这天就专门找到朱品声打听。 两个本是互相猜忌的对头,因为情感问题,竟然又走到了一起,这真是女人中才会发生的奇怪故事。 不过,现在的朱品声,因为白思孟的缘故,早就斩绝了与万时明的最后一点淡淡的情意,无官一身轻似的,面对米大姑那看起来可笑的猜疑很快就充满了理解与同情。 “没事没事,我告诉你!”她快人快语地说,“刘珊莉跟老万从无交集,就是我们也是刚跟他们认识的。 “只不过你是知道的:同在一乡长大,有些大家都认识的人和事,互相说说不妨,叫别人听到却不大好。他们就是这样的。 “另外一个原因,就是我们小时上的学都是一样的,像算术和化学,好些话也就我们之间听得懂。现在要他们教工人和小孩子,你说老万不找他们说找谁说?他要找我说,我还没工夫跟他说呢!你不要多心。” “可是时间长了,终难免有些那个!到底是孤男寡女,对不对?” 朱品声笑起来,拍拍她的胳膊道: “孤男寡女?看你说的!那老潘是干什么吃的?傻子?这么虎势耽耽一个人守在旁边,你还怕这怕那,真是!” 说得米大姑也笑起来,不好意思地承认:“也许,我真是在瞎操心吧!” “对了!”朱品声把她扳过身去轻轻一推,说,“别想那么多!去吧!好好对待你喜欢的人就行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90章 重大分歧 万时明不久就发现,跟两位大学本科毕业的学兄学姐比较,自己相对三个年轻同伴的那点学识上的优势地位,轻而易举就颠倒了过来。 他们一个学电子电气,一个学化工,毕业后还都工作了一段,在本专业之外也都有相当广博的知识,无论自己在技术或理论上有什么疑惑不解,只要跑来找他们一咨询,几乎都能找到答案。 在进行他的粗糙而笨拙的军工生产中,这两位的参谋作用一天比一天重要,已经不像是米大姑请的西席,而是他万时明聘请的科技顾问。 他对他们二位从好奇到倚重,只用了半个月时间。 从倚重到感到一日不可无此君,也只用了半个月。 一个月过后,他自觉已经成了这两位的粉丝,竟不好意思再叫他们老潘小刘,在一次吃饭时还不禁向朱白蒋三个流露出来,而且语调很真诚。 这种转变来得真是很突然。 白思孟听了,略感错愕,却一笑不答。小蒋惊奇地看着他,不相信这是出自一向自视极高的老万之口。 “哟,这可不像原来的你呀!”他心直口快地说。“还粉丝了!” 朱品声庄重地咳嗽一声,敛容问他:“怎么?上个月还嗤之以鼻,现在却想向他们顶礼膜拜了?真容易放下身段!” “风中杨柳墙头草。”小蒋不快地跟风评价。 “你们可别瞎褒贬,这与身段什么的完全无关!”万时明严肃起来争辩道,“现在摆在眼前最现实的情况是:造枪造炮的问题不少,进度拖拖拉拉。实际情况就这样,你叫我怎么办?但不管什么问题,只要是我感到棘手,问了他们,全都迎刃而解。 “这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次次如此,那就不能不叫人深思。现在甚至没碰到问题,我也总在心中忐忑,是不是什么地方我还没考虑周到?不然怎么一点问题都没有呢?” “嘿呀!你还中了魔障了!”朱品声惊讶不置,“没问题都当成有问题了!” 想了想,她心不能平,又毫不客气地说: “你可千万别忘记,咱们四人统一过看法的:不管出现了多么不同的局面,以往咱们总是一个胜利的团队,而他们却是一个失败的团队的成员,这一点很关键。你可不能随随便便让他们牵了鼻子走!” “我可没被谁牵了鼻子!我是那种能被别人牵鼻子的人吗?问题确实是总之是”万时明悻悻地说,但一抬眼,却又没说完。因为那三个都一脸严肃地看着他,不赞同的表情十分明显。 “算了,不多说了!”万时明烦躁而又无奈,泄气地摆摆手。但显然还不甘心,沉默片刻,他又搔搔头皮,转而有些为难地说,“还是都考虑一下,能不能先给他们增加点待遇?比如称呼上c事权上。” “怎么增加?”朱品声警惕地问。 “就换个头衔:叫个顾问c咨议什么的。”万时明尽量轻描淡写,“别老叫人家西席了,他们干的真不全是老师的事情,说是业务指导还差不多!” “这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 “咨议,参议,咨议参军。”小蒋一字一句地说,旨在提示。“不单是教书,还要办事。” 这还用他提示吗?在座的都不是傻子。若一定说是提示,也只是向他万时明本人提个醒儿。 咨议参军。这可是北征报名录用后,万时明自己荣膺的第一个官职,不大,却也绝对不小。 看来万时明是真信服了那两个。衔头c事权都给提升一步,便好以此激励他们心甘情愿地参与到军火制造中来,出主意,做指导,而不仅仅是呆在大户别院中就个闲职,吃两碗饱饭。 “千万别这么着!”朱品声决意防微杜渐,鼻中一声轻哼,明确表示反对,“由小到大,由暗到明,那不渐渐的就来了?现在过问制造,下一步说不定就要问军问政,参与咱们的大事决策了!” “不,不!不会走那么远!又不是请他们参加咱们的决策会议,”万时明耐着性子一心作说服工作,“只是两个会外专家,常加咨询c录以备考的性质,这有什么不行呢?” “按你眼前这话,当然没什么。不过一旦实行,那就不光是你自己的耳朵听了。人不上来,主意却可以传递。通过你,那两位咨议参军的意见统统会提高份量,带到咱们的会上来。你想让我们专门建立一道防火墙还是怎么的?” “防火墙?什么意思?”万时明拉长了脸,很不理解。“他们还成病毒了?” 朱品声不直接回答,转脸笑道: “我这想法也不知大家同意不以前咱们总是商量着作决定,四个脑袋四张嘴,畅所欲言,和和气气,意见一致了就干,不一致就算。 “但现在不一样了,老万一个人就带了三个人的意见来,还都是高智商的,叫咱们三个没踏过大学门坎的怎么招架得住?人家振振有词,吵得你耳朵疼,咱们却连好坏对错都分辨不了。 “但人要活,事就得办,不招架也得招架。为了保持胜利团队的原汁原味,我提议:今后咱们再会面,就正规一点儿,都叫作都督会议。造枪造炮咱们不管,其他大事都必须采取投票的方式做决定。四个人,一人一票,多数通过。这就是防火墙!” “对。既然叫合议都督府,就只能都督们在一起合议,别人都不能参与。两个高智商也不例外!”白思孟满意地笑起来,“虽然他们还能潜移默化,间接起作用,但总算不那么直截了当了。” 他的意思其实就是说,技术问题之外,凡属重大事情,潘刘二人的话听都不要去听,只当作不存在,以免徒然乱人心意。 他的话说得有点决绝。小蒋看看他们这个,又看看他们那个,不好说同意,却又不能不同意,想想末了还是举了下手说: “我支持朱姐的提议!老万,你别怪我,我对那两人的学问挺佩服,但是对他们的脑筋却真个是一点儿也不佩服。”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91章 糟糕事不止一样(二更) 听他说得有趣,白思孟不由赞赏地笑道: “小蒋这话有点儿意思!有意思!好得很。把脑筋c学问,分得很开。这不是一般人想得出来的。” 万时明不快道:“他那不是瞎掰吗?学问不装在脑筋里,还装到脚后跟了?” 他这话惹烦了小蒋。小蒋嗨一声摇摇头说: “老万,可别怪我批评你!这可是两个概念。你一个大学本科生,不会比我还不明白吧?” 朱品声全力坚守自己的根本立场,小蒋话声一落,她立刻就敲钉转脚地帮腔说: “说得对!小蒋这所谓脑筋,不是指大脑物质,而是指思维方式。那就像个模子。你老万天天接触那些翻砂模子还不清楚?好模子翻什么成什么,漂漂亮亮!坏模子翻什么败什么,尽是气泡砂眼! “所以我认为,学问就像炉子里的铁水,根据需要,一勺两勺,及时取用就行了,模子却要谨慎。咱们的模子咱们自己知道,久经考验,再错也错不到哪儿去!可千万别经过那些坏模子加工,一加工就完蛋了!” “太形象大精辟了!”白思孟重重地鼓掌叫好,带劲地说,“还真就是这个道理。” “什么道理?高学历无用,小知识分子最聪明呀?”万时明反唇相讥。 “别歪曲!我可没说他们的知识不管用。我反对的是他们的思维定式!”白思孟不依不饶地笑道,“在这儿我只引用一句老生常谈:实践是检验真理的惟一标准!” “可你们连实践都不让人实践一下!” 双拳难敌四手。万时明无奈,只好打消那组成一个高学历帮来搞专家决策的念头,悻悻地说: “算了,我投降!就让你们决策大事好了吧!我每一票都弃权,这总行了吧?不过” 他嘿了一声,欲言又止。三个年轻同伴不由问他:“不过什么呀?” “他们”万时明沮丧归沮丧,却也很认真。他又想了想,末了也不得不尴尬地一笑,认输地摇摇头说,“知识丰富不假,可那精神也真颓废。一脑门的沧桑,世故c实用。那俩人儿呀嗨!有时也真是麻绳穿豆腐提都提不起来。” 最提不起来的自然是有关他们最大任务的占领飞船c夺取那效率空前的探测甚至是毁伤c清除装置一事。 本来这是当初解救他们的最大动机,好利用他们的经验帮助第四组去完成既定任务,可他们不仅不愿提及,害怕提及,所知也极其有限。 据他二人叙述,万里迢迢,泥水满身,好不容易方才到达,第一组四个人在现场却总共只呆了两个小时多一点儿。 而且就只观察到一个沉寂的铁壳壳,昏昏欲睡,悄无声息,只有几个微小的叶猴般的身影,不时从中探头探脑。 那景象,就像海边常见的废弃的破船,船底朝天,倒扣在沙滩上,仅供流浪汉和流浪猫狗遮风挡雨的一样。 据说组长陈克奉性子轻躁,一心只想快干快完c早干早了,当晚就迫不及待地发起偷袭,不料立即被对方发现,弄得潘久立差点死在泥水里,而自己则不幸遇难。 其中细节,有关恩怨,已经没法弄清,只知道姓谌的立刻逃走,刘珊莉拖起潘久立退回葱城。 至于泥淖里还有些什么,敌人躲在哪个部位,用的什么武器,从哪个方向最好接近,全都说不清楚,简直就是白去了一场。 “你们到底带的什么工具和武器渡过泥淖,到那东西上去的?”白思孟问。 “什么也没有,就只在葱城铁器铺里买了几把长刀短刀,租了只小划子上去的。” “你们原来带的装备呢?” “出发时带了一部有线电话和一台小型收发报机,几块塑胶,再加个人身上自带的小刀c眼镜c打火机c药片和一些金银币。就这些。” “就这些?” “就这些。不都就这些吗?你们带的什么?” 四人不答,相顾骇然。这叫装备?一个背包都填不满! 自己这第四组,带的工具也很简单,却多过他们何止十倍! “看来真是叫他们趟地雷去了!”分开后,白思孟摸着凉得发僵的脸颊说。“没全都葬送在那儿还算是运气!” 显然会里那帮头头对这飞船也完全没一点谱儿,全部计划还处在弄清有无c确定方位的初始阶段。 如你现在回去,跟他们报告说:那飞船根本找不到,烧光了c沉了,他们也只好相信。 假如你跟他们说:那家伙根本不是落在东北,而是掉进了西南大海里,他们也只好相信。 这就像哥伦布西去启航前,不但不知道美洲存在不存在,甚至连大西洋有多宽都不知道,还以为只要张帆直走,很快就能到达中国和印度,跟去趟中东差不多。 就是到达了,也不知那儿都有些什么!是香料?瓷器?绸缎?还是金银铜铁? 就是确定了品种,又怎么弄到手?难道硬抢就行? 完全是两眼一抹黑嘛! 这情况如此现实地明摆在眼前,四个人心中旧有的那份疑虑,陡然间平空增大了好几倍。 他们面面相觑,心都扑通扑通地乱跳。 这可不仅仅是一份忐忑。 糟糕的事情却还不止这一样。 过了几天,快马送来了刘子峦的一封私人信函,询问如果朝廷出资收购米家冶坊,米家是否愿意在得到几个官衔和世职的情况下优惠出售。 这话便似晴天霹雳,完全突如其来! 四个人阅后大大吃了一惊,这是什么意思呀? 看着信上字句,推敲又推敲,一个个大惑不解。 米家冶坊正运作得好好的,朝廷干嘛要买它?买下来干什么? 米家正在铸大炮,朝廷拿去肯定也要铸大炮,还能改为铸铜钱不成。既然都是铸炮,收购去岂不是多此一举? 难道他们有比米家更好的铸炮专家? 再说,米家冶坊规模浩大,所值甚巨,如今战事频仍,财政上捉襟见肘,朝廷收购有这个财力吗?还是另行摊派,转由地方n出钱? 就是筹得起钱,而米家又怎会肯? 他们由高祖下来,几代经商,轻车熟路,连科举考试都没人参加过,怎会丢下买卖去做官?做得来吗? 而且说的是要人家优惠出售,那要优惠到什么程度?优惠后给不给现钱?若是不够,就只拿几个不须花钱的职位来顶,这不是变相卖官吗? 想想新夏国的历朝历代,好像还从没干过类似的事情。 本章完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92章 边争还要边干 但疑虑归疑虑,另一方面,合议都督们也得认真地正视此事。 正因为兹事体大,又来得突兀,肯定不是刘子峦个人突发奇想,甚至是皇帝自己的意思都说不定,因此也不好答复。 万时明是直接当事人,先想了想,然后去跟米大姑说。米大姑却笑眯眯地问他的意见。 “怎么问我?”万时明退后一步,“你们的产业,你和几个侄儿侄女商量就是,我们不过帮你们居中传递一下,怎能拿主意?” 米大姑笑道: “万郎君怎说这种话!这个冶坊不是一直由你打理吗?我们姑侄,女人的女人,小孩的小孩,能拿什么大主意?还不都靠都督你吗?你说卖,我就卖,决无二话。” 万时明大为吃惊。一个女人,信任男人竟到如此地步!这可是你家几代的财富,是全家人的安身立命之基呀!岂能如此嫣然一笑就轻易抛舍? 女生外向,真是一点不假,名副其实! “还是得由你们自己商量!”万时明坚决地说,“卖还是不卖,一定要由你们拿主意。即使决定卖,那些官衔c世职给谁,也要先定好,才好答复。” 风声一下子就传开了。冶坊里议论纷纷,有人忧心忡忡,有人摩拳擦掌。 刘珊莉于是就知道了。那天万时明过来,她就问他是不是有这么一回事。 万时明一点头,她就一脸焦急地说: “这万万不可!不过,不在乎把作坊变成官员的摇钱树的话,你们就卖吧!” “刘姐说笑话,我怎么会愿意那样呢?” “那就坚决反对!” “理由呢?” “我来给你写!”刘珊莉说,“例子多得很。” 她老爸就是私营业主,从小富有社会经验,很快写了一篇复信出来。在信上,她条分缕析,把冶坊私办与官办各自的利弊痛陈一通,交了过来。 白思孟从万时明手里接过这张论文,跟这位仁兄一样,看了之后,不禁大为叹服,就按其大意给刘子峦写了回信,说明不能应命的理由。 不过,他特地说明这只是自己四人的想法,并没有征求米家的意见。 刘子峦立刻回信,说上封信是阁老们交代写的,只是探你们的口气,阁议是早已通过了,你们掂量掂量分量。 米家那里请合议都督府立即通知,户部和工部的官员也即将启程,前去核产估价,要他们提前做好准备。 “竟是不由分说了!”看了信,四人更是大惊不已,对刘子峦已知道他们的反对理由,在第二封信中却仍然不透露决策的依据也大惑不解。 “立刻给皇帝直接上奏!”白思孟气呼呼地说,“就把上封信的主旨写进去,理由足够了!” 不这么办也没别的办法,但是万时明很怀疑这还有什么用。以他们对新夏朝廷办事程序的了解,这里的所谓内阁,权限相当于汉唐时代的中书省。 阁老就等同于中书令和中书监,他们才是真宰相,不过人多嘴杂一点,却是真正的决策机构。 五部则相当于尚书省,是具体办理国务的,也相当于后来的国务院各部门。 阁老都当过尚书,离部后地位高于尚书,但不管具体事务,只是决策之后便高高在上的监督大员; 一般行政事务则交由相国(这是他阁揆——在清朝就是军机领班——之外的另一身份,就只相当于了),直接抓各部各州。 按惯例:非大事不阁议;但一旦举行阁议,议决的各项结果就会立刻报告给皇帝。所以阁议让收购米家冶坊,皇帝肯定知道。 知道了还去向他哓哓,恐怕不但于事无补,反而会讨气生,后面还会发生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但朱品声想了又想,仍然不同意,说: “谏诤谏诤,谏就要争!他就是知道,也不知是怎么想的,说不定是被人牵着鼻子走呢。我就不相信一个全国的统治者明知有人想弄权自肥,不惜败坏他的江山还不警惕c还乐观其成的!” “但如果他是怕民间掌握利器威胁官府呢?害怕武装力量失控c大权旁落呢?”万时明问。 这话一针见血,但白思孟想想仍然不同意,说: “这目前还只是我们猜想,信里并没这样说。就是说了,也可以再加分析,向上说明利弊。到底是让官员自肥,败坏国运好,还是强国健体,雄视四海好?简在帝心!” “说得好:简在帝心!坚决上奏!”小蒋也说,“争都不争一下就投降?没这么便宜!” 说干就干。大家都忙,便还交由刘潘二人代为起草奏章。万时明看过可以,就交到四都督会议上审议。抄写好快马送出,数日之内就可呈至帝前。 与此同时,造炮改船仍然如火如荼地进行。 他们把改造的炮船分成两类,大的叫作横排炮舰,中等的则叫纵向炮舰。 试炮时,纵向炮的射程大得多,而横排炮则火力凶猛。合编成一个舰队,则既能提前打击敌船,又能应付队列作战。 相对于统一的样式,这样区别部署,各自发扬长处,作战时会更加机动灵活。 头两只纵向炮舰改造成型后,四人一起上舰检查。 白思孟手撑船栏,纵身跳下,站到矮于甲板一人高的纵向炮台上,笑着说: “这倒像是一条船长了两片横耳朵,好看得很哪!” 小蒋一笑说:“更像是水上飞机的两个浮筒升到腰里来了。你看:离水面都不远了!” 航行试验的结果,证明它在五六级风吹拂下也不怎么影响船体的稳定,只不过两侧增加了大炮的重量,行驶起来就不像空载的战船那样轻快。 四门长炮身大炮的试射则证明:射程比同等口径的横射大炮足足增加了百分之六十,精度则相似。 大胆的改造取得了预期效果。 大炮的制造厂是早已确定了的,改船的任务却改由做工最精的那个船厂独自承担。 做工居次的船厂平白被降了一格,改为制造小型炮划子,一条船一门小炮,专作缉私和剿匪用,利润自然薄多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93章 大员驾到(二更) 做工稍差的那个船厂大失所望,却又有苦说不出。 这是桃浦城第一个两相比较c冠军通吃的例子,引起业界不小的震动。做工程的都知道了,都督们办事认真,眼光很毒,赏罚更是一丝不苟。 从此,只要是都督府订货,都执行类似办法,很快就促成了各行业作坊间的激烈竞争,优秀作坊自然纷纷脱颖而出。 甚至就连造炮,也有了新的竞争者,那就是一些绿眼国度的移民投资组建的金毛炮厂,已经在利用米家的好铁生产五百斤类型的陆战火炮,抢到了一大票生意,把万时明弄得大为不快。 不过,上次答复刘子峦的信里刘珊莉写的理由大家都记得,其中就有反垄断这一条,所以明着吃了亏,他也不好说,也不敢不再向人家供铁,只是暗暗加强了他自己的新炮研制和质量管理。 但他们送上去的奏章始终未见批答,倒是驿传的滚单雪片似地飞来,一路传送着消息,说是户c工两部的若干官员在兵部刘尚书的带领下正往西海州来,如今已到某地,预计明天还要到某地,请地方官准备好迎接。 由此看来,不管你怎么谏阻,上多少折子,国家收购已是板上钉钉,怎么也避免不了了。 大树连根拔,nn何处家?万时明一下子失去了工作的兴趣,一脸讪讪的表情,帽子一摔,决定就地收摊。 他面色铁青地与米大姑商量,皇命难违,咱惹不起躲得起,趁那批官僚还没到达,赶紧化整为零c移花接木c弱干强枝,保住日后再起炉灶的本钱。 “郎君说怎样就怎样。”米大姑无限信赖地笑道。 “那好!”万时明就不再客气,立刻着手分割。 前面说过,米家冶坊是一项庞大的产业,矿山c森林c水坝c冶炉c锻打浇铸都包括在内。大盘子摆在明面上,不能不卖,就切割周边,先把矿山森林拿掉,这就去掉了好大一块。 水坝也分两半,对岸一半水车带动的舂米作坊和大磨坊必须留下,带动冶坊风箱的这一半才拿出来卖。 剩下的精干主体再抽血割肉,把业务的精华部分剥离出来,向周边拓展。 首先是提前把几十台尚未造好的简易机床的大块构件全部运进都督府,寄存起来,不许人碰,准备将来失去冶坊后改而经营机械制造厂。 都督府为此专门给米大姑出具了寄存凭条,盖上大印,以此作证。 然后将锻铸中的n制造部分给拿掉。因为n都没定型,只有一些设备和工具,员工还在培训,整个拿掉也没弄走多少人,器械砂型等也看不出多明显的短少。 成品的前膛枪倒已经有一百多支。 最后是后膛枪。眼下还只有几支样枪,外加一堆零件,原来说是做好了赠予都督们试用,也全都不打磨了,同样寄存起来,运入府中。 于是最终留在冶坊的只有大炮nc炮弹c引信等的制造工坊,这些都不得不作价出让。 “就是将来再办机械厂,稍有招摇,也难免被朝廷再次收购!”白思孟看了这些努力,虽然点头说要得要得,却还是客观地指出这一点。“你可别嫌我乌鸦嘴!” 万时明沮丧地将头一摆,耸耸肩膀说: “谁说不是?我自然也担心!现在蚂蚁搬家似地忙来忙去,也不过是留个心眼c想办法多留条后路而已。” 一场轰轰烈烈,到头来弄了个烟消火冷,大家都很不舒服,私下里摩拳擦掌,只等刘尚书到来,就要跟他好好说道说道。 光阴似箭,不几天,一个晴朗的午后,朝廷大员们终于大驾入城。 官员有限,跟班却多,车如流水马如龙,服饰鲜明,趾高气扬,全不是上次刘子峦一个人来时那么低调。 从城门楼一直接到都督府,一路看到的人都惊讶,说是怎的啦,是公主出嫁抬嫁妆游城呀?这么光鲜! 站在城门口迎接的有几个原总税官的手下,似乎知道些内情,有看客便好奇地问他们说: 上次人家兵部尚书来都是青衣小帽,旧车一乘,这次带上你们户部的司员老爷来,怎么就这么张扬了?天下人都说户部是钱山银海,比皇上家还豪阔,眼前这些,是不是户部出钱置办的行头? 关税衙门来的二爷将头一昂,骄傲地说: “算你老兄猜对了!咱户部是干什么的?天下总钱柜!钦命的财神爷!所有的大元宝c小制钱都从我们那里出来,能是那些穷酸衙门可比的么?” 看客惊讶说:“啊,穷酸!您老这是指兵部么?可兵部怎么是穷衙门呢?人家十万大军在外,军饷也花得海水似的,用多少要多少,你们不也得供吗?” 二爷笑笑,跷起一条腿,剔剔牙说: “是吗?十万大军?花得跟海水似的?啊是!是!敞开来花!好极了。花吧!只管花!花够了再说。不过等打完仗了咱们关起门来结,恐怕就有人要拉稀了!” “结?结?结什么?结账?” “不结账还结疤呀?”二爷用力把腿一拍,“户部的钱就是皇上的钱,是那么好花的吗?怎么花c怎么用c花在哪里c有没有功用c有没有中饱c谁人核准c谁人作证,一条条笔笔,统统都要上达天听的! “圣天子洪福无疆,圣明无比。都说咱们皇上他老人家记性最好。叫你办事时,要人给人,要钱给钱,再大气也没有,不然怎么叫天子范儿呢。事干完了却要你擦屁股。 “干净就没事儿,提起裤子走人!不干净,害了痔疮,臃肿不下,那您就请等着流血吧!” “哎哟!”看客听到这儿才明白,不由心惊,“原来皇上家跟大户人家过家一样,也兴这么多规矩呀!” 二爷笑道:“你以为怎么的?都一概闭起眼来大撒手,咱真住在金山上呀?” 说话间,在进城的队列间看到一个熟人,他便不与闲人讲了,微抬一下手,挤着眼示意,等那老者近前,他便凑上一步小声打招呼: “您大爷来了?好,好,太好了,我们爷天天盼着您呐!” 本章完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94章 挑挑都督的礼儿 那老者听了点点头,把头一抬,仰起下巴,喉咙里咕噜一声,傲慢地说: “瞧好吧!哪能由他们说怎么弄就怎么弄!咱们这老位子非坐回去不可!” 税衙二爷连连点头,退后一步,一溜烟飞跑回去,不知送什么信去了。 不料旁边就有那走路掉到后面的尚书随从听到了,眉毛动了几动,赶紧跑上前,倚在大人的轿前,把刚听到的对话小声禀告了。 刘大人不动声色地听完,眉毛皱了皱,轻哼一声说:“去!不要对人说,别惹闲气!”吩咐完,眼睛复又正视前方,继续做出雍容的气象来。 按照新夏朝廷的规矩,像一部尚书这样的中枢大员莅临地方,全城官吏都要去驿站远迎并扈从入城,但身分贵重的都督则可不同,只须在城外十里亭迎接拜见,道劳之后,便先行回府等待。 这第二番等候就完全像主人家了,不伴送,也不在城门口再度相迎。 特别与常规不同的是,海西这一回都督一城就有四个,气派就更大。 想想四督齐出迎宾未免太过吓人,仪仗也摆不开,他们就自己做主,简略一点儿,就只有蒋白二位去了十里亭。见过打马回来以后,就再与朱万二位一起站在督府门口,静候尊官到来。 这本是因为没有旧朝先例可援,他们绞尽脑汁想出来的,倒也不卑不亢,恰如其分。 但尊官一行一路上煊赫惯了,陡然遇此,尚书当然无可无不可,那些组分特殊的从人们却不免有些不相适应。 四督这样出迎,是不是架子大了一点儿? 跟随尚书来到的那位户部姚司官看到这些,便一心想挑礼,还在城外,就一路上嘀嘀咕咕地对同来的一位内廷公公样的贵人说: “费大人!明明四位都督,方才怎的只有小白小蒋接了一接?那两位竟公然不见出来?难道病了c出去了?” 那公公唔了一声,鼻音很重地哼哼说:“是吗?许是有事忙吧!” 姚司官摇着头接着说: “不但两个没来,也不说先行告个罪,就那来的两位,礼也行得大不地道。明明两位大人同来,他们眼里却只看见兵部的,就没朝您这边多瞧上一眼,多说一句话,这不是故意马虎人么?” 那公公将脸扭向左前方看了一眼,又看看他,把脸一扬,诧异道: “什么?两位大人?搞错了吧你!咱家可是陪侍刘大人来的,跟在后面,没敢与他并行嘛!” “那是您谦逊!”姚司官谄媚地捧屁说,“如今宫里宫外谁不知道您呀?连阁臣大人见了您老都要叫一声公公,就连刘公都对您礼貌周全,不敢马虎。何况他们小小一个都督!都督,那算个啥呀!” “都督可不小!”那公公仍然两眼看着天说,“上马管军,下马管民;坐地开府,拥旄分符,还一起四个哪!你不知道不要瞎说,听见不好。” “那是那是!”姚司官赶忙连连点头。“不过那也只是皇上一时的恩典。上次在京,那般钻营运作都不曾加级,可见圣眷已经不怎么样。这次看视回去,他们四人那官还当不当得下去,还不就凭您老人家一句话?他还敢这么托大!” 素有积怨,想进谗就进谗吧,谁拦你呢?但话说得这样就太过了!那公公不由把脸板板,佯装生气说: “老姚!是不是您与他四个有甚过节?不然怎么这里人人都糊涂,偏你最明白!不要再说了!咱可是什么都没看见,也什么都不知道。” 姚司官还要戴高帽,费公公已经扭过脸去,注意地看着前面,准备好刘尚书一停轿,自己就抢先到轿前去侍候。 姚司官讨了个没趣,知道一时说不动,仗着关系深,也不怕他真生气,当下老着脸,谄笑着退回后面。 轿到府前,费公公果然还他此来一路伺候人的规矩,连忙提前一步下了马,小跑着赶到刘尚书大轿前,手扶轿杠,连叫小心小心,要轿车夫们轻轻放下,又伸手去打起轿帘。 不料他对刘尚书恭谨尽礼,刘尚书却大为不安,连连小声说: “老哥,你这是干什么呀!轿帘是你打的吗?快放手!放手!” 费公公却一直拉着轿帘,一定等刘尚书出轿直起腰来才放下,然后仍旧半佝偻着身体跟在后面,亦步亦趋,一声不吭。 四都督站在台阶下,只等轿子一停,急忙一起上前,欢颜拜见,都说: “刘大人仆仆风尘,一路辛苦!门下们恭候多时了。怠慢怠慢。快请里面坐!” 这时是做此官行此礼,虽然四都督一向要求诸事简约,但都督府是大衙门,仍然是仆役奔走,门庭若市,堂上一呼,堂下百诺。 当下众人一拥进来,迎入大堂,请刘尚书上首坐了,又来招呼费公公。 原来那费公公本是宫中侍役,这次是年高恳请,皇上亲口恩准回乡祭祖,才附车与刘尚书一道过来,并非宫中派出的信使。 如此身份来头,不可怠慢,却也不能太过抬高,都督们便吩咐在上首旁边加了张小椅,请他坐了。四都督则陪侍在下面,吩咐看茶,又叫拧热手巾把子来,给大人擦汗。 其它随员包括姚司员等在内,都由郡守在堂下管待,熙熙攘攘,把整个大厅都坐满了。 这只是初见寒暄,不设筵宴,就只礼貌地坐一坐,说说碰头话,表示表示欢迎,很快就散了。 大队人马由郡守派人相陪,分头导往住处,只有刘尚书和费公公二人留在堂上没走。 费公公极为知机,一见众人散去,屁股还没坐热,便推说要替刘尚书看看下处,避了开去。于是偌大厅堂,就只剩下他们一尚书四都督。 五人都是熟人。 原以为熟不拘礼,天大一件事情,掰扯多时,一再接洽不成,彼此早都没好气,一见面就会掐起来。谁知此时闲人散去,对面坐着,一时竟冷场了,都不知话头从何提起。 等了一会儿,见他们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一个先开口,刘尚书倒有些心中惴惴了,主动开口问: “四位贤契,见到滚单,心中不乐是吧?”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95章 全盘核收 见他老人家终于开口,四人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末了白思孟挤了挤鼻子,说了声: “您说对了。怎么硬是搞成了这个样子?” “搞成怎样了呀?”刘尚书拉长声音,明知故问。 “还是要强买强卖呀!还是要贪官发财呀!我们不是又写信又上奏了吗?”白思孟愤愤不平地说。 “又写信又上奏了,就得依着你们来呀?”刘尚书望望他们四个,噗哧一笑,“平常事务也就罢了,几斗芝麻几石米,能将就的,上头无有不将就。但兹事体大,可不是光动动嘴c动动笔就能够算数的。” “一定要收归官办?” “嗯,上意已决,一定要收。” “理由呢?”万时明气呼呼地说,“从头到尾都没说过理由。这下大人亲临,总该给个理由了吧?” “理由当然有!”刘尚书和气地说,“第一条,火炮乃国之利器,不可把持于外人之手。第二条,兵器贵重,暴利不免,最好收归朝廷。” “斗胆驳您的第一条:米家世世代代都是我朝新夏国子民,不是外人。”万时明顽强地说。 刘尚书点点头。 “这固然不错。然而民间总是民间,上轻下重总归是不好。朝廷那边只有些弓箭刀矛,这里倒有千斤大炮,将来形势若是有所颠簸,还镇压得住么?” 老尚书双目炯炯。 ”何况民间都是将本求利,铸出炮来决不会白白堆在那里,一尊尊都是要卖钱的。只要有钱,皇家买得,盗贼也买得,绿眼贼也买得,孙济那厮有钱的话也可买得,岂不在在都是隐患?所以要防患于未然,就不如一律收缴朝廷,委吏官办,自铸自用。” 说到这里,他用来配合声调语气的厚实的一掌已经轻轻地落在桌案上。 似乎不重重地照桌子一拍,就已经很客气了! “要想大炮不流于歹徒之手,那也容易,加强监管就是了。”万时明仍然板着脸,毫不理会大人那定盘的一拍。 “我等折子上早已说过:米家的大炮可以只卖给皇家。皇家要就铸造,不要就不铸。要多少铸多少,全按朝廷旨意办理。擅自开铸就是违旨,依法严惩。这样办法,只须派一二弁兵常驻,就能看住,有何难制约的?” 刘尚书笑道: “在你四都督,管住一个冶坊自然是不难,但却要主上放心才行。米家铁冶僻在西方,迢迢千里,朝廷如何遥制?就是能够遥制,奈主上仍旧不放心何?” “这么说,非得搬到柏原去,放在工部的大院子里才能放心了?但大炮也不是米家独有,不但绿眼国那面源源不断有的运来,连绿眼国民移住在西海三郡的,近来也开始铸炮卖钱了。 “我们几个统计了一下,眼前仅只桃浦一地,能够开炉造炮的就起码有六七家。光把米家收归官办,那也解决不了放不放心的问题。” “这就是另外的事情了!”刘尚书说,“对米家是收购,对其它冶炉只需要禁止就行了。不仅桃浦,还有东陂。境外管不到,境内的总可以出文告禁铸。米家的官办之后,其他的一律勒令它停业。” 得!一扫光!这魄力可真不小。当官的嘴一张,成千上万两银子c成百上千人的心血就全白费了。 白思孟心中叹息,低下头,心灰意冷,懒懒地说: “这一来还有什么前途可言!大家都不是傻子,都看见的:凡是商民自办的,世代专工于一业一技,越做越精,做出多少好牌子来!就是这大炮,现在刚造出一些,就已经很不错,一直做下去,或许不久就能凌驾于绿眼国之上。 “而收归官办之后,不难想见,到时候尽是些不懂行也不关心的人跑来指手划脚。而且天下衙门,又都是铁打的江山流水的官,从那里调到这里,屁股还没坐热就要走,想要他做好不但太难,简直就是难于上青天。 “剩下来还不必说那些化公为私的种种流弊,我和蒋东平在粮台上看过不知多少!若任由他们把那些引用私人,滥竽充数,欺上瞒下,诿过争功,这些官场常态都带进来,我敢说:好好一个大冶坊,不要年,准会变得乌烟瘴气,一塌糊涂” 他的话声调不高,却是恳切而又中肯。但还没说完,刘尚书便插言止住,说: “不必再说了,类似这些更不用贤契担心。工部直管的各项御用工坊也不少,许多也是井井有条,做出的器物精美绝伦,有口皆碑。 “就是这大炮,虽然是初造,但我皇上英明公正,我朝人才如林,吏部更是一秉大公,一定会禀承上意,遴选廉员干吏,妥为办理,定不容许他滋生流弊,惹人口舌。 “即使偶有些许弊端发生,或是有人胆敢以身试法,则我主上如此圣明,目光如炬,洞察千里,到时必定会雷霆震怒,问他个失察失职c鼠窃狗偷之罪,严惩不贷!总之明主在上,决不让此事办得有头无尾!” 你看看!你看看!这一番话说的!又说工部能干,又说吏部公允,还把皇帝老子都高高地抬出来,大做保证,这不纯粹是空口说白话吗? 四人听着,都疑心这根本不是刘老尚书自己要说的话,倒像是分管吏部的那个严阁老平素的口吻。 看来自己的奏折交议的时候,那严老先生就已经在皇上面前狠拍胸脯打下了包票,而皇上也已经点头了。 又是同官挤兑,又是御口亲决,刘尚书就是再同情他们,又有什么别的办法! 话说到这里,这就没办法了。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四人一时默然。 “多少银子?”闷了好一阵,万时明打破沉默问,“外加多少官职?” “这个还没定盘。”见他们总算不再哓哓抗辩,刘尚书吁出一口长气,摇摇头说,“先要核产。工部户部来了这么多人,就是干这个事情的。核定请旨,再开价钱。” “全核?” “全核。” “那恐怕得核算好几个月了。”万时明拖长声音闷闷地说,“水轮。风机。冶炉。煤窑。焦窑。木模。翻砂场。精修厂。专门的炮场。还有道路c工房c引水道c车辆,每一样都得算他个把月,还不见得能样样核算完。 “时价c折旧价,这中间也有差额,也不好估算。但总价加一起,这笔开销一定不小,怕是一年的关税都拿不下来。朝廷到底有这项银子没有?不要一个钱儿没有,全都是拿一些虚官衔来充数哄人吧?”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96章 一张条子 听他这么说,看来已经真正折服,是要认真办交代了。刘尚书一笑,和蔼地说: “银子自然会有,却也不会太多。北征还没了事呢。官衔倒不是虚的,也不会滥给,至多开出三个罢了。实开实授,都是有地方的现任官。至于是郡是县,却还要等到核产之后再说。” 白思孟笑道:“这也挺好算的——本朝定制:一任官是三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是不是就按这个调调儿来推算?” 刘尚书是志诚君子,也不管他是不是随口说笑话,听了不悦,当下便板板脸,正容道: “怎能这样说?愚民不知可以胡说,尔等身为大员,怎也随声附和?知府一年俸禄才有多少?三年哪里来的十万两?连王公也没有这么多!朝廷煌煌官诰,更不会往那些流言蜚语上面比靠! “俗话说: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怎个货法?薪俸那都是死的,想多也多不来,至多只能讲,得能为官一任,那就是祖上阴德c君王倚重c百姓爱戴c自己才能,四者俱全,这才脱颖而出,挣了个光宗耀祖。得能光宗耀祖,那也就值的大了!” “是啊。”白思孟不在乎地笑着,“民多官少,于芸芸众生里,能挣出个把县官c郡守,也就好算是祖坟冒烟了。不过米家两个兄弟,都还年轻,不是做官的料,我看还是多算钱的好。就要光宗耀祖也不必忙在此一时。” “哦,那也好!不愿做现任,留以待选也成!”刘尚书连忙接过话茬说,“吏部还巴不得呢!实在年纪小,就留个五年十年好了。等到时候想做了,就算他一个特旨候选,送到吏部排在头一二名,有缺尽先补用,行吗?” 居然就坡下驴,立马就打算现金改期票了,真叫人啼笑皆非,无言以对。 眼看话不投机,说到这里,已经是口干舌燥,刘尚书便站起身来,拍拍腿c揉揉腰说: “走了这一路,老夫也乏了。想来赐饭还早,就到你们府后歇歇吧。” 四人无话,一起站起陪着他走。刚转入屏风,却见费公公竹竿似的笔直站在那里,一见他们便躬身说: “因见大人正议着事,不敢打扰。既然刘大人要歇一歇,老汉已经看着贵府管家们收拾好了,大人便请随我去吧!” 四人心想:你嘴好乖!什么怕打扰?只怕是从头至尾都被你听了个够!我说怎么刘大人自始至终都在打官腔呢,原来是怕你老小子回去不放人屁! 宫中派来密探,随行监视,看来连对刘大人也不能放心,对自己四人的想法就更难说了。是不是怕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尾大不掉呀? 四人都是满心的不舒服,却也无法可想。 回到内堂,看着佣仆服侍刘尚书安歇下来,四人才告辞,走回住处,散坐在小会客厅里,边喝茶边商量怎么办。 万时明把茶杯往桌上一顿,正要开口发牢骚,白思孟忙摇手止住他,掏了张条子出来给大家看,低声说: “且慢!这是刚才刘大人回送到房门口时悄悄塞给我的。你们看看,他这建议怎么样!” 那三人伸头一看,只见上面只写了四个淡墨毛笔字:“力增总价”。 “这是什么意思?”万时明皱眉疑问,“刘尚书是表示他会在核算中尽量帮咱们抬高价钱吗?” “这不明摆着吗?”白思孟用手指点着那几个字说,“力增是什么意思?不就是力挺咱们要高价吗?既然是皇上的意思,非要逼着咱们卖,却又怕咱们太抵触,就想法多给些金钱作补偿嘛。” “多?多到什么地步?朝廷不是早打穷了,已经没多少财力了吗?” “这倒不用咱们发愁。”白思孟收起条子,就手嚓嚓撕碎,扔进案头的“笔洗”里,“再没钱,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国家总比私家大,这几个钱想来还难不倒。” “这可不是几个钱的事情!”万时明冷笑道,“米大姑早估算过了,她家的全部产业至少也值二百五十万两银子。盘细一点儿,说不定能算出三百万来。朝廷哪有这笔巨款!” 三百万两?众皆骇然:“这么多?” “这还只是把历年置产时的一项项支出加起来算出的。要算重置价,只怕还要翻一倍。现在到处打仗,百物腾贵,物价能不高?” 翻一倍就是六百万两,国库一年的收入也没这么多。大家都吓住了。 “就这样还要加总价?再加,不加到一千万两去了?”小蒋嘀咕说。 “也不一定都指的是给钱吧?说不定还要借此给米家兄弟争两个更大的官。”朱品声小心地说。“你们回忆一下,多大的官值一百万?要钱刘尚书没办法,要官的话,他倒应该有几分把握!” “多大的官?州牧?”万时明想想摇头,“新夏朝自古以来就没这个例!前朝战时鼓励捐资助饷c毁家纾难,捐的最大的官也就是郡丞——郡里的二把手,总不至于为了米家的大炮就破了这个规矩!” 见万时明瞪着眼睛摊开手,不知怎么样才好,白思孟心里也不踏实了,敲敲桌子说: “这么说,刘老这个主意还得再掂量!我看哪,现在漫天要价容易,就地还钱也好说。就怕总价一开上去,皇上看了害怕,既然肯定买不起,脑筋一转就明抢起来。一声‘战时征用’,御口纶音,一个钱不花就弄到了手里,你还真没处伸冤去!” “是啊,这也不可不虑!”小蒋也惶惑了,“非要不可的东西,买不起就抢,连老百姓都敢这么想,何况是皇帝!牛劲一上来,他就是要这么干,天下人谁拗得过皇帝?” “那刘尚书写这几个字不是把咱们往火坑里推吗?”朱品声瞪大眼睛发急说,想了想又用力摇头,“不!不!这决计不会。他是熟悉朝政的人,又亲自参与决策,跟咱们又素相交好,决不会乱出馊主意。我看这里面一定另有深意!”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97章 不好,内急了!(二更) “什么深意?”万时明看着她耸了耸肩膀。“什么深意?” “大家想嘛!”朱品声转脸回避。“小白,你脑筋好。你说,明面上的这四个字还蕴藏着什么别的主意?” “问我?”白思孟搔搔脑袋,“什么主意?难道不是单纯的漫天要价,就地还钱?难道是要咱们以攻为守——先强硬对待,再想法退一步转圜?” “哎!转圜——转。嗯,这话——”听了他话里的片段,万时明如被点醒,不禁叫起来,“这话有点意思了!有点意思了!很可能刘老指的是谈判策略!” 是吗?大家都看着他。 “我不知道。我可真不知道。”白思孟被他一打岔,更没主意了,“可能吧,也可能是这个意思。大概他天天见得到皇帝,深知皇帝的底线,觉得这样办才能够争取到最大的利益。或者说是最好的结果。什么是咱们最好的结果?” 最好的结果? “切!”万时明把桌子一拍道,“什么都不卖才是最好的结果。可是刚才话不是早说死了,不卖不行?那么还有什么是次好的结果?” “是啊是啊!”白思孟又搔搔头皮,眼珠滴溜溜地转。“不卖不行。不卖不行。那么——少卖行不行呢?少!” 他抬起头来,眼睛忽闪忽闪,看看万时明,又看看另两位,重复问: “少卖行不行?不多卖,就只把铸炮这一部分卖给朝廷!就这一部分,行不行?” 啊!大家的眼睛陡然一亮,若能仅限于此,倒真是一个不那么坏的结果! “说不定就是这个主意!”小蒋兴奋地把两手一拍,大声说,“记不记得?刘尚书自打开口,从头到尾都只说买卖大炮,别的一个字也没提。这是不是就是说,别的不卖也可以?” “啊——啊——啊,还真是!”朱品声略一回想,还真是小蒋说的那样。 这一下,她的欢乐之意也不由溢于言表,连连拍桌,叫道: “真的真的!真的一点别的也没说。这样一来,刚才那四个字就很好理解:把总价抬得高高,高不可攀,皇上一看手头拮据,根本买不起整个的,就只能只先买一部分。 “人家一千万的家业,你总不能出一百万就买下来,那不是抢劫国民吗?多的买不起,那就只买最要紧的。什么最要紧,自然是铸炮部分。我看咱们也别多要,就定个十万,半买半送,把最犯忌讳的造炮给了他,别的他还能说什么? “新夏国自古以来就没搞过盐铁官营,哪会为个大炮就开这个先例,一下子就把所有的矿藏水坝铁炉木场都垄断起来?没这个道理!只要把大头留在了手里,难题不就解决一半了吗?” 岂止一半!铸炮工序若是拆分出来,相对于整个冶坊,连十分之一都占不到。把它剔出在外,连伤筋动骨都谈不上。 一语道破,豁然开朗,人人都高兴了。 “嗨,我就知道——”白思孟快活地说,“老头儿终究不会不理解!也不会不理不睬!他是没办法,圣意要贯彻,不容商量。只要能帮我们把损失降到最低,这就是真心帮忙了!” 到了晚上全体再聚。放下了愁绪,心中舒坦,笑容也都灿烂了许多。 欢迎晚宴郑重其事,虽不奢华,却举办得极其热闹,觥筹交错,宾主尽欢。京里来的,地方陪的,一个个都喝多了,疲乏不堪。于是主客各道安置。 回去后,两边都是人虽酒醉心里明,都暗暗摩拳擦掌,准备好第二天作正式交锋。 次日天公也作美。天气很好,阳光明媚。 都督府一早就大门敞开。公事堂上,桌案拼条,椅列两边;不是接见模式,正经就是个谈判氛围。 两边人员,笑容满面,联翩入座,略作寒暄,便摊开簿册。 谈判一开始,便由四都督公认脑筋最灵光的白小都督致词。 白思孟不负众望,笑语微微,说尽了他想得到的一切好听的话,又是热烈欢迎上级部门考察指导本地军地大政,又是自谦准备不周多有怠慢,又是声言绝对配合他们对米家清产核资的自查结果进行全面审查检验。查出不符,一定整改。 洋洋洒洒中白思孟只是略为表示了一点抱歉,说是由于各项资产过于庞大,自查一时还收不了尾,所以总数到现在都拿不出来。 各位来得也是太过突然。没办法,实在对不住,假如不愿坐等,就只好委屈各位参与进来,一起慢慢地算了。 司官与属吏们听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一致推举户部的姚大司官——他职位最高,是个郎中,仅比侍郎低些;其他两司来的都只是员外c主事之类——发言。 姚某人满脸堆笑,却一张嘴就咄咄逼人,显然他早就打好了主意,有备而来,不管你地方上有多少甜言蜜语c推诿搪塞,他们都是要见数字就驳的。 说不了几句,他拍拍手,让带来的属吏发言,一个个都翻开簿子说话,一上谕c二条规c三市价c四数目,手下吏役们算盘珠子拨得山响,一行行的数字开给你看。 总价一下子就搁在四都督面前:七十三万二千五百两,全收。 这真不知是从何处高天上掉下来的一串数字,真格是要活抢了! 论到具体事务,四都督里万时明最有发言权,各司主管们也早都知道,总价摊明后,都把眼睛望着他。 他却不说话,面对姚司官胜利的笑容,他站起身来,拍拍屁股去上厕所,边走边表示歉意说: “昨晚奉陪各位大人,不觉吃多了些海鲜。内急了。说不得,说不得!各位且请宽坐!” 谁知这一去就似泥牛入海,从此不见人影。各司上下无不诧异。先还耐心静等,后来长时间没见人回,都不免烦躁起来,问三都督。 三都督都只努嘴,意思说不是上厕所了吗,有什么办法?后来越急越不见来,直把众人坐得心急火燎,屁股酸疼。 白思孟算是有点同情心,还做张做致,不时地伸头观望,焦虑嘀咕说: “怎么还不来?掉茅厕里了?看医生去了?” 另两位陪坐的却只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好似打坐入定一样。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98章 奏稿不见了 等到日影已高,还不见万时明回转,对方做主持的姚司官不由大为生气,但自己的官品跟开府一方的都督比,那是明显不如,因此只能捺着性子和颜悦色地说: “既然万大人有点贵恙回不来——这是下官斗胆猜想——难道他一日不回便等他一日?皇命在身,万不敢这么耽误!便请三位大人示教好了:这七十三万二千五百两,米家想来不会不认,便作为总数回奏圣上吧!” 三督听了一起挺直身板,互相一望,讶然之情见诸颜色。 小蒋不同意地闷哼一声道: “米家偌大产业,连片成云,一时哪里说得尽!便是那三道拦河水坝,短短的一截河道里,那么高c那么大三座,就算二十万一座,少说也要值五六十万,这本督是知道的。 “别的虽还懵懂,不过据此猜想,那铁炉铜炉铁矿铜矿焦炭煤矿,哪一个不大过那三道水坝?还有道路宅第c林场木场c铁作工坊c大小炉群 “七十三万?七百三十万还差不多!只不过我搬指头数不清楚,你也不愿听,那就还是等万大人回来弄清楚了再说!” “七百三十万?”姚司官惊得双脚一跳,跃起身来,“抢国库呀!朝廷岁入才五百来万,他一家就能有偌大产业?不要骇人听闻哪!” 小蒋不悦道:“我说你不愿听吧?怎么样?光听到这个就吓到了,下面还怎么谈?那就都等万都督搬簿子来吧!” 直到吃中饭万时明也没重新露面,一上午白耗了。司官们不依,便在饭后围着刘尚书要他做主,严命四都督好生配合。 刘尚书心知肚明,端着茶,鼻子下喷过一道蒸气来,说: “老兄们也太急躁,簿计大事最要精细,须得一本一本项一项小心从事,才能做得准确无误,叫人口服心服! “哪有场地还没去,仓库还没盘,什么都没看见,就算盘珠子稀哩哗啦一打,嘴巴呜里哇啦一张,就弄出个确数来,强叫人家依从?人家哪能不生气?” 姚司官自知理亏,低头说道: “下官也只是因为皇命迫促,故大胆先抛出个大数来叫他们知道知道——这也是部库年里大致能够筹出的银两数。本想他们见了大数,心中一紧,开口就不至于漫天要价了。不瞒尚书大人,真话再要多了,就是皇上肯了,部里哪里负担得起!” 刘尚书笑道: “姚兄原来是个管库的,只知量入为出,却不是做买卖的。现在市上做买卖,哪有看见人家有好货,不管钱够不够,就先翻出自家的口袋给人看,然后就非买不可的? “若是你口袋里只有一个小钱,对方也只有一块豆腐,倒也罢了。倘若对方牵的是头牛,也任你扔下一个小钱就牵走么?” 被他这般笑一笑,呲一呲,姚司官没话说了,心里却不服,心想: 来之前大家都很明白,明明是皇上而不是户部非要米家交出产业不可,户部又只有这几两闲银子,不这样做又怎么做? 既然是上头笃定要办的事情,还要求快办快了,那咱们具体办事的就得快刀斩乱麻,哪容得这般推诿延宕? 刘老尚书也太迂腐了。这就叫肩负皇命却还没有把圣意吃透! 看来,他既有意偏袒,自个儿回去就得写封信回复部里和众阁老们,让他们再向老头儿解释解释圣意,催他向四都督施压。 写信之前他还想问问费公公的意见。但跑去一看,却是不得其便——这费公公老和刘尚书呆在一起,样子还很恭顺,似乎真的是个侍候角色,这就没指望了。 于是他就回来,关了房门自己草拟信稿,边写边忿忿不平。 写完封缄好,他放在桌子上,自己出门叫信差。 不料甫一离房,便有一只乌鸦从窗外飞进来,停在桌面上看了一会儿,伸嘴一叼,便把信衔在嘴里,展翅飞走,送到该送的地方去了。 姚司官回房也只是指顾间事,却发现信已不见,当下不由大惊复又大怒,心想原来自己已经被人监视了,手边的东西竟也一眨眼就给弄没了,这些丘八也太可恶了! 但他们是怎么弄走的?自己临走时为求谨慎,还在房门上挂了锁,难道他们是用备用钥匙开门进来的?倒要瞅瞅是哪个家伙这么大胆! 想一想,他提笔就在纸上抄了一首诗。想着这不是什么秘密,别人未必当回事儿,就把诗句颠倒起来,又抹去几字添上几字,再这里那里空上几格,弄得就像个简短的暗语信件,然后丢在桌上,自己出门走开。 他一直走到这排房门的尽头,在拐角处躲着,只露出半边脸监视。但等了好久,自己那门口并无一人经过。 后面有人过来了,他不便再这样藏头露尾,便挺直腰杆走了回去。 谁知一进门,桌上又是空空的,那张诱饵纸张也已不翼而飞。 他头皮一炸,不由张口结舌。自己的目光没一秒离开紧闭的房门,怎么还是被人神不知鬼不觉地窜了个来回?难道贼是从窗户进来的? 他赶紧去检查窗户,却发现处处插紧,无一空隙。 再看地板,也是处处严丝合缝,无懈可击。 仰面看去,只有头顶上一扇小天窗,刚好开着。但它高达两丈,且只脸盆大小,说猴子进得来有人相信,说一个大活人能从那儿钻进钻出,打死他都不会信! 但桌上的东西就是没有了,而且是两次! 难道这房间里布置有暗道?他连忙拉开所有的橱柜,又弯腰拍打床底,甚至每处板壁都敲上一敲,却什么异样情况也没试探出来。 但这机关肯定存在! 想到这里他不禁胆寒,后脊梁一阵阵地发凉,暗道这趟差使似乎大为不妙。这可是在跟一批武人打交道呢! 别看他们年纪轻轻,骨子里却都是从行伍里混出来的粗坯。 你看他们,上午就散漫使气,下午又偷走信件,说怎么就怎么,飞扬跋扈肆无忌惮,一点面子都不给,一点余地也不留,那还有什么事情他们做不出来? 这可是在他们的地盘上,出去进来都在人家的监视之中。怎么监视的,你还不知道!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99章 郡守来转圜(二更) 俗话说:不怕官,只怕管。别说通个信c上个奏了,一日三餐,连饭都是人家在管!一碗粥,一杯茶,全是他们的下人端来,若是在里面下个什么东西,你说要不要命! 当然啰,这须是把他们得罪狠了才会有的事,如今才刚开撕,料想不会那么快。 算了算了,自个儿还是知道进退,谨慎为上吧。不要到头来为了坚持个什么,生生把一条老命送在了这里,那就太不值了! 一惊一吓,姚郎中不由大为气沮,再进行会谈,他就认真了许多。 不是对自己的使命认真,而是确确实实对自己的老命认了真。于是在会场上,他费尽心机,小心地既要不辱使命,又要保住一团和气,变得什么都愿倾听,什么都好商量了。 好商量就好。万时明也就重新露面,果然搬了许多簿子册子来跟他们核对。所有财产全部登录在上头,只空出价码不写。 万时明要米府几个管家出面,一条条作说明,而自己则作为官府方面的公证人在一旁把着关,品名c数目c价钱,一样样地落实拍板。 凡是大家都认账的,就用红笔确定,双方各盖上一方小印,便算就此揭过; 只要有一方不肯照数承认的,他就要求大家一起去跑现场,现勘现评。 矿山c冶炉c水坝c山林c木场c煤窑,任那里有多肮脏凶险他也不吝腿脚,非要大家陪着一起去。 “这几步路是万万省不下来的!”他一本正经严肃地告诫说,“朝廷的公帑,一分一厘都是百姓的膏血,怎能糊里糊涂不当一回事情!各位不要怕吃苦,勉力为之,勉力为之。” 说完他已大步走在了头里。 这下好了!都督都能翻山越岭c吃灰钻洞,你部里来的小小司员还能说吃不得这些苦吗? 一连多日,直把众多司官吏役整了个灰头土脸,腿肚子都打颤。当面不敢说,回来后一个个叫苦连天,背地里怨声不绝。 主持人姚郎中也发现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老被人牵着鼻子走,总数又越搞越大,弄到最后,还能够圆满交差吗?心一急,就自称抱恙,不肯再跑。诸事就停顿下来。 姚司官到了这时,已经弄得下不了台。服软吧,皇命怎办?硬抗吧,没有道理。软拖吧,对方乐得。告病吧,自己又舍不得,真是坐蜡到了极点。 就在他一筹莫展之际,郡守出面来转圜了。他以探病为名夜访姚郎中,说了许多关切安慰的话,慢慢把话题引到了差使上头。 姚郎中知道他作为地方官,有四个都督在侧,只能管管民政,军事完全沾不了边,连要米家铸多少炮都不得与闻。这次地方与中央搞收购谈判,他只能站在一旁观战,形同中立国,不过倒是个传话缓颊的好中介! 于是便向他倒了一番苦水,也是想通过他的嘴把自己的为难传达到四都督的耳朵里,请对方不要太过固执,让事情有个商量余地的意思。 郡守做了二十年的风尘俗吏,是个老干员,当然很能体会其中困难,当下连连点头,叹息说: “僵住了!僵住了!谈又谈不拢,皇命又难违,日子再拖下去,连刘老尚书都有不是,这可怎生是好?” 想了一回,他慢慢露出笑容,说:“有了!” “有了什么?”姚司官精神一振,“老同年,你快说说!” 郡守却又皱皱眉头,摇头搓手说: “不妥!不妥!这样怎能毕其功于一役?老兄的差使总是做得不圆满!还是不说了吧!” 姚司官愕然,问:“怎样个说法?什么毕其功于一役?什么圆满不圆满?你倒是说呀!” 郡守任他着急,耍了他好一阵才一拍大腿,吞吞吐吐地说: “也是!差使虽不圆满,总比半点不成功要好!起码可以向贵部堂交差了。是这样的,兄弟想” 他慢慢地把不求全部收购,只收购铸炮场的主意说了出来。 姚司官听了半信半疑,反问:“这行吗?来时可是要我们照章全收的!” 郡守板起脸,正经八百地说: “怎么不行?老兄仔细想想这趟差使是怎么来的?阁老你见不着,贵部堂芦大人总会对老兄稍许透个风吧?” 姚司官望着他,皱眉回想了一下,只记得交代任务时主官那笑得合不拢的嘴,那明明白白是预兆户部上下都将要大有生发的喜悦之情,那还能看错? 可是这跟眼前的困境有何关系? 他解不开这个谜,只好央求说:“仁兄有话直说,小弟实在转不过这个脑筋来!” 郡守道:“不要光从钱上想,这脑筋就转得过来了。想想看,押了你们这一干人来的是谁?” “刘尚书啊!” “刘大人是干什么的?” “兵——兵部的!”姚司官有点儿明白了,却还理不太顺,“难道是筹军费?” “嗨!”郡守不由有些恼了,“拿钱买产业,怎么是筹军费?难道是皇上自己卖家当么?” “那——那是什么呢?”姚司官迷糊地仰起脸看着窗帘,突然灵光一闪,喜道,“啊,我明白了,原来是要他家的铁炮!要他捐献!” 郡守粲然一笑,说: “我兄果然敏悟!虽不中,不远矣!说白了吧——皇上心中,不但要他家现有的铁炮,还要他今后所有铸出的铁炮,并且一个子儿也不花! “盖因铁炮不仅耗资巨大,而且厉害非凡,征战要用它,今后守边也要用它,想我新夏国疆域极广,有多少用不了的?这笔开销岂同儿戏!如若米家可以竭诚报效,那又何必定要收他的作坊! “再说如今四方多事,此物实不宜放任其流于民间,致其沦为盗匪之利器,所以不如趁其初起,一概收归朝廷所有,上下才能安枕。至于铸锅造犁c寻常刀剑,这就不只米家,天下哪里没有?既然无关紧要,那就无须管它了。” “原来如此!”姚司官恍然大悟。 他愣愣地想了半天,到底是聪明人,前后一琢磨,很快就想通了,叹口气重复一句道: “原来如此!倒叫下官在这里平白地做恶人了!只是,下官听说万都督也有份子在冶坊里,所以狠抬价格,平白叫他捐出一座铸炮场,他肯吗?”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00章 郎中承教 “有份子!还是万都督,是吗?”这倒是个新鲜说法,他是从哪儿听来的?郡守挑起眉毛,不敢深信地看着他。 “据报!”姚郎中很有把握地点头道,脸色有些神秘。 这么突如其来,自然是他的亲戚告诉他的,然而却与事实不符。 米家产业全是自己的,万时明本人没投一个钱,也没拿一份干股。说他是股东,你什么证据也没有。 然而若说完全没有利害关系,那也不对。整个米家庄园上下人等都已经把他看成了半个主人,但这却是由于还没有正式达成的婚姻关系。 郡守是衔命前来,既然有心搅混水,当然不肯细细解释,跟他说破,反而默认似地正色道: “老年兄!不管怎样,圣人垂鉴,古有明训:邦国有难,大臣须与国同休戚。万都督既然贵为一州都督,官大权重,上头要他捐献,他怎能c又怎敢说个不肯? “只是这也不是他一个人能说得算的。米家冶坊是本地世家产业,历代相传,树大根深,盘根错节,即在朝廷里也人脉极广,利益牵连极众,多有亲王宿将于其中隐有份例的,只是不好明说。 “所以虽然如今米大姑倾慕他,却也不能他一个人说捐就可以捐。就算他忠心无二,愿意全部报效,那些有份的功臣耆老肯依他么?” 亲王宿将?功臣耆老? 还有这档子事? 姚郎中听了如雪水浇头,心一下子凉到了极点。他万想不到其间还有这样一层利害关系!牵涉到那些人,这——这份量可就太重大了! 他不由脸色发白,不安地看着郡守,不敢轻易置一词。 见真把他镇住了,郡守才又转换了语气,严肃起来说: “然而——老年兄,愚弟是说然而——若是细究其职分,都督毕竟乃朝廷股肱,一方之寄,受恩极为深重,即使肝脑涂地都难以上答君恩,何况一点身外之物! “如今为平海贼,为弭边患,大的不动你的,单叫你把铸炮的产业拿出来。此事又是事关战守,正是都督职责所在,他哪里还有理由推托?” “那——那刚才老兄说的那些人呢?”姚郎中怯怯地问。 “那些人自然也不得不尔!”郡守将手断然一挥,“道理明摆着:上头单只喝你一口水,又非砸了你的缸,还留下许多水与你慢慢用,怎么能想不通呢? “万督占股最多尚且能上体君心,其他人均沾的有限,又不伤筋动骨,只要稍微有点良心,岂能不踊跃争先,带头报效?这样一说,不就都合情合理,易于措办了?” “承教了!承教了!十去其一,仅去其一,又是事关军事,他等自然不敢推托了!”姚司官如梦方醒,站起来连连打躬道谢。 “多谢老同年指教,不然,这顶牛还不知要顶到什么时候!若是一直顶到刘尚书不耐烦了,阁部来话严催了,皇上家十分不喜了,那时,下官愚弟这个小小芝麻官也就做到头了!” 郡守达到了目的,高高兴兴地告辞,回都督府汇报去了。这里姚司官想了又想,做足了思想准备,连夜草拟了一个折子,在内详说: 查米家产业浩大,驳杂不堪,又不善经营,人浮于事,近来又有海贼肆虐,销售更加不畅,业已连年亏损,不但难以收购,收购下来经营也会十分困难。 卑职不甘心,再多方打探,仔细查考,询遍业内,竟无一毫起死回生之策。 卑职细思此事关系甚巨,与其耗费巨帑,收归朝廷所有,反成偌大包袱,不如放弃收购,任其自我求生,较为适宜。 惟其铸炮一节,关系军事,为防尾大不掉,可即日单独划出,令其捐献。 幸喜四都督仰体圣心,已先萌此意,业已与米家联络商洽。米家也识大体,愿意捐出炮场全部熔炉铸模车辆吊台,送往京城,迁地另建,永归朝廷。 惟此事责任非轻,职请示尚书刘大人,刘大人不敢自专,特命下官以户部办事身份驰驿详奏。不知是否得当,诚惶诚恐,静候纶音。 写完他亲自揣了,坐车赶赴郡衙,找到郡守商量。 郡守看了他的奏稿,见正是四都督想要的结果,就装得知心贴肉,和他一起斟酌,又赶到都督府去与那边相商,来回奔波,做好做歹,终于把事情谈成了个大概。 那就是朝廷放弃收购,米家捐出炮场,同时捐资助饷。 另外前次革职的冗员,择优准其复职,惟只薪俸减半,其中就包括姚司官的亲戚,那个既管关税,也管不成关税的糊涂大人。 虽然仍有些不大惬意,总还算是个皆大欢喜。 条件谈就,请示了刘尚书。 刘尚书阅后先予首肯,次日偕同费公公到了议事堂上,便假装生气,训斥下面不知道轻重,把这么重大的事情弄得拖拉不堪,难道非要等到朝廷实在不耐烦了发话来催吗? 姚司官便恭恭敬敬站起来,回复说事情之繁杂,出乎意料,不敢不谨慎从事。 刘尚书不悦道:怎么个太过繁杂?我怎么不知道?你说!你说! 姚司官望望同侪,说:这情形大家都是无有不知的! 于是他就侃侃而谈,把米家产业说得一无是处,说时还不断向其他人征询求证。其他人都是另外有人买嘱拉拢好的,此际谁肯说个不字? 费公公在旁边听了,面无表情,却也失望,但随即又复坦然,始终不出一言。 刘尚书假作生气又无奈,冷着脸说:真的这么不堪一用么?不至于吧?还是再看看吧! 又延捱了几天,估计朝中等得也心焦了,他这才搔着花白的脑袋对费公公发牢骚说:不承想米家竟是这么个烂摊子!真是金玉其表,败絮其中,徒有虚名了。 当下即由他本人出面复奏,姚司官那个详详细细的折子就作为附片夹在里面,算是具体说明,驰驿送了上去。 不久,朝廷回复说准奏,于是霹雳闪电般一天大事,终至瓦解冰消,算是有了个还算不坏的结局。 尘埃落定,米家便先捐了一大笔钱,送往京城。 途中接到谕旨,说圣上体恤,叫留其中一半作为西海防务开支,宫中只笑纳剩余的一半,并给米家两个小男士每人颁了一个低等世职,以资鼓励。 那世职叫什么龙镶尉,名目不显赫,却实打实属于世袭身份,得了这个就算是贵族了。 世代经商,虽然在这新夏国不算贱业,却也只是平头百姓,因此圣旨颁下,米家上下喜气洋洋,无不振奋,连郡守都到来道贺,说是圣眷如此优隆,将来更要发大财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01章 大举出兵 但天有不测风云,看似一切好好的,临到执行拆运设备,又突生变端——海贼突然猖獗起来。 有一股特别大胆的,竟趁虚掩入东陂港,很是烧杀抢掠了一番。 毗邻几个县里抵挡不住,告急的文书雪片也似飞来,不仅四都督连忙布置征剿,就连朝廷也震动了,严命即日肃清,确保境内安宁。 四都督接到朝命,立即飞马驰援,来不及带炮,就弄了几支二十斤的速射步枪带上,严督部属,合兵兜剿,长刀大戟地努力砍杀。 紧张了大半月,好容易才把上岸窜犯之敌打跑。 眼见敌人走得没影,四督立刻飞马回奏说: 海贼虽然败走,但人船俱在,遁入波涛,飘忽不定,目前我西海舰队装备未就,尚难追缉,亟需加强港口防御,以静制动。 为此首先要添筑炮台,以控扼海口;同时加紧装炮上船,出动巡海。为此不得不请示是不是暂且不忙拆卸炮场设备,全力铸造,以敷使用。 此时事急,还有什么不准的,自然一说就同意,并要求加快装备舰队,早日出海清剿,还要趁此张贼立足未稳,寻机收复大青铜。 因此之故,不仅米家炮场设备复原,又开始火光熊熊日夜不停地生产,就连另外几个小炮坊,原已经要出布告加以关闭的,也获准不动,并接下都督府上百门大炮的合同,同时并举,再度开工。 于是一切又与刘尚书一行西来之前一模一样了。 但经此一闹,四都督也不能太按部就班了,北去寻找太空船的事暂且休提,日日夜夜全力以赴的就是早日率舰出海。 白思孟把陆海军的招募训练全部交给成先率和吴起雄,自己整天泡在几个船厂里,试炮试船; 小蒋一心照料在桃浦港前方的南北两个尖岬上修筑炮台,训练炮手; 万时明暂时把精益求精四字放下,先利用已有的各种机座和床身安装简易刀具夹具,进行比较粗糙却也初成系列的切削加工; 潘刘二人则各利用所学专业,一门心思捣咕火药c炸药和雷管。 由于硫磺c硝石c天然碱等来源充足,硫酸硝酸大量制就,新式的无烟发射药已经快要试验成功,下一步就要试制标准的铜底纸壳子弹了。 至于高爆炸药,这有赖于有机化学。他们的知识储备倒也马虎够用,却是目前的工业基础达不到,只能寄望于将来慢慢从煤焦油入手,一步步地试验转化,看能不能弄出来。 “试管用陶瓷做可不行!”说到这事,潘刘二位便不由伸指弹弹那些简陋的代用容器,鄙夷地说,“想做试验,就得先造玻璃,一切都要白手起家!” “玻璃当然好哇!那么玻璃窑你们知道怎么砌吗?”万时明满怀期望地问。 在他眼中,这两位别看貌不惊人,却已是无所不能。 “试试看吧!”潘久立慢吞吞地说,态度大大咧咧,好像这只不过跟做玩具一样简单。“大炉子砌不起来,小坩埚还造不出?” “小坩埚怎么化得了料?要烧一千多度呢!”万时明不懂。 潘久立抬手一指远方高耸的烟筒: “瞧那些大家伙,化钢化铁都能够,还化不了一点石英砂?小意思了。只是这坩埚用什么做,倒要动下脑筋!” 人人都忙,只有朱品声,专业实在隔得太远,便只管理个日常行政,监督税收,拨付银钱,为各方面做居中协调工作,四面应急。 紧锣密鼓,轰轰烈烈,大忙特忙两个月后,舰队的改造与装备工作基本完成,船与炮的数量还有些不敷,但辅以大量民船和手榴弹也就够用。 出征的主帅人选报告上去,钦定的自然还是白朱二位。 他们二人身膺重寄,生怕夜长梦多,让张氏父女在大青铜站稳了脚跟,再夺回就不容易了。 因此诸事大致妥当后,二人便选定一个晴好的天气,集合了一万二千海陆军力,驾着二百多只大中小船只,其中炮船二十五艘,大举出征,目标直指大青铜的第二大城老仓。 之所以选择这个地方登陆,是因为在张氏势力范围内,这儿远不如铜坞人口众多c兵力雄厚,附近还多有海匪和绿眼盗伙出没,商业一直不振,打它既可以取得落脚地,又能扼制海盗气焰。 白思孟打算等船队到达它的东北角,先撒开来搜捕一回,彻底清剿海盗船,扫清外围,然后再登陆攻城,这样才能确保自己与大陆间的交通线来往通畅。 为了广搜海捕,他和朱品声把那两个能飞会说的好伙计都带上了。 出发那天,天公作美,刮起了强劲的东风。桃浦港内旌旗猎猎,锣鼓喧天,看的送的,人山人海,把广阔的沙滩站成黑压压一片人头。 因为这是本地从没有过的重大军事行动,不仅三郡文武齐来,连刘尚书和前兵部尚书江阁老也专程从京城赶到,亲颁谕旨,亲自送行;还带来御酒十坛,以壮行色。 白思孟带同陆军主将成先率和水军主将吴起雄站在岸边,见江阁老颤巍巍地斟酒,刘尚书亲自捧盏相敬,一起躬腰连称不敢当。 接过手后,他也不肯自命特殊,就学古代某位名将的做法,让部下抬来两个大酒缸,贮满清水,把一坛御酒全部倒入。搅兑完毕,再用空坛分装,每船抬去一坛,让全体将士共沾皇恩。 十坛酒变成了二十大缸,人人有份。酒一上船,顿时引得万众欢腾,人人称颂,都用碗来舀着喝。 就在这人人欢快的仪式最高潮中,白思孟和朱品声二人戴好头盔,抱拳揖别阁老和尚书,步履矫健地通过跳板走上船头,立刻吩咐点炮,大放三声。 炮声过后,铜板一响,沙滩上立刻大吹大唱,鼓乐齐鸣,船队便于乐声中纷纷解缆启航,一队一队,分头向港湾出口驶去。 这时港前的护卫炮台已经粗粗筑就,小蒋本人就呆在双臂环抱的南北岬尖之一的北岬炮台上。 当他看见船队白帆如云浩荡通过时,心中又是羡慕又是高兴。一时豪情激荡,就下令鸣炮致敬。 也不知他从哪本书上看到的,对舰队司令致敬的炮声是有一定数目的,但究竟是怎么个讲究却搞不清。 管他呢!他将心一横,手臂一挥再挥,整整放了一十七响,估计白思孟就是自命为海军大将,这个礼数也够了,这才命令停止。 白朱二人听到后作何感想他不知道,但肯定很兴奋很感动。手头没有望远镜,但极目远眺,仍可遥见旗舰船头有细小的人影在招手,似乎便是他们在表示答谢。 小蒋不由笑了。于是前有车c后有辙,无例不兴c有例不废,这十七响以后就作为正式规定,应用在此后舰队出航与归来的所有时刻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02章 驶抵老仓(二更) 且说船队出港之后,海阔天空。在笼子里憋久了的灰雁与乌鸦都忍不住扑打翅膀,强烈要求放它们出来。 “不要吵!不要吵!”白思孟视察中路过笼子,因没得到朱品声的首肯,不便擅自做好人,就拍拍笼子,叫它们安静。 朱品声已经听到了,出来看看天,说:“还行。眼下无事,让它们练练飞行也好,不然都懒成家禽了。” 白思孟一笑,顺水推舟,啪哒一下打开笼门,让它们钻出头来。 这俩家伙摇摇摆摆走出笼子,高兴得大扇翅膀,脚一蹬便一飞冲天,扑啦啦一直飞到极高处才低头下看。 这时的天与海美如图画。 海阔天空,风劲帆飞。只见天际白云如绵,海面白帆点点,上下相映,竟似一块浅淡的天青色花布,随意洒布着点点白斑; 也像哪里见过的一位佳人,身穿着的那一袭轻盈的素淡裙服,似静还动,飘飘欲举,真是要多美妙就有多美妙。 但白思孟此时正全神贯注地安排指点航行中需要办理的各项杂事,毫无察觉,已回到舱室中的朱品声却通过鸦眼看得真真切切。 她一时惊艳,欣羡不已,不由心想:这般好景色,等打完这一仗回去倒要找一下染坊,仔细形容给他们听,好歹也要教他们染出这样的好花样。那时,也做条裙子出来,穿上让他们看看! 以景入衣并不是她的发明。五代时的后周柴世宗叫人做瓷器时就专门下过指令,叫窑工们:“雨过天青云,者般颜色做将来”。他那是极言天色纯净之美。 唐时白居易咏缭绫的诗则更赞美了丝织物那繁富的织纹花样,说是“地铺白烟花簇雪”c“天上取样人间织”c“织作云外秋雁行,染作江南春草色”。 这就不仅指今天这样碧空如洗的景致了,还把白云大地都囊括了进来! 真的!自然美有时真能美到人心无可思议处,美到极致。 白思孟忙过第一波回到舱室喝水,见朱品声倒卧在床,却睁眼出神,便问侦察到了什么。 朱品声笑道:“难道非得侦察到了什么你才上心吗?”随后就把海天一色的景象仔细形容给他听。 白思孟笑了,说:“说得跟画儿一样,那何不就叫随船医生给画下来。那老秀才书法画画都不错,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着人叫他去!” “无所谓!”朱品声笑道,“我一说景色好,你就安排人画,嘴一张就转到办事用人的俗务上去,真是大煞风景!有那些瞎忙,倒不如让我一个人静静地品味品味!” 白思孟摸摸脑袋,笑道:“原来你这么专注。那好,我还是出去,二十二号船的平衡性像是不怎么好,我叫人招它过来看看!”说完急匆匆又出去了。 朱品声叹了口气,心道:这才叫焚琴煮鹤呢!好意跟他形容形容,结果俏媚眼做给了瞎子看!唉,人不同心,良辰美景谁与共? 然而随着舱门咣的一声,她马上又回味过来,惊悟地想到:切!都什么时候了?大军出征。再平静无事,也是上了战阵。 男人与女人不同,首要的是责任与担当,他不关心风花雪月,那是他指挥官的本份,自己怎能因此便似若有憾呢?也憾得太没道理了吧? 唉,实在有憾,那——那也只能自解。 那就自解了吧!当下她愧怍地一笑,眼再一睁,也起来了。 海上旅行最怕风浪。像上回随那只桃浦陈二家的大船出海,又是暴风,又是海盗,可真是倒尽了霉了。 不过也真像俗话说的:同一条河流不会踏上两次。 这次起手便顺利,东风劲吹,连续两日两夜不停。船帆吃饱了风,昂然直进,不过两天半工夫,就把船队遥遥送到了大青铜的东北角。 这一路之上,并未碰上海匪与绿眼洋船,连商船与渔船都没一只,整个海天空空荡荡。 想来桃浦港官军装备军舰c纠集民船的消息早就传开,眼看帆樯大至,那些不逞之徒早已乘风远飏,善良船家也宁可躲避,因此海面上才片帆不见,宁静得跟地老天荒一样。 白朱二人未免失望。原打算搂草打兔子,一打两就,干掉几只自投罗网的倒霉鬼,不料消息一传,吓也把敌船吓跑了。 他们只好一路上紧束炮衣,火药也密封得好好的,准备靠岸后攻城之用。 这天晨起,刚好风势停歇,天气回暖,春意盎然,似有晴雨变化之可能,海面上笼罩着一层薄雾,能见度不高。 船队正对着海岸行驶,距老仓城已是咫尺之遥。但也由于近岸了,各先锋船只争抢速度,队形有所散乱。前面的已经准备减速,落在后面的还连朦胧的岸线都看不见。 对面的情况,朱品声已经提前通过乌鸦和灰雁侦察了一番,尽管低处有雾气遮盖,但由于那儿地势较高,大致都能看清,就跟白思孟详细说了一遍。 但她是从空中俯瞰,平面一目了然,于景物的高低上下却还不是很清楚,白思孟听了之后还得亲自估测。见朱品声还要出神指挥两个侦察兵,没工夫和自己多说,他便走出舱室,来到船头。 站在自己的一号大船高耸的船头上,他遥望建筑在前面一带山崖上的老仓城堞。 这老仓主城距离海滩约有八百米远,处于那一带低矮山峦的主峰的山腰,就好似被众多矮而平的金字塔簇拥着的一个大金字塔。逶迤的城墙则似给它围了一圈黑玉腰带。 城墙正面当中是一个高耸的城楼,居高临下,虎视眈眈,很有一股老虎张牙的威势。两边则曲曲弯弯,间杂着墩台,插着旌旗,就像一个小型的八达岭长城,末端都隐没在山峦后面。 这是它的南城一带,南城门也是此城的主要通道门户。 既然是座城,那么城墙后面当然应该有一片平地,分布着街道房屋,但不会很宽阔,因为后面的山壁看起来离城墙不怎么远。 朱品声介绍时也曾说,城里只有两条横铺的大道,其余都是竖向的窄小街巷。 据说老仓城原来也只是一处采矿场,后来山腹掏空,铜矿枯竭,没了用处,才被回填夯平,盖起了房屋,作为走海贸易的一个港口。 但是这儿的贸易不太兴旺,远不如二百余里外的铜坞。只是占据着一方形胜,与其说它是一座城市,还不如说是一个军事要塞。在军事上的作用比商业上的作用大得多。 之所以这么说,就是因为它不但形势险要,而且地扼要冲,前堵大青铜东北角的海口,后扼山背后的一大片平原。 这平原可是一处土地肥沃c矿产丰饶的好地方,而且几乎没有深入开发,移民们正由海渐陆,逐步向那里迁移置业。 占据了这片海湾,就掌握了移民们与大陆联系的生命线。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03章 临战心悸 就要动手了!白思孟压抑不住满心的兴奋。想了想,他收回目光,抽出身边那卷纸,随手又翻了翻有关眼前这座城池的情势报告。 州郡的资料上特别载明,老仓的地理位置虽然重要,城池却不大,城内人口只有万余。 因为它就是个要塞,偏重军事用途,于是除了军人眷属c老土著,以及为军事部门服务的各种行业的人,它的主要人力资源和经济支撑,便全隔开在城外。 所以一眼看去,这儿城墙之外的坡上坡下,到处都是矿坑和农田,也到处建有房屋,大村小镇,星罗棋布。务农务工的,包括老弱妇孺在内,大约又有三万余人。真正的内轻外重。 至于守备兵力,原来这儿常年驻扎着一支王国军队,编制是三百人,从不轮换,驻防长官是一名千户。兵营里外,连家眷都集聚成屯,所以早已本地化。 老仓变天时,这支军队思土重迁,毫不抵抗便投向了老仙儿一边。但时日尚短,其忠诚度究竟如何还很难说。 不过近来老仙儿大力组织民团,民众都被编列在册,按户抽丁。为了训练与打仗,又将他帮里那些积年惯匪掺于其中,作为骨干。 这样一弄,则城外这些人中,至少两三千原来的平民就此被拉入了他的武装序列。 倘若训练到位,再把士气煽惑起来,以三百防军督促和带领这三千民团与官军为敌,也是一支不可小觑的力量。 当然了,数量的天平眼前还是压在官军这一边。以一万二千正规军对付三千民团加三百新倒戈的防军,怎么看也像是一种碾压。 把资料放下,白思孟又抬起头来注视前方,思考眼前这一仗怎么打。 他这样反反复复,掂量再三,不是拿不定主意,而是初膺大任,感觉真的是如山之重,所以难免心中一阵阵地发虚。 按说他见识的战阵也不少了。夜袭耿庄,轰炸铜坞,隔河炮击,追歼向子林,甚至督促运粮c飞劫天牢c对阵海盗,哪一场合都不是容易对付的,也都是腥风血雨,惊心动魄。 但那都是小规模c小单位的作战行动。 往大里算,他倒也有带领过七百人长途行军的经历,但那只是走路,不是打仗,而且一到地头,那七百人除了炮兵,就没真刀真枪地干过哪怕是一小仗! 若论真正打仗,他连像朱品声那样指挥一千官兵展开进攻的经验都没有过,如今却一下子就要指挥一万多人攻城拔寨,这叫他怎么静得下心来? 心里像有虫子在爬,那是当然的。 朱品声的侦察暂时告一段落,一睁眼看不见他,走出来却见他直直地呆立船头,遥望老仓,知道他心神不定,就走过来手扶船舷,靠在他身侧。 “怎么?心里不踏实?”她轻声问。 “有点儿!”白思孟老老实实地承认,“千军万马就要上坡了。” “心里要是不踏实,那就不要匆忙。先叫侦察船靠岸,把实际情况摸摸清楚,主力在此之前暂缓行动。”朱品声建议。 “好办法!就这么着吧,再看看!”能够稍捱片刻,在白思孟那是巴不得。他不由精神一振,欣然同意。 号令发出,船阵立即停止前进,靠近岸边,轻轻浮荡。三条先锋船先行一步,缓缓靠岸,握枪持刀的官兵早已做好准备,至此纷纷跳下,蹚着海水扑通通地跑向沙滩。 “看了这么久也没见什么敌兵走动,想是都躲得不敢露头,或者是眼见我军势大,干脆提前撤守,一窝蜂都跑光了!”白思孟笑着自我宽心说。 “要真这样的话,那就太好了。”朱品声也笑。“‘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虽然临到要战斗总有些不踏实,但原出兵时就没把这一帮战力孱弱的敌人放在眼里,如今既已顿兵其下,对于这个首战目标老仓城,两人自然都是志在必得,亟盼能一口吞下。 不过拿下的方式得讲究,能减少损失就要尽量减少损失,一万二已经是目前他们拿得出的最大兵力,而老仓这才是初战呢。 善战者云:用兵以攻心为上,攻城为下。 他肯投降,能兵不血刃,这自然最好。 其次是临之以威,迫其屈服。 最后实在不得不战,才能选强攻。 强攻损失肯定大,在万聚坪他们两人都亲眼看见过——那人攀上去掉下来都是一串串的,葡萄似的,哪个摔下来不要断胳膊折腿? 尤其对此时的白思孟而言,作为主要指挥官,现在又有朱品声随行在侧,行事粗暴,杀伤太过肯定是不行的——无论对敌对己;既然敌人隐匿不出,那最稳妥的当然就是先侦察,看看敌人反应。 最好是侦察兵一登陆,那边马上就举白旗。 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事与愿违,侦察兵们还没踏上滩头,便被一阵箭雨撵了回来。 原来有一些前沿敌兵就躲藏在高岸上的土坎子后面。而在他们后面一路高起,还有层层叠叠的土坎壕沟,也不知埋伏了多少人。 眼看着自己的试探被狠狠地挡了回来,白思孟吐了吐舌头。 敌人没撤,而且还很有点斗志,那就改为威慑为主,杀伤为辅的方针吧。 “各船准备开炮!”他扬声高叫。 真要威慑,光拉开庞大的阵势不够,还要尽量炫耀火器的威力,来他个如雷贯耳,把守军吓个心惊胆战,魂不附体,抱头鼠窜,然后再兵不血刃,浩浩荡荡地把部队开上去。 先声夺人,复又倚多为胜,对方到此岂能不吓个屁滚尿流!那时只怕根本就不需要什么蚁附登城,斩将拔旗,对方就已经开门跪迎。 这样最好,否则城门一破,那就真正玉石俱焚了。 这倒不是恐吓谁。 别人不知道,白思孟还能不知道?王军又是什么好兵! 几月前打下万聚坪那天,听说不少将领和大兵都发了财了。那万聚坪的百姓和府库,大半年前可还都站在朝廷这一边的呢! 但他刚想命令船队进行炮击,便已发现地形是个绝大障碍:火力发挥有难度。 敌城位置真的较高,距离又远,大多数船上的横排火炮打不到它。只有纵向炮舰两侧的长筒炮可以轰击,却也要支起很陡一个角度。 发射c复位的操作十分费力,准头还不能保证。 仔细估量过后,他便放弃了对城开炮的想法,只须近距离射击,把滩头上的敌人赶跑就行。 于是他便命令吴起雄的座船先开几炮,而他自己则准备进行空中轰炸,直捣老窝,震慑其城内主力。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04章 漂来一怪(二更) 轰炸就要先确定载具。 现在他们的个人飞行圈几乎全部失效,仅余的两只还能动的,也不知能否托着炸弹飞完全程,搞不好就会空中熄火,连圈带弹一起掉下来,到头来还不知炸了谁。 而且这还是紧急时的救命圈圈,一定要留下以备万一。 要载弹轰炸,只能动用那两只特大圈圈。可能是充力形式不同,两年了,它们的动力仍然十分强劲,连砖瓦房都抬得起来。 为了好利用这两只特大圈圈丢炸弹,他早已命木匠做好了两个大圆格栅。 格栅摆上去拴紧,就与圈圈联成了一体,中间空处共设置了八个炸弹投放口,每个口子都有活动卡环。 放置炸弹时,卡环用蝶尾螺栓上紧,要扔时只需用手拧脱螺栓,再使劲扳动半环上的顶推手柄,环就松开,炸弹就投放下去。 为此之故,格栅上就得坐两个人,一人管半圈,飞到目标上头,再手动投弹。 设计之时,白思孟是想自己坐上去轰炸。但是格栅做好了,朱品声坚决不同意他冒险,说这事找个当兵的做就可以了,怎能让总司令去干?怕人家的弓箭手找不着值钱目标呀? 白思孟说怕当兵的扔不准。朱品声呸地啐一声说: “只要他坐着就行了!要他瞄个什么?飞行由你操控,瞄准由我进行,你只要到时候发令,让他拉开手柄往下扔就是了,有什么难的!” “好!好!依你!”白思孟没辙儿,只好放弃了这个亲自轰炸的诱人游戏,改而使用专职的投弹兵。 之前他已在部队中精心挑选出一批胆大心细的年轻人来专门干这个事情。 在陆地上,他先给他们看大圈圈飞行表演。看了一天,就让他们乘坐大圈圈从平地起飞,上上下下飞了好几次,越来越高。 很快就发现有人恐高,刚一升高就脸肌乱颤,手脚发麻,怎么也适应不了。他就毫不犹豫地剔除淘汰剔除,一下子开去了好几个。 剩下能适应的,他就亲自带领,跟他们坐在一起,分批直上五百米高度,来回转圈,下来后再在陆地上训练操作动作。 经这样一番努力,战船出发前已经训练出五个投弹手,尽管还有些害怕,却都能不管飞多高都将牙一咬,大睁着眼睛上下看,作出根本不害怕的样子。 能作出这种样子,那就具备了基本资格,可以一用了。 这时他就准备把他们派上去,已经把大圈圈从舱里抬了出来。但是临到要装炸弹,他想了想,又改变了主意,还要等一等,再问问朱品声,城里有什么新动静。 朱品声这时正在指挥灰雁和乌鸦飞到城中侦察,一会儿接通这个,一会儿接通那个,到处巡视,忙得不可开交。 白思孟得空跑回舱房来问她:“有投降的迹象没有?” 拖到这会儿,敌人若是还肯投降,那就太好了。 “还是没有。”朱品声闭着眼愁闷地说,“都跑出来了。城墙上站满了人,都往咱们这边看,手里的家伙都攥得紧紧的,表情很紧张,但不是太恐慌。行走c动作都还有条不紊。 “滚木擂石都预备下了,还支起几十个大灶,烧起了柏油锅和铅水锅,有些已经滚开了。弓箭手的弩子在脚边放了一堆,却还没蹬开,大概是觉得时机不到,还有余裕。 “城楼那儿有三个将校模样的人,指指点点,远了点儿,听不清他们说的是什么。 “城门楼后面有一个歪嘴军官,弯着腰正往楼下大喊大叫,叫窝在两边的预备队往城门口集合,好象准备开城冲杀似的。” 白思孟笑道:“攻城拔地,凡是将领,人人都能做,而若能不战而屈人之兵,那才是威风c高尚c慈祥,更显得出王霸之气,所以我特别想当仁义之师。 “不料他们不知好歹,不仅要负隅顽抗,还想突然开门冲杀出来,两下的想法全拧了!你再看城外那些村落,都有什么动静?” 朱品声说: “看城墙之前我就看过了。无非是坚壁清野,老弱妇孺躲到山坳里,青壮男人埋伏在山头,村落边竖起旗杆发信号,等着官军来呢!” “人数呢?” “总有好几千。有的一色的长矛大刀,有的只有铁锹草叉。有几个地方人数集中些,每群有好几百,人堆里都有头目,一个个也挺凶神恶煞,不停地喊喊叫叫,给大伙打气。” “能把他们先提溜出来就好了!”白思孟遗憾地说,“他们才是老仙儿的死硬分子。不然,到时候枪炮一轰,良莠不分,玉石俱焚!” “传单不是准备好了吗?扔炸弹前先散发出去嘛!” 白思孟没把握地看看舱房里堆的几大堆传单,摇摇头道: “就怕下面的老百姓不识字,看不懂。再说,王军初到,不知底细,又有匪徒在中间挟制着,只怕没几个人胆敢阵前反正。” 但话是这么说,他还是走出去发令,叫纵向炮船驶到第一线来,装上传单弹。 由于侦察兵受阻,先头船也开过几炮,敌人却还死躲着不退,于是都知道终究不免一战,各分列船队都想抢先登陆。 这是由停泊到再动,本来就有点挤,这时各船舰蜂拥而上,立显位置错乱。临时再变阵确实有些不容易。 但不变也不行,距离太远,只有纵向舰炮能把传单弹射进城墙,所以个头更大的横排炮船最终也不得不让路通行。 落帆后大家都移动不灵,各船只好撑篙划桨,笨拙低效,好久都没到位。 正忙乱中,突然,在二号炮船,也就是水师统领吴起雄的座船前面的海水中,悄然无声地出现一个浑圆的物体,随着波涛起落,载沉载浮,似乎是泡胀的牛狗猪羊之类。 水手们辨认不清,指着大叫,惊动了军官们。吴起雄眼力好,一看之下便叫: “嚷什么嚷?那是个活人,淹得半死了。快捞上来,看是什么人!” 水手们不相信,坚认是死尸,呸呸地吐着痰涎。当下几人联手,抱起三丈长的长挠钩去戳。 不料挠钩一伸,将及未及,那物体便翻了个个儿,呼地一下在水面坐起,把船上人全吓了一跳。 原来那漂浮物果真是个活人。 只见他赤裸着上身,瘦骨棱棱,年纪颇老。 一头长发被水泡湿,垂在胸前,与长胡子贴在一起,只露出很小一片鼻眼来; 身上衣服却又是油绿色的,因此很像一头南美洲雨林中动作迟缓的大树懒。 由于刚打水中冒出来,湿淋淋的,所以他又挺像一只满脸于思于思的瘦河狸。坐在那里,也是一副河狸般的天真懵懂c仿佛不知周围发生了什么事的呆呆的神气。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05章 铁爪一抄 “难道是个老水鬼?一具还魂的浮尸?”看他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有人大声嗟呀。 水手们都有些迷信,心中一紧顿感恐惧,立刻将挠钩缩了回来,迟疑不决地看看长官。 吴起雄猛一见,心中也很吃惊。这老东西,看他下身穿的裤裙,不是渔民的短裤,倒像是街上有钱的买卖人装束,人也太老c太干瘦了些。 这样的年纪,一般都是儿孙绕膝,安坐在家中享福的了,怎么跑进了水里?又竟能坐在水面上?难道是从船上掉下来,屁股下又刚好坐上个浅滩? 但既离吃水如此之深的大船这么靠近,那下面就不会是浅滩了,只可能是块兀立的礁石。 想到礁石,他心中一懔,不敢大意,忙命舵手转舵,再叫大家一起用长篙把船体抵住,尽量撑开些,不要撞到了。 但大船的惯性何其之大!尽管半船人都扑了上来,进行了一系列顽强努力,它仍然毫不犹豫地缓缓撞了上去。 船上诸人只感觉出噗的一声闷响,也不知什么地方撞着了。那端坐水面的老头儿也身体一歪,被卷到船身之下不见了。 “糟糕!”吴起雄咒骂一声。打仗也要讲吉利的,一来就触礁,再撞杀一个不相干的人,这可不是好兆头。 他忙命水手们快些捞人,活的捞不起,死的也行。命不用赔,好歹给人一个好发送,也算是有个交代。 水手们齐应一声“得令”,便用挠钩长篙去捞。 正忙间,忽然船身轰隆一声,凭空上下一顿。一阵剧烈震颤,晃得人眼花腿抖,大部分人都摔倒了,接着便从船底传来嘎吧嘎吧的木材破裂声。 “不好!到底撞上了,崩裂了!”吴起雄心房一紧,马上想到了这个可怕后果。 他后悔不迭,深恨自己疏忽,爬起来,拔腿就往舱下跑,边跑边大声喝问:“怎的了?快拿水桶来!” 一下到负二层舱,便迎面看到一大股海水迸射冲腾,急扑过来,就跟条活跃的白龙似的,力道极大,汹涌无比。 偌大船底片刻间已经全部淹住,并开始浸上梯级来。 如此迅猛的进水,饶他吴起雄见多识广,也是平生所仅见,一看便知裂缝极大,无法堵塞,船已经抢救不成了。 “快都上来!”他又恼怒又心疼地大叫,边向后退,边乱挥手臂,转身跑上炮舱所在的负一层,命令快搬火药桶,抛下海去,大炮就不要管了。 水手和炮手们一听都吓坏了,拔脚就先逃命,逃上甲板才想起长官要自己做什么。 几个人俯身下看,水还没淹没下面的舱梯,还有时间,这才连忙返身下去,抢搬堆在角落里的火药桶。 这些火药桶都只挑水的木桶大小,用桐油泥絮密封,不怕淹水,数量也不算多,他们便每人扛起一桶,急匆匆地跑上甲板,把它们放在舷边。 还好,船摇晃着迅速下沉,沉到一大半却搁住了,原来岸边水浅,已经坐到了沙滩上。 但它仍继续摇着晃着,发出吱吱的结构扭曲声。随着帆樯倾倒,船身也歪斜了。 最终舱中又咕嘟嘟冒出几大串气泡,像垂死者断气前的长叹似的,往后一仰,彻底不动了。 于是,原来威风凛凛的舰队二号船便只露出上甲板和少数几个炮口,就那样可怜地歪斜着躺在那里,成了一个破损的小小的固定炮台。 只不过由于它并未完全沉没,所有的水手兵士都逃出命来,这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不料灾难尚未完结。 二号船倾覆后不久,岸边水下又传来几声沉闷的钝响,接着便洪波荡漾c帆樯齐摇。紧跟二号炮船之后,六号c十一号等与二号船邻近的炮船也先后遭遇劫难。 也都是像二号船那样,都是船身先猛地向下一挫,船底下咕咚一响,接着便龙骨断裂,海水如瀑布般涌进,立刻就没救了。 而它们却又不如二号船幸运,所处位置海水较深,因此舱中水一旦开锅似地腾起,人员立即逃散,没人照管的大船便慢慢下坠,一沉到底,什么东西都抢救不出来。 只是由于船近滩涂,准备登陆,大部分船员早就聚集在甲板上,因此除了下面的伙夫和值班后睡觉的,也没损失什么人。 白思孟此时是在一号司令船上,与二号船相距较远,没有直接听到动静。但是那边祸事一出,接近岸边的四五条船上人都叫了起来,声音喧闹嘈杂,所以也早被惊动了。 一时间,他弄不清楚出了什么事,幸好朱品声一直在指挥乌鸦和灰雁侦察敌情,飞返途中凑巧看到了。 她瞧清楚后,心中大骇。 此时也来不及向白思孟解说,她急中生智,当机立断,立刻命令自己的乌鸦一头扎下,对准那刚从十一号船的左舷冒出水面的绿衣老人的光头刷地抓了一爪,一个转折便又飞起。 上次出海,乌鸦为了与凶横霸道的军舰鸟和贼鸥打架,早就装备了一副钢钩铁爪,打磨得锐利无比,临战经验也颇为丰富,这凌空一个扑击抓挠,真正做到了眼明手快,又狠又准。 老者眼力却也不错,见它骤然飞来,便低头弯腰,伸出右手格挡。 谁知乌鸦的速度实在太快,箭似地冲来,将及对方头顶,便疾风般地一抓,顿时把老者的头皮抓出几条深可见骨的血沟,而不仅仅是血痕。 好家伙!要不是老家伙练过铜头铁额,这一下就连头皮都要揭起来了。 当下他出其不意,大叫一声,脖颈向下一缩,猛地钻下。 不料才刚入水,却因为海水是咸的,浸及伤口,立刻一阵火烧火燎,疼的又是一声大叫,腾地又钻出水面,手中还提着一支头端足有西瓜那么大的大尖头锤。 伺隙再战的乌鸦看见机会,立刻又迅速落下,略一抓住,伸嘴就是狠命一啄,把一支钢锥打就的尖嘴套直啄在老者的后脑骨上,脚一蹬,又即逃开。 这一下,钢锥正中顶心,穿皮见骨,老者疼彻心扉,双手捂头,缩得与乌龟相似。 他手中紧攥着的那柄纯钢大尖锤已经拿捏不住,长柄向上一翘,脱却掌握,立刻沉向海底。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06章 毒烟邪火(二更) 伸头观看的众水手本来都以为老者是不慎落水,还在捞救,方才见他疼得窜起,才发现原来他不仅没事,还骁勇得很,手执凶器,而且是一件那么吓人的尖头大铁锤,都不由大声惊呼起来。 天!这么铁锚似的笨重家什竟然都拿得动,那不是神怪是什么?怪不得刚才好端端的,突然几声爆响,三条船的船底就撞破了,自然都是这老家伙干的好事! 不过这样干瘦的一个老头儿,居然拿得起这样一柄沉重的大锤,在深深的水下也能挥舞自如,真是匪夷所思! 他哪来这么大力气?水下又有何处能让他站脚借力呢? 要知道,这些大船的船底可有大半尺厚,在空地上抡起开山斧来猛剁,都还老半天砍不透呢! 有几个机灵些的水手已经转身去找弓箭。因为准备发起滩头攻击,兵器都在手边,此时既见到了敌人,拿到手中立刻搭箭上弦,张弓来射。 老者虽然受了意外之伤,还好转眼便即醒悟,一看苗头不对,立刻忍疼潜入水中,一个急冲回到了岸边。 只见他浪里白条似地一跃而起,转过身来,水淋淋地向着船队,右手伸直对天,歇了两秒钟,猛地一划,好象要拉开什么幕布似的,划了一道直线,然后掉头就走。 他一身毛发衣衫紧贴体表,水滴如线,模样极为狼狈怪异,从头至尾这一套连贯动作,更像个淹死鬼在求告嚎哭,却又不发出一点声音来。 众人看得疑惑万分,捉摸不透,无不栗栗危惧,不自禁地感到心悸。 看他一溜烟地跑远,竟没有一个人想到再用疾风似的快箭去追击一下,打他一个趔趄。 这边的人没有张弓,老家伙的邪风却已经放了出来。 也不知他划开了一个什么口子,就在沙滩之上,一股黑烟平地里呼地一下吹将出来。 烟尘本就浓厚如雾,里面又掺夹了硫磺的气息c皮毛的焦糊味,特别腥臭呛人。 近处船上的水手吸入,立刻头昏脑胀,鼻酸眼疼,肚子里的东西也一阵阵上涌, 几乎就要呕吐出来。 更糟糕的是,烟雾翻卷中,竟然还冒出耀眼的火光来。 火光初时还是七八秒才偶然闪上一闪,后来就越来越频密,终至火舌吞吐,一伸一缩,蛇一样乱窜。 于是烟团夹火而且含毒,更加汹涌澎湃,海面挨近处刹时就热气逼人,且奇臭无比,势不可挡。 吴起雄座船倾斜,无法移动,眼见火焰逐渐延及,竟无法可想,只好大叫要各船泼水自救,移船躲避。 此时能动的船还好,升帆已来不及,就纷纷撑篙起身,避往远处。只有那动弹不了的二号船,眼睁睁看着恶臭的烟火翻卷着扑上船头,把斜伸在水面上的帆樯全部点燃。 “罢了!罢了!”吴起雄眼看无法可施,只好叫全体水手都跳海逃生,自己最后一个离船,泅到了岸上。 一爬上岸滩,便出现一幕更让人瞠目结舌的场景。 只见潮线上堆满深绿色海草的长长一带地面突然呈一字形长线裂开,上百条人影从中窜了出来,一站上草坡,立刻全速向后狂奔,身后掀开来的草盖子甩得到处都是,一会儿就隐没到小山后面去了。 光光的一带海藻浅滩,这些人是哪里蹦出来的?难道人能跟蘑菇一样快生快长? 有些大胆的水手便提刀拿枪冲了上去,走到那儿一看,才发现其中奥秘: 原来这里早就掘出了一道深堑,深八尺,长十余丈,上覆草盖。 跑掉的那些人原来是躲在堑壕里的,但为什么一见人来就逃跑呢? 吴起雄跳下深堑,只走了几步,便发现堑里向着海水的方向又掘有一条长长的地道。地道的路面上装设着木头滑道。滑道是空的,前端已经浸泡在水里。 “乖乖!居然在泥滩上挖出这样的长洞!干什么用的?” 他再看看滑道,闻闻空气中的烟火焦臭,皱眉一想,便猜出了些许端倪。 又横向往前走了几十步,又发现了两条,情况大致相同。 他干脆叫人拿来火把,举着它钻入地道,顺着滑道一直摸到水边看了,顿时心中有数,点了点头,便爬了上来。 在海面上,老者放出来的那一把无明邪火也不知是怎么来的,但几分钟后,它就开始渐显无力,烟火越来越弱,最后几个烟圈缭绕一下,就消失了。 白思孟的一号大船赶过来时,已是烟火全熄,三条大船却已报销,就剩个水军副统领,带着一拨落汤鸡手下湿漉漉地站在岸上。 问原因,水兵们讶异不已,都说是碰上了神鬼,也不知怎么船就被他凿沉,还放出一股妖火,把大家逼得退避三舍。 幸好朱都督的神鸟抓了他一爪子,挠得他头皮破裂,双方算是打了个平手。 “不然!”吴起雄摇头禀道,“也不是什么神鬼!卑职眼见:是这老妖道藏匿了许多徒众在岸上堑壕里,对海挖了许多条甬道,藏有滑车冲角。 “平时用木板隔着水,见我们船来,便许多人推动铁滑车,冲破木板,在水中一翘一冲,便把我们的座船打穿。我们吃亏就在离岸太近,稍远些就不怕它了!” “那这烟火又是哪里来的?”白思孟问。 “那是滑车冲角里还藏有硝磺柏油,撞后一浮起,药捻便点了火,便轰然大烧起来。这样的引火物,甬道里还剩有几桶,上面都插有药捻。 “另外,上通沙滩也有一排竹筒,都装有药粉柏油,全点火喷射过了,烧得里外焦黑。” 原来如此!白思孟想,老仙儿原在芦河前线就惯使火油罐烧营,这次他的手下又重施故伎,却又加上个攻城槌,还学会了用火药捻c用喷烟筒。 大青铜这边常有绿眼海贼来往,火药不是难得之物,或购或抢,甚至不排除他们已经学会制造,那就很容易蔓延开来。 幸亏自己出征大青铜及时,再晚一年,只怕火炮火枪在这边都不再稀罕,那时就变成难啃的硬骨头了。 “那他还拿着个尖头锤来回舞弄干嘛?”他不由要问。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07章 虚则实之 实则虚之 听他问这个,吴起雄笑了,指指自己那批还在懵懂中的手下说: “这就是装神弄鬼吓唬不知情的人了!末将若不是看过了他那甬道,也要被他吓住——就这么一锤一个,岂不顷刻之间,便把我们全凿沉了?还不须装模作样地放烟放火呢!那尖头锤定然是中空的,只不过拿它做个法器!” “原来如此!”白思孟一笑,却又有些不明白。“沙滩挖地道,他是怎么做的防水?” “禀都督:卑职看过,此处岸滩稍高,又是硬泥,本身无水,地道前端入水也只半人深,攻城槌长有二丈,多人推着用力一冲,就冲出来了。” “唔唔。”白思孟又点点头。敌方倒也肯下工夫。 只是看那沉船位置,他又不禁疑惑:这距离可不短,攻城槌能推那么远c又入水那么深吗?怕未必! 他宁愿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亲眼看到,当时二号船是突然下陷一样坠下去的。那一声破裂的轰响也像是触礁。 倒像有一股什么大力将它硬捺下去,嗵地一下落在尖尖的礁石上,否则那么粗壮的龙骨怎么会断? 由此他不由想到:在攻打倚云台时,金老道竟然划裂异空放水。这么有眼力有能为,岂不是将空间挪移利用到极致了? 那么反过来行不行呢? 在三公岭,师父曾说过:有些大本事的好手练到极深处,真可以自行变异局部空间,令它一会儿正常,一会儿异样;一会儿虚,一会儿实。外人看去,也就时而存在,时而消失。 简言之,此时他的随身空间就像是个握在手里的大气球,胀缩随意,收放自如。 当时怕他们听了白听,讲到高兴处,力老师还特意演示了一点儿。 那时墙边恰巧有一堆维修用的黄沙。 力老师叫大家好好看着它,然后自己看准方位,绕到墙后,手往墙体一插,指端停在墙面,那劲力已经透墙而过,并且穿过沙堆,摇动起来,把另一面的沙坡搅得流沙乱扬。 这就像他把一根极长的电钻从那边直戳到这边,在这边沙坡上转动了一个小风扇。 “这还是虚的,”当时他郑重声明说,“透体而过,如针之细,作用只发生在这一边,中间却什么波澜也不起。这还不算能为,你们练几年也都能够。” 然后他就不动了,凝神发功,劲力渐强,表面上却什么都看不出来,连乱飞的流沙也静止了。 但再过一会儿,情况就不一样了。 只见那堆沙子逐渐膨起,就像一棵卷心菜在快镜头里迅速生长,很快就抬起一尺之高,然后二尺,然后三尺,最后竟然就漫过了墙头,刷刷地流泻到墙的背面去。 “这就变成了实的!”力老师爽朗有力地说。“如针之细变成了如牛之粗,而且绵密强劲,无隙可入,这才顶起了真实存在的沙堆!” 众学员惊叹不已。 等他们看够了,力老师就扎起架子,两臂奋力一振,大喝一声:“起去!” 那厚厚的黄沙应声而起,呼啦一下,整个儿飞腾起来。就像经历了一次爆炸,中心开花,灰沙泼洒得到处都是。 “能这样变换自如,才算悟出了空间含义的真谛!”力老师笑着总结说。“老师这儿不过给你们看个例子。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元老们要是弄起这个,那才真叫惊天地c泣鬼神呢!” 可惜当时元老们来了又走,竟未能饱此眼福。但那情景已然可以想见。 由此类推,焉知这个贼老头不是如力老师演示的那般,首先将随身异空伸长突出,直达二号船的船底。 然后再令它转虚为实,膨胀起来,硬性排挤开巨量水体,然后突然将泡一收。水随泡下,船随水下,就此硬坐下来,被那水底的暗礁一举顶穿? 如果是这样,不但二号船难逃此劫,以贼老头之娴熟水性,来去自如,对旁边那两只大船自也不难照此办理。 这就够了。之后的什么地道喷火c攻城槌撞船,就都不过是信手拈来的掩人耳目之举了。 想到这里白思孟不由叹息:本会功夫,何等博大精深!却可惜,会的不来,倒叫我们这不会的来这儿看着别人施展,自己还只能糊里糊涂地干瞪眼! 一到城边,还没开打,就吃了这样一个大亏,他既感倒霉,又复戒惕。 如果自己猜想的都对,那眼下这神出鬼没的老头,与自己的师父相比,已然厉害得多。即使与自己无福眼见的元老们间还有差距,那也有限得很了。 这下子怎么弄? 他这边还在深深的疑惑戒惧中,朱品声已来到身边向他讲述刚才又看到的情况。 她一开口就说是金老道。 “这怪老头就是在京城倚云台上作法的金老道!”她面色苍白地说,“百分之百肯定。他的脸相虽然变了些,像糊了松香白蜡什么的,但绝对还是他——他那双眼睛我看得一点不错!” 虽然同样惊惧,她的语调却极为肯定。 “就是那借助紊流拉竿放水,然后双掌一推就搞得烟火满天的那个?”白思孟不由张大了眼睛。“我也这么疑惑,却不敢往这上面多想!” “绝不会错!他那双眼睛抠着,两腮瘪着,三分像人,七分像鬼,右眼皮上还有个小疤,亮亮的,靠近外眼角,我看得真真的。” 朱品声的认人识脸功夫,从来都是第一流的,哪怕对方化了妆!白思孟不能不信服。 真是金老道,那就真叫冤魂不解了!他不是樊老头的师父吗?难道离京之后,还一直在帮张老仙儿,这次又专门跑到这儿来替丧命的徒弟报仇雪恨来了? 要是果真如此,虽然在刀枪如云的战场上,他那点奇技怪招顶不了多大用场,就像在倚云台那次一样,最终还得狼狈败走,可既然他心怀不忿铤而走险,又这么有心机有能为,那就不知什么时候,还会突然间再在另外一个地方再杀出来,再打你一个冷不防! 能舞动那样一把沉重的铁家伙——虽说是空心的——又能在水里出没自如,还能布置复杂的迷阵,同时自己又玩弄空间挪位,这本事还真不能小瞧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08章 天女散花 “小心提防!”他心中懔然,强压不安,回过身,沉下脸来大声吩咐。“眼前第一要务是赶紧上岸,把城池拿下来!吴起雄!传号令:炮兵登陆!” 吴起雄仰头大喊了一声。船上立刻信旗挥卷,几十条战船闻风而动,小心地靠拢滩涂,开始下人卸炮。 就在陆战士兵蜂拥而下时,终于近前成列的纵向长炮也开始向城内发射传单炮弹了。 口令一下,各纵向炮舰的甲板都猛地一摇,顿时烟云腾起,霹雳大作,嘭嘭嘭嘭,炮声震得空气都颤抖。 一枚枚小西瓜样的圆形炮弹从烟雾中窜出,呈大角度弧线飞过天空,准确地落在城堞前后,在引线燃尽后轰然炸开,把五彩缤纷的纸张抛撒得到处都是。 水兵和步兵们集聚在甲板上,每听到一声震耳的炮响就大声喊叫,为它落点的准确和爆炸喷出的彩色欢呼不已。 传单的内容是精心拟就的。 大意是敬告各位:官军此来,是要收复老仓城。海面已封锁,大军就要登陆。火炮已备好,不降便轰击。老仓的全体居民与驻军要善择进退,勿为玉石俱焚之举。 凡降者,贼匪免死,胁从的平民不问,有斩贼首或缚贼来献者立功受赏。 同时,都督此来是吊民伐罪,安抚百姓,大军入城,将严申纪律,秋毫无犯。众商民不必惊慌逃离,尽可安堵如常,各守本业,勿贻宵小以可乘之机。切切此令。 十几枚炮弹落在城里,且不论传单的内容是否能够打动人心,就这惊人的巨响和伤人致命的碎片就很有说服力了。 也不知那些炮弹都打到了什么上面,反正中者立毙,擦碰者带伤,那都是不消说的。 不过片刻,城里已经冒起烟来,说明有的地方已经着火了。 通告了城里,紧接着对城外的十来个小山头也各射击一枚,让传单四处飞扬,咸使周知。 “歇歇!歇歇!”一阵天女散花过后,白思孟传令叫停。 传单落地,得让人安心去捡;看到传单,还应当有个消化吸收的时间。 所以炮声收束后,已登陆的队伍只在原地整队,担任警戒,没有向前搜索冲击;没登陆的则继续登陆,同时转运军用物资。 别的都还好说,几十匹官长骑乘的马匹和那些要向岸上转移的火炮,实在太重,从大船上用吊杆起吊时就很艰难,放在小船上更要极度小心,稍不留神就会压翻落水。 不过马一上坡就能顶用了,两匹马就能拖动一尊铁炮。不用马的话,就需要集合几十人用绳子拖才能把炮弄上沙滩高处。 为防大炮落海,兵士们小心翼翼,每弄下一尊都要耗费老半天。 一个小时后,才有十二尊上了滩头,然后在士兵与民夫的共同推拉下,哼哟哼哟地运到了高潮线之上。 到了这里,已经是身入敌境,所以虽然四望无人,所有的士兵们都不敢松懈,立刻转入防御状态。 人执矛,箭上弦,一个个炮口警惕地直指前方,防备隐藏至今的敌人突然暴起冲杀。 还好没有发生这样的事情。 在这一个小时里,白思孟等白旗等得眼睛都发花了,却一直没看到,不由大为生气,心想:就是不挂白旗,战书也该发一份过来吧?就这么不理不睬,岂不是太藐视人了? 你们藐视的是谁?是我威风凛凛战无不胜的海陆大军呀!是可忍,孰不可忍! 由于焦急上火,他决心不再仁慈了,时刻一到,立即命令:大圈子起飞,前去轰他娘的,看他们还坐得住坐不住! 这时山腰的雾气已经散开,空气清澈,城池如画,边边角角没一处不清晰,正是投弹轰炸的好时机。 两个大圈圈飞临城圈,低头俯瞰,见城门楼后面早已集结的敌方大队仍旧停留在原地,便一起凑拢过来。 等朱品声瞄准好通过鸦雁之口下令投弹,操控炸弹的士兵立刻便扳动把手,把嵌在投弹口中的炸弹各放了一颗下去。 炸弹急速下落,不偏不倚,眼看不一会儿就会笔直地掉进人群。 却谁知,下到半途才发现偏了。炸弹不是往人头上砸,而是落到内城门洞外的一个小台子后面。那台子是检阅发令时指挥官的站立处,约有半人高,砖土砌成。 炸弹几乎同时触地爆炸,火光一闪,轰隆轰隆。 叠加在一起的两声,惊天动地。 两大团硝烟与尘土混在一起的烟雾陡然腾起,翻滚着扩散开来,一下就升到了城楼之上,把它整个儿淹没。 之后巨大的黑烟团继续升腾,摇摇曳曳,在晴朗的天空中形成骇人的一大簇黑蘑菇。 “这下子准有两百人报销了!”白思孟轻声喟叹,“没眼色!早点打出白旗多好!” 朱品声没吭声,心中想:未必呢! 炸弹是落在台子后面,冲击波大半都被台子挡住了。台子会垮,人却多数得到了掩护,顶多震聋了耳朵。 这样的效果最好。直接往人头上扔,那多残酷!又不是在芦河边打孙济。 那时是大军对撞,马上就要杀得天昏地暗,所以才瞄准敌人的战场主将扔。只要杀其一人,便足令敌人三军夺气,未战先乱。 那么多万人的一个战场,胜负早分,该要减少多少伤亡! 这回可不同,城既小,敌又弱,为夺取一个拿下它不成问题的小地方,一开头就炸死对方好几百人,那岂不是不教而诛,残暴孰甚?所以这回万万不能听你的! 那回在铜坞扔那一颗,烧了人家那么多房屋,让人胸口堵得几天都吃不下饭,够忏悔的了,还敢那么干? “第二投瞄准城墙,”朱品声自做决定,通知式地向白思孟建议说,“让黑烟来个三足鼎立,那视觉效果肯定更加惊人!” “好!就这样办!扔准点儿!”白思孟兴致勃勃,满口答应,又说,“把城墙扮成个烽火台,叫它狼烟滚滚,让远近的叛军土匪都知道,这一回没人跟他们闹着玩了,不降必诛!”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09章 登陆接敌(二更) 朱品声鼻子底下不出声地一笑,便命乌鸦和灰雁各引领一个圈子,左右移飞,到距离城门楼各一百米处停下,仔细瞄准,又再投下两颗。 两个黑点点迅速下降,眼看着掉在了城墙上。最初那一秒却没爆炸,又过了一下才忽然看到城墙上冒起灰烟,急升剧扩,再次呈现出惊人一幕。 白思孟愣了一下,出声道:“怎么延迟了些?发火装置迟钝了?” 不但如此,准头也出了问题。 烟团上升后,挨炸的地方景色清晰了一些,肉眼也能看到,那儿锯齿式的雉堞一律完好,根本没有出现炸出的缺口! 城上手执刀枪的守军也依然奔忙来去,似乎脚下平整如昔,一无异样。 “又落到城里去了!”白思孟有些失落地在心中嘀咕,却没说出口,相信朱品声通过在目标上空俯视早就看到了。 “有点奇怪!”朱品声躺在那儿说,眼睛仍然紧闭,脑门却皱出一个川字。 “怎么奇怪?”白思孟问,“是不是受风的影响?” “不!不止那个。”朱品声摇头说,“城墙眼看着命中了,却又像没命中,城里的民房却也没塌,这是怎么回事儿?这且不说,就连城门楼后面那几百人也好象丝毫没受影响,还齐齐地都杵在那儿,等候命令似的。” “居然这样?”白思孟吃了一惊,“炸得这么凶还不跑,还集体傻站着?” “可不是还集结着!”朱品声说,声音中也透着说不出的惊讶,“那么一大片都笼罩在黑烟里,我以为那个小广场全炸成了坑了,谁知没事儿,人也又挤满了。” 白思孟骇然,猜测说: “也许是纪律严明,风雨不动,炸掉一些,马上就从旁边民房里又补充过来了。这样的军队,倒是块硬骨头!你仔细看看,有白旗没有,没有就再来一次!” “没有!” “那就——”白思孟声音拉长,看着那还在弥漫的烟团,有些难下决心。一再进行这样无情的杀戮,他的心儿肝儿也在颤了。 “算了吧!”朱品声突然睁开眼睛坐起来说,“眼睁睁看着炸弹往人脑袋上掉,太受不了了!叫陆战队把大炮推上去轰城门吧!门打破了,他们就知道厉害了!” “这个也行!”白思孟满口答应,却又有些犹豫,“不过,那要是巷战起来你不记得攻倚云台那次了——每一步都像进绞肉机,台阶上堆满了死尸。” “那次是刀枪相向,公平竞争,”朱品声冲口而出,“这回可是——” 她不愿说出“屠杀“二字,就连忙紧急住口,刹住了话音。 “好吧!”白思孟扭头对成先率点点头说,“推炮上前。进攻!” 成先率大喜,原以为轰炸一阵对方就要开门投降,谁知二位都督只牛刀小试一下,就不愿再炸,这就给他部下的官兵创造了充分的立功机会。 对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呢?拔一个城池就是一个城池的功劳。待打下全岛,少说也有一个子爵头衔等候在那里。 这就是子子孙孙c世世代代的福荫,岂同小可! 穷通贫富在此一举!他精神饱满地应一声是,立即举旗一招,下令:“推炮进攻!” 前面五百米处宽阔的正面上,有一道显然是人工筑就的平平的坡坎,就像垒有土袋的射击工事。 但是乌鸦侦察发现,那只是一道低矮的光坎,并无壕沟,略可躲箭,却难以藏人,眼下也没有守军呆在那里,尽可放心大胆地前去占领,便这么转告了。 成先率更觉高兴,亲自策马上前,督促前锋不要犹豫,把大炮直推向前,就在那比较平坦的坎子上布置炮位,近距离向城门轰击。 士兵们见陆战统领竟然亲临前敌督阵,顿时劲头大增,哼哟嗨哟地叫着号子,把五百斤的大炮推得向前直滚,一会儿就前进了一里多路,来到坎子前。 白思孟见前军进展迅速,满意地走到跳板前准备下船登岸,临离去时向朱品声打了个招呼,说: “有变化随时派人通知我!” “你到前面去干什么?”朱品声不放心地问。“乱糟糟的,别走得找不到你的人影!” “看他们轰城门!”白思孟一笑,“放心!这么个大活人,我还不会自己照顾自己了?” 前军正在推炮上坎,动作快的已经抢先上去,在平地上一目测,离城门洞只有二百五十米左右,对方一些强弓已经可以射着自身。 前军将领便召唤来一些盾牌兵,竖起一人多高的长方盾——兵营里的称呼叫“竖盾墙”——提供掩护,就地固定了炮架,调整炮口,进行射击准备。 成先率跟上看了,见此地还算安全,便转身向后,不住地摇旗催促,要落后的火炮单元快些上来,好一体布置。 就在最后一门火炮推上坎子时,突然,低飞的乌鸦和灰雁发现,本军左翼一个小峡谷处,一大片原本遮盖得丝毫不显痕迹的草坡,竟然像蛆儿乱拱一样胡乱骚动起来,迅速改换成一片灰褐色。 草坡活了!变动物了! 两只聪明的飞禽正惊视间,就听“嘶呜”一声,一道尖锐的号令发出,如笛如哨。 听到这一声啸叫,一大群扎花戴草的军装汉子就像地雷爆炸一样,呼地一下就地站起,两手乱掀,抖落伪装,手执刀枪高声呐喊,蜂拥着冲出峡谷。 他们一走,身后立刻露出几十个藏兵洞,一个挨一个,蜂房似的,更多的守军正从里面络绎不绝地涌了出来。 这一大群伏兵来得出其不意,而且悍勇异常。 前头的边喊边冲,推进很快,刚才还是杂杂乱乱的一大坡人,一冲出峡谷,就形成一个后面不断加粗的锋锐的箭头,直插登陆部队前后两军间的空隙。 这个由人组成的粗大箭头健臂如林,张牙舞爪,一边大呼楔入,一边刀砍斧剁,向两边凶狠地挤压,不久就将仓促应战的登陆部队斩为两截。 接战的形势立刻逆转。 伏兵是有备而来,长枪大戟,大砍大杀,官兵则是突遭不意,目瞪口呆,三军夺气。 两军相逢勇者胜。心中但有一成惊恐不安,抵敌时便全无气势。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10章 无端的慌乱 原本突出在最前面的炮兵,本来扛箱携弹,气势如牛,恨不得立时开炮打城,来个先声夺人,显显新兵种的厉害,此时却因敌人突现,身前的步兵节节败退,不由全都慌了。 一时惶急,便连炮带火药都扔下不管,且顾性命要紧,一边提刀乱斗,仓皇自保,一边跟着步兵一起向右边溃退。 那些城中伏兵猛力一冲,便见敌人如潮倒退,前面黑黝黝十几尊大炮已经转入己手,都不由大声欢呼,齐叫:“原来是这些劳什子!” 急忙中也无人管它能不能转为己用,见它们堵路碍事,就七手八脚,将它们全都往前猛推。 只听哗啦轰隆,尘埃腾起。 原来坎子前早就掘好了一道干沟深堑,也是用树枝草叶覆盖。十二门大炮被推坠其中,噼哩啪啦,砰砰啪啪,全都四脚朝天,摔作一堆。 众炮兵回头看到,正在叫苦,却又见前面火光一闪,原来是老仙儿手下那个莽和尚——车轮和尚来了。 只见他忙不迭地连连打火,点燃了一束火把,长笑一声,看也不看就向沟堑中尽力一扔。 呼地一下枯草点着,那沟里便烈烈杂杂地燃烧起来。 此时云淡风清,原不是纵火的好日子,谁料乱草一烧,便燃着了堑壕中那些乱堆着的火药桶。 说时迟那时快,登时便见强光一闪,一声惊雷,轰隆隆响彻天地,接着便接二连三,成一条线c此起彼伏地放声大炸起来。 不很长的一段堑壕,就像连中了十几颗重磅炸弹,火光连闪,土石飞迸,黑烟升腾,遮天蔽地。 风劲草偃。 暴烈的气浪如风卷来,冲得刚才还在欢呼的坎上伏兵顿时摔倒一片。 许多人上身打得稀烂,也不知是飞起的石块还是冲击波造成的。 最靠近的全都飞摔出去,稍后面的耳朵都震聋了。 余人吓得震天价发一声喊,都连跌带爬地逃开了。 那莽和尚点燃了火药,自个儿人还不知是怎么回事,就被平地一扔,崩上了天空。 这一飞,足足飞起七八丈,然后才一个转折,重重地摔在土坎下,头破血流,两眼翻白,眼见不得活了。 到死他都不知自己做下了什么孽。但派他来干这件事的人自然是知道的,只是这会儿也没空去哀悼他。 干掉了官军千辛万苦弄上滩头的大炮,伏兵再无顾忌,爬起来,抖抖身上的土,抹一把脸上的硝烟,便迅速再整队形,向正溃退中的官军前军杀去。 这时已经可以看清,它们的前锋都是穿着守军军装的悍匪,胳膊上都扎着一圈黄袖箍,特征分明。 跟在后面的则大多是短衣褐衫的乡农之类,却也是精神饱满,蜂拥而来,武器也还齐整。 所谓行不行,看吆喝!跟在这些悍匪后面,一班乡农居然也勇悍起来,喳喳呼呼,敢打敢斗,刀枪起处,把众官军杀得叫苦连天。 刚上岸来的白思孟也惊得目瞪口呆。 他夹杂在行进中的军装人群中,本来视野就不开阔,分辨力也差。 初时一股劲地走路还好,忽然形势大变,只听人喊马嘶,队伍东摇西荡,张眼看去,全是人头在乱晃,而且一个熟悉面孔也没有,人便没了主张。 此时他既不知是怎么回事,也不知怎么办才好。定定神再加细看,前后左右都是茫然不知所措的眼神c散发着热气和汗味的蛮野身躯。 再过片刻,便听左手方向有人焦急哭喊,接着队伍便一边倒地挤撞过来。 胡乱推拥之中,人根本立不住脚,他只能跟着众人,跌跌撞撞地向右边跑。 跑了一阵,他竭力停下脚步,问是怎么回事,有些认得的下级官兵便告诉他:“前面败了!” 问谁都是这四个字:“前面败了!” 怎么败的,败到了什么程度,却没一个人知道。 白思孟急了,边踉跄着走走跳跳,边寻找高一点的地势,想居高临下看看周遭情况,却找不到。 就在这时,一阵惊天动地的大爆炸把他震懵了。 天哪!这是谁不等命令就又开始轰炸了?是朱品声当机立断吗? 但轰炸应该是有序有间隔地进行呀!难道是船上火药出纰漏了,库存遭到了不测? 爆炸接二连三,震得人心肺都要裂开。 白思孟好容易分辨出方向,知道响声来自城池的方向。 那就不是船上出问题了,还是我方主动轰炸。这使他稍微振作了一下。 但接下来,队伍不但没有停歇止步,反而拥挤更甚。人流一波一波地,不可遏止地涌向右边,终于飞奔起来,变成了狼狈逃命。 他被裹挟在汹涌的人流中间,无法遏止任何人,只能跟着大队,一路跑得喘不过气来,直到到达很远很远处的海边。 谢天谢地,这边也有船在岸边靠泊,是他们船队的右翼。 他跑得面红耳赤,一颗心都要跳出胸膛来。好容易推推撞撞,从散乱而稀疏的奔跑人群中挣出身来,他停下了。 停下弯腰半天,他还在大口大口地喘气,根本难顾其它。 这时耳中已经听到叫好声,说:“好了!好了!吴统领开炮还击了!” 他愣了愣神,才听清远处传来的一声紧似一声的火炮射击,望一望,正是自己的前锋炮船,已经笼罩在射击腾起的烟雾中了。 刚才是怎么回事?自己一个敌人也没看见呀!现在又是怎么回事,船队在向什么目标开炮? 他现在离那烟团朵朵,如洒墨涂鸦般随意翻滚的开炮处已经有二里多路,急切间哪里赶得回去! 他急不可耐,左右一看,只见二三十米外有个士兵还牵着一匹马,鞍辔齐全,便奋起全身力气挤开士兵们向那儿走去,一把攫住缰绳,喝一声说:“给我!” 对方是个中级军官——千户的仆从,混乱中找不到主人正心焦,却见一个少年军官一来就要抢马。他愣了一下便用力回夺,说:“我主人家的马,怎么给你!” 白思孟急了,吼叫说:“我是白都督,你眼瞎了?” 对方被他惊得一退,却狐疑地一看,又翻起了白眼,吼叫说: “你小子狂个球!你叫什么名字,关爷我屁事!老子还是黑嘟嘟呢!”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11章 力挽狂澜 白思孟又气又急,不知再说什么好,幸亏有个军官过来,认得是他,忙抢上前,敬了个礼,说:“都督大人!有何吩咐?” 白思孟气得说不清楚,只用手指点着那兵和那马。 那军官以为他是被马挤了踩了,忙伸出佩剑在那仆从兵的头上敲了一下,厉声喝道: “瞎了你的狗眼!怎么挤撞了都督?” “都督?不是嘟嘟!” 那兵这才知道都督原来是官名,吓一大跳,心一慌,忙垂下头来,两手贴在腿边,哀求地辩解说: “小的不知,还以为这位长官要抢我主人家的马!” 那军官大喝道:“混账!都督会抢你的马么?还不放手呢!” 那兵自然立刻就松开了缰绳,白思孟顾不得跟他说清楚,也觉得太过丢人,一纵上马,骑了就走。才走两步,想想不妥,便回头向那马弁喊了一声: “跟着混蛋!到那边就还你的马!”说完一鞭打下,泼刺剌地跑动起来。 跑动中他也顾不得“跟着混蛋”这话,四字中间少了一个停顿,颇显语病,边跑边向右边看去,这才发现原来敌方出其不意地一冲,已经大大抢占了上风。 右手一带斜坡往上,密密麻麻全是褐色衣装的乡农与臂缠黄箍的叛军。 虽然在船上大炮的射击中他们也不得不左右躲闪,却不显混乱,相反还在左一簇右一簇地积极搜杀落在他们阵中没跑出去的官军。 官军的服饰是五色都有,就像是天生就一张警告色皮肤的有毒昆虫,这时却像是浓重背景中的星光点点,在远近山坡上色彩斑斓地躺倒了一地。 白思孟两眼来回一估量,就知自己派遣登陆的三千部队已经有三分之一溃散,三分之一被歼。 只剩三分之一还成建制者,就是现在拥挤在自己身边的一大群,也都混乱惊骇,进退失据,全然丧失战斗力,根本无法进行有效回击。 本帅高调出马,亲临指挥,首次登陆战就大败亏输,这个脸真丢进东洋大海里去了! 原来自己还自视甚高,总觉得李琨那样的老将又暮气又圆滑,颟顸无能,所作所为无一是处,所以手握十万大军却打不过区区七万北军。谁知真轮到自己指挥全军,比他显得还要无用! 看人挑担不吃力,事非经过不知难。 检阅部队,发布号令容易,真格让你统辖调度一支已经铺开在战场上的大军,还真不是一件容易事呢! 他又羞又气,不知怎样面对下属和朱品声,懊恼得简直想扭头就走,单枪匹马地杀进山坡上的敌群中,拼一个你死我活。 “都督!”突然迎面一声叫唤,把他吓了一跳。 定睛一看,原来成先率曲着一条胳膊,缠着白布,一脸血迹地拦在他的马前。 他胯下这匹骏马急刹脚步,往旁边窜了一下,这才没有踩着受伤的陆军统领。 “都督!”成先率的声音又是焦灼,又是惶恐,吞吞吐吐,不敢正视他的眼睛, “都督!前军失利,请速派中军赴援,稳住阵脚!末将愿再为前驱,将功赎罪!” 白思孟恼怒得鼻子眼睛都皱到了一起,喝了一声: “敌人都压到水边来了,还说什么赴援!我的中军下得了船吗?还不快去北边收拾你的残兵去呢!再不收拾,就要被敌人一扫光了!” 说完,他不再对他说话,转脸对船上大喊: “再出动大圈圈,炸垮老仓城!” 这时,朱品声早已发现前方陷入一片混乱。 她生恐白思孟在混战中无法脱身自救,又怕他被自己的炸弹炮弹误伤,指挥着乌鸦和灰雁来回寻找他的踪迹。 但是大家的服装都差不多,千百个人头攒动,哪里分辨得出来? 她急眼了,为了挽救陆军的颓势,心一横,便自行接掌指挥权,命令大圈圈上的士兵继续释放炸弹。 搜寻中她早就看清楚,正面山坡上敌我混杂,白思孟也不知所踪,即使官军大部都已成为尸首,也不能进行轰炸。 眼前只能一炸峡谷,断绝敌人的生力军来路,二炸老仓城,防止敌军突出,与伏兵合击官军。 如果让那剩余的上千敌人涌出城圈,再侧向一压,成先率手头那仅剩的千余官军便真的不值一扫;白思孟应该也是身在其中,到那时也就玉石俱焚了。 为了扭转战局,拯救亲人,她硬起心肠,毫不犹豫地下令投弹,一颗颗只向着敌人最多的地方投,再也没有什么顾忌与怜惜。 此时她心情的亢奋已经又与当日攻打倚云台时不相上下了。 她既已放手大干,白思孟也就没有什么可做的了。 他仍然骑在马上,背对大海与船队,皱眉注视正面战场。 只见山坡上的敌军因为背后城池与本身来路都被炸得乌烟翻滚,地动山摇,内心遭受的震撼已经有点承受不住。 随着炸弹不分青红皂白地乱炸一气,霹雳火光眩目惊心,他们不再欢呼雀跃地斩杀败兵,反而传染开一片动摇恐惧,时刻准备撒手撤退。 心理怯了,脚步便犹豫。忽然间,也没有谁开腔喊跑,大队敌军便几乎同时旋转脚跟,就地撒开脚丫,没命地飞跑。 只是令人不解的是,原以为他们一定会后退到城圈那里,或背城一战,或入城躲避,却不料他们竟似早有共识,竟然步调一致地向右后方快速撤去。 那儿的地势白思孟知道,就是山丘下一片较宽阔的谷地,本身无险可守,离城门又远,若是官军追迫,那就只能绕城而跑,接着再离城而去。 “也许他们是怕轰炸!”他心中揣摩,“背后跟右边都炸得凶,左边又是我们前军的残部,当然只好往右后方退了。可在平地上,他们吃亏只会更大!” 但是对方命运却没有这么不堪。轰炸很快停止。 白思孟好一阵听不到那慰藉人的巨响了,一时竟有些诧异,心急火燎道: “正是轰炸退却中敌军的好时机,怎么不响了?” 他伸长脖子往舰队的方向看了又看,摇了摇脑袋才醒悟: “呀!是炸弹扔完了!两个大圈圈一共才有十六颗炸弹,先只扔了三颗,后来怎么扔的不知道,从自己的耳朵重新注意听开始,起码也响了有十颗吧!” 舱中还有炸弹,是的,肯定还有剩余。但是大圈圈载弹前,得先给炸弹装上引信。 这工作向来都由白思孟独自完成,他不在船上,下面就没有待发的整弹可用了。 言念及此,他不得不翻身下马,把缰绳丢还那个自称“黑嘟嘟”的仆从兵,跳上停在岸边的一只小船,让水手把他送回自己的座船。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12章 海市蜃楼(二更) 上了船,他也不好意思和朱品声见面,迳自走进尾舱的n库,取出十六枚引信,叫人抬上甲板,再把n一颗颗地搬上来,放入大圈圈的投弹器。 摆满空位之后,他就钻到大圈圈底下,亲手拧上引信,上好螺丝,装配好十六颗新n。 朱品声早知道了,见他不肯进舱,知道他是进攻失利害臊,便也不来看望。 她重回小床,闭目神游,再度命令起飞。一只大圈圈去追击撤退之敌伏兵,一只再去轰炸城里的敌营。 又是十六颗n无情地扔下去,小山丘上已是一片火海,右后方那条敌兵撤退大道上也笼罩在了烟雾里。 滩头既然肃清,在吴起雄的指挥下,各船便停止炮击,次第上前拢岸。 第二批登陆部队陆续离船,小部分坐着小船,大部分涉水,直接走上沙滩。整好队就自动上前,一波一波,一直推进到前方土坎处。 再前面,就是己方大炮跌落的那道堑壕,由于b与燃烧,全部炮车都已焚毁,几尊炮也爆裂损坏。 只有九尊还算完整,拖上来后修修擦擦还能用,不过没有炮架子了。 再往前去,虽然敌城已经饱受轰炸,但黑这东西,威力有限,真正摧毁的房舍并不多,杀伤的敌军也不惊人,最大效果还只在于震慑。 但要问震慑的效果如何,朱品声每次回复都说,敌人仍然在不停地补充,决心坚守城门,看来竟是作用不大。这就需要更实在一点,采用火炮来一尺一尺地强行打开通道。 于是另外二十尊大炮也费尽九牛二虎之力运到了岸上,咯吱咯吱地推上前面那道土坎,瞄准后便轰击起来。 只不过二三百米的距离,炮弹接二连三地打在城门上,发出响亮的撞击声,但是虽然城门被射成了马蜂窝,却没碎裂洞开,仍然顽固地撑持着。 于是众人都说,肯定是那些家伙怕我们轰门,早在后面用砖石泥土砌上,把城门变成一道厚城墙了。 这就只好爬城强攻了。 幸亏之前在攻打万聚坪时白朱二人都曾亲临前沿,看过类似的情形,当时便胸有成竹,照葫芦画瓢。 为此,从船上弄下来早就置备好的几十架大梯子,哼哟哼哟地抬到前方,交到选作先锋的敢死队手里。 二十门大炮又换上榴nn,震天地怒吼起来,专门轰击城头敌军,以为爬城先登的我军扫清障碍。 “这就又变回传统打法了”白思孟自嘲地想,“到头来还是得爬梯子!” 又过了一会儿,敢死队已经冲锋了,朱品声忽然走出舱间,望望前方的城楼,面色有些苍白地说:“情况恐怕不对!” “怎么不对?”白思孟讶然。 朱品声睁大眼睛,望着前方摇头说:“那不是一座真城!” “不是真城!什么意思?” “是假的!”朱品声咬着嘴唇断定说。“不管怎么轰炸城墙,上面的人还是一样地走来走去,也不做战斗准备,就像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看到,不相干似的,这怎么可能是真的?幻影吧!” “幻影?”白思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不会吧!怎么是幻影?我们打了这么半天” “你还不信?看那边!” “哎”白思孟扭过头去看了一下,突然叫起来,“你别别等一等!让我看!真的呢!那梯子怎么一竖就倒了?” “跟纸糊的似的,那怎么不倒!”朱品声激动地说,“连纸糊的都不如!就只是一片光影!背后全虚!” 白思孟大惊失色,激动中立即就要下船去那城边看。 朱品声赶紧拦住他说: “别去了!要怎么说你才相信?我亲眼看到,咱们这边的人抬着梯子冲锋,跑到一半,后面的弓箭手就都站起来,掩护性地向城上射箭。 “这一放箭,就像漫天花雨似的。密密麻麻的箭飞上城头,那上面的守军却像都没看见似的,该干嘛还干嘛。照样是有些人踱方步,有些人磨刀擦枪,还有一些人伸长脖子往城下看。 “看什么?箭飞得飕飕的,一阵比一阵急,他们却充耳不闻,视而不见。老天!一个人就是有天大的本事,勇敢得荆轲似的,也不至于这么托大吧?” “真是有点儿怪怪的!”白思孟嗟呀说。他使劲眯起眼睛,竭力要看清楚些,都快看呆了。 “更奇怪的是,好些箭射得低了,一箭便穿进城墙里去,别说箭杆,连尾羽都没露在外面,难道个个都是飞将军李广了?”朱品声继续指出怪像所在。 “你不用说了!不用说了!”白思孟呼吸加快,艰难地喘着气道,“我也刚刚亲眼看见了:那长长的云梯一竖起来,往城头一搭,不知怎么,呼地一下就向城里倒下去了,像是城墙根本不存在似的。难道梯子头搭在空气上了?纸糊的也没这么脆弱嘛!” “所以那只是一层光影!连纸壳子都没有!就是一片幻象!” “是老仙儿跟老仙儿的师父!他们跟咱们玩虚的!” “怪不得扔那么多n下去,城门后还是集结着那么多人,房子也都没烧起来,就光烧了点野草!” “那山右平地上的轰炸也是徒劳了?嗨!糟蹋了咱们这么多n炮弹!都够拿下铜坞城了!那次咱们就只扔了一颗,你看造成了多大的震慑效应!这一回呸!” 白思孟像无意中吃了一只苍蝇在嘴里,别提有多难受了。 眼前大军孤悬海外,什么都没打着,就先去了一半n库存,到哪里补充去? 都怪这老仙儿太狡猾,也怪自己太冲动!怎么就不能过细一点儿,怎么就不能见微知著? “那它这该死的老仓城到底藏在了哪里?”他茫然问。 “这就要看他们用的是什么映像机制了!老师们讲课中没有提到过,倒是沈关监阐述时空错位的概念跟这有点儿关联,那就是移彼来此,近邻互换,各旋一百十度。要是这还不是的话,那就纯粹是空气映射,海市蜃楼了。”朱品声背书一样地说。 本章完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13章 雾里看花 她的说法还是很费解。 白思孟想:要想在人前挪移这么大块的空间,这比给海船抽跳又要难上不知多少倍,简直可以说是移山填海了! 金老道一个糟老头有这么大能耐?就是把他的徒子徒孙全加上,我看也不能够! “我想只怕就是一个大规模的全息摄影c三d动画什么的!”他没把握地说,“只是他们怎么做到的?既没有一系列的激光设备,又没有合适的背景,怎么做到的?” 这时候前方也终于发现了古怪,道路上鞭起鞭落,有人飞马跑回来报信,请令定夺。 “报告都督:城是空的!” “你是说一个空城?”白思孟问。 “不!”来人激动得结结巴巴,“是一片空地!没有城池!” “是成统领派你来的吗?” “是!” “你以前见过老仓城吗?” “不曾。不过队里几个老兄弟原是来过的,都说城便不错,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原是建在山脚下,不在山腰上!不知怎的便升得这么高” “那老仓城原是建在平地上?” “是。老兄弟们说:原是背靠山脚。” “为什么他们刚一来不说?” 来人见都督生气了,不由手脚颤抖,哆嗦着说: “成统领也是这么问,老兄弟们说——说” “说什么?” “说虽然觉得奇怪,却不敢扰乱军心!” 这话自然不是推诿搪塞。在眼下这种军队里,一切都听长官的。大战当前,一切都要听命令,哪有小兵张嘴的份儿?说错话就要砍脑袋。 就是眼见势头不对,长官不问,也轮不到你吱声,谁敢没事瞎嘀咕?这也罢了。 白思孟皱眉问他:“那么据他们说,老仓城应该是在哪里?他们不是来过吗?” 来人道:“这个小的就不敢代他们说了,像是不远,却不知究竟。” “那你就把他们给我找来!”白思孟厉声吩咐。 想了想,他又回头对刚走到身边的吴起雄说: “水手们漂洋过海,见岸如见家,岸边是什么样应该看得最仔细c最清楚。船上有那来过几次的,也找来问问!” 吴起雄挠头笑道: “不消问别人!便是末将,也来过这里几次,左右高低烂熟于胸。城圈就是这个地点,却要稍偏一些。向左错开也不过半里一里,便是他的真正巢穴。” “那么说,你先也没能看得准确了?” 吴起雄有些惶恐又有些羞赧地说: “禀都督:在下是个大老粗,大船大桨弄惯了;看过的东西,总是差不多就成,哪知道其中会藏有机关!一座城池居然也会移来移去,使这种障眼法,真是闻所未闻!” 他不住摇头嗟叹,白思孟不再理会,只等那几个老兵从前方跑回来,再问他们。 来后这几人倒是爽快,都说:依照地形,真正的老仓城也就坐落在左手边一里两里的地方,距离很近,只是低处无风,白雾未散,到底在白雾中的哪里,还说不准。 “不会在你们的正前方吗?”白思孟问。 见他还不死心,兵士们都微笑了,回禀说: “都督明鉴:前方都已搜摸遍了,不但没有城墙,连前面那座小尖山也是假的,就是平平的一个小土坡。那厮们做假也做得真绝,活灵活现,走进去却全是空的!” “右翼那面呢?也是空的?” “禀都督:敌兵侧击时,我们这一棚有两个什长向刺斜里跑开,慌不择路,一头撞进了城墙里。一下子就看不见他们了。 “后面的人都慌,以为脚下有陷坑,谁知向前一抓,自己也进去了。一进去便看到许多房舍,还有些女娘们在街上走。待你上前去要问路,她们却都不搭理。 “一问再问,都充耳不闻似的。生气了又要抓,却又都抓了个空!于是个个都吓得直揉眼睛,以为自己死在了哪里,魂儿飞出来了。 “但又有那瞧见自己还有影子的,便道不对不对,魂儿哪有影子呢!这分明是白日升仙c肉身成圣,我们一个个都成了地里鬼c土行孙,会得穿墙入地了。那面——右翼那面,自然也是如此。” “好一个肉身成圣!你们倒会形容!”白思孟重重地哼一声,“那就从现在开始,一起往左翼搜索!你追上去对成统领说:我的命令:转向左边,搜索前进。遇上敌人,先发炮试探,确实打中了城墙,再作道理!” 老兵们一窝蜂跑回前方去传达命令。 白思孟搔搔脑袋,死盯着左边那片乳白色摇头说: “这么久了雾都不散,肯定也是老仙儿一伙捣的鬼。也不知布下的什么幻象!现在他们肯定都躲在雾里笑呢!” 朱品声笑道: “也不一定是幻象。说不定人家因为骗了咱们一个好的,一高兴就举行庆功大会餐,全城都在生火煮饭c蒸大肉包子,才搞得雾气腾腾的。” “那就且不得散了——中饭完了还有晚饭!”白思孟也无奈地笑笑。“睁大眼睛盯着吧!不散就不散,不散就叫他们一直摸索前进,非找出那隐藏的老破城不可!就不信他们能躲到天上去!” 原来真城离开的距离还真不远。不过一盏茶的工夫,那边就传来了好消息,说是摸到真正的城濠边了,只是还没找到城门。 又过了一支烟的工夫,便又来报说找到了老仓城的东门,然而吊桥拉起来了,无法过去,请令定夺。 白思孟大喜,便命那个来报喜的传令兵上船来指示具体方位,然后命令座船左移,一直移到正对传令兵们指出的那条城墙边界线时,才令水手重新抛锚。 “滩头上的主攻部队都移动到这条边线里面来!”他直指前方,大声要求,“直线推进,炮火侦察,抵城而止。不信就不能把它的墙根范围给框出来。” “还可以放火举烟,”座船船长听了提醒他,“只要摸着了旁边有城濠,就隔一段升起一堆火,再用土压熄,那烟会极浓。只要框定两处,这边便可照准放炮了。” “烟升上来便与雾分不清了,不行!”白思孟摇摇头。 “要是手头有些信号弹就好了!”朱品声遗憾地说,“要是有,让人摸出城墙四角,一处发射一颗信号弹,那就框得再清楚也没有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14章 双管齐下(二更) “然后就对着框框里发炮c扔n?”白思孟心想,“混里混沌的,街道人群都不知道在哪里,就再一次乱炸一气?隔着布袋买猫!这买卖!这买卖可不好做。” 刚才好一番努力,几十颗n报销,却没炸掉敌人一根毫毛,他早已心疼得不行。再扔,还是照着一个看不出人物地势的方框框扔,自个儿的小心脏实在没那个承受力了。 于是他一声不吭,又走回船头,抬脸遥望,只看成先率如何克敌前进。 成先率这时正在率领部队围攻小峡谷里的藏兵洞,同时溯河上搜,有了重大发现。 原来,这河床其实连通着东城里的一条大下水道。下水道穿城而过,出城墙后便进入这条小河,然后回绕南方,曲折入海。 在小河两岸,原有建城时烧砖制瓦的一大排土窑。都是就山壁挖洞,上面通个烟道,将就而成。 土窑烧制好砖瓦,便用船只载着,沿下水道上溯,交付给两岸的建筑工地。城市建好,窑便废弃,已经很久不冒烟了。 此时城被围攻,守军发现,此处刚好可以用来藏匿一支伏兵,置身城外,躲过侦察,于是就这样布置了。 果然,正当对方打得得意忘形时,他们突然冲出来,猛烈侧击正对着幻象城市进攻的官军,出其不意,便似摧枯拉朽,打了一个大大的冷不防。 收到奇袭之效后,由于朱品声的n反击太过厉害,大部分伏兵便由左边平地撤退回城,这里便只剩下些没来得及冲出峡谷的。 他们人数不多,正沿下水道撤回城中。但是成先率来得太快,为免城池有失,下水道的双重铁栅立刻关闭,剩下二百多余兵没法进城,只好再次躲入藏兵洞,负隅顽抗。 这批敌军数量不大又无路可逃,解决它只是个时间问题下水道被发现,则是一个大好消息。 那两道铁栅门,再厚再重也比城墙好对付,几炮就能轰破,由此乘小船逆水而上,就是又一条入城通道。 于是成先率便命令先分五百兵力围堵藏兵洞,别让这一小撮砧板上的肉溜掉了再吆喝士兵快把火炮推到跟前来,同时从海滩多抬些救生小船过来,只等轰开铁栅,就趁势乘船入城,打他一个短平快。 白思孟听到他派人报告这个部署时,那边的炮声已经打响了。 只怕没这么容易吧?白思孟心想。 都晌午了,雾一直不散,老仙儿的师父显然诡计多端,不知又在搞什么名堂! 而下水道本就狭窄,复又朦胧,有本事也施展不开。成先率脑筋有限,别又中了他的什么埋伏,再闹个鸡飞蛋打。 他不放心,又想前去督战,朱品声不愿他再度亲身涉险,极力阻拦,说是不必凡事都亲历亲为,我让乌鸦一直盯着那儿,不管看到什么情况都及时向你汇报好了。 白思孟无奈,只好留在船头上。 “现在正要发射第四炮!”朱品声闭着眼睛,尽量口齿清楚地实时播报说,“下水道入口只有两扇门大,而那铁栅门刚好处在洞内深处,稍歪一点就射不着。 “所以成统领只安排了两门炮抵近射击,一打左,一打右,刚才都各打中了一扇。门打坏了,破裂变形,绞链却还没有脱落。” “我就知道没那么好打!”白思孟悻悻地说,“过会儿门打掉了,洞也塌了,破砖往下一落一塞,小船怎么过去?难道游泳进城?” “下水道挺坚固,没塌!”朱品声闭着眼睛继续通报说,“又来了一次齐射。好家伙!有一扇门掉水里了,支楞着露出一个铁角来。 “你说对了,水太浅。这要是都打掉,光破门格子也把水道堵塞了,怎么能走船?这办法行不通!” “行不通那就先放下,你再看许副将许成!要他攻东门,已经接近了没有?” “好嘞!”朱品声应了一声,把联系切换到灰雁那里,命令它飞低一些,寻找雾气中的东门。 过了一会儿她开口说: “他正在小心逼近。队伍还在雾团的外头。不过前面有些动静,是几个士兵来回飞跑,手里有杆有尺,像是在探索测量什么。是不是在为火炮提供射击数据?” 白思孟笑了,说: “对!一定是炮兵在测量目标,好规划弹道。我看还是许成有头脑教过他的东西,一打起仗来就努力往上用!” “毛估估计不出来,当然得学着测量了。又不是土里刨出来的!现在炮兵谨慎多了,正在按照测量的数据调整炮口。已经开始装弹了。” 过了一会儿,哐!哐!那边也传来响亮的炮声,连续五响。 响亮过后,便是轧轧的绞链声,然后砰地一声钝响,便沉寂了。 “nn连射!”朱品声报告,声音又惊讶又兴奋,“两根老粗的拉索全打断了,吊桥垮下来了。刚好铺在了城濠上。那儿一片雾濛濛的,完全是估计着打,居然成功了!” 白思孟笑道:“nn里什么都装得有,铁丸子,铁片片,那飞过去不像几十把菜刀似的?许n不笨,还知道计算距离和角度,不然,哪能矇得这么准!” 那边几炮轰完,便派士兵探看,知道吊桥掉落了,许成双手一拍,兴奋异常,连道: “天助!天助!不破此门,更待何时?” 说完他便命按照原来的瞄准方向,压低炮口,直取城门,砰砰砰又是五炮。 “正中城门!”朱品声通过低飞凑近的乌鸦看清后,欢快地报告,“好大两扇门,全轰倒在地了。这五炮打的结实! “但哎许成的手下还只是少数人来回飞跑,主力没有出动,还都在后面提枪握刀地等待。是不是在等敌人冲出来?唔,不像。不像。门那儿乱七糟,一堆堆尽是掉的砖头。 “现在炮兵又在装弹,打算再轰?轰哪儿呢?也不知是不是轰城头?这可难了点儿,雾气中什么都看不清楚。我们灰雁在上面倒看到了:城墙上面的人正在往下跑,顺着后面的下城斜道在跑 “嘿,两边城墙上的人同时在向中间城楼靠拢,看样子是要堵城门的漏儿!两扇门板都掀翻在地了,不好走却还能钻,不堵还真不行。” 本章完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15章 顿兵瓮城下 “那就再开火呀!”白思孟焦急地说。“炮弹还打不打得进去?打不打得进去?不行的话,就再扔颗炸弹——我豁出去了!” “那还只能炸城楼——”朱品声说,却马上又叫起来: “哈,我看到张老仙儿那个姓金的师父了!这瘦骨精!靠着那杆高高的牙旗,正嚷啊嚷的,手里还在挥那把破尖头锤。 “这是他的独门兵器吧!瞧他蹦达的,指手画脚,不知又想干什么! “哟嗬,看到了!城门楼是两道,中间围成个瓮形,能藏兵,却没兵。第二道大门上面,堆满了滚木擂石。空中还有个大木床吊着,也摆满石头,就跟电梯似的,就等着砍断吊绳往下砸呢!好家伙,累累赘赘一大排!好阴险! “幸亏许成没叫手下往里冲,一冲准让人拿石头埋了!眼前最好往城楼那儿扔一颗炸弹,就瞄准城楼的后门,一下就能把他们那些花花肠子给收拾光!可” 她猛然醒悟,白思孟先头消耗太大,已经有些舍不得了,刚才说豁出去是嘴硬,便硬生生咽回了下面的一句。 “那就用炸弹!”不想白思孟却马上又张口,说出了她心里想说的话,“隔一整个城楼,炮打不着,不空投怎么办?不过只许用一颗,多了,我也负担不起了!” 朱品声长出一口气笑了,说: “一向土豪似的白大都督也说负担不起了?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你这么铁公鸡,不过——” “怎么?” “不怎么,很好!人长大了,就得学会怎么过日子!前面的战事还多着呢——新廒,铜坞,大小灵芝,还有岛南面的结南,那一整片蛮荒之地!且有得打呢!” 过了一会儿,大飞行圈载着一颗独弹起飞,飞到重重雾障的老仓东城楼上空,采用极低空逼近瞄准的方式,对准内城门,把炸弹投了下去。 扳手一扳,白思孟就按照朱品声的提醒,立刻操纵大飞行圈呼呼地飞起,上升到高处。 乌鸦见状,也兴高采烈地一飞冲天,然后再回头下看。 只见强光一闪,炸弹一炸,轰隆一声,箭簇一样的烟尘飞散得像盛开的花朵。 下头硝烟弥漫处,整半边城楼被轰没了,准备用来埋葬攻城敢死队的大量滚木擂石,就像雪崩一样倾泻而下,咣啷哗啦,把城门洞都堵上了一半。 还算不幸中的大幸,老仙儿那个姓金的师父及时跳城一跃,大袖飘飘,滑翔机似的飞到了数十米外一幢民房的屋顶上。 到了那儿,他立住脚,回望一眼,脸上的表情又是沮丧又是愤怒。 但他只伤心了这么一小会儿,便跳下房屋,走在青石板路上,往两边的人家院子里不停地窥看,就像盗贼在踩点。 追踪他好一会儿的乌鸦一看他心无旁鹜,有机可乘,便悄悄地飞下来,猛然一个俯冲,对着他的道士帽就抓,一抓之后又是一啄。 金老道大叫一声,一手护头,一手袍袖猛地一甩,那软软的袍袖瞬间竟变得钢皮似地坚韧,刷地扫到乌鸦身上。 乌鸦急飞躲避,几乎绕出一个折线,却还是被扫到了脚爪。 它疼得呱地一叫,一个斜窜,冲到了旁边的墙头上,脚又在墙头草茎上绊了一下,一个跟头栽进了人家院子里。 “不好了!”朱品声尖叫起来,“不好了!” “什么不好了?”白思孟吓一跳,赶紧问她。 朱品声又急又怕,带着哭音说: “我的乌鸦!乌——鸦——被那瘦骨精给打坏了,掉人家院里了!” “啊?”白思孟大惊失色。这可不得了!谁承受得起这样的损失呀!“那得快救!” “怎么救?叫人冲进去?远水又解不了近渴!”朱品声哭着说。“是在城门里面的院子里!” “那——”白思孟的思绪急如闪电,“那就赶紧叫灰雁!叫灰雁快些把它叼出来!” 一言点醒,朱品声豁然开朗,急忙躺下,哆嗦着闭上眼睛切换,把灰雁联系上。 “快去救你兄弟!”朱品声急切地颤声叫道,还抬手抹了把眼睛,“它就在东城门后左手边那个小院子里。快起来,向左飞!对,向左!再向左!就是这个方向。直飞! “快!唉,我说——你怎么这么笨哪!翅膀扇不起来?快呀!怎么长这么肥实呀?还犟嘴!走不动的鸭子似的! “你就不能更快了?小心!差点儿扫了树稍!真是!太缺乏锻炼了!人要也像你这么懒得动,饭都没得吃的! “唉,真没法说你——快呀!快呀!好,右拐。喂!飞过了!对,再朝这边一点儿,是!就是这儿!看清楚了,没人吧? “好,快下去!嘿,看到了!你兄弟就在那儿!不就在那儿吗?那堆柴火上面!幸亏没摔地下!那儿多大一条黄狗,就拴在门口那儿!差点儿给它当点心了! “快点儿,狗咬不着你!绳子拴着脖子。它再叫,也白费力气!别怕!怕它干什么!噢——对,好,站稳,别让柴火把你戳破了脚!你的脚蹼也挺金贵! “嗳,轻轻地叼,别伤着它。还闭着眼睛呢!可怜!小东西,怎么这么不当心?都怪那臭老妖,好狠哪!你小乌鸦也是的,非找他的晦气干什么!这下好” 就在她不停的唠唠叨叨中,灰雁左也不是右也不是,硬着头皮勉为其难,好容易完成了它的这次飞行大救援,把受伤的乌鸦小心衔起,叼了回来。 抚摸着惊恐不安c站都站不起来的乌鸦,朱品声一边伤心落泪,一边告诉白思孟:老妖怪在城门里边的各个院子都准备了引火之物,只怕我军一冲进去,他就会放火,来个火烧赤壁! “这可得小心!”白思孟吓了一跳,“就怕他再弄风,就跟在倚云台那次一样,那就把全城都给毁了!”他忧虑地又加了一句,“我还指望在这儿补充给养呢!” 但一场浩劫已是难免。 老师父虽然还有许多功夫上的套路没使出来,但是面对强大的炮火,那些都是雕虫小技,影响不了战局,于是仍只能走回常规路线,学习人类战争史c特别是咱们华夏战争史上的先贤,守不住就来个鱼死网破c玉石俱焚。 许成见城门洞里迟迟没有敌人冲出,也只好叫他手下那小小炮队暂且停火,枕戈待旦,另叫步兵前卫队试探性地攻入城门洞去。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16章 火枪队出击(二更) 这批步兵前卫不是一般的步兵,而是精选出来加以训练的第一批火枪兵,只有十名。 作战时,他们每两人携带一支二十斤重的“万字一号”正射手扛枪,副射手肩背防护盾和子弹盒。 由于负重大,除了机警聪明,挑选出的这十人还个个都是身大力不亏的体能示范户。 由于训练费时,合格的不多,又是初次派遣他们上阵,许成极端谨慎。 无先例作参考,他便遵照老经验,不管多么笨重不灵,也严格要求他们全都穿戴锁子甲c生铁盔c护心镜,外加火枪的防护盾牌,将全身遮护得铁桶一般。 穿戴好这身防护服,他们那步履姿势都笨重得像是宇航员了,每走一步都不容易。 然而依照作战要求,他们却得不顾箭射石砸,尽快地一直冲进城门洞,然后再爬过那座由掉落的滚木擂石堆成的乱石山,一起用火枪向前面打出一片无人区,以便自己身后的步兵弟兄蜂拥而入,破城立功。 这是很危险的事情,他们个个明白。要想减少危险,只有一个字:快。 于是为了快点适应,行动时能灵活一些,他们也不怕累,就穿戴着这套笨重的装甲蹦啊跳的,在大喘气中尽量舒展肢体,还不惜费力地练习跑步。 直练到基本符合要求了,他们才停下来歇一歇。 许成的号令最终发出。 在自己阵线这边数百名弓箭手的掩护下,歇足精神的十人前卫一跃而起,两人一组,护盾在前,枪身在后,一窝蜂似的,步履蹒跚地冲过了空旷地带,安全地进入了城门洞。 由于nb一举清除了城头上的守军,其余赴援的家伙都吓住了不敢过来,他们基本没遭到羽箭飞石的阻挠。这让在后面观战的许成大大松了一口气 进城门后火枪兵们发现这里还好。 虽然遭受过火炮的直接轰击和头顶上的n轰炸,洞壁却还结实如昔,只有几处砖块被打坏震落,掉得一堆一堆的,却没有继续坍塌。 他们放下心来,迂回曲折地努力向前,跌跌撞撞地爬上坍塌的城楼和滚木擂石所共同构成的巨大乱石堆。 一到乱石堆的顶部,他们就匐伏下来,小心地伸头观察,看石堆后面还有守兵没有。若有就打,这是一点不用客气的。 他们的任务就是当“钉子”:占住前沿,决不后退,为总攻维持一个出发阵地。 按照许成的估计,由于金老道极其善于作法盅惑,又刚刚品尝过伏兵奇袭得手的甜头,这股匪徒应该是信心正足士气高昂,全不把官军放在眼里的。 虽然刚才他们也曾惨遭轰炸,人马严重伤亡,城楼又被炸得面目全非,无险可守了,但有金老道在,他们就不会轻易退却。一定还会在老妖道的亲自督战下,利用街巷房屋作工事,开展顽强的巷战。 这坍塌的城楼,就是现在前沿通道的制高点。 制高点既已拿下,他急于掌握敌方动态,很快就跟上了那十名火枪兵,也来到石堆上。 一看他就明白了,对面敌人真还多得很,无任何逃走迹象。 眼下第一着,他们肯定会躲在残垣断壁后面,只用弓箭和投枪远射,严密封锁东城门这一官军入城的首选孔道。 而脚下的障碍物又实在太多了,可说是步步荆棘,己方大队想冲都冲不起来。 硬要冲,结果就会变成摇摇晃晃c笨拙不灵的最好打的活靶子,一群蠕动的蚕虫,让对方比射家猪还容易,一批批地干掉。 但从空中往下看,没人会知道此刻他趴在砖堆上正在想什么。 在朱品声的现场口述声中,白思孟已在为他的行动迟缓而着急上火,他却是两手紧攥,手心里都捏着一把汗,忐忑不安地选择突破路径。 正面直冲现在肯定还不行,那么侧面如何? 半边城楼坍塌后,与其相连的那截城墙也塌下一个口子,不深,像个月牙儿。塌落的砖头城土恰好堆成了两面斜坡,可以走人。 当然,这刚堆垒起来的斜坡表面同样是乱七糟,很难爬走,却仍然是一个可以过人的通道。 而从敌人散布的可能情况看,那儿不是防守重点,待敌的箭手不多。 敌人之瑕就是我方之机。敌人坚守正面,就调动它移向侧面。 “从左边上!”他向后招手大喊,“前锋!冲锋!” 他的副手立刻摇旗呐喊,分出一支队伍打边路,直冲那高耸的斜坡。 果不其然,侧面突击的步兵前锋一露头,先听到对方一阵喳呼,接着便招来一顿如风的箭雨。 对方最少有五十名弓箭手奔跑着移向缺口对面,个个身手不凡而城墙上那一小半口子,张开得非常规整,是个相当集中的射击区域。 弓箭手们此刻都在莫名的亢奋中,只要看到有人出现,想也不想就是一箭射出,飞到口子中,总能碰上敌人中的随便哪一个。 箭头飕飕,运气好的穿颈削耳,运气差些也能撞得对方的铁甲叮当响,射不死也把人吓一大跳。 有些弓箭手带的是弩,那就更方便,只须像火枪手那样把箭头对准就行,不用开弓费力,就能把敌人的来路紧紧封住。 最厉害的是一种床弩,物如其名,是把特大角弓绑在一起,大得就像双人床,要用两人扳动绞车才能绞开弓弦。 用的羽箭就跟标枪似的,又长又大。一箭射出,弦声响如霹雳碰上目标,足以把一个人活活钉牢在砖墙上,什么盾牌都经受不起。 还好,这儿只有一张这种吓死人的大弩。其它的nn,大弓射的是长箭,弩子射出的是短箭,一个射速缓,一个射速急,但力道则要反过来。 幸亏为了准备冲锋攻坚,前锋们都装束得铜头铁额。对方箭雨虽密,却一阵叮当,就大部滑落。 对方不泄气,又第二次密集齐射,效果依然。 但他们却因为射中了目标,就像打靶中彩,得了个利物,都自我欢呼起来,那股欢呼雀跃的声浪倒也挺鼓舞他们自己。 试探出敌人防守的实力,发现前进维艰,再向前走,就会遭到敌人重磅投枪的杀伤了,那是多好的一身盔甲都抵挡不住的。 前锋们没敢再前进,却也没后退,而是纷纷卧倒,匍伏在砖头上,就近观察,等待时机。 许成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本章完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17章 手雷队增援 火枪射击开始了。 火枪手们利用石堆掩护,笨拙地伸出他们随身携带的沉重的五连发火枪。 根据刚才敌方向缺口移动射箭的行动特点,他们已经找出了一些身形暴露的对手,然后就通过露在铁盔中间的两个小洞孔仔细瞄准,一旦盯准了目标,便一枪打过去。 到底都在训练中实弹射击过,这几名火枪手的技术还行。第一轮枪放过,就打倒了对方三个弓箭手,都是侧面腰部中弹,只哼一声就都倒下了。 另有两个幸好提前挪动了一下,刚巧让过了子弹,手中的盾牌却被打破了。 一番轰响过后,对方的弓箭手们扭头一看:啊,乖乖不得了! 这几个全身裹满铁片的家伙好生了得,根本不用挺一下腰c动一下胳膊,就能一弹飞出,光听那啸声便知劲急沉重。 那镖——他们以为是镖——打在墙上,连坚硬的砖头都噼啪一声粉碎,力道猛得就跟大力士扔过来的投枪一样。 这般厉害,手中这薄薄的盾牌怎么抵挡得了?众箭手不由胆怯。 也有个别不服气的,愣了一会儿,等对方打第二枪时试着举起盾牌硬接了一下,嘭地一声,直接就穿了个窟窿,露出一块天光,连手腕都擦掉一块皮。 这一下,终于一个个都吓坏了。 “用弩子!用弩子!”金老道命手下传令前面,“都伏低些,不要吃了他们的子弹!一个都不许退,怯战者斩!” 不站起就张不开弓的长弓手们一个个低头哈腰,都撤了下去,又一批专用弩子的弓箭手补充上来。 用弩子好处在可以隐蔽地用手脚开弩,开后搭上羽箭,就可以像火枪手一样趴着瞄准,不暴露也不用费大力,一样可以好整以暇,坐等收获。 这一来就成了个对峙的局面。左边的前锋大队不敢冒险再冲,正面的火枪手也不方便下冲,取守势的对方也不用担心一反击就被射死。 双方都匐伏不动,各寻瑕隙,伺机毙敌。 大开大阖c大杀大砍转变成了一件细致的手工技术活儿,双方开始互相折磨c比拼耐心了。 战到此时,许成基本满意,不管怎样,已经突入了城圈,拿下了立足点,并且站稳了脚跟。 接下来,他要用自有的办法打破僵局。 他没有派人回海边去请求空中支援,而是调上他的另一支杀手锏:手雷队。 这是同样一批大力士,十个铁塔般的好汉子,每人身肩一个大褡裢。 褡裢前后两个袋袋里,一共装着十四个手雷。每个都有大土豆那么大(比拳头稍小),带一个木把儿。 但这十四个手雷中只有十二个能炸响。剩下两个是哑弹,装的是沙土,与真的等重,拉索拉力相同,却有弹簧回位,可以反复地拉,是专供平时训练用的。 经过刻苦训练,这十位投弹手每人都能在五十米外投中一个大帐篷,在三十米内投进白石灰线画的方桌大的圈子,就杀伤敌人而言,作用顶得上一门小炮。 这时敌人既然近在咫尺,却又躲藏在枪弹射击的死角,就不妨让手雷队来把他们炸出来。 这时第一道城门前已经畅通,手雷队跑步上前,钻入门洞,很快就来到火枪手们身边。 火枪手们大喜,赶快让开一边,让他们用头盔遮护头顶,借铁制的火枪防护盾保护好面部,仔细察看眼前的战场。 投掷手问清了敌人弩手之所在,估量好距离,便退下数尺,站在砖头后面,运用早已练就的间接射击技巧,奋力挥臂,把手雷扔了出去。 手雷对空飞起,划了一个优美的抛物线,接二连三地落到几十米外敌人弓箭手的麇集处,落地轰然爆炸。 嘭嘭嘭嘭,一连串的爆炸炸得到处砖石迸飞,烟雾团团。 被碎片打中者无不惨叫连连,更有被炸得身首异处,肚破肠流的;躺在那里,血人似的,见者无不震骇。 “居然又有小炸弹!”弓箭手们骇然高叫。而且居然这么多! 那些大炸弹虽然破坏力惊人,却偶尔才有一颗两颗,只有运气实在太背才会挨着,跟大多数人似乎关系不大。 但这小炸弹却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黑乌鸦一般,一飞就成群结队,简直无处不在。 死神不但近在咫尺,还竟然就在头上盘旋! 他们再也顾不得上峰命令的严厉,纷纷起身躲避,一退十丈,跑到那些高门大户的院子里。 一半手雷掷出去,就基本廓清了城门后的残垣断壁,一个投弹手立马撤下,兴高采烈地跑回东门外,向后面拼命招手,让后军快跟上来。 许成大喜,立刻向后传令,叫主力入城。成百步兵大声欢呼,争先恐后地冲上前,钻入门洞,爬上石堆,越过缺口,如潮水般漫进城去,直冲前方街巷。 退下来的敌弓箭手们见势不妙,索性放胆开跑,争相逃命去了。 这时成先率被障碍物阻死,实在没法打通下水道,划船进去。 久战无功,心中正在懊恼,此时忽见敌人挨炸慌乱,无心守城,都跑下城墙去,他心意一动,便放弃了下水道,改而命部队先过壕沟,循城兜转,寻机攀爬。 在离东北角不远处,看到一处城墙有些倾颓损坏,缺口处较为低矮,他不由精神一振,立命架梯攀援,由此上城。 梯子竖起后,他因进展迟迟,无法交代,太感不忿,竟然推开手下亲自上梯,噌噌地,头一个爬上无人驻守的城头,四望无敌,不由大快,便高举佩刀,向后招呼。 兵士们看到,无不大呼万岁,高叫:“将军已经先登!快上啊!” 梯子不足,只有四架,士兵们争先恐后,都要先上。有那等不及的,就叫先登的士兵垂下绳索,徒手上攀。 很快,城墙上高低错落的旗竿都被斩断,几十条绳子垂了下来,于是一大段城墙上,爬满了蚁附而上的官兵,越积越多,看过去密密麻麻,比爬藤的叶子果子铺得还严实。 成百上千的士兵一旦上得城来便汹涌地冲向两端,洪流似的,很快就越城下墙,冲进了这边的街道。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18章 力拔坚城(二更) 得到两处破城的消息,白思孟大乐。这一仗算打赢了! 估算入城部队在数量上已是压倒性优势,他便命后续部队不忙入城,先沿伏兵逃跑的路径直插敌后,合围城市,不让敌人的主力逃脱。 为了保证完成作战任务,他不惜血本,把所有船上搭载的步兵都派了下去,分队向前,或去增援东门,或是配合成先率打开北门,或去西门外堵截逃敌。 只有南城门,外面便是汪洋大海和桃浦舰队,金老道无船可渡,不会从这儿出逃。但为保万一,他也调动自己的部分船队,沿岸布防,用炮火封锁,不许令一条帆船一只舢板逃脱。 做完这一切,他就陪着朱品声,有时通过灰雁的眼睛看,有时听传令兵的口头述说,持续接收那不断传来的各方面的态势报告和报捷的消息。 “东门已经畅通西门刚刚攻破打开北门里正在扩大战果藏兵洞那里残敌已经肃清有人想从南门出海,看了一下又退回去了 “有些人在西城缒城逃跑,马队赶过去剿捕了城中心还在顽抗。老东西好象就在那里,开始放火了!” “不好!”白思孟着急地一跺脚,“闹到最后,还是使出了这一招!太毒辣了!” 衙门府库都在城里,要是烧掉,大军的供应拿什么补充? 船上为了海战时防备敌船纵火,都带有大量竹子做的唧筒,有大有小,能喷射水柱,灭火最是得用。 为防老道纵火,白思孟先已命令搬了许多在岸上,这时更下令再搬一批,一起送到城中去。 水手们得令,都纷纷下船,每人扛起一捆,连同大量水桶扁担,跑步进城。 “咱们这里也得预防!”朱品声提醒他,“老东西惯会声东击西,一会儿在那里,一会儿又到了这里。要是趁虚而至,也来上一把火,咱们这儿就烟焰冲天,火烧连环了!” “那就退后,大部分船只避到远处去!等肃清全城再回来靠岸。” 白思孟发出离岸的命令后,自己却走到船头,吩咐放下小船,要摆渡到岸上去。 “大军已经入城,我不去不行!”他大声对朱品声说,“有事就叫那受伤的小东西来通知我,我想它那点擦伤已经好了!” 他说的是正办,朱品声无奈,不能再拦。 虽然战事尚未平息,毕竟他作为主帅,不能老呆在安全的后方,那样倒真是运筹帷幄了,却不免让人觉得不够亲民爱士,长久了总不大好。 “那就多注意,让身边人围紧些,别吃了冷箭!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身膺一军之寄,可得把自己看金贵点儿!” “知道了!我会注意!”白思孟大声应道,心中却想:老把我护得像个小娃娃似的,真够瞧的。 见有些亲兵脸上露出笑意,他不由摇摇头,板起脸喝一声: “都听明白了?朱都督叫你们干什么的?还笑!” 说叫别人不许笑,他自己倒先笑了。士兵们也笑了。 这就是跟女人在一起合署办公的好处,你能奈她何? 还没踏上沙滩,抬头一看,正面小山上那座城池的影像已经消失。 就那样无声无息地一隐,光都不闪一下,小山坡上便变得空空如也,像是从来没有那回事似的。他睁大眼睛愣住了。 原来真就一片干燥低缓的小山坡呀! 在那逼真的幻境中曾经进出过的官兵很多。 刚刚还有那么多人在那儿乱走乱跑,不管碰什么都落空,把他们稀奇得什么似的。 有的还在嘴里叫“妖法!妖法!”“怎么我什么都抓不住呀!” 突然间,眼前的障碍与色彩一下子没了,空气澄清得和水一样,头顶也一下子撤空,露出了白云。 这怎不叫人一吓一个愣怔! 他们目瞪口呆,痴痴地站立,茫然四顾,眨半天眼,好容易才找回真实的感觉。 但一悟过来是怎么回事,却都又立刻吓得捂住嘴巴,腰也弯,腿也抖,争先恐后,互相追赶着,小跑步地快速离去。 人人都想尽快尽远地逃离这个似乎受到了诅咒的邪恶地方。 白思孟当然没跑。他也不能跑。他太想要一个解释! 就这么公然地,于青天白日之下,刹那间便把一个庞大的景色更换掉,这是什么机制? 真是空间的移形换位?还是人造的物理影像?还是什么——大胆猜测一下——随意植入人脑的虚幻感觉? 或者就是因为某种原因,天然生就的一个近景的海市蜃楼? 但这都是从来没听说过的事情! 抚今追昔,溯本求源,还只能想象是老仙儿一伙,以他师父金老道为导演,利用山坡为背景和幕布,利用空间变换原理,生造出来的一出环幕立体电影,还是裸眼观看的。 “太令人叹为观止了!还什么器械都不用!”白思孟叹着气想,“金老道能有这样的本事,简直是天神级了!恐怕还不止于此。前面,多半还会有更厉害c更匪夷所思的诡谲把戏在等着我们!” 但消失就是消失了,再想研究也找不回来。他一阵怅惘。 终于迈开步子,他急忙赶路,带着一种复杂情绪。 既是作为一个统帅关心战事进展和官兵安危,决心把每样事情都安排得井井有条,又像一个好奇的少年,渴望一睹从未见过的事物,激动得只想奔跑喊叫,捺不住性子。 老仙儿本人的本事十分有限,却有一个这么有能耐的师父,倒叫白朱二人始料不及。 原来在倚云台上,金老道并没施展出他最拿手的本事。 要是在那儿他就移形换位一番,把倚云台装扮成太后殿,那谁还敢去攻打?即使贵为皇帝的老玄安帝,也不敢对老太后不敬。 或者就把高台变换成太液池,谁见了不得绕着走?还兴许一看见就先把自己吓尿了! 难道说因为是百神呵护的圣天子宫殿,上天不允许他这样随意亵渎? 玩笑了!他当然有他自己的理由,只是难以忖度。 这些问题很深奥,老师们的讲课又没深入涉及,单凭自己苦思乱猜,不是一时半会儿想得通的。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19章 都督神射 许久不得要领,他只好将之抛在脑后,迳由东门打马入城,直趋北城,视察成先率部与敌巷战的情况。 这里的争夺也十分激烈。 守军因为被四面围困,无路可逃,又不肯投降,只好作困兽之斗,拼死抵抗。每一条小巷c每一座院落都要经历血战方告易手。 白思孟很是诧异,打到后问成先率,这些原来的官兵和惯匪搅到了一起,怎么这么勇悍了? 成先率正因为伤亡累累,心头沉重得不得了,闻言苦笑,说: “都督不知,这厮们都吃过老妖道的符水,受了他的挟制,不敢不然。末将问过几个俘虏,都是这般说——若是降了,肚肠便会立烂,家属也同时毙命。” “瞎说!”白思孟吃惊道,“这都是骗人的,他们也信?怎么可能这样!” 成先率道叹道: “末将也知这不是真的,然而这厮们都这么以为。既然老妖道片刻间便变得出一座城来,手眼通天,那烂人肚肠c灭人家门便不在话下。人生在世,身家最大,谁敢轻易尝试,说出一个不字?” 白思孟搔搔头,嗨了一声,烦恼地说: “也是呀,全家灭门谁不怕呢!那咱们就这么和他们拼命耗下去?” 成先率头疼道:“末将也觉得这样下去不是个法子。可是要灭了这厮们,也只好如此。倒是还有另一个法子,只怕都督不肯行!” “什么法子?”白思孟赶紧问,“你怎么知道我不肯行?” 成先率指指水手们挑进城来的竹制唧筒说: “都督叫他们扛了这个进来,分明是怕失火,所以末将就不好说了。” “你是说”白思孟盯着他的眼睛,“纵火?” 成先率回转脸去,避开他的目光说: “末将也只是这样想:蝼蚁不出蚁穴,如之奈何?方法倒有:水灌c火烧c烟薰c投毒。水c毒倒罢了,这两样没处弄去,火烧烟薰总方便的。却就是蝼蚁灭掉了,城也没了,都督不喜。” “嗨!真有你的!本人岂止是不喜,根本就不能那样干!”白思孟断然说。 他心中很为这些身为大将的人的铁石心肠感到吃惊与震撼,但他不能说多了,以免手下寒心,今后不敢献议,只在心里想: “满城多少妇孺老弱!即使做了逆属,也不是她们本人的罪过。这种灭绝千家万户的事情,我小白岂敢与闻?更不必说答应人c指使人c眼睁睁看着别人去做了!” 成先率见都督不听,也就作罢,当下也不管官兵们的死伤,既然都督前来督战了,那就得攻得更猛些吧。 他匆匆上前,连下命令,一鼓作气,又攻下了三个院落,直抵老妖道在城中一个棋盘式的回形街上的指挥部外围。 他这边不肯纵火,老道那边却开始放火了。 只见对面院子里堆的柴草高与墙齐,老道盘着两腿,也不知怎么那么灵巧,竟端坐在中间的高屋房顶的光溜溜的瓦脊上,两眼微瞑,一把拂尘东指西划,似乎在作法。 成先率眼尖,首先叫道:“不好!这老杀坯又要弄古怪了!” 白思孟只看得清老道的身影,看不清面部表情,不知他是在如何挤眉弄眼,嘴里笑道: “不管耍什么把戏,只要事先有征兆可寻,就不高明。他不是弄古怪吗?我且助他一臂之力!” 说着他便回头叫替他扛步枪的亲兵把枪递来,从兜里掏出两颗精心收藏的缩微炮弹,剥去油纸,擦拭干净,然后拉栓上膛,举起瞄准。 瞄了一下,他感到枪身不稳定,就趴下来,把枪架在自己所站房顶的瓦楞上,仔细瞄好,砰地一声射出。 这一枪,他准拟将老妖道连同那块房顶一起炸掉,永除这一心头之患,也好为攻取整个大青铜扫除不确定因素。 但是,他开枪那一刹那,老道的拂尘已然挥出。 这一挥,便似乎有一股劲风,将老家伙猛地往后一推,人便飘然退到了瓦脊之后,沉落下去。 与此同时,一阵火风从他胸前刮起,呼地一下,直奔院墙边的柴草堆,一触即着。 那几垛干透的柴草立刻成片点燃,轰地一声气浪上冲,都炽烈地大烧起来。 白思孟的小炮弹恰在这一刻射出。老道的头部刚要隐没,那弹头已经飞到了他的右肩胛处,啪地一下,把那招拂中的竹柄拂尘拦腰打成两截。 这点冲击力太小,又是侧擦,不足以引爆缩微炮弹尖头上的撞击引信,所以它继续前飞,直打到两丈远外的一棵老槐树上,这才轰然爆炸,把粗大的树干嘭地一声炸成七八段。 树干粉碎,断木残枝满天飞,一下子就覆盖了整个里院,弄得原本干干净净的院子就像个修剪清扫中的苗圃似的。 白思孟一声“糟糕!”刚出口,与此同时,却见那老道两手一扬,头便后仰,似乎背后挨了一击,一下子就掉下去不见了。 成先率看得清楚,大叫一声:“好!都督这一枪,打中他的背心了!” 老道是面对着白思孟这边,何以一枪打去,竟会打中他的后背? 这一道理,成先率事先可没想到,他只知道老道那么脸一扬眼一闭,整个身板倒弯过去,那绝对是背后中箭的样式,不可能伤在胸前。 一颗子弹飞过去后竟能及时拐弯,拊敌之背,他做梦都没敢想象,这次竟亲眼看见了,不由大为叹服。 “神妙!神妙!”他两手齐出,伸出一双粗黑的大拇指,真诚地极力夸赞,“都督神弹,空前绝后,盖世无双!” 白思孟笑了,说:“打偏了!幸好撞上那棵大树,返炸回来,不然就被他躲过了!老家伙也不知伤到了哪里。” 但这时,老家伙放出的那把火已经开始逞威,借着不大的风势,直往白思孟这个方向延烧过来,并有向两边迅速扩散之虞。 “快叫人上前去救火!”白思孟喊叫,“老家伙摔下去了,不死也带伤。暂时不怕他再使花招,只管救火c杀敌!” “得令!”成先率响亮地答应一声,跳下屋子,往前面督催去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20章 借来一支水炮 白思孟抬头四望,想招来灰雁或是乌鸦,吩咐它们前去察看,老道到底还活着没有。 但是朱品声此时正在观察许成所部的进攻,无暇分心,所以那两个小东西都在北街上空盘旋,不到东边来。 许成部碰上了不幸。 进城之后,由于战斗激烈,进退频繁,十名火枪手跟着一个街巷一个街巷地搜杀前进,但身体笨拙不灵,早就累得一身大汗。再坚持了半小时,人都快要昏倒,只好退到阵后,脱盔卸甲,稍事休息。 谁知就是这个小小的空档,竟然惹出了大麻烦——对方一支临时拼凑的敢死队突然从旁边一处民房中冲了出来,不容分说,迎头就是一顿大砍大杀。 火枪手们赶紧应战,已经起坐不得,不到一分钟便被全部砍倒,不死亦伤。等前面的同袍步兵反身解救,消灭了这股敌军,火枪队已近全军覆没。 火枪队是步兵的精英,一旦被歼,先令人震撼,继而又气沮。步兵们都有惧意,攻势就延缓了。 幸亏投弹兵们兔死狐悲,奋力支撑,激愤之下,百余颗手雷飞了出去,炸得对方无一处不是人仰马翻,这才重振军心,推拥向前,把整个城圈慢慢攻占。 在双方胶着c犬牙交错的战线上常会发生这种突如其来的灾祸,这无关乎鲁莽还是谨慎,只能说是运气。 许成上一回手气不错,这一次却误中冷箭,都是运气使然。谁会料到火枪队坐在阵后休息也会突遭袭击?这是没法责怪也没法总结教训的。 至此老仓城大半已入于官军之手,守军走投无路,动摇彷徨。 本来他们都相信老道妙法无穷,连城池都能假造,那还有什么不可为?所以一意坚守,就等着磨掉官军的耐性,再奇计六出,好好地打他一个大胜仗。 只要老仓不丢,大青铜无恙,守军们自己便不但保得住身家性命,还能挣个大大的前程。 老仙儿初登王位,此前已经许下了许多美好的许诺,让人人都听得心痒难熬,或许哪天弄得好了,做他的臣子,真比做新夏朝的子民好得多呢。 新夏朝成熟稳固,却久已腐朽,官贪吏猾,敲剥无度,早就失去了民心,这是不待多言的。 而老仙儿这是新朝,上下振作,很有点新兴气象,说不定支持下来,真能这给大家一片新天呢。 只是打了这好一阵后方才发现,好事好想不好得。 眼前官军实在是势大难敌。 本军人数既少,武器又太一般,不像对方那样诸般利器层出不穷。头顶身畔,无一处不是迭遭危险。这样的话还要抛家舍业地支持新朝,也未免太难为人了。 虎狼在前,刀剑无情,前景虽好,为之硬拼到死,却也大不值当。 老道长不是有神功吗?不是有必胜把握吗?此时危急,怎么还不大大施展一番? 就是只击落那盘旋来去的邪恶的大圈圈,灭掉头顶上的炸弹,也足以鼓起全军的勇气了,干嘛还犹豫呢? 但等了许久,鲜血流了又流,阵地丢了又丢,己方的神功始终未见,却风闻老道长已经受伤摔倒,似将不起,而且所放三昧真火刚一卷起便被官军的上百支唧筒喷水遏止。 主帅受伤,惟一祭得起来的神火又受挫失效,打击如此突如其来,实在无法担此沉重,于是众人一下子懵了,心中失去了主意。 斗既无用,逃又不能,便只剩下斗死与投降两个抉择。 投降呢,老道的军法不容,更会拖累家人;斗死呢,却因老道现在已经自身难保,所以所喝符水就不一定还有效。这样的话,愚忠到马革裹尸便太无谓了。 但人到此时,虽然已基本拿定主意,却还是留有几分惶惑:人若降了对方,万一老道长没事了,又要追究,那时何言以对? 心态动摇,行动就犹豫,守军已完全失去斗志,却还没有扔掉刀枪,最后全都退守到棋盘街,气喘吁吁地互相打听,老道长无恙否? 就在这生死胜败关头,突然听到屋顶上又是一声大喊,声震街院。 众皆愕然,抬头望时,只见老道长威风凛凛地又站回到瓦脊上,一部长长的胡须随风飘扬,口中厉声喝道: “众官军听者!贫道仰体上天好生之德,不愿多做杀伤,多造杀业,手握秘术,却一直隐忍不发,汝等却当我怯懦了。 “如此步步紧逼,实在是欺人太甚!汝既不仁,便休怪我不义,现下看我老神仙略施手段,弄你一个翻江倒海!” 说完,他一俯身,拾起一根刚抢来的大竹筒,口子一翘,对准了成先率的步兵,呼地一下喷出一股雪白的水流,急射前方。 成先率手下有个百夫长,正站在墙头观察形势,一个回避不及,被箭似的水流当头一喷,一个后仰翻,扑通跌倒在墙下。 眼看着他胸口处已被激打得冒出血来,就像被那根大竹子的锐利尖端直接戳中一样,挣扎了两下,就断气了。 众官军发一声喊,抬手遮眼,都躲向一边。 老道士一击得手,更不容情,握着那筒子左右乱射,凡被那股水流击中的,无不仆跌。 “此水剧毒!”金老道又趁势大叫,跳舞似地挥筒乱射,“蛇虺之牙,天蝎之尾,着我一滴,心烂到肺!小心了!” 听说有毒,众军更怕,争先恐后逃离他那根高压水棍的扫射范围。 白思孟隔得稍远,倒还不惧,只是纳闷:这老东西哪里弄了支水炮来? 这种高压水,只有消防车上才有,此时此地,他哪里来的机械泵? 正嘀咕时,只听众军一阵乱叫:“水没了!”“我的水也没了!”“哎呀,漏哪里去了?” 白思孟愕然回顾,只见原先提水待泼的众多救火士兵拿着空桶,都站在那里发愣。 他居高临下,俯身问一人发生了什么事。 那人向他展示一下空桶,往下倾倾倒倒,自然滴水也无,然后才说: “不瞒大帅!方才小的水接得满满的提过来,待泼未泼,却忽然间就是这个样子了,地上却也没有水迹。”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21章 隔房斗法(二更) “怪了!”白思孟心房一紧,忙问其他人,“你们也是这样吗?” 众人齐答:“都是这样。一个眼错不见,手里的水便干了。” 白思孟眼一眨便醒悟过来,摇手道: “不消说了!那厮来了个乌龙吸水,把你们手中的水都吸到了他那竹管里去,再用竹筒喷回来!这就叫隔空取水c借花献佛!高明!好妖道!好手段!” “原来如此!”众军疑团顿解,都忿忿道,“喷回来不算,还加上了毒药!真是妖道!” 白思孟生怕众军因此骇散,赶忙安抚道:“毒药怕还未必!他来不及的。只是这股压力增加得蹊跷,他是借了什么地方的力量?你们都不要惊慌,刚才打他不死,待我再射一弹,这番定要取了他的老命!” 说完,他要过bn,再次上膛,爬上一个小耳房,趴在那里瞄准。 谁知老道士等的就是这一刻,看见白思孟又提着那根铁管子上房,他已把那无坚不摧的无源唧筒交给两个身边的守军拿着,让他们向别处喷射,自己则伛偻着腰,全神贯注。 他看得亲切,还没等白思孟把枪口对正,便伸手一招。 顿时白思孟感觉到有一股大力在抬升他的枪管,一下子就把枪与地面的夹角抬到了四十五度。 他大吃一惊,连忙压下枪口。但还没等他把右眼对上标尺缺口,枪口又是用劲一翘,按都按不住。 这情况,竟像有块强大的电磁铁悬在头上,他一瞄,上头便通电,硬生生地拉歪他的准头。 “好贼道!”他心里明镜似的,“老家伙跟我隔空斗法呢!这么远的距离还能有这样的劲道,看来功力只会在我师父之上,跟于首座不相伯仲。怎么办呢?” 想到于首座隔了四五十米都能把一个大石磙托起来取回,他心下栗栗:若不是方才紧紧抓住,这杆无敌的利器就被老家伙硬生生给夺去了! 心中一吓,他顿时感到自己的力气不够,连忙照样学样,叫身边两个士兵伸手,跟他一起抓住bn。 两个士兵莫名其妙,大手伸来,一个抓住枪托,一个抓住了枪管,这就弄得他完全不能瞄准了。 想了一下,他就又叫过两个来,要一个倒躺在地下,揪住枪皮带,千万不要松手,一个蹲下来,扛着枪管,手抠住枪通条。 原来的两个人便放了手,就着白思孟的射击姿势,帮他夹紧枪托,捏住下枪身。 这样,他的一支枪就处在了五个人的包围握持之中,虽然笨拙不灵之至,却仍可勉强瞄准。 双方怒眼圆睁,咬牙较量。 老道士一再发力,却只能令五人乱晃,始终未能将枪夺下,白思孟却于摇晃中突然瞄到了位置。 他心中欢呼,屈指便抠,却不料刚要击发,老道士便一扭身,又下到了院子里,闪电般避开了他的打击。 他这一抠,扳机回转近半。 幸亏扳机太活,要抠到过半才成,他及时停抠,这才没一弹射出去,但已把白思孟惊出一身冷汗 缩微炮弹数量极其有限,在这边世界全然无法补充,浪费一颗都是莫大的损失! 这就无意中形成了一个死结。 官军只要进逼,老道士立刻就祭出他的无源水炮,狂击乱扫,扫到处就如重拳连捶,撞墙砖垮,碰树枝折,人若撞上更是无幸,除非是铜头铁额,无不杀伤。 而当白思孟每次觑准机会,要拿枪射他,老道士却又总能立即知觉,及时回避,时不时还趁人不防,硬性伸手与他争夺一番。 如若不是四个士兵敬业固执,拼着四五条躯体的重量死死坠着,始终抓牢不放,那枪早就被他劈手夺了过去。 这可不是办法!白思孟手指抓得青筋爆,心想,这么猫捉老鼠,老鼠还要戏猫,得要僵持到什么时候?不如变换策略,早些给他来个绝的! 想到这里,他便冒险放了手,拿出纸笔,匆匆写了个条子,交给另一个士兵说: “去找许副将,要他派两个投弹兵来,用手雷炸这厮们!” 这时众军合围,彼此间距不远,那兵借着街房掩护,迂回曲折,跑去跑回,只用了不到七分钟。 不料他回来报告时,人倒带来了,却都是一双空手,解释说: “许副将那里的手雷打光了,要到船上去取。” 这就没法了,只好继续僵持。 正没奈何处,突然空中一个黑影倏然下落,蓦然出现在白思孟面前,原来是那只胖胖的灰雁。 只见它叼着一只小布口袋,累得刚一停飞两只翅膀就耷拉下来,收都收不拢,趔趔趄趄,把嘴中布袋扑通往地下一撂说: “来了!两颗!” 白思孟莫名其妙,瞪着它说:“两颗?什么两颗?” “手雷!”灰雁勉强说完,疲累得一屁股坐了下去。 “啊哈!真是想睡觉送来了枕头!”白思孟喜出望外,几乎跳起来,立刻把布袋抓起。 原来刚才他急匆匆地吩咐士兵去借调投弹兵时,灰雁飞恰好过来观看他这儿的进展。朱品声听到他说的话,等不及商量,立即召回灰雁,让它叼上这袋手雷前来。 白思孟摩娑着手雷,满面笑容地对着灰雁鞠了一躬,说: “好朱姐!你真是我的及时雨!” 旁边的士兵都觉得好笑,这只肥雁鹅怎么变成他朱姐了?难道是戏谑时起的外号? 他们做梦也想不到灰雁的耳朵竟也可以暂充朱都督的耳朵,喉咙也可以传达朱都督的娇叱,眼睛更可以看到白思孟此时的手舞足蹈! 拜舞已毕,白思孟起立敛容,咳了一声,把手雷递给投弹兵说: “就那前面,有缺口的院墙后面,给我炸它一颗!要准!” 投弹兵互相望望,那技术更好些的便接过来,目测了一下,微仰上身,手一抡,便将手雷投了出去,刚巧落在院墙之后。 恰在这时,老道士又伸出头来观望,蓦见一个黑菠萝飞来,便知道是小n,赶忙一缩头,急转过身,待它一越过墙头,便起脚一踢,砰地把将要落地的它踢飞出去。 那手雷又划了个小抛物线,落到了院子的另一边,轰地b,把个挺漂亮的狗房给炸没了。 本章完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22章 都督遇劫 碎片乱飞,老道躲闪不及,脸也被迸射的木条击中,左脸颊顿时鲜血直流。 这一击把他弄得脸又疼,头又晕,心中不由骇怕。 想想对方是全师大至,炸弹无穷,继续坚持下去,形势会变得越来越不利,眼见已无力回天,三十六计,真只能以走为上! 他再不等那将扔未扔的第二颗手雷飞过来,突然向右边疾窜,避开打击方向,然后腾身上墙,猛蹬一脚,人就像颗肉体导弹,呼地平飞过来,擦垣过檐,直指白思孟。 白思孟尚在自己这一方探头探脑,竭力想要看清刚才那一掷炸到了老道没有,谁想到评估尚在进行,老道已从侧面掩袭过来。 自己一方的士兵看到后惊叫报警,白思孟一愣,那打“凉棚”遮光的右手掌还没放下来,就感觉出右边侧前方传来一丝风声,似是有物飞来。 他不知那是石头还是冷箭,但对垒之间,肯定不是好东西。 一发现不妙,他便想要应对,却就在这瞬间,一只瘦骨棱棱的大手已将他一把抓住,往前一带。 他突然间双脚便腾空而起,整个人体已被攫之而去。 这才真叫“如入无人之境”,“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呢! 众兵急忙拥上来救护时,老道早有防备,左一踢右一蹬,登时将众兵踢在一边,自己则从人隙间窜出,再在后面的墙头加了一脚,一条灰蓝的身影已窜出于数丈之外。 众人大呼:“不好了!都督被劫了!” 前后左右都被惊动,纷纷抬头张望。 老道哪管你们说的什么,反正棋盘街不要了,老仓城也认丢了,抓了你们一个大首领,好歹也就抵得上一半了。 当下他只如不见不闻,提着白思孟只顾闷头急奔,从一个屋顶窜到另一个屋顶,一路飞跑,竟然完全不踩地面,就这样一直奔到西城墙。 这里是防逃重地,官军众多,他不敢硬闯城门,就狠命一跳,从城边民房的屋顶直跃丈余,左手一搭,抓住雉堞缺口,一扭身便翻了上去。 这样强劲的指力,恐怕只须竖起半根小指头,就足够做那什么艺惊四座的“一指禅”了! 向城外望望,只见还有官兵爬城时遗留的云梯竖立着,众军还没来得及回收,他便翻过去,脚踩梯级飞快下降,再踩着官军攻城时乱木搭成的简陋通道跑过护城河。 及至踏上对岸平地,因都慌着入城,面前竟无一兵阻挡。他立即拔脚急奔,很快就跑远了。 这整个过程中,他凭着身高手长,半夹半掐,左手始终牢牢地掐住白思孟的左肩胛骨,几乎掐进肉里去。 白思孟似乎被他掐住了要穴,不仅着手处奇疼难禁,身体四肢也一概酸麻得动弹不得,只好任由他这么拖带而行。 白思孟耳里眼里什么都看得到听得到,却是喉咙里一丝声音也发不出来,既无法呼救,也无法咒骂。 更加不幸的是,就连灰雁和乌鸦也没发现他的行踪。 众军骇然大呼时,朱品声已经听到,吓得一激灵,立命灰雁左右乱瞟,却没看见白思孟的身影,只见一条灰影闪了闪便消失在远处。 她无暇观看那不相干的,只顾寻找白思孟的帽子和面容。 因为这次白思孟又下船时,头上戴的不是头盔,而是顶宽沿白草帽,那是与所有官兵都不同,最易辨认的特别记号。 偏偏看遍四周哪里都没有,她便命灰雁冒险飞到刚才老道所在的院子里,却也没有找到一丝半角。 她哪里知道,白思孟此时整个身形都被老道肥大的灰布道袍所遮盖,根本就露不出来。而那顶白帽,也早就掉到院中喷水形成的水洼里了。 突然之间,一军统帅便不见了,而且明明白白是被对方劫持,却弄不清他在哪里。 这一下,全军都震动了。 成先率着急尤甚,因为都督是在他的战线上失踪的。 战时失陷统帅,这是何等重大的罪责,他可承受不起,当时急得乱跳,急叫: “快找快找!救出大帅的赏千金!敢畏缩不前的,立斩不赦!” 谁都想得赏钱,不要说千金,就十两八两也是高兴的,但问题是要找得着! 在都督身边的人都看见,都督是被老道斜刺里袭来,一攫即走,要找只能向老道消失的方向寻。但是老道一经上房,众人便再没看见,谁知他跑到哪里去了? 众军喧嚷四顾,乱走乱跑到处寻找,却都没头苍蝇似的,只能嗡嗡叫,没一个真管用的。 这时朱品声才想起应该登高望远,便叫灰雁升起。 老道走后,浓雾已经渐渐消散,阳光熠熠,视野变得开阔清晰,老仓城的全貌都呈现在她的面前。 但是这时那逃遁的老道早就成了远处一个极小的黑点,消失在平沙丛莽之中,白思孟随他去了哪里,一时完全无处追寻。 统帅虽失,后面的步骤仍然要走。 既已基本解决战斗,城外的主力便陆续入城,助力前军扫清残敌,封府封库,占据钟楼高塔等制高点,最终完全占领了这一战略要地。 这之后才是分兵四出,清剿城外残敌与乡兵等敌人的杂牌部队,收缴武器。 朱品声心急如焚,完全不能料理那些剿匪安民,重建秩序的事务,只好全都交给成先率与许成,自己则不知疲倦地指挥灰雁和乌鸦远远近近到处高飞低走,寻找可辨的踪迹。 这是个注定不会成功的方法。因为老道早已走出了老仓城乡的范围,此时正奔行在东南方曲曲折折的海岸线上。 这里地形多变,古木森森,完全遮盖住了行人的一切踪影,到哪里寻找去? 朱品声在这边急得要死,那边白思孟也是饱受煎熬。 这时由于奔走不便,老道已把他扛在了肩头,但仍用一只手死掐着他的肩胛。他在老道肩膀上上下颠踬,难受极了。 这难受,疼痛是一方面;不知对方要把自己带到哪里去,又是害怕又是担心,一刻不能安宁,这是又一方面。 老家伙显然邪恶得很,本事又神出鬼没,落到他的魔爪里,肯定轻易解脱不了。 现在他要把自己带到哪里去?将要怎样对待自己?是折磨至死以泄仇恨,还是慢慢消遣,以待朱品声那面重金来赎?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23章 飞奔中的对话(二更) 要赎人的话,恐怕多大的金额都不管用,老东西一定会挟自己以为奇货,索要连朝廷都出不起的高价,比如说迫令全部官军退出大青铜去等等。 这样的要求,朝廷怎会答应?说破天也不行! 价钱谈不拢,自己这副小骨头架子就等着夹在这磨盘般强硬的两造之中,慢慢地搓磨成不知什么东西好了。 老头儿似乎不知疲倦,健步如飞,那钢钳似的指头始终没把他放松一点儿,这一奔就奔到了太阳落山。 在一处山崖拐角处,眼见天色已晚,他才停了下来,把他从肩膀上拖下,米袋子似地往地下一摔,摔得他全身骨骼都疼,不由哼哟一声叫了出来。 老头儿抹把汗,鸱枭一样嘿嘿笑道: “我道你小畜生一路一声不吭,会得硬气到底呢!却吃这轻轻一摔,也一般样受不住了!” 白思孟强忍疼痛,回嘴说: “你自己摔摔试试!这石头地,能不疼?说瞎话!真是个老混蛋!” “你还敢骂老夫!”老头气得鼻子眼都挤到了一起,恶狠狠地瞪着他,“不老实的话,就拿铁链子穿了你的琵琶骨!” 白思孟不知道琵琶骨长在哪里,不过刚才被他掐紧肩胛,一刻也不放松,只怕就是那里。 他是怕自己身有法术,会寻机变化逃跑吧! 见他不说话,似乎微有惧意,老道才得意地一笑,说: “念你还算个人物,这才没把你捆了手脚背回来。换了那些糙皮畜生,捆都多余,直截一刀就剁了脚掌,再往布袋里一装,作老夫的干粮!” 白思孟虽然吃惊害怕,却忍不住嘴硬,威胁地说: “你敢胡来?你要是胡来,老祖也不饶你!上天有好生之德,出家人要讲慈悲,违了戒律,天打雷劈!” 老道冷笑道: “你懂个什么?出家除了诵经拜忏做法事,也要诛魔除怪,会得驱邪捉鬼才是道家本份!何况老夫也不奉道,只不过穿这一身衣裳,饥渴时打个稽首,人家便肯管饭,图个方便!” “原来你是个假道士!” “道士虽假,法术上倒还不差,你小孩子总见识了吧?” “我看也就一般般!很用不着这么仰起脖梗子来胡吹大气!” “老夫还用吹么?小施手段,便杀得你丢盔弃甲!你且说:你那些鬼怪伎俩又是从哪里学来的?” “我有什么鬼怪伎俩?我那是科技!” “颗机?什么叫颗机?你是说仙机?” “科技!跟你说你也不懂!” 老道冷笑一声道: “有何难解的?左不过是c大炮那些外洋的奇技淫巧,当老夫不晓得呢!绿眼贼们来此早就演弄过几套,虽然新奇,效用也只平平,比老辈的抛石机强不了多少! “拿它冲锋陷阵,只吓得住几个不知深浅的草民罢了!我那些部属你也看到的,虽然轰得天响,谁个真的惧怕了?” 这倒不是吹牛。虽然枪炮轰的山响,那些守军和民团却没一股是平空骇散的,都是打得死伤累累,撑不住了才逃,跟芦河沿上,孙济那班孤陋寡闻的北方兵马大不相同。 但事实总是事实,白思孟也冷笑了,说: “怕不怕不都打败了吗?强不强不都把你的城门掀了吗?连你的老巢都快轰为齑粉了,还嘴硬呢!” “那是你们倚多为胜!”老道毫不愧怍地说,“兵法有云:十则围之!你一万余人打我一千余人,可不要占尽上风? “但老夫我只是稍稍虚晃一招,就把你们哄得眨眉眨眼,一头扑上去,撞了座空城!再斜刺里往贵军腰眼里捣上一拳,哼哼!那滋味只怕不好受得很呢!” 这话又是实情,白思孟不能不承认。 “你高!可高得不是个地方!”他换了个话题说,“张本希c张冰洁父女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知道的都唾骂,你却为他们卖命,图的什么呢?” 老道哼了一声,说: “你小孩子知道什么!他们怎的不算好东西?再坏,能坏过你们那个皇帝?” 这又是实情。 老皇帝缺德,花天酒地c挥霍无度也就罢了,竟还能缺德到把已经订婚的侄媳硬抢过来收为妃子,顺带把臣下的老婆公然召进宫去睡,一次再次无数次,这还有什么仁义廉耻可言? 张老仙父女就是杀人窃位,也不过属于因恨报复,并不更坏到哪里去!白思孟对此早就一清二楚,听了他这话竟是无言以对。 但是他又想了想,自认为并不单是为那老皇帝效命的,所以仍有辩词,说: “新夏一国,本是一体,他却硬要分成两家三家,那又是为什么?不就是图他一人一家之富贵,置兆民于水火之中吗?汉末三国时,军阀们年年征战,天下人十不余一,难道你没听说过?” 谁知老道对这也完全不以为然,说: “你这又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张某人称王大青铜,只是个短局,一旦力气养足,他就要东攻北讨,再夺江山,与你们那老皇帝一争短长,哪里会长久蜗居此地,做一缩头乌龟?分家之说,那是你家皇帝自己做梦,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白思孟哑然。他不能说:虽然不是闹分裂,但为了你们互夺皇位,就把数百万军民拉入战火,这不也缺德吗? 但这又缺了什么德呢? 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扑倒在沙滩上,改朝换代寻常事,此姓彼姓轮着来。有什么缺德不缺德! 在上位者,若让人有机可乘,那只能怨自己不善于治理,不能怪别人野心大。不然,你自己这位子是怎么得来的? 天下没有白得的天子。皇帝轮流坐,哪一个宝座不是从血海里捞将出来的? 见他不说话了,老道一笑,道: “无言以对了吧?可见你小东西虽然愚忠可怜,倒也不算太笨。你也不妨想一想,那一回在柏原皇宫,倚云台告破,张某人为何不杀了那一堆皇子宫眷?老夫又为何不烧尽皇宫内苑? “那可不是什么发慈悲,而是来日方长。中原逐鹿,鹿死谁手?眼前小挫,安知后来不能大胜?若是天命有归,新夏当为我有,则哪一日再打回来,就不用再重起宫室,少了多少麻烦! “便是老皇帝的那些孽种也都逃不到哪里去,尽可留下来女人收起自用,男丁就封个归命侯c安乐公,慢慢消遣他们!” 本章完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24章 陷身八眼洞 原来老仙儿一伙还有这么一大篇盘算! “你们倒是挺有信心,”白思孟听了心惊道,“想得长远得很哪!” 老道笑道: “凭什么没有信心?西海三郡地广粮丰,自立有余,只要紧紧抓住,一旦孙济南渡芦河,这里便发兵东指,两相夹攻,柏原指日可下。两军会师后,老夫再以仙术从容除掉孙氏,张某人岂不就实现了大一统?” “那你还不如索性连他也除掉,自己做皇帝岂不更好?” 老道一怔,脸肌一动,微有怒意,沉下脸说: “你这说的什么话?张某人是我徒儿,我出家人又无子息,他父女便如我的儿孙一般。我做皇帝?我若是要做皇帝,天下万国,我老金哪里不做了?还要与徒儿抢着做?” “张本希也是你的徒弟?”白思孟一怔,心中纳罕,“不是说你是他重金聘请的客卿,樊老头几个才是你的徒弟吗?” “你倒打听的贼清楚!”金老道鼻中一哼,“樊平安几个原是他的门客不假,老夫却何曾做过他的幕宾?那是他事急了,我几个徒儿支撑不住,三请四请,最后拿出皇命宣召的把戏来,老夫才勉强到那里一行。 “到了倚云台,那里已经岌岌可危。张某人病笃乱投医,要格外表示要好,才匆匆拜门,作个倚重亲近的样子,其实哪里是心甘情愿?老夫也是不好驳他皇帝的面子,才马虎收下的。” “哟,连皇帝都待理不理的,做个徒弟还是勉强收下!阁下这么傲气,看来身份比太白金星还贵重!”白思孟既感好笑又觉得好奇,不由问:“人人都喜欢做皇帝,你既然有那么大本事,连皇帝都要巴结你,为什么不自己找一个做做?” 老道哑然失笑,说: “你这孩儿,做皇帝难道是多么好的事情?也难怪,你这般大的少年,想是色字头上最为要紧,看到皇帝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就流涎不止,以为便是做神仙也不过如此!其实你哪里知道,这女人最是麻烦,一个便已嫌多了,还禁得起弄那许多? “那些人说是个皇帝,人人都伺候他,却不知日日夜夜,都是他在伺候别人!有时候情不得已,处处丢不开,处处都要n,直累得狗马不如。就这,还不算上那生离死别c柔肠百结c肝肠寸断时的苦滋味呢!” “哟!”白思孟讶然失笑,睁大眼睛上下打量他,问:“说得这般有体会,难道老先生是做过的?” 老道板起脸,缄默不语,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白思孟想了想,点头心道: “是了!不是个中人,不解个中味。想来他的经历很不一般。释迦牟尼原来不也是个王子吗?不是也有老婆吗?怎么二十几岁就出家了? “若说生长帝王家的,往往是身在福中不知福,非得跑出去好好吃个苦才知道珍惜,那为什么苦也吃了,难也受了,却还是不肯回去,宁肯一辈子呆在外面? “莫非没结婚前想的怪好,结了婚c有了嫔妃,就种种不如意了?但他身为王子,谁敢轻易惹你不快?能有什么不如意?邪门! “不过也可能是女方的问题:怕是怕了你,心中却不喜欢,那是遮也遮不住的。比如眼前这老道,瘦骨棱棱,皮黑肉糙,就如一辈子勤扒苦做的老农民一般,哪个美貌娇娃看了会喜欢他?长年对你皮笑肉不笑的,那滋味恐怕也难受! “唉,看这老家伙一直一副冷冰冰,愁闷苦涩的样子,想那苦头绝对是吃够了的!就这样却也不愿返回去再当皇帝享福,可见当皇帝还真有苦不堪言的时候! “但是他若当过,那又当的哪一国的皇帝呢?” 他还在漫无边际地胡猜乱想,老道已经休息够了,扛起他来又走。他不由n说: “干嘛又掐我肩膀?你有完没有?” 老道和气地说:“不掐紧你,怕你作怪!哎,不要踢腿!不然我掐得还要紧了!” 白思孟尝过那铁钳入肉的滋味,不敢再挣扎了,只问: “你到底要把我带到哪里去?” 老道说:“到了自会知道。这时候要跑路,也没力气对你说!闭了嘴,安静!” 又紧赶慢赶奔了好长一段路程,忽听拍岸声重c海涛喧嚣,原来又奔到了海边。 这时右边是山,左边是海,之间一条山路,极是险峻。 老道提气急走,一会儿就上到崖壁半腰。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前面已可看到一个黑黑的山洞,洞口点着两个灯笼。 老道一直走到跟前,两个候门的老仆模样的赶紧出来,迎面招呼说:“道长回来了!” 老道把白思孟放下地,交给他们两个说:“送进囚笼,上了镣铐,再喂一碗饭食,好生看守!”自己便走了进去。 只听里面也有人迎候,道劳道乏,既有男声,也有女声。 老道也不一一回答,只叫:“打扇!摆饭!” 这一奔足有三四个小时,老道脚步又快,白思孟估量,离老仓起码也有七十里了。 回想一下大青铜的地图,便知这儿大约处在铜坞与老仓间连线的中点偏北。难道这里就是老道自家的洞府?还是只是他途中歇脚的一个驿站? 没等他猜出是什么地方,两个奉命维谨的老仆便紧紧地抓住他的胳膊,就地按倒,嘁哩咣啷地用一堆铁器束缚住他的手脚,颈脖上还加了一条铁链子,叮玲当啷地推进洞里深处。 在离洞口约五米远的一个向里挖出的壁洞处,有个关野兽的铁笼,只有一人高,铁条却粗如拇指,间隔又密。笼内地面污秽,气味腥臭。 两人一把拉开笼门,粗暴地将他推入,咣啷一声又重新关上,就手挂上一把大铁锁,卡啦一声锁好。 白思孟从香风馥郁的山野一路行来,忽然被关入这样脏臭的地方,比乡下的厕所还不如,鼻腔很不适应,立即用力抬手,捂紧口鼻,喷了半天气,才厌恶地松开手指,抬头打量四周。 本章完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25章 恶道帮伙 只见这山洞内外两重天:入口狭小,内部却高大而堂皇,像个厅堂似的。 正中间摆了一溜长桌,夹桌放置着二十几把靠背椅。 头上用长绳吊着灯台。灯台都是大大的十字花形,每个花瓣托起一个灯笼,共点着三十几个大纸灯笼,既有六角八角的别致的宫灯式样,也有一般喜庆时用的大而圆的。 用的蜡烛,烛身每根都有小孩子手臂那么粗,荧荧煌煌,照得一洞通明,好像蜡烛都是不要钱的。 但虽然点了这么多灯笼,空气中的蜡味儿却不明显,想来通风不错。 在各个方向上,还有另外开凿的小些的洞窟。从他的存身处看过去,看得见的有八个。 有的小洞门开着,有的关闭着,有些洞里传来人声,还有的只传出切菜的哆哆声c翻锅铲的嚓嚓声。 过了一会儿,从其中一个门里走出了老道士,后面跟着十几个人。 这些人既有俗家打扮的,也有着道士装的,都是些粗豪壮汉。 也不知是徒是友,一个个都众星捧月般簇拥着他,嘴里还在恭敬地问这问那。 老道士一概不答,从容走到长桌端头,拉开那把主人椅子,毫不客气地率先坐下,再指指两边,那十几个人才纷纷坐下。 “老仓丢了,一时恐怕很难恢复,”趁着上菜的间隙,老道士声音不高地说,“要紧的是赶紧告知铜坞那面,做好准备。那些鸽子,还是陷落前放出去的,旨在求援。只怕张某人还道老仓仍在坚守,误会下去,那就不好了。” 一个坐得最近的道士问:“师父的意思是,窜犯老仓的这伙官军,既已得逞,便会得移师去攻铜坞?” 老道道:“当有此虑!所谓得胜的猫儿强似虎。桃浦四凶原是畏惧我铜坞坚固,兵力雄厚,这才选择老仓先行下手。如今仅只一日,就轻易攻取了老仓,怎不令他欢欣鼓舞?下一步迳攻铜坞,那是免不了了。” 一人谀道:“老师伯出神入化!虽然暂失老仓,但四凶已除去其一,还是为首那个姓白的,这也足令他们气馁一时了!难道此时他们还有胆量继续进取?” 老道叹口气说: “虽然失陷大将,他那一万兵马还是好好的,已经渡海而至,难道便搁置不用?便是我做柏梁的皇帝,也不肯就此罢休!姓白的虽然重要,营救是要的,真救不回却也无可奈何,断不会拿一个大青铜来换。移锋南指只是指顾间事。 “快快着人去铜坞,告诉张某人,不要空等我去了,诸事可叫钱钧c刘三针c韩昌先行料理。老夫还有一阵耽搁的。可惜了车轮和尚,竟在老仓城东殉难了!” 众人这才听他说起车轮和尚的死讯,都啊的惊呼了一声,不知所措。 “车——车兄是如何——如何——那个的?”旁边人问。 “崩死的!”老道叹口气,“自己点火,烧那官军火药,那岂不是自寻死路?” 众人耸然动容。火药这东西是新鲜事物,性质虽然不甚了了,威力奇大,却都是知道的。 便有附和的也叹道:“唉,车兄总是太鲁莽,早知他早晚要出事,却不料命丧于此!” “这是第二个了!”老道叹道,“我老汉一向不喜收徒,门下寥寥,这还是我初立门堂时,恩师强令我收下的五个,算作他的徒孙。 “如今可好,恩师过世还不多几年,先是樊某丧身铜坞外海,次后钱钧又险些毙命柏原,幸亏逃回,如今却又是车轮和尚挂了。门墙不旺,凋零起来却快!” “总算张王爷还强势方张,这个新徒,总算是光大门楣了!”原来献谀的那人又说。 老道失笑道:“秦老弟说甚话来!张王爷能算是老夫的徒弟么?只不过一句借重我的说话,切莫当真听了!” “也是!也是!”姓秦的一再没拍在点子上,有些尴尬,连连点头,闭住了嘴。 又有一人问:“虽然那官军炮火难敌,但老师伯何等修为?经此一役,定已窥破了他的底蕴,想来后面自有制御他的奇策!” 这人应该是他的一个师侄。 老道往椅背一靠,摊开两手说: “也没有什么奇策;只不过火药怕水,只须一见他们推炮上来,便泼过千百桶水去,那药粉一湿,便燃不着,他也就无计可施了。” 那人大乐,拍手说: “果然有理。想来这法子,老师伯便是从秽物能解邪祟那个老法门里悟出来的。” “那是!那是!”老道怪模怪样地一笑,随口敷衍。心中瞧不上,他就不愿跟对方多说了,把脸抬起,望向对面桌端。 泼水下雨,可不是屎尿喷头。都是液体,但性质上c用途上却完全是两码事。老道心中有数,跟这些只知丹书炉火,抱残守缺c食古不化的愚人,真没有什么可谈的! 白思孟远远地听见,不由心中佩服。 老道这个人别看是弄邪法出身,倒是头脑清醒,明白事理,只不过实地对仗一二,便连怎么对付火炮都摸清楚了。 真的再跟他对敌打仗,不用猜便知他会把那令人骇异的乌龙吸水技法用到己方炮队的头上。 那般暴雨兜头一淋,这些千斤大炮c五百斤大炮还有何用?就是拿三层雨布全罩起来都不成! “得叫潘刘二位和老万快些把有壳弹药试制出来,不然今后真不好打了!”他心念如闪电地想。 这一想,就急于出笼逸去了。 这笼子虽然铁条很粗,那锁却是小意思,早在三公岭受训前,他就能轻易开启,如今自然更不在话下。只是如今老道并没有杀掉自己的意思,所在方位也不清楚,逃出去后怎么回老仓? 天也要黑了,又不知地形路线,那不是盲人骑瞎马,夜半昨深池?还是看看机会再说吧! 至于朱品声那面,他相信灰雁和乌鸦早已把自己被老道抓去的情景转达给她,她也肯定已一路跟踪,目前说不定轻骑快跑,已经快到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26章 谁来搭救?(二更) “先弄把武器吧!”他想,“到时候说不定用得上。” 老道捉他时,因那把步枪有四个人同时抓住,当时想夺却无法夺下,这是官军的一幸。但白思孟上岸时,因已拿了步枪,就没再掖左轮枪,这却是个失策。 现在要是有它在手,那就太理想了。 既然没它在手,用刀剑又比不过眼前这些人,那就最好弄把弩子,像那齐射型的,一弦扣出能同时弹出三支五支,多的可达一筒二十支,一窝蜂似的。 有它在手,抬起来一比划,一群人都不敢近前。 这样的弩子战阵上常见,守城部队尤其多,此时却是可遇而不可求。 他细细环视大洞,没看到哪儿悬挂着武器。 但是两个老看守都带有佩刀,还不时出入旁边的一个有门的小洞,想来那就是他们的守卫室。 既是武装警卫,小洞里说不定就藏有弓箭,不然事情发生时,大门不难守,却何以震慑从远处逼近的敌人? 这就得脱身外出了。 但现在不是时候,一桌子人在吃饭,还有仆役奔走其间,两个老警卫也不敢懈怠,一直在洞口内外踱来踱去。 得等他们饭后散去,最好是快快睡觉。 他捺下性子,便又倾听长桌上的谈话。 只听老道正在说新廒那边的事情,似乎是说那边的民团组织得好些,不像自己在老仓集于旗下的那些,只能装个样子,毫无战斗力,一触即溃。 “那些人可不是一击就溃!”白思孟心里反感地想,“牛皮糖似的,跟在守军后面,一群群,一窝窝,哪里有便宜就往哪里上,打得好坚韧呢!你利用了人家,却打了败仗,便反过来说人家不中用,这可不厚道!” 但老道接下去就谈到组织民团应该怎样干才对,这就牵扯到许多方面。 他是有得而发,说起来滔滔不绝,多半在理,渐渐把白思孟都听服气了,心想: “老家伙倒也不是无的放矢!朝廷在大青铜这边的名声全让那些贪官污吏和骄兵悍将给搞坏了,老百姓当然人心不附。 “张某人要是把这番意思全听进去,真照老道说的那样办,民心一附,根深蒂固,到处都成了他的枝蔓,那时就真的很难剿除了。” 想到这里他不由又着起急来,竟感若不快些出去,事情就会一糟到底,再也扳不过来了。 可是一桌人议论正酣,仆役来来去去,仍然不是出笼的时候。这一来,直急得他抓耳挠腮,度日如年。 愁闷间忽听一阵叮当乱响,原来是收拾杯盘碗盏之声。他抬头望去,只见饭已吃完,一簇人正纷纷离席散开。 老道正要进入自己的寝歇之处,忽然又想起来,便折向洞口走来,弯腰伸头,看了看白思孟的处境,又摸摸那把大锁,摇了摇头说: “这娃娃是有些蹊跷的人,一把门锁怎能禁住他?只一套镣铐又怎么够用?快再添一副来,将他紧紧铐牢,一些儿不要放松。便是有屎有尿也不许放他,让他屙在裤裆里。” 两个老看守连忙应诺,立刻从警卫室又拿出一副脚镣手铐,打开笼门,把白思孟锁了个周身上下结结实实。 白思孟心中诅咒,身体却十分柔顺,听任他们左右锁牢,竟一声也没有吭。 他毫不反抗,倒叫老道有些不放心了,问他: “来时一路上嘴硬,此时怎的锯嘴葫芦了?不说话,可是心里在打歪主意?实告诉你,这儿满山都是吃了聪明药的狼虫虎豹。你若是逃走,只要老夫一声呼啸,不等走出山林便要着他等囫囵吃了。 “进了那班豺狼虎豹的嘴里,今日里还算是白大都督,到了明日清晨,便要变成白大粪便了!那时候欲哭无泪,欲说没嘴,可不要怪老夫事先没有说与你!” 白思孟经他一说,立刻想起从东闾到京城路上遇到的吃狼的野猪,那两对又凶狠又狡黠的绿豆眼中冒出的寒光至今还令他心中打战。他不由颤抖了一下,心道: “我的妈耶,怎么这里也有这个!那都是会打战术配合的!”嘴头却抗声说: “不劳烦你老道提醒!铐得这么紧,妈妈的,倒像一副锁子甲,却是又厚又重!弄得爷我骨头疼死了。还不松开些呢?我没事还找那些麻烦去!” 老道笑道: “你就是那专找麻烦的人,还要问谁去?倒是捆这一身的铁壳子好,刀枪不入。就是你那边派来个把刺客营救,黑暗中误刺了你,也只会叮当一声响。只是好好一个小白都督,忽然变成胖黑都督了,显着有些不好看相!” 他这无心的一句“黑都督”,倒使白思孟猛然想起海滩上那个马弁说的“黑嘟嘟”。老天,那么早说出的一句话,到了这里竟然还有人重复,这岂不是大有先见之明? 世上事真是 轻易评说不得。想都没想随便一句话,居然就一语成谶了! 而说到刺客,那倒不消过虑。别说根本就不可能有,这黑灯瞎火的,就是有,也还不知会摸错到了山林的哪里呢! 不过此时不暇想那些没用的,身上既觉难受,他就呲牙咧嘴地抗议说: “黑就黑,倒好一件夜行衣。却倒是绑得放松一些呀!血都不流了,疼死了!” “知道疼就好。知道疼就好。却也不消放松——”老道笑呵呵地说,“谁人不疼呢?老夫至今脸颊上还有伤呢!都是你那小炸弹崩的。子曰:‘独疼疼,还是与人疼疼?’ “依老夫看,还是独自疼,疼得更狠一些。那就两个人相伴,一起疼好了。你疼我疼大家疼,想着好受些!好了!天色不早,废话少说;就此别过,明日再会了!” 看看一切牢靠,他又笑了笑。 一天疲累,加上打了败仗心情不佳,他走去睡觉时,内心还是沉重的,上床不久,便即沉沉入梦。 灯火撤去大半,只余一架一灯,整个大洞都黯淡静寂下来。除了几个守夜的,几乎无人走动。 就是守夜,也只是坐在岗位上假寐,不到内急时不会起身,这是一向的规矩。 白思孟觉得时机到了。 只是朱品声的救援部队一直没有到来,连蹄声都听不见一丝,外头又有智力超强的野兽环伺,即使跑出洞去也前途多舛,大可不必匆忙。 那么现在做什么呢?怎样为即将获得营救做好应有准备?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27章 第526 游移不定 第一当然是先脱缚。 三公岭上的培训没有白费,他此时身体无一处不可塑,略微动得几动,骨节便即松脱,肌肉也柔软如绵,肢体要拉长便拉长,要抻细便抻细。 惠如仙就曾笑说:假如有个拉面师父要他们递原料,他们很可以把自己送将去,就地拉他个十圈百尺,丝毫也不费力。 这水平,别说脱铐,就是要他们骆驼钻针眼,怕也不怵。 他略转转身,长身一挺,轻而易举便脱却那一大堆嘁里咣啷的铁物件,又伸手拿住了电视遥控器那么大的大铜锁。 他要让它自行滑脱。 这本来也是多余。以他面条似的身段,完全不用开锁,直接钻出铁栏就行了,但是他身负异能长久不用,有些技痒,便还要试它一试。 当下他攥住那块冰冷的金属,端详一番,然后念诵几声,集中心志,轻轻一扯,铜锁紧闭的锁杆便无声地从铁门搭扣上飘然脱出,真是柔若无骨,空无一物。 白思孟虽然早就练会了这一招,但这次再用,仍是兴致盎然,就像老钓徒平生获鱼千万,每起一竿时,仍然非常享受那一提有鱼的绝妙手感一样。 “老潘那天在养怡堂还想教我掏锁!”他在心中好笑,十分满意地把铜锁轻轻放在地下。 这时惟恐门枢干涩,会吱呀作响,他反而不敢把铁门打开了。 他想了想,毫不踌躇,把身体一扁,便如一片比目鱼似地从铁栏间通过,站起身,就恢复了原来的体貌。 “可惜还不能像朱姐那样隐身!”他羡慕而遗憾地想,屏息看着那两个坐在洞口打盹的老守卫,轻手轻脚地从他们身边走过,进入其身后的守卫室。 室内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见,只能用手慢慢探摸。 由于害怕弄出响动,不到五平方米的小洞,他足足用了十分钟才探查完毕,却没有找到弓箭。 “这俩草包,连这个都没有!”他遗憾地想,走了出来。 出来后右手边便是山洞的大门。 他顺手推了一下,发现禁锢得甚严。两个大铁门栓上下分插,还加了阻退销,在洞外想拨都拨不成。 如果没有内应,朱品声来到时,除非是用火器轰开,否则别想进入。 “说不定她一时走得急,没带那杆步枪呢!”他操心地想,“这就得靠我老白做内应了。” 心里想着要做内应,但略微估量了一下门的重量,他就没了把握。 这门面积颇大,只怕也像城门似的,又厚又重,要是也重逾千斤的话,说不定一拉之下,我这点小力气还拉它不开! 而门重必然响动大。只怕不等咱挣出屁来强行拉开,只要发出点儿吱嘎吱嘎,那些刀枪剑戟就会招呼到咱身上了! “还是趁人不备把这些家伙悄悄干掉一些吧!”他心中忐忑不安地想,“起码要干掉最靠洞门的这两个!太碍事了!” 宰掉一个少一个。 但不知怎么的,刚一念及动手,他立时血液上涌,全身紧绷,两手也不由战栗起来。 这事怎么做? 具体弄时,别看人活着就那上下两股气,一把掐断几分钟就完事,但真想弄死你试试!弄死一个都不容易,同时弄死两个人就更难。 这倒不是缺乏勇气。自打过到这边来,他白思孟直接间接,弄死人也不是一遭两遭了。 只是除了极少几次,用的都是火器,相隔远远,目视手钩,触碰的都是些枪械弹药,没生命的东西,远远地一枪打去,或是一个炸弹扔下,就了账了。 即使后果是血肉横飞,却也不是近在眼前,干完了很可以置之度外。可眼下却是要进行贴身肉搏,这就大不相同。 人与人短兵相接,彼此的肢体势必直接碰撞。 那滋味,小时常与人打架的他非常熟悉——彼此都是愤怒、蛮野、柔韧、拼尽全力,却又都充满恐惧与焦灼。 比拼中,甚至连鼻息都会彼此交叉,喷到一起。 那种热乎乎、臭烘烘的兽性十足的气味,既可憎又可怕,一闻便令人作呕。 已经有七八年没有闻过那种气味了,现在却要重作冯妇。 而且,徒手肉搏的话,力气也不知够不够。 别看眼前要对付的只是两个干老头,突然下手,手掐绳勒,都得有一把子力气,还一定不能弄出响声。 只要让第一个乱踢一脚,喳呼一句,第二个就会一惊而起。 以一打二,然后再惊起第三个、第四个,那就万事皆休了。 那么偷刀行刺呢?刀不是就在他们身边吗?金属刺肉岂不干脆利落! 但这也难说!若是当胸一刀刺入,对方却侥幸没死,一声闷哼发出,就别指望能继续了,所以只能抹脖子 。 可这值勤时候,他们都穿着甲胄,脖子下有硬壳护领,扣得严严的,怎么抹?难道先去替他们拿下头盔?那还不如用木棒敲呢,这还快些。 如此一来,刀枪剑戟一概无用。而用毒气、用炸药,把他们一窝都解决掉?说了等于没说。那么还有什么办法可用呢?用火攻?用水淹? 水淹弄不来,既没见水源,他也不会老道的龙吸功。只有火,现亮着的,唾手可得。 行,就用它。 但想要烧得死人,就需有大量柴草来助阵。 厨房有柴草,肯定还不少,但够不够?搬来又放置在哪里? 最好烧得洞中人个个出不了门,那就得在每个分洞门口都放一堆。 但是分洞不止八个,还要一起举火,这就难了。只要有一个洞封不住,里边的人跑出来,就难以对付。 何况大厅里还分散着几个歪在墙角打瞌睡的哨兵呢! 他估量了一下自己搬柴搬草到点火的全部细节,再三盘算,最后还是确认不行。 既然不能面面俱到,那就抓重点吧。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先把老道抓住,刀架在脖子上,胁迫他一起走,如何? 想想老道那瘦骨嶙峋,搓衣板一样的身架,他不由嫌厌地一笑,但是随即便摇起头来—— 这家伙,简直就是说唐里那个排名天下第一条好汉李元霸:骨瘦如柴,力大如牛,一锤子压下来,十个自己都吃不消! 那么大个尖头锤他都抡得圆,提着白思孟跑就像逮小鸡一样,这力气,可大得完全跟身上的肌肉不相称了。 他的肌肉组织是怎么个结构?能跟常人一样吗?劫持他,这不是找上门去挨板刀吗? 这一来,诸般办法都不能用,他不免泄气,懊恼自己太没用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28章 巧计示警(二更) 直到这时,他才算抑制下了自己平素那股不吭不哈、却睥睨一切的豪气。 与好多独生家庭中的小太阳一样,他自懂事以来,总有种天之骄子的感觉,觉得自己深受命运宠爱,万事只要放胆做去,终将是一往无前、无所不能、无往而不利。 过到这边后,由于见识与技术上盖人一头,接连不断的成功更加壮了他的胆。官越升越高,信心就越来越足,连走路说话的样式都变得不一样了。 但是,褪掉所有附加的那一切,真正到这个赤手空拳,却要为自己的生命搏斗的节骨眼上,他才终于发现,自己也只是一个非常非常普通的小男孩。 在许多强壮汉子的眼里,自己甚至只能算是一条柔弱的小虫子,根本无法对抗他人,保护自己。 这可不是在自己的官署和兵营,而是弱肉强食的丛林。 只在如此认真审视出自己的诸般弱项后,他才明白:任何人都不是天生如何便能如何,都是要有所借助的。 就拿到这边后的成功来说,万时明借助的是他的广博知识,小蒋借助的是他的力气和武艺,朱姐借助的是她的艺术修养。 而白思孟自己,却只借助了一点点人人皆会的常识——巷子里打架斗嘴悟出来的随机应变、见招拆招的常识。 此外,则不过是比这边土生土长的所有人多了些现代社会的见闻罢了。 他知道在待人接物时该用什么不该用什么,该怎么干不该怎么干。但枪炮火药都不是他自己造得出的,治病唱歌也不是他的专长。 紧急时分,甚至必须要打架,他也不是小蒋那样的天生斗士。自己太普通、太无特色了。 由于此刻的全然无能为力,又真的没有什么事情可做,他才有此余裕无情地挑剔和责难自己,沮丧了好一阵,才平复过来。 去它那些不着边际、也永远罗列不完的种种不利吧! 他在黑暗中猛睁一下眼睛,然后伸展一下腰肢,用力甩甩胳膊。 为什么要考虑得那么面面俱到呢? 不就是为即将获得营救作准备吗?又不是要你马上歼敌扫穴! 即使退一步想,朱姐的两只飞禽没有跟踪到自己,营救无计可施,则现在需要的也只是当机立断,而不是自我剖析、自我批判!那些事情很可以等到脱困以后有闲暇时再做。 算了!算了! 等了这么许久,营救的事情还是悄无声息,只怕真的必须自己解决了。如果决定还是自己走,豺狼虎豹先不管,眼前怎么走出这个山洞去? 既然别的办法都不成,那就硬冲!就用这把丢在地上的小钉锤,啪啪两下,揍昏这俩老东西算了! 只要在众人惊起时已经拉开门,那就是海阔凭鱼跃,天空任鸟飞了。 他牙一咬,便走过去,捡起钉锤。 但才要用它去打,他忽然又醒悟了。 “我打他俩干什么?”他心想,“不就是怕拉门出声他们会报警吗?可是我不用开门也出得去呀!我不是已经能钻墙过壁了吗?” 哈,久不使用,竟像把这都给忘了。 那口诀就是缩细的口诀嘛!那动作就是撅屁股后退嘛!只要背对着这大铁门,往后一退,人不就出去了?还想得那么多干什么! 他一下子心里热乎得像火一样,看着乌黑的大铁门就想尝试。 但再一次想到一路上见到的那几乎是无穷无尽的无边丛莽,和那些既灵敏又凶恶的豺狼虎豹,他立刻又胆寒了,无声地摇头道: “算了!算了——这是第二次改变主意了!还是等朱姐带人来接应吧!山高林密,虎豹环伺,贸然出去,真会死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别人却还不知道你是怎么死的。” 既然强按下冒失的躁动,决心要等,那就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了。而若是等得长久,人说不定就会犯悃,那么老呆在外头也就不合适了,就得再回笼子去,以免泄露了机关。 就这样,他动摇来动摇去,空闹了好半天,最终还是回到了铁笼中。 但他毕竟是心有不忿。进笼之后,他眼望远处长桌上的大灯笼,咬牙盯紧,右手指轻轻一勾,长泡飞伸,嚓地切断了一支蜡烛。 本来,就任这蜡烛头自行倒下,滚到笼边把纸烧着,也可以营造一场惊扰,但刚才在笼外时,他看清了,原来山洞靠海一边没有分洞,只有一排凿出的窗洞,上面嵌着窗棂,糊着窗纸。 难怪洞内没有霉烂气息,原来是有这个,既能通风,又可采光。 现在,很可以再叫它起个新作用:报警! 警报一发,地上的人看不到,那天上飞的乖乖灰雁和乌鸦总能发现吧? 发现了过来一看,不就好联系了?不然,即使救兵追来,找不着洞口也是枉然。 这才叫福至心灵!瞬间他便打定了主意。 他手指轻轻一抬,那已被切断的短粗的蜡烛头便升出灯笼口,停留在那儿,柔和地发散着飘忽不定的光芒。 白思孟再将指头缓缓平移,它就跟着启动,也匀速前进,移向远处的窗户。 “不要灭!不要灭!”白思孟在心中紧张地祈祷祝愿。 洞中有气流,那蜡烛头一明一暗,有些不大稳定。要是熄了,他可没本事用眼光把它重新点燃。 还好,由于移动极慢,气流也还算平稳,这一路有惊无险,最后终于平安到达了。 “你先歇歇,”当蜡烛头移到窗台表面,他眼光盯紧,手掌一沉,再将左拳一攥,收回伸缩泡,把蜡烛头定在了那儿,“等你的伙伴都到齐,再一起玩。” 就这样,他一个一个地把八个灯笼的蜡烛头全都移到了对应的窗户跟前,各靠一扇,最后确信无误,再猛扇一下,让它们斜斜地一起倾倒,都贴到白色的窗纸上。 火苗挨窗,火燎纸着,立时一处点着,两处点着。 不一会儿,窗纸全部着火,又引燃了窗棂。那八个细格窗扇年深月久,早就干燥透了,一旦燎着,就都烈烈杂杂烧了起来。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29章 两条三桅船 火光初起时,值夜人还没觉着,等到烟味已经扑鼻,他们才一个个惊醒,立刻七嘴八舌地惊叫: “窗户起火了!起火了!都起来呀!” 喊声惊起了各房间睡着的人们,一个个都披衣跑出,惊问怎的了。哨兵们指着那熊熊燃烧的八个窗户,急得结结巴巴,说: “那火——那火——也不知——也不知——怎的起——起——起的!” 众人一看,果然火势不小。但怎么烧起来的?地上没火,门口也没火,难道是在窗外点的? 可窗外只有一条三尺宽的小道,还有栅门挡住入口,路旁便是百十丈的悬崖峭壁。谁有那般胆子,敢深更半夜从那儿过来? 一些人就跑去提水泼救。 还有些人怕是灯笼惹的祸,就跳上桌子去取下来。谁知忙里出错,反又打翻了两个灯笼,于是纸笼热蜡,在桌上也烧了起来,幸亏很快就扑灭了。 老道走出来,右手在鼻子前扇着烟味,皱眉道:“谁个这么不小心?” 但再一看,八个窗户齐齐烧着,这就不像了,忙叫: “快去洞外看看,是不是来了官军!” 头头发话了,便有几个人跑到大门处,先打开小观察窗看了一看,说声:“没人!”这才轧轧响着打开大门,冲到外面。 看了一圈回来,都说:“外面窗下没人!” 老道骂道:“自然没人!有人才见鬼呢!那厮们抛完火把自然就躲开了,还等你们请进来品茶喝酒不成!还不再向远处搜查呢!” 于是又添了十个人,一起再次冲出,嘁里吭啷,在窗外小径上来回察看。 但真若有人扔火把烧高窗,残留的除脚印外,总该留有个把火把残段的,却一个烧残的也没找到,这才一起回来,严肃地交差说:“真的没有。” 这时八个窗户便似八个火炬,在暗夜中照耀了好一阵子,已经烧得差不多,没烧空的也残破不堪,不足为虑了。 有人开始疑心是囚犯捣的鬼,说:“不要是这小子放了什么烟花吧?来时老师伯搜了他的身没有?” 白思孟坐在铁笼里,见几人跑来狐疑地察看,便啐一口,不屑地说: “跟你老子我有屁相干!便是有烟花,我能点着吗?还扔到那上面去!” 老道固执己见,摇头道: “倒不要冤枉了他。他也没那么大的本事!定是那厮们来营救笼中这小子,进不来便放火。 “方才叫你们开门,老夫就是要看看来的究竟是谁人,好不好一起拿下,都送到铜坞去献俘,交由张某人慢慢熬审,从严处置!既然找不着,那便无事,便齐去收拾一下,各自睡吧。” 一宵易过。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便听两个老看守叫起来:“海上有船!” 其余朦胧中的哨兵都惊惶地睁开倦眼,问:“什么?什么?” “海湾里来了两只大船!”一个老看守叫道,“难道昨夜那番野火是他们放的?” “什么?什么?”那些人都跑过来,用各种办法攀到窗边。 两个老看守得意洋洋。 原来,守夜的人规矩不能睡死,责任在心,都比别人清醒些,天快亮时都起了身。 这时辰左右无事,长官也快起来了,他二人要显示勤快,便移了张方桌到窗户边,站上去清理窗户上的残棂焦框,又扫又擦。 正忙活时,突然看见窗外山崖下的海面上,停泊着两只外洋三桅大帆船。起初隔着晨雾还怕看的不真,到天光足够了他们再仔细辨认,果然不错,这才尖叫起来。 老巢外头的海面平素少有船到,这次一来便是两条大的,还是外洋船,那都是带着炮的,的确是非同小可。 哨兵中有那脸面大些的,也不管昨晚一闹,老主人没有睡好,还是推开房门前去报告,如此这般把情况说了。 老道吃惊,忙忙起身。恰在这时,大门又被人咚咚地擂响了。 老看守跑过来一问,却是昨晚派去给铜坞送信的急足回来了,忙开了门让他进来,却见后面还跟着几个兵丁,簇拥着一个全身铠甲的将官。 当下认得是老道的爱徒钱钧,二人连忙先让他进来,再去老道那里禀报。 “回来得恁快?”老道一惊,“钱某人也来了,却是为何?”心中有些不安,便随后走了出来。 钱钧一见师父出来,立刻上前行礼,说: “一早就来打扰您老人家了!师父莫怪!” 老道满面慈祥,笑道: “哪里打扰了?此时天色大亮,也正好起身了。却是你为何这般装束?” 钱钧看看身上,一笑道: “原是王爷担心老仓那边,得师父鸽信,便筹划派兵增援。徒儿念及 师父,便讨了这个差使,是以这般打扮!” 他居然披挂领兵了,足见大王信任!老道满意地点头道: “难得你这片孝心!带了多少人来?” “两千。”钱钧说,“少是少了一点,但急切间也只能抽调这么多,王爷说” “好啦,好啦!”老道止住他不要说下去,“如今老仓已失,一切都要另作打算,便叫这两千人暂驻北岭上的三夹口,扼住险要,防备官军南下好了。铜坞如今怎样?不至风声鹤唳吧?” “铜坞倒还安静!诸人都还不知老仓失守的事。就是有一大事尚难定夺,王爷踌躇着要不要告诉师父。” “什么事情?” “就是那绿眼国人前些时来人商议那事。王爷彼时还不知老仓有失,若是已经知道,说不定就不急着打发他们回去了” “不着急打发他们回去?什么意思?” “就是”钱钧小心地看着老道的脸色说,“或许,为挡官军凶锋,会得借重他们一二。” “借重他们?”老道一愣皱眉。“为何?” “如今官军大举渡海而来,青铜王只有老猴子、陈骑墙等一班人,水师不济,势难遏止。恰好绿眼人有几十条船舰东来,闻有战事,便逡巡不去,留在外海观望” “观望?不是早就报说,绿眼人横行海上,常有上岸杀人放火之事了吗?” “师父明鉴。不过据说那都是绿眼国的不法船民,私相结伴掳掠,与老猴子等人行径一般。他们国主派来的正经商队,却只是航海贸易,不做那些海盗事情的。” 天冷,冻感冒了,难以为继,就一更吧。这几天看好不好得了。抱歉。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30章 钱钧到,使臣来 金老道摇摇头道: “那也未必。前年听说他们已经来过一次,一来就要派兵在大小灵芝登岸,说是保护他的乡民。他家的乡民既已经迁移到大青铜,那就是投奔新夏国了,还算他的什么乡民?这不是借口吗?幸亏当时官府坚执不许,才退去的,怎的今年又来了?” “这次他们来——”钱钧小心地看了看师父的脸色,“便是他们已经到过大小灵芝,知道官家换了主人,便又要求上岸修船,暂借一块泊地。那边照依旧说,还是坚执不允,这才离开,途经结南那边绕到东面来,如今停在铜坞外海。” “铜坞那里允许他们上岸了?” “也还不曾。已经回绝一次。他等又要求补充粮食、淡水,愿意出价购买,这事却不好不答应,于是上月起他们就一直停在那里。” “这事我知道。” 钱钧又看看师父的脸色,才说: “是。师父走后这些天,他们一直在上粮上水。昨日忽闻官军大举围攻老仓,大王知道时,他们也已知道了,便说要派船舰北来观战。” 原来窗外的绿眼战船是因这事而来的。老道也不提及,点了下头,努努嘴又说:“你再往下说!” 钱钧道:“因事情紧急,大王手里无水师,于是便有人献议,说:两军内斗,恰有客军到此,何不邀他助我一臂之力?大小灵芝僻在西方,无关紧要,便许他在那里常年停泊,做做贸易,这是彼此两利的事情,于我何损?不如以此拉他助我。” “主上怎么说?” “大王尚是犹疑不定,欲许未许之间。不过——” “怎么呢?你说!” “不过如今事急,老仓又失落了,四凶必然移师铜坞。既有绿眼人这支现成的兵舰可用,拉他挡一阵子,似乎也是一个办法。铜坞若是有失,就是大小灵芝无恙,又能济得甚事?” 老道听完,面露不悦地说: “这也只是你自己猜想。国家土地,尺寸不可予人,这是祖宗规矩,也是立国之本。兹事体太大太大,远不是一城一地得失的事情。 “便是老仓已经陷落又如何?如今整个大青铜,纵横三百余里,守军归附,乡兵又多,待我层层设防,反复骚扰,官军虽然势大,奈我大青铜地广人稠,终究拖得住他。 “只要与他一意死拼,待到他气沮力竭,而我兵大集,终不难一鼓而聚歼之,还要那绿眼人相助做什么?说什么暂借大灵芝修船上水?王爷信他,老夫却不信!那不是刘备借荆州吗?” 如此郑重其事,钱钧不敢反驳,连声道是,却又说: “据徒儿一旁窥看,王爷也不是真心要许他们,不过为了事急时有个退步,便先虚与委蛇,笼络着,话都没有说得肯定” 老道摇头不以为然,说: “此类要事怎能说得含糊?含糊就是可行也不可行,不可行也可行,与了人若干想头在那里,他听后岂肯放松?必然要紧缠不放的。算了,暂不说他怎么,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钱钧有些尴尬,吞吞吐吐地说: “便是师父方才说的,那绿眼国人真不是易与之辈,王爷才活络了一句,他便上赶着来了。真是始料不及。” “上赶着来了?什么意思?”老道瞪着眼问,忽然有些猜到,不由急速朝窗户那里瞟了一眼,面色沉下来说,“不要是那来的就是要” 钱钧抹了一把沾灰变色的汗珠,低下眼睛,将头轻微点了两点,说: “师父猜想不错——徒儿也是才知道的——徒儿从铜坞出来时,登岸的绿眼使臣已在馆舍收拾行装,打算要走。原以为他是回国复命,却不知他无声无息竟走到这里来。 “徒儿是路遇师父送信的人才知道师父已经到了这里,立即飞马赶来,却不料方才上山时,那绿眼使臣已经登岸,一定要来见师父。 “徒儿因为知道师父早前的意思,不与他们来往的,便百般劝阻住他,要他略等,这才悻悻地坐回岸边。徒儿不解,此地隐秘,他怎知师父就就住在这里,而且回来了?” 老道不快道:“我哪里知道!想是昨晚窗户吃人放火,照耀海面,他经过时看到了,便停了船。却怎会知道我回到了这里?难道有人给他通风报信?” 说到这里,他脸色阴沉,严厉地扫视洞中诸人一遍,众人吓慌了,都紧闭着嘴摇头,表示不是自己。 钱钧看看没人承认,便和缓地说: “这班外国人是吃海上饭的,来来往往,耳目灵敏,许是他早知师父便住在这里,又知师父正在老仓与官军相持。 “他既在铜坞碰了个软钉子,想想这一国之内,惟有师父最为王爷倚重,一言九鼎,所以便驶向老仓,打算说动师父,为他们美言;途经这里,忽然看到亮光 ,心想师父或许回来了,便靠上来碰一碰运气。” 老道点点头道: “你说的也有道理。全是那窗棂着火惹出的事情!恁大的八个喷火口,瞎子都看得见!既然那帮人已经来到,还窥破了行藏,就姑且见他们一见。能叫他们早些死心也好。” 钱钧忙道:“是!徒儿这就叫人去请他们。” 他转回洞口这边吩咐时,坐在笼子里的白思孟才看清他的脸,不由吃了一惊。 只见他右眼目光炯炯,那左眼却紧紧闭着,似乎已瞎,嘴边两道竖纹更深了,脸上的神气,也因此而变得更加凶狠乖戾。 “怎么回事?在皇家猎苑时月光下看到过,那时他不是独眼龙呀!”他不安地想,依稀感到这事似乎与自己有关。 但钱钧看也没看笼子一眼,想来他再想不到里面竟坐着一个大熟人、大对手。 他走出洞外叫了几声,兵丁轰然答应,跑下坡去。不久,一行服装特别的客人便款款而来。 这些人也就是普普通通的高鼻深目的形貌,衣服说是华贵些,有银饰有绣花,质料却也一般,是细麻的,或蓝或绿。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31章 结盟条件 这些外国人,其中一个老者,大约五十岁,胡须已经灰白;两个年轻些,分别是二十五六和四十出头,一个小胡子,一个络腮胡。后面跟着一个高个白皮肤的外洋翻译。 进洞后。钱钧引导他们拜见老道,一番话说完,便有随来的军中通司给他们翻译。 两造都有翻译,交谈一点也不困难。 白思孟远远的竖起耳朵听。由于他功力尚可,心不旁鹜,竟然听了个字字分明。 只听那几个使臣不知谁正谁副,一个接一个,唠唠叨叨地说了半天,都是恭维老道如何了不得,如雷贯耳之类。 老道也不假谦虚,正襟危坐,木然听着,只待对方转入正题。 寒暄道尽,老道已经面露不耐,那年老使臣才笑眯眯地道明来意: “此来一是为大人道恼,二是约定会攻的日期。 “道什么恼?”老道板着脸问。 “老仓失陷了,难道阁下不恼?” “你怎知道的?是他们说的?”老道恼怒地一指随钱钧来的众兵弁,面色如霜。 “哪里要他们说知!”老使臣笑道,“阁下奉命坚守老仓,却到这里来,难道是回来亲自搬取救兵?自然是因为城池不保。我国商旅在这岛东一带常来常往,也有几个耳目,是以知道。” 老道不信,心想,这才是昨天下午的事情,隔着百余里,他船上人,又是从铜坞来,就是有耳目探听到,岂能及时报与他知道,一定是胡乱猜中的。 但事实总是被他说着了,他便不多废话,说: “不过一时小挫。胜败兵家常事,有什么可恼的?徐图恢复就是。却是那什么会攻,谁与谁会攻?会攻伊谁?” 老使臣笑道: “自然便是前番商议的贵我两方会攻新夏国的征讨官军了!” 老道冷笑一声道: “前番?什么前番!早前虽也曾经略议了几句,老夫却知道,我王并不以为可行,此事已早作罢论。” 他说这话时为显郑重,特别放重声音,震得洞中嗡嗡作响。 不料老使臣吃他劈头一句碰回,却面不改色,一点也不张皇失措,反而微笑道: “那是半月之前,这次却有所不同。阁下在老仓鏖战时,贵我双方已有成议了。” “是吗?”老道轻蔑地问,根本不相信,求证似地把目光瞟向钱钧。 钱钧惊疑地瞪了下眼,却没做声。 老使臣和悦地说:“便是钱君走后的事情。钱君兵出城门,尚未抵达十里亭,便发生了一件大不幸事,贵国王这才改变了主意,决意联手。” “什么大不幸事?” “阁下的高足韩昌韩大人遇刺辞世,难道不是大不幸事吗?” 老道惊得在座位上全身一震,椅子都随着他嗄嗄响,愕然道: “有这事?我那徒儿韩昌,竟——竟然谢世了么?” 钱钧也吓了一大跳,独眼直眨,眨了半天,面容转悲,咧着嘴,似要哭出来。 老道面色转青,神情可怕,忽然猛拍一记桌子,喝问: “是谁人卑鄙下手,暗害了我徒儿?你知道么!” 老使臣咳了一声,庄容说道:“使臣揣摸是中毒!” “中毒?”老道掀眉不信,“是吃人下了毒么?” 老使臣没有正面回答,只说: “那是送钱将军发兵去后,他离了校场,独自一人去酒楼吃了几杯。谁料一壶未尽,他便歪倒桌下,七窍流血而死,从人连忙呼救,已是不及。如此不是吃人下毒又是哪样?” 老道暴躁道:“哪家酒楼如此大胆?竟敢公然下鸩!可曾将酒家、伙计及同饮之人拿问?” 老使臣咳了几下,后靠椅背,神色郑重道: “贵国俗语道:人命关天。此事非同小可,当时惊动众人,便有巡缉的捕人上来,将一楼的人,无论酒徒小二,统统拿下,严加拷问,尚不知结果如何。 “贵国王闻知,却急忙遣人将使臣留住道:事情蹊跷,酒楼之人谁敢如此大胆!定是那官军派来的坐探刺客,于这两军对垒之际,先行下手翦除我股肱羽翼,以摇撼我军心。 “既然已潜入王府近旁,悍然下毒,害我勇将。如此看来,铜坞必然已在其加意盘算之中,不得不亟为之防。 “言下贵国王便有与我国缔盟,共同对付新夏国之意。却因当时老仓争夺尚未分明,又不知国师意下如何,为求慎重,故要使臣先来打探,看究竟老仓守得住否。 “若是难以支撑,不用说,老国师一定知道如何才能挽回成局,便不妨要我卡拉汉国舰队出动,毁灭其炮船大队。即使不能全歼其海陆军,也要阻其援应,断其粮械,将其登陆部队困死饿死于老仓。 “此计如能成功,不敢说定能一战定乾坤,至少官军会见着海水便害怕,三五年内,不敢再轻易涉足大青铜一步!” 老道听了,脸色仍是木然,只抬抬下巴,意思是你再说。 老使臣见业已和盘托出了,老道却仍无和悦之色,内心也不由打鼓,不知他这人怎么这样难以打动,只好吸一口气,沉住气继续说: “我卡拉汉国大将军托尔第氏,十分关心东路航线。因近年新夏国西海三郡贸易旺盛,我国商船往来频繁,却屡屡遭受海盗侵扰,常思镇抚之以维护商民利益。 “不料新夏国派到桃浦来的什么四都督,近数月竟与海盗沆瀣一气,造船铸炮,劫我商船,连续做下几桩大案,杀我商民数百人,毁船多艘,这不是官匪一家么?生意人哪里还有活路? “正令人万分气愤。欲有所过问时,巧逢贵国宣布独立,也与他等干上了。是以我大将军特命我三人前来,商谈与贵国联合用兵,共同对付之事。” 老道挥挥手道:“上面说的这个,原来也听你讲过,不消多说了。你只说这次我主答应给你们什么条件!” 老使臣小心地笑了笑说: “岂敢有所增益?还是原来说的那些。就是暂借大灵芝辟地修船,为期十年。只是与新夏国海军作战时,请划新廒为我舰队之补给地,粮水船工都由贵方承担。铜坞则作为暂时停靠地,作战紧急及避强风恶浪时可不限期停靠。别的一件没有。” “你们倒挺克己!”老道重重地说,语带讥刺。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32章 无恙归来(二更) 这猎户兵魂飞天外,一个后仰,掩面欲退,却见那张脸继续急升,自己伸得太靠前的鼻尖,已经对准了一对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鞋尖。 再下来便是极为精准有力地狠命一踢,毫无防备的他顿时被踢了个满脸开花,一头栽下马去。 两侧还各有三个骑兵,都已经贴近犯人,却因突如其来,还来不及动手。 白思孟一脚狠踢摆脱前伸的刀尖之后,无暇纠缠,一个更快的急升,飞到了二十米高处,这才响亮地大叫一声: “诸位来迟了!恕无好酒接待!转告钱某人,谢谢他的好礼!圈圈尚可,这匹破马却实在名不符实,就他娘的璧还了他算了!” 十名骑兵,已有两名挣扎不起。 另外名一怔之后,有的握着刀n,不知怎么办好有的却还警醒,想起手中还有弓箭可用,连忙从肩膀上往下卸,卸下后随即抽箭,思量不论好歹,总要射他一射,难道眼睁睁就让他跑了? 不料就在这时,空中两个黑影突然分从左右,两道长弧似地扑下。 一个又肥又重,像个肉锤,却长着一张硬嘴巴,飞过来便是一啄,把个正搭箭上弦的骑兵眼窝里一下,啄得眼珠都要掉出来。 这倒霉蛋疼得大叫一声,丢了弓箭,捂着眼睛乱叫着逃开。 另一个黑影却不向人脸飞,只是堪堪掠过头顶,伸爪便是一抓。 刷地一声,另一个士兵脑门中招,登时鲜血直流,惨叫一声,也险些坠鞍落马,一缩身匍伏到了马颈上。 两人惨叫,余人惊骇,都抬头察看,只见两只鸟儿,一大一扑打着翅膀上掠,都飞到了白思孟身边。 白思孟一边飞行,一边伸出两手,一左一右,把两个灵禽抚爱地托在自己掌中,笑得合不拢嘴。 下面的众兵连惊怪都忘记了,目瞪口呆地站在那里,眼看着追捕对象冉冉而去。 好久好久,直到对方都快看不见了,才听到领头的骑兵弁目说了一句: “原来这姓白的小贼也会得飞升!还有妖鸟助阵!这个,钱大爷可没有向弟兄们交代!” 众骑兵一听n,好容易才品味出,原来是一句上佳的卸责理由,悟过劲来后都连连点头,纷纷赞道: “对!对!什长说的对!原是已要将他拿下,却不料他竟然会飞!生生把钱大爷的环环儿给弄走了!这可不怪我们,谁知道大爷的环环落在了马上!还算不错,一场辛苦,总算将大爷的宝驹夺还了,这也是一大功!” 当下扶起摔坏的两个倒霉蛋,安抚了受伤的两个马上的伙伴,牵带着钱钧的坐骑,六个自觉有功的骑兵满意而去。 当然,此行不是回山洞,而是迳赴北岭山麓的三夹口上自己部队的临时驻扎地。 白思孟眼见急追自己近两小时的骑兵们铩羽而归,不禁放声大笑。 两个鸟朋友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高兴,不由埋怨道: “白爷怎么笑个不停?朱娘娘都快愁死了!” 一听它们说到朱品声,白思孟连忙闭嘴,敛容道: “朱姐吗?朱姐!你听到吗?我没事了!” 灰雁道:“喊什么呀!她又听不到!出了通讯圈了!” 白思孟掀起眉毛,诧异地问: “多远了?我被那老家伙抓着跑,都不知道到底跑出了多少公里!” 灰雁转转眼珠说:“总有七十公里了吧!超范围一倍多了。” 乌鸦指正说:“五十五公里只超了十五公里。过那山头时我还听到主人的说话声。” 白思孟吃惊说:“都超距离了你们还乱飞呀?早说了不兴这么干的嘛!” 乌鸦说:“这可不关我们的事!是找遍了那一圈都不见你的影子,主人才要我们自由飞的。说是找不到你就一直飞,什么时候找到什么时候回去!” “你们就听她的,一直这么飞来飞去?” 乌鸦嘎地一笑,声音又喑哑又难听,说: “可不是!你看雁大哥,都飞得扇不动了。屁股底下流的不是汗,都是鹅油了!” “啊?那怎么行!”白思孟关心地叫起来。“你们可是两个宝贝,千万悠着点儿!累垮了咱还没得替换的!” “别听它的!”灰雁不好意思地说,“尽瞎扯!累是累,实在不行的时候我们也歇歇。昨晚月亮躲在云里,找都没法找,怎么还会飞?倒是它,没事尽瞎吵,一夜闹好几回!” “那是防蛇!”乌鸦严肃地说,“不是我一小时闹腾一回,像你,头插在翅膀下睡的那么死,早叫狐狸给逮去了!不记得半夜那几声狐狸叫了?” “狐狸叫?” “是呀!它从岸边芦苇地里钻过去,正要偷袭你和那两只黑水鸡,我早看见了,悄没声就扑下去,挠了 他一爪子,疼得它哇哇叫!” “哟!那我还得感谢你这位吵夜郎了?” “应该的!”乌鸦大言不惭地说。“记住!以后对我好点儿!我天生是留鸟,没你那么好精神,实在飞不动,就让我蹲在你背上歇歇。我的精神养好了,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对,你们要互相帮助!”白思孟赞成说,“兄弟同心,其利断金。这么做可真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一路飞行,刚过北岭头,便听到了朱品声的声音。 她惊喜不已,竟致喜极而泣,直抱怨白思孟不小心,幸亏有惊无险。 “叫你担心了!”白思孟自觉惭愧,无话可说,只能一直重复说,“对不起,对不起!下次一定不这样了,不这样了!” 圈圈动力强劲,只不过半个时辰,就飞回了老仓城。 远远看到那已经颇为熟悉的绵延城垣,城西南角、棋盘街、北门那半塌的城楼,处处都有官军的旗帜在飘扬,他不禁想起昨日那充满惊险的半天鏖战。 再想想自己这一夜加半日,在百余里外海边山洞中的诸般磨难,现在人虽已翩翩飞回,思之却真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一日之间,变化多么大呀! 感叹了命运的无常,察看了收复的城池后,他迳飞海边,直直地对准自己的座船,满心欢快地一头扎下去。 水手们见到飞人归来,不由大声欢呼,都叫:“都督回了!都督回了!” 白思孟听到这一片欢迎的喧声,心想,索性点名叫白都督也就罢了,就只都督都督地叫!朱姐也是都督,并没离开,这么叫岂不是漠视了她,视她如无物? 原来官场兵营,也一般存在性别歧视。想来这是千百年的惯使然,一时哪里教得过来! 本章完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37章 西面有个插花地带 一落回船上,他就直奔自己的船舱,急不可耐地要向朱品声当面道歉。谁知朱品声不在那里,问仆役,说是已经去到伙房,要为白都督亲自下厨做甜粥。 白思孟又感动又惭愧,赶紧又奔伙房。 见面后两人一时都愣怔了似的,那重见的光景真是又稀罕c又庆幸,恍若隔世为人,看见了也不敢相信。 接下来好一刻才是又抓又打,又哭又笑,这一场劫后余生的重逢,叫外人看着,真不知怎么形容才好。 长长一阵过去,两人心情才算平复,这才唧唧哝哝c喋喋不休地细说分离后的诸般事情。 原来,老道抓了白思孟去后,全军震骇,朱品声此时顾不得战事还在进行,立命灰雁和乌鸦飞起,专门寻找老道和白思孟的去向。 后来从雁眼中看见成先率不知所措,兵队乱跑,她才醒悟过来,忙叫传令兵通知,要他继续全力进攻,彻底消灭棋盘街残余的敌人,肃清全城。 她强压惊骇与焦虑,直等监督着这个命令被执行了,才心痛万分地继续寻找白思孟的工作,至今,已经有二十多小时没有入睡。 即使是与两只灵禽失去联系后,她也一直在紧张期盼,根本没打一下盹。 合着眼却无论如何不能入眠,患失眠症的人知道得最清楚,那滋味之难受,完全不亚于干一场重体力活。 白思孟于那蜷伏于铁笼中的一夜中也体会得极其深刻,对此完全是感同身受。 但现在他本人既已平安回来,朱品声便不愿多说了,只一个劲儿问他离去后的经历。 白思孟一开始说到一路飞奔,肩膀怎样被掐得火烧火燎,后来又被关到铁笼里,脚镣手铐扣上全身,朱品声听了满眼含泪,几番抬手擦拭。 待等听到他设想杀人和点火烧窗时,她又惊异于他的大胆和鲁莽——封闭空间,这不是引火自焚吗?要是连他自己也烧到烟熏了怎么办? 再后来听到老道与外国使臣交往对话,她才真正大吃一惊,问: “那什么卡拉汉国果真要协助老仙儿与我们对抗?那就不止是几条西方海盗船了!” “关于这事,他们已经达成了初步协议!”白思孟说,“听双方话中那意思,原来在这个问题上,老仙儿一开始就很动心,全亏老道不赞同,才暂时犹豫着没有推进。 “但老仓交战,局势危急,老仙儿听说了,把心一横,就下决心了,就叫使臣先去老仓探营接洽,争取老道同意。 “不料事情发展太快,现在老仓业已失守,老道吃了败仗,硬气没了,又急于报复反攻,自然而然也就倾斜过去,只不过在条件上还有所坚持。但大体上,这一贼一匪,两股势力已经算是合流了。” “全都是卖国贼!”朱品声气愤地说,“这条件那条件,不过是五十步与一百步之差罢了。叫人找翻译来,问清楚这卡拉汉国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老仓城的商界为了贸易需要,很雇有几个会说新夏话的外国办事员,此时听到官家发话,赶紧叫他们带了地图上船伺候。 来到后,他们看见那些明晃晃的刀枪,心中害怕,一步都不敢乱走,一句话不敢乱说。 白朱二人要他们摊开地图,详说西方各国地理政治情况,他们便战战兢兢,操着不太标准的新夏话,一一回答。 原来往西行驶数千公里,便是他们称作普罗原洲的一片大陆,洲人较为开化,很早就建立国家,东兼西并,如今只剩三个较大的。 最大的一个,名叫卡拉汉,一百五十万人口,善于冶铁与航海,坐落在普洲的东面地块。 北方邻国叫和尔杭,只比卡拉汉略小,贫瘠而人口少,不断衰落,近数十年几乎都成卡拉汉的附庸了。 只有西邻一国尚自强大,常与卡拉汉争斗,国名叫作克克林。人口与技术水平都与卡拉汉相仿。 只是克克林地既在西,便更专注于它本身的西方。 因为那边也有一块大陆,叫作东木洲,分布有黑水c乌角等几个不大开化的小国弱国,克克林很想把它们全部攻占,作为自己的附庸。 为此克克林便与更偏向西方c与克克林隔海相望的新明国不断发生争夺战,已经无暇东顾了。 新明国?两个年轻人想起来,刚从沙漠出来时,他们就听说了,新夏人都是从新明国迁移来的移民。 所以那儿就是新夏人祖宗的祖国了。 “好嘛!”白思孟看着朱品声笑道,“又是黄又是白的,那边成插花地带了!” “什么叫插花地带?” “人种杂居。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是隔着大海插花。看这阵势,这边这个世界还挺复杂的!好像就是人口少点儿。” “可不是!少多了。十分之一都没有。这就叫人想不通了:既然大家的土地都充裕,完全无须你争我夺。克克林为什么还非要去占领东木洲,为此还不惜打仗?” 官方的翻译见两位都督关心,便自作主张点名要那外洋办事员解释。 那外洋办事员的本地话十分流利,恭顺地说:那是因为黑水国盛产黄金,两边的大国都想要。 “怪不得!怪不得!”白思孟把座椅扶手拍得啪啪响,“黑水国有黄金,克克林就为此跟新明国争;大青铜也有黄金,卡拉汉就过来跟新夏国争!全是黄金闹的!” “不错!”朱品声点头,却又补充道:“不过这里边有个本质区别:黑水国谁也不属,是个独立实体;大青铜却是新夏国的国土,轮得着外人来争吗?” “你这话也说的是!不过在那些黄金馋痨心里,我猜大概只有金子的k数是区别,别的都不是区别!”白思孟说。 然后他又转过脸问那外洋人:“所以卡拉汉就全力东来,想蚕食我们的大青铜了?” “这个,或许吧!”这位主讲翻译喃喃地说,“普罗原洲与这边大陆之间只有三个大岛,两个已经被卡拉汉占领,就剩这一个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38章 再返桃浦(二更) “那两个岛有多大?”白思孟问。 “一个是墨拉群岛,绵延千里,大小岛屿一百余个。另一个叫哥尔那,面积与大青铜差不多,但只有两万人口。两处都没有什么矿产。还是大青铜最富庶。” “卡拉汉的舰队有多少船舰,实力怎样?” 这个问题就大了,要回答准确,就得细说卡拉汉的历史与整个国力,内容庞杂。 那主讲翻译有些不知所措。白思孟明白,就叫抬来一块黑板,拿了几支粉笔,叫他边说边画。 那人一见,松了一口气,便把地图钉在黑板上,用竹棍当教鞭指点着,口说笔画地讲解起来。 他滔滔不绝,白思孟边听边在脑子里画轮廓,卡国的整个形象逐渐清晰起来。 “一个小葡萄牙?荷兰?似乎远不如十世纪的英吉利。一百五十万人。西班牙那么大块领土。自己的国土还没耕耘遍呢,就想东来猖獗?看来天生的不老实,就喜欢到处掠食。猛兽国度呀!” 听到后来,朱品声还想探究一下那边的风土人情和宫廷细节。 白思孟不感兴趣,却只好陪着听,忍了许久,感到实在够了,便趁讲述告一段落,点点头说: “很好。讲得很好。暂时就说到这里吧!吴统领,带下去好好管待,送他们回去。明日再有问话时,再去礼请。” 等翻译们下船,他灿然一笑,说: “朱姐别怪我不耐烦。纯粹从军事角度看,形势已经很清楚了。七万海陆军,十至一百艘正规炮船,这就是他们所能投入的全部力量。但东来途中的只有三十艘大概老使臣能够邀约的就只这么多。 “拿眼前力量对比,战船数目大致相等,我们只少了几艘炮船。但他们的吨位大于我们一倍,火炮数量是我们的三倍,作战经验多于我们,海战水平恐怕也高于我们,倒是块难啃的硬骨头。 “不过我们最大的优势是拥有空中力量,他们却没有连类似高射炮这样的东西也没有,这就容易为我所乘。不过,现在我们的n所剩不多,不加以补充的话,起不了多大作用。进行海上决战,没有把握。” “不错,”朱品声叹息一声说,“n太紧缺了。吴起雄座船下沉时带下去十颗,捞上来看时,板结,连引信都进水了。 “为防意外,我叫他们都搬在山崖下,用火炮轰,把它们都销毁了。好用的就只三号船加上本船的那些,攻老仓城时已经用去了一大半,现在能用的只剩下颗。” 白思孟点点头。 “这就是说:哪怕一颗n报销一艘,最多也只能消灭他艘。敌舰的总体实力还是比我们强得多,不保险。再说,我们还带了那么多运输船,都没什么战斗力,就是卸载后先派回去了一小半,现在跟着的也还有一百二十只。这负担可不小!” “那你的意思是” 白思孟搓着手沉吟说:“实力不足,就暂且避战?没必胜把握,何必贸然开干呢。我想先回桃浦,装载n。” “这是最稳妥的办法,”朱品声赞同地点头,“你的意思是自己回去?还是派别人回去装运,再送到这儿来吗?” 白思孟摇头笑道:“虽然吴起雄跟他们两位都熟,要肯定能要到。但没有飞行圈在天上保驾,派谁去都不放心万一半路被拦劫了呢?那不白等一场?再说老万不见我去,也不一定放心发货,还是自己回去办吧。” “那光咱俩回去,还是全队返航?” “光咱俩回去,风险也太大,所以还是要全队回去。不然,等卡拉汉的舰队赶到,力量不如人家,又没了空中掩护,吴起雄扛得住吗?只要护送船队战败,登陆部队势必大起恐慌,老仓城也就危乎殆哉了。” “那咱们的船队都撤走了,守军不是同样恐慌?” 白思孟想了想道: “现在最怕的就是杀鸡骇猴,兔死狐悲,出现头羊效应。海军就好比那只头羊。头羊没事儿羊群就都没事儿!不管在与离,只要咱们的海军保持完整,来去自如,陆军的信心肯定强。一万多人孤守一城,只要心中不慌,坚持三月半年,直等到咱们返回肯定没问题。” “那就跟他们都说清楚!” “对!毫不隐瞒,一五一十地交代。另外,走之前还要给陆军把守城方案制订好,加强城防。这样吧,你督促吴起雄做起锚准备,上水搬粮。我去岸上,督促成先率和许成修城装门,设置炮位。这两样都得忙上好几天。” “修炮位的人要是不够,叫水手们也去帮忙闲着也是闲着。” “这倒不用!水手们才两千多人,陆军自己就有一万,足够了。” 话说定,他们就分头去忙。 朱品声吸取上次教训,严命小乌鸦追随白思孟前去,就停在他肩膀上,贴身小跟班似的,一刻也不许分离。 白思孟听话地哈哈一笑,就叫人拿个驯鹰用的坎肩来穿上,让小乌鸦站上去。 来到城内兵营,听白思孟说了情况,成先率倒是信心十足,毫不在乎,说: “都督尽管放心对付海上的事情去,陆地上的事情全交给我二人好了。如此坚城利炮,还怕谁个不成。要是布国的什么兵舰敢来,我就城头上一炮轰去,也叫他尝尝我新夏国大炮的厉害!” “炮兵就交给许副将管领好了!”白思孟摇摇手,止住他的豪言壮语,说,“给你们留下的炮弹不多,而炮兵最讲准头,许成的测量搞得很熟,倒挺人事相宜的。 “你就专管咱们的老步兵,还要监管城内外那些降兵和俘虏。就是那些曾经附逆的乡兵,虽然得到赦免,说不定还不那么服气,得小心留意,别让他们闹出什么乱子来。” “是!”成先率简洁地回答一声,不好意思再高谈阔论地表态了。 缮城修门,垒砌炮位,两天半过去,还有大半没有完工,成许二位知道形势紧急,都劝都督们先走,早些补充了n早放心。 本章完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39章 重大疏忽 白朱二人看到事情正在按计划顺利进行,也就不坚持一定要看到一切都弄好,这天晚上便发出命令,各船上水上粮,准备第二天一早启航。 是夜星光暗淡,东南风强劲。白思孟跟吴起雄站在同一条船上,有些忧虑,说: “风向不对,怕明早走不成了。” “都督不必担忧,”吴起雄说,“这是送潮风,到了早晨,会得变向的。虽然也不是很顺,却可先往北行,不过一天航行,就会遇到一股江海汇,流向正东,就好横海而渡了。” “什么江海汇?”白思孟不解。 “就是大海里的一股异样水头,宽得像江河,流得好快。船到了那里,坐着不动也能漂过几百几千里的。却是指向不是太好,要偏向西突角那边去。不过借它一段路,倒是不错的。” “哦!”白思孟明白了,他是指有一股洋流,流向东北。“这水头流得快吗?” “快!一个时辰总有五六里。” 那就是时速两公里了,倒是很大一股助力。 “它最终是流到哪里去的?”他又问。 “过了西突角,那就是北海了。那水头力道不衰,一直要流到葱城之北那个大河口呢。” “原来如此!”白思孟想起来了,那回坐桃浦陈二的船北去,就发现船的航向不是正北,而是一直指向西北,大概就是直奔这条洋流而去,想是要搭个顺风车,缩短日程。 不过要是跟着洋流一直跑到西突角那就太远了,从西突角到桃浦,比直接从老仓回桃浦还远。 “要是中间风向一直不顺怎么办?”他问。 “走过一半便可抢风下行,”吴起雄信心满满地说,“夜间可能不大顺,白日里却一定有风往陆地上吹,就扭过来了。” “但愿不要顺得太厉害,就像上次和陈二同行那样,一阵邪风吹得船都快散架!不过,那回的回程也真快,比坐火车都不差!”白思孟想道。 第二天一早,果然风头微弱了。这对启航反而不利。 船队起锚后,布帆软沓沓的,各船只能划桨摇橹,老头踱步似地慢慢地漂,一个多钟头后才络绎成队,直指北方而去。 就在他们慢吞吞地前去寻找海流,要搭顺风车的过程中,老道那边一切按照计划,已经由陆路先行回到铜坞城,跟老仙儿见面后,最终敲定下联合卡拉汉人,共同对付新夏官军的大计划。 卡拉汉国那位老使臣得信后喜出望外,立刻亲自登岸,要老道派人护送,也通过陆路,快马疾驰,一口气跑到新廒港,与早已停泊在新廒外海小岛边的卡拉汉舰队指挥官接头。 卡国舰队司令托尔第闻知大喜,立刻照会新廒当局,先入港口,补充了粮水蔬菜,然后便挥师北上,亲来寻找新夏国的海军进行决战。 但是令他们失望的是,不过两天工夫,他们才到铜坞,便听说老仓城外的新夏船队已经全部撤离,去向不明。 卡拉汉人猜测,这支船队若不是驶向西方,要趁战胜之威拿下大小灵芝,就是回港补充,运载第二支远征军来攻取铜坞或是新廒。 如果是前者,便可以逸待劳。若是官军打赢,夺下了大小灵芝,就跟踪前去,在港外与之决战。一战而胜,就势把大小灵芝收入囊中,从此再不归还,盟约也就宣告作废。 若是大小灵芝的老仙儿驻军战斗力强,居然撑持住了,那就海陆合攻,消灭官军海军。胜后看情形如何,再决定下一步动作。 若是官军攻打不易,自动撤回,那也不错,就在老仓与大小灵芝之间等候,待它回师之际突出邀截,一举消灭这支疲惫之师,然后围攻老仓。 当然,如果官军确实退回桃浦,准备二次出兵,那也行,就在铜坞这边歇兵休整,耐心等待。 等官军那支草率初创的所谓舰队满载陆军再度来临时,就将己方全部三十艘战舰在港前排开阵势,一顿猛烈炮火,将他们连船带人全都轰进海水里去,一战便可令新夏国从此再不敢也再无力量派兵前来窜犯。 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这几个可能性和应对方式应该说全都现实可行,简直可说是算无遗策。 要是事态发展最终也能够符合这个预期,老仙儿当局确实可以高枕无忧了。 消灭军官海军之后,收复老仓城,继续大一统,几乎可以说再不用费一刀一枪之力,光拿个从海水里捞上来的白都督的人头给他们看,他们就得乖乖投降了。 谁听说过一支军队失去了掩护与接济,孤悬海外,弹尽粮绝还敢不低头的?要是有,那倒真是人间出奇迹了。 计划者们踌躇满志,心旷神怡。 可惜,在所有的算计中,他们都忽略了一件事,就是老道不知是忘记还是漠视,还是根本就没搞清楚,始终没向他们提起新夏国海军能够从空中扔炸弹。 老道曾经亲历轰炸,为什么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给忽略了?是不是眼神不好,没看见那些炸弹从空中直落下来?或是完全没弄明白,把它跟炮击混作了一团? 两者都有可能。 因为地上的炮管很明显,而天上移动过来的炸弹目视很小,落速又快,作为目标十分琐细,一不留神就可能忽略掉了。特别是当时船上的炮火足够凶猛,把他的注意力全吸引了去。 第二就是即使看见一两回,大概也真以为是鸟儿屙的屎,没想到那小黑点竟然便是后来轰然炸开的大炸弹,还以为是船上哪尊三千斤大炮发射出来的呢。这都是隔得太远而又从未耳闻给闹的。 但如果说上述情况犹有可说的话,那么新夏国发射的炮弹是开花炮弹这一条他总该告诉人家吧! 这时候的卡拉汉大炮,严格遵循技术发展规律,在这火器应用的低级阶段,发射的全都是实心弹丸,贯穿力很强,破坏力却有限。 偶有一些开花炮弹,也是从弹体里牵出一个长长的火药捻子,轰出前要先点燃,再塞好弹丸打出去。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40章 关监驾到 这种操作既麻烦又危险,弄不好还炸了自己,在激烈而又颠簸的海战中根本照顾不过来,所以虽然知道它威力大,却从来不敢多用,也就无足轻重。 但新夏大炮的炮弹,除少量早期铸造出的浑圆弹丸外,大部分已改用装有撞击引信的带翼炮弹。有的一撞就炸,用于野战;有的略有延时,穿透后再爆炸,专门用来打海船。 老道在老仓城从清晨战到中午,挨了那么多颗开花炮弹,回铜坞后却没把这点告知卡拉汉人,这可真是匪夷所思了。 也许他从来没见过卡拉汗人开炮,误以为卡拉汉人的炮弹也是一样的开花炮弹。 从样子差不多的炮管里打出去的东西居然会不一样,还能分成威力截然不同的两种?不会吧! 这在对于火器几乎没有经验的人来说是自然而然的。简直可以说是想都没朝这方面想过。但就是这一点点细节,却叫老仙儿的如意算盘彻底打输了。 总之,当卡拉汉人踌躇满志地沿着大青铜东海岸往北赶时,舱中满满,带的都是圆溜溜的上好实心弹丸。 而当他们失望地止步于铜坞港外,寻思怎样堵截新夏海军时,那支实力根本不弱的远征船队正费尽力气,大回环地抢风航行,要回到自己的母港去。 这时连白思孟也不知道,对方竟连最原始的开花炮弹也没有带,还以为只有空中打击才能制服对方,保护自己那些规模草创c战术稚嫩的火炮船舰呢。 半个月后,他率领远征船队回到了桃浦,入港时又享受到了迎接凯旋归来的海军大将的十七响鸣炮礼遇。 不过这次小蒋不在炮台,而是正快马加鞭赶回都督府,帮助万时明对付两位不速之客。炮台鸣炮如仪,完全是他平日严格训练的结果。 眼望前面岸线上的旗帜飘扬的码头,白思孟和朱品声相视而笑。 一场辛苦惊吓,总算又平平安安地回到桃浦基地了。 “走,要炸弹去!”船一停稳,白思孟就兴高采烈地说。 “我倒要先回去洗个澡!”朱品声说,“你要是着急,就自己一个人去米家庄园,直接把炸弹提了去。我打算休息两天。” “对,对,好好休息两天!”白思孟笑道,“就是船队也要补充修理,连帆布带缆绳,这趟损失的真不少。还好,老仓战斗的最后统计还没出来,还不用到阵亡官兵家里去吊唁安抚。 “总之这趟还算顺利。我急着去庄园,是要叫潘刘两位赶紧把奏折写出来,好送到京城报捷。” 朱品声嗔道: “你这人就是一打了胜仗,就飘飘然了!怪不得一早上急得猴儿似的,赖在船头东张西望,原来急着邀功请赏了!那就快去吧,别耽误了人家新一轮加官晋爵!” 白思孟明明不是这样想的,却笑着承认道: “哎呀,我们朱姐真是明见万里,又这么体贴入微,太谢谢了!走了!” 他整了整衣服,换了一双漂亮的硬底鹿皮靴,咔咔咔地跑下跳板,到了码头上,面对前来欢迎的大小官员,只笑着抱拳三面揖了揖,点了点头,大声说了几声:“谢谢了!”便跳上人家殷勤牵来的骏马,两腿一夹,便向城里跑去。 众皆愕然,都回头看他。还好,不一会儿,朱都督又出现在大船船头,笑靥如花,接受了大家的道贺与欢迎,又一一亲切道劳,弄了个皆大欢喜。 白思孟兴冲冲来到都督府,瞧一眼不远处的米家大院,心中不禁再度涌上一股久违了的亲切感,笑了笑,一头冲进去,来到书房,却见万时明和小蒋站在门外,表情忧急,不知所措。 “怎么回事,这哥俩!见我回来也不欢迎?”他大声笑问。 小蒋蹙额看他一眼,哦了一声,说:“你回来了?” “这么不热情!”白思孟不满地哼一声,感觉出一定是出了事,便问,“老万怎么了?像谁欠了你二百万似的!” 万时明抬脸向书房里一努,眉头拧得快并在了一起,低声说:“你就叫吧!沈关监就在屋里呢!” “谁?”白思孟还以为耳朵听错了,“谁来了?” “沈关监——你那死过一回又一回的沈老师!听清楚了吧!” 白思孟这才回过神来,吓一跳说:“他老人家来了?你们可不要哄我!” “我们像是哄你吗?”万时明不满地说,“一早他带着个什么瓜师傅c果师傅,咣当一声就闯进来,问了我俩不在,直接就去了潘刘二人房里,把他俩抓了!” “抓了!是抓?”白思孟全身又一震,不大明白,却也深感事态严重,“为什么抓他们?” “那谁知道!等我回来问起:呀,关监怎么来了?他一句好话都没有,口口声声只叫:快找小蒋来!” “于是小蒋就来了?”白思孟惊奇地回头看看小蒋。 小蒋鼻子里喷一下,哼道: “可不是!老万派的人也没说清楚,只哇哇地叫我回来,说有要事相请。我还以为怎么着了呢,跳上一只小船就划回来,上岸就开跑,差点连鞋都跑掉了。这不,气儿还没喘顺!” 难怪他不在炮台上!但是船队的帆影想必他早就看见了,不然手下不会放炮。但沈关监来干嘛呢?想我们了? 白思孟匆匆一想,便问万时明:“他来时你不在,那你在哪儿” 万时明脸一红,嗯嗯两声。白思孟明白了,也不再问,只说: “那他跑到书房里干什么?查文件哪?审人哪?” 小蒋闷闷地说: “我满头大汗跑来,他只问了我一句:来啦?又问你小白什么时候回来,我说快了。他再没二话,手往外摆两摆,直接就把我们轰出来了。 “我们也摸不清他到底要干什么。不过现在咱们在门口说了这么多话,他肯定什么都听见了。想进的话,你敲门!” “那就进去嘛!”白思孟说。“丑媳妇总要见公婆!”伸手就要推门。 “哎!哎!”万时明把他拦住了,说:“关监交代:他不叫,不许进。口气严厉得不一般。” 白思孟哼一声道:“那是看我没到。现在我来了,怎么也得先向他打招呼说到了,对不对?这可耽误不得。” 说完,他不管不顾,一把推开了那没上锁的房门。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41章 悬空的砖墙 让他惊得一怔的是:室内空空如也。 “人在哪儿?” 万时明跟进来,也吃一惊:“不在?”他不相信地抹抹自己的眼睛说: “刚才沈关监叫我们出去时,明明就坐在这把太师椅上!” “是从哪儿出去了?”小蒋跟进来瞅瞅,没把握地猜测。 白思孟看看窗户,插销插得好好的;又掀开看帘帷后面,也没人。他又砰砰地打开几个大文件柜,里面狭窄得不能藏人,也确实连一个小孩子也没有。 “咱们这儿有地道没有?”他问,心里想起自己的透壁之术。沈关监在这上面肯定更加高明,“还有夹墙复壁什么的!” “谁敢呀!”万时明哼一声说,“咱们这儿可是水浒传里说的白虎节堂,谁敢预设那些玩艺儿!再说就是有,我们都不知道,沈关监怎会知道!” “难道他什么时候出去了,你们没注意?” “除非化成了烟!”小蒋说。他舔着嘴唇,一肚子的纳闷,“这怎么可能?明明我也听到了,刚才就在屋里!难道学朱姐,他们几个也隐身了?” “那更不可能!凭什么呀?”万时明更加不信,“就算隐身,也不是全隐,也不过就跟尼龙网似的,好好看也看得见。” “那只是朱姐!”小蒋不同意说,“她说过,那是她用的简单式,用全式就看不到。关监肯定用的全式。” “别争了!”白思孟抬手让他们静一静,“是不是摸一下不就知道了?” “对!”性子急躁的小蒋马上拿起桌上的一把鸡毛掸子,在空中东挥西舞到处扫,又胡乱搠了几下,什么也没碰着。 “你轻点儿!”白思孟说,“小心关监他们还在屋里,戳疼了人家。” 这句话一说,小蒋吓住了,连忙住手说: “哎哟我忘了。光想着找来着。关监您要是在这儿,多原谅啊!不知者不为罪。” “算了吧!”眼看小蒋把室内空间差不多戳点遍了,问话和道歉也没得到回答,白思孟摆摆手说,“别再白忙活。他们不是隐身,一定是跑到异度空间去了。” “异度空间?”一言惊醒梦中人。万时明和小蒋立刻想到在三公岭授课时,沈关监捉弄白思孟时玩的花样,不由顿悟。 小蒋把鸡毛掸子一扔,拍拍手说: “这就没办法了。天高地阔,又天衣无缝,哪儿找去?只好坐等他们回来了!” 白思孟庄容咳嗽一声,捡过他刚放下的鸡毛掸子,审视片刻,在手心里拍拍说: “什么天衣无缝!天衣也有缝!我来换个法子试试!” 这法子他已在心中默诵过几千遍,此时就按口诀动作,先嗫嚅了几句,手一抬,伸出掸子的光头在空中弹钢琴似地乱敲。 呼呼呼呼,掸子头一下一下地划过空气,什么也没触及。但当划到一架四开的布面屏风后面时,却出现了哆哆的敲击声。 “有了!”白思孟抑制不住心中的狂喜,尖叫一声:“找着了!就是这里!” 万时明和小蒋都听到了那几声敲击,惊讶地围上来,问:“是吗?拉开屏风看看!” 万时明刚说:“搬开它!”手还没伸,小蒋已经哗地一声把屏风拽开,推倒在墙角说:“太碍手碍脚了!让我来撕!” 他对着空气就抓,左右上下,却什么也没抓着。 白思孟笑了,说:“白费劲儿!你这手根本伸不出本元空间!瞧我的!” 他又念诵了一句,做了几个奇怪的动作,然后再伸出掸子头一戳,只见掸子杆先一颤,再一微弯,好似插在什么韧性的东西上了。 他这才伸出手指过去,顺着杆根抠下去,用劲一拉。 白底粉墙的背景上,立刻出现了一个三角形的撮箕大的裂口,一片黑糊糊的东西露了出来。 哇!三人都往后退了一步,看着这凭空出现的图景。 乍一看黑糊糊,但仔细辨认,可以看出就是一片没抹灰浆的灰黑砖墙,横直相错,砌缝整齐。 但这不是书房的墙。 书房的墙不但是白的,而且和它之间还有一段距离。 这片砖墙完全悬空,却又其薄如纸。伸头到它的反面去,反而什么也看不见。如果不是亲眼见识过紊流奇景,他们一定会以为是见了鬼了。 “这是什么呀?”小蒋瞪大了眼睛,看着发愣。 “砖头砌块嘛!”万时明仔细审视,完全看清楚了,“好家伙,小白!你一把把墙皮撕开了!” “我撕开墙皮了?”白思孟自己也惊奇得伸出了舌头。“就那薄薄一片白灰层?” “不然你以为呢?” “应该是个空间嘛!” “什么样的空间?” “空空的c三维。” 但眼前却是一片砖头砌块。 然而触摸上去便知道:它虽然单薄如纸,却砖缝凹凸,依然是三维立体,还砌得结结实实! 就是白思孟话的本身也是大有语病——砖头也是空间,再薄也占据着空间,难道只有完全空虚的才算空间? 不过也难怪,他此次一撕,本来是要找出一个能藏人的角落的。 “难道他们钻墙缝里去了?”白思孟头发丝都竖起来,“缩微炮弹似的,都变白蚁了?” “捣捣试试!”小蒋雄赳赳地建议说,“就这么表面一层,什么都遮住了。敲破它!说不定真有什么空格藏着,人一进去就砌起来了,省得我们追踪! “再说,就是真变了白蚁,也只能咬着灰浆一点点往里钻,外面总有个虫眼在;有虫眼就能把他们找出来。还真成了地里鬼不成!” 他拉开抽屉找出把羊角锤,就想动手敲。 “等等!让我再想想!”白思孟拦住他,“砸出问题怎么办?” “还等什么?肯定是才砌的,故意挡我们的视线。关监做这个还不快?忘了他们变花变草,还有我师父装自行车了?那个快呀!隔墙搬运,东西来得刷刷的!” “这根本不是才砌的!”万时明说,顺手抠了一下砖缝,弹掉抠下的灰,“看这灰渣硬的!肯定有年头了。” “那——就不管了?” 见小蒋不耐烦地跃跃欲试,白思孟想了想确也没有别的办法,才抬了下手,意思是随你吧。 小蒋扬起钉锤砰砰砸了两下,碎屑粉末纷纷落下,然后发出两声叮叮。 “砸到了什么东西?”白思孟忙问。 小蒋停了手,用指头摸摸抹抹,仔细一看,脱口而出: “钢筋!”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42章 曲径通幽 “钢筋?”万时明瞪大了两眼脱口而出,“那怎么可能!决不可能!都督府是这边的建筑,绝对没用过钢筋!米家大院也从来没生产过钢筋。别是掘到窖藏了!” “窖藏?”小蒋又摸了摸,不满地说,“你弱智呀!谁会把黄金宝石封进梆梆硬的混凝土里?” 他又狠砸了两下,吭吭两声,显得甚是硬实。 “这就不对了!”万时明攥紧了拳头疑惑地说,“小白,你是不是撕错了地方?” 白思孟摸了摸头,沉吟片刻,立刻又轻轻摇头。 “不会错的没有错!就是这里。肯定没有第二处。被人打开过的空间都留有痕迹。只是为什么碰上了一堆混凝土?” 这时小蒋已经把断面检视完毕,别说白蚁孔道,连针眼都没一个。 “怪了,全都成了崂山道士,穿墙而过了!” “来!让我再摸摸!”唯一也会这一套的白思孟走上前去,叫小蒋让开,自己伸手进去,专心致志地来回触摸。 摸到一处,他的手突然停住,又反复摸了两下,惊喜地嘴一咧,说: “嘿!又有一个痕迹!藏得太巧妙了!竟然潜藏在这个尖角后头!” “你说的是什么意思?”万时明问。 “我说的是:沈老师又来了一次空间置换,他们进了二重空间!” 二重空间?小蒋眼睛直眨,根本搞不明白。 “你是说,他们钻进了一个异度空间,然后又钻进了另一个异度空间?” “应该就是!” “那就是——泡泡套泡泡,或者是泡泡进了紊流!” “对!很可能!是那种比咱们的泡泡大得多的巨型泡泡。” 也只有关监这种高手,才拥有这种特大泡泡。这不单是机遇问题,也是本事的问题。 泡泡越大就越没弹性,也就越难操纵。举例来说,就是毛巾好抖,纱巾就难些;若是床单,那就得大力抖开。而要是降落伞,你想抖都没法抖。 “那你还不快撕?”越说还越奇妙了!万时明兴趣盎然地催促他。 “我不是正找下手的地方吗?”白思孟请他稍安勿躁。 合适的地方很快找着了。 白思孟咬紧牙,五指用力一撕,黑糊糊的水泥砌块真就像糊墙纸一样被揭开,里面又现出一个大裂口,还是亮的。还有风。 小蒋冒冒失失地往里一探头,只觉里面光线充足,空气新鲜,什么都清晰得跟水洗过一样。 三双眼睛都凑到了一起,只见它不但是个自然空间,而且面前五彩缤纷,似乎是什么花园的一角。 最靠眼前的是一株正开花的金合欢树。下面的石子路旁,又冒出一大簇鲜艳的大丽花。 “逮到了!就是这儿了!”白思孟喜滋滋地左右扭头告诉人家。然后尽量把头凑过去,看了一会儿,眉间掠过一丝疑惑,奇怪说:“咦,居然没有!” “什么没有?”两个伙伴异口同声地问。 “没人!就只一个小庭院。空无一人!”白思孟说。 “真的?那我看看!” 两个年轻伙伴讶异万分。 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随手一划,就揭开一个异度空间,再伸手一划,又揭开另一个异度空间,比手机翻篇还容易!这小子哪儿学来的这一大套? 当下他们都抑制不住巨大的好奇,凑上来先摸摸,再探头,向那边看了又看。 显然白思孟的判断是对的,这回对面就是一个普通中式小庭院。墙边一棵树,树旁一条路,路旁有一个小小的花坛,对面一座小平房。 简朴整洁,窗明几净,像是什么校园大院里,一处知识分子的住家。 “也许这就是你们沈老师自己家!”万时明猜测,“他把他俩请到自己家去了!” “那是不是说,咱们就可以从这儿直接回那边了?”小蒋兴奋地叫,伸手就想将裂口撕大。 “别,别!”白思孟赶紧拦住,说,“先得弄清楚,要确实是咱们那边才行!还得看具体是什么地方,是不是禁区!万一冒冒失失一头钻过去,却和姜昆一样,噗嗵一声掉进了动物园的狮虎山呢?” 小蒋吓一跳,手缩了回来,却不服气地嘀咕: “狮虎山!里面又没山,你吓唬谁呀?” 说是这么说,他那只毛糙手却放下了。不像是不像,但要拿小命去求证真不真,就太傻了。 怎么办?白思孟讨主意地看向他们。 “是等等还是钻进去?要是怕关监说,就先把它蒙了?” “你说你们沈老师躲藏得这么深是什么意思?”万时明疑惑地问,“光训俩犯纪律的人,还用得着这么费事?什么事不足为外人道,必须谨慎得像这个样?” “是啊”白思孟沉吟,“什么事不足为外人道,得躲过两层空间去?别是别有目的吧?” “那就是有什么事情在这边办不了,非得到那边去办不可!” “对!” “那可得好好想想。” “那边是会里的秘密地方,所以把他们弄到那边去让会里审问?”白思孟猜。 “沈关监自己就是会里高层,什么人不能在这儿自己审呀?他还是行动总指挥呢!”万时明说。 “我猜是那俩人反抗,被他一棍子打伤了谁,”小蒋面色严重地说,“昏迷了,得送到那面去抢救!” “可这小院也不像医院呀!连医务室都不像。” “那是不是个——”万时明皱着眉头说,“什么专业测谎的地方,安着测谎仪?边问边看他们说的是不是真话。” 亏他想的出来!但不这么瞎想又能怎么样呢? “你们等在这里,我过去看看!”小蒋说。 他屁股像陀螺,从来坐不住,手扒着裂口,跃跃欲试。 “小心!”白思孟在他背后扯了一下,警告说,“别贴得太近,脸也别伸进去。万一空间恢复,嚓一下,你的鼻子就被夹没了!” 小蒋吓得一缩,赶紧退后一步,却输拳不输架子,犟嘴说: “瞎喳呼!我才不信呢!东西还没看着,先被你们吓死了!” 两个伙伴哈哈笑。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43章 投石问路 万时明不想进去,却也不愿意空等,就转移话题问: “小白,我不大明白,你是怎么弄会沈老师这一套的?” 白思孟笑道: “在三公岭上课那天吃那么大的亏,我还能不记着?打那以后,我就天天琢磨,怎么能把我们沈老师也弄到那尖屋顶上去!也让他骑骑风信鸡!” 两个同伴回想起当初白思孟的狼狈情景,都不由莞尔。 “好主意!”小蒋笑呵呵地鼓掌,“下文呢!” “下文就很简单了,”白思孟一笑,“感谢那块芯片,什么都没遗漏,推敲了两百来天,终于被我悟出了诀窍!” “哦哦!好悟性!好悟性!”万时明连连点头,却没往下追问。 他们四人早有默契: 练功学艺,大家用的都是同样的教材。内容太过繁复驳杂,粗粗浏览都要耗费成年累月。 因此师父领进门,修行在各人。大家就各钻一个方向,你东我西,各有擅长,彼此都不追问过程与诀窍。 又等了好一会儿,对面还没动静,白思孟没耐心了,又趴上去看,说: “这么测谎,也太浪费时间了。我们仨是什么人?新夏国要员呢,成堆的事务等着我们办呢!来!催一催!” 他拿起桌上一个小镇纸就要往里扔。 “那是鸡血石的哩!”小蒋提醒他,“就那四个了!” “四个?啊好!那我就扔我这个吧!”白思孟嘴里这样说,却也放下了手中的小块块。 “关监还管你们是不是什么要员!”万时明噗哧一笑,“你晚来没看见!刚见关监那会儿,他那脾气发的呀!就像我们是在逃学,被他在网吧逮到了! “我好容易才说清楚为什么没有马上执行任务:又是战争,又是冬天,北边到处抓壮丁。海路又连续碰上风暴。就这,他还不依不饶!” “哎!”白思孟又想起来,“关监怎么知道潘刘两个在我们这儿?” “这啊,也他娘的太凑巧!”万时明懊恼地拍了下胯部说,“他进了书房随手乱翻,第一张就翻到了潘久立写的东西,一看笔迹认得,就问卫兵谁是潘师爷。 “一问明白更生气,就咔咔咔直奔米府,把他们俩全都请了来,审个不停。不然,我也没那么好脱身。现在跪在那边小院里测谎的只怕就是我了!” 小蒋显然早就听他说过这些,不愿再听,摇手打断了他,再问白思孟:“再怎么也得催呀!你喊几声?” “喊有什么用!”白思孟说,“咱们在这边说这么半天话了,那边还没一点反应!用竹竿吧!你看墙角那儿有根粗的,伸进去,在那小平房窗户上捅一捅!” “这可是敲山震虎!”小蒋吐了下舌头警告,“震的可是真老虎啊——我也算得上一个资深调皮蛋了,可还从没见过学生敢用竹竿捅老师的窗玻璃!这不是活得不耐烦了,非要去老虎嘴上拔毛吗?” “这不一样!”白思孟笑着说,“现在不是我回来了吗?就说是我急着向他报到,到处找他老人家不到,就找进这儿来了!你要是不敢,我就亲自来!” 小蒋想了想,觉得他这理由编得还算不错。既然有理由,他才不愿意放过这个试探另一世界空间的好机会呢! 他赶紧抢前一步,把竹竿拿到手里,小心翼翼地伸过裂口接近了对面的玻璃窗,屏息静气地停了一下,然后才在上面轻轻一触,发出啵的一声。 对面没有丝毫反应。他的手心却已经攥出汗来。 “你太小心了!”白思孟不满意地说,“要谦恭c镇静c有礼貌,却也要坚决c明确c有力度!不然哪是敲门呀,还不如蛐蛐叫了!” 小蒋不服地抱怨说: “这么粗c这么沉的竹竿,还蛐蛐了!你当有那么好操纵!要就轻了,可想重的话,只怕叮当一戳,就把玻璃敲碎了!” 话是这么说,被逼不过,他还是提心吊胆地往手上加了一点劲力。 果然竹竿一悠一沉,荡得好艰难,然后呼地落下去,打得玻璃啪地一响,把他自己的魂儿都快吓出来了。 响动过后,对面屋里还是静悄悄的,好半天也没一点反应。 “这就奇怪了!”万时明说,“这可是敲第二次了。难道小白你猜得不对,不是躲在里面审案?” 白思孟不甘心地再次伸头细看对面,突然惊讶不已,指着一处玻璃说: “哎,那里面!瞧!瞧!都看玻璃后面的挂历!那什么年代呀?小蒋,你飞行员的视力,看清楚了!” 小蒋眯缝着眼睛,竭力看清他指出的那个地方,哈地叫了一声,攥起个拳头要捶墙,惊叹说: “乖乖!真的又是那什么九二年!一跟头翻回三公岭了!” 万时明吓一跳,忙道: “瞎说!三公岭隔这儿几千里,远在沙漠的那一头,怎会跑到这儿来!要按对应的老世界位置算,这里少说也要归陕甘一带管,要不就是柴达木。” “可是你看那一蓬蓬的大丽花!”小蒋不服气地说,“三公岭就这东西多,我早就留心过。” “切!这也叫证据?”万时明嘲笑道,“这花凡是北方都多,兴东北有,就不兴西北有呀?就是原来没有,也能引进——就那么一个红薯棰棰,就是它的根茎,埋到西伯利亚都能活,何况是甘州!” 小蒋懒得跟他争,只笑说: “我也不管你什么甘草c苦苏!老万,瞧!九二年!又到了你的好时候了!上回电话打不通,这回再过去试试!钱带足点儿!” “带你个头!”听他又提起自己那回的糗事,万时明头疼地苦笑笑,道,“回三公岭,这梦就别做了!什么时候坐上子弹头高铁再说!不过小白,凭什么又回到九二年了?就不兴是老房子里遗留下来的一本老挂历?” “那谁知道!”白思孟自然也弄不大清。“嗨,关监大人搞得这么躲躲藏藏,也不知什么意思!” “想不想过去?”小蒋又提出这个动议。 万时明和白思孟对望一眼,都保持沉默。 “那就是说不玩了!想想也是——”小蒋泄气地说。“再怎么有理由,也像是没事儿故意去挠老虎屁股!唉,有媳妇的人就是不自由!那我形单影只,独木难支,也只好不去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44章 来客现身 这一下,三人全要打退堂鼓。 “主要是再怎么追也追不上!”见小蒋嘴说放弃,却还有些恋恋不舍,白思孟安慰他说,“沈关监这次是一次玩两手——他不愿你们听到他怎么审潘刘,就破壁而出,先来了个空间置换,换到了另一边。 “然后想到我也要来,而且我也在学空间置换,怕来了会冲破他,就马不停蹄地又来了个‘时间置换’,从二零一三年一跳,跑到了九二年,于是连我也隔绝开,这才真正保密了。” “是吗?还专为预防你!”万时明对此可不大相信。“他这么慎重,究竟要审什么?难道是大案要案?” “说不定是当命案审!”白思孟瞅瞅里面,压低声音说,“一组的陈组长陈克奉可是死于非命的,而唯一的证人谌清泉又蹊跷失踪。 “潘久立跟咱们不一定说了实话。但关监负责全部任务,这么大的事情,当然不会轻信,一定要深挖!是不是由于事情太血腥,不足为外人道,所以” “所以就儿童不宜了!”万时明点点头。“其实也没必要这么讳莫如深。这里都是成年人,能吓着谁?起码对我老万,不必这么深藏不露吧。” 他说时无心,但态度上总有点像是为自己大那么几岁自豪,两个少年敏感起来,不由侧目而视。 其实这回倒冤枉了他,万时明此刻还真没那个想法。 他只是跟潘刘二位正配合得一团火热,不知多少可能性正在向他敞开大门,突然来了个关监要把大门关上,还不许他在旁窥看!这股茫然c担忧c不得劲的滋味,两个不担此任的少年人哪里体会得到! “说不定还因为有外星飞船情报这一层夹在里面!”小蒋悻悻转过身,将屁股对着他,不理他那个茬儿,只对白思孟说,“他们两个总是亲眼见过飞船的,对吧?” “这自然也有可能”白思孟点头。 是啊,彼此原来不认识,说不定潘久立不尽不实,连这方面的情况也没全部吐露。 “这就是说,一切皆有可能,还都挺要命。”万时明不安地总结一句,再看看裂口里面,摇摇头说,“封闭了吧,小白。等半天也等不到,过去又不妥,还是封起来,装作没看到好。” 也只能这样了。白思孟也怕沈老师发现后会发脾气,就起身再一拂,把第二道裂口封上。只见光线一收,面前又是那黑糊糊的墙体。 “其实你们沈老师不进二重空间也不行!”小蒋稀罕地敲着这面丑陋的墙体说,“一置换就置换出一面光秃秃的砖墙来,钻都钻不进,自然就得再置换一次了。倒不一定是怕你撞破!对不对?” “这话也对!”白思孟也只能承认,又笑道,“这种事情只怕是经常发生,所以秘诀里才有个逐层深入法。现在我悟出原因来了——倒还不一定是怕人撞破要保密!” “什么原因?”两个同伴异口同声地问。 “世事多变,沧海桑田。”白思孟笑道。“如今大拆大建成常态,到处都是这种例子——九二年,可能那边还真是某学院某教授的幽静小院。到了一三年,就扒掉重建,变成学校新的教学楼或是图书馆大厦了!现在咱们面对的,很可能就是某大厦的一根大柱子的内部!” “柱子内部?”那两个异口同声。 “对呀!你们说行不行呢?关监原来框定的空间变掉了,打开一看不能钻,这才又费二道工夫,令时间一举返回到重建之前。不然到处都被新建筑填满了,怎么进得去? “那就不是转移空间,而是搬弄时间了?”小蒋说。 “对!”白思孟敬畏地摇头轻叹,“真难想象,像他这么拉锯似地前推后倒,想变到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最终能变出多少花样来!说不定倒回五百年,这里还是片水洼子,而再前进五百年,却又变成了星际发射场。咱还一头撞进了火箭肚子!” 在真正的能人手下,时空都变成能随意捏弄的面团了! 悠然神往地想了一会儿,他不由又叹了口气,再次摇了摇头。 “你感慨倒挺深的!”小蒋笑道。“说不定他也就会变这两趟,再多变,还真成如来佛了。” 白思孟也一笑,却还是感慨良深,说: “想起当初入会的时候了!记得刚接触到基金会的时候,那个引荐我的预备士,如今也不知是哪位,似乎不是江叔,跟我说他们会水遁土遁,吓得我一下子就把他拉黑了,生怕他们是跳大神的!没想到今天,我也差点儿土遁了。” 小蒋不由与万时明对望了一眼,异口同声都说:“这人,我们也碰到过!” “是吗?”白思孟惊奇,“原来咱们都是他一个人招的!” “那可不!”小蒋说。“只怕整个江城片都归他负责——确认资格前都必须就近了解嘛。” 万时明微微笑着,回忆说: “说到水遁土遁。来时在老二桥初进紊流,大概就是一次所谓的水遁:坐着不动,就乘风破浪千万里,一下子跑到别人再也见不到的地方去。现在又演示一个真实的土遁,层层剥露,深不可测,又让咱见识一回,这课程算是都凑齐了。” “说明咱们这研究会不怎么诓人!”白思孟笑道,“那个招人的还挺诚实,第一天,就招了个干净,连元老姓什么,算是谁的后辈都没说谎。那叽叽呱呱的一大篇,也说得上是无一字无出处了。” “当然比如今的招募广告强!”万时明不屑地挥下手,赞同他的话说,“如今那些单位招人才真叫骗死人不偿命呢!走吧!” 白思孟伸手又一抹,嚓地一下,粉壁复原,于是书房一切恢复旧观,如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还好,没再让他们等太久,突然房间里哧地一响,两个人影又出现在太师椅周遭。 “回了?”沈老师一显身,站在那儿,就像没事人似的,就像他一直恭候在此似的,抬起脸,朝白思孟点了个头,咳嗽一声,就坐回那为他专备的太师椅上。 “沈老师怎么来了?“白思孟差点吓了个跟头,赶紧站好身姿,恭敬而欢喜地问。 “来看你呀,不欢迎吗?” 一开口就口气严厉,咄咄逼人!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45章 严词痛斥 见关监老师口气不好,白思孟连忙装做吓慌了神,说: “老师说哪里话!大驾光临,平常盼都盼不到呢!一路还顺利吧?” “什么大驾!谁有你们架子大?一个个高头大马,轿子坐着,车子推着,花天酒地,作威作福就过来了!真是芝麻开花节节高呀。一路高歌猛进,烈火烹油,花团锦簇,但愿永远都是这样的好前程!” 沈关监语带讥刺,却一脸严肃。 “哟,沈老师,您说哪里话!我们那不都是被逼无奈吗?” “被逼无奈?吃糠咽菜是被逼无奈,吃山珍海味也是被逼无奈?我就不信了!这新夏国的好饭多得吃不了了,非要强迫你们餐餐鸡鸭鱼肉的!” 白思孟偷偷瞟了两个伙伴一眼,意思是沈关监怎么这么神啊!咱们这几个月可不是天天鸡鸭鱼肉,吃的都倒胃口了。 不过,他们自己并没有要求这么吃,而是人家按惯例一餐餐这么送上来的。 “老师!”他一时不知怎么解释才是。 总不能说,当此官就要行此礼,就得锦衣华服c山珍海味c车马仆从c豪宅美婢吧!不过事实上,他们一直就这么极度腐败地生活着,不追求却也没拒绝。 “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沈关监板着脸说,“这些东西,全都来自新夏朝廷,可它并不是什么慈善机构。你们不为它效力卖命,它能给你们这么昂贵的待遇?说说!过来后你们都干了什么啦?” 干了什么呢? 老师这一问,白思孟件件回想,果然干了不少事情,却都是跟当初派他们过来的任务不怎么相干的,这就难以交代了。 明显理亏气短,无词可辩,于是他只好像是知道自己犯了错,却不好意思开口说的学生娃儿一样,沉默地站在原地,一声不吭。 “你们一心一意在为一个腐败c残酷c伪善c卑劣的反动政权效命!为一个封建皇帝效命! “你们参与宫廷内斗c官场倾轧,推动内战,荼毒百姓,干出了连这新夏国一般士大夫都做不出的种种坏事,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你们做着他们的高官,喝着百姓的血汗,还要造枪造炮,东征西讨,进一步扩大战争,增加杀戮。 “你们以为你们是谁?派你们到这边耀武扬威c颠覆历史,当救世主来了?” 沈关监怒吼连连,说到痛切处,不由伸出青筋暴绽的右手大拍桌子,震得桌上的茶杯连带盖子一跳一跳。 三个年轻人全被他凌厉无比的气势镇慑住了,贴手肃立,噤若寒蝉,哑口无言。 “真没见过世面,一点点好处c恩情,就把你们全都冲昏了头,连任务都置之脑后了!”沈关监恨得牙根痒痒,“一开始跟着钦差车队进京城,可以不怪你们,顺路嘛!可到京城后为什么不及时逃走?为什么甘愿入宫,侍候那老皇帝? “到后来参加军队也可以不怪你们,总算是一路往北去寻找飞船,可是到了前线为什么又不脱身,还回马返京参加内斗! “最后得了爵位还不走,竟跑到西海三郡来逍遥!就算是等待船只,由海路北上,却为什么又造枪造炮地大干起来,还要西征大青铜? “请问你们有多少时间可用?有多少精力可以挥霍?全浪费到这边的封建争斗上!心中还有一丝一毫的任务观念没有?” “老师!这确实全是我们的不对!”被逼无奈,白思孟觉得老缄口不言也不是个办法,就率先硬着头皮认错。“虽然事情比你了解的要复杂,但还是因为我们对于任务的困难程度顾虑太多!听人说:那些猴子样的外星人厉害极了,手一勾就能要了人的命——” “什么手一勾就要了人的命!”沈关监喝道,“这都是潘久立两个胡说造谣,为他们自己开脱!你们竟都信了!刚才他们俩都已经交待:说好些话都是他们自己编的!” “请问沈老师,什么是他们编的,什么才是真的?”白思孟赶紧趁机将话题引开去。 “这些,眼下还要进一步核对!”沈关监才不上他的当呢,根本不许他转移话题,“你们且只先说你们自己,为什么人到了芦河北岸,却不肯一走了之?” “那是敌占区!”小蒋冒失地插言说,“我们都是南军的统兵大员,认识的人太多,随便钻过去。那不是白白送死吗?” “还统兵大员了!一个押粮的副手,官有多大?”沈关监不屑地一哼,狠狠瞪他一眼,“北面就算是敌占区,又没有照片,又没有录像,连画影图形也没有,谁认识你们?怎么就不能潜入进去?何况你们还缴获张老神仙他们好多飞行圈,直飞过去,谁能阻挡你们?” “那些飞行圈都到期了,飞不动了!”小蒋无奈地说,“得送到葱城去先充力,就像给手机充值一样。可那时我们也没钱,就是带圈子去了,人家中介也不接待。” “是呀!”白思孟赶紧补充一句,“我们回柏原,全是为了筹钱去的。” 沈关监不耐烦了,咄地一声把他喝住,说: “就是没有飞行圈,空身北上又有多大难度?多少间谍千里来去,行走如风!多少特工爬冰卧雪,艰难跋涉!难道都有百分之百的安全保障?谁干大事能不冒点风险? “偏偏你们几个,给皇帝做爪牙可以不避凶险,一旦换做为研究会出力,就计较起安危来,是不是也要研究会给你们发金银c颁爵位呀?真是些贪生怕死c利禄薰心的没用家伙!” “我们可不是利禄薰心!”小蒋委屈地抗议道,“我们只是觉得这么干好,就这么干了,并没有想要朝廷给我们什么。只不过——只不过身不由己!” “又来了!又什么身不由己了!”沈关监断喝一声,又轻蔑地哂道,“有句老话说得好,手里没把米,叫鸡都不来!你们又是什么高尚人士了?那腐败朝廷不高官厚禄地把你们养着,你们能这么舍不得走? “就像什么‘西征大青铜’,海南岛那么大一个岛屿,几万人性命相拼,那是三月半年能够解决的事情?这么漫长的时间都愿意付出,你们会没什么指望?哄鬼呢! “实话告诉你们,你们说皇命不可违,可我们研究会也不是什么慈善机构!确定的任务既然交给你们了,那就是长在你们身上的一张皮,洗也洗不掉,扒也扒不掉,别以为躲得远远的会里就找不到你们! “呸!真要甩掉这张皮,那也行!只要你们不怕疼,我这就把它血淋淋地撕下来!叫你们都看看,看我沈关监c沈老师敢还是不敢!”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46章 毫无松动 眼看他拳头攥得紧紧,凶恶之状,简直就要“钩牙锯爪食人肉”了,三个年轻人安得不怕?不由一个个噤若寒蝉。 “他说的‘皮’,是指——指——指——芯片?” 沉默片刻,白思孟突然想到这个,吓得一下子腿都软了。 是啊,芯片!他头皮一阵发麻,不由抬手便按向自己的额头,惊惧地左摸右摸,却哪里感觉得出来! “你怎么啦?”小蒋看见,不由用眼光发问。 “我在想——在想——芯片!” 白思孟心房紧缩,慌里慌张。嘴张啊张的,说不出个整句。 “什么芯片?”沈关监闻声喝问。 “这——这课程——课程芯片!”白思孟怯怯地指着自己的前额。 沈关监狠狠地瞪着他,转了一下脑筋才明白。 在三公岭培训的结尾课程中,教员们都说一场培训搞得急就章似的,学员们绝对记不住那么多,惠如仙就出主意弄了个生物芯片,把讲课内容都输入进去,然后注入了这几个小家伙的头皮中。 这东西,也就是一册随身电子书,与脑神经连接,用高强度的意念予以启闭。闲时翻看,可以辅助记忆,并没有更多的意义。此时却因为形式特别,把这几个手下给弄紧张了。 “哦,这个——”他既想起,也琢磨出来对方因此担心,怒气稍减,哼哼鼻子,却不知怎么回答好。 想了想还是消除他们的猜疑c示以坦荡为好,他就实话实说: “这东西是你们惠老师惠如仙自己临时拼凑出来的,事先没给我看过,我知道它还有别的什么用?我现在只说任务!研究会最高级别的任务! “这么机密这么重大的任务!为了完成它,还投入这么多力量来培训!结果送你过来了,一句害怕,一句不好办,就把什么都一扔,跑一边逍遥去了,这能交代吗? “你们都是成年人了,成年人要负起成年人的责任,懂不懂?白吃十几二十年的饭,家里社会都在养猪吗?” “但是,虽然它不是您说的皮,那么它是不是您手里的示踪器呢?”白思孟仍固执地指着自己的额头问,不屈不挠。 他真是太想知道这一点了。 要是芯片就是示踪器,那么他们就是跑到天涯海角,也还在沈关监的控制之中。 而且,如果更糟糕的话,它还带有录音传声功能,那就连自己平时说的什么话c放的什么屁都全部记录在案,甚至同声传播,一概泄露无余了! 而且它连接着脑电波,说不定连话都没说出来,光想一想就能被关监截获,于是就连心底里最最隐秘的隐私,也都一律不能保全了。 谁人能没一点儿个人隐私?甚至是大堆大堆的个人隐私!那全都是不足为外人道的垃圾货。这要是都暴露无遗,那真是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附骨之蛆呀!这倒霉的芯片!当初自己为什么就那么愚笨,傻呼呼地就让人给移植进去了,如今后悔莫及! 幸好沈关监的反应还算不错。 “你们天南海北地跑,我手头又没有通讯基站,怎么追踪?”沈关监不快地反问。“你是不是心虚才这么问?可见你们一开始就没安好心,才这么怕人找着! “不过研究会是什么地方?要找那么一两个人,自然有更高明的办法。哪怕你们隐姓埋名,龟缩不动,我也找得着你们。你们可不要猪油汤圆喝糊了心,都想错了!” 一番诛心之论,句句切中要害。三个年轻人大汗淋漓,无言以对。 “现在怎么办?”眼见骂也骂了,吓也吓了,三个后生家也知道怕了,沈关监是来监督任务进行的,火候既足,就想着怎么把他们重新套回辕框子里,再好好地抽上几鞭子。 他乘胜前进,威吓地用手指头敲着桌子: “你们说:现在是继续你们的所谓西征呢,还是掉头北去?” “当然是掉头北去!”白思孟十分见机地说,但刚说出又急忙捂嘴,好像忽然失言,后悔不迭。 “嗯?”沈关监不明白他忽然爽快忽然畏缩是什么意思,疑问地掀起眉毛。“怎么,不愿意?” 白思孟啪啪地捶着脑袋,愁眉苦脸,欲言又止,鼻孔里哼啊哼的。 关监皱眉看他:“你说什么?说大声点儿!我没听清。” “我是说——”白思孟一张脸皱成了核桃皮,“我把一万兵马扔在大青铜了,要是放那儿不管,朝廷一定饶不了我!一万人哪!” “一万人?一万什么人?” “我的远征军哪!”白思孟惊讶地看着关监。“一万大军。” “你不是刚凯旋吗?”沈关监不明白了,“蒋东平刚才还说船队回来了。十七响!说明连你带军队,全回来了!” “那只是水手们把船全驾回来了。”白思孟苦笑说,“可陆军全扔在了北仓。一万人。卡拉汉的舰队正往那边赶,要和张老仙的步兵联合,一起重占老仓城。那里如今弹尽粮绝,一定扛不住。这一万人要是没了,朝廷肯定不干!” “不干又能如何?” “追究呀!” “怎么追究?” 白思孟求援地看看两位同伴。 两个伙伴不好代言,都把手略一抬,以目光鼓励,意思是有话直说。 好吧。白思孟低下头嚅嚅禀报说: “老师钧鉴:这新夏国老皇帝刚登基时,天下一时大乱。老皇帝东征西讨,好容易才都打平。他是战争起家的君主,最重军纪军令,说啥是啥,别无二话。” “那又怎么样呢?”关监探究地看着他。 “他——他手下——好容易训练出来一帮官兵,大伙供着,大钱养着,凑了这一万多人交给你,结果你丧师失地c全军覆没,他敢能轻易饶过?你砸他的锅,他就摔你的碗,还要摘你的头。最客气也是立予逮问,讯明正法,不夷三族就是上好的了!” “可你在这儿没三族!” “不是人只有一个脑袋吗?”白思孟叫起来,“头一砍,等于九族都没啦!万贯家财何所有?锦绣河山如芻狗!除非再世为人,否则从此就是一片黑暗!” 沈关监严厉地看着他,毫无同情之心。 “说不定——说不定败报一到京城,老皇帝就忍无可忍,那——那就又快又简单了:连审讯都是多余!一个钦差,一匹快马,送一把尚方宝剑来,立逼着要我引颈自杀。怕疼不肯自杀,钦差就亲自砍我的头!一刀两段,绝对没跑儿!” “那你不会溜?”沈关监喝一声,不容辩驳地将手一挥,“抗拒不行,想跑还不容易!就是要这样决绝才好!不然再过一千年你们也是拖泥带水c犹豫不决。” 负罪潜逃,亡命天涯? 四海之内,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这关监!提出的建议也太巴实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47章 赶鸭子上架 白思孟唇干舌燥c无话可说,再次求援地把脸转向万时明。 在白思孟来见关监之前,万时明先已挨过一顿狠剋,估计关监不会再重复教训,此时见白思孟已自我辩解得太多,形同不服,这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便小心地介入帮腔说: “不瞒关监,尚方宝剑这事儿还真不是闹着玩的!老皇帝心特别黑,想起来气愤难平,斩了他,多半还要连累我们,那就一锅端了。 “如今北面西方都是敌对区域,再让朝廷一通缉,连西海三郡都成敌国,我们可真要步步荆棘了!事态太过严重,就先让白思孟缓一缓行不行?” “怎么缓?”沈关监虎着脸。 万时明用胳膊肘推推白思孟,让他自己讲。 白思孟小心地看关监一眼,说: “能不能这样——现在卡拉汉海军就顶在我们的家门口——能不能让我们先打发掉他们,把那一万陆军接回来,再” “你是说还让你们去打仗?”关监声音陡然升高,凌厉逼人。 “是啊,蜂虿入怀,解衣去赶。已经弄出麻烦了,想补救只能这样,还有什么别的办法?” “那就又要去大开杀戒了!”关监面如寒霜,极其不赞成,“卡拉汉c新夏都不是你们的家国,要你们操什么冤枉心!大青铜归属何人更不与你们相干!这一切全是另一个世界的游戏,凭什么要你们性命相搏,把时间都耗费在这里! “飞船任务,这是我们祖宗世界生死攸关的头等大事,正在逼近的核末日全要靠你们的努力去挽回!七十亿人的生存寄托在你们身上。你们有什么权利为一些毫无关系的人和毫无关系的事去冒险,甚至不惜冒杀身的危险? “现在三公岭已经没有别的人可用,你们的生命凋谢之时,就是核毁灭的肇始之日。我现在都已经这么说了,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来了,难道你们还要这么继续糊涂下去吗?” 他的语气越来越严厉,最后几乎是暴怒地吼出来的。 这一番话,字字痛切,不啻当头棒喝,年轻人们经这般敲打,不由清醒实际了许多。 研究会果真不是个闹着玩的地方!它可不是什么严父慈母!现在已是枪口在后面顶着要你往上冲,你还敢说我不想去就不去吗? “三公岭无人可用了!难道难道”白思孟万般无奈,却仍然不敢相信地问,“难道派过来那么多批,现在真的只剩我们四个人了吗?啊——不!六个人!” “四个人!”沈关监语气沉重地说,“就你们四个人!那两个已经作废,没用了!就是还有用也不能用了!你们现在才知道自己肩上的担子有多重了吧?” 年轻人们无话可说。 白思孟喃喃道:“一个二杠三,一个谌清泉,就这两个。还算好,不是那支歌里唱的:‘同船出海一十五,能得生还只一人’” “你又在嘟囔什么?”关监恼怒犹存地喝问。 “报告关监:我想起一本书了——史蒂文生的‘宝岛’。” “宝岛?”关监眼珠转了两转,“是里面那什么老海盗唱的歌吧?哼!屁股一撅就知你拉的什么屎!” 白思孟不由惊讶,恭维道:“随便说一本书,您就知道。您真渊博!” “少拍马屁!”关监毫不领情地说,“没点见识,还管得住你们这班小猢狲!既然想知道,那就通报给你们: “除了你刚才说的谌清泉c谭子云,还有一个宋襄才。前三批加上你们,以及之后的第五批,总共十九人,就剩了他们三个返回到三公岭,其余都已列入失踪人员名单,生还的希望很渺茫。这回进来找回了潘刘,刚好不见了十个。” “这损耗率真够大,幸存率还不到一半。”白思孟咋舌。 说完他又转头回顾两位伙伴,好奇地问: “咱们四个人,到头来,还剩谁会留在这不算大的幸存率里面?” 这是什么话!两个伙伴不由脸色发白。小蒋不快地说; “你这胡说的什么!尽在那儿瞎比方!” “我这是实事求是。”白思孟一点也不介意他们的反应,摸摸自己的脖子说,“都知道概率只是概率,不一定准确,但终久,一切事物都得照着它来。该那个的时候,说不定啪嚓一下,就真那个了,你自个儿还反应不过来!” 他手抬起一比,惧怕钢刀下割似地把脖子一缩。 虽然这话非常不好听,但确是实情。去北方泥沼的危险性远大于斩关夺隘,无论用什么天平去衡量都是这个结论,完全没法视而不见c视有如无。 关监板着脸,沉默了一会儿才说: “我本人不反对你的看法,但我真心希望你们四个人都安全。这样吧,仗就再允许你们打一回,省得尚方宝剑要了谁的脑袋,到时候一个没了脑袋的谁谁谁跑来找我缠不休。之后却一定要北上,再不许拖拖拉拉的了!” 答应了!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您这次来是催一下我们还是亲自领导?”白思孟心存侥幸地问。 他是真心希望关监就在此地呆这么一天半天,然后就打道回府,重回老世界那边去。 “当然是督战!”关监毫不犹豫地击碎了他的幻想。“我就在这边等着你们,看你们什么时候才能按照规定的要求开始执行任务。” “喔,您不跟我们去大青铜啊!”白思孟的声调里充满失望。“我还以为” “少在这儿套近乎!从头到尾,完完全全是言不由衷,傻子才看不出来呢!不但督战,我还另有同样重大的事情要办!”关监严肃地说,“你们走后我也要西行出海,还要管你们借船呢!” 啊,借船!这么说他不住都督府了。 “你去哪儿?难道也是大青铜?” 他想就近监督,坐山观虎斗? “不是!”关监硬梆梆地说。 “那——要大船小船?” “自然还不是飞船!”关监不快地说,“但那也只是早晚的事。给一只你们手头最大的!” 那就是三桅帆船。 “船现成,”白思孟拍拍胸膛,“您只说往哪儿去!根据方向c航程,我马上给您配齐人员c向导c装备和粮食,保证一样不缺,应有尽有。” “我也要先准备准备,到时候通知你。” 正在这时,一顶轿子进府;再过一会儿,朱品声的笑声传了进来。 跟关监一起来直站在门边等待的葛达师傅默默回头示意,沈关监的神色不由稍放和缓,浮上了一些微笑。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48章 使计送神 朱品声一进二门,最先看到站在书房门口的葛达,有些惊奇:一个陌生人,有什么资格进入“白虎节堂”? 等到走近,看到了关监,她这才明白,又是高兴,又有些慌张,连忙点头问好: “关监大驾光临,这一点可万万没有想到!” 关监笑道: “朱老师一过来就成了医生和神巫,这一点我也没有想到!” 朱品声不好意思地一笑,说: “沈关监见笑了!那不过是人家病急乱投医,我来个葫芦僧错判葫芦案罢了。老师一路可好?怎么来的?是不是坐紊流过来的?” “瞧你问的,到哪儿找紊流去!挺好。安步当车,一步步走来的。” 见他也换了新夏当地的服装,朱品声又笑了,点点头说: “服饰华贵,品质一流。这身份一定不低!算是富商还是乡绅?” 沈关监笑道: “被你说着了。可不是两样都扮!这边跟那边一样,多金之辈,世人皆敬。要想一路顺利,不致横生枝节,也只好这么乔装打扮了。” “哪边的料子?”女人眼毒,略一端详,她就看出关监的衣服非布非麻非绸非毛,自然是从那边穿过来的了,“行呀,过那细细的蠕虫洞时又挤又蹭,居然一点没打皱,质量不错呢!” “最普通的化纤!”关监拍拍袖子说,“不过用了从影视基地借的样子。” “没想到,那边居然早就把这边观察得这么细,连扣襻是什么样式都搞了个一清二楚!”朱品声惊讶地说。 她的声调中透出不敢置信,还带点儿酸溜溜,弦外之音当然是表示不满: 既然上面早就什么都知道,那为什么我们四个过来时,什么都不向我们说清楚?不但没有掩护身份的本地服装,甚至连路都不好好给我们指一指? 关监听出了她的话外音,却不加理会。 白思孟见她初来乍到,就颇有些以攻为守c咄咄逼人,心想不能让沈关监与她一见面就感到不舒服,到时候就会变成重点敲打对象了。 于是他就挡在头里,先把关监刚才说的那些话向她转述了一遍。 没想到朱品声听了竟连连点头。 “我知道了,知道了,”她笑眯眯地说,“关监此番可谓纡尊降贵,亲自前来查找我们下落并现场督战,那就说明:上面一定等急了。 “也就是说,由于前面几个组已经有负委托,所以上头格外重视我们这个至今还算全须全尾的第四组,指望我们能最终把这最最复杂艰险的任务一举拿下,以拯救人类危亡。我们可不能辜负各位领导的期望。” “能有这个态度就好!”既然她一开口就正面表态,关监也就表示嘉许,点点头说,“对待会里的天字第一号大事,就得有这样积极的态度!” 白思孟看着朱品声,急速地眨了下眼,说: “关监已经说了,要咱们快快打好眼下这一仗,然后立刻移师北海,去葱城办事!” “去葱城?” “对——打完这一仗之后。” “那敢情好哇!”朱品声愉快地笑道,“老将出马,一个顶俩。西征肯定没问题!北征就更没问题了。要是几位师父们也都一起过来就好了!”她带上几分期盼地说,“人多力量大。再说分开这么久,也真有点想他们了!” “如果有必要,会通知他们过来的!“关监和颜悦色地说。 必要?什么时候才必要?真有那一天来到的话,大概我们都已经光荣掉了! 不但三个男青年,包括朱品声在内,四个年轻人心中都是这样想。 “这位怎么称呼?”朱品声看向门口那位高大的尊官手下,点一下头后问关监。 沈关监抬眼看了下,抬抬手介绍说: “他啊,他是从三公岭请来的一位师傅,叫葛达。” 师傅二字,是三公岭基地里对并非本会中人c在外特别招聘来的保安头目的通称。 “葛达?咯达咯达!”小蒋忍俊不禁,竟然笑起来,“这名字倒真像是鸡叫!” 关监不由警告地瞪他一眼,虽没作声,意思却很清楚:不许口角轻浮!刚见面就想让人心生不快。 “师傅?是傅某人的傅,还是父亲的父?”白思孟追问。 “抠这细节很必要吗?”关监盯着他的眼睛,“是傅某人的傅。” 这就好。 确定是师傅而不是师父,就是说,这只是他的一个随员,与年轻人们的学业与任务并不相干,无须毕恭毕敬地听他说话。 沈关监当天就住在府里了。他到处走动,看这看那,却对万时明弄出的那一大堆机床部件不屑一顾,说: “那是什么玩艺儿?到处是铁锈!不看了。” 米大姑听说良人的老师来了,她是热情好客惯了的,立刻命府中众人大摆宴席,要请老师大人来府接风。 万时明知道后,赶紧跑去告诉她说,快别这样!这位老师不比别人,从来看不惯这一套。他自己也不想老师知道他的私生活,能免则免吧! 米大姑只好罢了。 一个老师,又是关监,身份崇高,眼光锐利,就这么无拘无束地在府里住着,想看个什么,问个什么,你还不能不许他看,不让他问。 这就太别扭了!于是无论白天黑夜时时刻刻,四人都觉芒刺在背,行动说话都不得自由,憋屈得要命。 白思孟鬼精灵,感觉实在受不了,就想方设法,看怎么才能把他弄走,连同他那个“咯咯达达母鸡下蛋”,不然下面那个仗肯定打不好。 第二天他便想出一个好计。 沈关监一路行来,用的掩护身份不是行商吗?刚好本地有商会,会长换了原来关税衙门的二把手张计。 这张计是个极会办事的人。 原来四都督以裁冗为名,免了那个无能无用的总税官的职,看他还不错,就拿他顶上去,却不料代理的位置尚未坐热,户部姚司官一来,便又把他硬生生挤了回去。 老领导官复原职,他便属于玷污过宝座的篡位之贼,自然在税衙呆不下去,只好求了万都督,换到商会里坐庄。 因他本人是这么个来历,所以他对都督府交办的事情一向极为热诚。 白思孟找到他,不过三言两语便说妥,由他出面恭请,把沈关监给弄出去住。 事情也就这么办了。 虽然沈关监也是老江湖,自有定力,不愿轻易移居,但对方坚持不懈,变着方儿跑来,一定要请老前辈住进商会那豪华体面的上等会馆。 说起来都曾是把关办税的人,谊在同行,沈关监固辞了两回,那边还是一再要请,再坚辞不去就会让人感到不够厚道了。 沈关监无奈,只好勉为其难,半愿意半不愿意地搬了过去,临走发牢骚说: “我有什么不知道的?什么尊老爱幼,不就嫌我老古板碍眼吗?得,这回离了你们,再不进来了,你们就好随便闹腾了! “只不过年纪都不小了,撒欢儿也得有个度。我人到那边,眼睛可还盯着呢!等海上的事一完,你们可得给我提前打好铺盖卷儿,说声走,分分钟就要起身,一点儿不许耽误!” “行!行!您只管直勾勾地盯着!”白思孟满脸带笑地恭送,肚子里却不出声地放肆嘀咕。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49章 再探异空 目送关监与葛达讪讪远去,直到走得再也看不见,四个年轻人这才松了一口气,相视而笑。 一回到书房,万时明便叫: “小白!还不快把潘久立和刘珊莉放出来!也不知这几天给他们饭吃了没有!饿死了可就糟了!” 白思孟笑道:“你倒挺关切的!” 万时明也笑道: “你不关切?没了他们,我怎么完成整体子弹和整体炮弹?都已经到最后一步了。还想不想批量生产了?” “背着上司,私纵人犯,你不怕沈关监发现了治你?” “治我?”万时明哈哈一笑。“他这一离开,怕是鞭长莫及了!再说,他不是让你再打一仗吗?这一仗全都指望整体弹,他敢治我! “真要治我,那也行!等你的船弹尽粮绝,全打没了,别说二桅船c三桅船,只怕全桃浦连一只舢板都不剩了。要船,请他老人家到水晶宫去借吧!” “哟!好厉害!合着我们舰队全都指望着他们了。行!看在你们的整体弹的份上,我就试试吧!” 白思孟说着,便拿起原来那把鸡毛掸子,走到后墙边,掳起袖子左右一瞟,把掸子伸出,点点划划,上下查找。 朱品声见他鬼画符一样对着太师椅后面的一片粉墙捣鬼,不禁惊异地说: “怎么会在那儿?这片隔墙后面就是二进院的下人茅房,我记得清清楚楚。怎么可能把人关在那种地方?这不是虐囚吗!” 白思孟笑道:“你有所不知:地方虽然还是那地方,世界可不是这世界了。茅厕已经改换成了教授的精舍,红花绿草,可别致呢!” 虽然犯人不一定就关在那儿,他找准缝隙后,仍然刷地把那道无形的隔帘拉起,露出那个脚盆大的豁口,指给朱品声看。 朱品声探头仔细瞟了瞟,十分惊奇,说: “这可真神了。帘子一掀,居然又把人送回了九二年!真方便!” 白思孟笑道: “大概是沈关监怕他俩不老实,会脱身越狱,特地给来了个双保险——第一步先把他们送过那边,第二步再把他们一家伙移到九二年。只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关在那里!” “钻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朱品声好奇地说。“是挺雅致的。” 白思孟搓了搓手,有点忐忑。 “钻是可以钻,就怕这隔离墙忽然一下子又合上,那怎么办?”他说。 “合上?”朱品声听了吃了一惊,赶紧退后一步,两眼睫毛乱霎,“好好的它还会合上?” “那可不!”白思孟老老实实地说,“这叠加置换都是有时间限制的。我的功力有限,拼命倒腾的话,倒也能错动一段时间,多长却不知道。眼下钻好钻,但要是人过去了,还没找着他们,这缝忽然间又合上了,你们谁能替我再打开它?” 朱品声愕然。这什么帘子呀!还忽开忽闭,神出鬼没,这么玄乎! 万时明和小蒋也面面相觑。 “你自己难道不能再打开?“小蒋问。 “这可拿不准!”白思孟说。他抬手揪着下巴,皱眉寻思,“在这边灵,是因为有揭开的痕迹在;到了那边却不一定找得着痕迹。特别是你俩都看到的,上回我打开它,第一步就撞上了一堵墙。 “幸亏我练过叠加置换,试了又试,这才揭开了秘密。但是空间变换越叠加越不稳定。现在看上去没什么,真钻过去就由不得你了。 “要是中间忽然变换不过来,一下子封闭在墙里,手脚嘴巴都不能动,那就活活囚死了。在八眼洞,我自己就险些碰上过这个。你们说,这个险好冒不好冒!” 两个男士吃惊地互望一眼。 听他拿这个比上了八眼洞,朱品声是听他形容过的,那可真是不折不扣的龙潭虎穴!她一下子紧张起来,连忙阻止说: “还有这种事?那可不能过去!” “不过去?那——” “那什么?别丢了两个再饶上一个,你们说是不是?”朱品声面色严重地回头看向那两位。 “要真是这样,那就算了吧!”万时明怔了一下,也只好泄气地这么说。 “我想那两个也不一定在里头,是吧?”小蒋也有些畏惧了,看看缝隙,没主意地猜测。 “但别的地方更不可能!”万时明懒懒地说。“再到哪儿去找他们呢?” “关了它吧!”朱品声催促说,“还是再想别的办法!” 谁知几个同伴这么正说反说,白思孟反倒被撩起了兴致。 他歪着头再掂量了一番,不那么肯定地对朱品声说: “不过有我在外头把关,守住这个出口的话,他们俩倒能过去试试!” “是吗?” “这我有绝对把握!”白思孟说,“我这不是第二次打开它了吗?” 朱品声不由赶紧看向那两位。 万时明吃一惊。他才不愿把这种靠不住的事情揽在自己头上呢,这不是拿自己一条命交到白思孟这毛头小子手上了吗? 想想当初头脑一热,这家伙就套上飞行圈自己学飞,差点儿飞到云端里回不来。这种没点谱儿的小青年,能替谁负责呀! 见朱品声看向自己,他赶紧往后微退一步,两手一合,做个爱莫能助状,说: “这院墙不低呀!像这爬高上低,跳跳蹦蹦的,小白都不行,那我老万是更不行了。手脚都没你们麻利。要进,还是你们请!嗯——小蒋请!” “嘿!”听他这么自谦,白思孟不由苦笑,“我进去,你替我看场子呀!” “所以我说的是‘小蒋请!’”万时明耸耸肩膀。 话一下子挤住了。 小蒋听在耳里,虽也挠头,却没托词。再说朱品声就在跟前,他也不屑找托词。 此刻虽然心中惴惴,他却再不多话,说声:“瞧好吧!”便手抓裂口,奋身一跃,翻了进去。 嗵地一声双脚落地。他踩了踩,发现脚下一片结实,半点不虚,顿时心下一宽,便漫步小院,先院门,后花坛,把前后左右看了个遍,通报说: “风平浪静,四下无人,倒像是学生午睡的时候。”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50章 美人在侧 小院甚小,只走了七八步,就来到了平房前。 他先扒着窗户往里看,嘴里嘟哝说:“没人!鬼毛都没一根!”抬手扯扯窗扇,却弄不开;再去推门,也是铁将军把门。 “这锁怎么办?砸了?”他搔搔头发问。 “砸?回头让关监看见,立马漏馅。看我的!” 白思孟一时技痒,又是在朱品声面前,一心想要卖弄,嘴里说着话,门也不守了,一纵身跳了进去,快步上前,手往那挂锁上轻轻一勾,随手而下。 他在窗台上放下锁,然后拉开搭链,把门打开,作了个请君入内的手势。 小蒋惊异地看着他这一系列动作,羡慕说: “好溜呀!这要是做贼,连万能钥匙都不用带了,真行!” “快进去吧,别罗嗦!”白思孟把他一推,见他进了房门,就返身跳回了外面。 “你还是进去了!”朱品声赶紧接住他,责备地说,“自己先说的什么话,都忘了!” 白思孟无言可对,只好不吭声。 过了一会儿,小蒋从屋里走出,疑惑地将手一摇说: “没人!别又封进哪面墙里去了!或者干脆押到外面什么地方去了?” “不可能!”白思孟不由心焦了,“这么神奇的班房,两层都属多余,还上三层锁了!就是汪洋大盗也不用这么个关法。” 万时明的脸色像死人一样难看,摇头不解道: “真是岂有此理!关监这搞的什么?玄玄虚虚c神神叨叨的。” “没人,那有没有关过人的痕迹呢?”白思孟伸进头问。“你再好好看看!” “看也是白看!说不定藏进了老鼠洞。我就再看看吧!” 折腾了好一会儿,他再次失望地走出来。 “还是没有?”白思孟失望了。 小蒋边走回,边使劲拍两只脏手上的灰,自嘲说: “我要是有只狗鼻子就好了!床上床下,闻倒是闻出点味儿,可就是断不定是不是人身上的。” 他咣的一下大敞开房门。外面的人看过去,里面真就一张床,两个枕头,两床被子。其它什么家具c装饰c用具都没有,比单位守夜人的小屋还简单。 就算有人住过,起码现在也不在了。要就是那俩苦命鸳鸯根本没进来,要就真是被锁在三重空间里了。 白思孟想放弃,却有些舍不得。此时在他心里,这已不单是寻找潘刘二人的需要,也是难得一遇的探索多重空间的机会。 关监要是不来c不打开,别说做梦都想不到这儿会有一个真实的俄罗斯套娃存在,就是知道,也找不到打开的着手处。 而现在既然已经侥幸打开了一个,怎能不再接再厉乘胜追击,层层剥茧一追到底? 时不我待,失不再来,现在就得—— 朱品声知他甚深,见那眉稍眼角一动,立刻看出他别有企图,不由担心地警告说: “千万别动歪心思!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好进不一定好出。你可别瞎冒险!” 白思孟欲望爆炸心痒难熬,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小蒋在里面已经无事可做,一腾身又翻了出来,拍拍身上拍拍手。 万时明见状大为焦虑。他心急如焚,巴不得马上就找回潘刘两人。这样无功而返,实在叫人太不甘心!眼见白思孟已经跃跃欲试,他忍不住便出言怂恿: “小白!这事最后只怕还真得劳烦你。真要是小屋里还有小屋,你要是不去,谁能找得出来?关监这人心太枯c太枯!唉,没事找事,无端把人关这么久,肯定一点吃喝都没给!咱们要是犹豫不决,说不定今天还没过去,他俩就都饿死了。” 瞧,这是拿人命要挟上了!白思孟搔搔头发,祈求地看着朱品声。 人命关天!这万时明也真会逼人。不过——万一是真的呢?那不就是一种——处决? 朱品声的心也不禁颤抖了。 虽然那两人有些咎由自取,却也不能见死不救。都是同门呢! “你!你行吗?”她咬着嘴唇,转向白思孟,为难地悄声问。 “放心!”朱品声话音刚落,万时明立刻欢快地插嘴说,“刚才他翻进翻出不是挺溜巴吗?又内行,动作又快,绝对没事!” 他难得这么肯给人戴高帽子,白思孟不禁一乐,便装得极其不愿在朱品声面前掉架的样子,轻松一笑说: “既然老万不依不饶,一再坚持,那我就好歹冒个险,替你去捞一下人吧。不过咱们事先说定,万一我出不来,你可得马上找关监把我给救出来!就是现打三十大板也得去下跪求他!” “放心放心!”万时明巴不得他快进去,满口应承,“别说三十大板,就是砍半拉头也要坚持跑求——只要那半拉头还能连得上!反正放着朱神医在这儿,有什么可担心的!” 朱品声恼火地将身一侧,皱眉不语。 既得允准,白思孟毫不犹豫,卖个姿势,双脚一蹬,一个优美的鱼跃,呼地钻了过去。落地后他立刻接上一个前滚翻,稳稳站立,回头一笑,便轻手轻脚走进屋里去。 一所临时性的空屋,空得就像牢房。睡个午觉还可以,却茶饭俱无,连洗手池都是干的,连住几天真的饿得死人。 白思孟立刻着手查找那诡秘透顶的第三层空间。 这东西眼睛看不见,只能拿根小棍到处敲,到处划拉,就像清除蜘蛛网一样,仔细寻找空间破绽。看有没有特别涩滞的地方。 有的话,那就好办得很,撕开就是。 如果没有,第二步他再去搜索墙体地坪,看有没有地洞和夹墙。 这事干起来很费工夫。 平面是二维,空间却是三维,一个不大的屋子也有相当大的空间。 比如地坪是十五平方面积,房间只须两米高,就是三十立方的体积。既然不知裂缝所处的方位,那就每个立方米的内外都要探,不是说声找,就能很快找遍的。 他一尺一尺地搜寻,不知不觉便过去了二十多分钟。 忽然,黑影一闪,身边已经多了一个人。他吃惊地一回头,原来是朱品声进来了。 “还没找着吗?”看他虽然忙而不乱,却也有些心急火燎,朱品声不由嗔道: “这老万!想找人就自己来嘛!自己胆子比针尖还小,还偏喜欢拿话挤兑人!你也是!他一个高帽子奉上,你就进来了!万一那个什么了,岂不连个救你的人都没有!” 白思孟笑道:“那你怎么又进来了?卖一个还搭一个!” 朱品声一伸手,抢过他的木棍说: “我不是来帮你的忙吗?两个人找总比一个人快!”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51章 地下极光 看她也举起棍子试着东指西探的,白思孟笑了,说: “快别瞎忙了!又不是找隐形人,照葫芦画瓢可不中。这外在空间细嫩得很,动作太快根本不会让手指产生触感。而且这里面还有一种非常微妙的心理感应。一边找,心里还得背诵口诀。可累人呢!” 累倒不怕,但诀窍半点不知,这怎么帮得上忙?朱品声听了只好放下木棍,不知再做什么好。 白思孟一边继续寻找,一边和她说话,说: “其实到目前为止,我也只学到一点皮毛,就是能够摸出被高手撕开过的空间裂口,然后再把它撕开。可要是从来没被人撕开过的,我就也感觉不到它。不然,想撕开哪儿就撕开哪儿,我也就是关监了。” 朱品声惊奇地问: “关监就能想撕开哪儿就撕开哪儿?这不就像随身带了个防空洞一样了?” 白思孟笑道: “你这一问问得好。我不知道。芯片里也没提。很可能关监也不能够。不过一定有什么专门的法子,能找出那能撕开的地方。比方用方位c测量的方法,用眼看迹象的方法,口诀引起感应的方法。这以后倒要好好钻研钻研。” 朱品声跟着他一点点地摸索,一直走到后门处,就想打开门看一看。 “别开!”白思孟瞟一眼说,“打不开的。” “打不开?”朱品声试拧了一下,果然那圆握把纹丝不动。“从外面反锁了?你不是会解锁法吗?难道也打不开?” 白思孟说:“不信你拉开窗帘!什么都看不到。” 朱品声把窗帘一拉,刷一声,亮光透入,却是上下空空,含糊不清,极光似的光幔五彩缤纷,不停地舒张飞舞,遮蔽了一切。 “这是怎么回事?”她吓了一跳,“坐飞机跑到北极圈了?” 白思孟笑道: “这儿什么地方也不是!磁光把什么都隔绝开了,根本过不去。说实话,我的学问太有限,揭开的空间就只这一小层,就好比在人体上刮开一点皮肤屑,你说能看到什么东西? “这点本事,只能让咱们像螨虫一样躲进一道表皮小缝去。要进真皮层,恐怕非有关监那样的大功力不可。 “但就是对他,一道真皮也就是极限了。真要透入到肉里去,已非人力可为,一定得借重蠕虫洞。” “我说呢!”朱品声凝视着闪闪发光的窗外,“要是穿越空间这么容易,当初要求咱们一个个扭得跟麻花似的,钻那上千米的隧道干什么?便宜无好货。就像我那隐身术,也只是散发进一些空间微囊罢了,哪能真的就地消失? “不过现在也算没白来。这不停扯动的光幕,太神奇了!就像天堂的屏风。想形容都找不到更好的形容词了,只能说它美妙得不可方物,叫人都不敢走上前去亵渎它!” “说得好!”白思孟极口赞成,“美到极致,什么语言都苍白无力。只是这个美,还具有很强的侵略性——你看:这面外墙已经开始变薄了!” 朱品声还没留意到,听他一说,才凝神细看,便见眼前的窗户玻璃已经消融了一半。有的残片还在,有的已经没有,就像湖面的薄冰在太阳光下消逝一样。 她惊得倒退了一步。 “刮掉的表皮已经在复元!”白思孟仍旧娓娓动听地用那人体皮肤做比方说,“它本身富有弹性,过一段时间,就能自动长回来。不过为防万一,咱们还是快走吧。咱们这两个小螨虫老住在人家的皮肤里,那可不是个事!” 实际情况如此多变,找不到潘刘二人也得撤退。 两人立即后撤。却不料自己的行动虽不算慢,那飞舞的光幔却如钱塘江八月十八潮似的,来得更是迅速。 他们刚退回院子里,便见屋顶与墙壁都溶掉了。这一景象,真好比雪狮子向火,却连一丝水气也没散发出来。 回头看向裂口那面,那倒是好好的,不过院子里却发生了更奇异的变化。 只见那株金合欢树的花和叶子掉了又生,长出了又落,树干也在明显增粗。 至于那些大丽花,几经花开花谢,最后索性被一把锹猛伸过来,嚓嚓嚓,几下子就将之全部夷平。 期间,院子里亮了就黑,黑了又亮,最终就像是电视荧屏一片雪花样,线条乱晃,分不清黑白,只有一片抖动着的吓人灰斑了。 太怪异了!是我疯了还是老天疯了? 眼见周围一片昏暗,朱品声不由惊惧地停住脚步,一手半遮眼睛强压心跳,一手紧拉白思孟,颤声叫道:“这都怎么了?” “时间置换失效了!”白思孟早已醒悟,提高嗓门大声回应,“它正在恢复转换前的原样,昼夜流逝得比验钞机还快!快走快走!不然真把咱们留这儿了!” “留?好——好——我——我——” 朱品声从来没想象过应该怎么应对这种怪事,想要迈步,腿却剧烈地打颤,抖得一步也迈不动。 这时,更吓人的事情出现了。 看似空虚无物的光影中忽然伸出一条巨大的钢铁长臂。 它挺着厚重的巨铲来势汹汹,猛一抬头,再往前无声地一抵,哐啷啷一阵巨响,便把一大堵墙推倒在地。也不知是屋子的墙体还是院墙。 它再往后一扒,只见一大堆砖头流砂似地垮落下来,轰地冲向站在院中的他们。 躲避已经来不及。 白思孟本能地跨前一步,要替朱品声遮挡。谁知那砖头哗啦啦地把他半身埋住,他却丝毫也没觉得。 “怎么回事?”他骇然提了一下腿,发现腿竟然提得起来。 只因站姿不稳,就这一提,他立刻又向后歪倒,急退一步才又支撑住。 奇怪的是,尽管半身掩埋,他的身体和腿脚照样能从砖瓦堆中移开,丝毫没有障碍。 正诧异间,那庞大的挖掘机又向前开来。他眼见它轧轧作响地向自己推移,却来不及躲了。 那钢铁的车身一下子就推进到他的胸前。 再一下,他的眼光就看到了驾驶台的铁板地面,头上便是驾驶员穿着工作服c汗臭扑鼻的身躯。 那人脚上一双油污的球鞋,恰好搭拉在他的鼻头,一晃一晃。 “怎么回事?我卡到了机器的中间?”他惊惶四顾,不明所以。“这可不是在上映《摩登时代》!我怎么” 看到朱品声也和他一样,一个脑袋露出在驾驶台的地面上,仓皇地左顾右盼,他忽然明白了,这应该就是时间的快进。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52章 身陷重围 裂口里边不是新夏国,而是老世界这边。就像视频被点了快键,九二年以后的时间正在迅速快进,可能已经推进到世纪之交的年月了。 眼前教授的小院正在忙碌地拆迁。推土机推完了就要进行重建,按规划建造大楼。 这可是极其恐怖的紧急关头。 要是不及时脱身出去,一旦人家拆尽平好,就会再度从头兴建,把他们再同样急速地埋进新浇筑的钢筋混凝土里。 与刚才落在身畔的砖头一样,这些东西可能暂时还是虚的,盖在身上连一点重量也没有。但是随着时间越来越接近现实时间,它们可能也会变得越来越瓷实。 即使不是这样,即使没有那种物质微粒逐渐填满的过程,有一点却是怎么也回避不了的: 时间一到现实时间——也就是洞外万蒋二位正经历的时间——到了那个节点,所有的虚幻影像就会立刻全都变成实物,眨眼间就把你真正活埋了! 历史时间与现实时间重合,影像也就与实体重合了。 这些道理正不正确,其实他们根本没有时间c甚至没有心思去想: 因为眼前景象令人眼花缭乱,时间却又在恢复中过得极快,眨眼工夫小院就被拆完,驾驶台和乱砖碎瓦都不见了,脚下就只一处杂草不生的灰白色的空地。 后面马达声又起,人家运材料进场了。 这是怎么回事?连地质钻探也省了?时间快进不说,连查地质c做设计c报规划,许多应有的环节都跳过去了! “快!抓紧时间翻过去!”白思孟看动画片似地目瞪口呆,足足怔了半天,再回过神来便感觉极度不妙。 他发急地大叫,左手急速地轻推朱品声一下,大声警告说:“别让它真的把咱们给一口吞了!” 朱品声早已六神无主,不知怎么办好,被他一推,一个踉跄,仓促起步,伸腿一跨,已经冲到裂口前,仰头看着小蒋,惶急地尖叫: “快,拉我一把!” 小蒋立刻伸出手来。谁知他的手掌才刚伸到裂口前,便有一道灰影从无到有,无声地横亘在他面前。 他一触顶住,不由失声惊叫: “我——我的手伸不过去了!” 他的喊声飞过来时,尾音已经被一薄层混凝土遮断。 接着,就像有一把大刷子在这层混凝土内外用力涂抹灰浆一样,眼看着它迅速增厚。 “啊呀坏了!”白思孟连连跺脚。 朱品声情急之下发疯似地握拳去捶,噗一下把拳窝都捶疼了,却见那深灰色硬块上又长出钢筋来。 白思孟冲上前,用力一推。那灰色片块已坚固非常,不仅没破,反而又长出一层,几乎夹住了他的手。 裂口那一面,小蒋已经急得抡起铜镇纸向前狠砸了。但很快他那砸墙的砰砰声便完全被隔绝,一点也听不到了。 眼前的水泥柱的厚度不断增加,比刚才那疯长的金合欢树长得还快。 他们被完全封闭了。 还好这变化还仅仅发生在两人身前,立脚处还是空的。 但眼前已经闯不过,后面的虹彩却如波涛一样,斑斑驳驳c闪闪烁烁,汹涌而来,业已将那棵正绽开着满树绒花的大金合欢吞没一半。 朱品声吓得面无人色,鼻子急抽,带上哭音说: “这是怎么了?真的要把我们也给化掉了?” 白思孟虽也急得满头大汗,却还能保持神智正常,闻言冲动地把她一把抱住,急切中也想不出别的什么话,只能竭力安慰说: “别怕!别怕!我给你挡着!” 说完他踮起脚跟,展开胳臂,用胸脯和脖颈紧紧护住她的头脸。 “镇定!镇定!”他牙齿得得地对自己说。 情急智生,他自然而然就把八眼洞中的经验试用出来。 反正头脑也懵了,他索性什么也不想,屏息静气,让思维完全集中在内心的一个点上——是不是跟所谓气守丹田一个意思就不知道了——然后迅速而平匀地轻轻发散。 发散的自然是随身那个异种空间。这空间在现实空间里有等于无,怎么膨胀收缩都无人觉察得出,但作用就十分奇妙了。 相异的小空间在大空间里扩散,那就像一个透明气球在空气中膨胀,虽然看不见,却是实实在在在运动。 运动的空间自然充满能量。这能量既然奉命膨胀,小空间也就勃然伸张,气压机一样将白思孟身周的一切物体强硬地推向外围。 膨胀的还不仅是白思孟身上的空间。朱品声与他同门,自然随身空间也一样,受到旁边空间的刺激诱发,它也悄然膨胀起来,并且自动与之合并,一起向外推拥。 已经涌近他俩身前的如山如川粘稠又沉重混凝土本已逐渐合拢,至此受阻,一时遏止,然后不得不向后艰难地退却。 但后面力如山涌,它仍然继续堆积升高,越来越高,越来越厚重,直至把他们圈闭在一个越来越像一口井一样的窄小空间里。 形势仍然险恶,但至少暂时已无窒息与活埋之虞了。 侥幸!侥幸!白思孟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紧抱的臂膀张开了些。 “别怕,朱阻!”他初战告捷,一时信心倍增,面色坚毅地说,“我再努一把力,把咱们一起带出去!” 他要再用一用那在八眼洞已经尝试过一次的脱身出笼之法。 朱品声恐惧而又信赖地紧紧依偎在他身旁。 再接再厉!白思孟深深吸一口气,又再凝神运气。 忽然间,他愣了。 只见他面色大变,仓皇打量四方,眼中现出茫然不知所措的神色。 “怎么了?”朱品声觉察到了,惊疑地轻声发问。 “我——我——我”白思孟汗珠都滴了下来,不知怎么说才好。“这边是哪儿——哪儿——他们” 他不知道现在向哪里走才能突围! “是啊,在哪边呢?” 慌乱中他们兜兜转转,虽然转动角度不大,却再也弄不清原始方向了。 小蒋和老万到底是在哪一个方向上? 向着那两人的所在往前突,他们才能脱困得生。突错了方向那就会越陷越深,直至灭顶,根本回不去!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53章 再世为人 朱品声福至心灵,脑筋一转便猜出来了。 她伸手摸了摸,惊喜地说: “这边!我记得这块斜伸的砖头!刚才我伸手,它还顶了我的胳膊肘。” “是吗?”情急之下,白思孟不暇多问,伸手就是凌厉地一抓。 这一抓劲力凝聚,强劲如铲,逼紧的混凝土筒壁上,立刻出现一道半尺深的竖沟,其边缘还在颤颤地蠕动流散。 时不我待!白思孟左手随上,唿喇!又抓下一大条。 连伸连抓,落泥乱坠,散落脚下,前面已经出现一个浅洞。而头顶,那井口一样的空洞却已封闭。 天光收敛,地洞里一片漆黑。 更糟的是,随着泥土下压,空间迅速缩小,空气内外受压,开始向上和向四周,如气泡一样咝咝作响地逃逸。 很快他们就有了一种透不过气的感觉。 这是黑暗与狭窄共同的压迫造成的错觉。 激烈的运动中,兴奋过度,白思孟不知不觉,感到头脑开始昏晕,四面的黑暗中这里那里,越来越多地闪烁起星光般的细碎火花。 这是由于缺氧吗? 他们已经向前掘进了一米。但周围那粘稠而又沉重的混凝土挖也挖不完,似乎还越来越多,越来越向身体逼近,挤压得他们几乎不能动弹。 每一抓,都要付出更大的努力了。 星光越来越密,最后形成一片飞舞的光影。 渐渐的,那光影的彩浪把他们团团包围住。除了雾气一样的它,好像什么都不存在了。白思孟头昏脑胀,依稀有了股凌空御虚的感觉。飘飘摇摇,不知所之。 我们溶化了吗?他虽然头脑晕眩,却还存有一线之明,抱着朱品声的手微一使劲,感觉出她那结实的肉体仍然富有弹性,用鼻子嗅一嗅,仍然能闻到她刚洗过头的发际的馨香。 这不是在做梦,我们还活着! 可是身体却是虚飘飘的一点都不得劲。人明明还有质量,脚底下却没有一毫支撑力能让人站住。 明明身体已经倾斜,却悠悠荡荡着坚持不倒。 难道到了失重空间?可是是谁给了我们第一宇宙速度了? 我们始终就在院子里,没移动过呀? 就在他满脑子星光灿烂,对一切都不明所以的时候,面前嘶地一声响,浮荡的光影似乎被一阵强风吹开,中间露出了一个口子。 一只大手猛伸过来,毫不客气地揪住他的领口,嗨地一声大喝,一把将他拽了进去,往地上一放,说: “啧啧,好重!原来是一对双,一起弄回来了!” 白思孟张口结舌,只见眼前景物飞速变换,瞬间又由光明进入了晦暗。 一定神,他发现自己已又躺在了都督府书房的地板上;依偎在他怀里的,是朱品声那张神色恍惚的脸。 她抬眼看了又看,轻声问: “小蒋你把我们拉过来了?” 小蒋正弯腰俯首,极其关切地看着他们。听了朱品声的话,他有些张口结舌,末了惭愧地往后一退,急忙说: “不是我!不是!是——” 白思孟也知不是他,不是不相信他那铁甲拳的力气,而是不相信他能捣破那没秘诀就是拿原子弹也轰不开的空间分界! 那么,这应该是 他心尖一颤,歪过脸来一看,果不其然,沈关监背靠书桌c交叉着膀子,正冷笑着看着他俩。 在他旁边,站着那位葛达老兄,壮实得跟铁塔一样,还在使劲活动刚才因用力过猛而弄疼的右臂。 “沈老师!是您把我们救出来了!” 白思孟长出一口气,下巴颏儿向里一缩,似乎要低头认错,却又不想显得过于可怜。 “我知道,只有您”他喃喃地说,尴尬极了。 一心想打探老师的机密,不给看也要看,没想到差点把自己葬送进去!他自知罪过不轻,并不希冀能得个从轻发落,说这一声,只纯粹表示一下感谢。 “我把你们逮出来了!”关监声色不动,却字字清楚地说。 不承认救,却强调说是逮;人救过来了,也不稀罕对方感谢,他的生气不满之意在此表达得十分充分。 “我们只是想看看他们还活着没有!”白思孟仍试图自我辩解,当然是想避重就轻,“好几天都没见您给他们送吃的,我怕他们已经要是那样的话,这书房就不好呆人了。” “我是那种丢三拉四的人吗?”沈关监冷笑一声,“问完早就带了他们出来,你们还在做梦呢!” “啊?真的?”小蒋吃惊地问,“问完就出来了,我们怎么没看见?唉,真是!是我们自作聪明了。那您怎么又返回来了?” “我不是有东西没拿完吗?算你几个小子运气,我赶回来得正好!不然的话,就像那封神榜里的申公豹,他们两个只怕要在这北海眼子里塞上一辈子!” 四个年轻人毛骨悚然。 这可不是吓唬人! 刚才眼看着那现实的水泥砖头已经砌了一层又一层,裹得跟竹笋一样。关监要是不来,白思孟和朱品声真能陷在这厚厚的水泥墙里,丝毫不能动弹。 时间一长,好好两个人岂不是活活地变干尸? 两个当事人痛定思痛,越想越怕,不由生出一种再世为人的极强烈的沧桑感觉。 “谢谢老师救了我们!谢谢关监救了我们!” 他俩死里逃生,由衷感激,一再鞠躬,手足无措。 “算了!”事情虽极凶险,动机却还可恕,反正也不能把他们怎么样,关监气了一阵,还是大度地将手一挥说: “宇宙浩瀚,物理精微,越学才越知自己鄙陋和浅薄,可偏偏越无知的人越是贼胆大。 “多少惊心动魄的领域,比风暴洋还凶险,岂是那种鼠目寸光c投机取巧,对什么学问都浅尝辄止之辈能够轻易涉足的? “可偏偏有那么一些人不怕死人翻船,明明什么都不精就敢硬闯!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 “你们这回也好,头也撞了,吓也吓了,总该变得清醒一些了吧?可别好了伤疤忘了疼。下次再肆意胡来,遇上那真正不可挽回的,那就连我也救不了你们了!” 江南冬天阴冷异常,怎么也提不起兴致来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54章 镜面自传 这一番痛切警告,关监始终把眼睛对准了白思孟,给朱品声留了些面子。朱品声心中知感,低着头红着脸,一声也不敢吭。 关监二人拿完东西走后,眼见没事,小蒋胆子才又大了起来。 他吐了下舌头,做了一个鬼脸,大惊小怪地嚷嚷说: “天!真险哪!眼看那片水泥把你们封隔在那边,我们两个都急疯了,瞎砸瞎砍,却一点办法也没有,幸亏关监赶到!你说他怎么来得这么巧?是不是他临走前在这书房里装了个秘密监控头呀?” 监控头? 白思孟本能地一缩脖子,再举头四望,没有看到类似东西,却也不敢说看不到就是没有,只能没把握地说: “找不出来。这种东西怎会装在看得见的地方?可能是真没有。但我记得芯片里介绍过:有种功法叫镜像自传。” “什么镜像自传?我怎么没印象!”小蒋问。 “我也没发现。”万时明说。他是勤奋学生,早把全部课程都先行浏览了一遍。 “那是你们没看仔细。是在最末尾章节,还是夹在一句注释里演示的。”白思孟说。 “注释里还有这内容?”万时明不信。不过对注释文他倒真不是每条必看。 “是呀。”白思孟比划说,“演示一起首,就在不同房间竖起两面镜子。作用就跟摄像头一样,却不用电线,只用口诀,就能令两面镜子间建立起神秘联系。 “这边照得到的,那边都能看到,反之亦然。而且正面看不到的,还可以走到旁边斜着看,就像摄像头能自动转动角度似的。可我们书房里没镜子呀!连青铜的也没有!” “是吗?这就怪了!”万时明左顾右盼一番说。“而且哪有来得那么巧的?你们刚出险,他们就赶到了!不是说好明天才会再来吗?” 朱品声已经看见,却不说话,只用胳膊肘把白思孟一碰,向他努努嘴,指向脸盆架上的一盆水。 这个脸盆架就摆在太师椅后面,如果从旁边斜着看,也刚好能看到他们钻身的那个小裂口。 原来如此! “我的天!这种办法都能想出来,真够绝的!”白思孟走到那里俯身一看,看明白后惊奇极了。 “没办法了!”他两手一摊,无奈地说,“根据那套功法,不管他是在商会还是别的什么地方,只要他拿个镜子在那边转着圈子看,咱们书房里什么动静能逃过他的眼睛?除非都躲在桌子底下办公!” 万时明这才弄明白了,苦笑一声,无可奈何地连连鼓掌,道: “好!好!到底不愧前辈老师。有创意!真有创意!” 小蒋还摸不着头脑,不知他们在脸盆架那儿捣什么鬼,凑过来傻问: “你们转着圈子看什么呀?” “看跟关监房里一盆同样的水嘛!”朱品声指着脸盆说,“这就是镜子,也能镜像自传!” 小蒋吓得一个愣怔,舌头吐出老长: “妈呀!连水都变成他的间谍了!这世界上还有安全地点吗?” 他还是有相当想象力的,由此及彼,马上想到砚台边泡笔的“笔洗”也会暴露情况,又想到墙上挂的螺号会替关监传送声音,就是那俩简单的笔筒也可能成为隐蔽的音箱。 他把这些全收集起来,也不管是什么材质c什么做工,一股脑儿全扔到外面草丛里去了。 关监的本事之大令他们极度吃惊。年轻人们再不敢小看,只好全心全力地做着答应过他的一切:白天紧张备战,晚上就加紧练功,为击败卡拉汉人后,北上突击飞船做好准备。 白思孟很希望能借爬裂口遇险这个由头,要沈关监把小空间置换的全套本领教会自己。 “到时候自然会告诉你们!”关监不经意地说,“先把你们该干的事干好。”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等你们启程北上。” “在那之前呢?” “一个字也不告诉!” “那我就不问小空间置换,问点别的行吗?” “什么别的?” 白思孟就把金老道变出一座假的老仓城的事情说了。 “你说完了?” “说完了。” “说完了我走!”沈关监起身就要拉门。 “您不告诉我他怎么变的?”白思孟急了。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沈关监歪着头反问。 “因为因为——”白思孟不知说什么好,”因为您管我借船呀!” 他脱口而出。 关监感到有趣。 “那么我要是不告诉你,你就不借给我了?” “那哪能啊!不过——不过——不过” “不过什么呀?” 白思孟涎皮赖脸。 “那船自然还是个船,只是嗯,有好有坏嗯,坏嘛,自然不会有多坏,只是没那么好!” “呸!”沈关监怒视他一眼,“居然跟我也耍滑头,斗心眼了!行,有你的!好吧,那就告诉你一句话!” “什么话?” “你不是在研究镜面自传吗?那就是放大的镜面自传!” 镜面自传? “那得要水呀!”白思孟叫起来,“沈老师!那儿没水呀,沟都是干的!还有,要想照出来,还得有墙呀!有幕布呀!那山坡是斜面,能当墙吗?那一照不照到天上去了?” 关监鄙夷地哼了一声。 “没水!那么一大片海面不是水吗?那山脚的白雾不是墙吗?山坡!山坡怎么钻人呀?还出去进来的!真笨!要是还在我的课堂上,真恨不得拿教鞭抽你一顿才好!” 说完这番话,他没事了。见白思孟目瞪口呆,他微微一笑,像原来讲课时写完板书那样拍拍手,扬长而去。 白雾居然能当墙,真是匪夷所思! 不过也是呀,老仓城西就是一片温泉群,大白天都冒热气,早晨尤其浓密,远看真如幕布一般,只是不能持久。难怪一到中午,那整座虚幻城池就烟消云散了。 白雾蒸发了,镜像也就断掉了。 白思孟这才恍然大悟。 居然还知道老仓城那儿有温泉!他也这才由衷佩服沈老师的广见博闻,本领深不可测。 事已至此,他只好规规矩矩地去做他此刻该做的事,那就是跨海击敌。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55章 老仓告急 原来出征老仓时,他一共带去二十五条战船,战损了几条。现在要扩军,就先接收了三只按新图纸设计,集中了大量人力紧急抢建的三桅大船,每只上面装备了三十门铁炮, 然后就是招募船长和水手,组建炮队,天天在近海试船试炮。 过了些时候,几个船厂又完成了对十只中型船舶的长炮加装,还弄了些近岸巡逻用的炮船。 这些船只立刻编入了西海舰队,使舰队火力增加了一倍半,已经反超对手一筹。 “还得要大船!”他心花怒放踌躇满志地说,“争取吨位上五百,那才能打遍大青铜无敌手!” 朱品声笑道:“已经从七十五吨跳到一百二十吨了,马上又叫五百吨!你这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当了将军想皇帝,当了皇帝想外国!贪心不足!” “嗯,可别这么说,叫人听见举报说咱有不臣之心!”白思孟赶紧提醒她,又声说,“不臣自然不臣,走了再说吧!船越大越好。我听人说了,从这儿到流沙那边,能一船直达,就是常闹台风——这里叫黑煞风——点的船简直经不起簸弄,一吹就翻。” “那回去时怎么不走陆地?一想到那回在桃浦陈二号上吐的,我就翻胃!” “哦哦!对不起!”白思孟好生歉疚,“还以为你早过了这一阶段呢!我只是想,关监回去走海路,咱们是不是也这么着。走陆地自然也毫无问题!” “你怎么知道关监回去要走水路?” “他不是管咱们借船吗?还要大个的!” “是倒是。不过我不是听你说,他说是要西行吗?怎么变成由南转东了呢?” “他倒是这么说过。不过西边是大青铜,他到那战区匪区去干什么?再远就是卡拉汉了,更不可能。所以我想他也许是口误。顶多,是往西稍微走一走,看看海景就回来。” 朱品声笑了,说: “亏你会想,关监会看海景!不过来了以后,也真没见他做过什么事,整天就是走街串巷,哪里不一样去哪里,就像个资深旅行家,专门搜奇探幽,可又没带照像机!” “我也听说了!”白思孟笑道,“他这样挺好。左右就是个坐催,还希望他天天搬个板凳,坐在咱们门口板着个老师脸呀!哪儿凉快哪儿玩去!钱不够咱给。” “啊,你这一说我倒想起来了!他俩来这么久了,都没在督府支过一串钱,他靠什么逛街呀?” “也许自己带的有钱;也许他什么都不买。”白思孟说,“在我心目中,他从来就是那种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要逮什么都只逮大的。什么零花呀c休闲呀c吃呀,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才不在他心上呢!” “你是找例子教育我吧?” “哪能呢!”白思孟笑起来,“像他那样极其精确简洁c精精明明地过一生,连我都不能够,还能让你学习?别把咱家弄成和尚经堂尼姑庙了!” “什么咱家咱家的,少来!还远得很c遥不可及呢!” “不怕慢,只怕站。再遥远,不也早晚的事吗?”白思孟涎着脸陪笑。 有人过来了,他们只好换了个话题。 过了旬余。那天上午,吴起雄匆匆走来,面色严重,说有急报人从老仓过来,报告说出事了。 “什么事情?”白思孟和朱品声都紧张起来。 吴起雄递过一封密信,是许成写的。在信中他痛切自责,说卑职防护不力,有奸人潜入城中,趁夜纵火,烧了两座粮库中的一座。主将成先率救火时砸了腿受伤,存粮损失一半。 粮食为生存根本,因此老仓城里人心汹汹,有不稳之势,祈望速予接济,以安军心而挫敌焰。 白思孟看后不语,把信交给朱品声。朱品声看完,又颠倒检查信封和封蜡。 “这是许成的亲笔吗?”她问。 “是许成的字迹无误!”吴起雄说,“末将认得他的字迹,还与以往书信比对过。” “没被他人拆动过?” “封缄完固。末将检查后才拆开的。” “这消息告诉别人没有?比如你营中的书启老夫子!” “不曾。末将看后,因事情重大,一声不吭就赶来了。” “好!”朱品声把信又交回白思孟。 怎么办? “末将愿亲率船队赴老仓补给!”吴起雄自告奋勇说。 “你要亲自去?”白思孟看向他。 “启禀都督!来人自言,因有敌船在港外游来游去,偷渡甚是危险。是以趁夜乘坐船出海。不巧又遇风浪,在海上漂泊十余日方到,已经耽误了。许成部一定在日夜盼望。救兵如救火,请都督特许末将载粮星夜前往。” 好个勇于任事,不畏艰险! “敌船在港口堵着,你怎么进去,怎么缷货?”白思孟问。 “硬闯好了!又非与其交战一次两次,末将有把握。” “那要是在海上遭遇卡拉汉舰队呢?他们的火炮可不少!” “大海之上,一望无际。其舰队集中行驶,所见有限。即使撒开些,仍然搜寻不了许多,未必会与他撞见!” “你准备带多少船去?” “炮船十只,夹护粮船十只,衔尾而行。” 这数量倒也适中:遇强敌好跑,遇弱敌可斗。 “再少些!”白思孟出人意料地要求,“五炮十粮。” 吴起雄一惊,眼光似乎在问:为什么? 朱品声也感到迷惑不解。因吴起雄已成心腹大将,便也不避他,说:“炮船过少,这样怕掩护不过来吧?” 白思孟用力舔着嘴唇,双目灼灼地说: “我想来个金钩钓鱼,就用这五炮十粮作诱饵!” “怎么个钓法?”朱品声和吴起雄心中一紧,都凑近一步。 “你们想,”白思孟目光炯炯地看着他二人,“老仙儿的细作既已烧了粮库,他们下一步会怎么做?” “当然是封锁了!”朱品声说,“坐等守军粮尽再趁乱攻打。” “那他们担不担心我们强行运粮进行接济?” “担心什么!他们围点就是为了打援嘛!” “打援?打多大的援?十炮十粮?还是二十炮二十粮?” “短时接济,怎么会有二十只粮船?十船再加上原有的一库,就够吃到过年了!” “那就是说,他们也只准备打我们的十只炮船,对不对?” “非常可能。” “那他们在什么地方设伏最好?桃浦港外?中途?老仓?” “自然是老仓最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56章 瞒天过海(二更) “跟我想的一样!”白思孟愉快地说,“桃浦我军势大,他怕;中途合围不易,他不愿。只有老仓,其港口口小肚大,两侧又尽是山崖礁石,不好缷货。我粮船要去,非拼命驶入不可。那时把口子一封,就形同瓮中捉鳖。” “是啊!”吴起雄点头说,“是以末将请求用十只炮船,闯入不难,回来也有力量。万一难以闯出,也可沿岸布列,助成许二位守城,遏敌水路。” “然后等我来救?” “都督什么时候来,末将就坚守到什么时候。” “你只须坚守一天!” 什么?吴起雄愣了。 朱品声马上就悟出来,也就不作声了。 白思孟再看看她,沉吟片刻,最后下定决心,啪地一声以拳击掌,说:“就这么定了!你这就回去组织粮船,十炮十粮,也不要大肆声张,也不要严格保密,就只再三催促加快装船,搞得忙乱一些。自有敌谍会得返报老仙儿。 “明天黄昏擦黑,你们一齐出港。到了岬角炮台,留下五条炮船,其余全都出海,直驶老仓,途中不要绕弯。” “是!末将领命。”吴起雄大声接令。 “你们走后一天,我将命全部炮船启航,作你的后援。我和朱都督会乘坐快船前驱,作你们与大队之间的中继。有敌拦截,则我必出手,助你一臂之力。 “注意,你部如若遇敌,不可恋战,须以吸引敌船,早到老仓为首要目标。待敌船齐聚,堵塞港口时,我大队炮船再从后对他们来个反包围,那时你再视情况,配合大队作战。” 吴起雄恍然大悟,笑道: “原来都督要来个港口决战。行!末将这就负弩前驱,来制造这个战机!定将那些笨伯一直拖到老仓港外,再看都督好好地炸他娘的!” 是夜,四都督府灯火通明。四个年轻人加上几位将领和郡县官员,带领一众僚属,关起门来,在此集议c奔走c联络,一支支地调兵遣将。 诱敌决战不能不厚集优势兵力,却又不能让他望而生畏,事先避开,这样集结动作就又要秘密,又要突然,却又不能漏洞百出。 四个年轻人作为最高决策者,在充分把握了各方面情报后,最后聚在一起,反复推敲,慎重安排,把关键性的指令掐准时刻,一件一件,陆续发了出去。 到底四人中一个当过军中参议,两人干过前部粮官,抓计划,理琐碎都是内行。 当下,他们首先动员的是后勤。 先在港口以北二十里处的一个渔村小港布置了警戒,扣留了所有渔船,片帆不许入海。然后便知照米家,从就近的庄田仓库将大量粮食蔬菜送达那里,做好装船准备。 另一路人马,则将五十余门各式铁炮及大量火药c炮弹送到桃浦港,装上炮船,说是准备演习。整整忙了一个通宵才大体就绪。 到了白天,更多的士兵和执事人员来到,大轰大嗡地给吴起雄的炮船和粮船上货,使得整个港口显得格外忙碌。 很快大多数相关人等都知道了,由于老仓情况危急,需要武装护粮,前去接济。救兵如救火,动作不快不行。 由于首批粮船不算多,出航规模尚属有限,所以尽管是突如其来的出任务,码头上还算是正常作业,虽忙不乱,基本没有影响港口内的商船业务。 而实际上,自从战事爆发以来,此地已有大量商船滞港不出,坐等海面平静。这时人们看到又有紧急军务,虽然揪心,却也习以为常:军务倥偬;战事时期的军港嘛,如此清闲一阵又大忙一阵,应是常态。 当然林子大了什么鸟儿都有。多数人不以为怪,却也有一些人不淡定。清早伊始,便不断有不起眼的小型船舶起帆出海,或南或北地匆匆走掉,到了远处看不到的地方,却又掉头向西,分驶大青铜各处。 “告密去了!”白思孟到港口视察吴起雄启航准备情况时,把这些诡异的出航全都看在眼里,微笑着对吴起雄说,“还怕一只送不到,接二连三地溜。叫港方把他们的船名c人名都记下来。” 到了晚上,吴起雄起锚出港,炮台同样鸣炮送行,只是轰响次数少些,为九响。熟知水师礼仪的居民便都知道:吴统领的应急船队离港了。 吴起雄走后一个多时辰,才见港外帆墙大至,却是上一拨出海演训的十几艘中大船只顺利返回了。 水军兵将纷纷下船回营休息。有的跟上司请准了假,就散在岸上各处酒店茶馆玩乐休闲,碇泊处很快就变得冷冷清清。 不过营房那边还是有人陆续过来,趁着暂时的空闲上船修理打扫,补充物资。有人问起,都回答说过几天这些船还要出海,分散到各处去游弋巡航,严防海贼骚扰。 只是到了深夜,这儿才又重新热闹起来。 就像有台特大抽水泵开足马力在吸水,大量官兵夫役一群一群地匆匆来到这里,来了就干活,上粮上水的上粮上水,装弹送药的装弹送药,整理帆缆的整理帆缆。 码头管理人问时,他们都说是四都督顾虑吴统领兵力不足,准备再派五六只兵船前去接应。但到了凌晨,通过一夜劳作,竟已将所有十几只昨天才刚返航的炮船全都装得满满的,人员也全部找齐。 此回再无烦琐花样。趁着夜色未尽,晨雾初起,一声令下,全数开拔,离港时反而不鸣炮了。 半支舰队加上吴起雄留下的五艘炮船合编在一起,偃旗息鼓,脱缰而去。 港角炮台立刻封锁港口,任何民船都只许进不许出。只有巡防的小炮船奉命出港撒开,严厉查缉偷渡者,一经发现,就扣船抓人。南北各五十里海岸全部进入戒严状态。 这边半支舰队出航,北边二十里外的小渔村里,同样忙了一夜。 在这里,趁昨日晚风悄悄开入,此刻也才刚刚装船完毕的另半支舰队也开出来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57章 西向疾进 这二十几只大中型炮船有一半是秘密从桃浦调来。另一半原来分散在各处船厂,有的维修,有的配炮,也有才刚造好的;还有一些原来沿岸游弋警戒,加起来也有一百几十门炮。 昨夜他们方才逐步集中,到达后立即搭上跳板接收给养。 码头上人头黑压压的。早已准备好的大量跳板伸上船去,几乎在码头与船舷间铺出了几条大马路,人夫川流不息,给战船补充了大量弹药粮水。 到了清晨跳板一撤,船队立即扬忛出发,组成了第二梯队。 白朱二人早已快马赶到,登上都督座舰,此刻就在这支梯队中,乘着退潮,督率前行。 这回的座舰吨位不大。二人特意选了一只中型炮船,取其速度较快,长炮的射程较远,中舱又比较空阔,利于大飞行圈起飞。大约三分之一的炸弹就放置在它的船舱中。 这个时代海上的通讯手段几乎没有,除了小快船就只有家养的鸽子,船只定位也十分不准,如果不是白朱二人带有灰雁和乌鸦,两个半支舰队的会合将会相当困难。 但是这次天气和运气都不错。到了约定时辰一出海,耐力极强的灰雁便被派了出去。它一路南飞,很快就找到了从桃浦出航的那半支。 朱品声通过雁眼看到了,睁眼对白思孟笑道: “还不错,只比预定时间晚了五分钟。” “好得很!”白思孟叫来传令兵,命他告诉船长,摇旗通知船队,紧跟自己的座船,向正西大海疾进。 此时清晨,正好大刮送潮风,帆篷胀满,旌旗猎猎,船只速度相当高。一个半时辰过去,在水平线上,双方都已发现自己一方的船舰,便开始主动靠拢。 指挥各半支舰队的是吴起雄的两个副手,一个姓齐,一个姓唐,资历一样,能力也不相上下。 为了避免争竞,那年纪略轻的唐某已经调任港口总调,舰队指挥在吴起雄不在的情况下,便由姓齐的代理。 所以两个半支会合后姓齐的就成了两都督之下的临时统领。 白思孟特地把他们两人都召唤到自己的座船上,告诉他们,这次是去诱敌决战。诱敌不一定成功,但只要成功就将是一场恶战。 我们两都督只空袭不炮战,只督战不指挥。舰队的进退分合就由你们自行决定。齐副统领负全责,唐副统领协助。 齐副统领受伤不能指挥时,就由唐副统领接手,但唐本人同时也要指定临时副手,作为下一顺序指挥官。恶战在即,切盼齐心协力,各自珍重。 这口吻非常严肃,两个副统领都神情凛然,表示一定谨遵无误,这才离去。 “你认为有必要就为这样嘱咐一番,就把他们费时费力地叫到这儿来吗?”朱品声等这两人走后好奇地问白思孟。 白思孟轻轻吐了口气,摇头说: “其实这些话不说也可以,都是老行伍,心里都清楚。但想到这是一场激烈的炮战,不专门嘱咐一遍,总觉得差了点什么。炮弹不长眼,也许真有些危险在里面,所以叫人心悬。” “你这是累了,大脑调整不过来,所以胡思乱想多。”朱品声声音轻柔地说,“趁现在一切平静,好好休息一下,别硬撑了!” “那你呢?” “我打过盹了。你睡吧!” 白思孟忙了一天两夜,确实极度疲倦,就睡下了,但不到两个时辰又惊醒了。 醒来还是悃得睁不开眼,但心里有事,他要来冷水抹了把脸,就又走到舱外,看着船队疾驶。朱品声看他起来,便走过来。 “你也睡会儿?”白思孟问她,“一样日夜忙过来的,你就支撑得住?” “早说过了:我都睡了两觉了,”朱品声笑道,“过会儿还要睡第三觉。你还是关心关心自己吧!” “你睡觉,我怎么没看见?” “你看见也不知道!一大早派大雁出去,我就跟它说,看见船队再喊我,没事别乱叫。它听了就飞起来,我难道还陪它一路看海景呀?可不就睡了。 “你说我值班怎么能睡觉?我有它这个闹钟,能睡干嘛不睡?刚才是召它回来喂食,吃饱了要它去找吴起雄,我还趁机再睡呢!” 白思孟笑了,说:“这真是一招鲜,吃遍天,连睡觉都不耽误办事。谁叫你有这心灵相通的本事呢!明儿我也学成个独门功夫,就也能享受特权了!” 朱品声笑道:“功夫你也有独门的,可惜都是操心的特权,像那用遥控本事在天上跟老仙儿争圈圈!想起那回你们斗的那个凶呀,到现在我心里还发颤!” “就是这个!就是这个叫我一直不踏实!”白思孟猛拍一下桌子。 他捏紧拳头,双眉紧皱: “这回决战,主要指望扔炸弹。可要是又碰上老仙儿在场,那就麻烦了。上回我就感觉出来,真要死拼的话,我还抵挡不住他,最多只能打个平手。 “还有,也不知他那个老妖怪师父会不会操纵。要是他也会,两人联手,那炸弹就彻底没戏,只能拼火炮了。那就成了一场消耗战!砰砰砰,互相打光为止。” 可能是炮弹先打光,也可能船先打光,总之不如此不能决出胜败。 朱品声低头想了想说: “你这担心不无道理,希望不至于那么惨。要是怕撞上老仙儿,就多侦察几趟,贴近侦察。他左右不会坐小船,咱们就专门侦察大船,特别是挂有帅旗的大船,发现了他或是金老道,就不放飞行圈,先用长炮打他。” “那就还是采用炮战了!这也行,反正咱们是以远打近。” “哪里!”朱品声一笑摇头,“炮战只是前奏,用这吸引他的注意力。等打得不可开交了,再用飞行圈偷袭!” “啊呀!这个主意好!”白思孟听了眼前一亮,不由精神大振,笑道,“我怎么就没想到!炮轰得哐哐的,那时谁还朝天上看呀!只要能偷偷飞到他头顶,一次倒它一整圈炸弹,凭他是谁,插翅也难逃!” “就是!”朱品声笑了,拍拍手,“没想到,跟什么人学什么人,我也学会了混水摸鱼!”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58章 阴霾尽去 听她形容得有趣,白思孟不由掩嘴而笑。 “还用学?以前你就计谋多多。那次在宫里,佯攻明光门,暗袭毓华殿,不也是你的杰作?有人说,这就叫在战争里学会战争!依我看,这全是爱玩脑筋急转弯的贡献!我算学着了。” “你说的对,”朱品声嫣然一笑,“这就叫脑筋急转弯。不过也只是一个计策而已,能不能成还要看临场发挥。” 心里有了底,疑虑尽去,白思孟开朗多了。两人就在甲板上闲谈,又说到沈关监此来的亲自督促。 “唉,”朱品声叹口气,“自从学了这手劳什子,就好像整个人卖给他们了。明明前头是刀山火海,还一个劲地催!” “谁叫咱们是被泡泡粘上的人呢!”白思孟说。“非常之人,能做非常之事,就会有非常之命!” “那也不能不是非常之福,就是非常之祸呀!选择不能这么绝对,凡事总得商量进行嘛!你看他刚一来,什么都没问,就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地训人,该他的还是欠他的了?” “或许他也是上命差遣,不得不然吧!” “可能。但就只培训个把星期,就水里火里地差遣起人来,他们的学费也真贵。” 白思孟不知她是否真是心中抵触,烦厌了任务,就小心地问:“你真是这样想?不只是牢骚?” 朱品声转头看了他好一阵,才叹了口气,说:“我也不知道。反正想想就有气。还有没有自己的生活了?” 看来她的想法已经与以前明显不同。经历了这么多,出发时那冲动的单纯任务意识在日常的波折中已经逐步淡薄。 “那咱们到时候就先观察情况。能就试试。太危险了,明摆着送死,就不干!” “你说真的?”朱品声紧盯着他的脸。 “真的!我说话算话!只要关监不跟我们一起去,临时决断我们自己做。” “这就好!”朱品声揽住他的胳膊,轻轻一夹,“我就怕你们这些愣头青,到时候头脑一热,不管什么情况都冲上去,那就不可挽回了!管可风早就说了,那些猴子一翻脸,立刻雷鸣电闪,还不知是什么厉害武器呢!” “激光之类吧。反正到时候我想先礼后兵。” “怎么个先礼后兵?” “管他是不是暴露意图,去后就先找中介,先通气,请教他们的仪器肯不肯换。要是肯换,是什么价钱?只要能达到他们的要价,那就和平解决。” “你的意思是买?” “当然是买!”白思孟坚定地说。“我们现在也算是有点儿资源的人了,干嘛还当愣头青!反正官身还在,或征或调,尽量满足那些猴人的要求。征调不着,我还会偷呢!干嘛守着金饭碗讨饭吃?” 朱品声咧嘴想了想,忽然眉开眼笑,两手一拍,说: “解决了!这倒真是一条新思路。我想:他们也是落难的队伍,困在这边,左右无法再找地球的麻烦了,当然就生存第一c任务第二了。要是我也落入他们的境地,这时也只要水和米,不要炸药包了。碉堡都不知在哪里,炸谁呀?这办法可行!” “你觉得可行?” “可行!”朱品声点头肯定,接下来眼睛更亮了,兴奋地拍着船栏杆说,“不但是可行,还是太可行了!不但太可行,还非它不可!” “怎么说?”白思孟也惊奇了,“难道还有什么进一步的说道?” “你想呀!”朱品声福至心灵,一通百通,不由兴奋地向他摇着手指,打拍子似的说,“那飞船跑到地球干什么来啦?不就是想弄掉地球人的核武器,避免核毁灭吗?他们一失事,任务就宣告失败了,心里不知道多难受呢。 “谁知现在咱们来了,来干什么?是要他们的探测仪和破坏工具,也是为了找到并消灭地球上的核武器,这不恰好跟他们的本来目的一致了吗?他们怎会不肯卖?太肯了吧?” “啊哈!对呀!”白思孟兴奋得直蹦起来,“是这个用途,他们怎会不肯卖!这不是帮他们的忙吗?要是他们肯帮忙,我想——我想这么大个工程,咱们四个就能完成,还不用上交会里了!这我——又是一个没想到!” “会里还是得交——”朱品声笑道,“满世界找核武器,这工程多大呀!咱们四个人能完成?四万个还差不多!” “可是不是还说,他们还想消灭人类吗?”白思孟想起来又有点顾虑。 “谁会坚持去办那明摆着办不成的事呢?打算对付人类无非是怕人不配合,死抱着自己的核武器不放,要是人类自愿配合,他们还跟人打什么冤枉官司呢!” “啊,对!对!那咱们回去就跟关监他们说去,请他想好怎么说。能和平解决,那就再好不过了!” 办法一找到,阴霾便即拂去。两人都心情好得不行,朱品声轻轻地哼起小曲来。 “朱老师教我几首歌吧!”白思孟笑着央求说,“拣那最好听的。” “你一个大将军学唱歌干什么?” “自我调节嘛!”白思孟快乐地说。“再说这也是学问。能触类旁通的话,学什么都不是多余。你那些声东击西c浑水摸鱼之计,还有刚才这绝处逢生,死棋里面出仙着,到底都怎么想出来的?我想跟音乐一定有关系!要不然怎么像我这样缺乏音乐细胞的人,面对烦恼,就只能一筹莫展呢?” 朱品声不由格格笑道: “太谦虚了!刚才才贡献了一个好思路,还自谦什么一筹莫展呀!这都叫一筹莫展,那三十六计就统统都不值钱了。” 白思孟笑道:“这也幸亏是你朱姐启发在前,又深挖于后呀,要不然我岂能脑洞大开?憋一百年都憋不出来!” “假谦虚!瞎恭维!”朱品声笑道,“你要这么自轻自贱,那我就唱个小戏曲你听!” “洗耳恭听!”白思孟笑逐颜开,赶忙凑近来。 朱品声就轻启朱唇,慢展歌喉,唱了一段“三笑姻缘”,学里面二奶奶骂华安“自轻自贱不可饶”。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59章 回肠荡气 她歌声纯美,曲调又婉转好听,情致缠绵,把个白思孟听得抓耳挠腮,心驰神往。 “这都唱的谁跟谁呀?”他问。 “唱的是唐伯虎点秋香。他喜欢上一个婢女,就卖身相府为奴,趁机接近佳人,连脸皮都不要了。”朱品声说。 “哎哟哟,这人还真是个情种!啧啧啧!那秋香,人漂亮不必说,就不知也能唱这么好听的歌不?要是也能这么声情并茂,那我也卖身去那儿为奴好了!” “越说他贱,你越要贱!”听出他是影射调笑,朱品声笑着捶他,两人嘻嘻哈哈,柔情无限,却都尽量压低声音,怕人听见。 又到了放飞大雁的时候,乌鸦小奇也想跟着去。 “老让它去,老关我!”它不满地说。“放放风不损失什么吧?” “你听听,都学会用讽刺语调说话了!”白思孟惊讶地说,“叫你多休息,是因为你是留鸟。人家大雁每年南来北往地迁徙,一飞就是几千里,翅膀都练得跟铁一样。它又会水,掉到海里也不怕。你呢?你敢掉水里吗?” “我又不飞几千里,怕啥呀?至于掉水里,你别担心,我有这个!” 它从角落里衔来一个东西,用嘴叼给他们看。 “这是什么?” “鱼鳔。你吹一吹扎紧,给我系脖子上!” “哟!”白思孟吃了一惊,“都会搞小发明了!会利用工具了!” “小瞧人了吧!”朱品声笑道,“这还是一大早的事情。它看有些水手拿猪尿泡浮在水上,就在垃圾桶里找了个鱼鳔来。这也是你刚才说的触类旁通吧?” “正是!”白思孟稀罕不已,“怎么飞船上漏下来的聪明药就那么神,弄得一只鸟都会联想了!” “沈关监也推测说,那就是自动组合粉末兼容计算机,还是高档品牌,硬盘都不下五百t。我们小奇不高大上,是那电脑组件高大上!”朱品声说。 “太遗憾了!”白思孟津津有味地说,“要是我也能找到吞它一点儿,不也高大上了?不知那时候聪明劲儿一上来,能比过上世纪的爱因斯坦不?” 朱品声笑道: “就找到了也不能随便吞,知它会起什么作用!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一吞之后不是变爱因斯坦,而是变成终结者8。那时别说叫你去占领飞船,就是叫你占领太阳你都干!” 边说着闲话,为了鼓励鸟类的创新精神,她细心地把鱼鳔吹足气,用细绳系紧,再小心地系在乌鸦爪子挠不着,却又能给它的头部增加浮力的地方。 “加了这也只能暂时救急,”她谆谆叮嘱说,“最后还得指望你雁大哥把你叼回来,所以一定不能跑远,记住了?” 乌鸦答应了,他们才把两个伙伴放飞。 鸟飞冥冥。朱品声回舱监控去了,白思孟就坐在甲板上吹风看天。 这天天气极佳,万里无云。他想,这倒真是搜索打仗的好天气。但这对敌我双方都是一样的。 想着心里不踏实,他就叫船长来,要求加强了望搜索。 这时他们还没创设旗语,但已经有了一套勉强够用的信号联络,白天是旗,夜晚是灯。 船长当即自己打出信号,给后面遥遥跟上的主力船队传达都督的命令——加强了望,警惕敌谍。 发现了敌谍怎么办,当然是轻舟追击,将其抓回。不听的话,便开炮打沉,决不允许他们去通风报信。这样才能确保大部队行动的隐蔽性和突然性。 暂时再无别的担忧,他便回入船舱,看灰雁发现吴起雄没有。 朱品声正瞑目而卧,听到他的脚步响动,便睁开了眼,掀开毯子坐起,问你来干什么? 白思孟笑道:“看我媳妇儿变白蛇没有!” 朱品声啐道:“就没个正经!我还没唱白蛇传,你就先疯了!” “是啊,我就想听听白蛇传呢!那什么港片味道的,听你哼过几回,真是好听得很。” “那也是老歌了!人家都听得不要听了,咱们都还没出世呢!” “就是那时候的歌才好听!”白思孟舔着嘴唇道,“小时和我妈到我姥爷家去,客厅里放的都是老歌。带子脱了磁,都听不清楚了,还是觉得特别有味。” “带子早就不行了,想听就到网上下数码的嘛,多的是!不过那几首真的又缠绵又优美。让我想想!” 她凝眸细思,想了几分钟,就轻声唱了起来。先是一首“西湖美景”,歌词是“西湖美景三月天,春雨如酒柳如烟。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手难牵。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 莺声燕语,婉转清纯,每一个音符都动人,听得白思孟都痴了。 然后是“姐姐娇艳如花胜天仙,宛如月里嫦娥下凡间修得来世再结缘。” 情致缠绵,意境幽远,妙舞翩翩,回肠荡气。 到了“感谢官人一片心,字字句句动我情。”白话清唱,跟盟誓一样。 白思孟受到感染,恨不能马上就海枯石烂一番,表表忠心,但挺好的一段,她却只唱了几句,说是下面记不得词了。 最后一段是耳熟能详的“千年等一回”。 这是朱品声最喜欢的,真动情了,连过门都哼哼着手打节拍,自己唱从头唱到尾。 “啊——太——太——太好了!”白思孟重重地靠向椅背,“真是句句动人。这情境,这意涵,真——真是太美妙,太绮丽了。” “酒不醉人人自醉!歌好还要人也好。”朱品声笑道,“我打小才听到时就只觉得清清纯纯的真好听,后来慢慢懂了,才觉得歌词也写得优美,字字句句,动人心弦。” “所谓诗为心声,这才叫心声呢。”白思孟抬头想了一下,不禁又笑了。 “你笑什么?” “我笑——原来我们以为现代社会,思想放开,抒发感情就要直白,不能太忸怩。说话虽还讲个文气,唱起歌来却个个都跟狂人日记似的,奔腾猛烈,一泻无余,想想真有意思。”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60章 铜宫选美 朱品声微微一笑。 “直白当然也是感情流露,但粗俗不能流于粗野。像那些满口都是‘我爱你’,那已经是粗俗,是兽吼一样吼出一种要求。可要再接一句‘不管你爱我不爱’,马上就等而下之了。那不是强盗口吻了吗? “感情是双向的,不是单向的。而且相对来说,感情还是精致些好。人是向上的,不是向下的。” 白思孟曾亲眼目睹过朱品声打仗时的凶猛果决,这几句话却透露出她仍然是一副细腻精致的女儿情怀。女孩儿还是喜欢受人尊敬c受人呵护。 “回味悠长!太好了!”白思孟闭着眼静了一会儿,感慨地说,“以后还要听,慢慢地听。” 他还要再说什么,朱品声抬手拍他一下止住。过了一会儿她才松了一口气说: “找到了。吴起雄就在前面一百一十里。好像是兰汀那个礁群附近。” “兰汀有十一个露头礁石。”白思孟赶紧睁眼,吸吸鼻子清醒一下脑筋,回想了一下说。 “那我数数:一c二c三c四;那边——五c六;还有——七c八。嗯,就八个。不会错。” “八块岩礁,那就是芷岸礁群。”白思孟说,“它跟兰汀相隔只有二十里,离我们近一些,再往前走一个时辰才是兰汀。” “哎,瞧我!白活二十年,分明就是个路痴!差点又错了。” 白思孟不以为意地一挥手: “它们本来也挺相似,不细心数一数个数还真区分不清。不过既然接近了吴部,大部队就应该控制一下速度,不能太靠近了。” “‘吴部’!‘吴部’!”朱品声抓住他的用词笑话他。“越来越像老行伍的口吻了!” “近墨者黑呗!”白思孟一笑,走出船舱,找船长交代去了。 直到这边舰队已经到达兰汀,铜坞的老仙儿才接到谍报。原来他那些报信的帆船路遇逆风,耽误了时间。 他听了报告,觉得有机可乘,赶紧命人去码头送信,却返报说绿眼的海军大将托尔第氏已经起锚。 显然他们另有眼线,还提前知道了。 老仙儿吐了口长气,搓着手说: “谢天谢地,终于好报老仓与车轮和尚那一箭之仇了!姓吴的这瘟生,竟亲自前来送死!快传我话,请金老神仙来!” 他女儿张冰洁正陪侍在侧,闻言提醒道: “父皇!金老去新厫了,陛下忘了?” 虽然现在老仙儿还只称的王号,但他这个宝贝女儿却念念不忘曾经许诺给她的皇太女头衔,一直不肯改口。私下里,老仙儿也就默许她含糊叫去。 这时听她提醒,他不由一愣,懊恼地拍了一下前额,说: “唉,糟糕!怎的于今才及五旬,为父便越来越忘事了!前儿他临去还曾来此辞行,孤家还嘱托他一些事情的!” 他女儿笑笑安慰道: “父皇休要懊恼!这不是老,是日理万机,心劳太过了。那些上马治军,下马理民的事情,原都委有各员该管。女儿看他们,人物也还齐整,才智也堪驱策,平日无大事,尽可得放手时且放手,由他们各人做去!何必都揽到自家手里,弄得主上宵旰,臣下偷闲,劳逸不均竟倒了过来!” 张本希叹道: “我儿你不懂。国基草创,人心未服,战战兢兢,犹恐不及,怎还敢略有轻慢之心?何况东边那人,无一日不处心积虑,要颠覆我等。他那西海四督,秉他之命,一意整军经武,觑机窜犯,老仓至今未能收复,八方警讯不断。鹿死谁手,尚难确知,为父这手且不敢放呢!” 张冰洁不屑地将手一挥道: “四督又能怎的?如今绿眼不是已经踊跃来援了吗?四督有炮,他也有炮,只怕他那炮还大些。我大青铜素来富庶,拼着几担金砂,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总要战退他几回,杀杀他的气焰。 “若是一战击溃,莫说四督,八督他也胆寒。至于老仓,待援不来,日久乏粮,终究可下,父皇不必忧虑。” “若事事皆能如我儿所料,则眼前就看绿眼们这一场恶战了!”提及这事,张本希倒是稍许心宽,“军无粮必乱!若能夺下这十只粮船,断其想头,成许二贼必惧。那时再派一能言善辩之人前去说降,老仓或可不战而下。那时士气大振,趁势席卷全岛不消说,经略东边也可容易许多。东边那老贼就更要惊慌了。” “父皇受命于天,此战必胜。那东边老贼再猖獗,又能逞凶几时?不久也必要破灭,那是不卜可知的。”张冰洁信心十足地说。 这乖巧女儿一心要哄她父亲开心,善祷善颂几句之后,便又转换话题说: “父皇方才不是问女儿这些日子在做什么么?好教父皇得知:数月来,女儿见父亲劳瘁,那后宫筹备之事,一概不曾启奏。幸而款项不曾短缺,慢慢做去,今日一件,明日一件,如今要买要聘的都已如愿定妥。 “人:桃浦c东陂各百余佳丽。大青铜本地闺秀也有数百,两边聚齐之后皆已带来宫里。女儿要那从东都找来的旧人调教了几日,大致也都知道了一些规矩。 “前儿女儿又令她们各自妆扮起来,亲自看了,分别等次。那粗些的可供役使,好些的似乎也足以侍奉。只是不知父皇要谁不要谁。 “今天幸得略闲,所以女儿便来报父皇知道:那后妃人选,女儿好里拔尖,已经替父亲择定,甚时父亲有兴,亲自看一看?若是合意,就酌情册封;若有嫌弃,女儿再另择好的。” “这”张本希听了不觉哽住。 此事出乎意料,他反应不及,满是皱纹的黄脸呼地一下红了,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 筹建后宫!这可真是一句难以回答的话。 敌国未破,何以为家? 这是闪现在他脑中的第一句话。 如今正在四处征战,军心民气都亟待鼓舞,若能把心一横,将这话大大方方地说出去,倒也义正词严,很能给自己加分长脸。但这是有大气魄大理想的人物说的话,他张本希既不是这样的圣贤,说出去人也未必信。 军务倥偬,无法兼顾? 这第二句话也不好说。事实上虽然一直在忙,却也没忙到这个份上。战是别处在战,别人在战,铜坞却是安堵如常。民间婚嫁都还不时进行,怎说宫里就一定不能办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61章 大军接敌 既然第一c二句都不好说,那就来第三句——一个字:点头应是好了。 如今宫室已立,姬侍待选。家不能无主妇,国不可无主母。伦常大事,不可或缺,找个机会忙里偷闲地办一下,似乎也在情理之中。只是有一条:主持操办的人无论如何不该是自己的女儿。 家有长幼,事有宜否。她如今悄悄做的这些事情,惯例都归皇太后或王太后操心;至不济,也要姑妈舅妈出面。哪有一个女儿,自己还待字闺中,居然就堂而皇之地替父亲挑小妈的?何况是在帝王家! 就是皇太后c皇长亲都不在,再怎么急着要办,也只能由宰相之类的老臣来谏来说来撮合,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深居宫中的公主好说这样的话吗? 这就让他听在耳里,不由来便一阵阵的大感不适和别扭,老脸都不禁从里到外红透。 但又能怎么回答呢? 不但铜坞这里没有皇太后,就是此生他也不会再有,总不能临时变一个出来,事过再请她老人家退回阴间去;宰相一职如今也还没设。 实在没有月老,金老作为国师,年纪又大,倒也堪充此任,可他一个修道之人,一向不问男女之事,人又不在此地,问都问不着,还能请他帮忙? 而洁儿她一团高兴,又生来任性,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形成习惯,话既说出口,就要等同意,不同意就有的是聒噪,且有得扯呢。自己再不耐烦,也不好怎么说她。 所以说儿女之事最最麻烦。 算了吧!反正已经身为王者,后宫早晚得齐备,女儿办还是别人办,最后结果还不都是那么回事!自己军务繁忙,实在难以具体操心到那上面去。既然已经开了头,那就一切交于她吧! 于是他老老脸皮点点头,假作漫不经心地说: “我儿看着好,那就好。非要为父去看,那就明日——不!后日。后日午后吧!” 第三天午后,正是他选妃的良辰吉日。仪式开排之时,新夏西海舰队的三十八只大中战船,顺风顺水,已在距老仓港八十里处缓缓停下。 朱品声通过灰雁,目送吴起雄船队无遮无拦顺利进入港口。在老仓港南二十里处,绿眼战船二十九只,也已开始变阵,组成战斗队形,开了过来。 “一炮也没放就进去了!”她高兴地告诉白思孟,“开一个好头,预兆全天都好!现在粮船正在靠岸。炮船没事,就都回到了口子上。吴起雄的座船突出在前面,正炮口朝外,严阵以待呢。” “他就是喜欢带头拼命!”白思孟嗔怪说,“万一绿眼排炮齐轰,他岂不首当其冲?第一波就打烂你的指挥中枢,绿眼不高兴死了才怪!太不像个统领了!” “他怕什么?”朱品声笑道,“我的小灰停在他的中桅望楼上,我亲耳听说他也像你一样,早就定下接班人了——秦小扣;秦小扣之后的第二顺序人是姚志清。” “就安排了也不行!安排了就——哎,你刚说的这个人,秦小抠还是秦小扣?我总没记清楚。” “秦小扣!”朱品声笑道,“这人才不抠呢。一个人养一大家子,父母c兄弟,老姑,堂伯。小半个房头都指望他的俸禄!平常不赌不嫖不喝酒。只有一样让旁人说得不好,那就是从不借钱。谁开口也不借,怨不得人说他抠。” 白思孟笑道: “那倒还干净了!你借我借,干嘛呀?谁是没有薪俸的?还有,最烦那些人情往来了——送别人八个就指望别人还九个,人家还少了一个就怄得肠子断。既然这样,就别尔虞我诈的虚热闹,索性里外都吝啬,营里还单纯些。” 朱品声也笑了,鼓动说: “你也看到了呀?要治就得真治,光嘴头儿说怎么成!明儿回去你就发禁令,从官场c兵营到民间,狠禁他一回!谁赶人情罚谁的款,看他们还虚伪不虚伪!” “说得对!回去就办!国难当头,还有闲钱臭摆显!无聊糜费,搅扰人心,好不好,都给他一把掳过来!罚则订严一点:送的收的都罚,一次罚一个月的薪水!看谁还敢赶场!” 朱品声捂着嘴乐:“太严了,就不怕人说你抢钱都督?” 白思孟笑道: “从古至今,仗要打,军饷却开不出来,事情到急眼了,连摸金校尉c发丘中郎将这样挖祖坟的事都有人干,何况是为了端正世道民心罚点小款!只要是造船造炮缺钱,我带头罚自己都行!回去就先捐二百两,给立个榜样。” “哎哎,算了吧!你这一捐,又有人要关起门来痛哭了,趁早免了吧。” “奇了!”白思孟笑道,“我捐我的钱,他们哭什么?我又没跟他们借钱!” 朱品声哈哈一笑说: “你是没借,可这捐比借还狠!上次搞撙节,不少人已经哭天抹泪地叫穷了,你还想再树标杆,叫他们上行下效?人都说:有一有二,事不过三。你倒好,三番五次,变着方儿来!到时候饿得老鼠都跑了,你一个人当光杆司令呀?” 白思孟也笑,说: “就这样办了两次,咱们的班底不是还没跑光吗?上下班仍然人头济济,说明还大有潜力可挖。什么时候有了五百吨的大船,横行海上,我才不撙节了呢!” 朱品声把头偏向一边,笑笑不再说。 一个人少不更事,别人说什么都没用。非得有那么一两次撞个鼻青脸肿c头破血流,才知道凡事都不容易,谁也不是吃素的,这才历练出来了。 转而想到当前战局,她心中一凛,眼一闭,又认真观察南边的形势。 看了一会儿,她略带紧张地报告说: “绿眼船现在一分为二了,展开的是双箭头队形,右翼在前,左翼拖后,像是想包抄什么。是不是觉察到什么了?” “不见得!太远了。”白思孟根据距离判断。“他们大概是不那么肯定,提防吴起雄后面有个第二梯队,所以来个左翼主攻,右边打援。如果情况符合的话,倒也能来个前后大包圆,将来敌一口吞掉。胃口不小哇!他们总数多少,数过了吗?” “二十九只。前出的那支,有三桅大舰七只,二桅快舰八只。火炮,大的约二十门,小的约十门;共约二百一十门。拖后的那支,有三桅大舰九只,二桅快舰五只,火炮配置相仿,共约二百三十门。” 真格是倾巢而至,准备雷霆一击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62章 窥破用心 “四百四十门大炮!够咱们喝一壶了。”听了朱品声的报数,白思孟兴奋地双拳互击,精神大振。“难得一网打尽的好机会!他们离老仓还有多远?” “前边那支相距十七里,后面那支十九里,已拉开千米以上——这都是肉眼估计。我看大队可以行动了!” “好!”白思孟走出舱去,举起右臂,猛地一招手。 不远的指挥船上,齐副统领看见,立刻命部下吹响长角号,同时把统领的黄白色令字旗升到桅杆顶。停歇了半小时的船队开始呈两列纵队陆续启行。 看了一会儿,白思孟回到舱里,有些遗憾地说: “真想叫你的小奇通知吴起雄,让他退进港口,那时就可以把绿眼舰队真的一网打尽了!” “是吗?你指望他们整个舰队都冲进港口,再来个关门打狗?” “是呀!这样不就一战定了乾坤!可惜老仓港口不大,又挺金贵。把那么多大船打沉在里面,将来捞也不好捞,港口就报废了。不行!”白思孟摇了摇头,“还是不行!” “行也不一定能成!”朱品声笑道,“绿眼们不傻,围着口子开炮,把吴起雄的炮船粮船都打沉,胜利就到手了,还深入进去干什么?去吃许成岸上的炮弹呀? “要是真敢进去,那就说明他们其志不小,说不定还带了陆军来,趁势就地攻城也说不定。这不是瞎想,你想想看!拿下老仓,就有了岛东北一大块地盘,那多占优势!都不用再看老仙儿的眼色了!” “不会吧?”白思孟有些怀疑,“不到三十条船,能有多少人?我老仓的步兵就有一万,还打不死他!” 见他的自我感觉过于良好,朱品声不能不提醒他一下: “别轻敌!托尔第的步兵可是三三制:长矛兵三分之一,弓箭手三分之一,火枪手三分之一;战斗力强得很,对付咱们那些新编成的陆军,一打三应该没问题!只要上岸三千人,老仓城就有丢掉的可能。” “你说他们还有这个企图?”想想当初攻打老仓城时,自己部队那种兵不知将c将不知兵的混乱情形,白思孟对她这话不能不重视,不由瞪大了眼睛。 “可我在那山洞里没听说呀!”他又有些疑惑地说,“听那老使臣信誓旦旦地说,他们就只想在大小灵芝找立足点,所以才来这东面替老仙儿打仗,这是最重要的交换条件。不包括趁胜占地。” 朱品声笑道: “此一时彼一时。那时候他们还在到处找补给,要上水上粮,为避免纠纷才那么说。一个这么大的舰队,想补给,哪儿那么容易!况且还要修船c补帆c看病c喝酒c撒欢儿,外带弄些新鲜蔬菜。现在补充完了,休整够了,老仙儿又协助他们打,他们还不趁机做大呀!” “这嗯嗯!恐怕还是你说的对!”白思孟蓦然醒悟,“现在是夏失其鹿,天下共逐之;草莽英雄,力大者胜。来这儿都是抢地盘的,他们才不会把老仙儿看成当然的统治者呢!” “这不就结了!”朱品声兴致勃勃,伸手拍得桌子一响,“原来我也只是猜想,他们是打算先拉老仙儿共同对付朝廷,等危机过去再翻脸。 “但今天看他们一下子拉开这么大阵势,把所有来到青铜海峡的力量全都押上,才觉得事情不那么简单。吴起雄不过就十几二十条船,还一半没有武装,值得这么狮子搏兔地大弄吗?所以一定还有更大的企图。” “朱姐你说得对!”白思孟心悦诚服,“这种搞法确实太不合理,倒好像极其迫切地想毕其功于一役一样。但新夏国这么大,人这么多,哪是一两个大仗打得垮的!所以眼前一定有个它一口吃得下的东西。老仓正好是这么大一个东西!” “不错!不合理的事情总算有了合理的解释。那你想怎么打?” “自然不能让他们登陆。陆军上了岸那就是如鱼得水,按在水里就是断了腿的蛤蟆。趁他们还在航行,先炸他们的左翼大队,把插向海中的右翼留给齐副统领干。” “对!另外为避免吴起雄那支单薄的力量白吃亏,就从左翼的前锋先炸起,把他们拦截下来。” “好!不过现在路程还远,得节约飞行圈的动力。先让炮船全速赶路。你盯住他们,只要他们接近港口,我就下令起飞轰炸。” 绿眼和王军两造在老仓已经准备好大打出手,老仙儿在铜坞却一点也不知道。 手下告诉他的是:绿眼起锚出海的只有十只战船,数量不太多,但火炮数目占优,刚好足够断敌粮道,却没想到一到开阔的洋面,便有新厫的十五只和海上游弋的四只赶来与其会合。 三支军力一旦聚拢,立即汇合成为一支足以与新夏国西海舰队决战的庞大力量。 而在托尔第心里,由于火力占优,训练占优,即使新夏海军全部赶至,也不是自己的对手。此战一打响,蚕食大青铜的行动就算正式开张了。 同样的,在南边很远的新厫,金老道人也接到了有关吴起雄动向的谍报,正准备告知波格里奥,请他出击,还担心他借口船没修好推诿不去。 不料这天一清早,刚起身就听到港口来报,说绿眼贼们已经不待敦促就出海迎敌去了。他心中那份欣慰,真比大热天喝冰水还舒服。 此事重大。他因此地偏僻,消息闭塞,生怕老仙儿在铜坞不知这边的究竟,立即详细写了一函,把这里的情况都叙上,命急足送了出去。 但百里迢迢,等他书信到日,刚好老仙儿为了抚绥中部各地在忙于调兵遣将,竟撂下没看,等忙完回来也就忘记了。 铜坞这里,只有张冰洁是最没事的人。 没事不免想生事。她已经悄悄鼓捣了好几个月,一心一意要赶在父亲五十大寿这个好日子上演一场好戏,既是尽孝娱亲,又要好好娱乐一下自己。 办一场喜事不算什么,能把平常的喜事办出不一样的花色来,那才叫出类拔萃的好手!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63章 如梦如幻 第二天就是正日,她就提前在这个下午把选妃的帘幕轻松愉快地拉开了。 选妃选嫔,不是正式册立,不用大庭广众,有个比较堂皇雅致的私密空间就行,一般都在偏殿举行。 青铜王自封未久,还没有大兴土木建造宫殿,住的是一位前矿主被罚没的豪宅。 整整一个大庄院,高低错落,浓荫遮地,亭台楼阁,小桥流水。景致固然清幽,占地也是不小,约有一百几十间房,形成六大院落。 这次张冰洁代父选妃,就用了其中一个靠西的小院。 小院不大,却雕饰精致,花草芬芳,打扫得干干净净。 摆上青龙白虎椅,拉开黄缎五龙屏,地铺锦绣,柱设帘帷,环珮玎玲,香飘兰麝,虽然庄严宏大不足,却也一般的富丽堂皇。 几十个卒役扮作太监,几十个厨娘扮作宫女,在外围摇摇摆摆装样子。 帘内则是张冰洁的旧宫人在料理,指挥着众丫环使女忙这忙那。虽然是因陋就简,却也中规中矩,丝毫不错。 张老仙儿已经做好准备,女儿一来敦请,虽然嘴里照例还在表示不耐不愿,却也半推半就,拉拉扯扯就进了小院。 一看这鲜花着锦般的铺陈摆设,他心中就乐了,连说:“难为我儿了。费心费心!” 张冰洁一边高声唤人:“打扇!奏乐!”一边含笑回道:“孝敬父皇,当得如此。” 老仙儿在柏梁是过过皇帝瘾的,深解其中况味,感觉此时馨香虽淡,依稀还是旧日春光,不由叹息一声道: “倒叫朕想起翠华殿里,与我儿灯下密谈共谋大计之时了。唉,一辞帝京,便入风涛,此情此景,仿佛梦里,睽违久矣。久矣。” 忆及旧况,浮想联翩。 张冰洁等他闭目回忆,平静了一小会儿,才笑着排解道: “父亲雄起西海,创业大不易,似此不过是忙里偷闲小憩一二。且让柏梁那贼暂且疯狂几日,料他衰朽残年,两面受敌,缺兵少将,纵然焦躁得夜不能寐,又能济得甚事? “待到父亲养足精神,大军东渡,一举拿下两郡,那时拥兵十万,势成鼎足,便是真皇帝了,何事不可为?还似此局促一隅之时么? “彼时若有所愿,便再展雄威,直指柏原,恢复旧观不过等闲之事,那时天下重归一统,万民乐业,便是要踵事增华,再辉煌十倍,又有何难?此时又何叹之有呢?” 张老仙儿笑道: “我儿真是会宽为父的心。好,便借你吉言,勉力一搏,终究会还你一个皇太女!或是迳直传位,让你做个武则天!” “君无戏言唷!”张冰洁听罢大乐,亲昵地低声说。“女儿要是武则天,父亲就是唐高——啊不!错了辈了!父亲就是唐太宗!太宗是高宗的爹爹是不是?” 张老仙儿一愣,不由生气地摇摇手,不让她继续瞎说。 这是哪跟哪儿呀?唐高宗是传位给儿子中宗,又没传给媳妇。 至于太宗,武氏本就是他的才人,小妾一类,更没传位给她。武氏是抢了自己儿子的帝位才称制天下的。 这样不经脑子乱比附,足见女子难成大器,对于刚才自己一时乱说,要传位给她,他不禁心中后悔不迭。 “我自己没儿子,那是因为后来扶正的夫人太美,伉俪情深,不忍再多置姬妾,令她烦恼,不一定就是命中注定无子。 “如今旧人已经不在,这番选了妃子,只要加餐努力,安知不能生个十个八个?那时拣选一个好的,不就后继有人了?做甚么一定要给她呢?” 他心中这样想着,竟好一阵没听见女儿在说些什么。 原来张冰洁见他再无多言,已经自作主张,迳自宣布仪式开始,下面监使人等已在催促备选的女子分批进入,站在台阶下供父亲察看。 数百女子,一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娉娉婷婷,一次进院十名。 老仙儿睁目细看,只见高低胖瘦,媸妍不等。听她们的答语,既有中土佳丽,也有西陲娇娃,呢呢哝哝,倒也好听。 因为刚才存了个儿子想,这时他就不光注意长得有多美,还要衡量身形胖瘦,猜测能不能生男丁。于是只要是面容略为齐整,身段又丰润燕婉的,他一眼瞧去无不中意。 俗话说:女大十八变。进来的众女,个个都正是人生最为出彩的时候,花容月貌,袅袅婷婷,有谁不是这样?所以一百个中间竟能挑中八十个来。 就是那被老仙儿不慎挥去的二十个,有时回头再瞧,都还不能狠心割爱,犹犹豫豫地直想再叫回来。 这时的办法,还不是像清宫选秀那样的丢牌子留牌子,而是要的就站两边,不要的直接出去。 老仙儿几乎个个都要,于是阶下就越站越多,慢慢几乎站满;倒像是哪里拍电视剧,所有的群众演员一拥入场,搞群众集会来了。 见此情景,张冰洁越主持越是心烦意乱。 怎么父亲久旷之下,竟然两眼灼灼,见一个爱一个,猴急得全无体统,这样还怎么进行下去? 看看越来越不像话,她也不能叫停,只好在心中暗打主意,凡是挑中的一律只给宫女身份,妃嫔就由自己来定。 女人看女人肯定不准,但即使有所偏颇,也总比萝卜白菜,一概都爱要合适得多。 为免父亲受先入为主印象的影响,她便悄悄吩咐身边的使女,把她早已挑定的四个人留在外面,不让她们随众人入见。 这边还在继续。 眼见庭院廊庑都站满了人,老仙儿自己慢慢也觉得不妥,无奈心中放弃哪一个都舍不得,只好老着脸皮继续留人。 直到站无可站,集会又变成了游行。 大队佳丽挤在一起,人跟着人,从入口到出口缓缓流动。 那温泉般上冒的香气汗气热气全都混杂在一起,弄得挤在其中的人儿没一个不是汗津津的。 因此一来,一个个却更显得面若桃花,肌肤胜雪,神采飞扬,叫老仙儿瞧着,心中更加割舍不下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64章 入耳不忘 总共四百个全部看过,倒留下了三百四十人。 张冰洁不由紧张,心想,这可难办了。人数虽然太多,却都是父亲亲眼看过的,随便打发了哪一个,将来问起来都不好说。 就是已经说过不留,让人退出的,怎奈他老人家年老健忘,倘若有时想起,非说那个谁谁谁也是他说过要留的,你怎么跟他打官司? 思忖再三,最后她牙一咬自作主张:索性全留。让她们都散去各房,先以宫女身份学着做事,待以后伺候上了,再任由父亲亲加擢拔。 大众走过,最后一节,才是她今天准备的重头戏:拣选贵妃。 前面总共耗费了一个时辰,还算走得快的,老仙儿已经头昏眼花,自觉支撑不住,就说: “女儿呀,为父腰酸腿疼,有些坐不住。余下再有什么讲究,就由你替为父拿主意吧!孤家可要先歇歇了。” 说完他就要下地离去。 已经到了最紧要的节骨眼儿上,张冰洁哪肯容他溜号,立即拦住说: “父亲更衣不妨,却是一定要回来。方才第一遍过了,只是大致可以,还不曾拔萃抽尖,最多不过是寻常妃嫔;下面晋阶精选,才是正经大戏呢!” “怎么叫寻常妃嫔?”老仙儿一愣,“朕不是——朕不是——哦哦,是了!虽已曰可,却还没列明等第c各赐封号。这也好办,明儿我儿先行甄别优劣,将名字一总写来,待朕朱笔圈定,一一赐与她们就是了。” “父亲可记得她们的名字?” “记得许多哇。陈纤巧c柳眉稍c华小芬c江季燕c沈佩如c王韶秀c刘” 哟,常嫌他人老多忘事,怎么到了这种事情上头,他的记忆忽然就这么好了呢?快!赶紧给他打住,可别让那些不相干的人物冲撞了主题! 张冰洁格格笑道: “父皇英伟,真是天纵聪明呀!几株闲花野草,父亲也记得这么牢!这九重纶音一字千金,得来大不易,能得圣主提及一句,只怕她等的五世祖先都要在地下笑醒了! “这就像是天上的魁星,手持斗笔,给秀才帽子上点那么一点!点一点容易,被点的却立刻凤鸣九霄,身价百倍,终身富贵。 “好极,女儿这就去告诉她们:皇上这天高地厚之恩,可不能辜负了,人人都要铭感一辈子的。” 她咭咭呱呱一大篇,老仙儿听了不禁笑了,心想:朕又不是少年天子,还什么“天纵聪明”了! 看来这宝贝女儿虽然资质尚可,学养却还太少,时不时就要露怯,以后有暇,还得督促她多读一些古书,多看一些旨稿奏章才是。 当下他不由笑问:“你去告诉?你记得朕说的都是谁吗?” 张冰洁哂道: “这有何难!左右不过是什么陈纤巧c柳眉稍c华小芬c江季燕c沈佩如c王韶秀c刘最后一个人父皇名字没说全。” 我的天!信手拈来,竟然说得一点不差! 张老仙儿是有心记下这几人的名字的,而女儿不过是随便听到。此时听她随口复述便丝毫无误,不由如雷贯耳,大为惊讶。 他抬头仔细看看她那波澜不惊的娴静样子,失声叹道: “啊,我儿!我儿!我洁儿真好记性!真个是人间少有,世上无双!便那些翰林院里c状元公中恐也挑不出来!为父只不过随口一说,那知你却个个都记得! “奇才!奇才!方才为父还在想呢只可惜你是个女子。若是你身为男子,逐鹿中原,治国平天下,谁人能是你的对手?” “父皇此言未免偏颇!”张冰洁立刻笑盈盈地反驳说,“男女皆是人。便不是个男子,只要适逢其时,开国c治国c平天下也非难事!天下事,但教手里有权,帐下有人,便驱策万国,也能圆转如意,只看会不会做了。” “比如武氏?”老仙儿微笑,心想她心心念念的只怕都是这个。 但武氏那是千载一人,哪怕心中一直企望与之比肩,此时张冰洁也不愿随便附和,引以自况,那倒像是笑谑了。于是她立刻转移话题说: “总之不论男女,但教有手段就成。就如柏原那个东贼吧,手段也还算可以,只可惜其时已过,日薄西山,头脑糊涂,不大会笼络人了,天下以此离心。而他那蠢儿子,却是蜡油捏成的人样,懦弱无能,叫他效法乃父,打死也做不到。 “女儿想:如今天下纷纷扰扰。四恶猖獗,绿眼难恃;规复柏原,平服北疆,一时恐难以骤成。天不假时,或许直要待到此子继位当政,才能有隙可乘。 “只要那边朝政一乱,人心汹汹,我大军一出,不待恶战,便可传檄而定。那时父皇休要阻拦,女儿虽是闺阁弱质,也愿参议军事,负弩前驱,第一个杀入柏梁去!” “好!好!好一个我家花木兰——不!平阳公主!”老仙儿掀髯大乐。“有女如此,朕还一定要什么儿子!” 他说的自然是唐高祖的女儿c扼守娘子关的那一位巾帼英雄。但张冰洁却不甚了了。她只听说过“平阳歌舞新承宠,帘外春寒赐锦袍”的诗句,还以为是汉时故事。 但平阳既是公主,为什么还要给人唱歌跳舞?承宠又承的谁的宠?驸马吗?驸马岂敢乃尔!要公主给他跳舞,他赐锦袍,那不是造反了吗? 她还没想清楚,老仙儿已在说别的话了。 “我儿,你方才又说,攻打柏梁要一直等待到老贼儿子那个时候!”撇开闲聊,静了一静,老仙儿不禁又有些疑惑,“此前我儿不是还信誓旦旦地说,规复旧京易如反掌,劝为父不须忧虑么?” 张冰洁笑道: “父亲也会捉人的短了!果然抓得对!不过女儿彼时那一说,不过是随口应付,意在要父亲放下忧虑,一心选妃,故此形容得轻松些。真若理政用兵,通盘谋划,那便不一样了。 “天下事最是麻烦,好事尤其多磨,一件件都要从长计议。即令小户人家,有个甚子喜事大事,都不能急,何况逐鹿争天下!桃c东未取,谈甚柏原? “所以古人说得最好:事缓则圆。急就不成,那就缓图。示以镇定,民才安定。好在老仓一仗,已有绿眼在打,铜坞这边暂且无事,正好做些不急之务,粉饰太平,安抚人心。 “父皇在上,现时选妃之事流水一般,大部已过,就只剩下后头一两件最要紧的,女儿这就拣这最要紧的说吧。今日饭,还是要今日吃才好。明日愁,就放它明日再去忧吧!”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65章 又爱又怕 她这一篇话说得动静有致,大体不错。张老仙儿点点头,也觉焦虑许久,时机一时也不会到,不妨今朝有酒今朝醉,先图个眼前喜庆,便摸摸脸笑笑说: “左说你有理,右说你也有理。那好,眼下就一切随你,随你!就安安稳稳再吃几口今日饭吧!” “那好。女儿敢保父亲吃了还要吃!”张冰洁笑逐颜开,得意地将手一拍,随即精神饱满地健步走到台阶前,高声叫道:“宣——四后妃,上前——” 什么什么!话音传来,老仙儿在后面听了吓一跳,急忙扬声问: “我儿要宣谁?” 张冰洁却先不回答,只叫名字:“尤氏逊芝——” 话音才落,便见一个宫妆贵妇,衣衫雅致,面相雍容,低眉顺眼地走进院来,直走到阶前站定,盈盈拜了下去,口中说道: “犯妇尤逊芝叩见青铜王。我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忽地一声,宝座上人已站起。 “这——这——这——这”老仙儿面色大变,右手食指指向她,目瞪口呆,哽住了说不出话来。 “这不是柏梁宫中紫檀殿的尤氏吗?”张贵妃笑着点破。 “是呀!是——是怎的” “父亲是问她为何自称犯妇吗?”张冰洁笑道,“东贼的贵妃,被捉到这边来,不是犯妇又是什么!” “她——她——” “父亲又问她不是死了吗?何以又活了过来?其实她那日哪曾真正死掉!那日已然勒住她,原是要处死的,是女儿见父亲面有不舍之意,才命人放松她,丢入地牢。后来移宫,便将她与她宫中之人一起放逐到离宫禁锢,上两月方才命人秘密取来。” “原来她不曾死”张老仙儿捂着心口喘息,一脸的难以置信。 “那是自然。死了父皇就见不着了。那岂不是女儿作孽,搞出个人鬼殊途,‘碧海青天夜夜心’了?” “那——那——那东贼就不曾命人找她?” 张冰洁一笑,道: “所以说男子多薄倖,女子多薄命呢!俗话说:夫妻本是同命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他重夺大位,已是死里逃生,自家庆幸还来不及,哪还管你什么同命之人呢!人家传说她几人死了就是死了。旧的死了,新的自然又来,真假又有何分别呢?” “这狗贼!”老仙儿回头想起柏梁宫内的诸般情景,不由怒恨齐生,咬牙切齿骂道,“如此薄幸!一榻儿睡时的,你好我好;一旦有变,立即弃之如敝屣!天下就只他一个是人?真真可鄙可耻,狗彘不食!” 张冰洁笑道: “离了那狗贼,倒是她的福气。到了这边,犯妇二字自然再不必提起,就算王庭暂时不如帝阙,至少尚可栖身。别了负心汉,却逢仁义王,这岂不是才离虎穴,便登高枝?” 这番话,尤氏听了,面无表情,却把老仙儿听得惊骇尽去c眼前放光。 他长出一口气,心想这倒真是意外之大喜。尤氏不是鬼就好。并且她虽然年纪稍长,却是雪肤花貌,娇嫩不输少女,尊贵中另有一份民间女人的和淑婉顺,叫人看着就倍感亲切。 原在柏梁宫中做假皇帝时曾探过她的病,那时见众贵人之中,惟她最好接近,就曾对她隐有企图,却被女儿提前阻住。不料阴差阳错,今日她竟自己又送上门来了! 想到这里,他如沐春风,如获珍宝。放眼下望,心怦怦跳,越看越爱。却又有些羞于冒犯,胆气不壮—— 到底她曾是玄安老皇帝的宠妃侧室,帝室余威犹存。真要伸手去拉,怕就像奴才想要去调戏主妇,空有那贼心,却真没那贼胆。 他手足无措,又喜又愁,恨不能抓耳挠腮,却又不好这样做,更不便随口答应说好。 张冰洁瞥他一眼,早瞧明白了,心道:这老不知羞的,还真的不能忘情呢!不由既鄙视又得意,一笑说道: “女儿倒也不是心慈的活菩萨,看她落难之人可怜,所以帮她一把。只因在京城时,父王暂摄大宝,那日曾前去探她的病,彼时便似有无限宠爱怜惜之意,女儿有暇,何不成人之美!此次选妃,谅她也心所甘愿,父王就赐她一个名号,俾她有所归依吧!” 老仙儿正局促不安中,听她竟然慨然允准,还公然怂恿,真是大热天送来一片冰镇西瓜,喜出望外,忙道: “这——这——这怎么说?真是天外飞来!惭愧!惭愧!贵妃安好?孤王何幸,不意今日得见故——故——故人。不过也好,如今她也是落难之人。同为天涯沦落人,相逢 “然而她自己愿意么?不愿可不好勉强。哦,愿意?啊,这好!好!好!那就赐予她王贵妃尊号,留在孤家左右,明日便备好金册,迎娶进宫。” 他兴奋过度,几乎有些语无伦次,好不容易才说到点子上。 “遵旨!”见他首肯,张冰洁立即大声应道,然后拉长声音喝一声:“尤氏还不谢恩!” 在人矮檐下,不能不低头。尤氏被劫持日久,知道最后必然是这么个结果,早有心理准备。 听了这一声,她是无可无不可的,赶紧敛容起立,然后再次从容不迫地盈盈下拜,磕下头去说: “臣妾谢我主隆恩!我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送贵妃左廊侍候!”张冰洁右手一挥,宣布她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 看着尤氏娉婷离去,老仙儿心中不由乐开了花。 也不怪他如此轻易便任人摆布。原在柏梁宫中那半月,他虽然已经篡位,却是冒名顶替的,危机四伏,风波叠起。 当时虽也想趁机料理一番,收用那一众宫眷,也算是对老玄安辱妻霸女的现世报复,却每日里又忙又乱,老是不得其便。加上女儿又在旁坚决反对,因此竟然一晃就蹉跎过去了。 几个绝美尤物近在咫尺,竟然未能一亲芳泽,这不由令他大为遗憾。 来到西陲,他创业要紧,早已不作此想,只不过偶尔忆及,还有点艳羡和失悔。但回念斯人皆早已作古,都被女儿在翠华殿一顿绳索棍棒给弄杀了,想一想又既悲悯又有罪恶感,哪里还有旧时那种荒唐心思! 而且作为一个学优从政的士子,从小读的圣贤书,这君臣上下之分,在心里虽不是牢不可破,平时却也由衷敬畏的。有时回想,感到当时只图报复,不顾伦理,虽然是他老玄安君欺臣于前,自己才臣报君于后,这般报复也未免太过。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66章 皇后驾到 总之自那以后,张本希仇不报心不甘,欲报又胆寒。时而想得热血沸腾,时而又自惭形秽;时而恨不能马上拥入怀中,时而却又为这万不该起的绮念而直想叩头谢罪。 不过那都只是意念上的烦乱,所谓斟酌不下,举棋不定。 如今却是实打实的,女儿背着他把人接来,献至他青铜王的阶下,又从旁一力撺掇。这般情景,都是已经不必再去瞎想,只管照章办事就行了。特别是尤氏自己也显得极为和顺可人,情况似乎也不是那么别扭,自己既然却之不恭,那就坐等安享好了。 “这仪典似是完了吧?”庭院挤满,连不期而遇的尤贵妃都已到位,他觉得好事不可能再多了,仪式应该已经进入尾声,加上坐了许久尿急,便开口催问一声,想叫人扶他起身去歇息一下。 张冰洁连忙止住他道: “父亲且慢!女儿瞧这殿庭有些不对,似乎有妖风吹来,唏溜唏溜,好不瘆人耶!” “妖风?”张老仙儿大吃一惊,连忙举头四望。“没有呀!” 张冰洁用力嗅嗅空气,皱眉道: “似是一股狐骚之气。哦,是了!待月西厢下,迎风户半开。拂墙花影动,疑是玉人来。玉人不曾见,却是两只妖狐自己跑来了!” 她将手一招,又是两个宫妆妇人上堂。 只见她俩杏脸桃腮,眉目如画,服饰华贵,步态轻盈,一走进来衣裙带风,自然就散发出一股浓浓的香气。堂上堂下,人人闻到都不禁深深地吸了一口。 老仙儿也迷醉了,两眼半眯着瞅向拜倒在阶下的二位美人,似认识又不认识。 张冰洁哈地笑了一声,道: “父王不认得了?两人都曾碰面,左边这位更熟。那一夜,还曾有劳那贼皇帝的大驾去探她的伤,险些不误了我父女的大事。父王那时也听到的!” 说到这里,她猛地喝一声道:“犯妇还不快快报上名来!” 阶下二人皆是浑身一震,眼见张冰洁凶狠地瞪视,只得委委屈屈地唱名道: “犯妇陆正菲叩见我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犯妇韩梓芬叩见我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老仙儿心中震惊非常,瞪眼直腰,全身都僵了。 又是两位皇贵妃! 女儿这一趟弄了多少来了? 正惶恐间,只听自己女儿又喊: “宣——新夏国皇后辛惠黎陛见——” 果然猜中了! 这一声直如沉雷滚滚,直奔心底,老仙儿闻声大骇,手足无措。等到辛皇后仪态万方地一步步走进来,他已经惶恐无限,再不敢大模大样地在虎皮椅上端坐了。 他先是急忙起立避在一边,抬眼觑看。后来越看越是真的,也就越想越不妥,便快步下阶,退到一旁,想跪又觉得不合适,不跪又不敢站,只好半屈了腿,弯着腰深深鞠躬,唱名道: “老臣张本希参见皇后陛下!甲胄在身” 皇家规矩,军将出征,身穿铠甲,跪拜不便,确实可以免礼,但现在老仙儿虽掌军务,都是别人在打仗,哪曾穿过一天铠甲? 这时急了没得借口,竟就胡唚一气,听了自己更加慌乱,口干舌结,竟痴呆似地站在那儿发抖。 张冰洁看了着急。千里之外,又是倾覆之后,帝后积威,竟仍然能辖制一人如此,真是叫人想不透! 好!父亲说不出来女儿说。她当即厉声问了一句: “大青铜刻已脱离版图,乃一独立王国。两方敌体。辛氏来此,岂可仍旧以国母自居,俯视我君王?竟不知相敬如宾么?” 这话铿锵有力,却又说错了。听她语气,似乎也知新夏皇后仍旧是眼前这个女人,也不想委屈她,却也要她识相知趣,纡尊降贵,把自己当作普通客人,不得高高在上。 但是话说出口,却用了一句形容人家夫妻相敬的话,这就不但殊非她自己的本意,也让辛氏立即感到受了侮辱,老仙儿听到,更如芒刺在背,说也不好,不说却又不行! 怎么说?只能先表示女儿说错了。错了怎么表示,自然只有谢罪。怎么个谢法?是臣对君,还是藩王对帝后? 一连串的念头在脑子里竞相通过,却甚难权衡,结果反堵到了一起。他心中更慌,不知不觉就跪了下来。 “罪臣张本希——”他张口便说,声入己耳,却又呆了:怎么寡人倒成罪臣了? 张冰洁再也忍不住,上前两步,一把拉她父亲起来,呵责道: “女儿说什么来着?现在两国敌体!敌体!就是说,父亲与她是一样的!为何又是跪拜,又是罪臣的,叫人听着,还以为仍旧是在柏原宫里! “就是在柏原宫里时,父亲也曾当过天子。那一日,女儿还亲耳听到,她称父亲为陛下,还自称臣妾! “那时如此,如今更是如此!人到西边来,她就是父亲的臣妾!臣妾!既是臣妾,就应侍奉,父亲还不笑纳了她!” 辛氏气得几乎昏了过去。 老仙儿气急败坏,指着女儿说: “你——你——你这孽障!岂敢如此无礼!” 张冰洁本已生气,却见老父动怒,竟然骂了自己,又委屈又气愤,两眼红红的,一时无处撒气,转身砰砰几声,踢了那猝不及防的韩陆二妃几脚,嘴里骂道: “我恨死你!恨死你!这么不尊重!原是你记挂着几个狐狸精,女儿才费心费力与你弄了来。不想见了之后,竟仍旧把她们当作主子供!那女儿岂不是奴才的女儿了! “要这样讲,女儿在那边宫里时,曾经惧怕过她们哪个来?也一般的畏我妒我,便似扎在她们肉里的一根刺!如今好了,堂堂王女,竟不如外人!索性父亲也把女儿当成了一根刺!女儿还要这性命做什么?” 说着她一跺脚,提起裙裾就要往外跑。 老仙儿急坏了,连叫:“拦住!拦住!女儿你往哪里去?”说着也不管那整院子的莺莺燕燕了,只顾跟着撵,一直跑出院子来。 张冰洁哪是真的负气不想活了,不过因那场面过于尴尬,一顿闹开,好换个局面。见父亲追了出来,她便放缓脚步,在一片月季花旁边慢跑着兜圈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67章 道破根由 “女儿!”张本希一手按着腰眼,一手乱招,边跑边喘,“女儿不要走!” “父亲!”张冰洁也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却回头娇嗔道,“又追出来作什么?还不回去奉承那几个妖精!” 张本希边咳边喘,怒道:“我眼中只认得女儿!要什么妖精!” “哟,父亲!”张冰洁听了,这还差不多! 顿时她的怒气消散了七分,又喘了一阵,回过劲儿来,复又微微一笑,调侃道, “偌大一位王爷,不轿不马,奔得这般吃力,也不知是关云长千里走单骑呢?还是萧何月下追韩信 “啊,我知道了,也不是走单骑,也不是追韩信,是四贵妃名册里少了一个,生怕将来兵败求和,柏梁那人问你要,交不出来,于是特特儿赶到这里捉拿张妃来了!莫非少了女儿一个,就谢罪不成了?” 她这一说话,脚下就更慢了,张老仙气喘吁吁,追上前,一把拉住她,生气道: “说——说你孽障,真——真是孽障!还要这样说——说!怎就将你老父闪在那里!老父一个人,哪里周旋得开三——三个!还带——带个皇后!” “哟,嫌多了!”张冰洁白了她父亲一眼,“在翠华殿时,是哪个说七十个一个都不能少的?如今还只是四个!” “那是在宫里,力求安静,才那样说的。再说,那时不是扮着死皇帝么?皇帝自然有皇帝气象,不好令她们侮慢的” “那么今日就好令她们轻视侮慢了?”张冰洁烦厌地啐了一口。 “父亲颠倒来去,怎的总是君臣二字不能忘怀!依女儿看,当日君既不以臣为臣,则臣也不必以君为君了,不然后来也不会反他! “既然反了他,又何必对着他的妻妾还假惺惺,这般那般的恭敬!既是仇敌家眷,那就是阶下囚徒,要杀要打,都不为过,何况只收了作个妾侍!” “作妾?我儿,话如何说得这般轻易!”张老仙儿的脸皮都难看地皱了起来。 张冰洁不屑地笑道: “妾又怎的,还委屈她们了?当时只牵来尤氏一个,说给父亲为妃,父亲怎就笑得闭不了口,还要晋为贵妃,比那柏原时,身份一点不少了她的!如今说四个一起,父亲就骇怕起来,一个都不敢要了。 “如此前踞后恭,一反常态,女儿就真不懂了!大丈夫顶天立地,连纳几个妾侍都犹犹豫豫,还能做大事么?” 见她咄咄逼人,张老仙儿苦笑一声,道: “我儿不知,若只一个,势单力孤,反惹人怜。若是多了,人多势大,便复成昔日气象,翠华摇摇,六龙驭日一般。帝后威仪非同小可,令人不得不怕呢!” 张冰洁见父亲一个叛臣反贼,骨子里竟然这样老实诚朴,一时大出意外,但转念一想,他之造反,也是大有缘由,不是屈辱至极,何至起而拼命? 都是那昏君凶淫残暴,才逼反了老实人!这样想了,她不由又是愤恨,又是心疼,咬牙决定,一定要推他一把,把这报仇之举做到极致! 于是,她正一正脸色,说: “父亲又说怜,又说怕,心中敢就是又怜又怕?这就是心口不一了!父亲往日教儿读书,说读书人最要诚心正意。父亲不必说,数十年不辍,书都读破了无数卷,似此口不应心,请问诚在哪里?正又在哪里?” 她口角如刀,张老仙不觉瞠目结舌,嗫嚅说: “我儿为何如此说?为父诚心,并无一丝虚诳:主母就是主母,哪里可以亵渎的!” 张冰洁冷笑道: “那时在翠华殿,君也弑了,龙凤床也睡了,要父亲杀尽那七十妖精,父亲却又不肯,駸駸然有霸占之意。那时为甚不肯,为何敢思亵渎? “无非是心里想着:我此时虽是假皇上,她们却认我为真皇上,都一意柔顺对我,要趁机做甚事,彼此也不尴尬。于是管她皇后c贵妃c妃子c彩嫔,乐得收用,一概无碍。这就已经存了一个欺占之心。 “父亲休要折辩。俗话说:暗室欺心,神目如电,既然那样打算过,就再也推托不掉的!倘若不是女儿早早下手剪除,只怕那时便已做了出来,还等到今日呢!” 老仙儿被女儿一语道破,不由汗流浃背,一张老脸红得像煮熟的螃蟹,却还挣扎着说: “老臣恭敬之心,天日可表!今日实实” 张冰洁哪里有空听他自辩,不耐烦地打断他: “那日父亲要做,女儿不许,今日父亲不做,女儿也是不忿。父亲知道为何么?” 张老仙咈然道: “我儿一贯任性,为父哪里知道!” 张冰洁道恨一声道:“便是由继母引起。” 正头上冒汗,狼狈不堪,突然听女儿提起已逝的如夫人,张老仙儿一怔发呆,不禁神色改变,难过又小心地问:“此事——此事怎又与你继母相干?” 张冰洁愤然道: “父亲与小娘恩爱,女儿打小就知,本极不愿提及。但父亲今日如此顾忌老贼的眷属,也就不须回避了。想当日那贼欺人至极,明目张胆,借家母看望女儿之机,强行霸占。一载之内,竟宣召五十余次,远多过女儿侍寝日数,父亲难道忘了? “昏君无道至极。如此欺负人还不够,酒后更肆无忌惮,那日竟不顾人间羞耻二字,强令我母女一同侍寝,不从者斩。灭绝人伦,莫此为甚!小娘为此,回去便即重病,不久即郁郁而终,父亲也忘了吗? “如此淫暴无耻,便宫中近侍也看不下去。只因宫闱事秘,不便流传,方才未成天大丑闻。然而人不知天知,他不知我知。父亲或许能忍,女儿却断不能忍,所以那日便助父亲了结那贼。彼时小娘已死,只算一命还一命,但那污辱之仇怎报?” 说到这里,她几已咬碎银牙,愤怒得瑟瑟发抖。老仙儿也两眼看地,紧攥双拳,脸上肌肉也不停地抽动。 “但那也只是昏君做的孽,”末了他咬牙切齿地说,“皇天有眼,待我打进柏梁,终须报这不共戴天之仇!若不能报,有若此花!” 说完他挥手一斩,将一株高高挑起的娇艳的玫瑰花枝连叶带朵地劈落,碎花瓣飞了一地。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68章 港外开打 张冰洁强压悲愤,喘息了几秒钟,又说: “冤有头,债有主,元凶是那东贼,这自然不错。但四后妃也是助纣为虐,没一个好东西!按说都是形同妾妇,就应同病相怜,她们却好。见娘入宫伴寝,不说是强拉来的,却看作争宠的,编排嘲笑,无所不用其极。 “多的不说了,就是背后说话,她们也不避人,公然称呼娘是再醮之妇,说女儿是拖油瓶。还啧啧有声地赞叹说:满朝文武,偏这张老家最会巴结,竟连妻带女一搭儿送进来,怪不得升官奇快!若是再把妹子阿姨也送将来,岂不是指日便升相国了!” 妇人丑诋,花样奇多,不足为奇,但久已结痂的伤疤,怎禁得这样连肉带血地撕开来?老仙儿再有涵养,也不禁气昏了。 他额头青筋真跳,两手握成钩,上下直抖,眼光炽烈得可怕。 张冰洁哪管他心中有多难受,只顾发泄自己满腔的愤怒,顿顿又说: “同是以色事人,位置一般,偏她们有得说道,整日家在上面趾高气扬,却挤兑得女儿低三下四,仿佛是卖身投靠一样!这股恶气,一憋就是七年,父亲想想,那时女儿成年累月过的是什么日子!” “所以——”她的声音愈加高亢,“父亲夺位之时,想留下那一后三妃,女儿极其不愿。娘为尔受辱,郁郁而终,尸骨未寒,尔便另结新欢,还是女儿的仇敌,何以对我娘?但转念一想,又觉彼辱尔妻,尔辱彼妻,他辱尔一人,尔辱他一群,岂不也就报了仇?且是报得痛快!报得值得,于是又觉得情有可原。 “但父女连心。真的想到女儿的父亲,那是何等亲密之尊亲,反将与女儿之仇敌缠绵,是人都万难心许!那般贱货,得意时何等嚣张!此时女儿也有了权,便恨不能即刻将她们各打三十大板,再发至娼栏,让她们倚门卖笑去!但父亲自然不愿。女儿思来想去,百般为难,是以当时便想了一策” 张老仙已猜到她往下要说什么,心中惴惴,又复烦恼,将手乱摇,脸也冷冷地偏向一边。 张冰洁却不管三七二十一,悍然说道: “所以当时女儿便问父亲敢立女儿为后不敢。女儿想:虽是女儿,却也是那贼的妻妾,且当时那贼就昏晕在床下,若是听到许诺,岂不又活活气杀一回! “这只不过让女儿担一个虚名,除了能刺他心,还有两个好处。第一名正言顺,从此便可统摄六宫,监察一切,免得那班骚狐精沾染我父。二来此名份已实实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为将来独自临朝,改制称尊铺一条明路。 “父亲乃天地间惟一真心爱儿之人,亦是女儿在世间惟一可依可靠之人,岂可被仇家勾了去?而父亲处心积虑辛苦夺得的江山,从此也后继有人。 “如此一箭三雕,岂不妙哉!但父亲既然只以名教为念,连虚名也不愿担,而且当时便为女儿另外做了打算,打算得也甚是周到,此事便也作罢,没有再提了。” 一直说到这里,将心里话倒完,她才长长地舒了口气。 “我儿知道这些就好!知道这些就好!” 虽然知道女儿这全是肺腑之言,但过往之事太过凄惨,几乎字字是血,话题又太过不伦,老仙儿想都不愿回想,听她说完这一段,他赶紧接过话头,让事情敲钉转脚: “从此再也无须提起!再也无须提起!唉,我儿何来如此之盛的怨毒之气!” 张冰洁将头乱摇,道: “好,不提起!不提起!提就只提今日!今日为何旧事重提?皆因那老贼竟未曾死!人既未死,妻妾又无事,此恨怎消?老贼远在天边,戒备森严,一时难图。但他之旧妻旧妾,却已弄来这里,正好摆布。 “今日女儿便替父亲纳了她们,明日便大集群臣,昭告天下,令世人皆知,好再狠狠羞辱那老贼一回!要令他暴跳如雷,最好一头撞死,那就省却许多事。此是复仇大计,父亲切莫错了念头,面对那班狐精狸精,再也无须心存怜悯了。” 被她这一推一诱又一激将,老仙儿便是个泥人,胆子也大起来不少。当下他瞪瞪眼,牙一咬说: “那就依我儿说的办!孙氏老贼,我与尔不共戴天!” 于是当晚,那偌大院落里,到处张灯结彩,人声鼎沸,都说青铜王续娶王妃了,还要一娶一群。 为表示君臣一体,普天同庆,下一步还要放人,把多余的宫女放出宫去,赏给忠勇将士为妻。 这事已经铁板钉钉,谁先得,谁后得,到时自有章程。 消息一出,自然是万众胪欢。 事情也就这么办了。 至于众后妃的高低安排,乃至彼此如何相处,他们之间是骂是打,是求是拒,是跪是立,是死是活,张冰洁一概不管,甚至不闻不问,只将自家关在一间屋内,推敲第二天昭告天下的文字,看如何才能令老贼一阅之下,马上晕倒,昏死过去。 一夜过去,诸事已就。 但是铜坞这边的事情刚办得顺风顺水,北仓那边却有不好的消息传来:绿眼海将那边竟然战况不妙。 原来,就在这边的选妃仪式开始之时,白思孟觉得时候已差不多,便命令两只大飞行圈起飞,前往敌左翼支队进行轰炸。 每个圈子上固定了两个骑马凳,各坐一人,各负责半圈炸弹,身上都系着保险绳,手边还放着一面挡箭的盾牌。 那一雁一鸦也乘坐着这俩顺风车,到了目标上空,才按命令要求飞起,分别在两个圈子顶上盘旋,充当瞄准具。 朱品声躺在床上闭上眼睛,集中注意力仔细地看着,口中报告说: “规模真不,浩浩荡荡!最前面是一艘三桅的,有两层火炮;船头还有一门大的。 “我要瞄准了——奇!拍着翅膀别动!叫下面的人保持位置!向右一点儿,向右一点儿。再向后,向后。好,稍微向左!哎,别动了,别动了。投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69章 初战告捷 奇如言尖声叫过几句方位,到此见投弹手们动作完成,立即嘶哑地嘎嘎大叫:“投弹!” 操作手领命,立即旋开炸弹夹巧的手柄,巴掌一磕,啪地套环打开,一颗一百八十斤的铁壳炸弹立即坠落,急速下降。 飞行圈是缓慢盘旋,炸弹下落基本呈铅垂线,这一掉那个准头,就像端着汽枪打气球——直上直下。 几秒钟后,就听哐地一声,沉重的炸弹轻易击破了先锋船前部厚厚的木甲板,齿条一缩,引信发火,装药轰然爆炸。 一个漂亮的中心开花,浓烟火焰四处迸射,刹那间,就把那高耸的胖大的船头炸成了雨点般飞溅的碎片。 “先锋船遭受严重破坏!中舱进水,船尾下沉。好。现在轮到灰!第二只,也是三桅的。叫下面的人自行移位对准!叫他快些!他好了没有?好了就叫他们自行投弹!好,投吧!” 第二颗炸弹是飞行兵们自己瞄准投下的,正掉在风帆缆索间,跳蕩着砸下,还没击穿舱楼就轰然炸开,气浪与火焰猛如狂风恶浪,把整个舱面结构都推平了。 眼帘中,各种材料和细的人影,都腾云驾雾般飞舞着抛进海里。响声震天撼地。 就在浓浓的烟雾笼罩中,突然下面又是一阵猛烈的爆炸,轰地一声,将那船整个尾部都撕裂开来,很可能是引燃了它自带的火药。 吓人的火焰向上翻卷着升起,眼见也只有沉没之一途了! 深恐被沉船带入水下的船员们从甲板下纷纷钻出,奔到舷边跳水游开,邻近海面顿时密密麻麻布满了蚂蚁般挣扎求生的人头。 一些伤残者也竭力爬向船舷,有的害怕不敢下水,有的则拼死一搏抱着木板木条滑坠入水。 一分钟内,绿眼舰队左翼连遭打击,两船迅速被毁,各船看到,无不大起恐慌。 多数战船以为是遭到炮火攻击。应急反应之下,也没看清敌人躲在何处,就一炮炮地乱轰起来。 也有几只船上的人看到了飞行圈。虽然不知它究竟是个什么,但两个怪物如此奇特,又突如其来,深信就是它们在作怪,一些水兵就开始举枪射击,想要把它们打下来。 四个飞行兵见势不妙,就侧向飞高,躲避枪弹和箭矢。不料忙乱中一个士兵没坐稳,一下子歪倒下来,却被安全绳拉住,掉虽掉不下去,却也爬不起来,只能那样歪吊着,跟着飞行圈飞。 朱品声看到,心一下子揪起来。她非常担心。万一绳索拉不住,人马上就会坠落。而且那样近乎平躺,目标格外明显,更容易中枪中箭。 她立刻叫奇传令,叫那只圈子飞回来。 “都督下令撤退!”奇得令高兴地大叫。“唉,不是你这只!是他们那这只。你俩全党得继续干!” 二号圈一撤,一号圈上的人不由心生恐慌,还以为那不幸的同袍是挨了子弹,惊疑之下,飞得更高了。这样一来,向下瞄准就有些不容易。 当朱品声通过灰再下投弹令时,他们全没把握,犹豫地瞄了半天,咬牙一投,还是投偏了。一个炸弹扑通一声直接栽进了水里,响都没响。 太糟糕了!这怎么行!朱品声懊恼地直捏拳头。 一个炸弹不算太金贵,却是万时明他们冒着生命危险造出来的,浪费得太可惜了! 而同时她又吃惊地想到,由于这回炸弹要得多,型号新老都有。老式的引信固定时没用螺丝,还是用的钉销。 圈子上的炸弹都是起飞时才安引信,销子打进去,楔得死死的,全都处于待爆状态,飞回来销子拔不出怎么着舰?弄不好把全船都报销了。 她深悔孟浪,赶紧把这情况向白思孟说了。 白思孟听了大为紧张,赶紧说: “叫他们不要靠近,降低一些,拿刀割断绳子,自行跳海。我们这里马上派出船营救。” 这倒是个办法!朱品声松了一口气。本来她一急之下,还打算让二号圈直飞敌船队上空,不管准与不准,将炸弹统统投下去,炸着几个是几个呢! “还是你脑筋快!”她称赞,“叫我就急不出来!” “也别先叫好!人救下来,出击还得继续。他下来,我就得上去。” “你亲自去?”朱品声急了,“就叫剩下那个兵去扔完不就完了!” “他也要扔得了才行呀!”白思孟说,“两个板凳,各管半圈,他的手伸不过来!” “那就叫他别坐板凳就是了!原来不也骑着爬着转圈扔吗?” “那是攻打老仓。老仙儿的部队没枪,有箭也射不了太高,兵们胆子大。现在这下面枪林弹雨,连我看着都怕,还叫人家爬呀?不吓掉下去就是好的了!你没看到刚才这个?” “那也不行!没见过总司令上阵拼刺刀的!先叫他扔左半圈,回到中间打不着的地方,再爬到那边去!” “还是我” “不行!”朱品声沉下脸来绝不通融,“上次跑去斗金老道,就让我担了一宿的心,这回说破天也不行!” 见她意志无比坚决,白思孟尽管心痒难熬,却无法可施,只好怏怏地坐在那里。朱品声放心了,指挥着两只大圈来回轰炸。 一方面迫于严命,一方面已经过一番适应,放下那个无法坐起的伙伴后,剩下的三个飞行兵终于都恢复了斗志。 首先是受到第一轮轰炸的效果鼓舞——敌舰两艘已经灭顶,只剩下一点桅杆尖头和一堆蚂蚁般漂在水面的人影,记功受奖已经是笃定的。 二是已经穿梭了好几回,基本习惯了噪耳的枪声,发现其实也不那么吓人,于是胆子也慢慢找了回来。 投弹手一个个都愉快起来,情绪颇为高涨。 这下好!又高兴,又有胆,在这种情况下,强令他们偶尔快速突击一下,也就不太难了。 恢复了斗志的伙子们自己也很快就发现,虽然下面各式火枪接连不断地射击,但除了枪筒极长的鸟枪,绝大多数射上来的弹丸都够不着他们。 弓箭的射程比那还不如,能飞到脚下也就接近极限。就是有个别力大的射得高些,至此也减慢得就像泉眼喷的水柱,随便挥一下手就可以把它往斜里打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70章 第一轮炮战 人都不是傻子。既然有机可乘,于是只要下面枪声激烈,他们立刻撤到这极限高度谨慎盘旋;而枪声只要稍歇,他们就一掠而下,抓紧机会接近c瞄准,将炸弹投下就走。 这种战法虽然比不上操场打靶时的从容不迫,但由于精神高度紧张,动作果决自信,准头还都不错。 特别是纵向飞投,几乎不用考虑提前量。圈子迎头飞临,只要对准船头,铁定会击中船身,只不过是打到中间还是偏向船尾的区别。 有准头就有收获,接下来十分钟,他们又击中敌船三艘,虽然都没打沉,却也造成了严重破坏:其中两艘几乎不能战斗,另一艘完全不能行驶。 敌舰还不知在哪里,己方已被炸毁五艘,且全是三桅杆的大舰。连天的爆炸声里,绿眼海军大将托尔第站在巨大的三桅战船船头,心中极为紧张不解,喃喃道今天真是碰上恶魔了。 由于一开始没注意,他和他的手下都不知道这飞行圈来自哪里,还以为是陆地上飞来的,既然没法击退,于是自然而然,就全队向远海避让。 “真是病急乱投医!有病找我医!”朱品声笑道,“本来还怕他们靠岸上岸,他们倒好,反而一直朝我们开过来!” “肯找朱医正就医,那还不热烈欢迎!那就叫那几个兵机灵点,专炸那掉在后面的,尽可能把他们往这边请!”白思孟长长地吐了口气。“都过来好哇!航空兵行动可以告一段落,大炮巨舰时代就可以正式登场了!” 他太想试试新造的大船和加长炮的威力了。 这时海面上波光粼粼,风和日丽。除了自己这只战船与相邻的陪伴船划开的水痕,什么人为的扰动也没有。 仅只从目光不及的远处偶尔传来的低沉的雷鸣声,才告知乘员们有人类活动在地平线之外不规律地进行。 忽然,白思孟看到他们乘坐的这只二桅船的船长捧着他饲养的雨点信鸽快速走来,手里拿着一个纸卷。 他连忙起身接过,展开一看,原来是主力舰队的飞鸽传讯。 齐副统领报告说,他那里已经与敌方右翼接触。在相距三里时,敌方大概是慑于我方舰队的规模,看清楚后便转弯后撤,正向其左翼靠拢。 “好极了!”白思孟兴奋地说,“转变航向,直指老仓——咱们继续占据中间位置!” 船长立即发出指示,同时通知陪伴在右舷方向的那只姐妹舰一起转向。 回到舱里,白思孟笑对朱品声说: “波格里奥这家伙,直到这时才发现上当——没抄成我们,反被我们包抄了!” “那就静等他们靠拢吧!”朱品声说,“刚才又敲掉他一只,这个左翼已经丢掉六艘了。等双方都会合后,我们就是三打二!” 海面风力不大,帆船移动缓慢。直到一个时辰之后,敌我双方才进入能用肉眼看清对方船舶的细节c识别彼此的旗帜的距离。 而这时,双方对对方的规模与实力也有了全面的认识。 绿眼的船只数量较少,但船体大些,炮数多些;新夏船只多些,但总吨位相等,炮还少些。 双方的实力因此就在伯仲之间,正堪一战决雌雄! 但是这边还有飞行圈呢。 出乎意料的是:会战的触发点发生于飞行圈的母舰。 白思孟此前估计:敌人的左翼由于一直被动挨炸,却很难还击,早已人心动荡,意志不坚,所以已由舰队主力变成了明显的薄弱部分。 记得兵法有云:两军对阵时,一方“攻坚,则瑕者亦坚;攻瑕,则坚者亦瑕。” 此时若是继续轰炸,则已经逃避许久的左翼这个“瑕者”,在又碰到更加强大的敌人加入战斗时,其信心必将率先崩溃,进而拖累全线所有兵力,所以一定要抓紧狠揍,决不能让它有喘息的机会! 但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这时,自家这接近返回主力阵营的两只快帆船刚好夹在了两造舰队的中间,反而成了己方向前突出的部分。 对方好不容易碰上个炮击目标,看到有机可乘,立刻争抢着贴近,先拿它俩试炮。 只听对过砰砰砰一轮排炮打来,呼啸的铁球横冲直撞,立刻把两位年轻都督座船的桅杆打断一根。 面积最大的前帆危险地倾侧,嘎嘎叫着向一侧倒下,鼓荡的帆布失去劲力,飘荡着哗地一下拖进了水里。 水的作用何等粘滞!那面大帆大水中一兜一扯,比倒着划的整排大桨还厉害,一下子就减缓了战船的航速,且缓缓转向,舵手拼命扳舵也扭官不过来。 侧面整体暴露在对方炮口之下,这已经是糟糕透顶,却还没完。 更不巧的是,上空的两只飞行圈已经扔光了所有炸弹,战果辉煌,又炸沉一艘,炸伤一艘,但己方也有一名飞行兵受了枪伤,不得不返回甲板急救。 然而此时预定着舰的甲板正笼罩在烟花乱迸一样的炮火中,舱面一片混乱,根本无法降落。 快帆船已经快不起来,为了逃命,只能一边割缆弃帆地抢险,一边艰难地行驶,同时又利用船身两侧的长炮进行还击。巨大且无法停歇的轰隆声震得人耳朵都要聋了。 朱品声在可怕的噪声里已经无法凝神指挥,只能在心智飘忽中不停地大声呼喊,要小奇小灰传达命令,叫飞行兵去后方大舰上降落。 还算运气,其中一个在轰隆隆的噪声中好歹听清了,立刻哇哇大叫,转述了命令,让进退两难的飞行兵们有了去向。 空袭至此自动停止了。 在主力船队中惊见都督们身陷险地,齐副统领急忙命令最前面的两只大舰不要按原指令直冲,而是向左偏航插向敌舰,力争尽快隔断敌方炮火,掩护都督座船退入己方阵列。 两只大舰明白后,立即转舵斜插,一边执行挡箭牌任务,一边排炮齐发,射向敌军阵列。 不料敌方认定快帆船是严重威胁,其中一只大舰奋勇追击,也突出到前方。到接近并行时,其舷侧立刻迸出一阵猛烈炮火,接连打中都督座船及其姐妹船。 形势一下子变得紧急万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71章 炼狱般的残酷 幸好天佑新夏。天佑都督。 就在这紧急关头,准头一直还可以的座船左舷长炮,轰隆一声射出一颗开花炮弹。 炮手瞄的本是另一艘敌方大舰的中部吃水线,谁知炮弹出膛时炮座恰好没垫稳,竟然明显地错动了一下,于是弹道立即改变。 炮弹怒吼着远远飞去,居然一下子打偏了五度,还又翘高了一点儿,没有奔向原定的目标,却来了个隔山打牛,落下来刚好击中了后面那只奋勇突击c前出好多的敌舰的后半部,而且一触就炸。 不偏不倚,好一个歪打正着! 只听一阵震天的巨响,火光闪耀,浓烟滚滚,那只大舰的炮舱顿时被撕开了一个大洞,就像一张扁脸上陡然张开了一张大嘴。 内里的破坏比外表更严重。 船肚里开花,气浪向下直达船底,同时凶猛地膨胀上冲。甲板立即被大片掀起。安置在上层的铁炮立脚不住,乒里乓啷都摔到了下层。 与此同时,正在填装的少量炮药也被迅速引燃,接着又引燃了桶里勺里的残药。这些可怕东西嘭嘭啪啪陆续炸开,随之又是上冲下突一阵连环爆响。连炸带砸,崩得船里一片狼藉。 放在底舱的火药库房也不可避免地被殃及,救也救不及。眼看火焰腾腾,大爆炸不要一时三刻就会发作,这艘原本奋不顾身的大舰立刻偃旗息鼓,从上到下,乘员纷纷跳海逃命。 真是出头的椽子先烂!尖儿被掐,直到这个时候,双方军舰才真正形成对射的阵势。 不曾遭受轰炸的敌方右翼眼看形势不妙,赶紧利用顺风向北直插,遮护在前,开始了面向东方凶猛的炮击; 受到重创c却还没怎么开炮的敌方左翼本已逃散,这时见得了掩护,便重新聚拢,龟缩在后,休整备战。 这个时代的海上炮战,由于火炮射程不大,精度不高,想要打得上,打得准,就得抵近射击。 想排成整齐的纵队或是横队,隔开一大段距离进行阵列战,对战斗意志和驾驶技术的要求都未免太高了。 列阵不成,距离拉不开,那就人自为战c船自为战,自找对手拼刺刀好了! 很快,广阔的海面上,双方军舰都如开花散叶一样,由密集队形一点一点地扩散开来,彼此接近并穿插渗透,一边行驶,一边开炮。 炮火的浓烟就像大片田地里同时盛开的桃花梨花,处处绽放,很快就到处烟笼雾罩。在最浓密处,连船影都变得模糊不清,时隐时现。 这是真正的贴身搏斗,死亡和伤残忽然一下子变得如此之近! 人的观感全都变了。 当敌舰面对空中投掷的炸弹束手无策时,白思孟身处后方,真心有些轻视这些坚船利炮,看待它们就像看一群老鼠,而自己就是那高高在上的猫。 但是现在形势突变,蓦然发现自己已经置身于它们的奋勇扑咬和凌厉射击之中,他才忽然感到恐怖就像虎狼的利爪一样紧紧抓住了自己。 死亡就在身边呜呜呜呜地盘旋嚎叫,一刻不停,这真是一种千万根针同时在后背上扎的滋味! 放眼望去,天和海都是又宽又深,深不可测,但人的活动却只局限于平平一线之中。而就在这窄窄的水天相接之处,散开的战船就像一个个小小的浮岛,东漂西漂,很缓慢,很脆弱,却都在眨动着数不清的邪恶的小眼睛,一眨就是一道细细的闪光。 这闪光一亮即熄,但过一会儿,你便听到一股越来越高亢的死神的啸叫。 这种死亡号角一样的声音,有的由远到近,有的由近到远,高低错落,时弱时响,四面八方都是这样高高低低变化着的啸叫。 接下来,便时不时似劲风掠来,呼地一声突然高亢起来的长嚎,一个灼热的铁球飞过去,消失在远处。 然后又是一声长嚎,又一个灼热的铁球飞过来,轻轻一擦,便咬去桅杆上的一大块木片,只留下嘎吱一声脆响,便消失在另一个方向。 铁球远去,弹迹为空。但在你的感觉里,那已经掠过的弹道却像是又直又长的炽热实体。 好像不是头上一个滚烫的铁球飞过,而是一条烧得通红的铁棍迅猛捅来。 它凌厉无前,就压在你的头顶,只要再低一点,就能把你穿透,再把你活挑起来,烫成嗞嗞响的烧烤串串。 呼呼呼呼,破空而来;咻咻咻咻,离你而去。 好在飞高的为多,入水的也有,平掠的比较少见。有的平飞而至,却戳向了左边,有的倾斜下砸,却砸在了尾迹。 但只要砸中,那就是樯倒楼塌,人为齑粉。你知道下一下,它砸中还是砸不中? 人的命运完全不能自主。 密密麻麻的布帆木壳,在这些横冲直撞的数不清的烧红的铁棍面前,轻薄得就像一张纸,运气不好的话,说捅破就捅破,说打烂就打烂。 谢天谢地!幸亏他二人乘坐的快帆船运气还好,轰隆轰隆半个小时,被那些铁棍横插竖插,只戳中了五六次,还都没戳到要害,但是帆樯,桅杆,舵楼,甚至中部船舷都被一一打中。 厚实处被打中,船体还嘭地摇上一摇;薄弱处被打中,只吱啦一声就完了,甚至都耳听不到,眼睛也注意不到。 白思孟一直在忙于空袭,却也不能放过炮战不管。 就在他向朱品声过问一番整个战场态势,然后起身向外看一下时,只觉眼前一晃,喀啦一声,不远处甲板上,那个拉帆索的铁木绞车不见了,消失得比影子还快。 同时不见的还有一个正在旁边的水手。 白思孟甚至都记得他张大了嘴巴的无限惊讶表情。但这是上一秒钟的情景。 一秒钟之后,就只扑通一声,船舷边就多了一具无头无肩的残破尸体,血涌得到处都是,如同打翻了颜料桶。 喀吧!后头又断了根桅杆。唿啦啦,又是一张巨大的帆片垮了下来。 这帆片还没落到底,嗵,又是一颗炮弹急冲而至,把横桁一下打断。半张帆随即飞起,绊在船栏杆上,又一头栽进海里。 左前方一只新夏战船也是樯倒橹折,横在水上漂,舵手一点办法也没有。头顶上,那种尖利的啸声又来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72章 天时震兮威灵怒 “真是地狱呀!”耳朵都快震聋了,白思孟情不自禁地缩起脖子在心底里呻吟,“没完没了了!每一秒都比一个世纪还长!快完吧!快完吧!快完吧!人真是受不了了。” 感觉到身边与舱外一刻不停的爆炸c呼啸与强烈的震撼,朱品声也是一脸煞白。 人到这个时候,真该好好回顾自己的一生,该忏悔就得忏悔,该祈祷就得祈祷。 因为说不定过会儿噗哧一下,自己的生命就终结了,自己的眼前就空白了,人间的一切就跟你毫无关系了。 但是那可怕的轰隆声还是继续,还是要吓人,还是要打要杀,还是要人千百次战战兢兢,反复预卜自己的命运。 这是一种虐,一种虐而不杀,却又不说不杀;一种残忍无情c难判结局的缓慢行刑。结局不肯定,过程却已足致命,直要虐你个不死不休。 千百雷霆就这样轰鸣不断,海水殷红,灰烬浮荡,烟雾到处升腾,越来越浓,太阳也为之失色。 但渐渐的,经历了接战初期长时间的恐慌,相对稚嫩松散c畏缩犹豫的新夏舰队最终还是硬扛了过来,节节败退却没有溃散。 在这个过程中,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激励与组织动员,就靠那些已经置身在帆索与大炮前的人,天生的那点儿机灵劲儿和对纪律的敬畏,勉强维持住了正常驾驶和被动的还击。 战船处于炮火中,就像人处于打斗中,没一刻不在移动。 移来移去还没被打倒,自然而然就获得了必要的灵活度,也就自然而然地长于趋利避害了。 很快,一直被驱赶退避的各船舵手都发现自己的位置还算太糟糕,船体也还没事,还能冲撞几下; 而炮手们胡乱打过若以后,也终于发现其实不用那么害怕和着急,时间瞄长一点儿一定可以打准。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也必有一得。阴差阳错,乱拳也打得死老师傅。 通过持久混战,吃亏连连,经验全无,炮术也差的新夏战船终于也有了显著战果,接连两只绿眼战舰冒起烟来,而且很快就倾斜到一边,船身原地打转。 看到的新夏战船都不由精神一振,大声欢呼叫好。 哈,自己这边居然也行啊!绿眼贼也有被打翻的时候呀! 这一下子就加强了整个舰队的信心。整个态势上的反击一点一点的,终于开始了。 形势向好,一些已经退到阵列边缘的战船就开始担心,怕叫人看出是怯战。 新夏国历来军纪甚严,这样的举动被人看到,事后追究起来,船长一定会问斩。 为避免自招不是,各船船长便急忙联络,说好一起组队冲锋。谁一谁二谁三,定好后,迅速走成了阵列。 一开始各船仍旧胆怯,也怕别人心口不一,就选一处打得不那么激烈的海面冲杀过去,一边行驶,一边凶猛地开炮。 但海战的现场比棋盘上的棋子挪动得还是要快,你动别人也在动。 这几条船一冲到预定的集结处,就发现身边的船舰反而由稀疏变成了稠密,而且新夏战舰c绿眼战舰完全混杂到了一起。 到处都是冲突,到处都是射击,炮弹一声高一声低,甚至交织一起,简直是光芒四射。 这个时候,就像行船开进了台风眼儿,既不能再作选择,也不必再谈后悔,只能硬着头皮,挺直腰杆,奋力一战。 边冲边打。几番齐射下来,原来的怯懦者也取得了战果,被击中的敌船从一到二,再到三到四,有的还冒起烟来,而己方不过小有损伤,不由更加信心倍增。 不是说新夏海军稚嫩不行吗?怎的先挨了一顿痛打,又能缓过气来? 原来是弹药用的不一样。 在这个阶段,开花炮弹的威力充分显现。 由于它们带有尾翼,弹道稳定,准确性高,而且一经击中立即炸开;哪怕打在帆布上也能爆炸,这就比那即使撞到木板也只能钻出个圆洞来的实心炮弹破坏力大多了。 新夏舰队的战船固然也大批地c频繁地被击中,人员伤亡持续增加,然而只有两三艘或是舵被打掉,或是帆樯尽毁,不得不退出战斗,却还没有一艘下沉。 而反观绿眼舰队,炮战只进行了三十五分钟,已经有三艘下沉,七八艘冒起烟来。 但战斗中也常有意外。 在几艘我方战船围攻敌方副将波格里奥的指挥舰时,敌方炮弹飞来,啪地打碎了齐副统领站立的舱楼地板。 虽然这一弹没有直接打到人,却把齐副统领和该船船长砰地掀起,抛球一样抛到了船舷边。 这一摔好生沉重!两位要员不仅全都脑震荡,昏迷晕眩,还一个摔坏了腿,一个摔伤了胳膊,都无法进行指挥了。 该船弁目赶紧摇旗,请唐副统领接过指挥权,同时适当退后,让两位大人能得到从容救治。 唐副统领接到通知十分振奋,立即挂旗履新。 然而此时的战场,已全面进入人自为战的混战状态,战船冲突,烟雾弥漫,稍远一点就看不清,还不时被穿插来去的船影遮住视线,你指挥谁去? 他只能督促和率领身边叫得动的几条船一起围追堵截,先打最接近的目标。 白思孟和朱品声也不能指挥。 虽然退到交战的阵列之外后,危险小了,朱品声也能凝神遥控了,甚至居高临下,比任何人都明白现在战场的整个态势,却不能发布任何人家能够理解的命令。 你怎么指示人家通过层层障碍,驶至你指定的位置,去打他压根儿就没看见的敌船?就是他听了你的话,好不容易驶到,敌船不会又溜走了吗? 现在就是有个高音喇叭也没用。战场上,一刻不停的炮声比任何其它的声音都响亮。 白思孟想起以前读过的屈原的“国殇”,觉得写战争没有比它更贴切的了。 那么现在的战役进入到《国殇》的哪一段了?是不是“埋两轮兮紮四马,援玉枹兮击鸣鼓。天时震兮威灵怒,严杀尽兮弃原野!”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73章 抓俘不易 “天时震”,此时换成了炮声震;“严杀尽”,恐也未必达成。但是双方这种面临巨大伤痛也不肯后退,咬紧牙关一次次地以命相扑,却与那埋轮紮马,击鼓以待死亡的悲壮不相上下。 是一种什么力量在支撑着陷于巨大漩涡的这一群人?他们的个人命运与这山岳一样庞大的国土与财富之争又有多大的内在联系? 对于普通士兵来说,他们所打的基本不是他们真想要打的那种战争。 一边是因眼前景象而发自内心的感慨,一边又是按照战争要求进行的轰炸准备,白思孟反感着c深思着c叹息着,却又亲自监督,在已经飞回的大圈圈上,重新装好楔入了保险销的十几颗炸弹,命令飞行兵再度起飞,要他们也像战船一样各自为战,寻找目标,自行解决。 炮战加空袭,片刻不停,硝烟弥漫天际,血水染花了海洋。半小时后,战事从混乱的胶着状态转换成比较明朗的一边倒态势。 新夏海军三艘三桅大舰有一艘严重受损,无法继续作战。另外有两条二桅船分别被击中弹药舱,爆炸沉没——幸亏不是两都督的座船。 而绿眼海军则整整损失了十五条战舰(包括打得动不了的)。 绿眼舰队见势不妙,开始努力脱离接触,向南移动。 两位高阶海将各据一船,手扶栏杆遥望前方,有时也彼此望望,咬牙切齿满面尘灰。 不用互相通报商量了。他们心下都已十分明白:胜败早分,一走为上。再打下去己方将被轰得一条船都不剩! 但是事到如今,想让船只剩下也已成了一种奢望。 倒不是新夏两督缺少一线之仁,非要尽数全歼,连放几条船回去报丧都不肯,而是稳占上风的舰队中众水兵水手没一个人愿意发慈悲。 新夏人原来没有什么正规海军,在海上打仗的只有海盗和官家的巡防船。 巡防船除了海盗没有敌手,没有别的标杆可学,便渐渐染上海盗的毛病,那就是谁逮到就是谁的。 比方上面不许走私,他们就去抓走私船,抓到之后船交给官家,私货却大部自己干没,从不让财物从手里空过的。因此原来巡防营的营丁名额都要拿钱买,补上一个名字,大家都恭喜他要发财。 四督来后,忙着建立正规海军,还无暇整顿若辈的陋习,于是随着老走海路人员的混入,海军里就也沾染上此种习气,有所缴获的时候,都是一拥而上,谁也不肯让人。 因此这回先是海军式的开打大打,一个个心怀戒惧,举止都还挺正规,一切以战胜为重。 但战到这最后阶段,眼见绿眼军舰已被打残打烂,绝对落败,又是抓俘虏,搜腰包,抢东抢西的好时候了,各船就原形毕露。 水手水兵全都欢欣起来,叫着吼着,个个不甘人后,使帆摇橹,奋力向前,比刚开战时还要气势汹汹,大声呐喊,争相靠帮跳船,要抢先宣示占领。 谁抢到就是谁的,谁肯让别人多抢! 却不料事有例外。与海匪和走私贩不一样,这些绿眼军人十分凶悍,打到这个程度还是桀骜不驯。眼见敌船靠帮了也不投降,炮打不过就用上了枪。 只听砰砰砰砰,硝烟四起,抢在前面,毫无防备的新夏士兵无不被打落入水。后面人看到,不约而同发一声喊,都呐喊道: “小心!小心!贼子还有枪!” 这就麻烦了! 原来由于优先铸造大炮,后膛枪工艺精细制造困难,产量很低,目前四督手中无货,只给陆军配了一些粗糙的枪支,每百人只有三支,子弹也不多。 海军则只有各船的船长配了自造的左轮手枪,子弹就那弹仓中的六颗,试打一下就全没了。因此各舰可说都是有炮无枪。 如今面对绿眼军人的各种落后的长短枪与喇叭似的大手铳,有枪无弹的他们竟然只能用弓箭还击,灵活性与准头上就大为吃亏。 当下只听见四下里乒乒乓乓的爆响,却很少听到弓箭的崩崩声,于是刚靠帮的新夏船只马上又努力脱离。 乖乖隆的隆!此时只要稍微迟疑一下,便会被没打死的绿眼们反攻过来,若是抵挡不住,自己的战船反而要丢掉了。 本来白思孟的意图也是尽可能多地俘获对方的战舰,好今后改为己用,但朱品声很快就看出实际情况非常危险。 对方不少船只遭受轰炸炮击,确实丧失了主要战斗力,但炮虽停了,人员和枪械还基本完好,要登船去俘虏它们极不容易。 而且事实也正如战前她所猜测的,敌船中显然装载了大量陆军官兵,不但人数较我方水手占有极大优势,近战肉搏更是拿手。 眼看着近距离内我方水兵不断倒下,己方船舰不但已入险地,还有些挣脱不易,若是再与他们纠缠不清,说不定战局就会由此反转。 她急匆匆地把这个情况告知了白思孟。 “还有这事!这就难了!”本来展目四望满怀喜悦的白思孟脸一下子沉了下来,“这么说,这一大堆洋货,还真只看得到,却吃不到?” “这不一吃就硌了牙吗?再吃就卡喉咙了!”朱品声说。 “那就发出警告吧!”白思孟无奈地说,“叫各船脱离接触,不许跳帮!迫令投降!不降则继续轰击!” 船上水兵中嗓门最大的被推举出来喊话。 纸喇叭对向这边又对向那边,白思孟的命令被一船一船地迅速传达到很远的地方,于是本已大幅减弱的轰鸣声又重新开始惊天动地。 “这打的都是真金白银哪!”白思孟无比痛心地说,“没有缴获,只有消耗,智者不为。我们又不是朱百万,白百万,十几万两银子就这么打掉,一点成本也收不回,下一步的登陆战怎么弄?又开空头支票跟米家去要?” “有两条船挂了白旗!”朱品声眼尖,忽然胜利地说,手拍得床板一响,“瞧那里——挂了白旗后,乘员都下了小船,全部赤手空拳,等待收容。”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74章 匪气冲天 “是吗?”白思孟紧皱的眉毛不由一扬,面露喜色,“总算还有两条呀!好哇好哇!真是太好了!啊——对!只有等他们放下武器才能靠帮!而且也不一定所有人都下了小船,比如伤员就不会,还得警惕!” 这时已有三艘敌船逸出包围圈,直驶西南,想要逃回大青铜海岸。 白思孟牙一咬就要下令飞行圈追击,谁逃在前面就把谁轰下海去,但朱品声有些不忍了,嘟囔说: “穷寇了就莫追吧!看着都可怜!炸弹一爆炸,海面上就浮起一片,水都是” 水都是什么?自然不是黑的就是红的!黑的是灰烬,红的是血水。 但我们这边海面黑红色的里面,还包括新夏官兵浮动的人头与破残的躯体呢!白思孟想起在北边万聚坪时看伤兵的情景,不甘心地摇了摇头说: “穷寇莫追,是怕困兽犹斗,伤损自身,不是说寇也可怜,所以就得讲良心,网开一面。 “他若肯投降自然可以免死,不投降的话,想想我们跳帮时被他们打死的那些水兵,能饶了他们吗?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你想想这个‘犹’字!桃浦东陂的少妇也在盼望她们的丈夫,却不知良人们都‘已经’了呢!” 朱品声不禁也回想起在万聚坪慰问伤兵的情形,摇摇头,心情压抑,无话可说。 “都是叫历史的车轮给治的!”白思孟摇摇头,毫无愧疚地说,然后走出舱去,对待命的飞行兵说: “向西南方向追击。追上后,往它们的前方扔几颗作警告。弄明显点儿,别让他们误以为是你们投得不准!多等会儿,看他们挂不挂白旗!” 这时大规模战斗已经进入尾声,混乱的战场上又有一只敌船挂起了白旗。新夏水兵等了很久才接收了该船,发现确实只剩下一些死伤者,其中就有已经毙命的波格里奥海军中将。 另外还有几艘,虽然没挂白旗,但枪炮俱寂,一点生气都没有,就那样随着海水颠簸,悲惨地一起一伏。 贴上船帮看时,没有伤痕的敌军也全都瘫倒在那里,看见战胜者来到,都举手投降,没一个敢于挣扎不服的。 一下子多俘获了三四艘,白思孟的脸色好看了些。朱品声笑道: “从没见过你这样的司令,一手指挥打仗,还一手扒拉算盘珠子!到底是粮秣官出身,升斗必争。” 白思孟笑道: “这已经不是原始部落相斗,棍子石头都不要钱。打仗就是打国力,打经济,不算着过行吗? “钱也真是紧。自打接手西海这边的事,上面的军费总要不来,却不停地催着打仗,只好天天叫人忠君报国,毁家纾难。 “可冷眼看去,打从郡守算起,咱们手下这些官员,闹到如今,有哪一个是真把家给毁了的?再弄下去,倒是米家先要毁了!” “你这话不错!”朱品声想想也有同感,“那些没良心的,还不只是没毁,有的还更肥了。我听说好些官吏都在各船厂c铁厂c山场有股份,有的还悍然拿干股!战事一起,哪个不发财?” “所以每次买船买铁买铜买火药,咱们都碰上正涨价的时候呢!”白思孟冷笑说,“又暗通消息,又哄抬物价;还经常装作公正体谅,替那些老板向咱们进言,说最好如何如何,才能励士气且惬民心,其实都在变着方儿榨取公款,利益均沾!” 不满是不满,但实际情况却没办法改变,也没时间去改变它。因为他们从来没打算呆太久。 想想说了也没用,朱品声也只好叹一口气,重新关注飞行圈追击敌船。 由于迄今为止,一连串的报捷都没有提到托尔第,白思孟断定这个敌方总司令一定就在那撒丫子逃跑的三只船上。 擒贼先擒王,先没把他找出来打掉就是个失误,可千万不能再让他在最后的阶段悄悄溜掉。 又过了一会儿,朱品声有些不安,因为那三只船似乎改变了航向,两只飞行圈跟踪不到,飞行兵有些着急,也不请示,就彼此拉大了距离,散得很开地搜索前进。 这比较冒险。因为谁也不知道这两个大飞行圈的动力能维持多久。一旦其中之一能源耗尽,圈子落水,人就危险,就得另一只圈子来搭救。 而且这样拉开,就是其中之一发现了敌船,又如何呼叫另一只圈子过来协同攻击?听不到了嘛! 因此,朱品声也不与白思孟说,就告诉小灰:立刻把二号圈叫回来,同时,叫飞了好久,有些气力不加的小奇落到二号圈上休息。 一只乌鸦还想跟大雁拼耐力,那不是笑话吗? 这边白思孟忙着下达和督促落实战胜后的各项必要措施:占领敌船,收缴刀枪,集中俘虏,换人操船;还要军官们监督士兵,不许私吞财物,不许擅分物资。 前四条犹可,后两条却把队伍中那股海匪气给挑动了。 一些人公然梗着脖子骂开了: “娘的!老子在前头拼命,有人躲在后面享福,还管老子抢不抢东西!” “几钱银子军饷便能买老子的一条命么?” “娘的!还吃这份粮做什么?老子明日就去投老猴子c陈骑墙他们去!” 嚣张了!而且有人骂居然还没人管,这还怎么维持军纪? 白思孟听到亲信汇报,脸都气白了,就想:怎么小蒋没来?要是他在,把那奉旨大辟的牌子一供,斩他两个人头下来,看谁还敢嚣张! 朱品声调整好了大圈子的行动,睁眼看看,发现他恼怒非常,生怕他一冲动就做出什么来,赶紧劝他: “这算什么大事!叫亲兵巡视各船,听到有人胆敢对上峰不敬就拿下,回去后就开革军籍,叫他滚蛋就行了。 “为小事斩首,谁也不会服。可完全不管,又像是怕了他们。听我的!就拿这不敬上峰说事。这罪过可大可小,还谁也没法驳!拣那表现最猖狂的稍微敲打几个,事情不就过去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75章 老道飞临 白思孟冷静地想了一下,也承认这是个好主意。口舌之事,不能太当真。只要军费能捞回一些,不致叫人给糊弄光,就是一大成功。 这些土匪,当年什么赃物不拿个干净!能留下若干,就是对都督最大的尊敬了! 亲兵们下了小船,四下巡视去了。 朱品声又回去躺下,刚闭眼就吓得一下子坐起来,叫:“不好了!老金头来了!” “老金头?”白思孟也吓一跳,“金老道怎么也在?一直没见他现身呀!” “才飞来的!他也有飞行圈!” “从陆地飞来,还是从别的船上飞来?” “没看到别的船,肯定是从陆地飞来!他一来就直扑咱们的大圈圈去了,怎么办?” 天哪!这可怎么办?白思孟紧张得眼睛直眨。 飞行兵都没带武器,既没阻击枪也没bs,连可以投掷的砖头瓶子都没有! 难道徒手搏斗?老道那双大手谁能抵敌? 拿牙咬?近得了他的身吗? 驾驭着大圈圈撞?老道既然会自己飞,多半也像老仙儿,操纵大圈圈也不在话下,你能撞到他?说不定反过来还能把你的圈圈翻过来,一巴掌把你拍进水里去! 他在紧张思索解救之道,朱品声却眼瞅老妖道越飞越近,已急得不知怎样才好。 只见金老道飞到一号大圈圈跟前,伸手就抓。两个飞行兵无法躲开,只好性命相扑,挥拳就打。 老道一手挡住,另一只手一巴掌扇来,把右边那兵打得一个倒仰,鼻子耳朵都流出血来。 左边那兵见不是个事,赶紧操纵圈圈向下俯冲,想借助速度摆脱老道。 谁知老道也是飞行行家,他竟不屑自己追,只一把抓住大圈圈,让它拽着自己下降。 大圈圈无奈,又改向往上飞。老道仍是紧紧抓住,一起上升。真是蚂蝗叮在了马屁股上,甩也甩不掉,咬也咬不着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船! 左边那兵至此黔驴计穷。金老道哼一声,就要挪到他这边来。 忽然脑后疾风一扫,便是六道血印,几乎要把头皮揭下,疼得他大叫一声。急回头看,却又是在老仓墙头啄过他一嘴的小黑鹰。 记得当时它吃自己大袖一挥,便即摔死,怎地又活了过来,还飞到了这里? 不过也无甚奇怪。当时事急,自己也没再察看,或许是没能令它死透。此处离老仓也并不甚远,想是它活过来后寻食来此,也未可知。 只是为何一见贫道它就要攻击,难道头戴道士帽就会令它不喜?或是已经结仇,这回是专门寻报复来了? 不过此时也无暇细想,眼见那恶鸟又冲过来,他微侧过身,暗暗蓄力,准备它一飞近,就伸掌一剁,将它结结实实地打下水去,决不能让它再跑了。 谁知也就在此时,趁他全神贯注,又一黑影从侧后袭来,寂静无声,却来势更猛。 老道才一察觉,便叫不好,极为迅速地抬掌护脸,同时左手斜伸,作出个迎击之势。 接下来风声劲急,却只是一卷即消。 老道正待回顾,陡感右眼一阵剧痛,眼前金花乱冒,竟似漆黑的夜里星光点点。 眼睛是人体最为娇嫩之处,一旦受伤,疼还是小事,失明之虞更加令人心惊胆战! 他又疼又惧,不由头晕目眩,再也撑持不住,左手一松,也来不及发动自己腰间的圈子,一个跟头,便从高处石块一般跌落,整个人体快速坠向海面。 幸亏他功力深厚,又历经艰苦,极耐熬打,才于落水那一刹那,本能地重新操纵起飞行圈,止跌侧滑,然后转而向上。 但这一坠一停再一转向,慌乱中处置的势头过猛,陡增的重力又几乎把他的腰椎拉断。 他痛苦地嘟噜一声,好容易自然回弹,才恢复了腰肢的弹性。 他强睁双目观察形势,却惊骇地发现,只有一只眼睛还有光感,另一只不但不听指挥,反而扯动得他头痛欲裂。 “完了完了!”他心知肚明,“右目废了!” 刹那间,徒儿钱钧一目失明后那种悲愤欲绝的神情出现在脑海里,空有一身好功夫,他内心也不禁沉浸于一股彻骨的凄凉。 屋漏偏遭连夜雨。 他已经头部受伤,腰部僵硬,摇摇欲坠,几乎无法确定方向,只好由着那只飞行圈任性乱飞,心想只要早点脱离那两只不知什么种类的恶禽的追击就好。谁知飞了一阵,却不偏不倚,恰好飞到了正在逃窜的三只绿眼船旁边。 船上逃跑中的绿眼军人远远看到有物掠海飞来,人人不识,都惊怪起来,说该不是什么“飞行的荷兰人”吧?一种传说中的海上鬼魂,来自淹死的海员,传说只要阴雨天气,他们就疯狂地扯帆飞驶,谁见着谁就必有灾难 见他越来越近,水兵步兵都慌了,纷纷举枪瞄准,准备进入射程就打。 幸亏曾给托尔第传话的老使臣就在这只船上,当时睁开昏花老眼看了,认得是金老道,连忙大声制止道: “这是大青铜的国师,大家不可伤他!” 等他来得切近,他便叫随身翻译大喊问候道: “金国师别来无恙?如何这时到这里来?来此有何贵干?” 金老道疼极怒极,神智却还清醒,强睁左目看了,叫一声: “原来是巴塔老先生。老先生且助我一助!” 老使臣巴塔连忙叫水兵赶紧拉起攀船,张在那里等待。 算是众人手脚快,刚刚拉起就呼地一下,刚好把那跌跌撞撞地飞过来,几乎无法站立的金老道迎头兜住。 众人再七手脚地捞了他出来,扶到一块突起的舱盖上坐下,询问情况。 “不想被一只鹰啄了眼睛!”金老道喘着粗气简短地说。“贵军战况如何?” “战况?老先生问我等战况?” “是呀!打得如何?吴贼捉住了么?” 原来他才赶到,对战况一无所知! 老使臣不忙回答,先大声叫请医官来,然后才叹了口气,向四下看看,说: “我军不幸战败,就剩三条船了!” 本章完4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76章 当头一弹 金老道大惊,手捂着痛眼嘶声问: “贵军出港之时是十余只,怎的败得恁惨?吴贼竟然如此凶悍么?” 老使臣心想:你还以为只有新厫的十五只?却也不想纠正,只含糊说: “吴贼哪有如此力量!是那西海都督府四贼亲来,船舰合共七十余艘,半路截住,打了起来。吴贼十艘炮船见来了他的援军,又趁势反扑,我军才支撑不住,因此败绩。” 金老道心下惊骇,却又不信,西海二郡哪里有这许多船舰?他心中琢磨道: “莫非此老所言不尽不实?” 这时却也不好质问,他只能叹口气,极为遗憾惋惜地说: “哦,哦,哦!原来如此,原来唉,老夫竟不知道!真格是大大不幸。大大不幸!然而胜败兵家常事,老先生也不必懊恼。请问,贵中将波格里奥可在此船?” 老使臣惨然摇头,说: “不在了。不在了。不在此船。” 金老道仍然捂着痛眼,也不用看脸,光听声音就知道,这就是说波氏已经完蛋。 兵者诡道,战场险地,一入战阵,刀剑无情,谁也不能确保自身一无损伤!只不过死到中将一级,损失也太大了。 然则波氏完了,此际一切事务又归何人主持呢?于是他连忙又问: “此事可已告知贵大将托尔第阁下?” 这是委婉地打听负责人,同时也表示了关切,更主要的是提醒:副将死事,主将岂能不管?此仇不报,非为人也! 哪知老使臣接口便说: “大将就在舱中,想来此时知道老先生到来,也就要出来了!” 这又是出其不意,金老道不由大惊。 果然过了不久,甲板那端靴声槖槖,在众军官簇拥下,那位又高又胖的托尔第大将亲自来看他了。金老道不禁愕然仰视。 “原来是金老光降!”脸色浮肿的托尔第精神颓唐,两眼神经质地不停眨动,“是从新厫来么?” 金老道勉强睁大左眼仔细看了一下,回答: “老夫正由陆路去老仓观战,途中听得这边打得山响,便飞来看看,不意得见大将军!” “哦哦哦,”托尔第不改那雍容高贵的仪态,点点头说,“幸会!幸会!” “大将军战况如何?”见到真佛,金老道自然要问出个子丑寅卯。 “哦——我——我军小挫,暂且退回,避其锋芒。”托尔第轻描淡写行若无事地说。 金老道一听,又惊又气,一时无话可说。 本来他还以为只是波格里奥遭到毁灭性打击,托尔第的那半支还保存不动,却不料他也呆在了逃命船上,还信口搪塞,这岂不是等于说,此战他也率部参与了,并且打光了所有的家底? 出海近三十大舰,竟只返回三只,谁能相信?对眼前这位强装镇静的败军之将,他不由立刻产生出强烈的鄙夷。偏那托尔第还要对他表示关切,惊问: “老先生右眼怎的了?” 怎的了?还能怎的?事情不明摆着么!还好医官适时赶到,接过了话头,给他洗创上药,细心包扎。 官舱里正胡乱忙碌着,忽听外面轰天价一声巨响,惊天动地,船体随即猛烈摇晃。立刻,甲板上一片杂沓的脚步声,夹杂着各种乱嚷乱叫,都是听不懂的语音。 再过一会儿,又是轰的一声。接着又是脚步声和吵嚷声。 “这是为何?”金老道惊问,“怎的接连爆炸?又开炮了么?” 他急欲睁开双眼,却痛彻心扉,只能用一只左眼勉强看了看左边,只见前面又腾起一条高高的水柱。 “飞贼又来了!飞贼又来了!”水手和士兵都在大叫,“这厮们炸了我们一路,还不肯饶!” 说话间,砰砰c嘡嘡,枪声四起。 托尔第,老使臣,一个个抬首望天,都不禁面露惊恐,却又束手无策。 老道怒从心上起。至此他才彻底体会到徒弟心绪之苍凉。 就是这特大个的飞行圈,才叫他落到这万劫不复的境地,现在还追来投弹! 想起在老仓时,本来打得多好!都是这飞行圈一再出现,炸死徒众无数,才将城池丢掉,让自己在老仙儿徒弟面前一句都不能说嘴! 三十年令誉,积攒起来好难,一旦出丑,便一扫而光!此仇不报,何以为人? 右眼还是疼极,但已比刚刚受伤时好过得多。估量一时还不会妨碍徒手格斗。他心一横,腾地站起身说: “待老夫去!老夫必亲手将这上面的敌方贼子拖下地来,交由大将军处置。” 也不等眼前这位败军之将答应,他整理一下衣裤,插好短刀,又按按眼睛上刚蒙住的白纱布,道一声:“有劳!多谢了!”便倏地起到空中。 甲板上的枪声很快随之停歇。 飞出密密麻麻的帆篷缆索,上到高处抬头一看,赫然两个大圈圈就在头顶高处旋转着徘徊,似要轰炸,又似威胁。老道怒吼一声,急速窜上。 上面也顿时一片恐慌。 原来,刚刚和老道斗了一场的一号圈见老道被大雁一嘴啄伤,掉了下去,心想若他淹死,岂不是可以捞个尸体回去报功?左右又没找到逃敌,就这么的吧! 先藏了个讨巧的心思在,不想追踪而至,竟然不但找到了那具活尸首,还巧遇上奔逃中的敌方大将,这真是双喜临门! 四人一商量,就开始按照白思孟的指示,在逃船前头进行警告性投弹,要阻止残敌继续逃窜,最好是立即投降。 但两颗炸弹投下去,也凶猛地爆炸了,逃船却绝无停下的意思。就在他们紧急磋商要不要再投两枚警告时,却见甲板上,那打不死的老怪物又窜了上来! 这下坏了!眼见他来势汹汹,打吧,赤手空拳!那老头却带了把刀。 逃吧,飞得没他那么快,而且炸弹基本没扔,任务没完成,回去着舰也危险。 此时不容多想,一号圈那受过一掌的士兵头脑灵光些,立刻移过圈子,对准上窜的老道,一拉卡环,手一磕,呼地一颗大炸弹又放了下去,硬碰硬,端端正正地掉在正往上急窜的老道那颗两鬓斑白的脑袋上。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77章 残敌尽歼 看见这一投投得这么巧,投弹兵喜心翻倒。望望那飞速接近的倒霉鬼,他痒滋滋地心道:乖乖我的儿!跟铁弹都敢较量,你老人家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准拟这下一声b,老家伙就要被轰得尸骨无存,他赶紧闭上眼睛,只祈祷弹片不要飞到自己身上。 谁知万万没想到,好几秒钟过后,那颗n仍然不哼不哈,紧闭着嘴一个劲地继续下坠,老道却窜得更近了。 哇呀!竟然避过去了。这下岂不是来找我拼命了! 丢n的士兵心中着忙,看看身无武器,急中生智,一咬牙,在胸前贴肉处一摸,对着眼睛恋恋不舍地再看了一眼,猛地一甩手,将一物打了下去。 这时双方已相隔太近。老道意在持刀捅人,是直直地奔着那兵的屁股来的,待到发现对方挥手打下,躲避已是不及,只好伸出空着的左手格挡。 但是五指有缝,刚刚觉得一物擦过指缝,一夹没夹住,那物已经啪地打在鼻梁之上。居高临下,又硬又猛,竟一下就将他那高高的鼻梁打断。 这一击,不啻被人端着火枪当面枪毙,已经不是什么眼冒金花鼻腔酸胀可以形容的了。 老道叫都没叫出一声,一个倒栽葱,从哪里来又掉回哪里去,目的地直指方才起飞的甲板。 方才他是扶摇直上,这时却是笔直向下,下面无遮无挡,眼见就要噗的一声,摔成一只软沓沓c沉甸甸的去骨鸡了。 可老天还不肯给他这样一个囫囵下场。 就在他坠落的初始,那枚先行释放的n高速已经撞上甲板,刚好就是他原来坐着上药的位置,把那厚重的舱盖一戳即破,一边进舱,一边就发火b了。 轰隆一声,碎木烂板就像喷泉一样翻飞着迸射出来。 大船中部直到龙骨,所有木制结构全部摧毁,顿时成了一个浓烟翻滚,焦糊呛人的大黑洞。 刚刚那些抛射物飞走,老道就哐地一下填了空子。只见那道装的灰布衣衫在人眼前一晃,便连个人影都看不到了。 旗舰被炸,人人无幸。 托尔第站得太近,首当其冲,直飞到半天云里去了,陪葬的少说也有十七个。 大将惨死,三艘逃船上的残敌群龙无首,也慑于轰炸的威力,只好挂起白旗投降。 好像这已是第二次讨论战与和了。但这一次,包括没挨n的两条船在内,上次讨论中表示坚决不降的那些卡拉汗勇士都不再发言,竟一点争议也没有就决定了。 白思孟的快帆船率先赶到,也放了一炮,然后隔水喊话,要三只大船上的军人都放下武器,登上小船,等待处置,不许有任何破坏行为。然后就静等其它船舰赶来收拾。 收缴战利品就像大搬家,是个漫长细致的过程,比装船还辛苦,也有些看不见的危险。 白思孟很想亲自登上敌人的旗舰看一看,但朱品声坚决不让,说: “没看见那儿冒的烟?炸成个大蜂窝了还上去!就不说会b,暗火会变明火,就是那些破烂楼梯踩断了也能摔死人!搞不好还有死硬分子躲在里面打黑枪!” “哎哟,说得这么血淋淋的!过一会儿下面官兵还不是要上去?就不怕危险了?” “他们是他们!你是你!老话怎么说的?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连上头掉个瓦片下来砸着都不行!你是总司令呀!” “特保儿吧!”白思孟不高兴,“在家里呵护了十几年,出来还有人呵护,我什么时候能长大呀?” “得!得!少在这儿抱怨不自由,是人就没有完全自由的。幸亏在这儿说你的还是我,要换个场景,你也成了皇帝,保证有一百个大官跪在地上求你说: “微臣颈血洒地也要保卫圣驾!陛下实在要去冒险,就从微臣的身上踏过去吧!那样只怕你就不抱怨了,还要又客气又得意地跟他们说:各位爱卿,请起!请起!朕知错了。銮仪卫!返驾” “真被你形容到了极致!”白思孟笑道:“还拿柏原的老皇上来作比喻了!可要被人告上去说是引喻不伦,那麻烦就大了去了。 “不过我还是担心:大将的保险柜里能没点好东西?最少这几千人军饷中的黄金得藏在他这儿吧?要是被那帮土匪撬开柜子拿走了,回去再见到老万,我可真是无颜以对了!” “要是光担心这个,倒不用你发愁,”朱品声说,“小灰小奇是干什么的?等那个唐副统领上去时,要他捧着它俩,一间间舱室察看,我不说打开,谁也不准打开!打开看了我说上锁,就都得锁好,原封原样地抬回来。” “啊哈,这倒是好主意!”白思孟真心称赞,“这一来谁还敢背后做手脚!我觉得,还可以先审审旗舰上的主管和保管,叫他说清楚各舱都有些什么东西,这样心里先有了数,就能按图索骥了。” 说办就办。 唐副统领被召唤来,白朱二位非常郑重地跟他说了弥补军饷和军费亏空的事,要他在搜查敌船时格外谨慎,还得要求手下人人自重。 唐副统领要讨都督的好,立刻慷慨激昂地拍胸脯说,卑职敢掏出心来保证,执行命令一定凭良心。 白思孟怕他一双眼睛盯不过来,又给他派了两个他不认识的军官一起去,不明说,却明摆着是要他们互相监督。 这个保证措施很快就被证明非常必要。 即使小灰小奇跟着看,朱品声一眼都不眨,还是有人想方设法地做手脚,越干越肆无忌惮。两位都督也不作声。 但到了出舱时,上船翻检的人却都傻了眼就只两根跳板过人,一位都督管一条。除了副统领和两名特派军官,个个都要脱了外衣检查。而且是两都督监督着这三位大人检查。 好家伙,看着一个个衣着盔甲也不怎么臃肿,却到处都是藏夹带的暗兜,没一处不是塞得鼓鼓囊囊,每人都明显肥了一大圈。 本章完1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78章 张妃奇计 以上这些事情,都是后来逐渐发生的。而在战胜当天,要做的事情多得简直忙不过来。 光是集中俘虏就用了十条船,都挤得满满当当的。 伤员的救治护理同样复杂繁重。军械和火药的封存保管也一点不能疏忽,还要管别的十种百种事情。两都督忙得连吃饭喝水都要挤时间。 到全部船只都驶入老仓港口,成许二将亲自上船参见时,两都督已经累得话都说不连贯了。 一举全歼卡拉汉远征舰队!一个空前的大胜仗! 消息传遍青铜海峡两边,朝野震动,人人尽知。 蒋万二人来函祝贺,朝廷自然立予嘉奖,铜坞那里则一片恐慌。 老仙儿万万想不到,威风凛凛的卡拉汉舰队,竟会败在四个乳臭小儿刚刚拼凑起来的所谓海军手上! 如今海峡已成坦途,新夏国的陆军渡海来攻已是指顾间事,且不说他们已有一万余人兵屯老仓。 如若不能想法抵挡,我父女就只有卷铺盖逃命了。 他弯着腰在大宅里来回踱步,心乱如麻,无计可施。 张冰洁看见了,明知他为什么愁眉不展,却佯作不知,闲闲地问: “父亲有何不开心的,是那几位娘娘一窝蜂争宠,争得皇上不好做人了么?” “唉,你小女子只会说这样的话!”老仙儿烦恼不快,“那流沙四凶海战获胜,金老道已经殉难,我儿难道不知道么?看其意图,定要趁势南下,钱钧那里也不知守不守得住!” 张冰洁撇嘴一笑道: “原来只是这个!父皇勿消忧得。女儿想: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大青地域广阔。且不说一口能否吞掉偌大一口肥肉,便是尽着他吃,连撕带消化也须三月半年。 “更何况杀人一万,自损八千;怎知托尔第与波格里奥死前没有狠狠咬他们几口?因此之故,他们到了老仓,一时不得复出,那是铁定了的。” 这话倒也不假。老仙儿略微宽了些心。 “就是一时不出,终久还是要出的,那时又待如何?”他仍然要问。 “他再来也只是攻城,怕他怎的!听说攻老仓城时他们被老道着实闪了一闪,死伤无数,是以一万人入城,许久不敢出城一步。他再来攻新厫c铜坞,若也这么着,只怕个个都要胆裂。” 老仙儿愁闷道: “我儿不知,今非昔比。那时老父刚将全岛收在囊中,气势极盛,是以人人皆敢舍死忘生,以求富贵。如今战局胶着,胜败未可知,谁人不留个心眼,先保住性命再说?那般恶战,恐难再现了!” 张冰洁不服气道: “父亲一向雄心万丈,怎的今日如此颓唐了?休说如今还有铜岛半壁,便赤手空拳时,我父女又怕过谁来?想那时,一怒之下,连那人都敢弑了,全不惧与天下为敌。 “一不做,二不休,反而死里逃生。如今已然握有半郡勇壮,更有何惧?只要控御得法,三万貔貅,便足以雄视天下!” “如何控御得法?为父想破天灵,却也无一良法。”老仙儿说,情绪上却也略微振作了一点儿,想听听女儿有什么一得之见。 “越是老生常谈,越是切实可行,”张冰洁索性侃侃而谈道,“老成所见,往往中的!岂不闻: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父亲舍得将金银全撒出去,便有勇士应募。父亲若是将铜铁矿冶,乃至山林土地都撒出去,那三万乡兵便是貔貅!” “山林土地!这是何故?又将怎的个撒法?”老仙儿满腹狐疑。 张冰洁指指窗外道: “女儿闲常无事,也曾走出家门,与那些乡民耆老谈谈说说,深知来大青铜的人,都是指望发财的。人人都道这里山美水好,有铜有金,甲第如云,富翁无数,却不曾想,那早已都是别人的。 “这新来的,都是穷人,原在东面无土无矿,来这边后还是无土无矿,一双赤手,怎作富家?还不是一般的穷困不堪了。问他们怎不去探矿垦荒,若是得能到手,那岂不就都有了?父亲猜他们怎么说!” 老仙儿茫然,摊摊两手。 张冰洁道: “他们说:原是老祖宗时便有法条,极为公平,说是矿坑谁探谁有,土地也是谁垦谁有,却拦不住一班有钱人一来就先买通官府,发下执照,哪怕一铲未动,一桩未立,也说所有田矿都是他们先开了。 “他都是领有执照的。你等后来,只要是开在他们的地界,那就还是他的,就争到天上去,你也不过得个力钱。如此不是开垦,竟是与他扛活——最终开出矿井c建成田庄也是他的!父亲说,似此还有谁人能够发家?” 老仙儿吃了一惊,说: “竟有这事?枉我在户部c工部都做过许多年,大青铜这里也时常来看,竟不知还有这样的魑魅魍魉!难道前任官吏一手遮天,后任官吏就不举发他?” 张冰洁哂道: “千里为官只为财。一无好处,谁肯举发?后任也不是没有几个想做清官的,怎奈何这些富户,籍官府为护符,只当是上税一般,你来送你,他来送他,白花花银子在前,谁肯不要,又谁肯揭破?所以弄得越到后来,越是牢不可破。” 老仙儿叹道:“眼看青山碧水,谁知积弊如此!便来这里做了王,为父还是不知道。” 张冰洁说: “父亲骨子里原是志诚君子。人心叵测,我父女不知道的还有许多。但只这一样,就足够了。父亲只须发一道谕令,说我青铜王废除新夏皇帝苛法,旧时全岛官府所发地契c矿照一律作废。谁垦谁有,谁探谁有,只论现在,不管从前。 “若新夏军来,仍因旧制,则本王也难坚持,是以寄望于诸君努力,共赴时艰,击退官军,共保家产。这样一来,再叫人打仗,谁不踊跃?” 老仙儿听了,如梦方醒,两眼大放光彩,不由拍手赞道: “好计!好计!真是好计!不意女张良见于今日!” 忽又一想,不对! “即使贫民踊跃,那富户却要为敌了。乡兵便是他们出头召集,岂不要借此造反,反攻本王?”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79章 情势翻转 张冰洁见他着急,不由噗哧一声笑道: “父亲可不愚呢?天下贫多富少。一乡之中,那富户才有几个?贫民却是无数。倘说要收了他的田产矿坑大家来分,他就要造反,试问,一乡之中,能有几人跟他?早杀了他早分田,怕是他手下的众乡兵都等不及了呢!” 张老仙一想,这话不错,众寡不敌,富户就是想反也有心无力,然而却又不由叹道: “然则这般大家分吃,从此以后,大青铜再无富户矣!” 张冰洁笑道: “蜂虿入怀,各自解衣去赶。此只为救一时之急,管他以后怎的!况且以后有以后的王者,知他如何办理!且先顾了眼前再说。” 一眨眼间,张老仙也想通了,伸手在桌上啪地拍了一掌道: “那就依你!此事重大,却又要的急,我儿可找人速订章程,斟酌尽善,即日颁布。只是守城护都,手头兵马尚不敷用,那散财募勇,究竟该当如何,我儿也有章程么?” 张冰洁想了想道: “父亲一朝崛起,官吏纷纷逃窜,府库一空,没有留下多少银两。赖有官坑数十,产有金砂,尚未流失。原拟付绿眼的兵费,无奈他本事不济,竟取不去!如今要用,就这一项上,至少可募集三千人,作为王室禁兵,出警入跸。半年之后,再另做打算。” 老仙儿点点头,又坏坏地一笑,压低声音说: “为父因我儿的妙计,也想出一条计来。那就是实在用度不敷时,料这战况也已不可收拾,那时便是本城的富户,也不妨硬借他一借。如若不肯,便纵兵一抢了之,难道没了军饷,就要官兵饿肚皮?” 张冰洁笑了,说: “到如今才见父亲不是那般迂阔了!正是,生死场上,刀头舐血,只要我活,哪管他人?不然有几个不送命的?” 张老仙烦闷尽去,不禁仰头叹道: “不料我儿闺阁中长大,深宫里为妇,半生柔弱,不识风霜,来这西陲方才大半年,就已历练出一副男儿肝胆,为父都自愧不如!” 张冰洁摇摇头道: “这个父亲就不知道了。做人最难还要属皇宫。那皇宫中最是可怕。你嫉我妒,勾心斗角,踩死人都不屑用足去蹑,吹几口邪风就够了。休要说保富贵,连保命都不容易。但凡在那紫禁城中活出岁数来的,谁不曾练出一身好本事? “记得有天在宫里,老太后忽发奇想,指着我们几个贵妃说:哪天天下的男人都死绝了,就派你等出去当官。皇后可做宰相,尤姐儿可做州郡,陆姐儿可做户部,韩姐儿可做吏部,张姐儿就去统兵!” 张老仙儿好笑说: “老太后怎的这样分派!那几个都做文官,却怎叫我儿去做武将?难道我儿面相凶些,脸一板就令人股慄么?” 张冰洁道: “当时也是各人都问,老太后为何这般说话。只听老太后手摇羽扇娓娓而谈道:我看这尤姐儿素来喜欢琐碎,孜孜不倦,善于綜理俗务。陆姐儿好财货,算盘来得,怎可屈才不去管钱? “韩姐儿察颜观色属她最能,正好识拔人才,人尽其用。只有张姐儿一个,性烈如火,又心冷如冰,所以人都不要惹她。若是惹毛了,就算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她也眼睫儿都不眨上一眨。这是极言女儿的心硬了。” 张老仙儿听了,不由吓得不轻,连说: “好在好在,为父是亲眼看你还囫囵儿站着,不然真要以为我儿没命了。老太后生前性子也颇为刚硬,为甚在她那里凭空得了这么一份考语?其意味不祥得很呢!” 张冰洁哼一声道:“无他!想来就是那次孙济造反警讯传来,那人大发雷霆,不知为何口角牵连于女儿,正好是在太后宫里。女儿当时一时不悦,便说了一句:这济儿也是无聊得紧,一顶王冠戴着有甚不好,非要换顶大的,压死他个鳖蛋才不换了呢! “老太后听了就不快,说是咒了她的孙儿了。又说,不料平素看着张氏知书识理,怎的也满口粗话!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想是那时嫌隙就种下了。” 张老仙儿叹口气道: “皇宫真不是人呆的地方儿!触怒了老太后居然还能有命,我儿你是第一个了。这也是那时那人还娇宠你,不然还不知怎么样了呢!” 张冰洁又哼了一声,道: “女子以色事人,原不可作长局想;离间人家骨肉更是宫廷大忌。然而女儿生就的脾性,竟是改也改不了。若不是父亲当机立断,做下后来这些事,女儿留在那里,早晚性命不保。所以今日有的,莫非父亲所赐!女儿不替父亲分忧,更有何人足恃?” 她说办就办,雷厉风行。第二天,有关田契矿照的青铜王谕便已抄录千份,用玺之后,雪片一样,飞骑送向全岛各地。 按照旧时律令,这种公告到来,接报的驿令都得敲锣打鼓,集聚乡民,亲自诵读,咸使知闻。所以不到一星期,谕中的内容,全岛民众竟有大半都耳熟能详了。 普通民众因其贫穷,都最在意经济条件的改善,突然天上掉下个大香饽饽,谁人不乐得合不拢嘴?嘴已咧开,却没咬下点什么,岂肯就闭! 于是先是集聚交流,二就执令而行,意见一致后就汹涌澎湃,来到当地富户门口,迫令交出田契矿照,先烧了再说。 然后就是各占各田,瓜分矿产,甚至争抢起来。 头一个谕令反响极佳,于是青铜王接二连三的谕令又到,详细规定怎样占田,怎样分矿,怎样组团监管,怎样成立民军,很快就弄得有章可循,秩序也好了些。 更重要的是,有了这凭空得来的实实在在的大好处,民军热情空前高涨,自觉拥护青铜王,都乐意跟他去打官军。不到半月,三万貔貅就真的冒了出来。 白思孟和朱品声先还不知道,待到注意到这个大变动,岛上已经如火如荼,连自己的防军里面都议论纷纷。 没人向他们汇报,因为这暂时还无关军务,但是没事就爱闲溜达的小奇却听了个满耳朵。 它听到了,也就是朱品声听到了,当时就感觉不好,马上把这消息告知白思孟。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80章 柏梁急诏 新 “老仙儿还有这一套!”白思孟听了十分惊奇,“这下他们就可以以多打少了!谁给他们出的主意?原来没听说他们会这么做呀!” “是呀!”朱品声也感到奇怪,“原来又派税又册妃,还征兵筹饷,弄得民怨沸腾,还以为他就是老藩王式的搞法,却不料这才过了多长时间,就来了个新鲜的!” “还是新鲜到极点的,”白思孟笑道,“就像是迎闯王,不纳粮。又像是,打土豪,分田地!整个江山顿时就不一样了。他真的弄了有三万兵吗?” “恐怕只多不少!”朱品声皱眉说,“听军中议论,好像城南五十里,北大岭上那个三夹口,钱钧的军队一下子就扩大了一倍半,有五六千人了。陆军再想南下,难了!” “陆路不行就还走水路,船运过去,直接打铜坞。”白思孟说。 “蛙跳战术呀?”朱品声摇摇头,“办法倒是个办法,只是不解决问题。你想呀,现在手头就这一万步兵,能拿出多少打铜坞?守军得留多少防备钱钧?他可有六千人众呢!” 这还真是个问题。 白思孟皱眉思索起来,半晌泄气说: “确实不够用。桃浦东陂暂时也无兵可调。十个酱缸九个盖,怎么都糊弄不圆。” 他往椅背上一靠,看着窗外不作声。 刚由海战得胜取得的巨大优势,转眼间又被他一招扳平,老仙儿的顽强机智大大出乎他们的意料。 他们这里进行休整按兵不动,远在柏原的朝廷却又开始催促。 这天接到一道诏书,原来是十万火急的命令,说的是: “顷接谍报,叛臣张逆本希,凶横悖逆,无所不用其极,日前竟妆饰村姑,造作谣言,捏称掳得故元后辛氏,故贵妃尤陆韩氏,同纳为张逆伪王之妾妃,各予伪号,大张筵宴,肆意渲染。 “污蔑宫眷,秽及逝者,竟至于此极,实属丧心病狂,令人发指。是可忍,孰不可忍?着西海四督,速筹良策,一举拿下张逆及其伪后伪妃,立即置诸极刑,无须再行请旨。事毕传馘阙下,公告万国,以正视听。” 白思孟看了又好笑,又好气,赶紧拿给朱品声看,说: “只听说老仙儿称王之后建了后宫,娶了几个妃子,却没听说是纳的故皇后和贵妃。那十几个后后妃妃,加上七王爷和五太监,是我和小蒋亲眼看见是张冰洁指挥着杀掉的,怎么可能又活过来?太胡闹了!” 朱品声原来听他说过,但这时见了圣旨,又不敢完全肯定了,问: “你亲眼见她们死透了?” “这?”白思孟摸摸脑袋,也不敢太肯定,说:“那么大一个金瓜锤,砰地一声砸在后脑勺,还能活命?但我们也真没去探她们的脉搏。” “那就不无可能了!”朱品声庄容说,“老皇帝也扔进地道过,还不是又活过来了?那可是我亲眼看着勒断气了的! “那晚上救出老皇帝时,咱们都没进地道,谁知道那些人还在不在?也可能早被拖出去转移了。 “别忘了,那时我听他们说话,老仙儿本人对那些女人还是有企图的,女儿要杀,他拦不住。但若还没死透,就可能悄悄去救。救出藏起来,此后再派人去接。所以这娶皇后娶贵妃一事,还是有可能是真的。” 这也未必!白思孟想。 他本人在迁雁楼听壁脚时,亲耳听到张贵妃要亲自替老父挑选妃妾,还说过一句,什么想要加个尤陆韩都不是难事云云。 普通妃子可以是假的,买卖来的,贵妃就不会也是假的,也是买卖来的? 但话又说回来,后来加的到底是假的还是真的,自己既未曾眼见,就也仍然说不清,这就不必多说了。 于是他连连点头,然后问: “那现在怎么办?这麻烦交咱们手上了!还要咱们速筹良策,能有多‘速’?” 朱品声不快地哼一声说: “老皇帝也真太诛求无厌。这也说明咱们太好说话了!这么舍生忘死地帮他打东打西,就只空说几句好话,一个军费也不给,还好意思一再张嘴!看咱们都是不吃草的牛呀?我说,这次咱们就不理他!” 白思孟一笑: “不理!我也不想理。不过那样一来,又要一日十二道金牌地催了。兵部干这个最拿手!” “所以老皇帝有事就只找兵部!”朱品声无可奈何地说,“谁叫你对刘老头孺慕得那么深呢!像我就不甩他!管你说的是什么,爱谁谁!” “那就先撂着?” “我都想把它撂黄了!”朱品声生气地说,“我就想不明白了!不管怎么说,那一后三贵妃跟老皇帝,就算不是原配,也是五到十年的老夫少妻了,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也不知是不是假的呢,就又是立正典刑,又是不用请旨,跟叛逆同等对待,还要送头来看,多残忍呀!” “他不就是这副秉性吗?”白思孟说。“有几个皇帝不残忍?亲兄弟还容不下呢,还谈夫妻!真是红楼梦里那些女的说的:我们去了,自然又有好的来了!” “你也看红楼梦?” “我是电视上看的。”白思孟含混其词地说,“其实我想,可能老皇帝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要不然看头干什么?但是他想看,也得我们弄得着呀!” “说不定你也特想看呢!一堆大美人呀!”朱品声笑微微地说。 女人心,真比蛛丝还敏感、还柔弱,一有机会就缠个不休,总想把大男人弄得透透亮亮、动辄得咎,真是没办法! 幸亏朱品声马上就意识到自己是个“姐姐”,心胸可不能太小,话出口后立即就笑了,说: “其实连我都想看看呢!毕竟曾有一面之缘,忍不住就老想知道,这事到底是真的呢?还是不真呢?” 瞧,又变成好奇动物了!! 这边的上谕还搁着,没过两天,兵部的公文又来了,竟是详细指授方略,要他们先攻新厫,断敌左臂,孤立铜坞,然后再围困之,迫其投降。 “这不胡说八道吗?”白思孟看毕,把那公文一摔,惊奇地说,“是哪个笨伯的指示?肯定不是刘老头!是不是那新来的洪侍郎的主意?前儿上谕说要拿办老仙儿,这儿又说要先攻新厫,以为我们长了几条腿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81章 蠕虫洞没了! 新 朱品声接过来仔细看了,想了想说: “有点绕。不过看起来是满拧,但再想一想倒也可行。现在风雨飘摇,老仙儿到哪儿都不放心,坐镇铜坞这一点是绝不会变的。但是我军若是进攻新厫,他一定会先松一口气,铜坞就好渗透了。” “你是说声东击西,南攻北渗,用小部队潜入铜坞,来一次特攻?” “不然还有什么办法两全其美?兵部恐怕也是这个想头,要不然不会公然跟上谕打横炮。只是特攻这样的事情不便在公文里明说,才故意不提,让我们自己想。” “有道理。有道理。”白思孟看着屋我们回不去了?”白思孟一下子急了个满头大汗,几乎哭出来。“这可怎么办呀!” “哟,要哭鼻子了?还是都督呢!” 白思孟简直不能接受,手挥动着乱摆,别过脸去,差点儿真的流起泪来。 “唉,也不是那么绝望嘛!”沈关监鼓励地拍拍他的肩膀,“别让手下看到了,让人笑话!走!找地方坐坐。” 白思孟无可奈何,偷偷抹干眼睛,没情没绪地跟着他走到一个茶亭,要了茶坐下,掏出块银子,挥手对摊主说:。 “你打烊出去。今天这茶座我包了!” 摊主见是他,赶紧接了银子,千恩万谢,关上门出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82章 另有出路(二更) 新 “您说也不那么绝望是什么意思?”白思孟回过脸来,心急地问。 “就是说,还另有出路。” “出路?什么地方还有出路?” “在这儿成家呀!结婚生子呀!这不是出路?”沈关监一本正经地说。 白思孟吓一跳。成家!结婚生子!这也太遥远了吧! “您在说笑话吧!这是什么出路?这么说还是回不去!” “哈,”沈关监笑了,“这不过是逗逗你。一定要回去?好!在新明国那边就有一条出路。” “新——新明!真的?”白思孟的腰一下子挺直了,“在哪儿?” “在川西。” “您刚才说是在新明!” “对!这边世界是新明,那边就是川西。” “具体在哪儿?” “川西。八寨附近。咦,你嘴巴咂吧什么?” “我在想中间的距离。要真是那儿,就不算太远!坐船的话,最多二十天一个月。” “噢,你是按那边的中国地图算?你知道自己现在在哪儿——相应的位置!” “我觉得沙漠出口大概对应了那边的皖东,那么我们现在就应该在渝东。只要再跨过双庆段就行了。” 沈关监好笑地一笑,摇摇头说: “你把两个空间都当成平面地图了。其实地球表面是球面,贴不成的。这是一种多点接触。 “比方说地球表面两个点的间距是条弧线,那这边的表面间距却是锯齿线,那长度就长多了。新明国离这儿可远不止一两千公里。最少也有六七千!” “六七千?”白思孟眼睛乱眨,“那都从龙江到南海了。” “比那还远。中间还要跨越东木洲,弄不好还得绕行,可不容易到达。” “难怪您一来就要我们准备大船!可具体地点呢?都说新明国也是一片大地方,不比新夏小。” “就在那儿东海边,新明国的东一郡,具体地名叫陆门。” “这……”这么遥远,白思孟只觉眼前一片迷茫,“您是怎么打探出来的?是会里说的?” 沈关监靠向椅背,吐出一口长气,说: “大的空间错动,在咱们这种人眼中,都有迹可寻。紊流你们坐过,虽然还不大理解。它自由浮动时没有什么意义。但是一旦它们集中,形成漩涡,就必定有个蠕虫洞在吸引它们——比如三公岭。 “我过来时,三公岭的空间漩涡已经开始消散。完全消散后,紊流就会互相脱离,各走各路。 “但就在我过来之前一个月,下面的紊流圈几位精英大士报告上来,说有三条紊流交汇在八寨附近,非常肯定。 “只是它们的动向有些奇怪:有时向心聚拢,有时又退回一段。一会儿似要消散,一会儿却又聚集,可以说是若即若离。再一细加考证,这种现象居然已经延续了上千年!” “那——那是什么缘故?” “说明那儿长久存在一个时隐时显的蠕虫洞,有时穿透,有时又收缩到近乎没有。” “既然这样,那怎么知道它是通向这边的新明国?” “有文物。”沈关监表情郑重地说,“短暂的开通也会有物质交换,有生物,有灰尘,有时只有空气和水。极偶然的情况下,也会有文明标志物。那里发现的文明标志物就提到了新明国东一郡陆门这个地名。” “这——还真的发现了?” “千真万确。”沈关监斩钉截铁地说,“本来看上去那只是少量砖瓦上的一些古朴铭刻,存放在地方文物所的仓库里。长久以来,都以为是什么古代政治实体的文化遗存,却搞不清是哪朝哪代。 “后来有人有心,几次请来专家进行研究对比,谁知字义跟任何朝代和政权都对不上;凡有所指,都似乎是痴人说梦。大家久久不得其解,最后就只好当作是什么无聊匠人的开心之举了。” “但咱们的人发现了,却就信以为真?” 沈关监认真而又充满庆幸地点点头。 “所以说这是我们的一大幸事!这也是有根据的。你知道:普通人发现不了紊流,咱们却能发现紊流!人家钻不过蠕虫洞,咱们却能钻过。 “人家查不出世界上哪儿有个新明国,咱们却清清楚楚地知道这边新夏之西就有个新明国!那么东一郡陆门的存在,不也就顺理成章了吗?” “啊,不错不错!”白思孟精神一下子振奋了,“地名对上那就错不了了!只是,您说那个蠕虫洞——八寨那个——时通时不通,那怎么过去?” 他不由想起在都督府书房惊险的一幕,他和朱品声差点儿被封闭在混凝土的柱子里。那种突然窒息的感觉真是可怕之极。 沈关监微微一笑。 “通的时候过去,不通就等。” “这当然没问题,”白思孟将头直点。“但您说它时通时不通,要是刚才还通,一钻进去就不通了呢?那不就——” “那就把你挤出来了!”沈关监和气地耸耸肩膀,两手一摊。 “怎么?挤出来!难道不会夹在里面?”白思孟大感意外,一脸的诧异。 沈关监不禁笑起来,说: “怎么这么问?这怎么可能!你们不是泡中人吗?” “是,是有泡泡,那又怎么啦?” 沈关监摇摇头,叹口气说: “也怪那回给你们培训没讲清楚,光教方法没讲原理。那回你们也问怎么才能钻进那小小的长洞,不是叫你们只管使劲凌空自转吗?” “是呀!一转人就变细了,就钻进去了。” “在洞里时,你觉得自己人变细了吗?” “没觉得,但是已经变细了是真的呀!后来出了洞才又变回来了。这都是亲眼看见的。” “那只是假象。”关监平静地说,“实际上你只是用旋转把身上的空间泡沫甩开了,人整个钻在里面。但那时你们又站在洞口前。那洞是什么?就是紊流的通道。 “泡泡和紊流互相吸引,泡泡能自由进入紊流,于是自然而然就吸进去了。是泡泡在拉细变长,给你们塑了形,而你们本人在泡泡中什么都没变,全部骨骼都还是原来的比例,才能在那么细个洞里活动自如。” 原来如此!! “那么——在钻八寨那个洞的时候,就会……” “那就跟在三公岭一样,要是能通的,你们就钻回去了。要是突然又不通,那么紊流退回,也就把你们连同这个泡泡一起带回。可能带回这边,也可能被拖回那边地球,反正不会留在没有紊流的岩石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83章 飞船沉了? 新 啊哈,竟然是这样! 听了这话,白思孟比喝了一大口带气泡的冰凉甜酒还舒服,浑身每一个寒毛孔都舒坦,不由满意地笑了。 “带劲了?”关监好笑地看着他。“有了出路,就放心了?” “看您说的!这样当然就放心了。再怎么着,也不能一辈子关在这边,跟爹妈同学老也见不着是不是?” “所以这次我一定得过来告诉你们实际发生了什么,不然你们真不可能再回去了。”沈关监幽幽地说。 这话真是一点也不错。 “那太感谢您了!”白思孟由衷地说,“您还要什么别的不要?” 沈关监笑笑,手往港口帆篷密集处一指: “我就要一只大船,尽可能充足地给我备好粮食和水。我给你们打前站,看那新洞在哪儿,什么时候开,什么时候关。” “那就太谢谢您了——我这也已经说两遍了!”白思孟也一笑,”但再说一遍也不嫌多是不是?” “看把你乐的!”沈关监亲切地拍拍他的手,“只不过临走之前,我还得……噢,吭吭!” 大概是要加重份量,在说下面的话之前,关监用力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 哇,来了!白思孟心中一紧。临了临了,那话还是又来了!跟催命一样。 看他的脸色一下子变了,关监笑了,说: “唷,眨眼间就由晴转阴,情绪变得这么快!放心吧,我不是催那个。我是说:这一去一两万里,派上船的人你可要问问人家,愿不愿意去。我就没打算再回来。我,看你这鬼样,就是小蒋都不会相信你!你还是干脆笑得打滚吧!” 等关监也笑够,白思孟抓抓头发,尴尬地说: “沈老师!嗯,我也就只问问——真的——真的那些东西就都找不回了?” “沉到泥潭要问你俩,我就一个人过来了。” “潘刘二人肯定也不想走。” “他们两个……那是自然。天涯何处无芳草,哪里黄土不埋人?那么你俩的想法到底怎么样?事到如今,还要帮老皇帝打下去?” “我也没想好,得回去问朱姐。”这么大的事情,哪能还在码头上就给定盘。 “那好吧。别的也没什么事了。既然时间紧张,咱们就先办航海这件事。” 他们走出茶亭。白思孟马上把吴起雄喊来,先把沈老师介绍给他,直言说这是我的老师,是我们都督府的高级参议,叔伯一辈的人,要特别尊敬。 然后又对他说:都督们商议了,现在卡拉汉人新败,一定会设法报复。卡国国里还有百余战舰,若是悉数而出,实是可虑。。 因此都督府决定,请沈参议率船出使西面的新明国,联络同盟之事。一旦谈成,就可借其兵力东指,与卡拉汉国为难。 这样一来,东西都有敌情,卡国就不敢轻动。等我们完全拿下大青铜,再出兵夹攻之,则卡拉汉可平,百年祸患可灭。这是开疆拓土的好事情,一定要办好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84章 随身“保险箱”(二更) 新 既是国家大事,又是都督的老师,吴起雄自然忙不迭地表示全力支持,当即奉命维谨,出去悉心办理。 “分明一件开后门的事情,你怎么嘴皮一动,就说得这么好听了?”沈关监笑道。“还西联新明,还开疆拓土!小脑瓜真不一般!” 白思孟笑道: “我也是灵机一动,想起张骞通西域的故事,就信手拈来了。” “你这信手拈来得好。不是国家大事,谁敢借给这么大一艘兵船!我看要想更像那么回事儿,还可以搞得更正式一些:出发时你再给我下一道正式命令,要手写盖印的,拿来向全体船员宣读,让他们都知道,我是衔都督府之命出使。” “那就锦上添花!干脆再给您加佩使臣绶带,手持权杖;腰里再挂一把左轮枪,枪口扎红绸,这才齐了。” 师生二人都笑了。 有人办事,他们暂时不用亲力亲为,就一起回住处去。 见到朱品声,说到这些事情,自然也是分外惊喜。 朱品声聪頴敏慧,忽然想到在都督府书房出现的那个二重空间,就问关监,那地方如果能走通,岂不是一条回去的捷径。 关监心情很好,就笑吟吟地问: “你们当时也看了,怎么不钻一钻试试?” 朱品声哎呀一声说: “看您说的!当时看那儿黑不黑灰不灰,灯花乱跳的,谁敢试呀!那会儿手边有根棍子先捅一捅就好了,是虚是实一目了然。结果没那么做,如今一想起来,心里还直打闷葫芦!” 沈关监笑道: “不用再打闷葫芦了,今天就告诉你们。” 他站起来,两手端起,虚捧一下,说: “看着!我要变了!” 白朱二人目不转睛。 沈关监慢慢地弯腰到底,两手伸至足尖,凝神静气停了一会儿,然后像揪着什么沉重东西似的慢慢扯起。 他的动作既轻柔又缓慢。扯着扯着,到了腰间位置,忽然胳膊一翻,一个倒脱动作,双手便举至头沈老师就在身边,但有三公岭培训时,就因一点点小不愉快,就让他骑风信鸡的惨痛经历在前,白思孟就不那么敢相信他了。 捉弄心目中的调皮学生似乎是不少老师的业余嗜好。此时幸而太平无事,就别招惹他老前辈好了。 “那就算了!”沈关监也不勉强,随手一攥,抓住豁口说:“其实这就是咱们人人都有的随身空间。” 随身空间? 白朱二人感到匪夷所思。泡儿还能离身? 他俩不约而同,都伸手往身上摸了几下,却都无所察觉。 “这有个口诀。”见两人一脸茫然,沈关监和蔼地说,“我念给你们听!” 两人赶紧一脸肃穆,聚精会神。 “听好了——”沈关监抬起右手,一字一顿地念道,“一身麻布片儿——” “一身麻布片儿。”两人低声复诵。 “遮一半儿露一半儿——” “遮一半儿露一半儿。” “鼓起来像帐篷——” “鼓起来像帐篷。” “翻过来是口袋儿——” “翻过来是口袋儿。” 沈关监将右手轻轻抖了抖,示意说:“这就像个口袋。” “这除了一条口子缝,什么都看不见的,就是您像脱t恤一样脱下来的随身空间?”白思孟小心地问。 “除了它还能有什么!”沈关监反问。 见他俩都瞅着他上下打量,他嘿嘿一笑,拍打着身上说: “疑虑。以为脱没了?是不是?不对。这个空间界面分内外两层。脱掉的只是外层,内层还在;那是再怎么想脱也脱不掉的——除非死亡在即!” “我说呢!”白思孟轻松地吐了口气。还有泡泡护身就好,不然不就像被人缴械、两手空空了一样?“这泡泡也有分身法,一个变成了两个。” “对。内外可以分离,却不能远离。”沈关监说,随手把那豁口一扔,似乎是要任它自由飞扬。“最多飘出一两公里,它就会再找回来,就像狗恋家一样,谁想夺也夺不走。” “太好了!”朱品声鼓掌笑道,“这么大个口袋,还看都看不到,想要藏点什么东西,真个再保险也没有了。” “还不止是个保险箱呢!”关监说,“你们好好注意,下面还有几句话形容它。” “怎么说?”两人异口同声地问。 “说它呀:‘口袋深,口袋长,水火雷电都能防;就只一样不大好:时间一过难还阳!’” 哦,天!白思孟心中一紧,朱品声的脸色也变了。 “还真的呢!”他俩脸色难看地说,“人在里面呆得过久,还真说不定会送命!” “送命倒不至于,”关监轻描淡写地说。“不过主人家不来找,还真出不来,只能在里面卡着。上次你们亲身经历过的。这玩意儿只要一打开,就开始倒计时。 “功力强的定时就长,功力弱的定时就短;秒针嗒嗒,一走回起始时间它就僵住不动,除非主人再把它翻转着,重新穿回身上去!”。 也是秒针嗒嗒!怪不得在三公岭碰上鬼子,力老师给的那顶大草帽,上头的花呀草呀都东伸西展,不停地往高里长呢! 那也是一顶随身空间大帐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85章 活页夹和蛇嘴袋 新 许多事情直到现在才又弄明白了一点儿! “了不起的好空间,只是有点儿缺陷!”白思孟啧啧地称赞,“总算又知道了一个秘密,将来不至于危险来了没处藏,或者说捧着金饭碗讨饭吃。” “这不能叫缺陷,只能叫限制!”关监纠正他的话。“万物皆有限制,没限制那是上帝了!” “对,对!一切都有限制。一切都是相对的——尺有所短,寸有所长。”白思孟虚怀若谷受教维谨,但话音一落却又问,“也有没限制……嗯,不怎么限制的吗?” “那当然也有!”沈关监微笑道,“像你的夹子,我的减重袋就是。” 说完他就从怀中暗袋取出一物,举起来轻轻一抖。 “啊!我的蛇嘴减重袋!”朱品声一看,脱口而出。 “正是!原来是我的,后来给了你,现在又成我的了,”沈关监笑道。“还顺便捡了不明白,就拿起那个帽子样的小袋子比划给他们看,说: “原来这减重袋装东西,也像藏在那所小房子里。不管什么东西,也是一兜就进去。往外拿时,只要一掏就出来,还不用铅笔点。要是把帽里子整个翻出来,出现的就不是东西,也是个二重空间的入口了。也是放在哪里就是哪里,无影无形地跟着走。” “是吗?”真是异曲同工!看来这也是空间挪移的原理。 两个年轻人都瞪大了眼睛,指着问: “这么小,怎么钻?” “它的学名叫缩放泡泡a型,你们想该怎么钻?” “也是旋转着钻?可上次进口袋,我们都是直接跳进去的!” “那是我有意把口子张大了点儿,怕你们找不着,其实不张也一样。不信跳上去试试!” 朱品声笑着背往后靠,使劲摇头: “我可不跳!上次把我都吓死了!什么鬼地方呀!背面黑黢黢的。” 沈关监大笑起来,拍着袋子说: “还真怕了!本来我还想把它再送给你的,看来你都不敢要了!实际上它也是个随身带的避难所,只是有形,用起来也不麻烦。不管在哪儿,一躲进去别人就找不着你了,想出来却随时都能出来。只要别人不把它放在大牢里就行了——那时候就出得了袋子,也出不了牢房。” 能自进自出?那比活页夹又多了层保险!看来还是应了那句老话:尺有所短,寸有所长。 “那就都别进去!我可真是怕了。”反正也要不回来了,朱品声索性表现得无所谓,大大方方地说。 “也许以后碰到紧急情况,你还巴不得能进去了。用随身口袋还要翻呀抖的忙半天,毕竟不那么方便!” 沈关监笑笑,珍惜地把蛇嘴袋收起来。 当晚他们设宴款待沈关监。 由于没了飞船任务的压力,三人情绪都很放松。沈关监谈笑风生,说了许多当年当班主任时的趣事。 在码头上,准备工作的进展也相当顺利。。 远航的差事一经宣布,果然初生牛犊不怕虎,有好多年轻人自愿报名。 吴起雄就拣好的挑,一共选出船员三十五名,枪炮兵三十名,另外医生一名,翻译两名,管家一名,侍仆两名。加上沈关监,此船一共七十二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86章 狰狞微现(二更) 新 船上足足储备了三个月的口粮,大量瓜果蔬菜,还有许多城中买办的土货和相当于五千两白银的金砂银锭和各色钱币。 这艘三桅战船就起名“郑哥麦号”,意即同时纪念郑和、哥伦布、麦哲伦三位大航海家,奉他们三位为大远征的先驱和保护神。 跨海远行诸般事繁,又是上料上水,又是修理缝补,还专门打了两层新漆,弄得整个船体焕然一新。 到了启航时刻,白思孟先带领文武官员在码头饯行,然后亲自到船上送行。 朱品声心细,临去时问: “你那夹子想不想给他?我不是指里面的东西。要是不想给他,就把东西先点出来,让人挑着带上去。” 白思孟笑着说: “那当然不能给他。我师父说过,谁都不能给,除非是沙克老先生要。再说,这玩意儿神奇无比,没了这个,我心里也发虚呢!就点下来吧!” 说干就干,他就地把几样装备点了下来,也就是小型汽油钻机、切割喷枪,炸药、雷管、氧气瓶等,再就是四套防幅射服。狼狼犺犺一大堆。 他叫来几个水手把这些东西一古脑儿挑上,跟着他一起上船。 果然沈关监有些失望,却尽力不流露,仍然是满面春风,说这说那,一直聊到船只起锚。 “我也送送你!”临到抽跳板,他忽然兴致勃勃地说,“学生送老师,老师也不能托大,太自恃身份,还是回送一下好!” 送到舷边,白思孟又向他鞠躬,他也回了个礼。白思孟就下了船,站在码头上。两人相对目视,挥手良久,直到隔开很远,彼此谁也看不见。 回到住所,朱品声一身轻松地笑道: “请神难,送神也难,好容易送走了。神去人安乐。我觉得你们沈老师这次来,变化好大。太好说话,太肯与人为善了!你是不是也觉得他像变了个人呀?” “变鬼鬼祟祟了!”白思孟毫不客气地说,“要东西就正大光明地要,还搜起我来了!” “搜你!”朱品声不由一愣,“搜你什么呀?” “不就是那个活页夹子吗!”白思孟悻悻地说,“看我不愿意给,他也不强要。临到送我下船,他居然——居然,把我全身一下子搜了个遍!” 朱品声简直有些寒毛倒竖。 “真的?不会吧!” “不会?搜都搜了,还不是真的!就是利用出船舱门的那个机会,他说舱门有点窄,先挤在我右边,一碰之后,接着又换到我左边,那带泡的手嘶嘶嘶嘶连刷四下,那个快,那个彻底呀,真不是一日之功!” “不是一日之功,那还是积年的老贼呀?你是不是误会了?” “误会?别的可能误会,带泡泡搜人怎么可能误会!那手感跟小偷摸荷包比,区别可就大了去了!我想想就反胃。一个老师,一向教书育人,谦谦逊逊挺好,怎么一当官,突然变成这样。叫人怎么说呢?真是为德不卒!” “摸走没?” “能让他摸走吗?我就没带!” “那就行了。行了!”朱品声连忙劝慰,“没丢就别想了。还是想想兵部那个公文怎么回复吧!” “可我就是想不明白,”白思孟仍然牢骚满腹,“他自己有那个蛇嘴袋还不够吗?还这么处心积虑地想要我的夹子!不都是差不多的东西吗? “他那个还能躲人,我的想躲还躲不成——一进去就浑浑噩噩,任由人家摆布了。最多我那个装东西轻点儿,它那个装东西重点儿。难道这也跟手机似的流行什么又轻又大又薄?真是奇了怪了!” “那也保不齐人家就想装个重点儿的东西呢!”朱品声提醒说。 “什么重点儿的?他说那个都能装个小平房,难道用我这个去装大厦呀?就算大厦能装,也人能要拿得动呀!” “你那个到底能装多重的东西?” “任何东西一进夹子,立即减重万分之九千九百九十九。人能拿一斤,就装一万斤;人能拿十斤,就能装十万斤,以此类推。” “那蛇嘴袋呢?” “同样人拿十斤,它只能装一千斤。” “区别这么大呀!怪不得!怪不得!谁不想要个厉害的?本来我还挺好笑,怎么沈关监就像个推销员似的,一再强调蛇嘴袋怎么怎么好,原来是引诱你交换。你装聋作哑,他一失望,就连黄绡团龙帐都不愿意还我了。真是个小气鬼!记得你原来还说,沈老师不是个爱财的人!” “他现在还是一点不爱财。那五千两银子送上去,他正眼都不瞟一下,就只觊觎我那活页夹子。他到底想拿它装什么呀!” 朱品声也不由在心里琢磨。 “你想什么?”白思孟问。 “我在想你说的装袋里的小房子。不可能呀!小房子再怎么轻,也不止一两万斤,减重后怎么也有一两百斤,他却拿在手里玩,可能吗?” “你是说他哄我们,袋袋里面根本没有房子?” “当然啦,这不明摆着的吗?”朱品声两眼熠熠发光。“但也有另一种可能,就是幻象。袋子倒能装进去,但里面的东西都是幻象。 “你记得在里面时那种快来快闪的场景吗?忽忽闪闪,扒墙砌墙,最后连起重机和推土机都出现了。那么重的家伙,怎么可能就装在才减重百分之九十九的袋子里? “还有那乱糟糟的水泥柱——记不记得?恨不能顶天立地!还有,就在前两个月!你忘了金老道是怎么虚构出一个老仓二城来的吗?”。 “啊,对呀!”白思孟猛拍一下脑袋,“这一切都不可能呀!难道那也是什么紊流、褶皱,而他就只从中取出了一个片段?这应该叫什么?虚拟现实还是情景电影?幸亏咱们前两天咱们没去试。要是试了钻了,说不定就被他装着走了!” “然后就予取予求,不答应就把咱们永远封闭在哪根水泥柱里!”朱品声说,“嗨,想到那个情景,恐怖得——得——我到现在都还两腿直筛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87章 屯兵待机 新 “好在终于走了!”白思孟叹出一口气,“阿弥陀佛,沈老师如今万里波涛,自愿去了西方的极乐世界!” “你也别太乐观!真的去没去还不知道呢!他多鬼呀!小心什么时候杀个回马枪,打你个冷不防,一阵风似的,再搜一回,那就什么都是他的了!” “这倒也是!”白思孟认真地吸吸鼻子,“沈老师我可知道得透透的,他老人家从来都是不达目的决不罢休,最会绵里藏针了!” 但是人既然走了,也不能一天到晚地猜他还回不回来,日常事务还得办。 首先就是大青铜各地的实际运作。 四面探马报来,说是除了西端的大小灵芝,岛上各地都在分田分矿。老契烧光,老股不认。公中的评议机构也出来了,专为乡亲邻里分这分那主持公道,名称就叫乡评会。 各地原来的有钱人都跑了。 大青铜岛子不大,各地离海都近。怕杀头的先就溜了,上船就是活路。自以为民怨不大的,只要不要家产,背上几个包裹也让走。 恐慌一传染,风声鹤唳,甚至不那么富裕的也有走的。马车一赶,全家坐上,拿张乡评会的放行条子,就像是丹书铁券,遇上拦路的晃一晃,便畅通无阻。 问他们乡兵民团组织得怎么样了,都说还顾不上。处处都在为田为地大忙特忙,且得有几月不得清静呢。 只有前敌的三夹口,钱钧趁此形势大好,一下子补充了三四千人。老仙儿眼中巴望的三万貔貅,一大半还在摇篮里呢。 “怎么办?”白思孟赶紧问朱品声,“远水救不了近火。如今军事上还没大的变动,要打老仙儿,还有机可乘。” “就怕一打就点着了导火索!乡兵团虽然还没影子,可老仙儿身边的三千虎贲听说已经在招,不管是打新厫还是潜攻铜坞,都会激起民愤。兵氛就是大喇叭,群情激愤,乡兵一起,后一步就难办了。” “那你说怎么办?” “上书朝廷说明情况。民心不洽,匪情愈滋,兵员不足,无法着手。” “行!”白思孟点头,“咱们才一万兵员,这话说得过。不过上书要晚几天。别显得咱们是忙不迭地替老仙儿鼓掌叫好似的。” “那就再进一步做做样子!出兵三夹口,只屯不战。到时候再说敌人势大难攻,交涉起来就更有退步了。”朱品声提议。 议定后,一支五千人的队伍就移出老仓城去,每天十里地前进、扎营,不断地探敌虚实。 另外海军里又派出几艘侦察船,分赴新厫、铜坞,上下来回地测绘地形,选择攻城的突破口。俨然一股积极进取,大战在即的劲头,叫谁看到都提不出批评意见。 等了半个月,朝旨才到。 令他们大感意外的是,竟没再催向新厫铜坞进兵,有关分田分矿也没说要采取什么样的对策,却建议他们先抚循大青铜的西部。并直言北疆未靖,增兵不见得有,但先经略西部却有缓慢取胜的希望。 原来朝中也不是没有了解大青铜情况的人。 显然他们知道,岛的西部虽然没有矿产,却是地形平坦,土壤肥沃,灌溉方便。新夏本土的移民最先看中了那里,虽然位置最偏远,却定居得最早,开垦也最早。 至于铜矿铁矿,乃至铅锡煤炭,都是农民定居之后才陆续发现的,属于意外之财。 就由于早期没设官府,大小灵芝那里,从移民的一开始就完全是自由竞争,真正谁开垦了就是谁的。 穷人初来乍到都很穷,劳力也有限,因此谁也抢不完,各家开垦的地块都不大,一般只比自耕和放牧的面积多个一两倍,好进行休耕轮作。 于是很短一段时期,这里就形成了大量的自耕农。没有大庄园,也没有大户,全是其乐融融的小农经济。 即使后来成立了官府,由于沿习已久,这种纯粹出于自由竞争而形成的局面也没有被改变。因此,外敌入侵,这里抵抗得最厉害。若是唆使造反,反而倒没人跟从。 因此之故,老仙儿的徒众两次跑来这边鼓噪点火,都没成功。而这次公布的新谕令,信使也来过两拨,却也像泥牛入海,悄无声息。 当然说完全没有反应也不准确。 听说中、东、南部都闹腾起来,大小灵芝的乡民也有些不安,生怕乱民入境,搅扰了和平,反伤及自家的土地所有权,因此就加紧扩充民团,保境安民。眼下已经有了七千人的全日制队伍,天天训练不休。 若是官军开到那边,争取他们从军打仗还不能奢望,但要和平地通过那片地区,进击中部,拊敌之背还是可以的。 官军只要有钱买,甚至连补给也可以在那里解决,就地征集,就地消耗,这就避免了从桃浦到岛西、又由岛西到腹地的长途转运, 白思孟看完,将它递给朱品声,微笑说:“终于能够喘口气了。” 朱品声仔细看完,将它往桌上一放,也笑了,说: “他们倒也不为已甚了!我原来还担心,会不会为那几个妃子的事再二再三地哓哓不休呢!看来是说过也就算了,省得越搅越臭。” 说也奇怪,原来有飞船的事情压着,心里沉甸甸,干起别的却仍然有劲。这回没了那回事,心里没负担了,反而处理日常工作也没了精神,懒洋洋地觉得一切都没有意义。 “你说咱们这不是贱骨头吗?”白思孟有些惊奇地问朱品声,“能放松了,反而心里空得慌。” “那是咱们没得借口了!”朱品声坐在那里,悠悠闲闲翻翻复复察看着自己那一双白嫩的手说,“那飞船,咱们从头到尾都怕去见,所以一直拿各种事情当理由、当挡箭牌。。 “一会儿说哎呀,这个不干不行啊,干完这个咱们就去!下回又说哎呀,那个不干不行啊,干完那个咱们就去! “既然不愿去葱城,那就永远事情都干不完。现在好了,嗵的一下,飞船没了!于是所有干活的动力也都没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88章 天上掉下个女师父(二更) 新 “说的太对了!”朱品声这一番描述简直是穷形极致,白思孟不由击节叹赏,“一语中的!我心里几乎就是这样想的,一直模模糊糊。倒被你一下子全揭出来了,如描如画!” “那么是不是说,咱们也可以不管不顾,把一切都放下,招呼一声,就卷铺盖走人了?我也真有点想我老爸老妈了!”朱品声满怀期望地笑问。 “回去行啊!我支持!谁不惦记老爸老妈呢?说走就走,不走是孙子!朝廷别想拦住我,老仙儿更不行!这烂摊子就撂给他们了,撂定了!就只不知道桃浦府里那两位是不是一条心?关监不是说老万不想走吗?” “他呀?他要在这儿成家立业,当然这么想了,你管得了他?但小蒋肯定要走,去封信通知他来就行了。”朱品声说。 “那——”话说得挺像真的了,白思孟不禁摇头,“那我们挂冠而去,朝廷生气不要找他?我是说老万。唉,不行!三缺一。不行不行!” “朝廷找他怎么了?还能吃了他?就是我们一走朝廷不高兴,也不至于十分怪罪。何况他又不是我们的家属,还肯继续效力。只怕为了激励干劲,赞赏他人走他不走,还要给他加封个公爵什么的,那米大姑就是公爵夫人了!” “看你说的!”白思孟笑了,“真能这么好,连我都想留下了!把那公爵夫人挣给你,那岂不更好?” “我才不稀罕什么公爵夫人不夫人呢!再说,要挣也是我自己挣,要你帮什么忙呀!” “哎,这还非我挣不可呢!没有公爵哪来的夫人?从没听说单独封个公爵夫人侯爵夫人的!你见过哪朝哪代,当皇帝都还没有时,就先册封一个皇后在那儿的?” “不单封女皇后,就不兴单封个女公爵?我本来就是女侯爵了,还是女校尉呢!” “啊噢!”这倒是的!白思孟语塞,这么明显的事实都忘了!“是啊,早都有了!这下可把我呛着了!来这边这么久,唯有这个是新鲜事!异数啊!这新夏国还是挺有创意的,啊?对吧?” “反正怎么也比你那个小脑筋有创意!”朱品声笑道,“你武威侯还别不服气,新夏国还是有几个明白人的!” “这道新来的旨意写的就挺不错!”白思孟立表同意说,“居然写得有事实有根据,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弄得明明白白。 “有这样的好脑筋在上面制定政策,这天下才不愁不安定。就不知他们都是谁?反正过去叫五大臣拟出来的,没一样不是抱残守阙陈词滥调!” “五大臣还要算好的呢,起码不龌龊不捣蛋。”朱品声赶紧回护说,“不过——唉,真到那节骨眼上,要叫他们挺直腰杆争个什么,那也难。” 雄主诤臣,本来就是两难。 “再去信跟他们两个商量一下吧!”去还是留,白思孟也一时拿不定主意了,和她商量说。“要不然我回去一趟?” “那就一起走!”朱品声才不肯一个人留在大青铜这边军营中呢,“就说是筹粮筹饷催援军。” 将一切战守事务交代给吴成许三人,次日他俩就航海东渡。 一路风和日丽,海途平顺。 果然是打了大胜仗之后,不但原来嚣张恣肆的绿眼兵舰再也看不到,就是曾经出没无常的小股海盗也一概匿迹潜踪,生怕碰上耀武扬威的官军兵船。 各条商贸航线千帆竞渡,一片兴旺。两都督心情大好,搬了椅子坐在甲板上吹风闲谈,兴致勃勃。 到桃浦时事先没告诉,也不打旗子,小蒋的手下竟然不知道,于是那道给予海军大将的特别礼遇便没照章奉上。 两人的座船悄悄入港,停在了军用码头。抛锚后,自有码头服务人员前来搭跳接人。两人舍舟登岸,找了辆普通马车坐了回家。 “这才叫平平淡淡才是真!”步入院落,朱品声放松地吁出一口气,快乐地说,“终于悠哉游哉地逛回来了!” 她现在一身淡雅,跟出征前那衷盔贯甲的威武将军模样,简直可说是天差地别。 都督府大门口的警卫已经有人飞跑进去通报,很快小蒋一个人跑出来了。 这一点不意外。万时明和被关监释放的潘刘二位,肯定日夜都泡在米家庄园里,不知今夕何夕了。 “太好了!”小蒋一脸紧张惶急,连惯例的握手问好也忘了,拉着他俩就往里头走。 “什么事呀!”他俩被扯得脚不点地,诧异得不得了,“你说嘛,什么事这么急?” “你师父!你师父!再晚就来不及了!” “我师父!什么我师父呀!”朱品声挣扎着,“你走慢点儿!”但还是被他不由分说地拉着走,步速几近于跑。 一来来到客室,门口的卫兵连忙立正。小蒋无暇理会,白思孟还左右看了一下,见都是相熟的面孔,才点点头进去。 一进去便看到卧榻上睡着一个女人,几个医生和护理婆子围在旁边拿东拿西直忙碌。见大人们进来,这些人都退向一边,手里还拿着来不及放下的药缽和绷带什么的。 “弄完了吗?”小蒋嘶哑着嗓子吼一样地问。 “将及……及弄完了……” “弄完了就站门口去,不过别走!” “是!” 众人又忙了一会儿,这才退去,小蒋才引二人来到榻前。 只见榻上赫然便是惠如仙——朱品声的专门授业老师。此时她直挺挺地躺着,衣服污秽,沾满血迹,双目紧闭,脸白得像纸,呼吸轻微,一副历经艰险,受尽磨难的萎靡形象。 “啊!这——这——怎么老师到这儿来了?”朱品声捂嘴惊呼,“惠老师!惠老师!” 没有回答,甚至没有反应。她抬高点声音又喊,眼泪也流了出来。 小蒋把白思孟拉到旁边,蹙额说: “今天上午一辆马车拉了来,车夫说是城外碰到的。当兵的在城门口卡着,不让她进城,说是口音奇怪,形迹可疑,又有碍观瞻。 “女人已经支持不住,瘫倒在地上哭,说是要到都督府去。这车夫常做咱们门前的生意,听了就心动了,对士兵说:都督府里的事是不敢耽误的。这么血呼呼一个人,敢是战场上下来的?她不定知道什么军情大事,你们可不要不当回事!! “当兵的一听,这才怕了,才让他拉到咱们这儿来。可气咱们督府的门房还要留难,说知她是什么人你就敢往这里带!恰好我正出门,一看吓一跳,赶紧接进来,又叫人去请医生。” 一个人血乎乎地自己找来的?天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89章 扑朔迷离 新 “医生怎么说?”白思孟焦急地问。 “说是危险。”小蒋双眉紧皱,“紧急外敷内服。我也不知是些什么药,反正又要三七,又叫取人参。还有好多乱七八糟的药名。我叫人告诉药店,就是天上的龙心龙胆,你也给我送来。这不,城里几个名医都到了。” “惠老师说话没?” “一句也没说,只能轻声哼唧。她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上次沈关监没说她跟着一起来呀!” “我上月才碰到沈关监,他已经启程去新明国去了,也没说有这事。” 小蒋双拳攥紧,蹬蹬两步走到门口,问那些医生: “你们说,到底能不能叫她说话呀?” 看他一脸暴躁,一个年纪最大的看看其他人,无奈出头回道: “禀都督:此时说话于病体大为不宜。” “那她会不会……什么都不说,就……就……”小蒋声音哽咽,说不下去。 几个人互相望了一下,交换了一下眼色,微微点头,年纪大的便又说: “回禀都督:这很难说,但眼下是不会的。” “一天?两天?” “都督是问她说话还是——” “说话!” “说话,或许明日便可。” “活命呢?”白思孟贸贸然岔进来问,“什么时候能好?” “这要看。伤情不轻。或许无碍……” “你们要全力救治!”白思孟咬牙切齿坚决地说,“救回来了,赏一千两!用药不限,账开在米家!” 全港口的人谁不知道?白都督在海上打了个特大胜仗,缴获金银无数,一半辇去了米家,米家就是他的账房了;听他此时吩咐,可见情况果真。 众医生一毫不敢马虎,连声喏喏称是,当即下去尽力斟酌方子。 “车夫呢?”白思孟回过头问。 小蒋不觉茫然。 白思孟咳嗽一声,说: “叫门房来,让他找到那个车夫。这人古道热肠——这么一身血污的,也亏他自愿送了来,还连克两道阻拦!一定要褒奖他。这样的义人从此要更多些才好!” 到医生集议完进来,他们三人才退出来,回到书房说话。 刚进书房,朱品声脸色就变了,惊疑地左右上下看看,把白思孟一拉就走。 小蒋忙跟出来,问: “朱姐你们上哪儿?” 朱品声急走几步才回头小声说: “去小饭厅,那儿保险些!” “书房还不保险?” “我怕有人听壁脚!” 直到进了饭厅坐下,她才跟小蒋说了在老仓见到沈关监的事情,又说: “搜白思孟也不知是什么用意,现在又来了个惠老师!沈关监此外还瞒了我们什么事情?谁能说得清!” 小蒋大惊,不由抬手用力抓头皮。 “我和老万听他说要去你们那儿,还以为去去就回,没想到就这么走了。一走几万里!他这也不对。不过别的——” “他说中间他还跑了一趟葱城,这事跟你说了吗?” “说了,”小蒋点点头,“这个去之前就说了,几个圈子还是找我拿的。十几个好圈圈里挑了六个,他跟葛达一人套了三个,说要保险。结果半个月后,就他一个人回来了,说是老葛找飞船时陷进去,出不来了,于是圈子就只还了三个。 “不过他走时收拾行李,我帮他拎包,手一擦,感觉包里还有一个。当时我还想,这个他怎么还留着?是不是还有点动力,他留着防备海上出事?但我没好问他。” “他没跟你们详细说说找飞船的事儿?” “说的还算详细。什么怎么到的葱城,住在哪家旅馆,怎么找到那家商号,怎么说到充力的业务办不成了。这之后又不甘心,怎么去的沼泽,却发现什么痕迹都没有了。找的时候,说是老葛看到点迹象,就过去看,结果一下子踩进去,人晃了几下就不见了。完了。” “再没了?” “没了。” “那么惠老师又是怎么回事?关监明明说过,他是在通道封闭前几分钟钻过来的,当时就只他一个!” “这话也对我们说了。我们问他怎么刚来不说,从葱城回来才说,他说:不就是要你们再努力一下,把飞船的事情办了吗?你们走不脱,我才替你们办了。然后就要我们跟他走,去新明,不然回不去。老万说他走不开,我说要问你们,他才先走了。” 原来还是打过招呼,问过愿不愿意了。 “那老万是怎么考虑的?” “老万的回答很平和,只说先打完这一仗再说,不能让你们坐蜡。其实——其实郡守那边也得了些小道消息,说京城里有人嘀咕,说你们居功自傲,不思进取,日费千金,统帅应该换人了。” 小蒋无心又随性,说说就跑了题,怎么忽然又扯到了这个!但也不由令白思孟心房一跳。 “换谁?” “又传说是毓华宫。” 他? 想了想,白思孟不禁忍俊不止,笑了起来: “上回说要换李琨,传的就是毓华宫。这回要接任我们,传的又是毓华宫!毓华宫可真忙。” “是呀!”小蒋也不由露出点儿笑容,“连郡守都说,这不过是一般小人妄希干进,造作的谣言,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我倒真心希望谣言能够成真呢!” “咦,朱姐你的意思是——” 白思孟笑笑,拍拍他的胳膊。 “我们厌倦了,不想干了。你不觉得意外吧?大青铜的战事不好打了。” “这个你们来信已经说过。我也觉得不好打了。一万打三万!最多再凑五千,那又有多大用呢?” 白思孟伸个懒腰道: “不但我们倦了,朝廷同样也倦。都不知安的什么心!像李琨的部队,追剿到现在,剿无可剿,八万人已经多余。解散了一半,宁肯都让他归田,也不派到西边来。这叫什么事儿!” 小蒋叹口气说:。 “这事郡守也解释过,说是南边各郡都叫苦,说没人力田,皇粮国税都交不上了,朝廷这才让他们归田,好舒缓舒缓。 “还说北边虽然平定,但残敌还有,李琨目前还得剿抚并用,才能安定地方。以后但凡能腾出人手,一定尽先派到西边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90章 酷吏遗风 新 话倒说得漂亮!白思孟鼻子里哼了一声。 “说法没错,却只是欺负老实人。算啦!苏民之困,好事,我同意!那就干脆都停下来,让西海三郡也苏一苏。这副挑子,今天撂定了!”他负气地把帽子一掼。 “那就把老万找回来,也得跟他说!”小蒋说。 “对!他师父还躺在这里,要他赶紧回来!” 这头已经在商量打铺盖,柏原那头忽又传来消息,说老皇帝生病日久,缠绵床榻,也萌生倦勤之意。如今总说精力不济,隔三差五不上朝,即使扶病勉强去了,也言不数句即退,终日呆在自己宫里养疴,国事已交由太子暂摄。 对于皇朝而言,这就是皇权更替、大位转移的惊天动地之事,对各方都牵连极大,是以从上到下,从京城到海隅,从官吏到庶民,无不极为关注。 “变天了!”万时明匆匆跑回来,一进门就嚷,“太子入视阁事!才下的上谕!” “晚报了!我们都在议论了。”小蒋瓮声瓮气地说,“还不先看你师父!” “啊?”万时明收住脚步,摸了下头不明白,“哪个师父?” “你有几个师父?不就是惠师父吗?” “惠师父!惠师父来啦?这怎么可能!”万时明还以为他逗着玩呢,忽一抬头看到朱品声难过的样子,便醒悟了,“啊,真的呀!怎么来的?还好吗?我看看去!” 几个人跟着他,快步来到朱品声的卧室,还没进去,便有一股浓烈的药香扑面而来。 进去看时,仍是三四个大夫围着,看着,议论着。有说还好的,也有表示未可乐观的,都没有一定的把握,但惠老师原来紧闭的双眼已经略微可以睁开了 “师父!”万时明吃惊不小,却不敢高声,轻轻地喊着。连喊几声,惠如仙才慢慢转头,把目光定牢在他脸上,轻轻地哦了一声。 “师父,你怎么这样啦?”看着一向整洁精致的惠老师突然变得脸色灰黄,头发蓬乱,憔悴又虚弱,简直像从哪里讨饭讨来的农村大妈,他真不知该不该相信自己的眼睛! “哦,是小万……”惠如仙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又见——见——见到了……” “师父,是谁把您害成这样?”万时明气愤地说,“您不是呆在那边好好的吗?怎么到这儿来了?” “跟——跟……”惠如仙鼓着最大力气才让人听清楚,“沈——沈——关监一……一……一起……” ] “噢,是他?他确实是来了。可您为什么也过来呀,这边不是有我们吗?” “也——也为飞……飞船。以为——以为你们都——都……” 以为我们也全军覆没了!没错。可是她既然是一起来的,沈关监为什么一个字也没提? 打头的老中医看了一会儿,担忧地对白思孟说: “不敢打扰都督们的公事,然而病人此际备极虚弱,勉强说话,大耗中阳,于病体极为不宜。” 这自然是极为负责的意见,但白思孟此时却极想听出个首尾来,嗯了嗯却不作声。 这样一来,就连才逢面的万时明也闹明白了,惠老师已经时间不多,每句说话都极为宝贵,一定要找最重要的问。 “是谁伤的您?”他痛心地问。 “飞……飞船……猴……猴……” “关监告诉我们:他一个人到葱城去的,没看见飞船。” “四……六……六人同去。有——有……飞船……” 同去?四个人!六个人!我的天!沈关监怎么一点口风都不露? “飞船里的人用什么东西打伤你的?” “石……石……石头。” 石头?这玩意儿? “怎么打的?” “砸……” 最原始的武器,最原始的方式? “还有光……光……” 这是说激光武器! 天哪,都开打了!这么严重的事,沈关监都不说! “关监做了什么?” “要我们……我们……” “拿到仪器和数据没有?” “有……一部……部分……” “关监拿走了?” “是……是……” “怎么就他自己回来了,怎么没和你们几个一起?”由于气愤,万时明的声音也高亢起来了。 惠如仙力气耗尽,几乎无法说话,面色难看,眼带怨怒。 万时明又问一遍,惠如仙仍然那样瞪着,嘴唇却没动,似乎已经悄然死去。但探一下鼻息,才知她仍然活着。 事情的脉络似乎清楚了:沈关监带了几个人过来。 惠师父之外,应该还有于首座和力师父,以及他那个随从葛达。 连他自己五个之外,还有个名字不知道的。这就是“四……六人去……”的意思。 那么关监自己在哪儿?也去了现场吗? 他说他去了那个地点,却没看到飞船。这话当真? 看到却说没看到,那不是撒谎吗?他为什么要撒这个谎? 或者他没撒谎,确实没去现场,但起码起了个“逼”的作用,强行让手下的四个或是五个人去了。 姑且说五个吧。五人见到了飞船,也得手了,拿回了一部分所需材料,却被飞船里的人用石头和激光打伤了。 最后关监拿走了材料,却不管他们,自己走了。 回来了,却一个字也不向四个年轻人透风! 白思孟心算了一下时间,问小蒋: “关监交回来的飞行圈,还有动力没有?” “这个——嗯,我试过。交出来的两个都还能飞,带得动人。他悄悄带走的那个肯定也是好的。” 我的天!六个圈子,三个损毁(关监说是跟葛达一起沉掉了),三个沈关监都带回来了,一个都没给别人留。 是不是带得动人也不带,首先要确保自己飞回来? 或许他也没做得那么绝,葛达的圈子也给别人用了用。但惠老师肯定没用着——她的脚底板可全都磨破了,血泡一个摞着一个! “这非常符合他的作风!”白思孟毫不迟疑地对自己说,“一切以任务为主,一切以自己为主,别的什么都不管!” 在旧时代,这样的人就是酷吏的材料。而在现代,则是无良的生意人。 四人心情都十分郁闷,沉默不语。 但——有一点白朱两人都想不明白——他既然已经部分得逞,又不想再干了,急于回到那边去献功,还处心积虑想要白思孟的活页夹子干什么?难道也是见了好东西就割舍不下? “白送了他一艘三桅大船!”小蒋愤愤不平。 “算了吧!”万时明咬着嘴唇挥挥手说,“但愿他把东西顺顺利利带回去,也算是跟基金会交了差!千万途中别出事!” 是呀,他人再无良,也还是在完成任务。道德人品,在目前这么个情况,说到底还不是最重要的。 “真想把他揪回来问问!”万时明气愤地说。。 但话说得再硬,也是鞭长莫及,无奈其何。 此时此刻,他老先生乘风远飏,大概都走到卡拉汉国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91章 点头与摇头 新 过了两天,朝廷那边的消息更多了。 老皇帝果然要退位去当太上皇,但三次召人草诏,都被太子跪求力阻。 太子再三泣奏,说自己年纪尚幼,德薄才鲜,全赖父皇教导,总之是样样不行,万不能承担这个日理万机的如山重任。 天下多艰,而父皇春秋尚富,正天人共仰之时,若是一定要归隐深宫,那就请念社稷至重,另择贤能,自己情愿退归藩邸,拱卫北宸。 “这都是些最便宜不过的官样文章!”白思孟听了笑道。“越谦恭越能博取好感,越谦恭越能给足双方面子,何乐而不为!只不过话说到声嘶力竭、泣血流涕的程度,就稍稍过火了一点儿。你怎么不说你绝望得都想要自杀呢!” “听说他的秘书班子都已经进驻内阁了!”万时明说,“现在内阁起草诏书或是颁发文告,都要跟他们商量,以免词句不妥或是措施不当,给新君上台后的政事造成掣肘。 “就是登基以后新任宰相高官的挑拣也已秘密进行,朝中各般势力都在铆足劲儿争取自己的未来利益最大化。” “那咱们那五大臣怎么样?冰山欲倾了吧?” “这事还不明朗。陈相和江老要退是铁定的。刘子峦说不定还要高升。许成他爹腰腿不好,已经上表求去。沈雷这个大将军原封不动。据说这都是今日老皇、未来上皇的安排,起码可以管一两年的用。” 要真是这样的格局,暂时还无须担忧。但是大青铜那边怎样进行,就越发说不好了。他们还是要做好走的准备。 “你到底怎么个打算?”白思孟问万时明,“留还是走?” 万时明没有回答,手指在身上几个部位轻轻地爬搔,突然反问: “沈关监说的川西那话儿,到底有几成可信?” 白思孟两手一摊,意思是这哪儿知道。 万时明谴责地看他一眼,说: “一点儿把握都没有,就筹划这么重大的变动,这是不是不大慎重?” 嘴里说不大慎重,目光里却是直说太过轻率。 白思孟耸耸肩膀,不在意他的态度,只说: “不信他又怎么办?仗都要打不下去了,都快兔死狗烹了,还不见机,将来想走都晚了。‘华亭鹤唳讵可闻,上蔡苍鹰何足道’!” 朱品声不好作声。 小蒋倒是很能体谅:咱三个都是孤身寡人,不高兴了,随时可以拍拍屁股就走。人家可是大家大业,拖家带口,能像我们这样,听个风就是雨吗? 他一时福至心灵,马上想出了一个极聪明的主意: “川西那事真不真,问过惠老师不就知道了吗?她一起过来的,沈关监知道,她能不知道?” 几个同伴的眼睛不由一亮。 “可是惠老师还不能说话。”朱品声忧虑地说,“可能是肺部感染,昨天咳了一夜,早起喉咙都肿了。” “现在怎么样?”万时明关切地问。 “医生又开了药喝了,我看也不怎么样。不行我就给她服点抗生素?” 她说这话时看着小蒋,小蒋是真正的草台班子医生,他说话才有最后决定权。 “先再看看!”小蒋说,“那几个老中医看上去还好,不是已经从那什么上头救回来了吗?现在说有些肺热,似乎也对症,就看服后见不见效了!抗生素还是留待最必要的时候。这是最后防线!” 想了想他又说:“虽然不便说话,神智还清醒,点头眨眼地表态还是可以的。我们现在就去问,看她点头还是摇头。” “这办法可以!”朱品声说,“去吧!这也是头等大事,得快些决定。” 四人一起进去,问候之后,就把来意说了,惠如仙轻轻点了下头。 “那我问了,”朱品声轻声说。“沈关监说:九曲玲珑通道封闭了,是吗?” 惠如仙两眼望望他们,微微点了下头。 “沈关监说:发现一条新通道,在川西八寨附近。” 惠如仙又点了下头。 “沈关监说:那通道的出口,就在这边新明国东一郡陆门这个地方。” 位置精确,这是最关键的,大家都极为关注地看着惠如仙。惠如仙却没点头,只瞪大了眼睛,似乎要在脑子里核对什么。 她静默了好几分钟,几次艰难地动动嘴唇,却说不出话,末了不甘心地摇了下头。 大家心里一沉,其凉如水。 上当了! 却不料惠如仙又着急起来,手足痉挛地又挣了挣,抬起头来,又用力点了一下。 这是什么意思? 朱品声赶紧问她: “惠老师!你是说:通道口在陆门?” 惠如仙如释重负,眼神略微带点儿笑意,又点了下头。大家心里一松,似乎又还了阳一样。 我的妈!把我吓死了!白思孟心里突突地乱蹦,好不容易才略为安定。 朱品声做事精细过人,因这事太为重大,一点都含糊不得,趁惠老师还清醒,赶紧又问一遍: “惠老师,这个事情太要紧了。我再问一遍,一点点地问,请您听一点就作一次表示,好吗?现在我问了:通道口在陆门吗?是在新明国吗?是在东一郡吗?” 大概是记忆全回来了,惠如仙对每个问题都肯定地点了头,神情也欢快了。 大家这才彻底松了口气。 重大关切有了答案,其它的就可留待以后。 但万时明反而更加为难了:球都踢回了他这边,怎么办呢? 他答应回去尽快跟米大姑商量。 “尽快”,而不是马上,可见他心中之忐忑。 好在柏梁那边传来的最新消息还不错,朝局没有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 据说最后老皇帝终于被儿子的诚意所感动,同意暂时不考虑退位了,但叫太子“内阁视事”依旧。。 但据权威解释——刘子峦的观察所得,飞马告知这边的——这种视事不是帮内阁拍板,而仅仅是学习性质。 任何事情都不瞒他这位“视事”太子。他但有所问,都必须向他解释清楚。但对任何事务他都不作任何表态。阁老们办好了,直接报皇帝请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92章 撤差的关监(二更) 新 “这就是说,对任何政务,他都仅限于知道,就像我们看电视似的,无权互动。”白思孟说。“那么所谓他的什么秘书班子,也是没有的事了!” 万时明笑笑说: “秘书班子确实没有,但具体负责草诏的内阁秘书郎署,最近招进了几个新人。据说也不是特意为谁而招进,而是翰林院里的正常轮换。 “不过其中一个姓任的尤为佼佼,常常替皇太子翻书查典故,贴身伺候,不管太子问的是什么,都是一查就着,就像个活字典。” “这倒也是个依靠。”白思孟注意地听了,不置可否地说,“有士渊博如此,自然很好,再能明白事理就更好了——好教正他的主人翁,不要往忌刻偏狭一路走! “不过明白也没用!偌大内阁里,小小秘书郞,只能码字,说不上话。那么另外的呢?” “另外两个倒不怎么出彩,”万时明说,“成天都是多做事,少说话,蛮守规矩的。你问这么细干什么?是想联系一个当内线?” 白思孟笑道: “有刘老头在,我联络他们干什么!是二十天前有个旨意……” 他把那道让他和朱品声松了一口气的旨意的内容跟万时明说了。 “哟!还真难得有这样的明白人!”万时明惊异之余也由衷赞赏。“但这见解,这措词,会是内阁里的谁呢?肯定不是刘老头,那么会不会是沈雷的意思?他可是东陂人,老家还有人呢。” “他这个大将军,三十年不出京,还能知道大青铜的事?”白思孟有些不相信,“不过我也不敢说绝对了,兴许三十年前他哥他叔也去了大青铜垦荒,那就两说了!” 万时明想想说: “昨天米家有人去京里,我叫他专门去一趟尚书府,请老人家给大姑家推荐一位塾师教家学,顺便问问朝中关于大青铜的最新看法。说实话,现在事情胶着,一片混沌,我心里也特没底儿,做什么都不踏实。” “不踏实就得有应对之策!”白思孟缓缓摇头,趁机催促。“朝廷里的事还可以慢慢观察,但自家一点准备都没有那也不成。 “那边的仗已经很伤脑筋了,打还是得打,但我和小朱的意思是早晚要走,得有个准备。估计小蒋也是这个想法,最后就看你的了。” “我嘛?”万时明的眼光一暗,脸颊肌肉不动,凝滞半天,还是无法回答。 身家之累!身家之累!归根结底还是米家祖业牵绊着。 白思孟察颜观色,很容易就猜出他在犹豫什么。 他算是跟米家死死地连成一体了! 红颜黄金,无论情趣利益,都已一日不可分离。而米大姑家大业大,树大根深,要想叫她出嫁从夫,向番邦外国挪动一下,那又谈何容易! 可是流沙四杰,四个走了三个,你老万独自一人留下来还有什么意思? 何况这里还有个永远无复回乡归国的大问题——猜都不用猜,自打爱子走后,家中二老一年三百六十天,天天都在倚门而盼呢! “你们俩回来要呆多久?”他眼圈慢慢红了,突然没头没脑地问白思孟。 “我们嘛,”白思孟看出他有些活络了,懒懒地将手一挥,“仗还得回去打。但反正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要我抚循大小灵芝,就得再多带几千兵马。 “而且后勤上人吃马嚼,都不是小数。我不回来预备,谁替我预备?指望京里?所以还有得耽搁。” 万时明不吭声了。再说下去,白思孟又会逼问他,到底是走还是不走,拿个期限出来。 算了,爱谁谁吧! 万时明再次在心中迅速地衡量一遍,大致有数,但还是要最终落实一下,就问: “惠老师到底恢复得怎么样了?” “还虚弱,说不了几句就喘。不过勉强也能说一阵,别长了就行。来吧!” 惠如仙还如老样子躺着,但有了精神,见万时明进来,还无声地笑了笑。 简单的寒暄过后,万时明便想知道师父这一路的经历。 “我来替师父说吧!”朱品声怕师父累着,而且对嗓子也不好,就主动承揽过来。“这事说细了,就是一本惊险小说!” “这么吓人?”万时明挑起眉毛,表示不信。 “不信你听呀!” 果真是说来话长。 原来,对于获取飞船上的资料及仪器,元老们期望甚殷。久候无果,通道却又面临封闭,他们终于忍耐不住,撂下话来,痛斥三关监督组织无方,督促不严,执行不力。 训斥之后,便是一道命令,将原关监就地免职。由于川西方面又有新通道略现雏形,打铁要趁早,乃改设新关监督一员,另委他人。 沈郁峰接到撤任通知,大吃一惊,汗流浃背,瑟瑟发抖。 本来一个民间研究会里的理事,不在册也没级别的三关监督,当不当都没什么大不了,可是从此在圈子里的信誉就全完了。 这就好像是某些教派的逐出教门,或是官场的斥革功名,手一伸就摘去顶戴花翎,一撸到底,这个打击是他无论如何也承受不了的。 正是两眼冒金花,无计可施之时,惠如仙恰好来探问新通道的事,想知道自己下一步的去向。 沈郁峰心情郁闷,却不好不让她进来,就和她立谈了两句。 不料那会儿门一开启,前后通风,一阵风立刻从后面窗户吹进来,把桌上的通知书吹落,翻卷着滚到了门口。 惠如仙眼尖,赶紧弯腰捡起,在还给沈郁峰时不由瞟了一眼。 这一瞟不打紧,“撤任”二字赫然入目。她大吃一惊,便没递出。 那命令才有几个字?当下她一目十行,匆匆看完,一切尽知,顿时大骇。 沈郁峰本不想隐瞒,但见她吓得那个样,猛然醒悟:这是自己一生成败荣辱的紧要关头,可不能自我沉沦!决心一下,他立即出手如钩,将她一把拉进来,迅速关上门。 “这还能瞒得住?”听到这里,几个年轻人都不免这样想,“而且又有什么必要!” 当时惠如仙愣了,见他紧张地要求保密,也不由这样想,觉得太好笑了,就带点儿怜悯地问: “我自然没问题。可上面既然撤了你,这儿又是房子又是人的,肯定会另外派人来管这一大摊子事,那来接事的人肯替你瞒吗?”。 她这话又提醒了沈郁峰: 若要成功,就必须来他个两头不见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93章 假传号令 新 沈郁峰脑子极好,略一思忖,立即把事情想通透了,便换上一副和颜悦色、极恳切的神情说: “如仙,你帮我个忙好不好!” 惠如仙问他要帮什么忙。 沈郁峰十分热切地说: “上头不清楚,你可是知道的,其实咱们的计划执行得很顺利,已经有好几批弟子在那边搜寻,报告说找到飞船的线索了。” “不是都失联了吗?有一批自始至终都还没走出沙漠呢!” “那只是杨世民那个组。其他几组都进入了有人地区。那个宋襄才——一回来就死了的那个,就说他们看到了飞船。” “噢,那我还不知道。” “绝对是真的,我就在他床边,听得清清楚楚。最后还问了他一句‘到底是南还是北’,他只说了个北字就死了。” “那又怎么样呢?” “这不很明确了吗?坠落地点就在沙漠以北,都去找哇!” “你是说咱俩去找,还是说让那几个组去找?不是说老资格的都不能去吗?飞船有强幅射呀!” 沈郁峰笑道: “其实那是上面要求我这样说的,目的是不要大家去抢功。你说上了这‘精’字级的,谁不是大能人呀?都去抢,事情就乱了。搞不好就有个别人私吞成果,向外面的组织转让…… “唉,这里面的考虑多了去了。只有新进来的年轻弟子单纯直率,能干而又信得过,所以才只让他们过去。然而,唉!谁知他们能力还是不大够,到现在还只能围着那道沙漠打转!” 惠如仙待信不信,心想别是他的一面之词吧!谁知道上面怎么说的?这撤职的命令可是一点都不假! 谁知沈郁峰见她犹豫,竟扑通一声跪下来了,央求说: “如仙妹妹!咱俩一向关系不错,你可不能眼看着我被人毁了。我现在就差这一步了!只要去到那边拿到东西,元老们还有什么话说?说不定一看东西就升我做辅修了!人生能得几回搏?这样的关键时刻,你可一定得帮我!求你了,如仙!” 这话已经说到头了。惠如仙想:他已经要孤注一掷了。要是他最终能够办成,说不定事情真会这样发展。她不禁有些心动。 但她还迟疑着没开口,沈郁峰已经沉不住气了。他扑通一声跪下,竟然抱紧了她的双腿,紧贴着说爱她,爱她,请她一定救救他。 惠如仙三姓寡妇、久经惯历的人,心思何等精明!一听就知道他言不由衷,是情急之下的胡编。 但是女人被男人忽然一下子紧紧缠住,再怎么能把持,也不免心旌摇摇。 当下她又要摆脱又想安慰,只好说: “好了好了!快松手。替你保密就是。” “那你跟不跟我去?” “这……”惠如仙真不知如何回答,这也太过奢求了吧!“通道都快过不去了,过去也回不来,你何必冒这个险!” “我过得去的!”沈郁峰赌咒发誓,“我的空间可以拉无限长!只要蛛丝过得去,我就过得去。你也过得去,你不是会化有为无吗?烟飘一样就过去了!” “过去了还是难!”惠如仙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确切方位不知道。再说找到飞船又怎么接近,接近了又怎么进去?进去了又怎么找到该拿的东西?拿到它又怎么走?跟外星人怎么说?说不通打不打?样样都是问题!” “随他千变万化,我有一定之规。”沈郁峰信心满满,“只要找到飞船,一切都可以随机应变!也不须拿全,只要能弄回几样,不就是莫大之功?你没见那欧美航天局,一撮月亮尘土都是至宝!别人想见还见不着呢!” “这倒也是,”惠如仙心想。“哪怕就是飞船的一根汗毛呢,那不也是千金难买的奇货!就帮帮他?” “还得把老力老于带上!”见她已经在琢磨了,沈郁峰打铁趁热,趁机又说,“他俩也是好本事,绝对用得上!” 他们也去?惠如仙不由不悦道: “打住,打住!我这人好哄,欠你的似的,不上你的当还不成。他们可不那么好哄,随便这么说说就能跟你去?” “所以说还得你帮忙呢,我的好仙姑奶奶!” “我可没那个本事,更没那个面子!” “不用面子,也不需要本事,你只替我作个证就行!” 只帮几句腔?这倒容易,惠如仙便默认了。 商量完,沈郁峰就出去把那二位找来,拿出一份元老命令,说是最新接到的,给他们朗读传达。 上面的内容自然是迫于时间窗口,不能再等,要求他们四人立即出发,找到飞船后,便即执行其弟子们没能完成的任务,完成后经由新通道返回。 上面特别注明:沈郁峰任行动组长,拥有绝对指挥权。 对这份注明,力无匹还不怎么重视,但于首座是军人出身,一听便肃然起敬,还砰地碰了下鞋跟,敬了个军礼,感到当年在队伍里时那种火辣辣的感觉又腾起来了。 四人在这里都无牵绊,沈郁峰更是一肚子的气。此时连关上的事情都不跟任何人交代,他们就只带上原来的关卡保卫队长葛达,说走就走,直接来到那石头洞口,一扭身便都钻进去。 由于岩体收缩,那长蛇一样的石洞已经窄得要命。大部分地方,都只能容一条手臂,最细处,只有小白鼠才过得去。 他们个个使出浑身解数,艰难爬行一千多米,好容易才从那边洞口钻了出来。 出洞时正是傍晚,一下那座小山便看见一堆篝火。火旁一个人抬起头来,竟然是那忘了是第几批的一个倒霉弟子谌清泉。 这小伙子见了他们又是惧怕又是委屈,竟呜呜地哭了起来。 问过他,沈郁峰一行才知道飞船确实找到了,但极难对付。稍一接触,那一组便已一死一伤,那些外星人手段也真格狠辣异常。。 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来都来了,再怎么凶险也不能退缩。 当时问明情况,沈郁峰就安慰他,说是知道有困难,所以师父们特意过来支援。飞船的事情好解决,组内的纷争也是小事,只要他走在前面带路就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94章 流落葱城(二更) 新 谌清泉原本不敢一个人回三公岭,怕被上头当作逃兵,不知要整成什么样呢,得此安抚,如获大赦,就安心地带他们往西北方向走,那是直通小陆岬的近路。 到了小陆岬,翻过山梁,就该走一大片荒无人烟的盐沼石原了,沈郁峰却又另有主意,说是要深入异国了,打仗时期,关卡严紧,六个人最好分两组齐头并进,以免人多目标大,一旦途中遇阻,一个都脱不了身。 他要谌清泉领路,和三个老师自行向前,而葛达和他则往西走,进入新夏,迂绕着过去。 分头走大家都同意,但一边嘴说关卡严,一边自己却又往关卡最多的地方扑,这逻辑很有些说不通。 但三位精英大士既是明白人,又都老于世故,头儿另有小九九,不肯说实话,也犯不上跟他争个水落石出,于是也不说行不行,就只道声珍重,然后各走各路。 其实沈郁峰是想先找到白思孟一行。(这一句以及由此往下的几个自然段可不是惠老师说的,而是听完她的叙述后四个年轻人猜的。) 在沈郁峰心里,跟其它组一样,白思孟这个第四组本身也没什么大用,顶多趟趟雷,挡挡枪子儿,但是白思孟手中持有的那个空间传输夹却特有用处。 那夹中不但已经装有切割和爆破设备,拿到资料和仪器后还可以就地夹藏,随身携带,因此一定得把它要过来。 自己是老师,又是关监,他们既然直到此时还没用上,当然可以硬要。 至于谌、于、力、惠四人,此事也不必向他们说明,不妨要他们还照第二组的原路走,直行北上前往飞船,先到先侦察,做好进击计划,坐等他们两人前去。 那几人无可无不可,觉得这样也对,于是便将会合时间约好,说定不见不散。 沈郁峰带着葛达走了,他们四人就一路往北,其间擦过东南路杨某人的辖地,渡过芦河下游,然后深入北地。 这已是孙济一方全面溃败之时,北疆攘攘,到处是乱兵土匪。他们在路上几次遭逢危险,但都是身有硬功夫之人,略略施展,就都从容打发掉了。 到达葱城后,他们很快就找到那家做中介的商号,向老板打听怎么才能跟飞船做交易。 不巧的是,这家老板是个极为精细之人,一边随口敷衍,一边打探他们的底细。最后知道他们没带什么钱,他立刻断定他们是想找麻烦,不是官家就是劫匪,便就不那么实话实说了。 再请教他时,要嘛就说不知道,要嘛就说的跟实际情况颇有出入。到最后,他都不愿理人了。 他们也实在是没做好准备,连一路弄些钱带过来都忘了。这时候,一文钱真的可以憋死英雄汉。而他们,又比刚到三公岭的白思孟几个还要拮据。 有白思孟在,那几个急了还知道去“左”,而他们几个却自恃尊长,身份高贵,连动动这样的念头都不愿。 自爱自尊自然是好的,但肚子因此就好不了。 四人中只有惠如仙还有个戒指、耳环可当,另三人都身无长物,只能吃她住她的。 去找白思孟的沈关监(这时也只有惠如仙一个人知道内情,知道他已经不是关监)一直没回来,他们坐吃山空,最后都只能饿肚子了。 “我和老于去打鱼!”最后实在逼得不行,力无匹建议,“卖了鱼买饭。” 去到大河边,只见好宽阔一片大水,岸边却浅,正好捕鱼。两人都来了精神,说真是个好地方。 然而他们不知道,葱城两侧皆山,这条大河纵贯全城,生活污水都往里排放,一眼看去就脏,因此打上鱼来也无人肯吃,更别谈卖。 两位老先生不知道,兴冲冲编了两片柳条笾子在水里捞,捞了半晌,弄到四五条大的,放在岸上,用柳条穿了腮,表示出售,但鱼被风吹干了都无人问津。 问了旁边铺子,人才告诉他们这鱼要不得。 卖不出就自己吃吧!谁知拎回住处,不但惠如仙不肯吃,房东还不肯借锅,说我的锅是干净的,煮这样的东西怎么可以! 这怎么不可以?两位老先生又是负气,又饿得不行,就在外面找几块砖头架着,烧了点烂柴,把鱼烤熟了,也不怕被刺着,就那样在寒风里撕来吃了。 惠谌两人却是脚踏实地,帮房东糊各个房间的冬天窗纸,混了一顿饱饭吃。 第二天鱼也不敢打了,再做什么?难道帮人去拉车? 北方到处是马,就是买不起马的人家也有驴子,谁还用人! 幸亏两人走在树下,忽然头上掉下一坨屎来,抬头一看是乌鸦。 当时一生气,两人就捡了几颗石头子,把那害人精一只接一只地打下来。掂一掂,竟然也有二两肉,他俩就烧乌鸦吃,好歹又混了一天。 再以后就只有卖艺。这事虽然也觉得丢人,却不是丢得太大。 于是也像白思孟四个初到南叙似的,三个男的只管演,惠如仙就端个破盆子沿着圈子接赏钱,成天叮叮当当,一个两个地盼,也好算是师徒身份倒过来的家学渊源了。 这世界就是这样,童叟无欺:你提供了别人想要的,人家就付你钱,不管是东西还是服务。你什么也不给人家,人家也就什么都不给你。 别说人家尚不知道你是什么人,就是知道你是什么人也只能这样。 面子有时值钱,光靠面子也能掏摸回来几个,那是因为面子后面隐藏着威胁。人家买你的面子纯粹是为了免除那后面的威胁。 幸亏他们把那在此时此地一点都不值钱的面子完全不要了,这才勉强维持了温饱,直到沈郁峰带着葛达来到。。 沈郁峰是那种既有心计、也有手面的人。听说快没饭吃,快没地住,他声都不吭就拿出几锭银子,那是他在桃浦港住商会时人家孝敬的车马钱。 听说惠如仙还怀念她那当格格时就佩戴的首饰,他就再掏出几锭银子把它们全给赎回来。赎到手人还没出当铺,他便向后一个破壁手,直穿柜台,把人家刚放进抽屉里的银子又捞了出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95章 偷不成就抢! 新 走到街上,他叫了一辆载客马车,就独一个带上惠如仙往城外跑,说看看飞船去。 不料老城街窄,路上一个错不开,两车相碰,哐地磕掉了轮子,把对面的人也撞伤了。他也不争吵是谁的责任,几锭银子一递,就拉着惠如仙回了住处。 “好了,饭钱又没了,现在得抓紧干正事了!”他拍拍空空的衣兜说。“我是没看成,你们侦察得怎么样?” 四人有些钱后曾雇了泥扒子到沼泽看过,那飞船不显山不露水,就像个楕圆的鸡蛋卧倒在泥浆里,周围泥面上划了个大圆圈,插着小旗,警告来人,都不许过去。 问当地人,都说那些猴人们当真得很,要是有人敢不听,擅闯禁地,哪怕你是官府的船他都敢打。 问是谁打,他们就指着那船上的小门小窗,说是猴子打的;一枪一个,再准也没有了。 问是什么枪,他们说没看见用,要不您进圈子自家试试? 沈郁峰一笑,说: “乡民们这样说可以,咱们都是会家子,就不用相瞒了。说吧,大家都进去过没有!” 谌清泉自然摇头。那三个却不说话,互相看了又看。 “明白了!”沈郁峰愉快地说,“都是能人,谁也别瞒谁。说吧,里面什么情况!老于,你说!” “那就直说了!”于首座很爽快,“确实是我第一个进去的。赤手空拳,没带家什——带家什就暴露了。那飞船侧后有一条一巴掌宽的裂缝,人进不去,所以他们要拿那缝当窗户透气,就没堵上。 “我那天用的是个扁平式,比目鱼一样就进去了。进去我还留在泡里,让他们看不见我。可他们闻到了,马上惊怪起来,拿起枪械到处找,几次向我这里发射激光。 “拉大了的泡泡不稳定,我差点儿就暴露了。看他们那阵势,一暴露准定活不成,所以摸了一下,什么有用的也没有,我就出来了。此行一无所获。” “我也差不多。”力无匹不等关监点名就接下去说,“进去看到地方真不小,厅堂一样,还真有些豪华气象。来来去去的都是些叶猴,小模小样的,却挺凶。 “看它们的爪子,细瘦带钩,根本不像能干活的手,却怎么造得出这么先进的飞船?太不合道理! “但我不管它,只想找仪器和资料。但放眼一看,懵了——沿着过道全是仪器和设备,都固定得死死的,拿哪样呢? “上面别说没贴标签,就是有标签,那字咱也不认得!撬一个就得费半天力,还不一定有用。接着猴子们又闻出味儿,骚动起来。得,办不成!” “惠师父呢?”沈郁峰将脸转向最右边 惠如仙道: “我倒是查了又查。猴子们精透了,但我化整为零,就浮在那些设备和仪器上,一边游动一边看,想知道秘密究竟藏在哪里。满舱都有我的气味,那艰险也就不说了。 “可也是老力说的,它们的文字奇怪,有标签我也不认得,就专门去找驾驶室。驾驶室是什么特征,当然是大玻璃窗。找到后我就从台子上拿来了这个!” 她拿出一个半金属半塑料的小盒子。揭开了,里面都是同类的金属塑料片。 “旁边还有整封的这种片片,”她说,“既没开封,就说明没用过。而这些零散的,倒着正着乱放的,应该是已经用过的。是飞行记录?还是里程计数?我不知道,就都拿来了。” 沈郁峰两眼放起光来,难得一见地笑了,说: “好!好!果然惠仙姑有心计!即使不确切,应该也相去不远。这是我来到之前咱们唯一的成果了。” 他接过来看了又看,放进了皮包里,然后拿出一个手持式仪器,说: “盖革计数器,检查幅射强度的。拿上它,明天潜入,找它的核动力舱。那台超敏遥感核弹定位仪,应该就放在那里。” “它又不是探自己……”力无匹表示异议。 “对!但是习惯上,这类东西都爱放一堆。要不从这儿开始,那从什么地方开始?” 被他这么一问,就谁都没话说了。 沈郁峰长出一口气,面无表情,却暗暗咬牙。 说干就干,还要蛮干!无论如何也要见真章。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光弄点鸡毛蒜皮回去无法塞责。 但此事先不说破,他只叫大家早早休息。第二天他们就携枪带刀出发前往。 这时恰逢沼泽欲冻不冻的节令,正是泥扒子用武之时。 一个泥扒子两个划手,后面单载一人,多出一个座位可以放货。他们是六个人,就雇了三乘,连货位坐得满满的,从大河边开始,只滑了三五里,就到了飞船坐滩的位置。 远远看去它就像个破壳鸡蛋,就那样静静地、可怜地、泥污满面地偃卧着。 看到它现在破落寂寞的外表,你绝对想象不出它曾经是一艘疾驰天宇、叱咤风云的宇宙飞船。 所谓落毛的凤凰不如鸡,就是现在,你都能看到它近处的水洼中,癞蛤蟆跳来跳去。一只也不知是蜥蜴还是娃娃鱼,竟然爬到了那道裂缝的边缘,高高在上,声色不动地晒太阳。 沉沦、衰败、无助,濒临死亡,就是它给予沈郁峰的最初的观感。 但是在它的内部,一切——包括那些叶猴——仍然是先进、有生气和强有力的。 在插在泥壳表面的小旗边,泥扒子停下,划手们问他们,要不要喊话。 “喊什么话?他们听得懂?”沈郁峰感到奇怪。 “有何听不懂?就是外国话也听得懂!这不是一般的猴子。” “我们又没带货,喊什么呢?” “货是早就不换了。问问好也可以的。常常有人这样,看过就走掉了。” “他们为何不换货了?” “没有了。似他们这般常年停在这里,货再多也早换完了。也有人说他们要走。” “谁说的?他们怎么知道?” “是那些换了飞天圈子的人说的。他们前去充力,以前给东西就可以,现在却说不行了。猴子们说是要留着走路。莫非他们自己也有圈子要用?” 要走路了!这倒有些可虑,但也说不定是个机会! 猴子们要是走了,那残破的飞船眼看坏得动不了,多半不会要了。里面的仪器成千上万,怎么也不会都带走,那就唾手可得了。。 他们也可能别的都扔下,专门把核弹遥测仪带走,以继续他们原来的使命,这也是有可能的,这就妨碍了自己一行此来的任务。 但这种可能性不大,因为现在是处在不存在核武器的世界,谁会还把它们当作一回事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96章 冒死强攻(二更) 但这还仅仅是传闻。谁知道他们究竟走不走,就是走又要拖到什么时候! 没办法,便宜虽有,眼前却占不到,还是得策划一次大胆的行动。 沈郁峰叫划手们划着扒子绕大圈,把飞船的露出部分整个地看了一遍,在心里记住了它所有的外部特征。 扒子回到河岸,他给划手们钱,让他们回家,扒子留下。 划手们笑道: “爷们可是想等晚上自己划过去,换些金货什么的?劝爷还是不要这样想。几次有人这样子鬼鬼祟祟,怕人知道,结果反被那船上猴子误会,几枪就打死了。他们恐是怕有人来偷来抢,并没有金子换的。” 沈郁峰马上想到自己派出的那几组青年弟子,多半也是这样被人误会。那就只能不要扒子了。 于是他歉意地笑笑说: “原想晚上去偷看他们在里面做什么。既然这般提防,倒不好去了。谢谢!列位去吧!” 划手们把扒子抬上船,扬帆走了,他们就在河岸上吃干粮,喝凉水,坐等天黑。 沈郁峰不言不语,思忖了很久,到天将黑了,才一跃而起,说想好了。 那五人问他打算怎么干,他就说一定要吸取前几批失败的教训,既不能一个个地陆续进入,也不能全从裂缝的正面进入,而要带着武器从四下里同时接近。 “同时接近?群殴?” “对!到时候一拥上前,一起钻入,让对方猝不及防,应付不过来。哪怕最终只有一个人能够成功地深入里面,就能伺机找到核弹遥测仪,并带出来。” 众皆骇然:这不是强攻吗? “既是,又不是!”沈郁峰起劲地解释,“我们都有一定的隐身技术。正当夜晚,且又隐身,就是带着武器,猴子们也不一定看到。就是开动夜视仪或别的什么仪看到了,也只能是裂缝对着的方向,左右和后部都是盲区。 “于是就在他们犹豫不定时,我们已经到了跟前,一拥而入,拦不胜拦。而在灯光下,他们反而看不到我们。只要我们各出奇招,不断分散他们的注意力,伺机破坏或夺取他们的武器,十几只猴子多半不是我们的对手! “杀光了他们,飞船就是我们的。不杀而又能活捉,那就更好,可以逼它们说话,交代哪一台是核探仪,或是放置核探仪的地方,这样就一蹴而就了。” 杀猴子?会说话的猴子,那不就是人吗?众人不由凛然。 当然,来这里本就准备要打要杀,不服从,那就是敌人,杀也是不得已。可是对方既然住在这样先进的飞船上,能没几样你根本不知道的护身法宝吗? “要是他们有智能武器呢?”惠如仙不无忧虑地问,“比如那种会听话的小机器人,热敏、红外、音纹、光学,样样探测手段都有的,咱们躲得过吗?” “还有那刀、枪、炮、毒气、激光都带在身上的……”谌清泉突兀地添了一句,但话刚出口,立刻被关监清朗的目光一扫,他就再也不敢往下说了。 要真是他说的这样,对面有几个万能敌人,己方就彻底没戏了。 “可有戏没戏不是还得试吗?”沈郁峰板着脸问,“训练咱们,派遣咱们,所为何来?老于,你当过军官,你说怎么办!” 遇到危险怎么办?面对死亡怎么办?让带兵的人回答,当然只有一个字:拼! 拼死了怎么办?活着干,死了算!还能怎么办! 吃着这碗饭,就明知是叫你滚钉板、蹚地雷,你也得滚,你也得蹚!何况头儿跟你一起蹚! 因此,最后虽然人人股慄,心气不顺,却都答应了。 老把式犹可,谌清泉一想到就要告别这个世界——不!告别两个世界——就两腿乱弹,尿都夹不住了,裤腿下很快就出现湿漉漉一大滩。 在作最后准备时,谌清泉狼狈不堪,先找地方拧裤子去了。沈郁峰沉着脸看着他的背影说: “这小子太没用,让他包抄,他迈得开步吗?看来只能让他走正面,先进圈子诱敌。只要他能吸引猴子的注意力,大家就好趁机包抄。” 于首座摇头道: “诱敌也要有点儿胆量才行。像他这样,走不出三步就会趴下。” “那就安排一个人催着他走!”沈郁峰沉着脸说,“老力,就由你来!你跟在他后面,不走就吼他!逼他!” “这事可别找我!”力无匹一口回绝,“我可不想逼人去死!还是你自己来吧!” “那么就惠师父!” “我也不行!”惠如仙干脆避向一边,“你看我是干这个事的人吗?” “惠师父!我这可是为你好!”沈郁峰黑着脸着重提醒,“吊在那小子后头,你可以安全些。我真不希望你有事!” “那就多谢了!可是我还是宁愿跟大家一样!” “这么说都不愿?”沈郁峰不由懊恼又失望,“都不愿做恶人,那好!那就我来喽!但要先说好,他干的是找打的差使,却不能一开始就叫人崩了,那就没了作用。 “所以我会叫他尽量暴露,但速度一定要慢,好给你们留出充分的时间接敌。你们一定要把握好度,该大步跃进时一定不能犹豫。” 四人齐声答应。 不能等到完全夜深人静。这周围也没别人,越是夜深飞船上的猴子越警惕,因为传统上那就是盗贼出没的时候。 而若天刚一黑就动手,猴子们反而尚未进入状态,奇袭更易成功。 恰好这天又是个月圆之夜,这又是一个让敌人放松警惕的好理由。景物清晰,自己人诱敌接敌也更方便。 更加令人满意的是: 河岸远处有一只被主人暂时弃置在那里的小船,晾晒太久,船板都起裂缝了,但用泥一糊就可以暂时不渗水。 用它载着诱敌的人,目标更大,也更像普通的偷儿,对方也就更容易被吸引,却又不会太紧张。 于是正值那月上柳稍头的浪漫时刻,他们分头出发了。。 四个会家子原地隐身,然后分从两侧前进,越过飞船后再行合围。而诱敌者则用两根枣木棍子撑船前进,正面出击。 沈郁峰独自殿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97章 官逼民反 新 为了尽量减少被敌方发现的几率,于、力、惠、葛四个老把式仍然用的蛇行功夫。 身腰拉得长长的,扭摆着前进,这样既不会陷入,又避免了粘滞,刚好适应了软泥浅水的地面,速度还不低。 另一方面,能够匍匐到蟒蛇的高度,外观上也就跟蛇十分相似了,不但不易发现,发现了也会以为那真是蛇——虽然四五条大蟒一起出现,就是在这青蛙遍布的沼泽里,也是极其罕见的。 月明星稀,云天澄澈,六个心思不一的合谋者拉开很远,分头进入黑沉沉的大沼泽,就像几只乱飞的蚊蚋进入一片密林,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哪怕是他们彼此,也听不到一点点对方发出的声音。完全是凭借想象,他们才觉出在泥浆中苦苦挣扎的自己,还是一个集体行动的一部分。 肌体反复地机械地运动,气喘吁吁。各人都是自己给自己打气,自己给自己帮忙,完全不能指望任何人的支援。 甚至连到了界线还是没到,都得不到任何同伴的明确提示。 沈郁峰远比那几个匍匐的伙伴舒服,由于躲在小船后头,他可以一直昂头行进。 同时他的夜视能力又强,特别是对弥散式隐身的同伴,他有一种特殊的敏锐识别力。 在明亮的月光下,任何人都可以断言四下无人,他却可以隐约察觉到左右各七八百米处同伴们所处的位置,并能大致判断出他们是在前进还是已经停止。 让他欣慰的是,这四个人不愧职业老人儿,都很自觉,一直在缓缓移动,而且进度相似。这是最理想的状态。 他自己这时要做的,就是不时上前,用手推一下小船的尾巴,同时轻咳一下,让船上那窝囊的划手明白,又得向前划那么几下了。 听到命令,那人也就划了,却也就那么几下,一点也不会多。 那人胆小,却不糊涂。他非常明白,如果飞船上的猴子有狙击步枪,那么此刻那黑洞洞的枪口就已经对准了自己的胸口。 而如果那是一支激光枪,那么恐怕一缕极细的瞄准光线已经照上了自己的前额,形成一个跳动的小红点。什么时候开枪,就只看他们高兴了。 那他们什么时候高兴呢? 他口干舌燥。一会儿胸口紧缩,紧张得好像心脏都要停跳;再过一会儿又前额发麻,麻得像千百只蚂蚁同时在爬、在咬。 划了太久,紧张更甚,他已经极其疲劳。两臂如铅,肩膀酸痛,恨不得让它们自由断掉。 他已经没有力气害怕,只想歇一下。但是越歇就越想歇,后边那人也就越不耐烦,就越要推与咳,催他快走。 我操你八辈子祖宗! 他终于愤怒得只想骂人了!逼人去死还要逼得这么凶!你个杀千刀的! 先还在心里骂,后来怒火难消,就冲动得直想一嗓子喊出来了。 经过长途奔袭,此时他们已经分别从前、左、右三个方向接近了飞船周围一百米那个大圆圈。 按计划,此时应该是小船先行突破,谨慎缓慢地越过小旗标明的警戒线,既吸引守望者的注意力,又不刺激出过度的反应,让对方的犹豫期拉长一些。 当然,公然踩线,就地停在那儿也行,也能让对方感到困惑,让他们费时费力。等他们猜测船上人的意图猜到不耐烦时,前面的高手们已经一拥而上了。 他们也就这样办了。 小船不能隐身,高手们自然也看得到小船;他们分从不同位置屏息观察着小船的一举一动。 沈郁峰见已到了关键时刻。 他早就不指望船上的窝囊弟子能自觉执行任务。此时他一咬牙,不惜半身陷入泥里,拼尽手头的最大力量奋力一推,让那小船飕地一声向前滑行了一大步,公然闯过了飞船的警戒线。 说时迟那时快,飞船裂缝里细细的蓝白光一闪,谌清泉的左臂立刻被击中。 一股尖锐的刺疼令他啊地一声叫了出来,然后便是一阵火辣辣的剧痛,还散发出一缕皮肉烧焦的难闻的气味。 “我操你祖奶奶!” 谌清泉终于破口大骂。他又吃惊又疼痛,心里嘴里痛骂着身后的上司,眼睛却仍只敢正对着前面的飞船。 虽然听得到他的咒骂,对方却没再射击,显然是在观察,从而精确评估这一警告射击的效果。 沈郁峰再一咬牙,又把小船向前推了一下。 “我操你八百辈祖宗!”谌清泉终于在船中暴跳起来,回身駡道,“我都中枪了,你还推!这么想让人毙了我,你还是人不是?” 月光斜映之下,他的扭曲的长马脸恰好处在模糊的阴暗中,显得分外狰狞可怕。 沈郁峰充耳不闻,再度奋力一推。 谌清泉正要飞扑下来与他拼命,却被这一推,带动身体一仆,还没跳起就栽倒在船身里。 他也不顾这一跌摔得鼻青脸肿,眼冒金花,伸手便向船尾抓。 一抓没抓到,就向前再一扑,再一抓,一下子就拽住了沈郁峰厚实的头发。 当即他心中狂喜,想也不想,就死命往怀里一扯。 沈郁峰最后推那小船一把,甚是失策。因为此时他已经半陷泥沼,处境极其凶险。 对他而言,此时最好的办法,就是趴下上身,抱紧船尾,慢慢地把下身拖出泥浆,再恢复蛇行方式。 但是谌清泉那一声怒骂激怒了他。 一个后生小辈,还是微不足道的新收下属,竟敢咆哮军前!我叫你咆哮! 他伸拳便打。 但一推之后,小船离去,他本人也立即深入一步,几乎淹到了腋下。再要向上出拳,等于把自己再往下按。 其实在一般情况下,这已经无法自救,两条空胳膊绝对撑不出陷下的身子,只能慢慢地越沉越深。 刹那间,连他自己都寒毛倒竖,悔意陡生,悔不该一时冲动,现在已不啻于被人宣判了死刑。 但就在他恐惧得近乎绝望之际,突然一只大手紧拽住他的头发,发疯一样全力往斜上方拉。。 这股力量如此之猛,使他一下子就升高了一寸,同时靠前了一尺。那已经被他推离的船尾因而又被他的两手攀住。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他马上抓牢这根救命稻草,往怀里狠命一抱,砰的一声,额头撞上了船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98章 一片修罗场 新 在他的头顶上,弯下腰来的谌清泉傻不拉叽,不知道是自己救了他的命,还生怕他跑了。 他气喘吁吁,一手抓住沈郁峰的头发,另一只手揪住他的衣袖,用力拖拉。 就因这一抓一拽,连小船都侧滑起来。船体半倾,船尾一歪,一下子转了半圈。沈郁峰船尾脱手,却趁势扒住了小船右舷的中部。 眼看这边小船处发生了莫名其妙的争斗,飞船上的生灵无疑大感惊奇,裂缝那边很可能已经挤满了眼睛,却没有再发一枪。 就在这注意力全部高度集中之时,只听夜空中一声尖利的唿哨,四个矫健的身影已经分头窜上飞船。 四个功夫老手就如秋雁齐飞,两臂撑开,同时将身一扁,一个弯转,便从头顶往下,吱溜一下,都钻进了裂缝。 啪啪啪,哧哧哧,枪声震响,蓝光乱闪。四人不约而同,一进飞船就刀枪并举,痛下杀手,飞船里顿时爆发了激烈的战斗。 沈郁峰这边,师徒两人也在舍生忘死地搏斗。 沈郁峰再不想要谁掩护,只想尽快上船,哪怕挨枪都行。沉陷泥沼的滋味太恐怖了! 而谌清泉已经撕破脸,就绝不容情,此时忍着剧痛,也要置对手于死地,一招招都是向关监的要害招呼。 沈郁峰功夫远胜,但身在泥中,十分力发挥不出一分;谌清泉功夫不敌,却占了身处上方的便宜,高屋建瓴,干什么都特别顺手。 一沼两地,都是为性命搏杀。 飞船里,四条人影倏来倏去,飘忽不定,手中枪械不断爆响; 十余猴身上窜下跳,或扑或咬,更不时躲在角落飙射蓝光。 混战中,你脖子被砍伤,我脚踝被切断,血流满地;这里那里,这一声惨叫,那一声呼痛,尸横处处。 而沼泽中,一师一徒,也是拳打嘴咬,一拖一按,你挖我的眼睛,我扳你的脖颈,正面相扑,反身蹬踹,直到把小船彻底掀翻,两人都陷在泥淖。 这情景,已经谈不上搏斗,而纯粹就是在彼此扼杀,两人之蛮野粗犷,像极了电影“木乃依”里的泥身怪物。 搏杀无情,天地动容。 本来皎洁的月光,忽然被云团遮掩,大地陡然黑暗。 旷野中到处沉寂。只有这两处,飞船里砰砰不断,泥水里啪哒啪哒,时间就像凝固了,过得极慢极慢。 力气有限,逃生无术,极为惨烈的挣扎也终有尽头。终于万籁俱寂,月亮也出来了。 旷野上,沈郁峰烂泥糊满全身,坐在翻过来的木船壳上,只剩两个眼睛还算黑白分明。而不远处的飞船,则连灯光都没了,死一般静寂无声。 坐了很久很久,沈郁峰还是不想动。 他知道,飞船已经不存在敌对的战斗力,否则人家早就把他打死在船壳上了。但是也不见得还有活着的自己人,若有的话,早就应该发来联络信息。 终于让我干成了! 他心中一片空明,喉咙却无比枯涩。他试图微笑一下,但脸上干结的硬泥让他的笑肌受到牵绊,扭曲得就像鬼怪。 他知道自己全身一片稀糟,若让他人看到,肯定不知是人是兽。但再滑到旁边一片水洼里去洗,他又没有了那份胆量。 像和力气一起被掏空,此时他的心也慢慢沉沦,没有了喜悦,没有了骄傲,也没有立下大功之后的野心膨胀。 他只觉得眼前这件早就想干,一直全力以赴的工作终于干完了。身体累了,思维枯竭了,下一步还要干什么也不知道,却也懒得知道。 他是很行,比谁都行,屠杀了一群别人屠杀不了的了不起的生物; 他是很行,比谁都行,即将拿到别人拿不到的宝贵资料。 但直到这一切完成之后,他才有空也有心情去思考,这对他自己有什么意义? 除了交上去,获得一些奖赏,一次提升,别的还有什么? 那些资料真能帮助人类弭巨祸于无形吗?不知道。 真能让一切都向好的方面发展吗?不知道。 那么,无情的元老们会不会拿着它们去实现另一种不可告人的目的呢?比方说:敲诈全世界!勒索全世界!进而统治全世界!? 他早就有所怀疑,早就不敢深信,却也一直不敢公开怀疑。 为此,就在这大功告成之际,他忽然感到茫然了,感到渺小,感到被天地审视,被人间抛弃。 但是——凭着最后一点理智与稳重,他还能清醒地作最后一次冷静的判断: 早就开弓没有回头箭了。即使事实就是上面说的那样,他也得去,也得登上飞船,也得拿到资料,然后辛苦返回,把它们一五一十地交上去。 不这样,他还能怎样? 他不是伟人,不是圣人,甚至不是一个足够聪明的人。他没法对自己的行为正不正当做出准确判断,只能把这个极其重大、他自己背负不起的责任交给更有魄力的别人。 积蓄了好久力气,他才轻轻滑下船壳,最后望了谌清泉的陷没处一眼,然后施展起蛇行功,向着飞船蜿蜒而去。 飞船那坚硬的壳体滑不留手,似钢又似瓷,一般人无法攀爬。但对他这种脚踩两只船(两种空间)的泡中人却并非难题。 沈郁峰伸手一贴,就能吸尽硬壳表面助滑的灰尘,再一抽气,便吸附得牢牢的。真是壁虎能够怎样,他就能做到怎样。当下他游动上去,到了裂缝开口处。 他附耳谛听,里面悄然无声。 即使这样,也不能大意。 他掏出一支小电筒,使出伸展功夫,随手一挥,将它直伸到裂缝的远端,远离自己的身体,这才插入拧开。 一束光亮照了进去。 眼前一片狼藉,横七竖八,光环中呈现出各种奇怪的景物。 飞船内部的反应还是一片寂静。 他压扁身躯谨慎地游了进去,贴着舱顶慢慢移动,不时从远处打开手电照射一下,略看一看就又迅速移开。 天哪,简直就是一片修罗场!! 他累计看到几近二十具死尸,死的姿势什么样都有。有的狞恶,有的平静,有的丑陋,有的庄严。 但不像残酷的野战中,这里没有残缺的尸块,也没有轰烂的躯体,在看相上相对文明优雅一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99章 至宝之憾(二更) 新 飞船船身虽然很大,隔断也多,但都是透明的,易于察看。他很快就判明:舱中没有活口。 十五只叶猴,四个同伴,全都丧身于这有限的空间中。 搜寻再搜寻。最后,确定再没有别的活物存在,他就下来了。 首先是四个同伴。他逐个找到,探探鼻息,看看伤口,发现都已丧生。这虽然是意料之中,却也令人感伤。 特别是惠如仙。她是侧摔在一张长椅上,左胸有道细长的伤口,血迹已凝固。 可能是被激光射中,致使心脏停跳。 另外她身上又倾斜地压了一个很重的垃圾袋似的东西。也许里面是过期的食品,都发出气味了。 沈郁峰拉了一下没拉动。再看看惠如仙的侧脸,他不由悲悯地摇摇头,心想: “还说过爱她呢!原不该哄她,让她心甘情愿到这里送死,但谁叫她看到了那不该她看的通知呢!” 力无匹就倒在她丧生处对面的地上,左手拿着那摔裂的盖革计数器,额角已被激光切去,血流得吓人,足有脸盆大一厚块。 再一看,他的右手正拽住那个垃圾袋的底部,似乎是在解救惠如仙时被扫中的。 “哦,原来你老兄是想英雄救美呀!”沈郁峰摇摇头怜悯地叹息,“可惜晚了一步,如今已是红颜不再了。” 想一想,意犹未尽,他就在心里补充说: “那就还是我来帮你完成这最后的遗愿吧!” 他知道自己力气不够,就坐在惠如仙的小腿上,人靠椅背,抬起脚来用力一蹬。那沉重的袋子得以脱离,慢慢倒了下去,夸啷一声,似乎是一袋石头,翻滚到力无匹的身上。 “对不起,老伙计!只好这样,再没力气了。爱莫能助了。” 仔细看过这两个,另两个他就只马虎地扫视一遍就过去了。他要快些找出应该拿走的东西。 东西太多,而且相似,都像资料,也都像仪器。 拿哪样呢?他心里发急,捏着手上的蛇嘴减重袋不知怎么办好。 如果东西不是太重,他就可以把比较像的都装进去。但是一百斤的设备变成一斤好拿,一万斤的设备变成一百斤,那就得是大力士才能应对裕如。 眼前看着像的设备仪器,加起来只怕二十万斤都不止,叫他怎么选择? 要是有白思孟那个夹子在手就好了! 那东西能减重一万倍,二十万斤,进了夹子就变成二十斤,哪个快递小哥都不会嫌重。可是没有哇! 在桃浦都督府久别初逢,自己弄了个玄虚,一下子就诓了三个小家伙进去。那是自己的随身空间,可以凭借意念扫瞄。 可当时自己就藏匿在不远处,扫小蒋身上没扫着,扫那一对也没有。难道那东西转交到了姓万的身上? 自己还不甘心,最后利用时间快进,把两人结结实实地囚住,彻底搜索了一遍,却还是没有。 这就不但是小万,连潘刘二人都有嫌疑了! 然而最后怎么样了呢?查遍搜遍还是一切徒劳。 只能认为:那个夹子不在他们身上。 不在身上,那么第一个可能就是给藏在哪儿了,地点保密;而第二个则可能更加不幸,就是一过这边来,就被他们遗失在沙漠里,就跟手里这个失而复得的减重袋一样。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太他妈可惜,也太他妈可恶了! 但尽管急于弄明白,事实究竟如何,却不好直接询问。 因为这东西制炼极难,是会中至宝,上层皆知。力老头把它交给姓白的时候,一定千叮万嘱过:此行用过,除了交还沙克老先生,就是亲爹亲娘都不能给! 擅取至宝者,必有野心! 因此,仅只出发过来时那东西露了一下脸,便已引起在场诸人一片啧啧称奇和鹰隼般的警惕目光,想来这姓白的小家伙也早就心知肚明。 不好明说,只有暗中下手。 但在白朱二人出发海战前,自己一切静悄悄的努力都徒劳无功。对方出战后,自己已经没有事做,只能先行到葱城赴约,手头岂不就只有这个不尽人意的减重袋了! 算了,想也白想!他叹了一口气,强制自己,拂去那些无益的回想,专心研究下一步怎么办。 现在眼前仪器罗列,密密麻麻,却是千奇百怪,也不知是不是有用,更不知道是不是那个最重要的,怎么办呢? 突然灵机一动,他想到了自己说过的那句话:找核动力室! 对!找到动力室,再把那里面只要是单独放置的,不管什么仪器都拿走,核弹探测仪就一定包括在其中。人同此心,心同此理——这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的道理。 只是什么样的隔间才像动力室,这可颇费寻思。 末了他终于确定了一间,因为这里面有些蜗轮壳一样的装置,上下左右还有一些粗大管道。 更下面的玻璃地板底下,则是上下交错的巨大轮轴,应该是输出功率用的。 在这间隔断里,共有五台与主机不相连属的单台仪器。标签、仪表盘、红绿灯一应俱全,应该就是那梦寐以求的好东东! “虽不中,不远矣!”他满怀希望地心想,“那就给它来个一掳而空吧!” 拿起减重袋,先平放着压扁,然后对着每台仪器轻轻一拍。噗地一下,那仪器就消失掉,已经装在袋子里了。 拿眼看,它们就像一具具精制的三维图像模型,惟妙惟肖,纤毫毕具,却保有重量。 他先是左手托着袋袋,从第一台开始,一处处进行。东西一经拍进,立刻觉得手上沉那么一下。 等到第三台拍进,袋袋已变得沉甸甸的,左手已经托不动,得用右手提着了。勉强拍进第四台,两手抱着还直往下坠。 第五台还要不要?他心里犹豫了一下。 丢下真舍不得,说不定真正的大鱼就是它! 拼了吧!一江水都喝了,不多这一小口! 他用力抱起那只小小的袋子,让它张开口子,然后两膝顶在最后一台大个头仪器上,利用肚子帮忙,极度费力地把袋口贴上去。 手极快地抽出一拍,呼,大个头仪器不见了。同时手中的袋子再也抱不住了,嗵地一声砸下。 幸亏他见机早,脱手时极快地把两脚一张,这才没砸到脚背,却也擦了一下右边脚踝。。 袋子沉重,仪器坚硬。被它轻轻一擦,顿时疼得人钻心彻骨。 他呲牙咧嘴,抱着右脚原地乱跳,不断声地叫哎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00章 醒得不是时候 新 他这一叫不要紧,声波激荡,顿时惊动了远处的什么人。有人也哎地一声,似乎是长叹,又像哭叫,与他隔了一条走廊,遥相呼应。 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叫疼的回响,他不禁羞愧:这么不耐疼,也太不汉子了。 但那一声过后,“噢——”地一下,竟再次听到哭泣声,他这才明白另有声源。 顿时,沈郁峰寒毛直竖,吓得血液都要凝结,疼也不敢叫了。 他屏住呼吸驻足聆听,却仍然妄想,这不过是幻觉吧?自己是紧张过度,产生幻听了。 “噢,呜呜——”第三阵哭声轻柔却清楚地传来。 这可就确凿无误了。 我的上帝!是友是敌?多半是敌! 他心念如闪电,再不顾及疼痛,立刻拔出手枪,颠着一只脚,贴着透明的墙壁,慢慢向隔间的门口移动。 “沈郁峰——”远远那端清清楚楚地在叫。 啊,是同伴!他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松弛下来。 有人还活着。是谁? 这声音高而尖,似乎是女的,但惠如仙不是死得呼吸全无了吗? 那么是葛达,他倒是副太监嗓音,但是他身背后不是一个黑乎乎的血洞吗? “沈郁峰!沈郁峰!沈郁峰!”对方连叫三声。 是惠如仙没错! 沈郁峰一下子软瘫下来,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哎——”过了一会儿,他才勉强直起腰来,大声回应,“我在这儿!” “嗯!我在这儿!惠如仙!” 沈郁峰知道惠如仙受伤很重,肯定走不过来——当时坐在她腿上她都没知觉! 好吧!他努力一番,勉强撑起,一步一步地走向她。 拧开电筒,他发现惠如仙已经一肘支椅,半身抬起。 “原来你还活着!”他脸上肌肉僵硬,却努力想显得惊喜地说,“刚才我看过你,气都没有!这一会儿又活过来了。” “你没摸怎么知道——”惠如仙话一出口便觉不妥,怎么能责备人家一个男的没摸你呢? “是呀!我应该好好探探你的鼻息的。但那时一个大麻袋压在你身上,我拽了一下没拽动,就又去看老力。” “我那时气若游丝,你哪里看得出来!”惠如仙幽怨地想,“一个人朋友死在那里,还这么粗枝大叶,这就不是什么真朋友!” 但她只问:“老力怎么样了?” 沈郁峰没说话,用电筒照给她看。 她一看,眼泪就流下来,说: “记得那时我摔得爬不起来,又被这袋硬石头砸了一下,急忙叫他。他刚冲过来就倒了!原来……这倒是我连累了他!” “打斗嘛!没什么连累不连累!来,我扶你起来!” “起不来。我左脚脱臼,右膝盖也动不得!” “我帮你看看!”沈郁峰忍着右脚疼痛,蹲下来察看她的腿脚,“这脚踝都肿了!我给你扶正。” “你行吗?”惠如仙问。 “行当然不行啦!不过——”沈郁峰已经看好她的脱臼部位,想好了手法要领,嘴里谦虚着,却突然下大力一拉一对。 咔地一声脆响,那脱臼的地方已经弄回原样。 惠如仙猝不及防,还没挣扎一下,已经弄好,却疼得直抽冷气。 “你搞突然袭击!”惠如仙又是嗔怪又是乐。 “不搞突然袭击,你疼得还要久!”沈郁峰笑道。“右边膝盖可能是韧带受伤,也可能是半月板怎么了,我不是大夫,不敢胡来。等出去了,找个骨科治跌打损伤的,看好不难。但你胸前这一道血印是怎么回事?没大问题?” 这一道伤得也不浅,但是涉及胸乳,就不好让人看,惠如仙只好说: “暂时还不要紧,也出去再看吧!” 说完她就要挣扎起来,却办不到,因为两腿都疼。 “那些猴子都死了吗?”她这时才想起来问,“还有别人呢?” 沈郁峰两手向上一翻,表示都已经死光。 “剩下的都是你料理的?几个?” “一个也没有!”沈郁峰老老实实回答,“我进来时,就没见到有活的!只有你一个——你们怎么打得这么惨烈?” “猴子已经向你们开火了嘛!他们有枪在手,已经开始杀人,那还不见一个打一个?所以老力先动杀心,老于后来也同意了。所以——” “所以你们就飞扑进来,人没落地就大开杀戒?” “你不同意?” “我怎会不同意?这叫火速解决!积年长痛,一刀开掉,这是最彻底的办法。” “东西找到了吗?”惠如仙看向他的身后。 “找到几样,但不能确定有没有用,只好都带回去!” “任务完成了!好回去了!”惠如仙叹一口气。“幸亏你还在。” 惠如仙悲哀地又看了力无匹一眼,抬眼去找于首座,却不知在哪里,不由泪流满面。 “慢慢伤感吧!”沈郁峰说,“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前伤。都有这么一天的。你先歇着,我去拿那些东西。” 看他走路不得劲,惠如仙惊呼一声:“你也受伤了?” “我就只碰了下脚!”沈郁峰一边说一边走远了。 赶回动力室,他发愁地看着那只沉重的蛇嘴袋,心想惠如仙醒来得真不是时候。 本来他打算先带着东西脱身,回到葱城安置好,再来这里安葬同伴,但她一醒,就得先带她走。自己也受了伤,又有这么多重要东西,怎么能兼顾她? 本来先出去叫人也可以,叫几只泥扒子来,东西和人都可以带走。就是那三位,也能带回去安葬。但是从大处考虑,他不能惊动别人。 当地人若是知道飞船上没主人了,那还不蜂拥而至?几小时就能把整个飞船洗劫一空。 这么高科技的飞船,谁知道里面还有多少值得收存的物品!特别是核探仪,万一不在自己的袋子里呢?那岂不就永远找不回了? 当然,带不走的东西最终还是得放弃,可是如果先留出时间好好地想一想,说不定就能选择得更周全一些,免得将来后悔。。 所以呀,这善后之事还是只能秘密地进行。那么是先带东西呢,还是先带人? 唉,这惠如仙,醒得真不是时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01章 回城的驴车 新 沈郁峰心乱如麻地想了老半天,还是想不好怎么办,最后决定,就跟她敞开来说,看她怎么表态! 他伸手去拿减重袋,但入手极沉。 本来遇上这种情况,可以先翻开随身空间,把东西都装进去带着,可以省一些力。 但一来那东西定得有时限,只能是暂时的,读秒快进回来,还是一样重;二来自己受伤疼痛,意念难以集中,也根本翻它不了。 无奈之下,他找了块尼龙布一样的结实薄膜,把蛇嘴袋移到它的中间,包好,先拖到小台子上,然后弯腰背上肩膀,一步一步艰难地走回惠如仙呆的地方。 “这么重!”惠如仙惊道,“你不是有减重夹吗?” “没问那小东西要!”沈郁峰淡淡地说,“去到西海见到他们,小东西们都大发了。见到我这个关监,也不大买账了。当时还指望着他们呢,所以想了想就暂时没开口。 “我担心你们到达后人少拿不下来,就苦口婆心,一味催促他们快点北来增援,谁知他们左一个皇命,右一个圣旨,不管我说什么他都有话搪塞。好容易跟他们谈妥了条件,他们干他们的事去了,我才过来!” “正经该要的东西却还没要!” “可不是这话呢!真把我后悔死了!早知道进来什么都认不出来,就得把那夹子要到手,好一个大呼隆全都装回去。甚至连你们几个,也可以一拍装好带了走。现在却只有我这个蛇嘴袋,只能装东西不能装人,多了还带不动!真后悔死了!” 惠如仙立刻听出了威胁,就沉下脸问:“那你说怎么办?” “先带你走啊!”沈郁峰用力搔着头发,“东西就先撂着,看明天能不能返回?要是当地人先发现就坏了,一个个狼一样。我想——嗯,我想——我……让我先想想,如果……” 惠如仙几世为人,有什么不明白?但想好要说的话,心里先憋着,要看他是怎么个肚肠! 沈郁峰哎哟半天,也没嘀咕出个所以然,最后只好可怜兮兮地看着惠如仙:你说怎么办? 惠如仙眼泪流出,说: “我成了你的累赘了。成了任务的累赘了。这还管我干什么!我也得知趣对不?个人再重要,能跟这天大的任务争吗?何况这还关系到你沈大官人的前程! “人家没办好,说开缺就开缺;好容易扳回来,能图个起复了,我却又横亘在中间!真是的,可是红楼梦里老太太说的:怎么偏他娘的就不咽这口气儿!” “唉呀你可别这样想,事情都要从长计议嘛,从长计议……” “哎,还从长计议了!我怎么听着这话就像猪八戒说的?” “猪八戒?猪八戒说什么了?” “猪八戒想在阔人家招亲,又怕哥儿几个说他,就一个劲儿地说:事情都得从长计议……你心有灵犀一点通,照搬得正好!” “嚯,我成猪老二了!” 但刺他也好,损他也好,他就是不肯说句痛快话。 惠如仙沉下脸说: “我可是你下跪发誓求来的。这几人,也是我帮着你哄来送了命。你是祸首,我也逃不了个帮凶。闹个这样下场,也是活该!你走吧,我不用你管!希望你的下场能比我好点儿!” “这……那我就先送东西回去,一到地方就返回来接你!唉,我也是——” “你也是迫不得已,是吧?走吧!走吧!别再浪费工夫猫在这儿假惺惺,小心耽误了你的好前程!” 沈郁峰红着眼睛回头又看看她,叹了口气,背起袋子,一步一瘸,蹒跚走开。 逸出裂缝,蛇行出沼,他已耗光所有的力气,只好躺在冰冷的河岸上静待日出。 好不容易长夜过去,曙光到来。 太阳渐高渐暖,他那僵硬的身体才稍许缓过劲来。但奇怪的是,不但大路上空无一人,连河里也见不到船只来往。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飞船上的人不做买卖,所有人就都不感兴趣了吗? 回望飞船,还是黑不溜秋,死一样寂静。但裂缝里已经涌出一团白雾,稀薄却持续不断,像是里面一口开水锅敞开了盖子。 “什么东西蒸发了?”他狐疑地想。“锅炉破了?” 此船在这里历经冬夏,当然有加温设备,不是电暖就是汽暖。说不定昨夜一战,不小心打穿了它的某处管道。漏汽晚上看不见,天一亮就一目了然了。 时间一分一分地过去,白雾持续地冒。也不知惠如仙怎么样了,该不会已经…… 等啊等啊,太阳三竿高了,当顶了,西斜了。好容易才盼到一辆小驴车过来,白天已经过了一大半。 那驴车老板听说回葱城,还不肯带人,说不顺路,他只到前面不远就拐弯,要到闺女家走亲戚。 沈郁峰苦熬大半日,早已焦躁难耐,当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抬手就想一掌劈死他,夺了驴车就走。 许是眼神泄漏了他的意图,驴车主人立刻害怕起来,连说我搭,我搭,客人坐上吧? “还顺不顺路?”沈郁峰红着眼睛问他。 “顺路!顺路!”驴车主人慌忙回答,“客人坐好了!” 一鞭抽下,驴车嗒嗒地跑起来。 谁知到了客栈,沈郁峰一下车,驴车主人便连抽两鞭,赶着驴车就跑,一边大喊:“杀人了!杀人了!” 街上人都望向这边,衙役和地保也跑过来,不住喝问:“做什么的?站住!”驴车主人便向客栈门口指。 沈郁峰本来机警异常,哪在乎这种栽赃的小伎俩!无奈现在手头有极重要的东西,丢既丢不得,带上又跑不脱,只好原地站着等被抓。 人家也就老实不客气地把他带住,问他为何要杀人。 “你们问他,我杀了谁了?”他悻悻地说。 “是啊!他杀了谁了?”衙役问。 “他要杀俺!”驴主人显然不懂法,理直气壮地指着沈郁峰说。 “那他怎的没有杀呢?”衙役问。 “俺答应搭他了,他才没杀!” “你答应搭他啥子?” “俺答应搭他进城!” 呸!这是什么逻辑! “你这车平日搭不搭人?”衙役问。 “搭。” “今日为何不搭?” “俺不想搭!”。 妈的,怎么是这种货!衙役脸一板,夺过鞭子乓地敲了他一下头说: “不想搭就不搭!你一个赶驴车的,还择客呀?他若生大气杀了你,也是你活该!客人,你进去。都不可再生事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02章 可怕的泄漏 新 总算是轻易过关,但沈郁峰已是吓出一身冷汗。 幸亏那衙役老成,不肯多事,这要是搜检一下,那形状奇怪而又其重无比的几样东西,非被带进县衙不可,那可就老大不便了。 两天一夜没睡,又冷又饿又疼又气,沈郁峰实在煎熬不起了。 本来他还想一放好东西就返回飞船,但此时头脑昏昏,身体沉重,天又薄暮,一想到又要跑到那遥远而又黑暗、杀机重重的荒野去,他就心生怯意。 “小睡一会儿也不碍事!”他想,就叫过店小二,叫他一个时辰之后敲敲门,也不解释为什么,插上门,倒头就睡。 黑甜一觉直睡到第二天清早。其间店小二敲过几下门,却不见他回应,也就算了。 睡醒以后才想起,自打出飞船算起,他已经把惠如仙撇在那里整整三十个小时了! 她还在吗?怎么觉得她都死了呢? 不对,她只是受了伤,神智也清醒,该不会怨我了吧? 噢,怨是早就怨了,久等不来,现在应该变成了恨!婆娘们心眼小,还不知已经把我恨到了什么样呢! 他心中有些不安,却一点也不慌乱。 人们犯了错或是对不起人时都会有些内疚,他却没有。 这么说来,他应该是既没有犯错,也没有对不起人。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整个基金会筹划了这么久,他们又努力了那么久,就是为了手头这几样东西。先确保东西的安全是至高无上的职责要示,不能只为了某个人的早一步获救就弃之不顾。 再说,他不是早就说了还要回去救她吗?即便是迟到,不也比完全不到强万倍吗? 为了维持那飞船一切如常的表象,避免当地人觊觎,他租了一辆马车自驾,步履轻快地跑到了那里。 停车系马,换上紧身衣服,一到四下无人,他便又蛇行入沼,直达飞船。 重入魔窟,血腥依然。然而一切如常,独缺一样: 惠如仙不见了! 找遍所有舱室都没发现。这么说,她早已自己爬了出去! 由于蛇行技艺极好,惠如仙出舱过沼,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沈郁峰非常遗憾,也非常想继续寻找,但是由于孙济战败,南军北上,葱城这里已经风雨飘摇,秩序大坏,极不宜居。 不行,不行!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任务大于天,他得带着好不容易得来的行动成果,尽早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一个失踪的女人,尽管令人惋惜,却也不能跟这个最重大的事情相比。 再见吧! 为了保险,他用三个圈子中的两个摞在一起托着蛇嘴袋,自驾一个,趁夜一起飞离,不顾风寒夜露,一口气直飞到了老仓。 到达后,为了以后的需要,他很想把那个难得的减重夹也弄过来,一试再试,却仍然没能得逞。 祸不单行,福无双至对不对?已经很好了,就别横生枝节,再有奢求了。 其实最大的事情都已经过去,这东西已不是那么重要。船一起锚,他也就一笑置之。 只有惠如仙,时而还萦绕在他心头。 他相信惠如仙没有死,也不会从此渺如云鹤。 她身怀绝技,机变百出,女人的特殊优势也被她发挥得淋漓尽致。 她会忍一些疼,吃一些苦,可是也一定会否极泰来;而最后,更是一定会以喜剧结尾。 只是他再也想不到,惠如仙会那么快就到达西海三郡的中心城市——桃浦。 “这一路的辛苦也就不用说了!”嗓子好了些后,惠如仙喃喃地说,“我治了七天伤,骑了十天马,扮过阔太,学过乞丐。到最后,马累死了,我感染了,就掉下来了。” 四个年轻弟子听了,无不欷歔。 飞船的事情算是完结,但是也不见得。 白思孟突然发问: “惠老师,那飞船到底有多大?我是说重量。” “重量?几百吨大概不止,有一千——三千吨吧!你问这干什么?” “我是估量我的活页夹子能不能夹住它!”白思孟说,“要是就只一千吨,那夹到夹子里,也就零点一吨。两百斤。弄回来,叫一乘轿子,抬着它走!” “你想去把整个飞船弄回来?”惠如仙不由小声惊呼,“那可像座小楼房!” “就是座大楼房也把它弄回来!”白思孟说,“不蒸包子蒸(争)口气!那沈某人太薄情寡义了!他不就弄了几台仪器吗?还嫌惠老师拖累了他! “惠老师你干脆就把整个飞船都弄回来,也让上头看看,到底谁的本事大!谁才是真正的no.1!” 惠如仙两颊泛起红光,轻轻点头,说: “谢谢你,小白!谢谢你们大家!不过还是不要去弄了。那飞船坠毁时发生了核泄漏,内部有强烈的核幅射。 “猴子们吃烈药解毒,用蜂蜜、王浆灌着服用,也还是一批批地死掉。老师我和沈、沈某人,应该也活不久了。这还争个什么?千万不要去!” 还有这个事?年轻人瞠目结舌。却又不解:沈郁峰这么起劲地去弄,难道不知道危险? “他肯定不知道!”惠如仙凄然一笑,“我是与一只猴子力拼受伤,它临死时怪叫呜咽,情不自禁,才把这事告诉了我,像是宣布胜利的反而是他,得意得什么似的。 “我还不相信,以为它是临死恐吓。但是力老师冲过来帮我,就在旁边,当即打开盖革计数器,只听报警声山响。这还有什么疑问!沈某人在外头坐等我们拼死,结束了才进来,当然不知道。” 她面容惨然,却也宁静。四个年轻人心中怵然,相顾无言。 惠如仙仍在轻轻摇头,边摇边把眼睛闭上了。 一股自诩要给地球带来新希望的力量,冲破亿万公里空间,却窜入了另一个世界。 一批人类的怪才自诩要拯救同胞,钻入这另一个世界,却迎来自身的毁灭。。 见证了这一切后,年轻人们是不是也应该打道回府了? 因大事已了,惠如仙又病重,四督终日在府陪伴,也没做多少事情。这天消息又来,却是为一件大事征询意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03章 入京干办 新 原来朝中对大青铜的事情分成了两派意见,一派主张坚决讨伐,一派主张静观其变,伺机进击。 主张讨伐的说应趁他们还没成大气候,重兵压境,四面兜剿,不难一鼓荡平。主张静观的则认为,伪王新法窒碍难行,必起纷争,等它内部争持不下,自我糜烂,再一击制胜。 两派策略不同,但都知新法颁布以后,岛内形势已经发生极大改变。 看过这两造的议论,白思孟把那几张纸往桌上一丢,说: “都还是老一套!非要抱残守阙,就只能是隔靴搔痒。庙堂决策,变成聚讼纷纭,!也许他就爱让自己陷于这样一个为难局面里呢!这样就可以让那些顽固不化的阁老们也急得直搓手!反正现在还不能把所有的真实想法都告诉他。老头儿质朴,说不定一不留神就说出去,咱们就要白白地背嫌疑了。” “是呀!”朱品声想了这一会儿,感到自己说不大好,但不催也不行,牙一咬,还是不客气地说了,“老万!左右都要走,你倒是表个态呀!带不带?” “表”什么“态”?“带”什么“带”,显然各人都清楚。 万时明往椅背上一仰,闭着眼左右摇晃着头部,像是颈部不舒服,又像是委婉地作了一个表示,但要说他表示的是个“是”,还是“不”,却又看不出来。 “真叫人没办法!”朱品声两手一摊,也生气地往椅背上一靠。 “算了算了!”白思孟和事佬一样摇摇手,把公文收起来,“这事呀,还真得从长计议。” 也不能光怪万时明犹豫不决,你叫他怎么说呢?带不带米大姑走,这问题本来就太大太重。 米家的钜万财富都在产业上,不动是金山,拆了就是一堆铁。 转让?谁人吃得下这么大的一注? 让人集资团购吧,风声一起,都知道米家要溜,也就是四督要溜,那还了得! 朝廷不用说,天知道会是怎样的雷霆震怒; 就是本地百姓,也准会大起恐慌,认为老仙儿势大,连四督都撑不住了要逃!那就人家没糜烂,自己先就糜烂了。 但是米家不走,万时明就不肯走。万时明不走,那三人也不好走。 这事要用小蒋的话说,那就是: “谁叫咱们都是拴一根绳上的蚂蚱呢!” 白思孟估计这个死结只有两个解法:一是惹怒朝廷,不得不逃,那就要豁出去,让米家毁家弃业。二是朝议转向,让战局有望,那就打胜再走。 打胜再走,没人恐慌;解甲归田,朝廷也没得说的。 若还不行,还另有托词,就说战争结束,四海平安,米家要迁址,到大青铜去另起炉灶,与铜铁矿山毗邻而居。这样干,能省了长途转输,是不是更要发财? 青天白日的,谁好意思说:我就是不愿意人家更加发财! 掂量来掂量去,第一个解法万时明绝对不会同意,这是肯定的。 由别人去点火,再牵连到他,让人家弃家逃命,这大家也于心不忍。 第二个解法不强人所难,似更公允,却第一要有人去游说,第二费时较长。今天这公文更印证了这一点:朝廷压根儿都还没朝这方面想。 思忖再三,白思孟抿抿嘴道: “看来脓包早晚都得捅破,那就我去捅吧!明天我就去柏梁。” “我跟你一起去!”朱品声说。 “我快去快回!” “那也不行!反正干这事又得秘密,又得声气灵通,你离不了我的小奇!它在柏原宫外那片树林里的关系可太多了。” 众人一听都笑了,这个倒当真少不了。 说定就走。当天他们带了圈子,却只是备用,坐的还是府里的公家马车。 再不用艰难跋涉,风餐露宿。如今官有官威,一路逢驿换马,风驰电掣,很快就到了京城。 重睹帝阙,感慨万千。 朱品声笑道: “头一次快马加鞭地赶回来,是救五大臣;上次从北边回来,又救了潘刘二人。这是第三次了,不知又要救什么人!” 白思孟道: “这次回来,从根儿上说,应该是救米大姑,不过她不在这儿而已。反正有你这位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在,就少不了这种事!”。 朱品声乐呵呵地说: “做好事令人心旷神怡,不是吗?但愿这回救米大姑能够一切顺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04章 兵部磋商(二更) 新 进城门时,碰到一队人,骑着马悠悠闲闲地走在街旁,看到他们的人都毕恭毕敬地让路。 朱品声眼尖,哈地笑一声,指着马上的一人道: “是到咱们那儿去过的费公公!他也算是跟米家的事情有过交集的。” 她只是随口跟白思孟提一下,遇到熟人了。不料费公公耳音极佳,竟听到了,瞅着他们的马车,认了一下,便问: “是万督还是白督呀?恕咱家眼拙,竟认不清!” 他俩见被认出来了,赶紧跳下车,向他拱手为礼,说:“费公公好!” 费公公乃宫中使役,身份本卑贱,提为近侍,地位也不高,但主上宠信,便显得权势不小。 一般京城里的官儿,从阁部往下,见了他都恨不得跪拜,但西边来的都督,属于偏远地方的统兵大将,身膺方面之寄,人不贵重防务重,不按流俗来,他也不能多有计较。 总算是有过一面之缘的。他当时便要下马,与他们客气相见。 白思孟其实早知道他权势熏天,却故作不知,此时见他要下马,却好像是要故意折他的威风似的,这就很无谓了。 他赶紧跨前一步,把费公公的脚镫一托,说: “公公何必下来,又劳费神!我两人是去兵部,找刘阁老要兵的!公事不多,要到就走的。” 费公公有这台阶,也就不下来了,深嘉这小家伙懂事,就笑道: “如此,怠慢了!既然要务在身,就回见吧!有空来咱那里喝茶。” 等费公公走远,白思孟才回到车上,比朱品声多耽搁了一会儿。朱品声笑道: “你也越来越会做官了!这么巴结,还托一下他的脚!叫我,就等他下来,莫不成我们还不如他了!” 白思孟耸耸肩膀道: “你也别太把他不当回事儿!他的嘴巴,在宫里灵着呐。再说这回咱们要找的小任,听说就是他侄儿的同窗。也不知有没有用。但就冲这一层,也别太马虎了他!” 朱品声诧异道:“这我倒真不知道。你的功课做的可真足!” 进了兵部大院,刘子峦已经知晓,特地出来迎接,一路让到议事厅里。 三人特熟,此老也就熟不拘礼,称呼上都以老师自居,口口声声叫他们贤契,贤契长,贤契短的。 白思孟还是按照在桃浦商定的话,向刘尚书说了一遍现实情况和为难之处。此老连连点头,表示理解。 “上回那道旨意,讲抚循岛西的,似乎很知道些大青铜的情况,不知出于谁的大笔?”白思孟问。 “这个——是……”刘子峦想了一会儿才记起,“是任文中。换班换来的秘书郞。写的还好么?” “有理有据,”白思孟称赞说,“好似去过大青铜的。” 刘子峦点点头。 “此子博览群书,最是好文字。只是年纪有限,料不曾去过西边。那道旨意,也有过几人斟酌,或许不完全是他本人的见解。” “老师觉得此子资质如何?” “问老夫?”刘子峦觉得不大好回答。“人才嘛,必是人才。只是老夫方才入阁,与他不大相熟,暂无深知。但翰林院掌院对他倒是赞不绝口,曾向老夫提起。” “听说毓华宫也甚是器重他?” 刘子峦不由看他一眼,似乎有些诧异,问: “贤契似乎也知道些阁中的事情?” 这话有点见疑的意思,白思孟连忙表白: “不,不敢说知道。不过原来曾传说毓华宫要接掌征西军事,学生心不自安,于是着人打听了一下。宫闱关防严密,听到的也只是些都下风闻而已。” 刘子峦这才点点头,好心好意地说: “都下确是常有风吹。虽说无风不起浪,却也不能尽听尽信。在内阁侍奉,众望所归,尤其不可窥伺上意,曲意迎合。 “反过来说,这也最遭主忌——样样不说实话,岂不是要窥伺颜色,导主为非?败坏江山,皆由此辈!贤契们可不要染上这时下之恶俗!” 他还以为白朱二人来此,真是要打探消息窥伺上意呢! 白思孟怕他心里留疙瘩,不得不再加解释,说: “老师误会了。只不过是那道旨意条分缕析,说得颇为中肯,学生们好奇,故而多问一句,并不想多知道些什么。” “那就好!那就好!”刘子峦连连点头。“贤契们又是要兵来的?” 白思孟本来也要点头说是,此时突然灵机一动,心想:真实想法瞒他不难,却难以越过他上达,那何不先拉他做一路,或许还能另辟蹊径? 想到这里,他便改了口说:“学生们不是来要兵的!” 朱品声一听,深感意外,不禁暗暗拉他一下,白思孟回手按按她的手,意思是稍安毋躁,听我说下去。 刘子峦更是诧异,问他: “不是要兵,那是要饷?如今北疆善后,需款孔殷,提到军饷,那就是天大的难事!” “难事!”白思孟还没开口就被堵回来,不由发牢骚道,“怪道人都曰大青铜不过是癣疥之疾,原来在朝廷眼里,果然仅视为地方之事。 “地方事,地方了。除了本郡那几个赋税,多一个子儿也没有了。只有北边是全国之事,值得阁部为之操心的。” 刘子峦微微笑道: “贤契到今日才晓得?外戚作乱与皇亲造反比较,究竟要矮着一格,所以用力也不同的。却也恰到好处——予那李琨以十万兵马,不是也才堪堪战胜么?与贤契们只一万余人,却也打了个旗鼓相当! “贤契们固然善战,那李琨也不是吃素的。百战艰难,也亏了他年迈忠勇。都下风传:这回善后回来便要封公,还要入阁,这已是笃定的。贤契们更要努力了。” 他这是以赏格为诱饵,催两人早收全功,谁知二人全都志不在此。 当下白思孟也微微一笑,说: “李公快回就好了。粮饷颠倒没有也只好算了,我只要他那百战精卒!五万不全给,只给三万也好。在这之前,我二人只好在京里坐等了。”。 “看!看!绕了半天还是来要兵的!”刘子峦将椅子扶手一拍,“就知道你二人饶不过老夫!然而真要坐等,那日子可不短—— “葱城已在掌握,却还未拿下。各处余孽尚多,仍须费神清剿。孙济据说逃到北蕃去了,还得勒兵去要;若要不来,必然还有一场血战。北蕃恐怕就无孑遗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05章 婉转陈词 新 白思孟一笑道: “封公入阁,我还道是指顾间事呢!原来李大将军还有那么多要干的。” 刘子峦趁机端端架子教训道: “事非经过不知难,看人挑担不吃力。贤契,世事艰难,切莫看得太容易。虽然你二人屡立大功,那行事还是格外谦恭些为好!器满则易盈。” 说得好好的,忽然劝人谦恭?这就话里有话了。二人怵然而惊。白思孟忙问: “老师听得什么有关我二人的传闻吗?怎么说的?” 刘子峦还有些不好直说,面色凝重,呆了一会才叹道: “也就是恃功而骄,趑趄不进了!” “这个评语够严重的!”白思孟有些冒汗。“还好,不是那什么拥兵不前、养寇自重!若是那般,就要视为骄蹇叛逆,早晚拿下了。” 朱品声不悦道: “难怪说富贵如浮云。君恩君恩,就像伙房里的烟筒,吃饭前冒烟,吃到口就没了。变起来也真够快的!” 白思孟愁容满面,说:“朱姐,光发感叹没有用,要想办法,看是怎么才能挽回影响!” 朱品声伸手指了指:“这不是恩师在这里吗?恩师不帮我们,谁还帮我们!” 刘子峦道:“还要我帮你们甚么?你二人爽快进兵不就行了!打得赢最好,打不赢总好过不打。” “那就是要我们以肉投虎了!”白思孟发愁地说,“老仙儿不比以往,已增兵到三万,气吞万里如虎。我们又不是谢安谢玄,抵挡不住的。” 刘子峦不大相信,却也不免疑惑,惊问: “张逆竟然如此势大了么?” 白思孟双手一拍道: “学生们先也不相信,然而各地谍报雪片似地飞来,都是这般说法,不由不信。学生们还怕夸大其词了,特从老仓调兵一支南下,欲直击铜坞,却在三夹口受阻,一步不能前进。 “老师知道的:原先钱钧在那里只有两千兵马,现却陡增到七千。我军人少,哪敢仰攻!能得他不进窥老仓,已是上上大吉。” 刘子峦惊讶道:“这事老夫竟不知道!贤契们已然报部了么?” 白思孟道:“这事虽没有专门列举,但学生们近一月前便有个折子,专讲大青铜形势,老师没看到吗?” “怎样说的?”文牍太多,老人家也记不住了。 “说是民心不洽,匪情愈滋,兵员不足,无法着手。大略如此。” “两郡兵马不是素称纪律严明么,怎会民心不洽!” 白思孟深深地叹了口气。 “老师在上,学生在那里带兵,纪律自然不敢放松,然而大青铜那些土著还是一见我来就躲得远远。抓夫不易,因粮不着,竟是步步荆棘。下属们都说:都道人心易变,也没个变得这般迅速的!竟视我官军为洪水猛兽了!” “那到底为何,总有个因果!” “这便要从任某人那道旨意说起……” 终于扯到正题,白朱二人便你一段,我一段,把老仙儿的新举措讲了个详细。 历史渊源一讲透,刘子峦老于世故,顿时明白,这已经不是军事手段能够解决的问题了。 “为今之计,你二人意思该当如何?”全部听完,他小心谨慎地问。 白朱二人对望一眼,齐声说: “请老师教诲!” 刘子峦不以为然地将头一摇,皱着眉头说: “兹事体大,牵连极广,老夫一时也还思量不透,何来教诲!待我想想。” 想了半天,还是想不出办法。他也不愿让两个年轻人认为他是推诿,便明白告诉他们: 这事之大,不但他区区一个尚书说不好,只怕全体内阁也说不好。 就算是今上,虽然英明威武空前绝后超古迈今,可以乾纲独断,却也要查一下祖宗遗训,看是怎么说的,才好应对。 “还大到上了天了!”两个年轻人惊呼。 “还是天外天呢!”刘子峦加重一句说。“大青铜这块地儿,向无人烟,是前前前代老皇爷手里才划归版图,已经经营几辈子了。所有祖制,都勒碑刻石地记在那里,煌煌圣谕,哪能说改就改? “况且年深月久,枝蔓愈滋愈繁,这事还牵连到多少大人先生!据老夫所知,好几位近支皇亲都有田有矿放在那里呢!你们倒看得轻易。” 这情况早就装在白朱二人肚子里,有什么不清楚?刘子峦能说出一个“改”字,就说明他已经咂出味来,知道了要向哪个方向努力去解决问题。 此老性直,既然想到了,又职在辅国,一定会想尽办法把他的担忧和方略拿去阁议,暂时他们就不用操心了。 但白思孟还是想多一句嘴,等对方说完,就接着说: “老师明见。学生们受教。学生原不敢多事,只不过现今大青铜落在老仙儿的手里,凡是国之赤子,都有个爱君的拳拳之心,谁不想快快地将它夺回来?特别是那些大人先生,世代受国厚恩,想必也是如此;懿戚更是如此,也更必须如此。 “与其叫老仙儿占着,有钱有租也拿不回来,都变了叛逆的军费,还不如索性大大方方地舍了出去,叫那些感激皇恩的贫苦之人不与朝廷作对,齐心合力去打老仙儿。 “等到老仙儿战败溃逃,收回了大青铜,那时虽然不能说皇榜说过的也揭过不算,却也可以重新征粮课税。粮税一收,皇家这头就先顾住了。 “皇家有余,再拿些出来,褒奖那些大人先生,就说他们识大体,顾大局,与国同休,堪称民之楷模,那些人只要稍有良心,谁不为之感奋? “事情要往好处看。莫看现在岛民有些骚动,其实君恩深厚,百姓质朴,那底子里的忠君爱国,谁不如我?真到那时,只怕万众胪欢,庆贺江山复合,九州一统,连奖励给他,他也不要了呢!这谁知道?” “是呀!但凡稍有良心,他又哪里敢要!”因白思孟说得有趣,连老阁部都笑了起来。。 当下他精神振作,连说: “贤契方才说的做法,正大光明,义正辞严,算无遗策,想驳也难。不过究竟牵连太多,又怕关碍祖制,所以即使阁议无话,也必须圣裁允可,方能作数。心急吃不得热豆腐,便在此静候几日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06章 挽狂澜于既倒(二更) 新 白思孟却还意有未尽,说: “老师所言极是!学生只加一句:祖制千条,金瓯(江山)不缺为大;必输之局,不妨推倒重来。无论碑刻书简如何说,全是细节。立国于天地间,只有人与土地最为宝贵。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刘子峦惊奇地看着他,细细品味这句话: “‘祖制千条,金瓯不缺为大;必输之局,不妨推倒重来’!有道理!有道理!看不出你小小年纪,竟有这般见识!甘罗十二为相。倘若我是宰辅,便当引尔入阁了!奇才!奇才!” 白思孟笑道: “老师谬奖了。学生不过是记得几句先哲遗训,恰好用上。哪里是自己的见识!” 刘子峦慨然道: “圣哲金句万千,皆是拿来用的。有人善用,便成国之栋梁,民之师长。用得不对,便全属废话,还不如一锄一犁,来得实在。而今圣朝清明,思贤若渴,为人不必过于自谦。小子其勉哉!其勉哉!” 见刘老头竟然感动得摇头晃脑念念有词,朱品声几乎笑出声来,用胳膊肘: “有关大青铜事务原有祖训:权在中枢,利在四方。先后有序,谁垦谁有。查近年承平日久,滋**宄,伪造契据,捏称先到,动辄千顷百里,成片连云;蠹吏贪官,为之张目,小民何辜,顿失祖业! “似此贪残凶暴,民何以堪?不惟失公平之本意,亦为法所不容。敕诰到日,着令大青铜全境产业,其所有逾越一户之限之田契、矿照,一概作废。原有主人,无论皇亲国戚,平民官绅,务须一体遵守,不得哓哓。 “耕耘者有其田,同采者共其矿。各县各乡,其有乡评会者,可公允评议,确定权属,另书新契。待王师收复,重置官府,钤印颁发,永远存照。云云。” 此诏一下,朝野震动。有人惊讶,有人痛哭,有人詈骂,但更多的是高兴、解气、幸灾乐祸与欢呼雀跃。 白思孟在刘子峦那里拿到正式文告,喜不自胜,立即跑到坊间,找到高手匠人,刻成大字,雕版印刷,一口气印了三万张,付费六百两。 这也是印刷业方才萌芽的新夏国迄今最大的一笔印刷生意,对推动这个新兴行业快速发展,起到了巨大的激励与示范作用。 这些印刷文告,一张张的,都盖上了内阁的大印,鲜红鲜红,十分醒目。白思孟请兵部派出专车,直送前线。刘子峦亲率僚属出来送行。 事情办得顺畅,他老人家不由满面笑容,送别的话说过,又亲切地问: “贤契这一趟来京,不冤枉吧?还要不要别的?” 白思孟拍着车扶手,笑呵呵地说: “三万张文告,足抵十万雄师!非老师大力斡旋,安得有此!学生即此已是感激不尽,还敢另有他想?” 刘子峦笑道: “文告出台,全是仰赖天恩祖德,老夫又何力之有!能得共商参议,已是与有荣焉!贤契,虽然人心向背已分,你却还须谨防那边困兽犹斗。此行仍多风险,务必小心。切记!切记!” 回到桃浦,四人相见,都欢欣鼓舞,说这下好了,老仙儿只怕又要睡不着了。大青铜战事可期,米家眼前的难题也就解决了。 果然,铜坞的王府里,接到消息的张家父女一时间目瞪口呆,沮丧得连吃饭都没心情了。 张冰洁想来想去也难以掩饰心中沮丧,只能气乎乎地讽刺说: “那几个小犊子,竟然动用飞天圈子抛撒文告,不但城中白一片、黑一片,还抛得漫山遍野,到处白花花的!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听老金说,北地那些猴人已经歇了买卖不做,若是圈子飞不动了,还能到哪里充力去?” 张老仙苦笑了一声,反问: “难道他不用飞圈撒,还用炮子儿轰进来?” 张冰洁咬咬牙又说: “叵赖那厮们,在文告下面还附带了几句口号,说什么‘十个张王,不抵一个孙皇’!又说:‘蟑螂蟑螂,又脏又囊,要灭蟑螂,看我螳螂’!这里的囊字指什么?土囊?布袋?布袋和尚?” 老仙儿叹息道: “我儿,这个‘囊’字是土话,是说人窝囊、软沓沓之意。倒是‘看他螳螂’这四字,却不知其意何指?” 张冰洁厌恶地啐一口唾沫道: “螳螂自然是说他们自己!螳螂捕蝉的意思。难道父亲不知道?前段时间,我等要人入那貔貅营,一百个营,每营三百人,已有八九成了。他这新文告一来,便说要地方兴办什么‘螳螂队’。 “说是人若入了他那螳螂队,将来王师回来,田庄矿井必发官印契照,永存子孙。乡人眼眶浅,听了便纷纷逃离我营,要去附入他那队中,将来好领新契。还争说那是皇契,比王契大。我青铜王的契照便没人要了。”。 老仙儿长叹一声: “好好一个绝妙奇招,不想被他见样学样!如今是,长江天险,彼与我共矣!共了不说,还以皇压王,强出我一头。如今形势,隐隐然,竟是曹军要下赤壁了,奈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07章 铜宫剧震 新 一计之行,一计之废,胜负成败也随之易手。双方的拼斗,忽然由力的相持变成了智的比拼! 张冰洁遗憾难消,愤愤道: “皆怪父亲当时太谦,说什么三分未定,不肯遽然称帝!如今好了,王不如皇,人心散了吧?要挽人心,只有再升格称帝。明日——不!今日!今日就昭告天下如何?” 这不乱弹琴吗?老仙儿皱眉道: “如今称帝还有何用?便称高天上帝也晚了!唉,想不到先输一着,着着落后,再无返本机会了!” 张冰洁最不喜欢认栽示弱,但一时也没有更好的说词,想想咬了咬牙道: “古人说得真好: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父亲心意不坚,做什么都只好半途而废。女儿的皇太女是没有了,没有就没有了吧!那几个姨娘小妈的皇后皇妃却也没了指望。可怜她们还日里夜里的,梦着我父皇带着她们搬回柏原宫呢。” 张老仙听她这样说,又是伤感又是好笑,微笑道: “她们还都这样想着么?真是可怜!可怜!” 张冰洁鄙夷地回望内堂一眼: “可不是!梦里不知身是客,她们便仿佛活在了云里雾里。人虽还留在这里,心却早都飞了回去,日日盘算着在柏梁城里如何收拾宫室,再现旧观。便是平日称呼也都改了。你称我翠微宫,我呼你紫玉殿,称尤氏就是紫檀宫,称辛后就是卿云殿。 “贱婢们肆无忌惮,越弄越没有规矩,叫着叫着,背地里竟连我也形容起来,叫我翠华宫。我那时明明住的翠华殿,谁许她们擅改殿名的!” 见她心情不佳,连这种鸡毛蒜皮的事情都认真不忿起来,张老仙不禁莞尔一笑,劝慰她道: “好了好了,这些不过是小孩子的玩笑。她们记得不对,就叫她们改口好了,还叫翠华殿!翠华殿——” 猛然间,他想到:往事不堪回首。小小一句玩笑也会钩起旧痛,徒增伤感,甚是不妥,就赶紧咳嗽两下,站起来大擤鼻涕。 张冰洁倒没觉得,想了一想说: “父亲也莫要忧愁。听说那人病得沉重,朝不保夕,日日只想歇肩躺尸,做一做太上皇,无奈他那不肖子懦弱无能,打死不肯接位。倘若他接了位,趁其人心未孚,诸事不明,倒好做些手脚,可恨他一时就是不肯接。” “换帝又非换相,有何好做手脚的?”老仙儿不解。 “就是换帝才好换相!”张冰洁咬牙切齿,激切地说,“听说朝中主战最力的便是刘子峦,也最阴毒,这照本宣科之计就是他进上的。照葫芦画瓢,四两拨千斤,一招就令我竹篮打水一场空,你说可恶不可恶? “可恨那东贼最信任他!老皇在,他便在。新皇若是登基,听说最烦此老,便好寻个不是快快地撵了他走了!他若去了,四个狗犊子没了靠山,必致样样掣肘。我便可适乘其弊,奋力一搏,当不难报这一箭之仇。” “我儿!新皇登基如何便会寻他的不是?难道太子与他有仇么?” 张冰洁重重地咳了一声道: “太子虽然与他无仇,太子的乳娘却与他有仇!父亲知道么?太子的乳娘人称庞泰山。两个儿子,一个做了昌安府,一个做了常x县,官声不佳,却都发了财了。 “尤其在大青铜,两人暗中受股,各有矿坑冶坊十余处,良田不计其数。父亲收了他的,他没话说。如今刘子峦也出头强要收了他的,而且永世不得偿还,这怎不叫庞泰山恨他入骨? “太子不是辛氏的骨血,自幼孤伶,与乳娘最亲,大约乳娘说一句,他便听进两个半句。庞氏正日夜寻衅不着,只要太子掌权,必然会挑动他下个口谕,一句撤差便撵了刘子峦去,有何难事?” 真是别开生面!老仙儿不由深深点头道: “好计!好计!这倒也是个四两拨千斤之法,恰恰合了为父的心意。为父也曾与他共过事,深知那刘子峦最不是东西。只是老皇不退,太子又何能下谕?” “弄掉那人,岂不就行了。父亲的圈子劲力新充,女儿带了直飞柏原。他住哪里,女儿闻也闻得出。趁其不备,一杯酒,一盏茶,哪里不了掉他?” 竟然要直接干掉老皇了。 “唔唔,我儿如今也变得心狠了。”老仙儿不由抬头看了这宝贝女儿一眼。 张冰洁一笑,说: “老太后早就这样说过女儿,父亲只不过是学舌。人都说无毒不丈夫。又说最毒妇人心。男女的心原都一样,只看逼到绝处没有。如今他要将我父女斩尽杀绝,我父女为何不可先下手为强,难道束手待毙不成!” “这自然可以。然而直截击杀了刘子峦不就行了,何必又去深宫冒险!” “父亲须知:刘子峦被刺,不过是去一刘子峦,虽有妨碍,却不沉重。若叫深宫发令,着宫甲擒斩之,必能令他满朝君臣相疑,四犊就要不安于位了。四犊一去,甚子螳螂队足以当我?” “倒也是条好计!”老仙儿眨着眼睛想了想说,“那就叫钱——钱钧。钱钧护送我儿前去!” 听说派这人,张冰洁不悦地把嘴一瘪,哼一声道: “那姓钱的一贯不像好人,两只眼睛贼忒兮兮的。如今只剩了一只眼,更其不像人样。我不要他随!” “那就叫刘三针与他同去。都是去年召入值过殿的老手,想必不会弄差!”老仙儿见女儿还是跃跃欲试,便又加了一句:“待他二人无功而返,我儿再去!” “为甚头回就不要我去?”张冰洁急了,抓着父亲一推一摇,“女儿自要去!” “为甚?就为我儿是金枝玉叶,不可轻出。再则,为父身边也要有个女诸葛,好帮为父运筹帷幄。那杀人伤命之事,只好叫那粗夯人等做去,我儿千金之体,哪里去得!便是他二人无功,我儿也不许去!” 他的态度忽然变得异常坚决,缠也没用,张冰洁只好作罢。 桃浦这边,四督天天都接到情报,说到大青铜各地的反应。 其中大小灵芝还是老样子,反正也无关痛痒,该干嘛还干嘛。但中东部却更热闹了。这就又分两种。 第一种是原来踊跃分田分矿的人,现在还是踊跃。但口号变了。原来叫嚷:“跟着青铜王,分田又分房。” 现在却改叫:“朝廷有地契,伪王有个屁!朝廷发个照,伪王吹个泡。”极尽揶揄之能事。。 第二种是原来夹着尾巴逃跑的官绅豪强,现在不跑了,坦然地拿出契、照来烧,说是皇恩浩荡,身为国士,尤其要仰体圣心,与民同乐,与国同休。甚至还要求加入乡评会,主持瓜分之事。 这才真是匪夷所思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08章 返本归元(二更) 新 小蒋先看上面一段,再看下面一段;然后反过来又看上面一段,再看下面一段;眼睛瞪了又瞪,嘴巴咧了又咧。 “怎么了你啊?”朱品声被他这种大惑不解、摸不着头脑的样子逗乐了,“有病呀!” 小蒋一脸稀罕,手指头敲得桌边嗒嗒响,说: “瞧瞧!都瞧瞧!居然自告奋勇,要主持人家分自己家的地!这种人才叫有病吧?” “真的?”朱品声笑道,“要真心这样,那病得还不轻呢!你猜他们玩的是什么套路?” 万时明仔细看看,看完往桌上一丢说: “这还不明白?损失小多了!” “怎么个损失小多了?”小蒋忙问。 “这还看不出来吗?”万时明傲然指指那张情报纸说,“原来老仙儿号召的时候,乡民一起来,那是又分地,又分房,不让就杀头。房一分,等于财产全没了。 “现在老皇帝下诏,是只分地分矿,不分房,也就是不抄家。浮财保住了,那可不是小数。而且还号召他们踊跃参与,那就明说咱们都是一边的,当然不准杀。 “如此一来,又保命,又保家财,两害相权取其轻,焉能不抹干眼泪再起劲儿!” “哟,还真的呢!”小蒋又拿起看了一遍,心悦诚服。 “这也很好哇!宁可这样。”白思孟持中立立场说,“原来垄断一切的,现在搞起分享经济了!行。不过乡评会不能让他们参加。别弄着弄着,把好田好矿都分给自己的亲朋好友了!” 以上两种人声音最大,代表了整个中东部,都在呼吁:水深火热,民不聊生,请王师快快开到,以纾民困而解倒悬,我们这里箪食壶浆都准备好了。 这样上下一逼,四督就不得不考虑进军的事了。 大青铜地域广袤,区区一万兵马开进去,撒胡椒面都不够。但朝廷却死活不给添兵,只好自己去征。所以第一件事就是招兵买马。 “要招就从老仓开头!”万时明毫不犹豫地拒绝在本地招兵的主意,“我们这里哪有多余的青壮年!船厂和铁厂都还缺人呢。” “我这几个月一直在打仗不知道,”白思孟想了想问,“芦河那边过来打工的多不多?” “这个嘛——”万时明挠挠耳朵,“原来多。现在那边不打仗了,就少多了。甚至还有人开始回流。” “钱多也不干?” “钱能多多少?有那家里还可以的,一算账,这点多挣的,还不如在家随便省一省!在家千般好,出门处处难。算来算去还不如在家,那还不走?” “哎,也是!”白思孟也同情地叹口气,“这边活儿倒是多,可苛捐杂税也多,两抵了!” “苛捐杂税还不是你兴出来的?”万时明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别扯别人!别扯别人!我们都不同意的哟!是你非要喂饱你那些饿兵! “军饷之外,还要什么安家费、抚恤金、奖金!什么奖金?你怎么不干脆说是砍头费呢?一个头五两!你当钱都是大风刮来的呀?” “五两一个还——还——还——”白思孟被噎得简直无话可说,“那都是拼了老命才干成的,谁个儿子的小命只值五两呀!” “看!看!自相矛盾了是不是?不是你的兵,那就是敌人的兵!五两!嫌少了?凭什么人家的脑袋只值五两,你的兵就不止五两!啊?” “那是你不愿给嘛!你肯一个十两,我就按十两!谁怕谁呀!” 朱品声和小蒋听了都忍俊不止,互相看着笑。 朱品声指着他俩说: “你听听!你听听!都扯的什么弯弯绕呀!一个头五两十两,多瘆人哪!还转来转去把自己都转糊涂了,连本来想说什么都忘了。” 小蒋吸吸鼻子,正容道: “他们搞完了政治军事,又在给人头算经济账。反正现在他们两个眼睛里,都只有钱。” 朱品声哼一声道: “残酷!低俗!” 小蒋笑道: “二位爷听到没?你们辛辛苦苦地扒拉人头算钱,朱姐说你们低俗!” 那两人不争了,转过身来向着这边。万时明笑道: “挑拨呀?忘了谁是始作俑者了?咱们过来以后,开天辟地第一个人头就是你砍的,后来害我们不知多花了多少钱!” “是吗?”小蒋装佯,故意把话题扯开去,“我怎么记得是花的米大姑的!你跟米大姑都‘我们’了吗?什么时候的事呀?” 当着朱品声说这个,这也太过了。 万时明来阴的,不声不响给了他一木尺,打得他哎哟一声。 朱品声一笑,抬起脚就走了。 白思孟笑着在小蒋头上嘭地拍了一下,重得恰到好处,然后加一声说:“该!” 玩笑归玩笑。最后决定,还是在老仓开始征兵。三户出一丁,不出丁的两家置装备粮。 按总户数测算,这样办,大致可招三千士兵。训练半个月就可编入那一万人的陆军里,之后就开始攻击南进。 作为侧翼掩护,届时海军也将同时出动,争取在老仓以南五十多公里的八眼洞登陆,屯兵两千,随时准备配合北面的部队作战。 八眼洞就是原来战老仓时,白思孟被金老道抓去关押的山洞,因在向海的崖壁上凿有八个窗户洞而得名。 那山崖下就是一个深水海湾,有路上通崖顶,舰队可以入湾隐蔽。必要时,连水兵都可以上岸突击,因为都装备有火枪了。 形势转变得比预想还快。征兵展开不久,三夹口前线就传来好消息:钱钧的一部分部队阵前反正了。 “是吗?”已经匆匆赶回老仓的白思孟还不大相信,“是个别士兵投诚吧?” “不是个别,”探马执拗地说,“上午就过来一千多人,下午钱钧的两千亲军开始逃跑,剩下的就都就地反正了。许将军请都督示下,这五千反正敌军如何处置?” 白思孟直如醍醐灌顶,大喜过望。 “许将军有建议吗?”他掩饰不住激动地问。。 “许将军意思是汰弱留强,编入我军,作为前驱,却不敢自专。” “那你回去——”白思孟精神抖擞地说,“就说我的命令,同意许将军的处置。但淘汰下来的不能说‘资遣’,眼下钱紧,敌军的裁汰费是没有的。叫他们吃顿饱饭,带些干粮,自行回去。路远一时回不去的,就暂充伙头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09章 猝然遭遇 新 探马回去了。白思孟心中立刻就想:一下子反正五千!看来敕令的效果已经显现,老仙儿的队伍就要土崩瓦解了。那么,还要不要征那么多兵呢? 他粮草官起家,又深受万时明的理论影响,时刻不忘打仗也是打经济,竭泽而渔,结果必然是土崩瓦解。如此一来,账是时时都要算,心也就一直闲不下来。 商量的结果是:在本地只征一千五,征够就停招了。训练后五百参加守城,一千与成先率的西征部队混编,准备按照朝廷的意思,立即抚循大小灵芝,牢固控制岛西。 这一路的用兵纯粹是应付上面。 而许成的部队作为决战主力,则越过三夹口,谨慎地向南推进,准备一旦遭遇,就与敌人决一雌雄,但还没到八眼洞就已遇到阻力。 原来钱钧残存的两千亲信部队退却至此,便接到老仙儿的死守命令,要他们就地抵抗,援军即将到来。 大路上,千乘万骑;营寨前,深沟高垒。双方大军迫近,一战难免。 习惯的力量是顽强的。 尽管有了一些新式武器,但这时的战场仍然通行老旧的战法:双方隔开约一箭之地,首先扎下寨栅,挖掘濠沟,布设拒马。 开战时,攻防两军在寨前都是一字排开,各分左中右翼,来个两阵对圆。闻鼓而进,鸣金即退。 战斗开打,首先是由将官居中挑战,或独斗,或混战,最后或分批次,或一拥而上,冲锋陷阵,刀枪齐上,打他个我死我活。 胜败一分,旗靡辙乱,或追或走,这才分开。 此时习俗使然,许成摆的也是这种传统阵式。 只不过他的阵后还摆放了三十门铁炮,两翼各有一个火枪百人队。每队六十杆前膛枪,二十杆后膛枪,十杆五连发,攻击力很强。 新造的火器只装备了百分之五的人手,这却也是他仅有的出奇制胜的手段了。 但是钱钧的队伍也有了应对之策。 钱钧本人已奉召赶回铜坞,不在队伍里,指挥的是他的副手。这副手姓丘,头銜是游击将军。 他虽没参加老仓的攻防战,但听金老道讲过火器的厉害,便千方百计,从绿眼处也弄到了几支火枪,一试便知老道所言不虚。 这时老仙儿非让他抵抗,他无法搪塞,就好好动了一番心思,拿出个新道道。 他只有两千兵将,硬拼打不过,平地上也打不过,他便多退五里,退到一处山谷,在两边山坡上撒开队伍,摆成一个夹谷蜈蚣阵,想利用地形优势夹击对方。 他的算盘是:管你命令死守不死守,打得嬴最好,打不羸就翻山逃跑。这一来,许成的大炮基本没用,用射程有限的火枪仰攻,跟弓箭比,也一点便宜都占不着。 谁知他的对手许成,恰好是将军堆里难得的精细人,用兵谨慎,顿兵三夹口下那么多日子他都没有急躁过,怎会吃这个干亏! 察看山形地势后,他立即派出侦骑左右寻路。不久侦骑返报,说有好几条乡间土路都可以进兵,绕过此谷。 “那就不理此贼!”许成毅然下令,“分兵绕行,截其后路。” 你找硬骨头让我啃,我偏不跟你玩。你区区两千人,也不怕你扯后腿。 许成这八千人的队伍分成两支,弃钱钧的军队于不顾,继续向铜坞挺进。前进了一天,便与老仙儿的援军迎面相撞。 接敌的是许部左翼,正在运动之中。由于事发突然,当侦骑发现敌情报警,两军已相距不远。 许成就在左翼,没想到前面会一下子涌出这么多敌军,足有五千,自己亲自带领的这一支,在数量上还稍稍不敌。 他当机立断,一面派人火速通知右翼向东靠拢,一边摆开阵势,用火炮当先,骑兵夹护,先轰一阵。 很快,霹雳大作,惊天动地,石子铁片打了个漫天星雨;其作用就是旧时战术上所说的“射住阵脚”。 敌军也是匆匆赶到,喘息未定,突然遭到迎头痛击,前锋立刻溃散开来。后队见状急停,迅速两边摆开,当中拥出一位主将,却是虬髯壮汉刘三针。 刘三针本是江湖人士,从未带过兵,这次本来要派往京城,跟钱钧一起,伺机弄死老皇帝,钱钧却不愿。 也是正好,三夹口告急,老仙儿只好派出援军,因有点儿信不过这些新收的“貔貅”,便叫他来充个统领,实际上只是个监军。 但名义主将也是主将,怎么也得有个看得过去的架势。当下刘三针骑在高头大马上,马鞭一指,大喝一声: “呔!来将何人?报上名来!” 这语言,这声调,要叫不在场的四督听到,准以为他是在唱京戏。但他一点也没有演戏的意思,一边喝叫,一边已在手摸丝网,准备辣手拿人了。 许成倒很认真,也不以为他在演戏。 当下他心想,要是照样提高嗓门回答他的问话,一来显得被他牵着鼻子走,二来也叫不出他那种抑扬顿挫的豪放调子,气势上就逊了一筹,于是决定不答,只将手向后一招,再向前一挥,调出十支五连发来说话。 砰砰砰、轰轰轰,五连发一打就汇成一片巨响,两边阵列顿时一阵骚动。 只见王师这边,硝烟横铺,灰团暴绽,有如抖开一条花毯,每个花穗都有灯笼大小,而且越扩越大。 而“貔貅”那面,却正中间人墙露出一排“缺牙”,连刘三针在内,共十三名大小将佐跌倒在地,或死或伤。 还没说开打,主将便被对方轰下马来,老仙儿的援军吓得心惊胆战。 但是王师刚要趁势冲锋,他们那边的缺口却又合拢了。 特别是地下躺着的刘三针,竟像安装了弹簧似的,一跃而起,手挥一把松纹剑,呵呵地怪叫,大骂道: “想要打死老子,没那么容易!贼子看剑!” 许成大骇,心想: “他不是才被打死了么?亲眼看见他倒于马下,怎地又活过来?难道真是打不死的?”。 他在老仓城战斗时,曾亲眼看到金老道阵前作法,奇招百出,伤损我军无数,甚至将白都督也一把捽去,其厉害实非一般人可以想象。 今天见是老道的徒弟,他本也没有大意,一见面就用排射对付,心想定能打他个措手不及,谁知他竟然能成了这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10章 夺命邪网 新 敌将死而复活!饶他许成见多识广,也不禁着了忙,急叫: “这厮弄甚妖法!且往后退,着大炮上前打他!”说着便叫部属向两边跑开。 谁知他这边是行军队形紧急横列过来。刚才压阵的那两门大炮也是仓促拖上来的,几炮打过之后,就没了炮弹。主力炮队却在步兵后面,急切调不上来。 正当王军在大路两旁拥挤成堆,中间却没炮兵之时,刘三针的队伍中却出现了四门马拉铁炮。只见每车都是六匹马拉,后面是几位绿眼炮手。 炮车中还有两辆平板大车,上面都黑黑的堆了一垛东西,似是弹药。 当下刘三针的步兵迅速将马牵开,炮手们就伏身瞄准,燃炬点火。 便听嗵嗵、嗵嗵四下巨响,四条黑影,两条并拢,两条分开,同时斜射远方,低低地从王军头上飞过。 待那弹丸落地,却没见爆炸,只听咔嚓、咔嚓几声钝响,似乎是几根楔子,狠狠打入众军身后的泥巴中,那拥挤的阵列上立刻乱了起来,惨叫连连,惊恐万状。 原来,每两颗实心炮弹就是两个牵引锤,各自拉着一张大网的一角,边飞边迅速铺开,那炮车中间的黑垛垛也就迅速变小,直到缩得一点不剩。 炮弹一落地,也就是一张极大的柔韧丝网当头罩下,把一百多名王军官兵活活地罩于其下。 四颗就拉开了两张大网,于是便一下子将左右两旁共两百多人扣在了陷阱里。 人的头上落有异物,本能的反应就是抬手拂去。拂之不去就要拉扯,拉扯不脱就会胡乱挣扎,一挣扎就缠得更紧。 结果,两百多人就像落入蛛网中的昆虫,你拉我扯,最后都被缠得不能动弹。 坏在这次连许成本人都未能逃脱,一起罩在了里面。 幸亏这两张网只罩住两百多人,后面的官兵马上上前解救。 谁知那网的网线虽细却韧;网格虽也有足球大小,手脚伸得进,人却死活钻不出。 好多人被缠得死死的,那网绳却只那么细细的几根,还纵横交错不好寻找,割了这根还有那根。 这边正忙乱着,那边老仙儿的“貔貅”怎肯让你从容逸出!立刻,一大群弓箭手涌上前来,对准那两大堆蠕动的人群就是一阵连珠急射。 一时间两军阵前,箭如雨下。 这么近的距离,又是那么大两堆人,完全不消瞄准,简直就是胡戳乱刺,刹那间哀声四起,血流遍地。 就像刚接触时的那阵连续齐射,一次性解决了刘三针的左膀右臂一样,这阵丝网加齐射,也一招制敌,将左翼王军的整个指挥中枢一网打尽。 但在“貔貅”这边,刘三针这个主将还在,并挥军向前。而王军这边,则已无人指挥,进退失据。 军队行动完全依照命令,特别是在临敌遇挫的状况下。没人下令,那就是蛇无头不行,再庞大也没有用。 眼看着己方的主将、副将与身边僚佐已陷死地,而敌方主将生龙活虎大声叱咤,部下如潮涌上,这部分官军主力叫天不应,叫地不灵,锐气顿时瓦解冰消,变成了进退失据、意志动摇、臃肿庞大的一堆。 真个是兵败如山倒。现在形势逆转,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只等着被有组织且数量占优的敌人无情地砍杀了。 还好就在这时,天空中一个大圈子无声地飞来了。 来的是白思孟。 由于这次来老仓,朱品声因要跟随后援舰队搞联络,打配合,就没有与他同来,白思孟因此相当自由。 许成经过补充新兵的八千人大部队越过三夹口后,他就想亲临前敌看看。但这时西征的部队还要操心,行期就推后了两天。 这天他终于抽身出来,乘坐马车走了大半天,嫌太气闷,就独自驾驭飞行圈追了上去。 因为只是视察,他起飞前就只载了一颗炸弹意思意思,省得落地时多有浪费——保险销不拔,在空中要用时拔出不易。但人在空中,先拔出后却很难再准确插回,落地时怕误炸又只能先把炸弹扔掉。 他是个精打细算的指挥官,不喜欢浪费,所以就只带了这么一颗独弹。 谁知等他找到许成军队的右翼时,左翼的联络官已经赶到,正在要求右翼向左靠拢。 白思孟看见下面部队转向,有意飞临地面,大声喊叫通话,听说左翼遇敌,就不下来,就地升起直飞东面。 真是千钧一发。 就在他恰恰赶到之际,王军溃败之势已成,都要拔脚逃命。他见状大惊,也无暇辨别是何原因导致败绩,先尽力挽回颓势再说。 根据旗帜与骑马人数,当下他判明敌人的指挥官的位置在中间偏后,也不知那就是老仙儿的臂膀刘三针,但既是总指挥,唯一的好东西当然就赏了给他。 这是刘三针第四次遭受火器的袭击。第一次在倚云台,第二次在铜坞外海,第三次是刚才挨的排枪。 前两次是幸运,第三次是狡猾——他早有准备,一见火枪对准,立即趁乱坠马,倚马身为掩体,效仿昆虫假死; 刚一躲过就立即反击,使出他自己最为得意的扣网技,险些就大获成功。 但也就因为志得意满,对这发自空中、突如其来的第四次,他压根儿就没想到。 甚至旁边的官兵都抬头叫嚷,他也没仰一下脖子,完全忘记了自己会带圈子飞行,别人也会,这就注定了他再也无法幸免。 直到旁边的士兵疯了一样跑开,连他的马弁都扔下马缰飞窜,他才觉出不对,但已经晚了。 白思孟正对着他的头顶松开了卡环,致命的炸弹像块大石头一样落下。 轰隆一下,方才还在兴高采烈的他,顿时被炸得就地升腾、四分五裂、尸骨无存。 白思孟扔下炸弹,立刻升高,低头观察突袭的效果。 只见下面的敌军就跟刚才的王军一样,欲逃未逃,慌乱得不知所措。 自己的部队则也发现了他的存在,土气一下子又恢复了几分,想逃跑的都站住了。 他立刻抓紧时机飞了下来,还没落地便大声喝问: “许将军何在?”。 士兵都认识他,当即纷纷敬礼,又指着那被网住的两大堆蠕动的东西,心惊胆战地说: “不……不知将军是在哪一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11章 力克顽敌 新 许成竟被人网住了! 白思孟也不免心惊。他眯起眼睛看过去。谁知敌方直到这时还有人壮着胆子在放箭,那箭飕地一下飞过他的颊边。 他一缩脖,不由发火,手斜向一指,高声喝道: “全军向前冲!快!占领小山!” 好哇!终于有人指挥了,还是都督。官兵们不由勇气陡升。旁边的人大声传令: “都督有令!占领小山!” 小山就在敌军阵后,不冲破敌阵哪里能到? 众人抬头一看,那边的敌人密密层层,刀枪如林。 但既要当兵吃粮,此时就得遵命。敢在主官眼皮子底下逗留不进,犹豫观望,那就是自找杀头,辱没死祖宗。 说不得!就是铜墙铁壁也得磕它个印子出来,不然如何交差! 于是军官带头,众兵跟上,都壮起十分胆子,把心一横,一个吼,十个跳,千百人跟着嗷嗷叫,挥舞起武器拼命向前。 前锋扑上去了,立刻就是一阵不要命的大砍大杀,顿时把大队敌军吓退。 敌人现在也是群龙无首,都不知道怎么办,见正面攻得凶,都往两旁退避。中间空虚,一下子就被捣入;少数挡道的纷纷倒地,不被直接杀死,也很快在踩踏中毙命。 陷身乱军,人戳马踩,那比身当前敌还要危险。刘三针的部属顿时大骇,都不要命地四散逃开。 白思孟要的就是这个喘息之机。他一边督促后续部队上去,一边看着近处军兵割网救人,不断催促: “快!快!快找到许将军!” 主力都上去了,进展却仍有限。 敌军虽然没了主将,但各次级单位的主官还在。处身稍远的单位危机感不强,略作调整之后,就各自为战,开始反击。 这既是自救,也是窥破了虚实,明欺对方兵力不及自己。 在王军这边,以四千兵对五千,人数上还是略显弱势,最具威力的火炮也还没拖放到位。 但就在这时候,向左急速靠拢的右翼军队马不停蹄,终于赶了过来。 拼杀正酣。忽然,众人只听西边山坡后面一阵喧嚣,人喊马嘶,尘土飞扬,树木间开始飘动着王军的旗帜。 正鏖战中的左翼官兵看到,都大声欢呼起来,欢叫声汇成一片,浑如巨浪拍岸。 白思孟大喜,命人守着飞行圈,自己立即跳上一匹空着的战马,挥刀指挥,命令先把夹在两翼之间的那一半敌军包围起来,就地歼灭。 “炮队掉头,向另一边打!不要误伤自己人。”他高声喊道。 由于变阵,左翼后队一下子突出到了右侧,过了几分钟,久违的大炮轰鸣声终于震天撼地地爆响起来。 榴霰弹里的铁片铁砂四面迸发,暴风雨般横扫一切;就如剃刀刮脸,一刮就是一片。 正被官军压迫着退往远处的那一大股敌军,首当其冲,倒下得比镰刀下的小麦还快。 他们本来还边斗边撤,秩序不乱,到了这一刻,猛然间尖啸震耳,血飞如雨,完全吓疯了,全都撒开大脚狼奔豕突,互相践踏着跑了个踪影全无。 对这种抛盔弃甲,炸营般作鸟兽散的敌军,追都没法追,白思孟的注意力集中在被围死的敌军身上。 这部分人约有两千上下,那几尊撒网的铁炮也是他们负责的。右翼官军压过来后,他们居然抓紧时间重新装填,又放了几炮,打死打伤右翼官兵几十人,也真凶悍得可以。 白思孟深悔起飞前没多载几颗炸弹。 但这时后悔没用,他便叫火枪队赶紧上去,掩护五连发射手散开围打,对准那四门铁炮轮番射击。 十余人分从四面奔了上去,严格按照教令,就地卧倒,快枪连发,直打得那里弹丸撞铁炮,筛锣似的一片声乱响。 小小炮队顿时人仰马翻,死伤枕藉,终于被官军硬生生把炮夺了过去。 右翼前锋斜插上来,此时终于冲上小山顶,开始凭借地势远射。 这时居高临下,目标一目了然,射程又自动增长,无论火枪手还是弓箭手,射人射马全凭自己高兴,就像打靶一样自由自在。 敌军失了凭借,面对弹丸羽箭,不得不狼狈败退,全体龟缩到山脚。 最终左右翼顺利地完成合围。这部分敌军一看己身已陷绝境,斗死也出不去,只好放下武器就地投降。 许成总算被找了出来。 只见他身中两箭,流血不止,虽然没死,也已重伤昏迷。 白思孟急召随军医官前来救治,好容易才取出箭头把血止住,上了金创药包扎好,抬上了医护马车。 “随军南下,还是送回老仓?”医官请示。 “南下北上都是颠簸。加上西征要人,老仓城里如今也没剩下几个好医生。还是就近送往海上好了。你们认真护理,等我有空,我亲自送他上船。” 离开医护马车,他就去审问被俘军官。 问过才知道,原来这支“貔貅”部队,基本由原来向老仙儿投诚的前官军和铜坞城里的游民组成,跟前后两番的王命以及柏梁来的皇诏都没有直接的利害关系。 老兵油子只知道吃粮打仗,士为知己者死,而且深恐因自身的变节被官军追究,所以才困兽犹斗,打得特别顽强。 这次被俘的一千几百人,面对一双双仇视的目光,当兵的还不大害怕,心想:恨又怎的!再厉害,还能把我们都坑杀了? 但军官们已是人人自危。因为别说背主投敌,就是战败投降,一追究也是死罪有份;而眼前这位白都督又是年轻气盛,怒气一发,还不都拖出去砍头了事? 白思孟久在军中,对他们的所想所惧有什么不清楚?当下想了一下:杀了他们显然不行,但留下他们又有违律令,那就拐个弯儿叫他们戴罪立功吧! 于是他便先拣官阶高的,一个个审,询问其各自身份以及铜坞城里的敌情,特别是那三千虎贲的情况,叫营中书记一一记下。 最后,他将这七八十名军官叫到一起,神色严厉地说: “各位!本来依我新夏祖训,尔等屈膝投敌,依律必斩。但念眼下老仙儿尚未屈服,徒党甚多,其中受蛊惑者甚是不少。本都督也有好生之德,不欲一概屠戳。。 “尔等既然自行放下刀枪,可算是略微识相。识时务者为俊杰,便遣你等前去宣谕,叫那些顽固徒党赶紧去逆效顺,反正起义,以迎王师。 “尔等设法,若能一人说下一人,便可免罪。若能说下几百上千人,不但尽免其罪,还可立功。现在便到中军帐前记下名字,每人抽十鞭,以示薄惩,抽过便放尔等去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12章 崖下相会(二更) 新 这些军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十鞭?就这样轻轻放过了? 见他们还不敢走,白思孟问: “怎么?不相信本督法外施恩?实话告诉你们:本督海陆并进,不上三个月就可拿下全岛!尔等降顺立功也好,再叛负隅顽抗也好,总之咱们还是见得着的。立功的见面好说话,再叛的可就要提头来见了。各位善择去就,好自为之吧!” 至于士兵,因其人数太多,放了易成匪患,就往海边押送,等待收容。 许成这回吃了大亏。他那个南叙带来的马弁听说要放了那些军官,大感不平,飞跑着过来跟都督求情,要求至少加抽二十鞭,不然就各打五十大板,以报这一网之仇。 白思孟笑道: “还嫌薄了?那他们不是去记名字了吗?你先到中军帐看看,抽得疼不疼!不疼再来跟本都督说!” 马弁狐疑地走到中军帐,不闻鞭扑声,只听到里边一个个牙缝里吸冷气,吸得嘶啦嘶啦的。 他不放心,怎么没听到甩鞭子的声音呢,就探头进去,正好听到一个军官抗议说: “都督要我们来登记名字,如何变成要刺青!刺了青叫我们如何面对家人?” 便听里面主持登记的官军军官笑道: “甚子不好面对家人?是不敢面对尔贼窝里那些党徒吧!这‘附逆xxx’几个字是一定要刺的。刺了尔才会记住。能不刺在脑壳上,已是上面的不世之恩了,还想免掉? “再说,此次是叫尔等前去宣谕朝廷德音,却怕尔那徒党们不信。真若不信,便不妨脱下裤子给他们看——这便是证照!” 马弁闻言大喜,暗笑道: “痛快!真是痛快!原来名字是刺在屁股上。核桃大几个字,便是用药水泡去,也是个花屁股,好两年不能见人了!安风啸个龟儿子,想的好变通法子,不愧我许将爷栽培他一场!” 等战场打扫完毕,死伤者得到处理,白思孟便命令向海边推进,一为追击残敌,二为押送俘虏。 不料才走七八里,便碰上前来配合的新夏水兵,也抓了一大堆敌兵在那儿候着。白思孟忙叫他们的头儿来问话,却见是唐副统领亲到。 “怎么是你在押阵?”白思孟笑容满面地欢迎他,和他握手。 唐副统领恭敬地行了参见之礼,说: “末将奉朱都督之命,登岸接应都督大驾。恰逢败军奔来,末将就侧击了一下,截住了六百余人。还有一大半,因事出仓卒,吃他们逃掉了!” 白思孟连道:“好!好!来得正好!不然都会逃掉。少许漏掉的,便放他们回去报个信吧!这里离海还有多远?” “只有五里。” “这太好了!许参将负伤,我这里八千兵马尚无统帅,便由你暂摄!将这近三千俘虏押解到海边,运回桃浦,交给万都督、蒋都督监管。我先载许参将上船,待后再说话。” 交待了军务,他便与唐某分手,回到自己的专用马车,将许成载上飞行圈,仔细固定好,便驾着它一飞至海。 舰队目标大。他只在崖边略作盘旋,便看到在海湾里密密匝匝排列着的战船。当下他找出旗舰所在,便飞下去,降落在宽敞的前甲板上。 朱品声已经在甲板上迎候,看他兴致勃勃,也不好埋怨他轻身涉险,只皱了下鼻子表示下态度,接着就满面春风了。 白思孟叫人先将许成小心地抬下,送入军医舱,这才高兴地向她打个招呼: “嗨!太好了!” “什么太好了?” “一下来就看见你,真是太好了!你有时候不坐旗舰的。” “那是跟你在一起,白大人就喜欢不按常理出牌!我看这满面笑容,还是因为打了胜仗高兴了,哪里是因为看到了我!” “你怎么知道我打胜仗了?许成都受重伤了。” “小奇都看见了。” 这倒没想到。看来什么也瞒不过她! “那它怎么当时不来找我?我没看见它。” “那时你正在瞄刘三针,它打扰你干什么!反正我一直看着你。” “运气还不错。” “险之又险,看那些弹片飞的!” “一点也不错。家伙们太经打了,所以我把俘虏都带过来了。” “不打算就地遣散?” “当然。也不知你让小奇飞到跟前,仔细看过他们的模样没有?真是一股悍匪!放了他们,百分之九十要成祸害。送他们到桃浦,关进庄园替老万干活!他早就叫人手不够了,你没听见?” “当时我就在那儿,怎会没听见?不过这样不大好吧?” “俘虏政策?利用俘虏劳动不好?”白思孟笑了,“在这边世界,这已经是最轻最轻的了!你不知道,差点儿许成就没命了。 “他要是没命,左翼就得垮!左翼垮了,右翼独木难支,也会打败。到时候丧师失律这个罪名就得我白小都督一个人来扛!不奉旨拿问就算好的,老实趴那儿,静等着解职待勘吧!” 朱品声不信:“夸大其词!哪有那么严重?芦河大败,也没把李琨怎么样!” “这不一样!”白思孟说,“那时人多嘴杂,上头推诿,能拿我们三个顶桩!这儿才万把人,我找谁顶?所以说在这边世界里干事儿,就得官大。官大到一定程度,怎么拆烂污都没事儿!真要追究,最后也是老龟煮不烂,移祸于枯桑。” “这套路,到哪儿不是这样?再说万把陆军加一个舰队,你这官也不小了,知足吧!” 到了下午申酉之间,大队随后来到。八千步骑就屯于山崖间,水兵们押着俘虏下船。 为省日常嚼用,并缓解米家庄园的劳力危机,当晚就依照白思孟的命令,让载着俘虏的一半舰队乘风开船,直奔东方。 剩余一半都是三桅大船,就地停泊,要等到翌晨再缓缓南下,准备助攻铜坞。 这几天正是满月的日子,夜晚的山崖峭壁,被如水的月光照得一片灰白。 上山的磴道像条斜线,远远看去一清二楚。白思孟一时兴起,说:。 “上去瞧瞧那回我叫金老道抓去关着的山洞!” “看那干什么!”朱品声抬头望一眼,一点不感兴趣,“想起那回人就怕。都急死我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13章 月夜攀岩 新 “看看嘛!”白思孟怂恿地抬手指向崖,“还嘎吧、嘎吧、嘎吧了!是用牙啃还是拿手掰呀?琵琶骨还是没断吧?” “嗨!那当然!那当然!我这不还好好地站着吗?”见效果适得其反,白思孟没办法了,只好认输地一笑,无奈道,“想博你一点小小的同情,怎么就这么难呀!” “你哪是想博同情呀?你是看上面黑灯瞎火的,想带我去,装神弄鬼地吓唬我!”朱品声哂道,“本姑娘才不上当呢!” 千方百计想挑起人家的好奇心,哄人陪着上去玩玩,谁知人家死活不肯!白思孟没辙儿了,尴尬地抓着脑袋。 其实他也只因为恰逢这春江花月夜的温馨时节,想和朱品声自由自在地月下漫步一回,再坐在高高的山崖上并肩看海,享受一下那纤云四卷,月光如水的美妙气氛,可是心爱的人却硬不赏光!他竟也无可奈何。 他知道朱品声是避嫌。但其实这有什么呢?他们是朋友、恋人,情侣,这一点光明正大,全军上下都知道。 不过全军上下同时也都知道,因为年纪不到——也不知道流沙国是什么规矩,其实在新夏这里,在他俩这个年纪,小孩都可以满地爬了——他们迄今还没有结婚。 此时风俗淳朴,大人物尤其要讲礼数,六礼未具,当然还不能日夜在一起。大家都有些好奇,也就都有些注意。 在这么众目睽睽的情况下,作为军事长官,既然要保持威严,就必须在人前尽量掩藏自己的温柔。说不苟言笑当然过分,可也决不敢肉麻,这就非常难以处理了。 平时也就罢了,做此官,行此礼对不对?但一场高度紧张的胜仗之后,人人都想放松一下,忘却一下,特别是两情相悦的爱侣,自然最好是单独相处,说说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的情话。但朱品声却没心情。 知道白思孟很失望,她也一点都不让步。 白思孟未免有些不解,但朱品声却觉得理所当然。 倒不是生性硬朗,为人古板,作为年轻姑娘,就两人相互爱恋的程度来说,单独相处花前月下,她当然也愿意,十分愿意,但她就是不希望关系发展得太快。 不为别的,就为有个前车之鉴。 她是曾经沧海的人,和万时明谈恋爱前后三年,最后竟变成个挫折,她认为就因为彼此交往的时间太长,感情太热烈,超额了,透支了,熟透了,于是就腻了、烦了、没滋没味了。 要不然怎么一遇上突发状况,彼此间的信任与谅解那么容易就崩溃了? 有一别有二,爱得炽烈,伤得也深,她绝对不想再出现类似的情况。 偏偏比第一次还令人糟心的是,这第二次令她心动的对象白思孟,年纪竟然小了好几岁!百分百的小弟弟。 要说十八岁才算成年的话,他们刚定情时,对方竟然还没获得选举权!如果说只有结婚才算修成正果,那么他们恋爱的终点之远,简直是遥不可及。 每每想到这些,她就有些不安与灰心。这男孩好是非常之好,令人倾心,但就怕处不到最后的最后。 为此她不时担忧、愁烦。 针对这个特殊情况,她反复掂量,认为只有一种应对之道,那就是积极调控,不即不离,让关系的进展非常之慢,让爱情永远奔走在路上,这样才可以长久保鲜。 她努力着,实践着,并在长期相处中惊喜地感到,自己的把控能力竟然游刃有余。 原来她绝不是表面上人所看到的敢打敢杀,性格如火的女子,内心深处还是传统之极。一个人天生内敛,也就不难自持。 总之现在她是有计划、有目的,很明白地拒绝了白思孟的邀约。白思孟无疑是出于真心,但这是个诱惑,也是个陷阱,她不能轻易滑进去。 白思孟抓破脑壳也想不出办法,只好作罢。 但他只是在邀伴上作罢,自己还是要去。 人一般来说,没有回味苦难的癖好,但是如果偶然撞上印象深刻的事件发生地,回头看一看的好奇心还是有的。 左右无事可做,又想躲开一时无话可说的尴尬,他最后决定一个人去。 这次他没有向人说,只装作饭后消食,在甲板上悠闲地来回散步。到月亮升得很高时,就悄悄来到船尾,叫哨兵不要出声,然后跳入小船,解开缆绳,尽量不弄出一点声音,慢慢划到了简陋的小码头边。 步上磴道时,被明亮的月光映照着,只不过让船上的人认不出谁是谁,有人攀爬这一点却是掩盖不了的。于是泊在岸边的战船上不时有人喝问: “谁在那里?” 他也只好不时向离得最近的士兵递话:“噤声!是白都督!” 于是下面便回音一样往后传:“是白都督!”“是白都督!” 这还有什么秘密?于是等他登上山崖,朱品声早就知道了。 路暗坡陡,这一趟攀爬大不容易。气喘得厉害,他不得不扶着小树休息。 向远处望,只见海天宁静,乱云沉沉似铁;向下望去,帆樯如林,帆影微荡,波光粼粼的海湾里像铺着一张巨大的深色地毯。。 他心爱的人、他的冰雪般的女神就在下方,就在那里。 他一心往船头那儿看。却没看到,在那小小的石条拼就的简陋码头上,另一个细小的人影也在向上攀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14章 误陷敌手(二更) 新 歇息了一阵,他准备再爬。回过身来望向陆地,只见一片灰黑色。明知八千步兵的庞大营帐群就在附近,却听不到一点儿动静。他暗暗赞许:治军如此,的是好手。 他是将这八千人暂托唐副统领指挥的。唐副统领目前虽掌海事,却也是步兵出身,安营扎寨之事理当谙熟。 宿营最要防范偷袭,此刻哨兵肯定遍布四方,监视要害。 但毕竟还没到亥时,也就是晚上九点,正常的巡夜值更还没开始,正所谓刁斗无声之时,营中又不许随意喧哗,当然一时就什么都听不到了。 由于树大荫深、枝叶遮光,崖上小道是如此静谧幽暗,尽管月光高照,但在崖边走,简直看不清路面。白思孟看看脚下,不由有些畏惧,也有些后悔。 真应该带几个亲兵,打着火把跟来!这样黑咕隆冬,失足掉下崖去都不无可能,还探幽访胜呢! 但是回望下方,腿都有些打颤,雅不愿再回去费这一趟事。 古人雪中访戴的典故不说了吗:乘兴而来,兴尽而返。自己要是返回,在船舱里一坐,那时就是用八抬大轿来抬,他也不愿再上来了。 去步兵营中叫人?黑暗如此,到哪儿摸他们去?弄不好也一样踩空,掉到沟里去。 算了,要就坐一坐下去,要就自己点个火把进去,看一眼就走。 他知道这一带都是松树林,便蹲在地下摸摸,枯枝断叶果然不少。他找了根粗点儿的在地上扒拉,很快就扒拢一堆。 他兜里有些船上绑扎用的细麻绳,就将枯枝捆成火把,一共捆了四个。先用打火机点燃一个,另三个就挂在腰带上。 松枝干透,还含有松脂,烧起来火势很旺,照得四下通明。他看看前路,心中不无得意,说: “这比大太阳下也不差什么了!可见人只要机灵,什么都不在话下!” 他白思孟从小到大无疑都是个机灵鬼,但要说什么都不在话下,那也未免太狂了点儿。只走了一小段路,他就有些把握不住了: “呸,搞的什么鬼呀!明明这儿有个之字形的三连拐呀,怎么还没到呢?” 金老道逮他进山洞时,途经这里,遇有一条从崖了,女人这东西最是近不得,尔却仍要弄个小娘。小小年纪,怎这般没出息!”。 被勒不过,白思孟只能逼紧嗓门,断断续续尖声嚷道: “没用,你——你就放——放了她!你要我——到——到什么地方,我都——都——跟你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15章 送尔入龙宫! 新 老道仍是狞笑,却把左手放低了一点,让手中的小妮子脚尖蹬地,多少能够喘口气,不至于立时死了,这才说: “到哪里去?铜坞太远,尔小子滑如泥鳅,一定会中途再溜。进我山洞呢,则上次已经吃亏,一时没关牢,反将我窗户笼子尽皆一把火烧了,如今更关到哪里去?因此之故,老夫不得不为尔选一新鲜住处。” “什么住处?” 老道将鼻子一翘,用那瘦得像把煤铲子的下巴指指下方海面,说: “龙宫!” 白思孟吃了一惊,望一眼下方,只见崖壁刀削,深不见底,看多了头都要晕。 但心里紧张,嘴头他却佯装不懂说: “那是什么地方?你在崖脚挖了个洞?” 老道笑道: “波涛里还要甚子洞不洞?真是昏话!实对尔说:水便是床,床便是水,有洞无洞都好睡人!” “你想把我们扔下去?”白思孟假装吃惊不小。 “此计如何?”老道得意地笑了,告诉尔小子,此就叫作请君入瓮,一报还一报!”“ “怎么个一报还一报?淹倒是淹过你们那樊老头,却没淹过你!” “怎的未曾淹过?那日与卡拉汉人海战,尔等炸我不着,却将下面的绿眼炸了个七荤八素。老夫坠将下去,那船板翘起五六层,鹿角狼牙,根根刺得死人! “幸亏老夫人虽下坠,心志不失,两手齐出,左抓右挂,堪堪坠到船底,觑得那破洞所在,一个水泡便钻入海水,方才逃出性命!那船已是浮浮沉沉,不知如何了局了。” 原来如此!当时遍寻不着,还以为他报销了呢。白思孟哼一声道: “那破船倒也没沉,全靠抢救得快。只是那般远海,你一个老人家,又没了圈子,怎么游得回来?” 老道得意道: “想不通了吧?虽然大船都落入你手,海面上破船板、烂划子总是随处皆有,哪一样浮不起人?再说多少人头在那里浮荡,尔等识得哪个是老夫?” 白思孟赞羡道: “不简单!当时离岸百里有余,这一漂至少也须数日,老道好运气!” “甚子老道!与尔说过不过是个名目。尔这小东西脑筋甚佳,却是记性太过不好,老人家说话总是记不住!”训毕呆了一下,老道又叹口气道,“记不记得住也无关紧要了。才子不为帝王用,便是奸贼;英豪不为老仙死,便是巨寇!尔随我去铜坞不去?” “去那儿做什么?” “拜见我那徒弟青铜王,道尔率部投诚!” 白思孟哑然失笑道: “叫我见他可以。拜见?他够格吗?” 老道怒道: “什么话!料尔也不服!只是人生天地间,自家若非主子,便怎的也要拜一个主子,以便全忠尽孝,好做一个完人。尔道老仙不好,难道柏梁那个奸雄就好么?不更凶残淫暴,不成个人么?” 白思孟不屑道: “我才懒得管什么你好他好,择主而事呢,只要天下苍生安乐就好。既然天下不太平,就先叫它太平起来。北边孙济是谁挑拨起来的?大青铜这边又是谁先闹起来的?都离不了老仙儿!老仙儿不除,国无宁日。” 老道叹口气道: “如此看来,尔是定要与我徒儿作对到底了!那便留尔不得了,休怪老夫我冷面无情!” “行!那就送我去龙宫吧!”白思孟把两条胳膊一叉,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 “去是一定要送尔等去的,却怕不是好送!”老道阴森森地笑道。 “什么意思?” “无它!尔这小东西太过滑溜。直掼下水,恐尔也学老夫水遁,一入水便跑掉,那时去哪里找尔的魂去?须是弄得尔人不会动了,嘴儿不会张了,再沉入水里,方才稳便。” “你想捆了我?” “捆了尔,尔不会脱铐脱缚么?须是叫尔自家不会动才好。” 白思孟心中惴惴,沉下脸警告: “你可不能动粗哟!你敢打我一下,下次抓到,我用铁棍子揍你!” 老道欢欣异常,哈哈笑道: “这等事哪里还有下次!老夫也不打你,只须向这石坎上一掼,就像掼一只活兔儿一样,尔即时便肚破肠流,动弹不得了!莫道老夫是吓你,瞧科了!老夫先掼这只雌的!” 说着,他左手一抬,便把朱品声高高提起。 白思孟虽被老道勒得仰面朝上,眼角余光却看得真切,见来了机会,立刻拼尽全力大叫一声: “飞花散叶!” 老道正要将朱品声一把掼下,闻声吃了一惊,猛喝一声道: “尔叫甚子?” 人一分神,他正要挥动的左手力量便虚,欲扔不扔,却已不自觉地放松了五指,竟让朱品声轻易便脱离了他的手掌。 手下一轻,他正愕然,那朱品声已经按照白思孟的及时提示,还在空中便将身体奋力一扭,边下落边自旋,一下子飞舞起来。渐飞渐消,转眼便不知所踪。 老道指间一空,急向下看,却已不见人影,不禁冒出汗来,目瞪口呆,喃喃道: “怎的,竟然不见了!也未曾用力呀!难道这一掼直掼入了石壁之中?” 他正自惊疑,白思孟已抓住机会,两膝一弯,使整个身体下坠,再用尽全力两腿一蹬,噌地一声,让肩胛挣脱了老道的手指,拔腿就跑。 老道本来一手抓了两个,转眼间便两手空空,惊讶得不敢相信,看了看手,才提气去追。白思孟已经拐了两拐,跑在通往洞口的小路上。 这其实是条绝路,他自己也知道。往前是山洞,偏左则是洞外的断头路,也就是山洞的窗外。 窗棂窗扇早被自己放火烧了,只剩下八个洞眼。就算自己钻入山洞插上铁门,老道也能从窗眼爬进来。 唯一的办法就是跟他周旋,玩猫捉老鼠。你从窗眼进来,我就从铁门出去。你再从门里追出,我就返回窗口。就这么钻出钻进跟你玩。 朱品声已经降落伞般下到水滨,只要她招呼一声,就能集合大队人马冲上来。那时候,你贼老道再凶再能,也只好撒丫子逃跑了。 于是他奔得只愁不快,一到洞口,就抓住铁门一把拉开,心才略微松弛了一些。 忙里偷闲,他还往后看了一下,只见老道跑得不紧不慢,不由心道: “哈,老东西,果然摔得腿脚都不灵了!要像上次,早让你追上了!” 他闪身便进,刚要回身插门,黑暗中一点风声也无,脖子便陡然被一只大手叉住。那手略微一提,再一往前,便把他推得紧靠石壁。。 他一下子就被勒得喘不出半点儿气,脑袋胀得要爆炸,心中又惊又不解,悲鸣叹道: “妈的!怎么搞的?又中招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16章 一对恶煞(二更) 新 他后背贴墙,软咽被制,又一次运转不灵,几乎呼吸不成。朦胧中他竭力睁大眼看,借着窗口射入的月光,才发现又是老道那张长条翘下巴的山羊脸。 妈耶!白思孟简直惊呆了。老怪物怎么跑得这么快!会飞吗? 刚才还远远地掉在后面,眨眼间却又赶到前面,超越时还让人毫无感觉,简直是神出鬼没! 脚力如此之健,怪不得刚才他本来人在洞前,突然便绕到裂缝之后,一个突袭,把自己和朱品声双双擒住了。 只是连个影子也没瞥见,怎么来回两次,都那么无声无息就超越过去了?地里鬼了? 他正又吃惊又佩服,门又哐啷一响,又一张山羊脸出现在旁边。 哇!这一下可把白思孟彻底吓倒了。 两张脸!两张一模一样的脸!白思孟目瞪口呆。 分身术吗?老道一变俩了? 谁有这样的本事?孙悟空? 他的身体不能挣扎,只剩下眼睛,惊骇而又惶惑地一下瞟向这边,一下瞟向那边。 可不是!活脱儿就是一副模子里倒出来的,两个人简直像得不能再像了! 只不过仔细再瞧,就有些明白了:左边这个抓住自己的,脸上有颗黑痣,右边这个却没有。没有的当然就是老道。那这个忽然冒出来的又是谁呢?他的孪生兄弟? 果然右边的老道睁着仅有的左眼,搓着手笑道: “吾兄好身法,好手劲!不过还要仔细!这小畜生滑溜得紧,一不留神便吃他跑了!” 老道的哥子嘶哑地笑道: “他滑溜么?那是吾弟心慈手软。若是才一逮住便痛下杀手,十个小畜生也了了账也!只不过如此一来,血闭住了,烧来吃时味道便差了!来!来!你便替为兄用绳捆住他的手脚,倒吊在窗棂残桩上,好放血开剥!” 老道笑道:“一别多年,吾兄还嗜好这一口么?” 他哥子笑道: “老了,口味淡些,不是每日那样了。有时偶然逮到一只嫩的,便撕来品一品,平素还是吃熟的。可惜这里酱醋皆无,不像个过家的,不然,一块块蘸来吃,风味尤胜!” 老道回顾一圈道: “黑灯瞎火,绳索哪里去寻!不然就在石台上放血,小弟我用手按住他?” 他哥子道:“这也罢了,拖他去吧!” 说着他松开了手,把白思孟移交了。 白思孟魂飞魄散,大声咒道:“你们敢吃我,我噎死你两个!” 老道闻声,回头看看他笑道: “吾兄有个习惯,从来只吃肉不啃骨头,怎的噎的他着!况且他又格外克己,一个人总要慢慢吃上两三天,说是惜福才更有福。 “要噎他,除非再过二十年,待他老了,嚼不动了,要囫囵吞枣地整吃,那才有些可虑。眼前是不要紧的。” 他嘻嘻哈哈地笑着,把白思孟拎小鸡一样拎到厅中一块大青石案上,问他哥子: “可要先洗剥净了再吃?方才用过晚饭,灶上还有些热水,可倒入脚盆端来!” “如此甚好!”老道的哥子点点头,“为兄还要点个灯火,这般黑暗怎生做事。” 说着闲话,他脚下塌塌塌地响着去了。 过了一会儿,一根燃烧着的柴火拿过来了。 老道的哥哥先点亮几支灯台上的蜡烛,厅堂内一下子亮了许多,但也仅看清个地面和陈设而已,人脸都还是昏暗的。 老道笑道:“若是吾兄的腰刀不快,小弟厨下倒有把剔骨尖刀,杀猪宰羊最是合用。” 老道的哥哥说:“也好。只是为兄人生地不熟,哪里去找,还是你自家寻去!” 于是他们又把白思孟转了个手。老道也塌塌塌地去了。 白思孟情知身将不免,又愤怒又伤心,极口骂道: “操你娘,你两个老妖怪!早晚不得好死!一块块烂死你们!狗日的!” 老道的哥子瓮声瓮气地说: “不要骂!男子汉,大丈夫,死便死了,出什么污言秽语!若是依旧骂个不停,我便不洗不剥,直拿起来,将尔一双脚掌嘎吧嘎吧咬下吃了。 “往时只要山中无火,捉到那野羊小鹿,咱哥儿都是这般炮制。这也是有本的。菜谱上记得有名目呢!” “什么名目?” “干咬生蹄!” “去你娘的名目!”白思孟尽力一挣,硬翻过半个身,左脚一抬,诱敌注意,却暗起右脚,轻轻甩动,突然使出那柔性功夫,狠命一踢。 在意念操控下一抻,无形中,那脚就像一把大镰刀,又弯又长。看似脚才抬起,却已狠狠踢在老家伙的下巴上,真是猝不及防。 当时白思孟便感到脚尖处响声有异,凝神看去,只见老东西呜地一声,抬手捂住左半边脸,嘴里含糊不清地嗬嗬嚷着,疼得弯下腰来。 踢着了!白思孟大喜。 他腰身一振,一弹即起,刷地滚下案台,拔腿就往门口跑。 老道恰好取刀出来,一见大惊,急叫: “我兄!我兄!你怎的了?” 老道他哥直疼得弯着腰原地打转。 老道大惊,抬眼看到白思孟已跑到门口,纵身便追,怒骂一句: “贼子!不要跑!” 骂声出口,手中尖刀也飕地一声飞出。 白思孟奔跑中听到那一骂,情知不好,赶紧一缩头,那刀已经嗖地从头顶掠过,铮地一声,戳牢在铁门里侧的木板上,发出当的一声响。 白思孟扑在门上,两手抓住把手,用力一拉,沉重的铁门便缓缓开了。但也就在这时,老道几个箭步冲到门前,伸手便抓。 白思孟没处躲藏,只好尽力外逃,身子出去,上衣却被拉住,硬生生拖了回来。 “这臭衣服!”白思孟再三挣脱不开,气得不住乱骂。 退回门内,眼光乱瞟中却看见了门上插的那把刀。他全力一扑,堪堪把它抓在手里,反手便刺! 老道不及辨认,只觉白光一闪,忙抬手去格,却被一刀划在掌缘,疼得一缩。 “好你个小畜生,竟敢暗箭伤人!” 他左手受伤,右手却一掌砍下。这一掌并没怎么用力,却打得白思孟手臂都要断了。 那把刀乒地掉在地上。。 老道也不管门不门了,抓着他就走,一直拖回案台,才回头担心地问: “我兄怎样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17章 联袂斗敌 新 老道连问两声,他哥子吐出一口血来,才含含糊糊,声音都不像是人说话,歪着嘴道: “罢了!吃这小畜生一踢,咬掉一片舌头。嗬哟……” 老道心疼地啊了一声,绞着两手连连叹气,又安慰道: “还可说话就不要紧!我兄且歇着,待小弟剖了这牛子,取心肝给我兄下酒压惊!”, 他哥子嘴里含糊不清,怒道: “呸!取甚心肝?连剖肚也不必了!只消替我好生抓牢他,待为兄慢慢咬破他那喉咙管,一口口喝了他的血,方好补回为兄方才流洒的那些!” “如此甚好!”老道说,便把白思孟拖上案台,脸朝下按在那里,问他哥,“这样如何?” “嗯,嗯!”他哥子摇头,“不好!这是硬啃后颈脖了。硌牙!快快翻过来!” “那好!”老道便用力来掀。 白思孟哪肯乖乖让他翻,就鲤鱼跳龙门一样乱掀乱扭。这一刻性命交关,他挣扎起来力气奇大,弄得老道气喘吁吁。 扑通!他老哥子又摔在地上。两眼翻白,嘴巴咧开,两腿直弹。 “怎的了,我兄?”老道正忙乱中,听得这一声,忙回头看。一看老哥手摸脑后,痛苦之极,他情切关心,不禁惊呼。 话音未落,便觉风声劲急,脑后似乎有物袭来。他连忙侧身闪避,一时不及,胳膊上已经挨了一下。 “谁人胆敢偷袭?”他又疼又惊,大喝一声,急闪眼看时,只见地上一物跳起,却是一根杆棒。 那杆棒起在空中,无凭无借,却忽地翘起,略退半尺,然后便一挥打下。 老道急忙丢下白思孟,往后一跳,躲过这一棒,不由醒悟,脱口赞了一声: “好个隐身战法!十余年不曾眼见了!” 但交手一合,他便知道对手身法手段固然神奇,力量却只平平。 当下他会者不忙,两眼紧盯杆棒,先慢慢退回卧室门口,然后突然返身入内。 那空中杆棒却未追击,而是关切地移向躲过一旁的白思孟,柔声问道: “你没事吧?” 白思孟大喜,嚷道: “我就知道是你朱姐!来得正好!” 朱品声伸手拉了他一下才说: “刚才一直没个落脚地,直坠到水边沙滩上才站住了脚。等我再爬上来,就耽误了。” “没耽误!”白思孟翻身起来,喜气洋洋地说,“刚才我跟他们很斗了一气。打了好几回合才让他们抓住,你就来了!” 见老道他哥子懵懵懂懂刚要爬起,他急忙上前,抬腿就是一脚,把老家伙又踢趴下,然后才悄悄说: “棍子给我!我到那门口打他的伏击!你千万别现身!注意安全!” “你也小心!”朱品声把棍棒给了他,却叮嘱,“别恋战!我已叫哨兵通知了!下面马上就来援兵了!” “好嘞!”白思孟刚才恨得咬牙切齿,现在有了反守为攻的机会,恨不能一下子把棍棒打折。当下他猫一样溜到卧室门口,在一侧躲着,悄悄举起棍棒。 “啊,不好!”朱品声突然惊叫,“老道会飞刀!快躲过来!” 白思孟猛然醒悟。 老道连老哥子都不顾,转身就回入卧室,一定有重大阴谋,自己怎么上了套! 心叫不妙,急要退时,已经来不及了。 只见门扇一动,老道突然冲出,胸前挂一刀囊,满满一囊尖刀,两手还各有一束。 他是个战阵老把式,临场经验极为丰富。门外虽然无人,却要预防侧后。当下他怪眼圆睁,两臂一振,刚一出门就来了个天女散花,乒乒乓乓,十余柄尖刀飞射三面。 幸亏他二人见机,早了一秒钟隐蔽。 白思孟是就地蹲下,飕飕几刀恰恰擦着头皮飞过。 朱品声本来要躲在案台后面,但见案下是空的,防护不周,一急便躲到了那才刚爬起的老道哥子身后。 老道虽然是刚才冲出,却一直记挂着他哥哥,这一番天女散花哪个方向都打到,连案台下面也穿了两刀,独独漏过他老哥的所在。 朱品声这一犹豫,倒救了她自己。 但老道的老哥虽非功法之士,却也是盗贼出身,感觉极其敏锐。刚才咬了舌头,又吃了一闷棍,他刻骨伤心,特别注意。 听到兄弟手推门响,他已全神贯注,此刻刚要爬起,却听到身边有人呼吸,虽然轻微,却也泄露了方位。 好个老奸徒!他也不吭声,暗蓄精力,突然一个急退,双手随即倒抓,一下子就抓住了朱品声的一片衣襟,一扯是人,立刻扬声大叫: “吾弟快来!贼在这里了!” 白思孟大惊,知道不好,就要窜上解救。 谁知他反应不俗,老道却比他更快,觑着他的身影,飞起一刀直奔他后心,另一刀便略一偏向,恰恰截住前路。 他那里手一扬,白思孟已经知觉,却无处躲藏。情急之下他,只能往下一扑,刷地一个滑窜,人已经到了老道哥子跟前。 朱品声急忙中斜眼瞥见,这才一颗心落了地。 好一个移祸江东之计!两人心意相通,竟是不约而同。 这却正是老道心中忌讳所在。哥子挡了视线,他没法再加追击,手按刀囊,拔出又放,一时不知向哪儿飞掷才是。 正不知如何是好,却见老哥子上身又是猛一后仰。 才说就要躺倒,他却又反过身子向前一弯,虾米一样痛苦地哼叫一声,两手着地,慢慢趴了下去。 老道脸都吓白了,生恐是刚才飞刀不慎,误伤了自己的老哥,连忙冲了过来,却忘了还有敌人隐藏在空气中。 这一疏忽立遭惩处。他刚刚奔到哥子脚边,便迎面吃了一记,左眼一黑,头痛欲裂,天旋地转,砰地倒在了地上。 白思孟此时人卧地上,先还怕老道将刀一伸,不是伤了朱品声就是剁了自己,已经一个翻身,仰躺在地,举棍欲格,却见他人到跟前,还没收腿便即摔倒,不由惊讶至极。 原来,朱品声刚才不过是一时分心。彼时她一被老道的哥子抓住衣襟,立刻挥拳就打。 老家伙与她正面相对,衣片抓在手里,人却茫然不知,既看不见也躲不开,立刻被她击中眼眶。 眼睛是人体最嫩最脆的部位,被人狠击一下,那份疼痛如何忍受得了? 却更没想到,就在他就要摔个仰面朝天之际,朱品声又在他小肚子上用力踢了一脚。。 恰巧她穿的是军中特制的鹿皮将军靴,加了铁掌的。 这时的技术比较粗糙,皮子跑了硝就变硬,女人皮鞋又尖,这时用力一踢,连皮带铁,就像一根硬木楔子狠狠地钉了过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18章 力挫老怪(二更) 新 好一飞脚!彼此接近,贴身而起,这一踢格外亲切。只听噗的一声,肚子遭殃。老东西叫声尚未出口,肠子已经断成几截! 朱品声一招得手,信心倍增,眼见老道扑来营救他老哥,便如法炮制,一个花式转体,再起一脚,直踢老道眼眶。 老道全无防备,如何躲得过,当即轰然倒下。 但他临摔倒前,手中尖刀一落,朱品声缩腿不及,也被划伤一道。利刃破皮,疼得钻心,她心神一乱,不由便现出真形。 “贼老道!”她半弯身体去摸小腿,一摸有血,忍不住骂了一句。 白思孟已经爬起,见她受伤,赶紧把她一搂,抱起就走,咚咚咚连走八九步才略停一下,说: “你怎么出声了?老道耳朵最尖——” 话没说完,便听啪的一声,他后腰已被一柄飞刀击中。 幸亏他腰间系有皮带,刀尖受阻,只感受到一撞之力,却没刺入。 这一刺力道好猛!他吓坏了,连忙抢前几步,从半开的铁门拼命挤出,仍抱着朱品声,狼狈逃命。这时,前面一串火把,人声喧哗,大队官兵已经奔了过来。 白思孟还是向前急奔,直等到被手下簇拥起来,才停下脚步,急忙吩咐: “朱都督受了伤,快快叫医官来!” 接着他又高声大叫: “金老妖道和他的党羽就在洞中,众军与我速速擒获!” “得令!” 官兵们持枪举刀,呼喝着快步冲进洞里,一番喧嚣之后,出来报告: “地上有血,却无一人。想是从窗户逃走了!” “那就搜外面走道!还有下面海滩!” 众官兵得令再次去了。 这时医官也已赶到,察看了朱品声的伤口,并无大碍,却担心刀上有毒,便洗创上药包好,又服下解毒药丸。 险地不可久留。等他们回到船上,搜查的官兵也已回来,说是查无踪迹。 白思孟很不放心,说老道本事既强,又诡计多端,的是劲敌。此獠不除,祸患不止。 朱品声劝他道:也不用这么紧张,搞得风声鹤唳的。这么多兵将围护,老道能耐再大,也不敢再上船偷袭。 他不是会暗地凿船吗?传令出去,叫他们明松暗紧,各船都要增加岗哨,严加防范,天亮再来细查。 白思孟这才心情稍安。 惊险过后,一夜无话。第二天天亮,有军士前来报告,说发现一具老人尸体,请都督看一看。 白思孟在众人簇拥下去了,揭开盖布一认,却是老道的哥哥,已经死透了。想是昨夜老道背着他无处可逃,只好跳崖,不慎摔死。 但究竟哪里是他们跳崖处,因搜索人多,脚印乱了,怎么也看不出来。 这一下,仇结的就深了。白思孟很是后悔昨夜的一时浪漫,惹出一个不共戴天的劲敌来。 朱品声却要他不必自责太过。老道本来就是死敌,几番交手,互有杀伤,这不过又新添一恨罢了。 就是他要报复,也要他报得成才行!其实倚云台一战之后,哪一天他不想报复?我们一再无端吃亏,还巴不能报复他呢! 到了午后,岸上来人说成先率成副将已从老仓赶到,正式接管部队,请都督明示行止。 白思孟又想上岸,朱品声道: “成先率老成干练,部队各级军官也是他的老部下,驾轻就熟,你去了也是多操心,不如就指示一下行动方向,余下的让他们去想好了。” 白思孟道:“我是想提醒他一下,老仙儿从铜坞派出的军队战斗力不一样,别轻敌吃了亏。” 朱品声笑道: “仗也打了,部队也经历了,还要你提醒?成先率就是不知道,也会有人告诉他。你还是老老实实呆在船上,跟我一路观察吧。有异常我自然会跟你说,那时你再去。” 白思孟不得不承认,朱品声的想法既实际又稳健,倒是自己有些心烦意乱神神叨叨了。 趁没开船,他又命手下派出两百人到山洞里去搜,还要带上钢钎、大鎚,找找密洞、暗室、地道和下水道。 “我就没看到那儿有下水道!”他表示诧异说,“难道那儿的人都跑到户外拉屎倒尿?找到下水道,能进去就进去看,不能也拿水冲冲!多挑几担水上去!” 遵照他的话,士兵们上去深查细检,果然发现地窖两口,通往山腹的小洞一个,从中查获大量武器和粮油,还有一些官方文件、地图等。 文件都是老旧的,看不出什么名堂,但其中有铜坞地图一幅,画得十分精细。 “这个有用!”白思孟敲敲那有些脏污的图纸,“比那些临时画了送来看的细致多了。” “是呀!有时就是细节决定成败。”朱品声同意,“船队有画匠,叫他们描绘百十幅,到时送到攻城前线去。” 至于下水道,原来只是两寸宽、三尺长的一条出水狭缝,就在厨房潲水桶的后面,缝前还有两个浅坑,好像是便池。 原来崖上水金贵,要远到小山溪去挑,所以只能用潲水冲便,这就废物利用了。 “这就对了。生活设施齐备,老道说不定还要回来的!”白思孟说,“以后要常盯着这里。” 最后一个收获是发现了一个开凿在石壁上的小暗洞,里边竟然藏有七只飞行圈,看表面都是用旧的。 他们试飞了一下,发现五只根本动不了,剩下两只也都疲软无力。不知是老道自用,还是代徒弟们收藏的废物。 但此物终究金贵,也不知他还想要不想要,想要的话也必然还会回来。 飞船已经无法给圈子充力,这事也不知他知不知道。 成先率见过都督便即接事。他带领部队前进一天之后,舰队也启航了。为要互相配合,海陆两途都是不紧不慢,直指铜坞。 这天风和日丽,舰队正徐徐前进,一艘从桃浦来的快船带来消息:老皇帝垂危,太子监国,刘子峦牵连事件下狱。 什么?两都督大吃一惊,忙问来人,刘子峦因何事受到牵连。 来人是郡守衙里的亲信,原就相熟,当时请求屏退左右,等舱中无人时才说:“听说是为一宗谋刺案。” “谋刺?”两都督更加惊心,“谁谋刺谁?”。 来人道: “说是都下逮到一名刺客,谋刺皇太子。大理寺严加鞫审,此人招认是受刘子峦刘大人的指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19章 督府定计 新 刘子峦谋刺皇太子?! 我擦!白思孟一下子跳了起来。 就是听说天塌了也不像这样令人吃惊,这种话居然也能听到,可真是匪夷所思了。 “说的可是刘兵部?”白思孟目光逼人,口吻严厉,立刻要求对方确认。 “是,正是刘兵部。”来人口齿十分清楚。 “不确吧?”白思孟翻着白眼,翘起双眉,无论如何不肯相信。“刘大人三朝老臣,都快要告老还乡了,还要行刺!还是行刺未来的新君!他傻了疯了?活腻味了?这是干嘛呀?” 报信的垂下头说: “敝上也不知道实情,只听说是有供词牵连。” “什么供词?谁的供词?供词的详细内容呢?有没有透露?” “这个……一概未得详细。” “郡守有什么话要你转达?” “敝上说,请都督们仔细。若是这里派人再探,务要谨慎,不可令人知晓。” “没了?” “没了。” 来人退下吃饭,并等回音。两都督待他去后,都张口结舌,不知说什么好。 “诬陷!肯定是诬陷!”白思孟坐不住了,背着手绕室彷徨,心中极为不安,“不是政敌的阴谋,就是老仙儿捣鬼!要能马上逮出那个刺客我来审一下就好了!” “政敌二字说的是谁呀?”朱品声问。 “还不知道,”白思孟用力摇头。“明显的虽然没有,暗里的谁知道?左右不过是那些想他位置的人。” “白说!”朱品声两手一拍,“情况不明,棍打一大片也没用,坐在这儿想到明天早上也想不出来,必须马上派人去!” 这话有理,但派人?这可是大青铜。身边也没有这种可以参与最高机密的体己人。 “怎么个办法?”他转向朱品声。“派谁?” “通知小蒋呀!叫他亲自去!”朱品声将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放,“他的炮台聘了些绿眼兵,要正式写入军籍就得请示朝廷。有这理由,就可以堂而皇之地去。” “对。”这样确实说得过去,人也靠得住。不过—— “郡守在口信里不是说了要我们谨慎吗?这意思是不是说案子也牵涉到了我们?” “你怕小蒋到了柏梁反会惹出事来?”朱品声反问。 “是呀!这不能不担心呀——另外他这人还有点儿毛糙。” “毛糙也没办法,另外哪儿还有人呢?要不然我去?” “那怎么行!”白思孟断然反对,“马上要侦察铜坞了,海陆齐出,时刻都需要动态情报,你怎么能走!” “还不是!我说只有小蒋嘛!你放心,咱们得到情报,都督府里当然也得到了。刘子峦一出事,最紧张的就是老万,他一定会细细致致地关照小蒋。” “啊,这也对!”白思孟把脑门一拍,“还真是这么个理儿。而且老万也是个智多星。” 人选定了,他俩立刻商量着写好一信,叫来妥当人当面交下,叫他直送都督府。来人应诺收好,快船即刻解缆东去。 桃浦都督府里,两位留守都督早已惴惴不安。荐主与靠山被逮,任你是谁,心里也会立马七上八下。 阅完前线来信后,万时明啪啪地拍打着信纸,对小蒋说: “看,英雄所见略同!都是要你走一趟!我跟你说:这事关联太大,既不是一个刘子峦,也不止我们四个,还连带着米家和潘刘。 “你好好打听,既不要找陈相国,也不要找江尚书,他们固然们高权重,却都属于原来的五大臣,别带累了他们。要是把他们也拽进来,到时候别说辩冤,连个敲边鼓的都没有了。特别不能找沈雷,只能找许成他爹。” “许伯爵不也在五大臣之列?”小蒋问。 “他有点不同,”万时明有把握地说,“致仕之人,无官一身轻,不会落嫌疑。沈雷之绝对不能找,就因为他现掌兵权,又处于腹心之地,一找嫌疑更大。你记好了:找许成就说看他的伤情,主要是芦河时的情谊,别扯现在。 “见到他爹,在人面前就只是慰问,然后他设席答谢后,留远客住宿时再问其中详细。因为搞不好许成也会受牵连,所以他跟我们一样情切关心,一定早就打探过。” 小蒋不住点头,待对方说完,又问: “打听到实情以后,是马上回来,还是能办的事马上办?” 万时明皱眉,手指在空中一点一点,好好琢磨了一会儿才说: “最重要的是别捅娄子。难办就先回来,谋定而后动。当然要是好办,也不妨就地办理;只是千万别把自己陷进去,弄出个轩然大波。” 他说的越严肃,小蒋越有些不安,皱起眉问: “什么事难办,什么事好办?能不能举个例子!” 万时明道: “供词牵连这种事,没物证也没他证,就是个孤证。就是一群人都这样供,效果也一样,还是孤证,不足采信。 “所以要解决问题,最干脆的就是釜底抽薪,把证人干掉,这就查无实据,呼天不应了。但如此大案守卫必严,特别是连看都不能让人看见是谁干的,这就成天大难事了。” 小蒋听着惊心:本来已经是行刺案,还要叫我去行刺!这不成案中案了吗? 但他素来莽撞,不愿让人以为自己胆小,所以尽管不爽,仍然硬着头皮说: “这只怕已是诏狱了。但只要事情能够撇清,再危险也得干!” 他回答得干脆利落,万时明反而不放心了,摇头道: “你倒真是勇气可嘉!但是你想过没,这是出不得一点儿差池的。四督的荐主刘某人谋刺皇太子,然后四督又去刺杀证人,这不欲盖弥彰了吗?你一招不慎,大家就满盘皆输,全跳进黄河了,对不?” 被他一再警告,小蒋这才有些心虚气怯,两眼紧张地眨个不停,不知要怎样才好。 万时明一笑,问: “不容易吧?知道怕了吧?刚才是故意试你一下,让你知道其中的厉害。不先打预防针,说不定你去了那儿,一时头脑发热,真就去杀人灭口,那大家就都被你害死了!” 小蒋这才放心,却已出了一身虚汗,笑道: “吓坏我了,我还以为真叫我干那事呢!” “我要叫你干那事,那还是我吗?咱万大官人是什么人!打听完就回来。不勉强。但也别留下太多叫我们打闷葫芦的问题。大老远的,去一趟不容易!” 小蒋一走,万时明就去找米大姑,跟她说风声不对,这回只怕是来真格的了,不行真得走,所以金银细软要先收拾好。 至于产业,那是既挪不动,也卖不动,只能先扔那儿。 “只要跟你走就好!”米大姑全无忧虑,仍然笑盈盈的,“这侄儿俩也一样,我在,就是他们的天!”。 万时明不禁笑道: “那我就是他们的天外天了?行,天外天,山外山。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有这份信任,我万某人就是千刀万剐,也绝不辜负你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20章 伯爷说案(二更) 新 能得米大姑如此无条件的信任,万时明心情大好,嘴里哼着吟着,立即去试航码头调动两只最强的新造大舰,只说打算派出去支援攻铜坞,要他们抓紧配齐人员,装载补给,加强训练,全面备战。 “好!”安排完毕他满意地想,“本来这也舍不得,那也舍不得,左右为难,倒被朝廷猛推了一把!要不然拖到过年都下不了这个决心。眼前总算三窟已就,左右逢源;或留或走,进退随心。” 话说小蒋坐上轻车千里长驱,不一日到了柏梁,先投驿馆,公开身份,下午就去兵部投文,要求审议关于十几位绿眼炮兵投军入籍的申请。 当晚,他就去看望刚刚送回国都的许成,正逢南叙伯赶来照料儿子,就一起进去了。 许成的箭伤只有两处,一在左腋下,伤了一点骨头;一在锁骨上边,险些穿喉。都不致命,却也不轻。幸亏调理得好,一路都没有感染。 他暂时还说不成话,所以只能看人、点头。 由于小蒋并未出征,有关许成受伤的详情他跟大家知道的一样多,也谈不出什么别的。 问候之后他拿出一份折稿说: 白朱二都督甚是称许许成的驭众有方、英勇顽强,八眼洞一战斩俘五千余人,并殪巨贼刘三针及以下将佐四十余员,功勋卓著,特为上表朝廷为他请功。 南叙伯听了心中甚喜。 多事之秋,武将立功不难,但多半是蝇附骥尾,在随众一起上报的功劳簿上列个名字。其实人人都知道那不是什么功劳,只是苦劳。累积几十仗,也比不上统率一军一战扬名的辉煌! 因此得到方面大员如此赏识赞誉,儿子今后的仕途可说已经有了极大保证,现在虽只是个参将,将来入宿卫,升将军,都只是循例之事。 因此之故,他对同为都督的小蒋谢不绝口,拳拳爱子之心,溢于言表。 但同时他也掩藏不住三分隐忧,到晚饭后书房喝茶时,他才小心地一吐心声。 “刘阁老这回的事情甚是可虑,”他紧张不安地说,“听说阁议纷纭,多欲严追,幸亏陈相力主持重,不欲太过张惶。” 小蒋忙问: “此案首尾究竟如何,晚辈们远在西偏,竟未闻其详。” 南叙伯蹙额道: “从头到尾都是一件蹊跷事!那日皇太子赴阁视事,走到玉皇桥时,突然飞来数箭,直射大轿,幸未命中。侍卫急忙遮护,匆忙离去。不料走到天街,竟遇到刘阁部。 “他独自一人,也不言语,直趋轿前。侍卫们已是惊弓之鸟,当然拦住,此老还要硬闯。连忙搜他,竟发现此老身藏利刃。侍卫们马上喧哗起来,就此拿下。” “刘阁老可说了是为什么要找皇太子吗?”小蒋疑惑地问。 “当时未说,受审时才说有人行刺,他是特来报信。问他利刃,他又说并未携带。我一尚书大臣,要那何用?但那天搜他,共有八人为证,光是口头说无,哪里辩解得过?” 小蒋惊怪道:“天下哪有这种荒唐事!刘阁老又不疯了,一个人去行刺皇太子!” 南叙伯叹道: “所以阁里那些主张严追的人都叫要严拿射箭之人。说是此老指使人狙击,却未射死,所以才亲自下手拼死一搏。话虽全属臆测,但前后连贯,言不逾理,这才引动圣怒,就此下狱。” “这也太牵强附会了!”小蒋不平地说,“当时若是有人与刘老说:有人要在内廷下手,不利于皇太子。事情紧急,此老不暇分辨,连忙赶去报警阻止,也可能是这样的。” “此老倒也是如此说法,奈何利刃确是搜自他身上,这又说不清了。” “难道不会是别人栽他的赃?” “也有人这般说,”南叙伯愁闷地看他一眼,“然而那作证八人皆是皇太子的亲信侍卫,长年随侍的。众口一词,都说是现场看着搜出,谁能说一概不信?” 这也是实在话。小蒋本乏机变,至此抓耳挠腮,不知如何是好。 等他急了一番,南叙伯才又娓娓述说: “那箭,经兵部军械司验明,是由西征军粮台监制的;翎尾处刻有贵部标识。长二尺六,系发往老仓的城防专用箭。那一批共五万支。” 小蒋这才有了一股蜂虿入衣的慄慄之感。乱糟糟,冷飕飕。 “这不明摆着要诬陷我们西征部队吗?西征部队为什么要暗害皇太子?”他强硬地反问。 南叙伯叹一口气,说: “如此画蛇添足,恰好说明贼人用的是栽赃诬陷、借刀杀人之计,偏偏那些人只一味捕风捉影,说得似模似样,有头有尾。” “是怎么说的?” “说是其来由便是西征无功,久糜钱粮,而四督骄横跋扈有年,视此为利薮,坚执不去,却又玩忽军务,不即进击,养寇以自重。幸而太子殿下英明,已悉察其奸,若一旦问政,必于若辈不利。若辈狗急跳墙,这才与荐主合谋,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居然说得有模有样!小蒋这才真正急眼了,跳起来道: “这不是血口喷人吗?西征军至,老仙儿一筹莫展。白朱二都督先炸铜坞,再下老仓,全歼绿眼大舰队,进拔三夹口,今又大战八眼洞,斩俘五千余。招招致命,步步为营,是谁不进击?谁在养寇?也要摸摸良心再说话呀!” 南叙伯肃然道: “都督说的甚是有理。此都是那些人污蔑功臣的原话,老夫转述于蒋都督,蒋都督或许便可借此知人心之鬼蜮、今日事之险恶。要说有嫌,躺在这里的小儿便是攻拔老仓城的将官,还是副帅!这是连老夫一家一并诬陷在内了!” 小蒋呼哧呼哧地气了半天,这才将火压住三分,请教说: “来时万都督便与晚辈说,来京一定要听许伯爷怎么说。伯爷看,似此局面,怎样做才好?” 南叙伯沉吟道:。 “老夫思之良久,深觉此事纠葛甚多,甚不利于西征军事。要想快刀斩乱麻,唯有从证人下手,弄清谁在架构诬陷。但这八人都在殿下身边,谁敢去问?因此想,若是朱都督在就好了,她那隐身,出神入化,哪里不能去!探秘揭隐,最是得用!” 这话说得再明白不过了:你我都无能为力,得快请能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21章 秀才遇到兵 新 一句话便断了念想,小蒋怏怏,只好告辞。 回到寓所,他越想越急,也越想越有些不服气:难道一定要请朱姐?我蒋东平就一定不行? 虽然隐身不会,但咱机灵如鼠呀! 当时做乐师时,在东西宫间来回走动,那么多次,被谁发现过?这次去太子处,也只是听壁脚,怎就不能一试?试不成再请神仙嘛! 一动上这个念头,他不知不觉就亢奋起来。 说干就干!当下他兴冲冲的,找出一套夜行衣,换双软底鞋,又加了个黑头套,弄得真格跟刺客飞贼相似。 自己在铜镜前照照,觉得还真像那么一回事儿,比朱姐似乎也差不到哪里去。于是他往椅背上一靠,坐等更深。 但只坐了一会儿,他就惊悟——此去是要探听人家交谈内容的,怎的要选更深夜静?人都睡着了,听他们打鼾去?要去就得趁早。已经亥时了,再不走就真晚了。 但就是这个时候也已经晚了。要在农村,天黑即睡,此时都该起来给小孩子把尿了。再走到宫城,岂不十点多?谁还在那秉烛夜话,一门心思专等你来听去不成! 他才出大门,便想到这些情况,一时心中好生踌躇。回去吧,也是闷坐;睡吧,心里有事又睡不着。唉,反正出来了,就随便走走吧! 头套和夜行衣都装在随身带的小包袱里,身上穿的是不穷不富不引人注意的游客常服。 这时候若是被夜巡的兵丁查着,光包袱里的衣服也要惹起绝大的麻烦。 首善之区,天黑如墨,你拿着这个大晚上到处窜,是想干什么?问不出来绝对要揍人。 但怎么会被他们查着呢?老子一不像乞丐,二不像小偷,平白无故凭什么拦我? 到底做过这么久的官儿,多少也学出些官派。都说,心里越有鬼越招人注意,咱心底无私天地宽,就在这儿摆摆官谱,怕怎的?越是大模大样,只怕别人越是敬畏,还有谁敢找麻烦! 于是他抽出把扇子,天明明不热,也摇摇摆摆,信步而行,走走看看。 此时大多街区都已沉沉入梦,只有一些娱乐场所还车来人往。这是京城常态,在上次劫夺五大臣之夜已经知道得很清楚。 哪里有灯,他就往哪里去,不为什么,就是混混时间,平复一下心情。兴许偶然遇见个什么,刚好跟要打探的消息对上路了呢。。 谁知只要是老实人都不出来的夜晚,就是看看玩玩也会惹出麻烦。在一条相对安静的小街,他正无情无绪地遛达,突然身后传来吵闹声。 声音有点大,他不由回过身来,驻足观看。 只见街树下,两个军人拦住一男一女,问他们是什么人。那男的只急着赶路,都不愿解释。士兵恼了,非要他说清楚,不然就扣下来。 那男的急了,跺脚说:“我是官学的!” 官学?也不知是太学还是国子监,柏梁城这两种学校现在都有,倒是种古今混搭。 一个士兵听了狞笑: “官学的!好遮奢哟!我们两个还是官府的呢!府比学大不大?你说!” 这是什么调调儿!一听便是拿人醒脾的。 小蒋极其不快,心想:首善之区的巡警,是不是也该善良一点,白耽误人家的事情做什么! 刚想上去说两句,马上又意识到自己并不在桃浦。一个外省都督,似乎管不到这种事情上面来! 但那男的急赤白脸,几乎就要骂人了,而士兵的脸色也因此越来越不祥了。 一些人家轻轻打开窗户,探头探脑地窥伺,小蒋觉得不该沉默,还是要上前说个公道话。 他重重地咳了一声,想引起注意,省得人家嫌他太唐突。效果产生后,他就走上前,陪笑说: “天也晚了,列位不各做各事归家去,在这里争执什么?” 那两个兵回头一看,见他一个普通过路的,也不像有多了不起,却敢挡横强出头,不由轻视地把他上下一打量,反问: “天晚在这里公干!汝看着不高兴?” 这是以为他嫌他们吵嚷,妨碍了睡觉,跑来提醒的。小老百姓一个,竟来管兵爷的闲事,可真是六个指头抓痒,多你一道了!于是这一反问,口气里便带上了挑衅的意味。 大概真有急事,见有人岔进来打搅,那男的就趁机要走,兵们连忙一把扯住,喝道:“官学的甚么人,怎不说说明白!” 那男的急死了,恨不能跳脚,却挣不脱,只好气急败坏地交代: “前府学二等教谕任文才。明白了么?” 原来是府学的,还只是‘前’面任过!背了时的人,那矮的又不止一个层次了。兵们越发要丁是丁,卯是卯,接着喝问: “夜行为着何事?” “舍弟媳生产,须人照料!” 两个士兵对望一眼,慢慢变得眉眼都动,嘴边浮起的尽是不怀好意的笑容。 “弟媳生产,却要汝这大伯子去照料,这是什么规矩?”其中一个率先表示怀疑。 “怎的是我!这不是稳婆?”那男的气坏了,将手向那女人一指。 士兵回头看看,见那女的四十出头年纪,一副干净勤快的样子,便不问她,仍旧针对这急得要死的男的。 “他媳妇生产,汝那令弟却又哪里去了?”另一个慢吞吞地问。 “他去宫……”男的说了三个字便即刹住。 “公?是哪个公?是去公干?还是去宫里?这些日子宫里不太平,他去那里做甚么?说!” 看样子是去宫里,而且不能说,这男的一蹦三尺高,嚷着说: “我知他去做甚么!尔怎不去问他自家!” 士兵点头道: “好!问他自家。他家在哪里?说!” 长矛本来拄在地上,这时也提了起来,看这架势,竟准备押着他去了。 那男的只要能走,管你那么多!当即手往前一指,喊声:“那里!”拔腿就跑。 两个士兵猝不及防,跟跑不及,连声大叫:“站住!站住!”一边跑,一边长矛拖地打得哒哒响。 稳婆在后面着了急,紧赶慢赶脚步跟不上,连声追叫:“任大官人!任大官人!” 一男一女在前面跑,两个巡兵在后面追,叫谁看着都像发了案子。 那男的刚刚跑到地头,一支小小巡逻马队发现了,立刻喀达喀达地追过来,迅速把他兜住,连叫:“那厮站住了!”马鞭顺手便抽了下来。。 这叫办的什么差!小蒋气不忿,也追了上来,见那人挨打,不由叫道: “本都督在此,尔等还敢任意胡来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22章 天街遇翰林(二更) 新 小蒋喝这一声高亢有力,气派十足,兵们都愣住了,扬鞭的手举起在空中,不知该揍还是收。 “汝到底何人!”巡兵回头看见又是他,气也大了,“明明不干汝事,却直追到这里来了!汝是什么人,欲待怎样!” 小蒋怒道: “路见不平,人人管得!他弟媳要生孩子,找了稳婆来。急如星火之事,尔等却死活不放他走!可知难产也会死人吗?” “我等只问尊驾是何人!”对方怒目圆睁,声威逼人。 “西海三郡都督府蒋东平!” “蒋——蒋——都督?” 听说眼前是个官,似乎还不怎么小,对方不由稍微客气了些,互相看了看道: “原来是外郡长官!失敬了。不过尊驾既来京城,便知京城有京城的规矩。外官来此,按例不得过问地方事务,这话可说得不错?” “不错。然而事务不敢问,道理却可以讲吧?若是地方不讲道理,随意欺压百姓,请问可问不可问呢?” 士兵们闻言一怔,今日碰上硬头了!那马背上的小队长便出头问道: “尊驾可认得此人?” “刚才他不说了吗——前柏梁府学二等教谕任文才,不对吗?” 小队长回头看那巡兵,巡兵点了下头。 小队长便有些生气,埋怨道: “怎的这样没眼色?虽然只不过绿豆大小,还是‘前’的,教谕却也是个官儿。那满街童生、秀才前去见他,也一律是毕恭毕敬的,汝等怎与他为难?着他去吧!” 小队长发了话,玩不成了,士兵们这才让那一男一女走了。 两人得了赦令,忙不迭地拐进前面小巷,不见了。 蒋东平也要转身,那小队长却下了马,把他左看右看,有点没把握地问: “这位大人似乎有些面善,不知可曾在哪里见过?” “是吗?”小蒋面无表情,摇摇头说:“似乎无此荣幸。”说完就要走。 “慢着!”那小队长忽然想起来了,吓得身子一矬,不敢确定地指着他道,“蒋——骁——骑!” 小蒋也一怔,倒被他认出来了! 他却不认识这个人,便说: “什么骁骑!那头衔也是过眼云烟了。我也有事,再会了!” 说话间,长街上一骑马哒哒地跑过来,看见这里围着一簇军人,有些吃惊,便向其中平民装束的小蒋多看了一眼。 看后已将跑过,他却又勒住坐骑,回头招呼道: “蒋都督回京了?” 小蒋忽听这人问候,抬眼看去,却同样不认识,不由反问: “这位尊官,何以认得蒋某?” 那位官员闻言下马,笑道: “果然是蒋都督!幸会!本人翰林院任文中。都督因何来此?” 小蒋心中纳罕,居然碰上个翰林郞了! 他是学生,一向的陶冶,对官阶不很敏感,对学衔却敬畏有加。 很小从故事里他就知道在古代,考状元、点翰林都是非常荣耀的事情。来这边日久,状元倒见过几个,却不是满脸胡须,于思于思的官僚,就是官高权重,一脸威严的老翁。 他便有些奇怪,那种故事里的青年才俊怎都变成了这个样子!然而眼前这位真翰林却大为不同。 只见这位任翰林身材颀长,面目清秀,看样子只有二十七八年纪,口齿清朗,态度诚恳,服饰淡雅,风度不俗,一看就令人心生好感。 什么叫玉树临风?这才叫玉树临风呢! 由于惊讶,不知不觉间,小蒋已端详了他颇长时间,自己也觉得有些失礼,却不能移开眼光,不由笑道: “军旅之人,难得一见翰林公,真是巧遇!” “在下也是!”那位翰林公身体略微一躬,“得能一见名震西陲的蒋都督,学生也是三生有幸。” 他二人站在这街中客套,那几位有眼不识金镶玉的巡兵见机,都悄悄溜了。 小蒋猛然想起:任文中和任文才,之间只差一字,莫不那位是他兄弟? 言念及此,他马上将刚才那场小纠纷说了,眼见对方面露紧张,知道猜对了,便道: “任公何不快快回家!” “竟有此事!”任文中吃惊不小,“上值之时,并不知她便要生,怎的——怎的——怎……” “快快请回!”小蒋赶紧推了他一下,“这事可耽误不得!告辞!” “容后再拜!容后再拜!”任文中无暇多谢,连连拱手,匆匆去了。 第二天直到晚间他才来驿馆拜望,一见面就说了许多道谢的话。 “不是蒋公急人之难,内子的事就耽误了!” 小蒋笑着推让,然后又拿出一个盒子,问他:“可是弄——” 他是要问生男生女,这边的客气话就是弄璋?弄瓦? “弄瓦。弄瓦。”任文中忙说,“怎的还……” “客边无物,聊表贺忱!惭愧!惭愧!”小蒋将贺仪奉过,定要他收下,还说,“翰林清要,恰逢任公又轮值枢府,事涉机要,不敢擅闯贵宅。任公回时,叫小价捧送吧!” “已经承情多多,此来又承厚赠,唉……” 小蒋笑道: “昨晚不知道,今日我问人,才知任公在阁中办事。前些日子有一旨意,说的抚循大小灵芝,说的甚是贴切,想来就是任公的大笔了。” 任文中谦道: “皆是阁老的意思。阁老承旨述旨,学生只是代笔而已。” 小蒋美誉道: “如此细致贴切,从来少见。白都督说:京城人说话,往往不知寒热,隔靴搔痒,但那道旨意,条分缕析,中肯明白,令人提气。于今老仓已出兵两千,渡海西去了。” 由此就说到西征军事。 小蒋虽然不在前敌,却有快船通报,件件事都知道。任文中到底远在京都,诸事隔膜,想弄清全面的形势,特别是真切的最新形势,并不容易。。 听说白朱两都督亲率海陆军进攻,水陆配合,已连克两处要地,斩俘甚众,他不由为之动容。 “现在正是我军气势如虹的时候。”小蒋意气轩昂地说,“夹击铜坞,指日可待。老仙儿节节败退,穷蹙无计,料无他法,只有含沙射影,鬼蜮害人,造作事端,离间将相。但只要朝廷秉持初心,不为所惑,克日收功,不在话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23章 载誉归来 新 上面这一段话又文又稳,气象雍容,不是小蒋自己想的,而是临行前万时明一字一句,教了好几遍,强要他记住的。 万时明并且反复交代,告诉他只有面对什么人、在什么情况下才能见机说出,不要早了,也不要晚了。说得太突然,那就像生吞活剥地背诵课文了。 “你的戏还真不容易演!”当时小蒋听得头大,不由抱怨说。但是今天跟任文中在一起,抓住时机,轻轻松松就说出来了,效果还真好。 任文中听了,心中豁然开朗,又深深佩服对方的口齿和风度,不由点点头说: “西征打得顺,打得狠,很好!足见四督功力。看来这张老仙儿也只有鬼蜮害人之一计了!明日回到阁中,这层意思一定要叫阁老们都知道!” 小蒋笑道: “我西征诸将无不盼望朝廷大力支持。上下同心,其利断金!圣主英伟,殿下明察,枢府诸公再多方体恤,随时拾遗补阙,那就有天大艰难也不难克服!” 四督想得对,第二天这层意思就直接转达给了皇太子。 太子入阁就座后虽然一向不说话,不指示,但是他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阁中无人敢不细细掂量,以此决定个人的行止。 这天太子也任何事上都不作声,只叫秘书郞们把刘子峦的案子材料给他看。 看了好一会儿,一直在旁边办事和议论的阁老们(不包括陈相国,此老深恐器满易盈,又请病假了)都无话可说了,愣愣地望着他。 他这才把材料往字纸篓里一扔,厌恶地清清嗓子,却又不说话,手指点点字纸篓,又向上勾了两勾,意思是给我拿走。 侍役们赶紧躬身垂手,急趋上来要拿字纸篓,他却又改为摇手,指头还斜挑了两挑。 任文中见状赶紧上来,将有关刘子峦的案子材料拿出来,然后转身对阁老们说: “殿下懒得看这些,扔掉也不妥,诸君看着办吧!”说完往长条台案上一放。 太子爷随即起驾,众人簇拥着去了。 监国宝座一空,阁老们面面相觑。 昨天殿下还似乎十分热心此事,不仅看得专注,还不时皱着眉头跟秘书郞们嘀咕几句,今天怎么就懒得搭理了? 半天,有个阁老突然醒悟,赶紧把今天收到的奏折抱了一抱出来,翻检一会儿,拿出一个请功折子,举起来摇摇道: “桃浦急递:为参将许成立功负伤事!” 众人不明所以,都抬头看他,齐声问: “那又怎的?” 此阁老面露神秘,压低声音道: “大青铜捷报:突破三夹口,克复八眼洞,共击溃伪仙军一万,反正五千,斩俘三千,伪仙军只剩下二千残兵逃往铜坞。” “那又怎样?”众人齐齐地又问。 此阁老笑人愚騃地将嘴一瘪,轻轻地说: “西征打好了!汝等说怎的?” 众人齐齐地哦了一声,似都恍然大悟。 西征大有进展,能得主上高兴,编派数说四督不行的那些歪话坏话就不那么合时宜了。 而前方有功,那兵部以及四督的荐主就也有功无过,嫌疑也就释去一大半——没有扯得上的动机了。 于是闹到最后的最后,就只剩下一个彰明较著的“怀刃”之罪了。 但就是这个难看的尾巴,似乎也有些靠不住。 果然又过一天,阁老们便听说,跟从太子的侍卫全部换了人,一个也不留,都发到偏远离宫值勤去了。 消息还说太子心比较软,还道去得太急,不妨让他们在京里宽缓两天,各自与家人道个别,但老皇爷坚决不允,不待晷刻,立命出京,这才都走了 这就明白无误了,上头是连“怀刃”这事都觉得信不过了。 这怎么办?证词尚在,证人却都不见了,这案子还怎么审? 不窥伺上意也得窥伺上意。阁老们最后议决:放刘子峦回家,仍属待查,却是待而不查,只等铜坞打下,普天同庆,再看看上面如何加恩吧! 且不说阁老们如何揣测上意,迎合成癖,小蒋得知消息,先就大大地高兴了一把。 他很想亲自到任文中家里去道谢,却又知道不行。因为头天他送人家的生女贺仪,第二天就被人家的老仆送回来了。 那盒子里,只有一对白玉手镯。小孩戴的,玉非上好,只值一二百两银子,在他看来,给新交朋友贺喜,这份情应该算是不丰不歉,厚薄适中,谁知人家还是嫌贵了。 头回璧还,下回还怎么送? 于是他便写了一封致谢信,词句简单,情意深厚,但由于对这边的文字缺乏研习,错别字和语法毛病自然在所难免。但他相信对方对于自己一个流沙国人氏的水平绝不会苛求,也就着人送出了。 对方是老仆应门,收了,却不让送信人走;进去看了,又拿出来,说是主人不在,夫人也不肯看,原件璧还。 送信人回来说了,又将原信缴上。 小蒋心知肚明,这不是不在家,也不是真没看,只是避嫌疑。 自己一个外官,又是领兵的,和一位秘书郞私下往来,人家又正在轮值阁务,这不是典型的交通宫禁吗? 意思到了已是万幸!人家都在竭力撇清,自己更不能再这么不知趣了。 不管怎样,天大的危机一朝解决,心情还是很愉快的,叫人什么都不做也是挺困难的。 到了夜晚,他冒险夜行,悄悄到刘子峦府上去了一趟,幸喜无人监视。 秘密潜入书房,与老先生见了一面。他再三致歉——按万时明教的——自承奉职无状,连累了老先生,同时知道了老先生不曾吃苦; 老先生也知道了四督不但无事,前方还打得挺好,也是心中大慰,要他们把握战机,一鼓作气,拿下铜坞。 最后宾主尽欢,小蒋美滋滋地回去了。 这也算是他独立完成的一桩十分艰难的外交使命。过程曲折,效果不错,让人信心倍增。 回西的路上,他身体轻得几乎要飞起来,一再叫那稳重的车夫不要吝惜马力,把车赶得飞快。 马车在狭窄的穿山驿道上飞驰,颠得人的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来。 马车只载着他和仆役两个旅客,一上一下,划着一个又一个弧形和大圈,超越着一辆又一辆别的车辆。 他欢欣鼓舞,哈哈大笑,心想,这样风驰电掣的场景像什么?? 像不像法国老电影“疯狂的贵族”里的马车狂奔? 跟那副场景比较,只不过我的车上没有载着金币,阴谋和狂热却一点也不缺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24章 谋定后动(二更) 新 他就这样不惜精力地疯狂撒野,到最后只有一样真正相同,那就是都把车跑垮了。 人家那贵族不用赔车,小蒋却是不赔不行。拖到驿站,他爽快地拿出五十两银子,让置办一辆漂亮的新车,漆上皇家驿车的标识,这才又赶着上路。 只是与此行所有别的细节不一样,这件事情回去后他完全不准备说,省得万时明骂他:又做荒唐事! 回到都督府,万时明非常高兴,连拍他的肩膀,说: “好好好!真是不辱使命!不辱使命!” 完成任务的欢欣,老大哥的称赞,让他非常高兴。他却不知道,万时明不但高兴于刘子峦和四督的无事,同时还为米家这份偌大家业暂保无恙而大大地宽了心。 接阅桃浦的快信后,白思孟长出一口气,对朱品声说: “老万、小蒋好样的!柏梁那边的麻烦摆平了!” 朱品声接过信仔细看了,带点儿纳罕地笑道: “太阳照到米家庄的坟头上了!原以为老万谋划有余,执行力不足;又以为小蒋打仗可以,外交不行,结果现在都行了。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白思孟笑道: “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人都是逼出来的。要是我俩在,这差事准落在咱头上没跑儿!打死他们也不会淘这个神! “可我们人不在,大事又不能等,怎么办?难道坐以待毙?所以愿不愿,都得逼上梁山!结果怎么样?压力之下,上了不也上了!” “不过这也把咱俩逼上了梁山!”朱品声笑笑提醒说,“大家终于没事,是因为前方打得好。前方要是又打不好,大家还得有事。 “你看刘子峦现在都还挂着,明摆着就是把他当成了咱们的当头。那么到底是打铜坞还是打新厫,你可要先想好!” “朝局要是稳,就打铜坞;要是不稳,就打新厫,这不早说好了吗?” “那你说现在,朝局稳还是不稳?” “我看哪——”白思孟琢磨了一下说,“照信中那些细节看,老皇帝跟太子倒还是一条心。父子同心,其利断金!眼前应该还稳。” “你觉得太子真变得倾向于咱们了?” “倾向不倾向还得看下一步的动态。不过任文中已经在帮咱们进言,这就是开了个好头。太子他一个深宫坐着的人,什么事不得靠身边人打听?现在总算有了个明白人在中间维持,战事结束前应该没太大问题。” “唉!”朱品声摇着头叹息一声,“一朝天子一朝臣!这领导就是不能换届!一到换届,下面的小鬼一个个慌得什么似的,就连平常从来不看眼色的人,也慌得到处找脸看眼色了。” “说得好!”白思孟连连击掌,“好一个‘找脸看眼色’!这就叫官场生态!” 想了想他又摇头,无可奈何地说: “有什么办法?一个领导一个风格,而且多半一上场就雷厉风行。老皇帝是明察老辣,大开大阖,连抽带打,赶着鸭子上架,用死人都不兴偿命的。 “他儿子则是谨慎小心,满肚子的猜疑,心想我的职责就是来整顿的。现在正是他逮毛病的时候。越没成绩越要逮毛病。 “有理没理瞎糊弄,这样不行弄那样。什么时候成绩居然变大了,他也就宽宏大量了。人都有个志骄意满的时候!” “行嘞,”朱品声神情轻松地说。“那就加紧给他灌迷魂汤,先打新厫。新厫一下,老仙儿就成瓮中之鳖了,看他还操心啥!” 白思孟不由看她一眼,拖延了一下才说: “那就是说,你认为朝局还是很难说,所以在战事上就得先敷衍敷衍,是吗?” “不敷衍行吗?”朱品声尖锐地反问,“现在咱们是慢郎中碰上了急惊风,你说怎么办?” “这个比喻改得好——可不是慢郎中碰上了急惊风!”白思孟笑了。 继而笑意退去,他又沉吟道: “要是拿下新厫,又收拾了他的水师,老仙儿退无可退逃无可逃,绝地求生,肯定要来一个困兽犹斗,那下一步咱们攻铜坞说不定会困难十倍。 “这里面的成本,包括人命、物资、时间、破坏、善后的难度,都不能跟把他吓跑逼走相比。” “不错,可要是先攻铜坞,再容易,十天半月拿得下来吗?”朱品声注意地看着他,“依我看就是再给两三个月,能不能拿下都是未知数! “顿兵坚城,迟迟未下,谁不着急?一着急就有人见缝下蛆。等你拿下来,只怕柏梁那个大粪缸又不知翻了几回臭烘烘的大浪了!” 这话明白无比,直截了当,一针见血,说得白思孟也只能摇头苦笑: “所以说,这叫打的什么仗!原来咱们打的是军事仗,现在却变成了朝局仗、眼色仗、接班仗!” “不管什么仗,反正柏梁现在要的就只两个字:胜仗!还得是一场接一场的胜仗。不然,跟你没完。”朱品声总结说。 两人谋定而后动。舰队当天便兵分两路:三分之一留在铜坞外海监视老仙儿的动向;另三分之二与陆军会合后便直指新厫,准备强攻该地。 十五天后,满载步兵的西海舰队经过一番苦战,好容易攻克了铜坞之南的港口城市新厫;顺带沿岸兜剿三天,炮击加上轰炸,一举消灭了横行海上多年的惯匪老猴子。 老猴子是老仙儿新创海军的两大中坚之一。弄掉了他,剩下的陈骑墙实力不济,只得急急逃窜,旬日之间,便远远避到了岛西。 老仙儿坐守铜坞而手中无船,连弃城逃命都不用想了。 接到这个消息时,老仙儿正在后庭宴乐。 听罢急报,他面色凝霜,半晌不语,末了放下酒杯长叹一声,似乎冷得发抖,牙齿也磕得嘚嘚响。 张冰洁见状也放下酒杯,关切地问: “父亲怎的了?” 老仙儿以手揉胸,情绪极为低落。张冰洁连问几声,他才难过地对女儿说: “老仓、新厫相继失守,三窟只剩一窟。西方大小灵芝那边听说又有暴民涌来,堵塞了西退之路。 “四督于海陆两面皆已逼近城郊,不日便将动手攻打。我军实力不济,冲他不破,似乎只能坐以待毙。。 “唉,一着不慎,进退失据。大势之去如此之速,力难回天了!不想为父我费偌大气力,轰轰烈烈地干一场,结果还是一败涂地。 “如今便想划江而治,求个一隅苟安都已难了。柏梁那姓孙的得报,不定怎么得意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25章 条分缕析 新 也难怪老仙儿心中难过。他也不是没努力过,只是使尽千方百计,却都似乎没有抓对路。 比如说:收编盗匪本来不错,帮他攻城掠地,建立了割据政权,都是不折不扣的从龙之臣。但另一方面,那些人却也是匪性不改,骄横自私,跋扈难驯。到最后形势不对,一个个都跑了,逃之夭夭。 借重老金道人也是一个妙着,为此自己还不惜纡尊降贵,拜他为师。老道倒也竭力报效,幻术层出不穷,颇壮声势。但底蕴有限,运转不灵,煊赫一时,最终还是落了个丧师失地,一遢糊涂,把自己都搞病了。 借助外军就更不值了,白赔进去那么多金砂和美色,还答允给他们种种权利,只要他们能帮忙消灭官军海军,扎扎实实换几个胜仗回来。却不料绿眼人气壮如牛,胆小如鼠,纸糊灯笼似的,一个个雄赳赳的,挺胸腆肚,满口打包票,却一出海便片帆不回,折戟沉沙。 最后万般无奈,施了一个反间计,派遣心腹携带重金,远赴柏梁上下其手。满指望此一去能来个釜底抽薪,除尽对头,却不知怎么,看看要成功了,却被那四督一顿狡辩,嫌疑尽去。偷鸡不成,反葬送了几个东宫朋友,被老孙头一网打尽! 按说这些计策即使不是十分高明,却也应行之有效,古人今人,多有借它成事的。怎的放到我的手里,就这么不堪一击,一试就败呢? 时乎?天乎?也许真是时运不济吧! 他在心中沮丧,张冰洁也能体会,却不想跟他一样。 听他因一时小挫就丧失信心,满口失败论调,她很不以为然,嘴巴一撇,说: “父亲何必这样揪心!新厫守军不满三千,失陷早在意料之中。而且方才来人也说,杀伤敌军不下五千,焚船十余只,且击死敌方将佐二人,并非白送他一个城池,那老杀才高兴甚子? “且昨日听钱钧回报:一月以前,老狗已然昏迷不醒,只剩个躯壳在,香也不知,臭也不知,直是烂在那里的一堆狗屎。 “他那狗儿半月也不去看他一看,甚子晨昏定省、亲侍汤药,祷天自代,宫中起居注上记下的皆是假的。却还一味儿哭天抹泪,在人前装纯孝,扮谨慎! “等那老杀才果然死了,看吧呢!他必然还有一番做作。要我说,是好儿子,就莫弄甚子二十七日除服,直截与百姓一样,也披麻带孝,苫块三年,为臣民做表率好了!不肯这样,那就还是一个字:假!” 老仙儿心乱如麻,已经不大想听这些无干的,拍拍她的手背叹道: “唉,为父讲军事,我儿为何只在意私仇?就是这私仇,想想也令人后悔。那一日怎弄了个甚子嫁祸之计!效用迂缓不说,还变数多多! “当时若叫钱钧,索性将那狗皇孺子一箭射死,弄出个大大的惊扰,那人一怒,或许便斩了刘子峦,罢了四恶督,也不至于再有今日之事!” “射死了还如何嫁祸刘子峦?”听他有诘责之意,张冰洁心中很是不服,“就是箭杆上刻满四恶督的名字也无人会信!谁人是傻子?父亲不要今日吃昨日的后悔药! “再说,便是四督去了,换个人来,也无非是吴起雄,成先率辈!原都是一伙儿的,岂肯改弦易辙? “便换作父亲,也舍不得推倒一个已经走成的笃笃定定的好局吧?人同此心,则围铜坞,下新厫,全是早晚之事。” 老仙儿闻言语塞,愣了一会儿,仍然沮丧地摇摇头道: “总之现今已是不济。为父细思这六七年,心思用尽,膏火熬干,借力四方,再仆再起,仍然不能成就大事。 “凡有一得必有一失,有一救星必有一克星,始终未能聚砂成塔、集腋成裘。唉,果真是创业好比鸡啄米,运去快似水冲沙!莫非天也不欲我成功耶?” “胜负干天甚事!”张冰洁豁达地笑笑,嗤一声道。“若依父亲说,那汉高祖屡战屡败,岂不是天不欲其成事乎?却也有垓下一战成功。 “韩信百战百胜,天欲其长享威名乎?也难免斩于长乐宫中。世上事有难有易,越是大事越是难。 “不争一日之短长,百折不挠,真英雄也;顺风好乘,逆境难捱,竖子而已。英雄竖子,区分便在这里。 “眼下虽然敌焰甚炽,铜坞却还稳如泰山。父亲只须打好眼前这一仗,守得越久,敌越慌张,或许转机便酝酿其中了!” “坐困愁城、只守不攻还能战胜?”老仙儿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莫非时日一久,他打得不耐烦,便会自己撤围而去?我儿未免异想天开了! “难道未见芦河相持之时么?那时我儿还在宫里,为父却曾亲涉前线。亲眼看见二十万大军隔河对垒,后方转输千车万乘,竭全国之力勉力维持,极尽竭蹶,那人也未曾退后一步! “今日打铜坞,官军水陆合计不过数万,海上转输又甚为便捷,莫说宫里,就是眼前四督又有甚子难处,以至时日一久就不战自退?” 张冰洁笑道: “父亲原来不知!京师那边细作数月来多次说到:那孙家的狗儿与四督有嫌,早就想将之拿问,只碍着老杀才的情面,且这几日八眼洞又打胜了,想着几条功狗还可用来咬人,这才暂且隐忍。早晚还会动他的手! “四督手握重兵,寄人篱下,而君心难测,在柏梁自然也遣得有耳报神,岂能不知道?因此也心不自安。为求速效,这才放过铜坞不攻,先取新厫,也是俏眉眼做给那瞎狗儿看!父亲想,他等君臣相疑如此,焉能持久?是以早晚必有变故!” 老仙儿越听越惊奇了,不由要问: “我儿!那太子本人便是四督闯宫救下来的,如何会与他等有嫌?这不是有眼无珠,不识好人么?” 张冰洁笑道: “原来父亲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四督闯宫之时确是打得凶猛,不然紫禁军不至失败如此之速!但当时老杀才在外面,上千羽林郎围护着,而小狗儿却陷在宫里,命悬一线。 “老杀才命四督——那时还只是四校尉——去救皇储,他怎不悄地率人去救,却公然挥军攻打?难道不怕闹将开来更速其死么?这便是大大的不是了 老仙儿摇头道:。 “即便如此也不是有心害他。那四人也不过图个快捷,速战速决,以免夜长梦多。而且当时为父还在做着那个假皇帝,算是他的亲爹,不仅不会公然害他,反而还要加意保护他,哪至于听说有人来抢,就急忙命人害死他? “子非不孝而为父却如此不慈,就不怕天下人疑惑么?他若是这样想,那也太不晓事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26章 寄望变天(二更) 新 张冰洁笑道: “父亲不知道,这狗儿太子最是阴晴不定。因他沉默寡言,遇事畏缩,老杀才向来心中最不喜他。 “孙贼膝下,皇子另有六位,看上去个个都比他这狗儿强。只因他是老杀才前一位皇后所生,伉俪情深,老杀才才没有换掉他,然而他也早早知觉,因此更加心不自安。 “那日四督入宫,直指毓华殿,打得那般暴烈,换作他人,或许只是惧怕兵凶战危,殃及自家,但这狗儿却会想,这一定是他父皇在借刀杀人了! “父大如天,他不敢抱怨,但那几把被借之刀,他既已惧极恨极,一旦为君,岂肯再用!便是看他们一眼,只怕也会钩起旧情,再生恨意呢!” 老仙儿不知还有这类隐情,而且听来句句有理。听完他不由微微颔首,道: “若然如此,倒也是人之常情。” 就这还没完呢。 张冰洁恨恨地又道: “也难怪狗儿厌恶他们,这四督可恶至极。尤其那朱姓的臭女仔,人说她希图立功,那日攻打宫门,便如疯了一样,亲临墙边拍砖——” 老仙儿不懂,听得奇怪,忙问: “甚子拍砖?是作法么?此女听说颇有邪术,人不知不觉便着了她的道儿,倒要认真提防。樊老在日,便曾吃她的亏不少,后来还竟就那样折在了她等手里。” 张冰洁摇头道: “她之所长,倒非邪术,而是督战。人都说那日战时,本来大家畏惧父亲皇威,不敢轻进。她急了,便手持一板砖,在人后看着。谁敢畏缩不前,她便上前将那人后脑猛拍一下,再啐他一口。她是女人,人怕她啐,又怕她拍,谁也不敢落后,便打赢了。” 老仙儿听了不禁破颜一笑,清清嗓子道: “果然好计!这也是人之常情。大庭广众之下吃女人啐,那男人还怎生做?亏她泼辣!我军要是也能有这样一个人才好!” 他居然为这女的叫好! 张冰洁有些不高兴。但现在最重要的是为他打气,于是想想她又道: “如今那狗儿已然不可小觑了!说是内阁视事,屡辞不获,这才入内,入内也只作个观棋不语的状貌。 “其实他坐在那里,鼻息一动,略咳一声,众阁臣便如闻惊雷,忙不迭地窥伺脸色,揣测上意,几几乎就是个真皇帝了。父亲说:如此诡诈局面,还能绷个几天?” “若朝局真个如此,倒也值得一赌!”被她有理有据地说这大半天,老仙儿心头回暖,略感松弛地笑笑,“就只怕远水救不了近火!眼前他已然合围了,城中人心惶惶,能够支撑到他君臣翻脸的那一日么?” “这个事情女儿倒敢担保,决然无虞!”张冰洁立刻拍胸,饶有信心地说,“铜坞不下,朝廷的心病不除,四督便如同西海栋梁,一日不可或缺。一旦铜坞攻下,朝廷心病一去,飞鸟尽,良弓藏,四督便是走狗可烹,那时还有何幸? “四督恶劣,却也聪明过人,决不会做此有损无益之事。是以,父亲不必担心,这城守得松也好,紧也好,在那边看来,反而无关紧要了!便是明日我父女开城投降,恐怕他也决无一丝欢容,反而要号啕起来,如丧考妣了。” 老仙儿真被逗乐了。他笑了起来,夸赞说: “我儿说得也太过有趣!不过他怎会如丧考妣?打下铜坞,反遭主弃,就是不能平平安安地解甲归田,坐享爵禄,他等原就是流沙游子,吃遍四方之辈,全身而退、一逃了之还不会么?” 张冰洁笑道: “就是因为他不愿逃!四督固然出身微贱,但人就怕上高枝,一旦上去,哪肯轻易下来?非要他下来,那种百般不情愿,可想而知!总之,要想那四督如攻老仓、新厫那般猛攻铜坞,决无可能!此事一拖,便有转圜余地了。” 老仙儿点点头,略放宽心,又问: “诚如我儿所言,他三心二意,养——养那个什么自重,那朝廷也不是傻子,看他师老兵疲,所向无功,日久生疑,就不会将他毅然换掉么?” “若是换掉,岂不是为父亲去一劲敌?那又有甚子不好?”张冰洁立即反问。 老仙儿想想也对,便又点头,说: “嗯!说得也是!若能换掉,那也不错。这流沙四督太过辣手。倒不是兵法上有甚过人之处,实是其用枪用炮用炸弹无人能过其右。 “他四人若是失宠去位,不知后继的吴、成、唐、许等辈,会否较为易与一些;若是也都学成他等的狡狯,则换人不换,也无甚分别了。” 张冰洁暗自寻思道:那也不见得! “若说后继,”她提提精神又说,“那还有秦小扣,姚志清等,都是习成的贼胆贼智,与那四人臭味相投沆瀣一气。另外朝中还有任文中几个,隐然已成他的党羽。然而若说指挥大战,女儿却想不出来谁个能比那姓白姓万的更狠。 “芦河边李琨建功,都说是他两人的主谋。至于绿眼舰队之覆灭,则全是姓白的一手操弄。成吴等辈,才疏学浅,只能追随,皆非独当方面之才,彼此相去甚远。 “只不过四督另有顾忌,这几人却不会有顾忌,接手后新官上任,急于立功,定然攻得更狠,那时反而麻烦。 “然而说到炸弹之事,就又不一样了。父亲难道忘了?他掳获的那些飞行圈或炸或沉,尚在的也已然充不成力,不多几日,自然力竭,那时用甚子抛那炸弹? “至于用炮,那船上火枪火炮,虽然海战厉害,攻城却太显狼犺笨重;准头虽优于弓箭标枪,却也胜过不多。 “更何况,他有,我方如今也有。那卡拉汉人临行,曾在铜坞存放有若干枪炮,地点也报备过,如今守城接战,自然取来为我所用,这便恰堪与其相敌了!” 一番话有理有据,有打气也有干货,只是枪炮之事她并不知道,还以为没弄过来呢,不想老父我已经做在了前面!这一开心,老仙儿的胆气又壮了起来。 他当即以手拍案,说: “善哉!我儿所言极是。老夫主意已定,就与他蕞尔四小恶督好生拼斗一场,看是谁个后力不接!” 宴罢退回后堂,他就要人召唤金老道来见。去不多时,金老道应召到来。 乍一相见,只见他神气萎靡,脸色灰暗,肿着一根鼻梁,睁着一只独眼,三分像人,七分像鬼,那副惨像,叫刚刚看见他的老仙儿大吃一惊。。 “啊——哦哦!我师是怎的了?听说我师从北疆回来,偶染小恙,贵体不适,因此一直不曾晤面,不料却是负伤卧床!不知——不知——可是那不争气的飞行圈子忽然失力,途中摔着了?” 他啰里啰嗦,关切而又抱歉地慰问,两眼同时不住地上下打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27章 悔不当初 新 因他如此吃惊,竟达到了震骇万分的程度,金老道心中惴惴不安,生怕威名受损,无论如何不好意思说是在近战格斗中被人家鸟啄钱打地弄成的,那岂不是自毁宗师形象? 于是他便就着对方话头含含糊糊地点了一下头,表示认可。 倒也不是他这个冒牌出家人随随便便装样子、打诳语,这一点头,起码有一半还算真诚。 因为在八眼洞躲避官军搜捕时他确实是乘坐圈子飞离,也确实中途失力坠落,连带着把背上的老哥子也摔死了,遗尸海滩。 至于眼睛和鼻梁,就与圈子八竿子打不着了,这细节只能保密。 老仙儿见他认可,果然是自己的圈子招来的不幸,心中极其歉疚,问长问短,慰藉了老半天,弄得老道都不耐烦了,直率地请问召自己来此何事?是不是想听一听出差北疆的汇报! “哦,那件事情,不急不急!”对于圈子充力,张老仙儿在请金老道携圈北去之前,就已经听人说过没戏,早就没作大的指望,眼前已经出了事故,就更加不愿反复提及。 当下他连连摆手道: “眼下军情更加要紧。四恶督已经兵临城下,来势汹汹,我师恐已听说,不知我师有何退敌之策?” 金老道愣了一下,心想: “上趟差事还没交缷,怎就说起别的?似乎我做的是甚无关紧要之事!而且一提出来就是退敌二字!敌军既是汹汹而来,自然实力非凡,挡还挡不及,有那么好退的么? 况且还未交锋,根本不知来敌共有多少,携带了多少器械,就只听听动静,看看表面,就能知道怎么退?说得也太容易了吧! 不过他屡遭挫败,病急乱投医,也是情有可原。” 想了一想,不表个态也不行,他便说: “既然并非急务,老夫便不说圈子也可。但是要想退敌,这圈子却还少他不得。” 老仙儿听他回答也是一愣,诧异道: “难道我师也从北疆弄来了炸弹不成?或是那十余只圈子都充好了力量,可以再用?” 老道自觉惭愧,只好摇摇头说: “令大王失望了!炸弹老夫倒是看到几个,也曾见官军丢下,却不知究竟怎样使用,如何敢胡乱弄他回来?这只好慢慢弄懂再说。 “至于圈子,唉,力不曾充成,只借原有那点残余力量勉强飞回。途经八眼洞便全部耗尽,十余圈子已一无可用。 “如今想来,当它力量充盈时,老夫早该借用一用了。若是早一步用了他,恐怕今日世上已无甚子四都督,便是那京中恶贼,也早铲除了不知多少!如今悔之晚矣。” 他的神色忽然这般懊恼,老仙儿不由颇为意外,便问他: “我师为何这般说话?原来弟子手头颇多圈子,一再呈给我师看,问我师用否,我师一直说不必。若不是拜托我师去北疆寻找孙济,兼为圈子充力,我师还是不肯用,怎的今日回来,却……” 老道见他是真的不解,不知者不好怪罪,不由一时真情流露,连连摇头,说道: “王爷,如今是悔不当初了。往时见那飞天圈,能飞固然神奇,却以为不过是那些古怪猴子用来飞行玩耍的风筝之类。又怕他半空忽然停下不动,那岂不害人性命?是以不屑尝试。 “就是几个徒儿羡它稀奇,偷偷用他,老夫也还看不过眼,有时还教训几句,命他们不得迷上奇技淫巧,以致荒废了本门的精微功夫。 “不料捱到如今,事实俱在,竟实实在在是老夫自家看走了眼。老仓一战,还不见它有何出彩,这次官军与绿眼海战,却全然是那飞行圈大显威风,接连炸沉绿眼巨舰多只。此次却是老夫亲眼所见。 “有此利器,难怪那小小四督敢于纵横海上,意气风发!若老夫当时便用他飞去敌营,也不用炸弹,就是飞刀石弹,也可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令他群龙无首,不战自溃。” 连他自己都这样说了,老仙儿自然更加倍惋惜,拍手感叹道: “我师说得在理。那飞行来去,原本弟子也只看成是新奇玩耍,不以为有多大用处。皆因世人大惊小怪,凡有圈子者,一概目为飞贼;说是有了他,便一定心生不良,要做那奸拐偷盗之事。是以弟子平素也不大用他。 “就是五天罡,给他一人一个圈子,也不过图他一招即来,行动快捷,若派他打探个消息,也可神不知鬼不觉,出人意表。 “就是后来人手不足,那自家出钱买了圈子的,芦河一役,弟子也曾邀约他们前去助战,也曾装载油罐石头,去砸官军,惊扰虽也不小,却也未能挫动其根本,该败还是败。是以认定其真个无大用处,慢慢心也就怠了。 “今日细思,其所以不能奏功,多半还是人器不相称。若是我师用它,自有如山力量,无边法术,便翻江倒海也未可知,何况擒斩区区几个敌酋!果然是宝剑须赠英雄,利器方不致沦为儿戏。” 老仙儿这一番话,帮着卸责还又兼带恭维,顿时令老道的心情变好了一点儿。 老道叹道: “确乎不错。剑在匣中,谁知其利?好器物都要用过方才明白它的好。若不是此次北去,无人可派,老夫自行驾着那圈子飞了几千里,哪里知道他如此顶用!那真是轻灵快速,升降如意,比那车船风筝之属强了何止百倍! “便是回程中偶遇四督舰队,老夫赤手空拳飞去,本欲助卡拉汗人一臂之力,不料吃那贼子白某之暗算,中了一炮,不由跌了下来,却也得那圈子之力方才潜水而回,不然也已葬身海中矣。这圈子果然力大势猛,迅捷无伦,实有大用!” 老仙儿这才知道还有途中遇敌这么一回事,那么这只眼睛必是中炮而损,能不丧命,也是不幸中之大幸了! 当下他连连叹息,感愧不已,心中却不由抱怨地想: “老夫早说什么来着?汝就是自高自大、目中无人、顽固不化,将如此神物看成邪魔外道,如今想用而不可再得,才知理亏后悔了?” 但这话自然不能说,他就转而问那充力不成的原因: “听说那猴船上妖人不肯再与俗人交接,无论谁去,皆闭门不纳,可是真的?” 老道道: “此次奉召而来,原便是要与我王殿下交代此事。自老夫携那十数只圈子北飞,余力尚在,倒也不曾耽误路程。。 “到了葱城,便听人说那猴们不知怎的,已经半月有余没有动静,送去瓜果也不收。乡民们甚是懊恼,却不敢登门去问,只那里一个个疑惑不已。 “有说他们病倒,也有说他们外出。老夫找人引见,说有上好蜂蜡,也无人肯于承揽。都说铁船那里无声无息,也不知主人还在不在,就是门不加锁,又有谁敢擅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28章 老道折翼(二更) 新 “嗨!”老仙儿听了,懊恼地把腿一拍,“晚了!晚了!就晚了这么一步!” 老道不解,惊讶地问: “然则我王早就知道它要收摊儿?” “也是风闻!风闻!”老仙儿叹气说,“早时有那专走葱城一路的客人,知道圈子之事的偶然说起。因自家圈子也多半到期,是以弟子听说不觉着忙,才请我师走这一遭。唉,不想会吃闭门羹!” 他遗憾,老道更为遗憾,而且程度还要加大一百倍。 然而这都是命,后悔无用,埋怨也无用。 定定心,老道又继续叙述: “那日晚间,老夫实在等得不耐烦,便乘夜色黑暗飞去窥伺,却见他巨鲸一般浑圆一条,黑沉沉寂静无声,无门无窗,也无缝可入。 “老夫当即遍体寻觅,上上下下摸了一夜,直到清晨天晓方才听到一声轻响,那顶上偏下一处豁开一条裂口,仅一掌宽。老夫谛听半晌不见动静,便冒险扁身而入,竭力摸索,除了硬物,也有软肉,却无生气。 “后来打火照亮,才见舱中横七竖八皆是猴尸,间杂有几个死人,皆已腐烂发臭。整条铁船竟无活物,连蟑螂老鼠也无一只,全数死绝。细看那情状,竟是人猴互斗,同归于尽的模样。” 老仙儿吃惊得两眼张圆,失声道: “谁人这般大胆,竟敢入船杀猴?难道是当地官军?” 老道道: “那船已陷泥沼数年,前后官军皆知他厉害,谁敢轻捋虎须?看他穿着打扮,那几人皆是江湖汉子。” “敢是歹人前来劫财?” “那也不像!”老道纳闷说,“船侧倒是有一条泥扒子的印迹,泥水里侧卧着一人,也早被击死。只是身无伤痕,想来是接应的,吃那猴子所持电光枪射杀。 “那枪老夫也寻到十余支,皆握在猴们手里,拿过看看,且是做得精妙,却是无论如何摆弄,也无电光射出,想来另有机括,常人寻摸不着。 “因潜入不易,又怕便宜了歹人,本拟带几支回来,却因其笨重狼犺,又思其或与这飞行圈子一般,须得充力方才可用,而猴子死绝,无人教我,是以终于不曾拿它。 “至于圈子充力,原是此行最要之事,但他那船上皆是奇异机捩,上下左右,成千上万,又无人指教,哪里能够一一试去?踌躇一天,试了数十百次,皆不得要领,只好退出。” “原来如此!”老仙儿至此彻底失望,仰天慨叹,“好、好、好!好一曲广陵散,从此人间绝响!也不知是谁个鲁莽,终至打翻狗食盆,大家吃不成!然则我师此去,恰只目睹了一个如此结局,其余一无所获?” 这还用说吗!老道神色木然,点点头道: “也好算是一无所获。” 其实岂只是一无所获,本人还丢了一只眼睛,死了一个老哥,丧失了毕生辛苦积聚的功力呢! 算去算来,还真要拜这圈子之赐! 不是为圈子,他不至于在回程中撞上海战,与官军舰队打那极其凶险的一架,因而丢掉右眼。 不是为了圈子,他更不会在养伤期间偶遇白思孟,连带让前来拜访的老哥也随他坠崖,死于非命。 幸亏老哥顾惜亲弟,在那套在一起的五只圈子全部失去动力之际,舍身挣脱,自行坠落,这才给他留下一线生机。 因为少了一人的重量,那圈子的残力最后一次迸发,在快速撞地之前顽强地挺举了几秒,给了他一个缓冲。不然,兄弟二人当时便已一起摔死。 这天杀的飞行圈!不需要时他劲力充沛,急需要他时他反而突然闭了气,让人一筹莫展! 最可恶的是,这一次为了老仙儿的十几只破圈子,千里迢迢地跑到葱城去充力,他强健一生,功力深厚,竟然在铁船里那股污浊之气中头晕呕吐,一跤摔倒,昏迷至数天之久。醒来后才一爬动,便觉手脚不灵,行动软弱。 细察之下,他竟发现,往时充盈全身,挥洒自如,妙用无穷的“通臂神衣”已然散失一空,就像湿衣服烘干,水气蒸发,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所谓神衣只是他自己的叫法,没人告诉他究竟是什么。这东西不请自来,就如妖怪附体,无影无形,人看不见,但自己却能挥舞鼓荡,确知其有。如今却无论怎么努力也感觉不到了。 他当时又惊又怕,连忙催动全身力气,运转气血,反复体察,一心想在身体深处找回它的踪迹。 难道它藏入经络中了?不是。 难道是藏于五脏六腑了?也不是。 难道隐藏于皮肤之下、遁迹于骨髓之中了? 他这寻呀摸呀,一找就是一整天,人快饿死了也没找到。 难道是飞散在铁船舱中了? 他强睁倦眼,上下察看,哪里可能积聚飘出的神衣。 但是那通臂神衣本就无色无形,就是窥见了,又哪里看得出? 死不甘心,他又强撑病体四处去摸。一把把地到处虚抓,抓遍整个船内空间,甚至连天花板都用长杆搅了个遍,仍然一无所获。 显然那通臂神衣已如水中月,镜中花,可能在哪里,也可能根本没有。反正,他是别想再弄回来了。 这无形神衣,乃生来就有的天赋,长短方圆,并无定形。 起初它就像一件背心加短裤,绷紧全身,滞涩不堪,需要用意念竭力撑开才稍许灵动。 其后就被他窥破其中机窍,循序渐进,穷年累月地苦心操练,终于舞动得其大如象,伸缩自如。其中妙用千变万化,可说囊括了他的全部功力。 这可是毕生辛苦,好不容易才练就的,却一朝丧失,再无寻处,其惨痛何可言喻! 便是老哥之死,也与这神衣功夫丧失相关。 坠崖之时,本来一丈开外便有一株崖间矮松,虬盘蛇屈,苍劲稳固,若在平时,右臂一伸早已抓住,哪里会继续下落! 但这时失去神衣,无法通臂,手长有限,直伸得肩窝欲脱也够不着,中间总是差了八尺,只能眼睁睁看着这救命苍松倏然离去,人也就加速跌向怪石嶙峋的崖脚。 但这已经不能再说,一样都不能说,说了徒然惹人笑话! 就像一个妇人守寡,一生贞节得要不得,临到老来反而上赶着去嫁人,结果却又嫁了个恶痨病汉,春宵一夜便即死翘翘! 真是再丢人也没有了的奇耻大辱! 他不说话,心境苍凉,老仙儿自然也已觉察。 想着他为自己的事情已眇一目,情绪这般低落,再要强他策划军事,似乎也太过份,自己也就难再开口。 沉默片刻,老仙儿才告诉他: “我师真要用圈子,令徒钱钧师弟那里还有两只。他自己那只虽然落入白某之手,但刘三针那只送了给他。韩昌殁后,所余那只也给了他。。 “那两只皆曾充过一次力,虽然不如初买入的好,却还用得几时。我师要用,找他好了。” 他老仙儿自己另外还有两个,力量充沛,是专门留着救急用的,这就不便告诉外人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29章 虚与委蛇 新 老道唯唯,随即告辞,老仙儿也不再说慰留的话,直送到大门口才进去。 然而金老道回到下处,绕室彷徨,内心已经无法安宁。 功力全失,又眇一目,半残半废,百无一能,今后怎么办? 一生孤芳自赏、气势如虹,没想到临了临了,命运给自己来上这么一出! 眼下老仙儿还不知道。他还一心盼望自己给他拿出个退敌大计,并已郑重提出。 可自己哪有心情管他这一摊子!又能拿出什么锦囊妙计? 战胜攻取,称王称霸,这只是他们俗人眼中的大事,对于自己这种天赋异禀,四海漂流的人又有什么吸引力? 从来就没有!不然自己早就成为某国某邦的什么王、什么帝了。 然而命运给自己开了个天大的玩笑。忽然之间,一切就完全不一样了。从异能之士陡然变回普通人,活法已经是天差地别。 别说移山填海、呼风唤雨,如今就是每日的生计都不知该如何维持。 巢穴已毁,积蓄一空。徒弟星散,朋友全无,能依靠谁? 他忽然发现自己连佣工挣钱都不知道怎么进行! 连最普通、最无能的人都会的事情自己都不会,能到哪里去?怎么度日? 他心烦意乱,愣怔半天,好容易才看清楚自己尴尬的处境。 没办法了! 虽然自己心灰意冷颇不情愿,但如今功力全无,全靠老仙儿庇护才能维持生计,撑持场面,便再不情愿的事情也得干。 这也是万般无奈。但总好过抛下一切,就此出尘遁世,真的去当个什么云游老道。 那种活法说是闲云野鹤,其实就是讨饭的花子;没人接济的话,还很容易就变成孤魂野鬼。我金老道游荡四方,在一些穷山恶水之间,也不知看到过多少具这样的路倒尸! 现在就开始挣吧! 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人家叫怎么干就怎么干,自己还有其它的选择吗? 他压抑着心中难受,兢兢业业、苦心孤诣地思索半晌,最终做成一个方案,似真似假,假多真少;貌似宏大严密,其实破绽多多,只不过凡属执行不了的,事后都有极好的托词。 他再三掂量,斟酌尽善,次日即向老仙儿呈上。 老仙儿看过一遍,不由大喜,拍案赞道: “还是我师谋略深远!似此布置,何物都督能够破我坚城?便命人照此去做好了。” 执行人自然是他重金厚赂招来的三千虎贲。 这支军队直接命名为虎贲军,分为三支,分别称为前军、中军、后军,设置了三个校尉。 中军校尉用了钱钧; 前军则用了个剧盗王匪匪,取其打仗不怕死; 后军用了个多年门下客,叫景可攀,取其无论顺逆始终追随。 这里面战斗力最强的自然是钱钧部。 他手下的兵将多数是原官军溃散后的散兵游勇,懂纪律,会打仗;而钱钧的狠辣,恰恰能把这群受过训练的虎狼管束成一支可用之师,叫它打哪儿就打哪儿,叫它不动就不动。 至于另外两支,打自然也能打,却是桀骜不驯的多,较难管理。 照老仙儿原来的设想,应该叫钱钧总领全部虎贲军,地位在三校尉之上。但张冰洁不同意,说钱钧本人也是豺狼成性,叫他管总,说不定会弄得尾大不掉,反受他的挟制。 老仙儿不信,心想他是我折节礼聘、多年豢养的打手,他师父老道又在我身边,他就是再心高气傲,又能怎的? 但女儿就是自己的至尊,提醒的话也是防微杜渐,一片好心,他便采纳了。 如今训练数月,三支军马已经整编熟练,正堪一战。 但不管怎样猜嫌,唱主角还要靠钱钧。 那前后军只是负责监督大批附属的王国军队和民兵守城,总兵力达两万之多,把全部几华里城墙都站满了。 中军则是总预备队的中坚,监管着五千营兵,专门守卫王府,兼顾紧急驰援。 那些带有法术性质的特别布置,也全部交给了他们。 官军有细作在城内,很快便传出消息,报知了白朱二督。 “又有新名堂了!”白思孟拍着那张写满蝇头小楷的字纸对朱品声说,“看来金老道回到铜坞,又想复制老仓的那一套,什么借影虚墙,蛟龙喷水,火燎重楼,穴地潜兵。如今还多出来几个千斤闸、荆棘坡、铁磨盘,也不知都是些什么东西!” “反正是害人性命的东西。他多布置,咱就多提防点儿!”朱品声严肃认真地说。 她心思细致,不厌其烦,当下听犹不足,还伸手接过密报看,一行行,一字字,边看边叹息说: “果然被你说中,这份量还真加码了不少!这都是些什么呀!看来不把这铜坞城捣咕成一个大废墟,他们就不肯歇手。” “随他千变万化,难敌我一定之规。不歇手就让他们不歇手,咱们的炮弹也不歇。一个铁,一个肉,看谁拗得过谁!” “那不就跟屠城一样了?”凡是野蛮腔调,朱品声一律不爱听,立刻沉下脸警告说,“我就是不喜欢听你这么说。打仗是赌气斗狠呀? “港口的人都说,铜坞原来可是个好地方,整个大青铜的矿产三分之二出自这里,帆樯如林,人烟辐辏,财富山积。如今咱们把它的港口一堵,桃浦那边的人除了打鱼,别的什么事都没得做了。市面萧条,人浮于事,你说关系大是不大?” “你怕把它毁了?” “你说呢?” “我当然也怕!好,我服!不说了!”白思孟举手作投降状,又笑道,“其实就攻城拔地这个事情,我早问过沈老师,葱城那里最终落入官军之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他怎么说?”虽然不用去那地方了,但毕竟讨论过许久,还是有点儿情切关心,朱品声不由问了一句。 “他说他走得早,没看见,但后来经过几个官军收复的地方,一眼望去,就只城堞有些破损,城门洞里血迹斑斑,房子却都没烧,街上百姓也安堵如常。你看,连大肆反叛的地方,官军都轻轻放过了,这海西却还得打个稀巴烂,我的心里也不好过。” “不好过,你还满嘴抖狠?或许再来一个伦城双庆大轰炸,或是来个第二法兰克福,才足够彰显你们这些好斗的雄性们光荣的现代化战争情结呢!”。 白思孟笑道: “瞧瞧,又这么叠床架屋地形容!我都说投降了,你还谴责个不停!你放心!我又没嫌炸弹多,能干那种缺德事?”想了想又问,“要是纯粹采用围困办法的话,你说几个月可以奏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30章 峰前沙似雪(二更) 新 见他问及这个,朱品声沉吟片刻,估量说: “按照眼线报告,他们的存粮最少能支持三个月;节约一点的话,够用五个月。如果先放出百姓,只留下能打仗的,差不多足够支撑一年。再长也不可能了——我这说的是自始至终消极避战,实际上当然不可能。” 白思孟叹口气道: “一年太长了,再怎么会编排,也拖不了那么久。朝廷等不起。不过为双方的官兵着想,既然老仙儿在持久战中必输,那么老道那些玄玄虚虚的陷阱,完全可以不碰,咱就把它晾在那里,让它风吹日晒去。 “要轰要炸,也只炸他的谷仓!只要一把大火,先把粮食搞没了,单单一个饿字,就能逼得他们投降!” 这种战法无疑最理想,朱品声赞赏地笑道: “能这样才好。只要朝廷不催命,无论成本还是讲人道,绝对是围困为上。生命和物资都宝贵,能少损失就少损失。 “另外这还有一个好处,就是一旦旷日持久,老万他们的事情料理完毕,朝廷那边又嫌我们作战不力,进展缓慢,下诏责难,我们正好辞职不干,趁这个机会一走了之。” “拖字诀?好计!一拖垮老仙儿,二拖烦朝廷,三脱手米家作坊,三管齐下,更妙!” “就怕你还恋栈,三心二意!” “那怎么会!”白思孟笑道,“仗打得实在太久,我也已经求之不得了。” “那就说定了——围而不攻!” “对!对天发誓:围而不攻!” 两个都督随随便便的一番对话,就决定了一座城池的最终命运。 第二天,舰队载来的陆军就大举登陆,占领整个港口,直薄铜坞城下。 而在铜坞城背后,成先率统领的一万二千北仓南下部队也已经抵达,立刻屯驻下来,将其后门堵了个水泄不通。 铜坞两侧都是高山峻岭,陡崖深涧,攀爬极难,下来更是不易,是以崖下向无城墙。 但这次老仙儿造反,防备有人走这边缒崖入城,特意驱众赶工加筑了两道高墙,隔开崖脚;放了数千人在夹墙内,专司警戒。 外军想从这两边进击,除非是长了翅膀,再无第二种可能。 时值秋令,寒风阵阵,草木萧疏。 铜坞城的围困之势一成,城内城外更是一片肃杀,不但来往商船绝迹,就是年年经此迁徙的候鸟,也不再在那有河水滔滔注入的港口水面停下来过夜。 夜晚时分,月照中天。陆军副统领陈老耽前来报告扎营完毕,白朱二人点了头,准他退出。 随后,二人走出中军大帐,在岸上军营巡视漫步。 从这边遥望两里外的城楼,只见一片白霜覆盖,连竖立的旌旗也下垂不动。天寒地冻,敌人也不知都藏在了哪里。 “回乐峰前沙似雪,受降城外月如霜。何处玉人吹簘管,一夜征人尽望乡。”白思孟见景生情,不由想起这首古诗,在心中暗暗吟诵。 见他端立抬头,凝眸不语,目光深沉,朱品声便知他又心生感慨,就不打扰他,只是细心体察周围动静,看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她的感觉细腻敏锐,往往能在别人没有觉察到什么的时候,找出那些值得注意的蛛丝马迹。 但是这是围城的第一天夜晚,营中人马还没完全安顿好,声响较杂,时起时寝,听不出什么格外不平常的。 看了一阵官兵作息,又问过警戒安排,他们回到中军大帐,商量要不要现在就写信通知万蒋两人开始撤资搬迁,离开桃浦。 “再不写就晚了。”白思孟郑重其事地说,“只围不攻,完全不符合朝廷的宗旨,所以决不能明目张胆地这样安排。 “要拖时间,就只能拉长进攻的准备时间。而要拉长,就要夸大进攻的规模,声称要展开压倒性的全面进攻。 “既然说要压倒,那就得准备大量攻具,造车建楼垒土堆挖地道。把部队撒开去,都去做这些不急之务。 “之后,再次第发起几次小规模攻击,试试敌人的强弱。各次试探的间隔,可以拖长到一个月。下面问起来,就说要弄清虚实,熟筹对策。 “当然老装样子,朝廷不傻,很快也能猜到咱们的真实意图。再者他们在咱内部也有眼线,一准会打小报告。各种花头加一起,半年六个月,这恐怕是最大的期限了,再要争取也难了。” “这就不错了!”朱品声说,“那之后,能不能再来个告病,请求调理呢?主帅有恙,那可是没法子的事,总不能叫人抬在担架上去进攻吧!” “这个主意更好!”白思孟高兴地说,“那就半年后,到了实在没法交代的时候,我就先拉肚子,然后你再接着头疼。一人一个月,两人就是两个月!只要又多出两个月,老万他们怎么也该完事了。” 朱品声听得津津有味,末了轻松地吐了口气,说: “实在不够,还可以再装一次——难道不兴病情有反复?不过一个人真想让人一直谅解,那也办不到。” “办不到也拖了八个月了!”白思孟愉快地说,“这就够了。但老万他们还是宁快勿慢!” 这不是他俩傻胆大,只要泼出去做,还真能让事情就这么的了。 朝廷制约将帅,也有一定的程序和灵活度。 前方有所拖延,不如他们的意,他们要是不高兴,一开始自然是询问和谅解,不至于马上就表示不耐烦。 路途遥远,信件来回耽误时间,一两月的慰藉铁定是有的。 而时间更长,终于不耐烦了,朝廷就会开始责备催促,甚至还会升格到谴责。那时就不大好玩了。 但责备会引来解释,谴责会招致辩驳,笔墨官司打起来也很缓慢。 终于忍无可忍了,朝廷就开始酝酿换马。但这时将帅突然病了,而且虽需卧床,却还不至于请辞,上面就得好好考虑一下。此时摘印,真会寒了前敌将士之心,那就再等等吧。 于是两都督的小小诡计便得逞了。 当然,这只是以拖待变之计,还是出于减少伤亡,关怀将士的仁爱目的,并不是真正的畏敌渎职。。 唯一带点私心的是,万时明可以利用这长长的一段时间,不显水,不露水地悄悄处理米家那极为庞大的资产。 这么煊赫的财富可不能堂而皇之地处置。只要有一点显眼,那就是明告诉大家:西海四督要撒丫子逃跑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31章 故伎重施? 新 其实留守府中的人也不是完全没动作。这天桃浦来船,弹药之外,还捎来一封绝秘信件。 在信中万时明告知说:眼下已在悄悄招商。说法就是大青铜这边收复在望,要抢先过来收买矿山,兴建冶炉,所以必须招募新股,抵押品就是整个米家庄。这是个大大的发财机会,已经有一些人动心了。 “这话编得好!”朱品声看毕称赞。挠头想了想,她仍有些不满地说,“这老万和米大姑也太不果断了!早就叫他们悄悄准备,多少天了?结果拖到现在还一座冶炼炉也没卖出去!” “他们不是边想辙儿边试探,同时还得给咱们准备大炮和弹药吗?”白思孟笑着帮那两位说话,“他们要是早撤了,说不定还没有那次大海战的美好结局呢!” “那也用不着开动所有的生产线呀!我看出来了,你就喜欢替他们打掩护。到时候没机会了,跳楼价都抛不出去,你就陪着他们哭吧!” “这倒也是,看来还得催他们一下!”白思孟赶忙一跳起身,去拿纸笔,拿到却又放下了,说,“哎呀我忘了,写信还是你熟练。字儿漂亮,还写得又快又好。这样,我再去查营,你帮我写吧!” 朱品声忙也起身,一口回绝说: “别,别!这个好差事可别找我,我避之还惟恐不及呢!” 说完她就迳自回到后帐休息。 白思孟知道凡是涉及米大姑的事情,她都没兴致,不由一笑。坐在桌前摊开纸笔,想了想,便开始写。 他自己下笔也快,加上都是约定好的,一套一套的尽是暗语,随便用几个,也不须说太多细节,只约定期限,说到了那时就是天打雷劈也非走不可了,因此一会儿就写完了。 封缄完固,加盖印章后,他便叫亲兵找来信使,命他连夜乘船出发回桃浦,将公文投到米府。 人走后他洗漱上床,刚睡着半小时,便被人拍醒,睁眼一看,朱品声正站在床前。 “是你喊我?”他懵懵懂懂地问。 “有情况!”朱品声一脸严肃,“城里飘来了孔明灯!” “孔明灯?”白思孟吓一跳,“老仙儿又来烧我们了?” 这是故伎重施了! 他赶紧穿衣套鞋,跑出帐篷一看,果然两点启明星似的火光正从城楼方向缓缓飘来。 “嗬!这回飞得真高呀!”他惊叹,“比芦河那边飞的高多了,那时候看上去还像个小灯笼。” “大概是怕吃枪子儿!”朱品声猜测说,“不过飞这么高,想瞄准地上的目标可就难了。你说它打算烧哪儿?” “烧哪儿?十里连营,这么大一片全是人,哪儿不能烧啊?”白思孟说。 他的眼睛瞟向眼前的大军兵营。在月光下,整个帐篷区就像大芦花荡一样白茫茫一片。 突然他心中一动,好似想起了什么,张口便欲说出,却不料,那念头只在心头晃了一下,比影子还飘忽,刚露头便呼地一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是什么呢?他头皮一紧,心中纳闷。 我刚才想说什么来着? “要不要通知大家起来防备?”朱品声问。口气虽然随便,其实是建议。 “要!马上吹报警号!”这是必须的。 “会不会显得太张皇了?” “怎么会!你是没见过,那大油罐子火力有限,可重得跟水缸一样,砸谁头上,那都是一个死,更别说接着就起火了!” “快吹报警号!”白思孟对朱品声警告完,便对刚刚跑出帐来的亲兵说。“快!吹三遍!” 亲兵马上又一头钻回帐篷取号角。白思孟也想进帐取步枪,看能不能打一下高飞的贼人。但帐幕一掀他就想起来: 帆布!舰队! 这高飞的孔明灯是要越过营地去烧舰队! 相比地面上这些薄薄的帐篷,厚实而又值钱的大船大舰才是值得一烧的大好目标呢! 亲兵已经呜呜哇哇地吹响了号角,士兵们纷纷涌出帐篷。嘈杂声中,一个个都抬头往上看。果然,那两点孔明灯的火光已经慢慢移过中天,向着海港方向飘去。 “那边大概也已经听到了!”白思孟焦灼地说,“不过还得再通知一下,叫他们注意防火,最好先散开一些,以免火烧连营。” 几个传令兵立刻分头从不同路线奔向舰队所在,传达这个命令。 “嗨!”白思孟不住地搓手摇头,遗憾道:“怎么先没想到会有空袭呢?老仙儿的看家本领就是玩圈圈!他有,五天罡有,老道也有!还有那些绑票来的‘志愿者’,几乎就是取之不尽! “唉,怎么把他这么重要的一手都给忘了!偏偏咱们抢到的都不争气,用几次就都瘪了。唯独还能飞的就是那俩大圈圈,偏又留在了船上!” “那就到岸边去!”朱品声拉起他的胳膊,“他们既然想炸船,就不可能一直飞这么高,到地方一定得降下来!不然好不容易托过来两个大罐头,都得白白扔水里了!” “说得是!”白思孟马也不要骑,被她一拉,拔腿就走,说,“去港边码头!” 副统领陈老耽匆匆奔来,问他还有何示下。他一边急走一边说: “眼前贼人还没扔油罐,你叫每帐派一人监视,孔明灯不过来不许喊,其余的人回去睡觉。无事不许喧哗!” 好容易赶到港口,已见有船只移动,而那两只孔明灯也已到达舰队上空。令人欣慰的是,它们的位置至今还是太高,不在可以瞄准投弹的高度。 白朱二人看着它们高高在上,似乎就要飘过去,不由庆幸地松了口气。 白思孟再次给朱品声描绘了敌方以往利用孔明灯投弹的做法,又笑道: “家伙们不是胆小就是没经验,这次搞得太过谨慎了!再不扔就飞过头了,而马上扔呢,绝对是瞎扔!” 说话间,上空忽然嗞地一亮,一条细细的火线坠了下来; 接着又是嗞地一亮,又一条火线直指海面。 白思孟有些摸不着头脑,嚷着说: “唉?怎么不像?这不是以往的扔法!” 他还在这儿纳闷,那上面已经接二连三地往下划火线,三四五六,七八九十。 “狗日的!”白思孟忽然一下猜到了,心里一惊,不由飙起粗话,“这不是扔油罐,倒像是扔瓶子!竟然化整为零了!! “这叫什么打法?这么小的起火点,就是正好砸在帆布上,又能起多大作用?水一泼就灭了。吓唬人哪?想广种薄收呀?” 但话是这么说,下面的船舰可不敢大意,使帆的使帆,划桨的划桨,纷纷避让散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32章 “白珠号”沉没(二更) 新 “我猜他们是知道船上装了火药,就想矇一下,看能不能碰巧点上一个炮捻子!”朱品声大胆推测。“要是刚好掉在火药桶上,那就是一场大爆炸!” “那可难!”白思孟摇头说,却也心里没谱,“火药都锁在舱里,还盖着桶盖,地板也用水冲过,拖得干干净净,哪儿那么好点!” 好点不好点,反正头上一闪一闪,细细的火线不断,嗞溜嗞溜地往下坠,等到没的坠了,那俩孔明灯也飞过去了。 “居然这次没像火炬一样,呼隆呼隆地边烧边掉下来!”好容易等到危险解除,白思孟才安心,兴奋地说,紧攥着步枪的手也松开了。“俩飞贼扔完瓶子,现在该骑上飞行圈返航了。一个也没砸中,看他们回去怎么交代——” 最后一个代字还没说完,便听海面上一阵紧急的报警号声骤然响起。 接着便是噼噼啪啪,一阵陡发的频密枪声。 帆樯相叠,显得黑压压一片的舰队那边,这里那里,开始闪动起明显的火光。 “海面上也来了敌人!”白思孟一愣,心中不由一阵紧缩。“空海同时袭击!” 他到这时才彻底明白! 火枪声中,船影之间那一线火光迅速扩大,已经颇为明亮。为要看到船影后面的起火点,二人不由自主地向前跑动了近百米。脚步停下时,他们看到的情景已经相当吓人。 只见离岸半箭之地,这里那里,红焰飞腾,照亮了好大一片水面。一群十几只小划子,簇拥着四只小小的单桅船,烧得里外通明,就像几个烧得正旺的火堆,分从两边紧紧地夹向一条大船。 在这之前,那大船已中了几支带着油纱的火箭,帆篷都着,飞舞的火焰已比小单桅船高出几倍。它的船身还算完整,但不久之后,必将变成另一个里外通明的特大火炬。 “那是咱们的‘白珠号’!”朱品声沙声惊呼,两手恐惧地握紧成拳,“完了!都烧成这样了!” 甲板上水手和士兵慌乱地奔跑,有的用桶泼水,有的用啣筒喷水,有的抡起大斧砍缆绳,降帆篷,砍掉已经着火的栏杆。 周围的船舰都一边对着袭击者放箭,一边惊慌地避了开去,生怕沾上火星。只有一些巡逻舢板奋勇划来,冲进敌群,一边放箭格斗,一边用啣筒协助救火,同时接运大船上的逃生人员。 “我的大圈圈!”白思孟腿都吓软了,“我的大圈圈!” 说时迟,那时快。他话音刚落,那片海面上便传来极为响亮的连环爆炸声。几大团闪光过后,烈焰冲天而起,极为耀眼,把一大片区域都照耀得如同白昼。 光亮的背景中,就像动画,就像电影中的慢动作,白珠号庞大的船体瞬间便膨胀开来,随即迅猛地四分五裂,就像大块的黑木炭似地中心开花。 它的整个上层船体拔地而起,划着雄劲的曲线,几近均匀地向四面八方抛射,直达那团巨大气浪威力的末端。 雷霆般的响亮过后,震荡的空气还在颤抖,而火光却猛然收敛,迅速黯淡下来。 余火尚存,黑暗无法吞噬一切,但原来船体所在位置,只剩下一片散得很开的乱木残板在无力地燃烧。 火光浅而且薄,零零散散,就像一片时而这里、时而那里使劲跳动一下的萤光,完全没法想像刚才它们还烧得那么轰轰烈烈、灿烂辉煌。 两人的心脏都要冻结了。 “我的天!就这么没了!”白思孟几乎带上了哭腔,“我的大圈圈呀!” 海港水深近二十米,这是一来就测量过的。捞可以捞,但是那么剧烈的火药爆炸,它已被炸成了什么样,完全无法预料。 白珠号也没了。它只是中型快船,只有几门长炮,对舰队而言,战力上影响不大。但它是白朱二人的座船,许多军队文件和重要的印信都在上面。 文件有的可以不要,有的可以补充,但是印信和符节却须再去申领,这是真正的麻烦事。 最重要的是小奇和小灰还留在船上,其中小灰还是呆在笼子里,也不知笼子锁了没有! 要是没锁,它们当然会自行逃生,而要是锁了,那结果就难说了:吓慌了的人是什么都会忽略的! 此外,人员的伤亡绝不会小。 幸好载运的陆军已经登陆,船上的炮手也在岸上协助运炮、安炮,只有水手留在船上。但剩余人数也有二十多,也不知逃出了几个! “叫他们快去查明,敌人的火船是哪里来的!”白思孟连连跺脚,咬牙切齿地对身边的亲兵说,“好个声东击西、声空击海之计!但若不是出了奸细,敌人怎会知道那就是我的座船!” 不久舰队负责人来到,还是唐副统领,一脸的惶恐不安。 他沮丧地匆匆报告说: “卑职已经查明:偷袭的共有六条火船,全是民船,原是专门征来运送马料。昨晚到得迟了,草料未卸,停在岸边,不知怎的,暗地里吃贼人夺了。 “那厮们将草灌上火油,趁我船队散开,打着我军旗号直闯入来。我船队中却也藏有敌方奸细,见那厮们入来,便用火箭射向都督座船,指示路径。那厮们便贴了上来,一齐发火。 “此等鬼蜮伎俩,里应外合,才搞出这般祸事来!卑职事前未曾察觉,事发又处置不及,以致惊了都督,确是属下失职。今卑职特来请罪,请都督严惩!” “我看到烧起来是四条,你怎说有六条!那另外两条呢?”白思孟问。 “那两条行驶在后,本来也要上来。因水手们见其情景不对,喝令停船,他等置之不理,水手便开枪打去,一连打死了几个,他才停下。现已拿获,请令处置。” “那小划子上的帮凶呢?” “射死了几个。其余见势不妙,都跳船游走了,黑暗之中……” “好了好了!”白思孟点头说,“既然抓住两条,那就是你们的功劳。俘虏你叫人去审,务要查明内奸是谁,他们又是如何天上地下地串通一气。抓出了内奸,你就没事了。 “请罪什么的,不须再说。情况经过,倒是要写一个报告上来!我的印信要是捞不上来,请旨另颁,也得说个事由才行。另外,还要防备那厮们再来一回,叫全体都要加强警戒。”。 扰攘半夜,好不容易才将打捞、救治、检查、安抚、警戒等一系列措施安排贯彻下去,众人才得稍歇。 敌人一招得手,却也没来第二次,但舰队和岸上大营已是一夕数惊。到得两都督知道小灰小奇都没事,被众军送到了中军大帐,天色已经微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33章 大圈圈不动了! 新 一见到他俩,那聪明的乌鸦便兴高采烈地扑到白思孟的肩头,叫道: “哇!真是一场漂亮焰火!可惜烧了些东西。不过那个好看呀,就像柏梁城里闹元宵,比扎得最大的鳌山还耀眼!” 肥嘟嘟的大雁听了很是不屑,撇撇嘴说: “没见过世面!就知道个鳌山!比鳌山大得多的东西见过吗?那叫火山!” 乌鸦是留鸟,自然比不上它这天南地北到处飞的。小奇也也不跟它比见闻,只讥笑说: “你老兄还别瞧不起鳌山!就这一把小火,就快把你的屁股烤熟了!那时火还没烧到,只飘过来一股烟味儿,是谁马上就在笼子里叫哎哟了?” 大雁呵呵,不好再说。 朱品声不由好奇地问: “哎,对了!起火的时候,那个笼子上锁了还是没上锁?” “哪天不上锁呢!“小奇叫道,“伙夫老林天天丢两条小鱼给它当夜宵,又怕猫来偷,每回都上锁,所以才差点儿把它的屁股烤了——我小奇但凡说话,那都是有所本的,不像一些人没有根据就瞎说!” “那它怎么出来的?老林头醒了?” “老林头——”乌鸦听了不屑地撇嘴,“他自己都是被人家抬下船的,还顾得上放它!哼,这事儿呀,我就不自我表扬了,叫它自己说!” 两个年轻人都看向大雁。大雁不好意思地偏过头去,小声说: “倒是它这碎嘴子给我开的锁!” 两个年轻人大为惊奇,互相看了一眼问它: “小奇你还会开锁了?” “我还先偷了钥匙呢!”活跃非凡的乌鸦大声炫耀,“老林头每回睡觉都把厨房舱的钥匙塞在枕头下,说是怕那些不成器的家伙溜进厨房偷肉吃。 “可他自己每天都睡得跟死猪一样,多少次被人偷了钥匙进厨房,把酒喝了又兑上水,他都不知道。还埋怨说现在人心不古,酿酒的舍不得原浆,兑水兑得一坛比一坛淡薄,都不好意思端出来伺候大人们了。” “还有这话?”白思孟奇道,“我们又不喝酒,他伺候什么大人?” 乌鸦叫道: “他嘴里的大人,就是船长、船副,舵手和水手头儿。他们天天喝酒,要不然怎么枪声啪啪响,火船都从两面夹上来了,白珠号还一动不动呢!唐统领问话,他们还说怕惊扰了都督,其实他们自己一个个都睡得打呼噜,叫都叫不醒!” 乌鸦心无城府,口无遮拦,就这一句,座船管事的就都有了大麻烦。 不过战舰沉没,本身就轻饶不了,多了这个旁证,也不过是加重处分,再想在舰队里吃粮领俸,恐怕要等下辈子了。 总之,小奇有样学样,偷了老林头的钥匙,打开挂锁,救了小灰一命。这份功劳,在两位都督眼里,就跟捞起了一个大圈圈差不多,从此对它更加另眼相看。 次日一早,善于潜水的兵丁便找到了两个沉到海底的大圈圈,系上绳子把它们提了上来。 但正如白思孟的预料,那俩娇贵东西光看表面,倒还光洁如新,炸损的痕迹很不明显,但内圈却是再也旋转不了了。 他摸了又摸,摸了这个摸那个,端详了又端详。手扒不动,就拿个木槌这里敲敲,那里打打,又是揩擦,又是矫正,又是打光,却怎么尝试都不行。 看来是圈体发生了变形,内外圈卡住了。这种精密机械,就是有千分之一的变形也会失灵,而仅凭肉眼却完全看不出来,想尝试着修理一下都无从着手。 废了!全废了! 圈子上来了,二人的心却一下子沉到了冰冷的海底。 一个极端严峻的事实摆在面前:大圈圈不动了,而那些小圈圈也没一个还能正常飞行。虽然还有五六只可以上下浮动一下,却也仅仅托得起一个花盆,还飞得时起时落,有气无力。 这下子算真完了!他们享有多时的制空权突然就没有了。 失去大圈圈,别说再去轰炸铜坞,所有现存的炸弹就都再也用不成。 一种最有威力的战斗手段,忽然被人一个小小的奇袭,就全部剥夺了。 从此以后,自己没有敌人有,反而要被人家骑在头上压着打!人家已经学会抛罐洒油,火药也不陌生了,会不会有样学样,福至心灵,反过来向王军这边扔炸弹呢? 这种失落滋味,一路顺风顺水的白思孟怎么咬牙切齿、舔唇咂嘴都适应不了,太难受了! 刚到铜坞就给他们来这么一个下马威,而且打得这么狠,这么要命! 他们不能适应,也不甘心,望着西面铜坞那高耸的城楼,恨不能一下子就把它攻破,以报这让人痛入骨髓的一箭之仇。 人在愤怒中很容易冲动。本来只准备长期围困的,但头天才被夜袭,次日下午,白思孟就下令逼近攻城,展开一场上了规模的报复性炮轰。 所部大炮有一半推上了前沿,对准城楼、城门和城墙一字排开,然后就像点名报数一样次第开炮。从最北边的第一声到最南边的最后一声,总共射出二百一十六发炮弹。 除了对准城楼和城门的十五炮是开花弹,其余全是霰弹, 铁片铁钉弹丸石块像暴风雨一样席卷城头,打得啸声四起,尘烟一片。雉堞上到处是蜂窝似的洞孔,所有竖立的旗帜全部削断倒下。 城后民居中也有许多门窗屋瓦连带遭殃,不是洞穿就是碎裂。但总体上杀伤的人却很有限,特别是城墙上——炮风一来全趴下了,你打谁去? 但是城楼却被基本摧毁,开花弹把它炸得七零八落,就剩一个高耸的瓦砾堆,加上几十根焦黑的柱子。 下面的大城门也炸出了几个大洞,城里军民不得不紧急上前堆砖垒土把它封闭。 因此效果主要体现在震慑上。 面对如此横扫一切、几无休止的炮轰,守军无不胆战心惊,从此连冒个头看一眼都不敢,生怕一个不当心就被削掉脑袋。官军若是真的趁势登城,只怕当时便可一鼓而下。 当然,破城容易占领难。之后一定还会有残酷的巷战,还要攻打守备坚固的王府,这就要与在重金厚赏之下拼死抵抗的成千上万亡命徒反复搏斗。 那时就是把大炮再推进去,也只能在大街上发挥作用,不可能进入狭窄弯曲的无数条矿城小巷。如果敌军躲进那里负隅顽抗,那时想要全胜,恐怕只好用血肉去铺路。。 两都督再生气,再愤激,也不愿那样干。不到危急关头,决不出此下策。 报复战过后,围城如故,战场又重新回复风平浪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34章 富贵险中求(二更) 新 城头炮风可怖,青铜王府里却是欢欣鼓舞。 老道的全盘筹划果然高明,第一招就出手不凡,炸掉了四恶督的座船,白朱二都督仅以身免。 尤为可喜的是,那最最令人生畏的大飞行圈也被一起敲掉,铜坞从此免除了轰炸之苦。 老仙儿大喜过望,立刻设宴庆贺,对老道的其他谋划也更加信服。 爱屋及乌。金老道威望升高,连钱钧都更得宠信,领受了对上、下两支虎贲军的监督之责,实际变成了校尉衔的将军。 老仙儿还让他自择,给他配了个副手叫郝文波,平时代行中军统领之事。于是,钱钧那股睥睨一切的傲慢、乖戾神气,越发叫人看不下去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白思孟不时将炮队拉上去轰击一阵,有时也派遣小股部队试探性地攻一攻城,一遇抵抗就撤了下来。 但在同时,什么活动箭楼,攻城槌,盾牌掘地车,也在不停地建造,始终摆出将要大举进攻的架势。 但仅凭这点儿做作,就想要朝廷知难而退,显然不够,两都督不得不认真考虑来一次真正的、却又不伤筋动骨的进攻。 这就需要情报,要确知敌方的军力部署。 这样既能一家伙楔进去,又能从容地退出来,不至于迎头撞上一堵硬墙,然后又被人在两侧夹着打,想退都难。 其实官军在城内也埋伏有眼线,不时传回各种消息。小灰和小奇高飞低掠,也能提供大量目视情报。 但是敌方也不遗余力地进行各种伪装欺骗,于是对同一件事情,同一个迹象,不时有互相冲突的说法,弄得人心里七上八下,没法踏实。 不过伪装再好,也有踪迹可察。最后斟酌得知:经过去粗取精,去假存真,手中现有情报,准确度已达百分之八十。 据此采取行动,赢面已有八成,想要成果的话,已经可以尝试着冒一下险了。 富贵险中求。换作别的急于做出成绩的人,早把队伍拉上去打了。但是白思孟太精打细算,就是不想白白消耗哪怕一点点兵力,不是万无一失,宁可不做,于是事情就拖了下来。 西海这边犹豫不决,柏梁那边却已等得不耐烦,一个半月还没到,朝廷的口气已经带上了谴责的意味。 “瞧这两句!‘切勿迁延拖沓,贻误战机’,虽然委婉,也是警告了!”朱品声摇着那通厚厚的指示机宜的廷寄快件苦笑着说,“大佬们的词令一字千金,都不是瞎撰的,肯定反映了毓华宫的心思!看来再不知趣,就要给咱们点儿苦头吃了。” “他们是身居庙堂之高,不知江湖之远。一个个也不知出过柏梁城没有,就在那里瞎议论!”白思孟郁闷地发牢骚,“拖到现在,我也想快点把握战机,无奈情报不给力何!” “也就是那几条新掘的运兵道没摸清了。”朱品声提醒道。“那几片都是树林,不管是从上头还是从外边,怎么都看不清楚!” “只知进口,不知出口,就跟不知道有这回事一样。几千人趴在地底下,随便一个伏击,咱们就可能多损失几百人!”白思孟摇摇头,执拗地说,“这是主要进军道路,我一定要亲眼看看!” “那就叫小奇去,落到地上细看,你给它掌眼!那不也等于自己到了?” “到不了!地道那环境昏昏暗暗,视野不佳。叫一只乌鸦进去,就不说别人看着奇怪,就是它看得清,我也看不清呀!” “这倒也是!”朱品声踌躇地收回建议,“小奇不行,小灰更不行。那还是多派几个细作去,叫他们扮苦力,挖地道,亲力亲为,不就一目了然了?” 白思孟还是摇头,说: “这跟挖战壕不一样,举目四望,什么都看得到。挖地道是各管各的地段。让去的只是要你挖的那一截,不可能让你随便瞎逛。再说已经挖好的地方也不会再让人去,他到哪儿看起? “新开的地段,一天才挖几尺,等挖好再报告,猴年马月了!不行,太迂缓!真得我自己去!” “我就知道一碰上事儿,你就安静不下来!”朱品声谴责地说,“但你去还不如我去——起码我会隐身。你就只会改个装易个容,扮个小兵还可以,扮小贩都不像!在那边到处走太不保险了。” “你去也不可能一直隐身,我不放心!”白思孟不同意,“而且我是做规划的,越是心中有数线条越细,越是道听途说线条越粗,这可不是瞎讲究,人命关天呢。” “那你自己不也是一条命?你去我能放心?乱哄哄一座城,千军万马的,不说被抓,稍不注意,踩也把人踩死了!” “我能那么没眼力?”白思孟不服气,“无非还是司令官不能怎么怎么的那老一套。不过我跟你发毒誓,这次去绝对小心又小心,决不会出问题!你为大局着想,我也是为大局着想嘛,对不对?” “还毒誓!简直拿你没辙儿。不过,这事还是没商量!” “都怪那些飞行圈没用!不然这算什么呀?”怎么都说不通,白思孟泄气地跺了几下脚,绕室转圈,叹气道,“惹急了我把它们全扔粪坑里!太让人失望了!” 这当然是气头上的话。其实直到如今他俩还心存侥幸,把两个大圈子分放在两条大舰上,让水兵们老驴拉磨似的,有事没事都去推上几圈,看最终能不能把它们磨顺磨滑,再次自然启动。 “非要去,那就一起去!”为眼下这个问题他们已经争论过好几次,看到他始终初心不改,更添上一脸的沮丧,朱品声最终也疲沓了,对他让了一小步。“六个圈子一人三个,这可再不能讨价还价了!” “真的?”白思孟喜出望外,立刻面露笑容,“你说的是真的?” “怎么不真?你不就是天天在营里坐,坐烦了吗?再说不让,有人就要得抑郁症了!” “那——好极!好极!”白思孟在室内拍着手蹦跳,兴高采烈地问,“那要是我们都去,营里交给谁?陈老耽?”。 “就他吧!你叫他来交代。” 对高级将领交代任务不用隐瞒,只要他严格保密。陈老耽老军旅,当然奉命唯谨。两人就趁黄昏未到,立即出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35章 夜闯乱山结 新 除了大圈子,他们所有的小圈子也都今不如昔。往日就像雄鹰振翅高飞,风驰电掣,现在却只能像公鸡上房,一起一落。 但是只要它们还能托一下人,就还有用。这回出发,两人就最后再利用它们一次。 他们首先搭乘小帆船,带着亲兵小队从海上绕大圈,接近黄昏时,才抵达崖岸,停靠在一处容易攀爬的地段。 在这里,他们舍舟登陆,在附近农舍找来一个当地向导,是个药农出身的药材贩子,问他能不能带到城里去。 向导搔着头说,以前勉强可以,现在里面筑了墙,有兵守着,就下不去了。 白思孟说:不能进去就不进去,你只带我们到那山头上看看。 军爷的话,向导不敢违拗,点了头就走在前面带路。 他们弯腰驼背一路上行,直达岸边山腰。这里地势崎岖,连羊肠小道也到了尽头,剩下的路程就要在乱石怪树间努力攀登了。 夜色已经降临,周围灰蒙蒙的。 亲兵们每人挎一个圈子,顺着峻峭的山脊,弯下腰来,手脚并用,边探摸边往上爬。白朱二人空着手跟在后面,都还感到吃力。 特别是这天时值初一,天上无月,仅有河汉灰白、繁星灿烂,亮度极为有限。 周围一片暗沉沉的,景物与地面都模糊不清。 白思孟十分担心朱品声的安全,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说: “到处黑黝黝,就像进了树林子。这要是一脚踏空可不得了。点个亮吧!” 半夜摸营,自须禁火,但距敌还远,脚下又确实看不清,只好破例。 亲兵们遵命,立即停下来打火寻柴,扎了好些火把。火炬晃动,顿时驱散了黑暗。 借着这晃动的光亮,他们望向前路,吃惊地发现,前面的地势更加崎岖不平。 乱石层叠,便如怪兽蹲伏。盘曲的树枝树干,张牙舞爪,只要稍许大意就会被一跤绊倒,摔伤在哪个坑洼或者石坎上。 若是运气更坏一些,失足时不巧正在通过崖壁,那简直会一跤直坠山谷。 “宁慢三分,不抢一秒啊!”白思孟随口借用一句那边世界的口头禅,提醒大家谨慎,也不管人家知不知道什么是分,什么是秒。 不过头儿这种时候说什么话,无非都是要人谨慎,这一层大家都明白。打头的亲兵立刻喊住向导,压低了速度,这就行进得更慢了。 攀爬了一个多小时,七转八绕,好不容易才到达这一带的最高处,海拔起码已有三四百米。 由此倾斜往下,有名叫作北天梯,是一连串的天然石阶。 这石阶高低不等,有的高差一两尺,有的高差三四尺,有的粗糙,有的光滑。 人在黑暗中想通过,既不能走也不能跳,全得趴下来,手扶上一阶,脚探下一阶,一级级地挪身而下,不然便会滚下陡坡。 这种下山法,习惯登山者大概都经历过。 当你累得腿脚脱力、膝盖乱抖时,不采用这个笨办法还真不行! 有时累过头了,肌肉失控,不但站都不敢站,就是蹲着走,还得用手使劲搬动那死活不听话、动都动不得、近乎麻痹的脚脖子呢! 这天梯蔚为大观。有的地方宽,宽得像大会堂的大门口;有的地方窄,窄得两人并行都难。 有的地方直,一个篮球往下滚,能连蹦几十下;有的地方曲曲弯弯,就像遇到了鬼打墙。 他们摸呀爬呀,一下就是百八十级。但在这一路行来的路上,这一段还要算是走得最顺畅的。 到了天梯尽头,眼前就只一片斜坡。 向导说,前面斜坡底下,就是断崖绝壁,足有二十多丈高,直上直下,无法攀援。人要下去,只能用专用的长绳往下吊。 问他有人试过下去没有,他说有自然有过几个,但只有两人成功。如今以前试过的人都当兵去了,附近再也没人敢试。 “有没有藤条什么的?”白思孟仍然抱着一线希望问。 “军爷是想攀藤附葛?”那向导笑了起来,连连摇头,“这种东西以前倒有。架不住近来上岛人多,家具腾贵,那些上好的葛藤都叫村里人来到崖下,一根根砍了做藤床藤椅去了。” 总之,这儿就是道路尽头,看一看就该回头了。 “好吧!”白思孟说,“我们也不走了,就在这儿呆到天亮,好看看城里的情况。你们都回去。刘四喜,回到海边给老乡一两银子酬劳,然后自回大营,等我们的消息。” 刘四喜不解,先叫大家取下圈子放在地上,然后问: “如此荒野,恐有野兽山精,二位都督一个人都不要留?小的情愿留下伺候。” 白思孟笑道: “我们又不是没带枪,怕什么野兽山精!你们走吧!都走!” 刘四喜默然,但还是留下了几十个火把和打火物,以及一个鼓鼓的衣包,这才带队返回。 亲兵小队一走,夜风飒飒,四下寂然。两人感到有些冷,情不自禁地十指相握,含情相视。 对视许久,白思孟不禁意马心猿,慢慢向前伸出嘴唇。 朱品声睁大眼睛等待着,突然身体一颤,一笑回头,推拒说: “别扭死了——嘴没到泡沫先到,像突然袭击一样!这就是你想要的是不是?怪不得你缠死缠活地要来,现在来了,也挨到了,行了吧?” 白思孟样子做了,实际上却没得逞,想想也挺可笑,不由摸摸脸笑道: “就这一下?连形式都还没完成呢!我也想按正常模式,可这泡泡太任性,没叫它出任务它也往前冲!” 说着他吭吭地咳两声,就想改成正常模式,但朱品声的手已经抬起,堵住他的口唇,嗔怪说: “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忘这些!下面就是龙潭虎穴,就这还吓不住你呀?” “就是因为马上就要下龙潭、闯虎穴,所以才叫人依依不舍!这要是——”。 他刚想说这要是一去不回……朱品声柔软的手掌已经按牢在他的嘴上,佯装生气,温柔地说: “好啦,不许胡说!吉人自有天相,万事逢凶化吉!从现在起,一切只准拣好的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36章 神兵天降(二更) 新 白思孟乖乖地让她捂着,鼻子用力抽风,吸进来作嗅闻状,连声赞美说:“好香!好香!” 朱品声噗哧一声笑了,说: “这一路四脚着地爬,手上沾的尽是泥土味、青草味,哪有一点香了?叫你拣好听的说,高雅的想不出来,就只想起来这个?” 白思孟涎着脸笑道: “怎么不香?只要叫你踩上一脚,连泥巴都变香。不是有句诗词吗——‘零落为尘碾作泥,只有香如故’你用脚碾,它都香,更别说用手碾了!” 朱品声忍不住又笑了,说: “瞧!瞧!还引经据典起来了!人家那是借花喻人,歌颂志士不惧风霜刀剑,不向世俗偏见与恶势力低头,是种悲叹,你却拿来形容袜子里的东西,真是张冠李戴,比喻不伦!” 白思孟也笑了,说: “唷,还是我比喻错了?嗯,这说明我修为还没到火候!什么时候修为赶上你朱姐了,那就字字赛珠玑了。唉,这也不知道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这恐怕就要等到你的年纪赶上我才行了!”朱品声咯咯笑道,“在这之前,再努力也不中!” 这话机带双敲,似乎是说文学修养,又像是给亲昵的举动划定时间表。白思孟心思敏锐,有什么体会不到? 但到底哪方面的意思多些,这却难以判断。他两头乱猜,舌头伸着,不知说什么好。 “走吧!”朱品声生怕夜长梦多,不再给他机会,但刚准备迈步,又停下来,指着下方的坡面说,“这段路不长,却尽是树根老桩,太危险了,不如现在就发动圈子!” 白思孟看看果然,点点头说: “好!正好先试试机。可千万别来个空中停车!” 这就要进入角色了。 当下两人先换掉官军衣饰,然后在腰间各套上五只圈子——连力道最微弱的几只也带上了——再按程序一一发动起来。 朱品声的圈子力道强一些,五只有四只内圈旋转,立刻把她托起数丈。她赶紧照方调整,这才稳住。 白思孟盯着看了一会儿,称赞说: “还好,还算给力!不过这是刚开机,蓄久力足,一旦开始消耗,劲道就会衰减。快得很,所以一定要随时注意!” 说完他不再耽误工夫,手在腰间熟练地上下摸弄。一只,两只,三只。 五只中只有三只内圈转动,只能托着他缓缓上升。 他心中一凛,忙说:“快走,斜线往下!”说完带头下冲。 山坡只延续了三十几米就到了崖边;绝壁如削,笔直向下。他们的飞行仍然保持斜线,边飞边观察下方。 一飞出悬崖就能看到:城中虽无路灯,各家也房门紧闭,但不少大宅高楼还是灯烛荧煌,颇有些散射的光亮。 天上则虽无月亮,但满天繁星璀灿,河汉泛白。 天光映衬着那些灯光,地面虽然仍旧幽暗,但色调已是灰的,而不是深黑,街区的轮廓大致可以分辨。 他们的目标是直接飞越城北新筑的两道墙垣——它们太薄也太矮,还称不上是城墙——过去后就是老街区,可以着地。 由于墙垣紧邻悬崖,平飞一分钟即可过去。只要降落在第二道墙垣后面,就进入了小巷。 但两道墙垣之间就是民军屯集处,夜晚戒严,还布置了哨兵,飞过时一定要悄无声息。若是碰巧被人抬头发现,那就糟了。 哨兵一报警,千百人一起涌出来搜捕,张弓搭箭。你浮在半空,不上不下的,往哪儿躲? 因此他们的降落颇费心思。一开始必须紧贴崖壁,利用深黑的崖体作背景掩藏自身,迅速下降。 这样做同时有另一个好处,就是趁圈子动力仍存,尽快降低本身的高度,可以避免失力时从高位一跤跌落。 但是有一利也有一弊,就是改平飞时如果动力衰竭,托不起人体,高度又牺牲得太多,就难以滑过墙垣。 飞不过去白思孟还能硬钻,但朱品声就为难了。对此只有一个救急办法,就是改装易容,鱼目混珠。 着手下降前,他们不但换上了铜坞民军的军服,脸上还涂抹了几道黑色,就像两个稚气未消,被强征来服役的娃娃兵。 人们对娃娃总是不大在意,即使在意了,他们还有一套精心编就的瞎话可用。 下降一开始很顺利,而且叫人依恋。 这是他们最后一次用圈子飞行。这么灵活自如又操作简捷的飞行器,此生恐怕再难遇到了,因此这最后的体验尤其珍贵。 他们在空中迅速会合,手拉着手,伸开臂膀,先像两只雄鹰一样翱翔一段,远离山石,避免擦碰,然后伸直身体,跳水一样急坠。 降下三分之二高度后,他们又小心地拉动圈子向上,逐渐减少下降的速度,这就进入了超重状态。 这种沉甸甸的感受只维持了短短几秒。很快他们就稳住在离地不远的空中,一眼便可看清眼前那道近两丈高的新墙和它后面一大片整齐的房舍。 那就是民军的兵营。 “动作要快!”白思孟小声说,“一过第二道墙就落地,不过得落在小巷里,别落在人家房顶。城里尽是老房子,瓦片一踩就破。” 朱品声点了下头,便拉紧他的手。两人一个转折,急急窜出,平飞过墙,就像两支射出的利箭。 这段距离约有一百米,不长也不短。朱品声的圈子劲力足,一直保持高速,但白思孟的圈子很快疲软,飞得十分勉强。 朱品声立刻察觉,不由担心地向他望了一眼,再次拉紧了他的手,助他平飞。 但这也只维持了几秒钟,两人的速度就都慢了下来。 说脱力就脱力,让它走偏躺倒,这鬼圈子事先连个招呼都不打! “你先走!”白思孟突然用力甩脱右手,“我自己摸出去!” “不行!”朱品声焦急地拉紧他,“一起走!” “走不动了!”白思孟说。 真是说时迟那时快,他腰间几个圈子的内圈像得到号令似的,忽然在两秒钟之内,全都停了下来。 升力一去,他的身体,也就重重地跌落到两米下方的地面。幸亏他已经做好了着地的准备,这才没摔跤。。 这时,距离第二道墙垣的出口已经不远,直线算不过十米,却隔了一排平房。 他们落在兵营中间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37章 捕“鼠”问道 新 “你快走!”眼见敌兵随时可至,处境危险,白思孟立即回头,对跟着降下来的朱品声小声喊,“到小巷去等我!” 朱品声头一扭不听,反而掏出小刀把腋下的托举绳一割,让圈子砰地一声都落在脚下,惊得白思孟脖子一缩。 这样决绝,那还有什么话可说! 白思孟接过刀子,也把绳子割断,丢弃了圈子,拔腿就走。 “等等!”朱品声小声说,顺手把左轮枪递给他,“双枪保险!” 然后,她右手握着短刀,自己一个转身,飞旋几圈,渐渐失去身影。 “去吧,我给你担任尖兵!” 啊哈!白思孟心下大定,心想:一急都忘了!这下还有什么好怕的,只管走好了! 刚走过一处房门,便听吱呀一声,门扇打开,一个衣衫不整的汉子走了出来,往门边一转身,就撩起裙裤撒尿,还一边大声向屋里说: “都不许动牌,咱家都记着呢!” 看他的模样,正是个民军。 白思孟透过敞开的房门往里看,只见一伙人围着大炕上的一张矮桌,乱糟糟的正在聚赌。 这景象,在他自己的海军里以往也屡见不鲜,不久前才整顿得好一些,不想在这里又见到了。 拐过平房的墙角,便已看到墙垣的大门。两个扛着长矛的民军分站两边,想来累了,都歪斜地倚靠着门框。 “什么人?”其中一人看见,立刻直身喝问。 “撒尿的!”白思孟说着假装要退回去,然后哎哟一声歪着身子扶住墙砖。 “兄弟怎的了?”那哨兵问,天晚了左右没事,就过来看。 嘭的一声闷响,他一离开门口,就被人从上方打了一下,立刻一跤摔倒在地。 另一个哨兵见状,不由好笑,说: “你也怎的了?踩了自己的裙摆?” 他刚要过来扶同伴,不想自己也挨了一下,扑通一声也倒了。 白思孟咧嘴一笑,立刻一溜小跑,出了大门,身后那两个哨兵怎么爬起来,怎么疑神疑鬼大惊小怪,就与他无关了。 出了大门,面对的不是小巷,而是一条次要的街道,少说也有两丈宽阔,一色青石铺就,结实得走坦克都没问题。 白思孟一愣:这离自己要去的地方可就远了。 他计划中要去的地方是民军屯集区与东城墙之间的地下通道。 侦察显示,墙垣东头已经开挖了一个很大的洞口,足以让整支军队快速通过。 如果洞口里面是地道,那就是条能埋伏大量兵员的屯兵洞。当官军攻打相对低矮破损的东城北角时,由这里冲出增援的民军将是个不小的威胁。 大圈圈尚在时这不是什么问题。只要发现并轰炸进出口,把这两处炸塌,敌人就出不来或是不敢出;现在没了大圈圈,就只能用炮轰封锁。 这就成了隔山打牛。把炮口抬到极致,像迫击炮那样发射,炮弹倒是打得到,精确定位却成了最重要的问题。 现在他们已经出了屯集区,怎么走才能绕到东城的城墙下? 朱品声猜出了他在找路,就贴在他耳边说: “逮个俘虏问问?那边那个蹲地上喝豆腐脑的,好像就是个兵头。” “不错!”白思孟抬眼看清楚了说,“可是那边还有人走动。挑担子的也在。得等到没人。” “那得等到什么时候?” 啊,对!白思孟心想。 现在自己双枪在手,要是在那边世界,只要走过去,拿枪对准他的背后一杵,低喝一声不许动,对方就会一声不吭,乖乖地跟自己走,等走到僻静处,想问什么就问什么。 无奈这边的人绝大多数不认识枪,吓他没用。 而要是用刀,对方是军人,一把短刀不见得能辖制得了他。难道又要朱品声去打昏,然后再拖起他走? 他在心里嘀咕斟酌,朱品声早已等得不耐,在他胳膊上弹了一指,说: “忘了带夹子了吗?怎么不用?” 哈!真是一言惊醒梦中人。 白思孟顿时记起,夹子夹人曾经屡试不爽,这岂不是最好的捕鼠器?无声无息,又无所不包。当头罩下,比刘三针的丝网还扎实。就是它了! 这时那喝豆腐脑的老兄恰好喝完,向挑担的人还了碗,已经起身。借着路旁的灯光可以清晰看见,他一边往这边走,还一边舔舐嘴唇上的白渣。 等他走到跟前,白思孟便从暗处走出来,叫声:“嗨,大哥!” 那人闻声一愣,站住脚扭头看他。 就在这时,一只纸板夹飘然而至,停在他背后,就像一张鳄鱼嘴巴,端端正正地一开又一合。 啪的一声,这军汉忽地一下,立刻凭空消失,无影无踪,就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白思孟装腔作势地揉揉眼睛,像是见了鬼,却不见有人过来,也没人扭头往这边看。于是,他不再捣鬼,一伸手便从朱品声手中把夹子接了过来,转身就往人家屋后走。 在一个生满灌木的墙角,他蹲下来,翻开夹子,找到夹人的那一页,一看,那军汉正缩成一团闭眼躺着。 他用手在页面上拍拍,那汉立刻惊醒,揉着眼睛向上看,顿时吓得不知所措。 白思孟自己也睡过夹子,知道这时那汉看到的,就是一整块电影银幕那么大的一张人脸。 作为现代人,他白思孟恬不为怪,但是这个军汉,若不以为是碰上了凶神恶煞,那才叫有病呢! 果然那人立刻吓得抖抖索索,面白如纸,上下牙嘚嘚地直打战。 “吾家,大青铜地面夜游神是也!”白思孟咬牙瞪眼,低喝一声吓唬他,“下方来者何人?快说!” 那汉几乎吓晕,张口结舌说不出话。白思孟又严厉地“嗯”了一声,他逼急了,才结结巴巴慌忙答应说: “小——小——小的——小的,忠义——忠义军北——北营赵全——全……” “现任何职?” “三队——队——队官。” 白思孟这才注意到他的服装,见他果然是低阶军官装束,只是头上没戴作为军官标志的带穗的军帽。 他心中一乐——既然是正儿八经的军官,所掌握的情况就应该高级一些。 “尔说!尔营中地道在哪里?” “地——地——地洞在东——东南——角——角……” “那洞通向何处?”。 “没——没——不——不——不通……” 不通?这可怪了。那还挖它干什么?当堆白菜萝卜的地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38章 邂逅王府(二更) 新 “不通?不是通向东城墙么?”白思孟瞪圆眼睛。 “不——不通。真不通……没——没——没挖了。”赵全可怜巴巴地交代。 “没挖了?怎么不挖?” “王校——校尉说——不——不挖了。就——就——不藏兵了。” 不藏兵了?白思孟不懂,又问下去,才知道北墙垣这里,原来就没打算挖运兵地道,而是防空地洞,所以只有进口没有出口。 后来老道设计炸掉了白珠号,自信已经毁掉了那最最可恶可怕的大圈圈。既然官军已经无法发动空袭,便叫手下的民军索性连地洞也不挖了,就只一个浅洞撂在那里,养了十几匹军马,留待城破逃跑用。 原来如此。 担了好几天的心,白思孟这时才感释然,胸中一宽,就想放了他。 朱品声见状觉得还不够,就说: “好不容易逮到一个!再问问军力部署!” 一问让他俩都吓出一身冷汗,原来老仙儿这儿也有大炮! 早在半个月前,也就是刘三针弄去几门绿眼大炮后,他也动了心。 绿眼舰队已经全体覆灭,仅剩下驻铜坞的一个后勤补给站。老仙儿亲自前去,看过不错,就连收买带强借,硬要那些后勤人员把家底全部献出。 这批东西包括上百桶火药,一百多支火枪,四十余尊火炮。 火枪他有些怕,既怕伤人,更怕别人用来伤己,不敢用来武装自己的亲兵,就先存放在内库。 火炮则眼前就用得着,于是全部摆开,在城内大街和城门洞后隐蔽安置了二十几门绿眼大炮。 这些炮位大都设在附近的民房,墙上挖了炮口,用芦席虚掩着,方向和射程早就定好。 只要官军破城,炮手就会装药,等他们蜂拥而入时突然开火。那一阵排炮打出去,何止要杀伤千数百人! 就是在城墙上,以及那废墟一般的城楼里,他也秘密地安置了十余门,且清一色配备的是带个猪尾巴捻子的开花炮弹,随时准备往攻城部队的后方射击,专打旗帜下的重要人物。 这可是重大的突发情况! 白思孟紧张地向朱品声那个方向望望,似乎要征询她的意见,却没听到她的反应。 朱品声自己也不知该怎么办。 官军一向自高自大,自以为绿眼一败涂地,退往西方,再也不敢回来,因此在大青铜一带,只有自己才有火炮;而老仙儿墨守成规,只有冷兵器,一时半会决无对抗能力,所以一直没作防备。 不料老仙儿突然祭出这么一招!官军一旦攻城,猝遇此物,肯定会慌作一团,吃个天大的亏。 白思孟还想详细审问,但那汉子所知有限,问来问去就那些话,再没有重要的可说,只好不问了。 “怎么样?”白思孟合上夹子问,“要不要去城门那边察看?有的话,就收了他的大炮!” “行!”朱品声早有此意,立表赞成,“有大炮就收大炮,没大炮也没什么,就地侦察一番,也好比对一下你的进攻计划,看要不要修改。 “我看这金老道狡猾得很,没有的装成有,有的装成没有。以前搞到的他那些策划案,现在看来虚虚实实,全都可疑!” “一点不错,”白思孟心有余悸地说,“这位老人家好像熟读过孙子兵法,‘示形’二字玩得出神入化。 “像这些大炮,咱们事先完全不知道,一知道,计划就全得变!类似的情况谁知还有多少!倒叫人好好出了一身冷汗!” “那就好好地来个实地考察,查个一清二楚!再不能让他装疯卖傻地给矇了!” 两人议定,白思孟便扛起赵全拿的那枝长矛,继续他的小兵伪装。两人还是一明一暗,一显一隐,沿着小街走向城区中心。 战争时期,又是大晚上,街道上没什么人,巡逻队倒是时时经过。有时队官认真一点,还会问一声:“呔!汝这位兄弟是哪营的?” 白思孟就回答:“忠义军北营的。小的赵二全。” 一般问过也就过去了。有时碰上同样是民军的逻卒,对方还会笑着说: “二全?只怕就是那老赵——赵全的弟弟!哥俩当兵当到了一起。” 白思孟心中好笑地想: “算你聪明!赵全可不就在我的夹子里!” 走到城中高处,便见一处挂着十几个大灯笼、光光亮亮的地方,几个卫兵守着好高好大一长片马棚。白思孟心想: “难道这儿驻有老仙儿的骑兵?铜坞郊外的马场不少,但都是矿上的役马,乘用的不多。地形又是半山坡,坡坡坎坎,进深也小,骑兵根本派不上用场。那么,这儿是官员的驻地?” 想打听却找不到借口,忽然想到赵全也许知道,他就打开夹子,拍一下,让夹子正对那边,然后问他: “尔好生看看:那是什么地方?” 赵全睁大眼睛一看,畏惧却又充满敬意地说: “不敢欺瞒尊神:那就是青铜王殿下的王府。” “王府?”白思孟眼睛一亮。果然,超越马棚的平顶,灰暗中,后面赫然矗立着一带高墙。 这是他第一次在平地上看到这群建筑。 很久以前,他曾向这座港口城市扔过炸弹,也曾在空中侦察过一次。 但那时的王府所在地在他的眼中,也不过是城区千万个纸盒子、长木块似的建筑中,若干个头稍大,分布稍广的块状物而已;而且同样挤挤匝匝,参差不齐。 但是现在,自己就站在它外面,从平地高度看上去,才发现它竟然是一处楼宇连绵,高大厚重,坚固异常,颇有气势的要塞城堡。 原来,这本是当地一个世代土豪的祖传大宅。 土豪有钱,一开始就占用了上百亩地,年年建,代代扩,又加花园,又添院落,连房带院,曲里拐弯,竟数不清有多少房间、多少走廊。 千门万户之外,建筑特色上也是踵事增华,极尽豪奢。 但江山不改,人事无常。俗话说:人无千般好,花无百日红。 就在上一代,土豪家族有人为非作歹犯了大罪,就地拿问。地方官审了,一层层申详上去,直达朝廷。最后定案:本人斩首,家属远戍。。 他们本是聚族而居的,是非对错,千丝万缕扯不清干系。上官拍案一怒,族人顿成惊弓之鸟,为免祸殃,纷纷贱卖家产,然后全体搬迁到内陆。 但细软好带,田矿好卖,那大宅却实在太大,所以一直没卖出去。老仙儿称王后,反正是无主之地,不占白不占,就把它收归己有,变成了青铜王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39章 潜入宫室 新 当然,大宅再气派,做王府还是不够。为安全计,也为显示王者气象,老仙儿一进驻就命人大兴土木,增修增建,一直没停。 其工程项目繁多,又是加高围墙,又是增设箭楼碉堡。大宅也能加层就加层,能筑台就筑台,还架设了许多空中通道,叫做飞桥,便于卫士居高临下,来回巡逻。 为扫清射界,利于防守,在大墙外还逼迁民宅,砍去树木,弄得四下里满目萧然,却也是一目了然,更加易守难攻。 老仙儿自以为得计。不过也亏他这一番努力,如今让平常人冷眼看去,果然是巍峨厚重,戈甲森严。 “那马厩中还藏有人所不知的机关!”身陷囹圄,赵全自觉性命堪忧,竭力要讨好尊神,主动检举揭发说,“名目叫作铁磨盘!就是百十具自带轮子的大铁碾子,插满尖刺。若是官军打来,将它沿山坡推下,便似铁牛冲阵,轰轰隆隆一往无前,片刻间便可横扫千军!” “哦!这不是铁滑车吗?”白思孟不由心想,这东西《说岳全传》里提到过。“原来老道还会借用古董!可这东西是一次性用具,再多也只能吓唬一下,滚到坡下就都完了。比在坡上放几门炮作用差多了!” 但是绕墙观察一遍后,眼前这个他们破城之后的主要目标,其警戒之严密还是令他们吃惊。 眼下这里的战争气氛极浓。不但那些围墙、箭楼、飞桥之上人影来去,络绎不绝,就连外面的墙根下,都每隔两丈就站着一名执戟士兵; 三层台阶的大门口那儿更是铁甲玎玲,刀枪夹道,军装汉子乌泱乌泱的,显得格外戒备森严。 “旗号是中军。这儿摆的都是钱钧的队伍!”白思孟辨认后说,“老仙儿对他最放心,才叫他贴身护卫。看来他知恩图报,也使出了浑身解数在伺候!” “后门还有蛟龙喷水和荆棘坡!”赵全匐伏在夹子里,见尊神感兴趣,就又格外殷勤地添加说: “荆棘坡就是一片铁蒺藜,地下有机括,人马踏上,那蒺藜就嗵地弹起,顿时便让人寸步难行。蛟龙喷水则要大法力伺候,那水一喷,箭似地飞注,撞上的无人不仆。” “那东东我在老仓已经见识了!”白思孟心想。“泡泡虹吸,再用泡泡加压,老妖道玩得得心应手!可惜我怎么也试不成功!” 得陇望蜀,见猎心喜,既然摸到了墙边,这时他便一门心思,只想知道墙里面的情景。 不但想知道老仙儿又在做什么坏事,进行什么谋划,最好还能摸到钱钧或是金老道住的地方,把他们剩余的圈子、法物什么的都偷回去。 当然喽,法物有哪些、什么厉害、什么不厉害还不清楚,但圈子已明白无误,成了此时最要命的东西。 老仙儿虽然不会造铁壳炸弹,但手头已经有了火药,装进罐罐里,插上捻子,也能用圈子扔。点燃了随手一放,完全可以反过来轰炸官军!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一定得提前搞掉! 拿不到制空权,再弄没了玩把戏的工具,看他们还怎么蹦跶! 少年人有了什么主意,往往看脸色就猜得出来。见他听了人家的话,便又心痒难熬,跃跃欲试,朱品声不得不轻轻拍他一下,出声警告: “进了城,又想进宫,你还有完没完?你想冒多大的险呀?这里可不比北营,人来人往,刀枪乱晃,还到处机关重重。 “赵全说的那些你也听见了,这王府简直就是龙潭虎穴!踏错一步都可能是杀身之祸。真出个什么事,只怕我想帮都帮不了你!” “我有夹子我怕谁?”白思孟目光灼灼地拍拍腰间,睥睨一切。“谁来我夹谁!夹一百下夹不完,就夹一千下,我就不信扫不干净青铜王府!” “那也得人家乖乖让你扫才行,我的哥!”朱品声厌烦而又有些好笑地说,“要是人家见了你,一声‘奸细!’二话不说就一箭射来,你怎么办?还能张开夹子把箭接住? “除了弓箭,还有飞刀,袖箭,弹弓,投枪,样样飕一声就能要人的命!你还当是去游春赏景,叫雨点、花瓣打那么两下,叫小猫小狗挠那么两下呢!” 她这么激烈地反对,白思孟招架不住,只好息了那蠢蠢欲动的蛮干心思。他两手一摊,作了个无可奈何的样子,转身问: “不进去,那咱们现在干什么?去东面,收那几十门大炮?” “大炮不忙,黑咕隆冬的怎么找呀?到了早晨再说。现在先找个旅馆,让你安顿下来。” 白思孟吃惊道: “住店?看你说的!我可是来侦察的,不是来旅游的。搞情报就要趁天黑才好,天亮还容易暴露了。” 朱品声两眼忽闪忽闪地说: “我就怕你说的这个暴露,所以让你先找个地方躲躲。你躲扎实了,我才好帮你去还这个愿!” “还我的愿?什么愿?” “进王府呀!”朱品声说,“你那么急慌慌地想往里闯,没人替你看看你能甘心?反正我当你的眼睛也不是一次两次,今天趁我高兴,就再当一回,省得老看你噘着那张嘴!” 原来她想代劳,独自闯宫! 这也罢了。虽非亲身涉险,却也聊胜于无。 至于安全,白思孟想,从南叙府的囚车开始,朱姐摸营闯宫也不是一回两回,每次都能好去好回,还弄回不少情况,这次肯定也不会例外。谁叫她会隐身呢! 既然无法阻拦,他便爽快地答应了,却也不忘加上一句: “可能的话,把老仙儿的圈子再弄几个回来!” 老仙儿的圈子肯定都充过力的,不像别人的那么疲沓。 “就怕找不着,找着了咱岂能放过?”朱品声笑道,“我也想飞着回去呢!” 贸易之地,旅店众多,边走边问偶然经过的路人,很快就在附近找到一所。 老板问时,他们就说营门关了进不去,暂住一晚。 两人提着刀矛,既是兵丁,又肯给钱,老板屁话不问,就给安置下来。朱品声便独自出发了。 经过长久的练习,加上最近惠如仙又亲自指点,朱品声的隐身之术已经炉火纯青,那点掩盖不住的花斑色迹早已消失。 此时她甚至不用下楼,在窗前将身一扭,当即便如空气一般飘然而去,落地后快步如飞,不一会儿就到了灯笼高挂,亮光四射,热闹得如同集市的王府大门跟前。。 这里虽到很晚,但进谒的、拜访的、奉召而来的、进府伺候的、军人轮值的仍然川流不息。若是当探子,只要能瞒过卫兵的火眼金睛,趁乱混入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是对于一个隐身人来说,这种混乱和热闹反而是个障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40章 箕踞军咨堂(二更) 新 朱品声几次要往里进,都因人群太密而不得不缩身退回。 那两排卫兵就像一道安检走廊,看谁不对味儿都可以放平枪杆拦下,问上几句。 朱品声要过,问是没人会问,但前面的人被拦下,你这跟在后面的要就停步,要就得钻枪杆,甚至得伏地潜入。虽然隐身,没人看笑话,她也不愿这么狼狈。 看那围墙上方,虽然有人巡视,但围墙不比城墙,走不得人,巡兵都是在沿墙搭建的飞桥上昂首阔步,只偶尔向墙外瞟那么一眼。 她再看看那牛马市一般喧闹的大门,认定无法径入,就决定翻墙。 这在她更非难事。 早在皇宫中与五天罡周旋时,她在情急之际也曾缘柱而上,那时还以为是手掌柔软,产生了吸盘效应。当时自己心中不觉一阵狂喜,心想如此救命的效应,来得真是时候,有如天助啊。 但后来完事了,她刻意再去练习,反而做不到了。十指就像两个漏勺,无论它们的抓握,绵软柔和到什么程度都不行。这问题曾经让她好久好久,百思而不得其解。 只是很久以后在海上,有一次她心血来潮,突然很想爬上桅杆看看远处。正要攀爬,却发现桅杆表面沾了不少海鸟粪便,灰白夹黑,又腥又臭,正在她伸手欲抱的高度。 她生有洁癖,很怕沾到讨厌的鸟粪,却拗不过想爬上去的热望,于是便使出随身技巧,手无形一甩,已经搭到了鸟粪上方的木质部,一用力,便感到桅杆的圆柱面自然而然地凹进去一块,刚好成了抓手。 她用力一扒,竟然扒住了,身体便随手而上。再伸出另一只手,一甩一扒,又挖了进去,再次扒住了。 这时她才知道,原来她的功夫已经练到具有侵蚀性,能够随机侵入致密物体的内部,牢牢地占据一小块地盘。就是这,给她提供了额外的支撑。 这下真相大白! 原来,救过她命的才不是什么吸盘效应,而是身上这变形空间的功劳! 原来不能自由催动它,是因为火候不到。只是到了那天那朝会大殿上,濒临死亡的威胁,人的注意力高度专注,才让她突然间功力迸发,变不可能为可能了。 此后又失去那种能力,也不是功力退化,而是一来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以致方向走偏,只专注于手掌的抓握技巧,二来猝发的功力进益没能持久,还要等待后来更多的积累与修习。 而现在,她的积累已够,形神归一,心意集聚,收发自如,动作上也就能信手拈来,随心所欲了。 这事别人不知道,她也一直不打算说。 他们同门一派的规矩,由于各人的天赋不同,资质不一,一向都是师傅领进门,修行靠各人。 甚至连师傅也不要,就是自己亲身体会,潜心自习。所以她的进境如何,本事多大,到了什么高度,她本人绝少提及,别人也都不问。 习惯如此,自然而然,所以她会隐身,别人都早已知道,她会爬墙上柱,四人中的别人却一概都不知晓——连亲密如白思孟,也是懵然不知。 这情形就像那句歇后语说的:哑巴吃汤圆,心中有数而已。 当下她觑准位置,不慌不忙,走上前,左手往高处一伸,便抓进一块砖里,然后右脚一抬,又踩进另一块砖里,一用劲,身体便升起一截。 再抓再抬,几下便上到墙顶,就像登梯似的。 她心中高兴,浑身松快,不由想,要叫那特爱吟诗的几位男士看到,肯定又要背诵李白的诗篇了! “脚穿谢公屐,身登青云梯。半壁见海日,空中闻天鸡……” 海日天鸡还早,青云梯却已实实在在,踩在咱朱大小姐的脚下了! 她高高兴兴,翻墙下来,寻路直入,一直走到也被人戏称为白虎堂的王爷办公处:军咨堂。 此处正如其称谓,是王爷咨询过问王国军务的重地。平时聚集在这里的绝大多数都是军人。 这些人若是散在城市各处,不穿军服,也就跟普通老百姓一个样,没有什么特别,人家也不会怕他。但是一旦穿上那带着象征意义的军服,立刻就添上了三分威严。 若再将帽饰甲胄一套,明确了官阶,那就变成了十分威严。 若再让他进到这王国最高司令部里,被这庄严气氛一浸泡,那腰杆子一个个的,更是僵直得不会动,一张阔脸也就越发黑得像铁了。 朱品声此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群人。她仔细辨认一下,发现竟有六将军,九校尉。 “这么多啊!”她吃了一惊,心中讶异非常。 细作早就报告过,这里实际领兵的,就只钱钧一个可算将军,另加王匪匪、景可攀两个大牌校尉。那么这其余的将军校尉是干什么的?监军?参谋?军事顾问? 听了好大一会儿,她才约略明白,原来其中大部分都是民军将佐,而帽饰上有一圈金夹紫纹的才是王军的将校。 仔细一数,果然带金紫标记的只有四人。她再细心听他们说话,才终于分辨出到底谁是谁。 因时辰已晚,民军的将校议事完毕,先后告退,只留下了钱钧、郝文波、王匪匪、景可攀四个虎贲军将校。 四个人都累了。此时没有外人,钱钧带头,一个个全都摒弃礼数,神情疲惫地围着长桌喝茶歇息,散漫自在得就像敞开棉袄晒太阳的冬日老农。 其中最为桀骜不驯的王匪匪甚至惬意地把两腿伸上桌面。半仰半躺地信口闲聊。 朱品声在宫里呆过那么久,熟知皇家礼节。那里面的坐具是一半凳、一半席。坐凳时规矩还少,坐席实际上是跪着。 跪在后脚跟上叫坐,直起腰的跪叫长跪,若是改为坐在地上再把腿伸开,那就叫“箕踞”,属于极度放肆。 在柏梁那会儿,她还从来没看到过一个敢于这样放浪不羁的人。 但是到了这里,却见到比箕踞还不礼貌的躺卧、跷腿,可见这战乱中的青铜王府,已经是完完全全的“礼崩乐坏”了。 等到听明白他们闲聊的内容,她就更加吃惊了。。 他们随随便便说出的话语中明显带有抱怨,既感叹战事的压力,又担忧部下的士气,觉得“上头”还应该更加体恤。 体恤什么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41章 越惯越邪 新 朱品声感到十分诧异: 身为将校,又统领虎贲军,这几个人本身就是王国军队的最高领导了,他们的“上头”,那不就是老仙儿和金老道吗? 再听听是怎么个不体恤。原来他们既不抱怨口粮和薪俸,也不抱怨赏金与抚恤,这些原是普通士兵最为关心的项目。 所谓当兵吃粮,穿上军服就能吃饱饭,曾吸引了万千谋生不易的贫民前来投身行伍,拿起武器。而老仙儿在这点上既不吝啬,也有能力。 铜坞的百年积蓄全都掌握在他手里,五指一攥就油水真冒,让兵们都吃饱饭有何难的!就是不时犒赏几个钱也不算什么! 他是豪阔出身,志在一逞,凡是能用来收买人心的,向来都无所顾惜,何况是人家的切身需要!那么温饱有了,赏钱有了,这些人还要什么呢? 听了半天才慢慢听明白了:原来是要女人!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女人。 一般的女人在铜坞虽然也缺,却也不难找。兵丁们娶不起媳妇,找野女人还容易,只要肯给钱就行。钱,手头多少都还有几个。 而军官们等而上之,钱更多,可以找更高级的乐子,也养得起家眷,甚至妻室之外,还置得起姨娘小妾。 能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这几个军队高层说的当然不是这个,而是直指老仙儿原来答应放出的上百名宫女。 原来这是老仙儿刚刚得势,地位尚未稳固时,特别向部下开出的一项诱人赏格,说是部将们戎马倥偬,无暇成家,一旦局势稳定,定将择其中有功无妻者,放出宫女与之为配。 说是配婚,其实不一定是与人为妻,与人为妾也是可以的,这在当时便已私下讲明,凡是高层都知道。 于是这赏格就从宜室宜家、关怀体贴,直接演变成一种不折不扣的美色贿赂。 现在这几个高级将校各自都立了些功,就是没功劳的也有了点苦劳,就开始指望上头兑现这项承诺。 但老仙儿说那话时,是规模草创,宫室未就,需人不多,到得妃妾到位,各殿充实,在在都需要有人伺候,那些从桃浦买来,从内地运来的上等货色就显得不够用了。 地狭人稀,娇媚难得,别说买来的那一点点,甚至加上占领大青铜后大力搜罗的那些本地胭脂,数量上也不敷分派,这就成了一个难办的现实问题。 张冰洁脑筋好使,没办法中也能找到办法。 桃浦东陂一带防范严密,她就派船直航东北和东南,分头重金买人,一船一船地弄回许多莺莺燕燕。 但前几个月,为了应付绿眼海军涌至,突然胃口大开的需要,也为了格外激励客军的士气,这些货色已经用去了一大批。 这些可怜的外来女子的被动牺牲,虽然保住了大青铜许多良家妇女的清白,却也让老仙儿的赏格不得不推迟实行。 不料绿眼们能吃不能干,在老仓外海一朝倾覆,大队战船化为灰烬。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所有劳军妇女全部随船漂没;溺水沉波,红颜不再。 海上没了这股强大势力,官军的战船便来填补空白,声势煊赫,严查力禁,无所不至。整个西海海面全是官军的天下,再要出海买人,就不那么容易了。 于是别说赏格兑现,连宫中侍女都不够用,问题便进一步拖延下来,终于让连四将校在内的高层军人等得不耐烦了。 这些将校除了钱钧,都有妻小,但在这方面,哪个男人不是韩信点兵,多多益善?平时不想没问题,一想起来,一议论起来,就有比较、有讲究、有各种考量。 这个想添一个,那个自认为功劳大就想要两个,那个认为自己更亲信的就想要三个。 那想添一个的就不服气了,说他也要两个,于是后面的也要加。 循环下来,没一人不想要他三个五个、十个八个! 真是些寡廉鲜耻之辈! 朱品声听得咬牙切齿,恨不能向他们每个人脸上狠狠啐上一口。 也不撒泡尿自己照照!一个个人人模狗样,在外面作威作福、横行霸道也就罢了,还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在家事上也这么不要脸! 只有钱钧不怎么开口。 一来这几人里面他位分最高,不屑与地位较低的同僚议论这号狭邪话题; 二来他是习武练功之人,不大亲近女色; 三来他就是要女人,胃口也不一般。 有此三个考虑,还跟这些俗不可耐的家伙交流什么! 人这种东西,天生贱骨头,只能让他站直了,不能让他歪;若是允许他歪,他就会越站越歪,直到趴下。 那三人越说越高兴,也就越说越没遮拦,已经从数量争论到了质量。 青铜王宫的后苑共有九个院落,各有美名。什么飞凤阁、喜鸾居、八宝卧、梦还乡。各殿各楼还各有殿名楼名,都是既旖旎,又华贵。 这几个粗坯说不准那些文雅字眼,但王宫的地理图样,因参与警卫的缘故,他们都是知道的。 于是这时几个人就将宫苑格局分成三行三竖的九个,自定顺序,然后就用一二三四的数字加以指代,随口称呼。 “三院伺候的那几个听说不错!特别是贴身捧扇的那个!”王匪匪大着嗓门说。 “不然!”景可攀不愧是跟从许久的老人儿,知道得多,立刻反驳说,“要说美姿容,还是六院多。其中那个张绪绪,还在东陂百兴楼挂过头牌!” “下官倒是听说九院的最好!”郝文波色眯眯地说,“伺候万妃的那两个管梳洗的,听说原是柏梁人,还是正妃娘娘直从离宫带过来的。那脸庞,真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正宫娘娘手下人我也见过,哪有真正出色的,一样的闲花野草嘛!”王匪匪不同意。 “你又从哪儿见了的?正宫娘娘就没出过宫门!”郝文波不相信。。 “她不出宫门,就不兴我在内苑门看见?那次去禀报紧急军情——” “哈!老王!原来你真见过正宫娘娘!那可要恭喜了!正宫娘娘听说原在柏梁老皇帝那里做过皇后。皇后哇,那可是六宫之主,头牌里的头牌!只不过听说不大受宠,你既然看过,说说到底容貌如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42章 凄凉火神祠(二更) 新 王匪匪还没张口,郝文波已经讥笑道: “老皇帝有名的花中浪子,既然不受宠,那仪容也就可想而知。皇后又怎的?都说娶妾娶色,娶妻娶德,想来这再度进宫册封时,他老人家就是这般想的。” 这是直截了当地把老仙儿的王府看成了寻常人家。 “呸!当是尔小户人家呀?皇家甚子脚色,那有德有貌的女儿,天下不知多少父母赶着往宫里送,还不能两全其美?真真是井底之蛙了!”另一个说。 他这自然也是想当然。 “呸!咱家都是井底之蛙,阁下就不知是甚么了!”郝文波生气道,“来不来,大王选妃那日,下官就在二门把门,很往里偷瞟过几眼。不过也得实话实说:那花容月貌倒是看过不少,就只没有看到最后四个!” “最后四个是哪个?”有人不解。 “就是辛尤韩陆四位了!”郝文波遗憾地说,“忙了大半天,最后被人叫走,大名鼎鼎柏梁四后妃,竟然无福眼见!” “怪道郝代座要往娶德上扯!原来他无福眼见,只好胡乱猜!”景可攀恍然大悟地笑道,“不过本座听说,那四人虽然尊贵,毕竟老了些,远不及那张绪绪一干年轻的娇艳。” 一个“远不及”,说得也太过了。王匪匪听了很是不喜,啐一口说: “尔等都是道听途说,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哪及俺老王亲眼所见知道得清楚!就说辛皇后,啊呀!那个姿色——就不要说美不美了,直是人间少有,天上不多。 “若说是天仙,她却会死。若说是凡人,凡人又哪里会长得那样好!真如白雪捏就,活脱脱一个冰人儿一样! “俺苦想半天,什么词儿都安她不上,才觉玉女二字,也不知哪个高才给起的,用来比拟辛皇后,那才叫差堪相似!” 他这话一说,在场的人,包括钱钧在内,都不由一时肃然,然后悄悄吞下几口干涎。 景可攀见大家都来了瘾,有人且已经说在了头里,便索性多渲染几句,以显示自己的广见博闻,便说: “要说美艳,辛皇后自然天人一般,但那陆韩二位也不遑多让,在老皇帝前,就数她二人争得欢,宫里宫外,不知演过多少游龙戏凤!有时就在御宴之上,三杯下肚,一时兴起,就公然那么——啊啊——摸摸弄弄,哎呀呀……” 王匪匪和郝文波都乐了,笑骂道: “这情景尔老景都能看到?谁个会信!尔是席上吊着的花鹦鹉、筵前趴着的老乌龟呀?” 景可攀笑道:“虽然咱老景未能列席,御厨和乐坊那些人却都看见的,私下说给体己人听,外面便知道了!” “那么那姓尤的呢?说是也在四贵妃之列呀!”郝文波意犹不足地按名追问。 “姓尤的?姓尤的也不愧她的姓氏,的是一代尤物!”景可攀舔舔嘴唇说,“但说到最美,还要属张——嗯,就是张那个甚么——甚么——啊?诸公明白!” “明白!明白!”王匪匪和郝文波都笑起来,露出一脸的淫猥之相,馋涎欲滴。 钱钧到底女色上淡漠些,一时艳羡,转瞬便知不妥,尤其四后妃之外,如今他们又说到了张冰洁,这如何可以? 他便咳嗽一声站起来说: “老王老景,虽然是闲着无事,酬功议赏,事涉宫女,说说无妨,却也也要知道尊卑上下,有个忌讳,怎的直说到前皇后身上来了?须知前皇后,便是今日的主家婆,不好乱说了!” 他只说前皇后,不提张贵妃,那自是一丝儿也不愿亵渎;至于只点名王、景二人,却不说郝文波,皆因他是自己的副手,根本无须指斥,只哼这一声就够了。 败兴的话说完,他就一步一摇地出去了。 这三个听他不愿意,还发了话,也就不好再说荤话,悻悻地坐了一会儿,也各自起身走了。 朱品声听得嗟呀不已,这些个流氓杂碎,连老仙儿的后宫都敢随便亵渎,其不臣不轨之心还用说吗? 可见老仙儿拉帮结伙,窃取名号,得势时还能撑持一下场面,到如今屡遭挫败,早已威信全无,连下属都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似此孤家寡人般一个伪王,仅有个名义上的师父老道可以倚靠,还能挣扎多久? 不说她心中慨叹,只因想着白思孟想要圈子,她对别人一概不管,只紧紧地跟在钱钧后面,一直跟到内苑大门的门口。 钱钧走到内苑警卫面前问了几句话,警卫摇头,他便走了回去,转而往南,来到一个偏僻院落,那里的匾额上写着“火神祠”三个大字。 火神在这边的道院里是个什么尊神,居于什么层次,朱品声不知道,却本能地感觉这就是金老道静修的所在。 进去一看果然。一尊古旧神像,颜色已经剥落。黯淡青灯之下,金老道正盘坐在一个蒲团上,闭目打坐。 钱钧进去,他也没睁开眼,又自行运转了许多气息,才慢慢轻声发问: “汝来何事?” 钱钧拱手弯腰,毕恭毕敬地说: “不敢打扰师父!只是官军悄地移动,似真格要攻打东城了。那借影移墙的大法时刻要用,不知师父何时能去。 “若是定了日子时刻,弟子便好叫他们搭建法坛,预备什物。就是那抱瓶捧剑的金童玉女,并若干洒扫奔走的男女,也皆要师父亲自过目,才好定下它来。” 金老道瞑目不语,良久颓然回答说: “钧儿,那些事情师父已是做不成,不要再费心了。” 钱钧大吃一惊,忙问: “师父可是贵体有恙?” 金老道满面蜡黄,一派病容,说话也有气无力,钱钧不由便往这方面想。 老道用力挤了挤眼,再眨了眨,仍感到两眼枯涩。看看钱钧,他微微叹了口气,摇头道: “不是病。老夫也请教过医官,皆断它不定。有说是痢,有说是胃逆,有说是毒。据老夫自诊,似是中毒。” 钱钧大骇,忙问: “师父是不小心吃了甚么?又或是中了谁人的暗器?” 他问一句,金老道摇一下头;问第二句,又摇一下头。第三句便不要他问了。。 见他还要张嘴,老道举起手来制止,说: “是老夫自不小心,中了那北地猴人的尸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43章 误中“尸毒” 新 “尸毒!”钱钧听得胆战心惊,“铁船猴人备得有尸毒?” “不是备,便是他自身的尸毒!”金老道感慨无限、情绪低落地说,“青铜王特备黄金千两,请老夫将他十余只失力圈子带去葱城充力——也是兵事不济,恐人心不稳,不敢轻易托付,才央及老夫。老夫久也想看看那有名的猴人铁船,便答应了。” 钱钧脸上变色,脱口而出道: “师父!人皆说彼处大为凶险,如何敢轻涉其间?” 老道苦笑道: “世人孱弱无能,人言不可之事日日皆有,我辈修炼之人,一生与险为伴,哪里顾得那许多!况且为师也不是甚么凡夫俗子,自信也有些手段应付,便慨然应允,携那些圈子去了。 “不料那里真格是凶宅恶所。不去不知,一去才知,那数年与人交易的猴人,竟已全数死于船舱之中,尸首已然发臭。” “那许多猴人尽皆死了?”钱钧瞠目结舌。 由于数年以来买圈子,卖蜂蜜,交易不断,世人早就知道猴人不是好惹的,视那里便如妖洞凶宅。妖怪竟然也会死,这怎不叫人大跌眼镜! 老道叹道: “人言或不可信,此系老夫亲眼所见,怎会有错?当即数了一数,足有十五具,皆是手持器械,与人搏斗而死!舱中还有江湖汉子三五辈,也早已死透!看那些人所为,也是修炼有为之士,功力当与老夫不相伯仲。” 钱钧更是吃惊。师父的功力,在他看来,早已远超江湖平辈,实有通天彻地之能,不料这世间还有人赶得上师父,而且一出现就是三五个,这可真是天外有天了! 老道似乎看透他的心思,喟叹说: “为师我年少得道,四十余年勤修苦练,自以为已臻化境,天下少有敌手,看那几人与众猴人搏战而死,其手段、其功力,痕迹斑斑,皆可确证,无一不是出神入化,才知昔日全是坐井观天、夜郎自大。 “即是今日,若说那攻船之人全数战死,众猴人也一并死绝,哪里会有那般凑巧!若非猴人有所逃逸,则必有修炼之人离去,则世间强于汝师之辈,时至今日,应尚不在少数呢。” 习武之人都争强好胜,都想争个天下第一,钱钧有什么不知道?所以还以为师父是因为世间还有人强于他而沮丧,这才伤感颓废,便劝道: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谁高谁低,不亲自比试又有谁知道!那些人杀得猴人,也要算好的了,然与师父比,徒然下手狠辣,那也不算甚么大了不得。师父——” 他还要竭力鼓劲,老道已经连连挥手不让他再往下说,然后面色凄凉地说: “尔我师徒谊重,值此存亡之际,为师不欲尔为习俗所缚,无谓多说那些悦耳之词。只想叫尔得知:那铁船凶险至极,尸毒更是贻害无穷。 “那时为师虽然惊心,却不敢忘青铜王之嘱托。当时不再多看,只一心寻找充力之器具,为圈子充力,以不负王爷之千金重托。但何物才是充力之器,却不知道。 “为师不肯懈怠,左试右试,在舱中上下左右,足足寻了一夜,次日即头昏眼花,浑身无力,继而呕吐胃逆,又下痢不止,晕眩仆地,几近虚脱。” 钱钧听得寒毛直竖,万想不到几个猴子的尸毒竟然如此厉害! 老道气力不加,说话已经带有喘息,当下急吸一口气,又说: “当时挣扎不能起,终于昏迷,又是一日之久,中毒益深,以至于危急。幸而外间风向改变,南风劲吹,为师才得暂离迷蒙,当即勉强爬动,逾隙而逃。 “外间就是泥淖,深可没顶。但虽然跌落沼泽,冰冻水浸,人总算渐次清醒,挣回一条命来。在干处休息良久,略觉好些,才携圈飞起,回到葱城。 “此后身体虽然略有康复,但试一运气,处处窒碍,无一贯通,至此才知功力已丧。为师已不能自行,只好再借诸圈之余力,慢慢飞回铜岛。 “不料途中巧遇我亲兄,相见甚喜,乃一起回到八眼洞暂歇。谁知命中犯冲,竟又偶遇那白朱二督一起上崖。老夫也不作声,先下手为强,一举将之擒获,不料手脚不灵,竟然无法置之死地,反而于避敌之时,连累我大哥坠崖身死,真是悲哉哀哉!” 钱钧不料过往还有这一段事情,而且累及师伯殒命,骇异非常,却无话可以安慰。 老道突然喉咙咯咯响,张嘴欲吐。钱钧连忙端来咳痰的水盆。老道连咳不止,咳得上气不接下气,最后一呕,竟吐出一口黑血来。 钱钧接住了,心中不禁悲伤难抑,垂泪道: “师父身子已然如此,还是不要打坐了,弟子扶师父榻上歇歇!” 老道喘了半天,气息略微平复,叹一声道: “徒儿无须忙乱。为师精力衰竭,沾榻便要睡去,还是打坐,稍可清醒。昨日便溺,已尽是黑痢脓血,想来亡身也已不远。 “唉,人生无常,死生只在反掌间,无须悲伤。吾徒如今惟尔一人,今已告尔真相。那铁船处已是剧毒之窟,即藏有金山神册,也万不可去,切记!切记!” 钱钧俯首郑重答应道:“弟子谨记!” “青铜王——”老道想了半天又说,“青铜王名为我徒,实际不然,汝所深知。今后更不必视他为师兄弟。他气数也已将尽,不数月必然覆亡,汝不必为他殉葬。天下万国,哪里不好去?待为师殁后,汝便走吧!” 钱钧迟疑,过了一会儿才哽咽地说了一声: “是!” 老道知道他还意有不足,但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朱品声不枉在一旁僵立这么久,竟然把老道的情状和缘由弄了个清清楚楚。 原来他的颓像是猴子尸毒起的作用!她不由一阵阵后怕。 幸亏大家一直说去葱城却一直未能正式成行,若是真的到了那里,现在还不知有命没有呢! 由此她又想到,惠老师一直气息奄奄,想来也不全是伤重,也不全怪核泄漏,说不定也是中了尸毒,回去倒要询问一下。。 只是——作为一个现代人她不能不这么想——所谓尸毒,只怕也就是核幅射,不一定是第二种致命因素。 惠老师不是说过飞船被严重核污染了吗?但当时对幅射病这种东西,那三位男士都知之不详,她自己就也一直没搞懂,则眼前金老头到底是受的核伤害还是生化污染,恐怕是谁也说不清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44章 扬汤止沸(二更) 新 由此她又想到此来还要寻取飞行圈。 既然照老道说的,他这一趟远赴葱城没能充到力,八眼洞中的圈子想来就是他带去带回的那一批,那么他这里也不会再有劲力充足的圈子。 那天与绿眼海战,老道还能飞来炸他们的座船,只怕用的已是最后几个能飞的,纯属强弩之末。 但是老仙儿这边不一样,一定另有可用的圈子在,所以才能在港口布置迷阵,高空抛物,吸引他们的注意,从而用火船奇袭奏功。 这么说来,要找可用的飞行圈,还只能跟着钱钧,或是找到老仙儿那里去。 钱钧是军务在身的人,之后又伺候劝慰了一阵,然后叫来几个仆役,命他们好生侍奉,就是老师父不让他们近前,也不许擅自离去,就在这儿守着等人换班。 吩咐完,他心情沉重地告辞,老道迷迷糊糊,也没听见。 钱钧回到住处,原来只是一间洁静小室,一桌一榻、几样卧具而已,连吃喝用具都没有。这么简单,倒出乎朱品声的意料。 她迅速扫视上下左右,竟找不到可以藏匿东西的地方。那么他用以空袭官军舰队的圈子是在哪里?难道也因失力,都扔掉了? 时间已久,这种情况也不无可能。既然他这里没有,就到老仙儿那里找找去。 本来,按照她讲求实际的一贯作风,此时对方既然是敌方主将,自己手里又有刀子,趁其不备一击以毙之,那绝对是天经地义,谈不上什么光不光明,磊不磊落!打胜仗才是第一重要的事,对不对? 但是跟了这一圈下来,看这钱钧在人格人性上,多少还算正派,女性心软,这一刀就有些刺不出去。 犹豫了一会儿,她收起刀子,转身出门,心想:就是小人精白思孟本人在这儿,也不一定愿意自己这么做。 他也好面子,也会说些什么趁人不备、胜之不武的废话!咱朱大小姐能乖乖地听他这么教训吗? 这偌大王府,原是人家的花园大宅,建筑分布随山就水,很不规则,因此道路也迂曲繁复。 等她在昏暗中东撞一头、西错一脚,好不容易进入内苑,找到老仙儿的所在,时辰已经很晚,天上还飘下凉飕飕的斜风细雨来。 她心中不由嘀咕,别碰上这家人都睡了,灯一熄,那就什么都不好找了。 不料,进了那院挨排儿把房间一看,在高大的正房里侧的一张大炕上,小几明烛,两父女正相对而坐,还在灯前谈事情。 “可真是勤政得很哪!”朱品声庆幸不已,在心中大呼侥幸。 却又因雨丝入颈,她不由颤抖了一下,蓦然想到一句诗:“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正是细雨微风夜,时间也很晚了,父女俩还秉烛对坐,叽叽喳喳,絮叨不休!他们在说什么呀? 谛听片刻,最后听明白才知道,人家巴山夜雨,是在想念朋友,这父女灯下夜话,却是要断送一些人。 不过声音还是太低。 朱品声进不了房门,听不清楚,正在着急,恰好一只花猫从后面挨来,想是要撒娇粘人,贴上来用皮毛蹭她的脚,表示亲近。 她一时急智,用脚尖一挑,便勾着它那柔软的肚腹,把它甩了上来。她一伸手捞过,立即旋转身体,用脚跟在门板上磕出一声响: “喀啷!” 这一声惊动了房中人。张冰洁以为有人偷听,厉声喝问:“谁在外面?”说完便过来开门。 见门打开,朱品声才把猫往地上一放,又弹了一指,才任它跑开。那猫喵地叫了一声。 张冰洁一开扑空,低头看见是猫,以为它是扑鼠误撞,便不在意,又走出来看看两厢房门,都关得好好的,这才回身进去。 这时,朱品声欺她看不见,早已闪身跟进,故伎重施,又坐到了桌子底下。 这是她第二次听这两父女的壁脚,那次是商量暗害皇帝,这次却是要糟践后妃了。 只听老仙儿还在犹豫,说; “那些粗人醉话,也作不得准的。难道寡人不放宫女,他等便不替孤王拼命了?重金厚赏是做甚么用的?” 张冰洁又复上炕,盘腿坐好,这才回答说: “三餐鱼肉,多了也会吃厌。鳏夫光棍也有个猪狗性情。不如他意,便有怨言。 “自然,不是说大哉王言,煌煌天语,一言出口就必要践诺,不践诺就不行——便是践诺也要看到了火候不曾。 “如今官军在城外,虽然声势汹汹,却还不十分要紧,此时若是许了也给了,手中一空,到危急之时又拿何物去激赏他?所以也不能太好说话。 “然而事情不可不早做预备,战事总有个紧急时。此时不先定下个主意在那里,危急时便乱了方寸。那时忽又说给,也就晚了。” “我儿是说官军终久要打进来?” “这是自然。那柏梁狗儿一日一旨地催迫,四督不动也要动。所谓狗急跳墙,人急便可以踰城!他大炮无数,若是集其全力猛攻一角,一道城墙哪里抵挡得住!不出十日,破城必矣。” 老仙儿早有思想准备,倒也不怎么吃惊和颓丧,只是郁闷地说: “破城若是不免,他那死伤也不会小,我军大炮也非吃素的!只是死拼,我军炮少,终究吃亏,还是要想办法。为父想那金师父自早两月献策之后,少有进言,近些日子,索性不再进谒。人说道他病了,也不知是真是假。” 张冰洁道: “前几日女儿去看他,觉他气色也还好,只是有些忧心忡忡,许是也怕回天无力,有意回避也未可知。” 老仙儿叹息一声道: “争持数月,敌势愈张,为父已是计穷了。想我这金师父还是好本领之人,老仓一战,虽然最终不免失陷,却也杀得四督屁滚尿流,还将那小白恶少擒住。今日既要大战,若想有功,仍须倚靠此老,无奈其推病避匿不出,真是无可奈何!”。 张冰洁道: “老道虽然有偌大法力,毕竟虚浮幻象为多,要尽多尽狠杀伤来敌,令官军不敢小觑,还是要靠诸军将士一刀一枪地拼杀。所以还求父亲早日定下章程,应放出的便放出,须割爱的便割爱,莫为了几个下作人的颜面,便寒了壮士之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45章 夜语旖旎 新 她前面的话虽然说得婉转,但说到最后,却还是非行此计不可。 老仙儿本来不以为然,认为以美人作饵不会有什么了不得的效果,加上感情上很难割舍,至此一而再、再而三,被逼不过,只好答应说: “我儿既说非如此不可,为父也就顾不得那些人了、今日便定下章程,看是哪院人多,先遣出去几个,先抚慰了军咨堂里那十余人再说。” “那定然是欢声雷动,众口一词,齐颂我王圣明了!”张冰洁终于得到首肯,高兴地笑道,“他等有了,自然下面的也就有望,谁不高兴?那就先定下十五个。九个院落,先各出一人,再拣那人多的合共出她六个。” “就这般说吧!”老仙儿叹息道,“明日又有无穷的哭闹好听了!” 张冰洁笑道: “宫苑浑似住家,也要时时有些烟火气才好!只要不似上次实实在在的抓破脸,小闹一闹,似乎也无伤大雅。内堂哭闹,只是个小不清静,前方怯战怠惰,才叫人大不清静呢。下回再多出豁几个,必定还有闹的,难道因此便罢了不成!” 絮絮叨叨,最后总算定下来,明天先发嫁十五人,后天向以下一级裨将再发嫁十五人,再以下就是千总百总等各级兵目。 总计十天之内,共要遣嫁宫娥一百五十名。 于是内苑所剩宫女总数仅只一百人,具体侍候各院群妃的更少,连正妃都只能留八人,其他的则逐级削减,等而下之。 全都是殉葬!朱品声心想。 斗争去斗争来,老仙儿父女黔驴计穷,已经沦落到只能用女人作赏徕。须知人欲是填不饱的,挟此而战,反而会坏了军营中的风气。 再说这些被放免的女人看似得了归宿,其实只消一场战役,旬日之间便可令她们皆成寡妇,能有多大指望? 她于是又把心思转回寻找飞行圈,两眼到处看。 墙上、炕上、柜子上、衣架上,能挂东西的地方都没有,那么一定是藏在箱柜里,甚至塞进了地洞、夹墙,这就难找了。 再看那两个大活人的样子,老仙儿父女精神头都还不错,一时半会儿断不会散了去睡,她只好暂时死心。 她悄悄钻出桌子,捱到门边,轻轻一拉,那门吱呀一声开了,但是动静很轻,像是被风带开的。她迅速出门,就听张冰洁啊了一声,赶紧过来把门又关好。 跳出内苑,穿街过巷,一直走到白思孟歇宿的旅店。 她知道位置,迳直走到房间门口,轻轻敲击几下。过了一会儿,门开了,白思孟已是等人等得十分焦急。 见她无恙归来,他眉开眼笑,喜道: “哎呀,你可回了!我一秒钟都没睡着!” “没叫你等我呀!”朱品声笑道,“知道我什么时候回来,你就傻等?” “不等心里不踏实!”白思孟欢天喜地地说。 “熬红了眼睛就踏实了!”朱品声走到床边坐下来,说,“把我也累死了,圈子也没找到!不过倒是听了几段新闻。” “是吗?说说看!”白思孟兴致盎然地说,边把被子掀开,说,“坐进来,咱们偎被窝!” “偎什么被窝呀?我先坐坐!”朱品声说完左右看看,就挪到一张木椅上。 “还是偎被窝舒服,”白思孟央求说,“你看外面是什么天气!” “什么天气?” “‘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一片肃杀之气!” “我怎么倒觉得是秋高气爽呢?你刚才背的是谁的诗词?” “不是诗也不是词,是曲。元曲。” “挺好听的。谁写的?关汉卿?汤显祖?” “好像是王实甫,或者是马致远,我也记不清了。似乎还说作者写这几句曲词时,呕心沥血,体会太深,心中太苦,一写完自己先就撑持不住,一大口鲜血喷出,轰然倒地,终至呕血而死。” 朱品声不知有没有这样的典故,怀疑说: “词意倒真是字字血,声声泪,一片凄清无奈,但是写它竟能把自己写得那么悲伤,以至于心脏破裂死去?我可不相信。” 白思孟笑道: “其实我也不大信,或许记混了?不过,地下那么重的寒气,你还是上来好!” 坐了一下,热气散了,朱品声自己也觉得冷,东张西望,问: “就一条被子?床里面不是还有一垛?拖过来!” 白思孟摆摆手: “我睡的这一床是专门挑出来,最干净的一条!那两条都带霉味,怕你看了嫌潮气,只能加盖在上面。” “那就把你的让给我,你睡那两条!” 阃令如山——虽然还没娶进门——白思孟无奈,边腾出自己的热被窝,去拉开一条冷的,边笑道:“其实这又何必,人家都不忌讳……” 朱品声笑道: “人家!人家!你才多大呀,就老有经验似的。从哪儿学来的这么多经验呀?” 白思孟噗哧一笑,心道:瞧瞧瞧,都开始拿我当老万那样修理了,女人千变万化,就这一点永远不变,对谁都这样! 但他嘴里却只敢说: “这还用找参考?书上、电视上不尽这些吗?” “哪本书尽这些呀?金瓶梅吗?” 白思孟吓一跳。他没看过金瓶梅,但据说那里面全是诲淫诲盗,最最少儿不宜的。没想到朱姐也知道这个。 “无缘拜读!无缘拜读!”他赶紧分说,“我们老师最古板了,连红楼梦都不让我们看全本,只让看节选,当作课外阅读。 “其实我连那个都懒得读——什么石榴架,荼靡花,也分不清啥是啥。所以分班的时候,好学生分文科,我只能分到理科。文学方面,我最草包了!” “你草包?动不动就一句好诗妙词丢出来,还草包!”朱品声哑然失笑,却也不愿继续揭露他了。 坐上床后想了想,她便把这一晚上听到看到的几件大事都告诉了白思孟。 第一件是关于老道。 白思孟万万想不到,那几乎是法力无边的金老道居然功力散尽、奄奄一息!! 震惊之余他又深深叹息,说: “其实他也不是什么绝顶凶恶之辈!破坏力惊人,心地却不太坏,不然我早死在他手里了!现在居然也落得这样,真是大厦将倾、英雄末路,无可如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46章 喜讯满城飞(二更) 新 “他说是尸毒害的。真有这么厉害的尸毒?或者是什么生化武器?”朱品声面露疑惑。 “我不知道!”白思孟迟疑地摇摇头,不由自主地打个寒噤。 他不由便想:要是自己以前没有中道折返,迳直去了,会不会也碰上? “惠老师后来一直不见好,是不是也染了这个?她可是亲身进入,拼死猴人以后,又和那些尸体一起,呆了一整天的!”朱品声进一步猜测。“不管是中毒还是遭受核幅射,这时间都够长了。” “不会!”白思孟想了想,断然否定了尸毒这一说,“尸首这东西哪会一天就腐烂?至少也得三五天。就算先就有气味散发,她出来得还算早,那么就是有也染不上多少——除非另有传染病。老道则不然,他进去的晚,呆的又久,腐烂的气息重了,就难说了!” “但我看他俩的脸色,似乎都一样,都是黄里透着黑……” “这个我不懂。”白思孟断然说,“我看这事回去,还得仔细问问惠老师,她心里可能有谱。就先不管了。 “既然眼前形势有了变化:老道不行了,他那些布置也就弄不成了,起码那什么借影虚墙,蛟龙喷水,都成了泡影。现在咱们的心头大患,就剩老仙儿的大炮了。天黑找不方便,明儿一早咱们就去摸清楚,看准了一门一门地,全给他弄掉!” “行!”朱品声表示赞成。 接着又说到四将校的骄横和老仙儿父女奇葩的笼络手腕。 “哎哟喂!”白思孟听得笑起来,“万没想到老皇帝的众后妃越混越惨,先从皇后降成王后,贵妃降成王妃,待遇一落千丈,现在还要痛加裁抑。 “就算再降而为嫔也好呀,却怎么连原来才人的享受都保不住!下一步只怕还要亲自洗菜做饭倒马桶了! “也好,也好!养尊处优了半辈子,就怕懒成了大肥婆!劳动劳动还能健身美体兼养颜呢!” “下一步,哼——”朱品声在心中暗想——就只看一下那三校尉议论王后时那股淫邪的嘴脸,便可知道他们越惯越大的胃口今后要怎样才能餍足。 老仙儿若败,妻离子散还算好的,就怕他今日倚重的这班奴才走狗,到时候全都抢着争着要给他戴绿帽子!戴了一顶又一顶,直戴到连他女儿也被弄去给人家做小婆! 男人说到这种题目或许眉飞色舞,但女性对这种事情总是厌恶居多。不能深谈,一下子就说疲倦了,于是两人各自倒头睡去,一宿无话。 次日,两人都是黎明即起,洗漱早餐,饱食而出。 官军已经围城两个多月。城里紧张一时的临战气氛,由于官军迟迟没有大规模行动,渐渐也松弛了许多。 晚秋寒冷,一大早街上人迹稀少,连各处站岗的哨兵都笼着袖子抱着枪,脖子缩到衣领里,显得可怜兮兮。 只有不时一辆坐人的马车驶过,或是一骑快马飞奔而来,鞭子声,吆喝声,车厢板的震动声,马蹄的哒哒声,才给这清冷的街道带来几丝活气。 两人伪装成士兵。士兵有士兵样,普遍情绪都不高,于是他俩也耸肩缩颈,大半个脸遮在军帽里,夹着长枪,无精打采地走。 与别人不同的,只是人家一脸漠然,而他俩却边走边往两边瞟,像是指望捡钱包,又像是掉了什么东西,其实是警惕地寻找铁炮的炮口。 这样士气不振的当兵的,路人见多了,连路过的军官们也看习惯了,竟没一人注意到他们,更别说拦下盘问。 慢慢的他们的胆子大了起来,步子快了,也敢昂起头东张西望了,叫人看见,又以为他们是在寻找什么人,而且很着急。 不久来到一个街角,这里建有一个大羊圈似的街垒,里面沿墙全是帐篷,住着驻守的民军官兵。 外圈则是一道矮墙,居然真的挖有供炮管伸出的豁口,里面赫然放置了三门铁炮,都用高高的树干编就的篱笆遮挡,弄得就像个卖柴火的堆场。 军营的早操上得早,早饭却吃得晚,这时刚开饭。 清早无事,站岗的,守炮的都离开了岗位,躲到屋里吃去了,三尊大炮竟然就那样堂而皇之地暴露在那里,旁边一个人、一条狗都没有。 这还有什么可客气的!白思孟凑近篱笆,假作看炮,伸出夹子一夹,呼地一下一门不见了。 再移到旁边,再夹;再移,再来第三夹。 呼呼又是两个忽闪,那两门也不见了。 他一下子感觉出手上的沉重——缩小一万倍,也快有一斤了!薄薄小小的塑料夹板居然重一斤,叫谁拿到手里都会惊奇:难道是衬了两张厚铁皮? 白思孟收了大炮,又盯上墙角的一挂人力板车,跳进圈子一下子收了它。 “要它干什么?”朱品声又是不解又是担心,生怕被人看见。 白思孟一纵身跳出来,小声说: “往下边走边收,夹子会越来越重,没车子怎么拿呀?” 结果往下没多远,他们却发现了新的更大的目标。 更改目标前,他俩先碰上一队兵丁,兴冲冲地押着一辆马车,载着好些红绿彩绸往南头走。街上军人渐多,有认识的就问他们这样花里胡稍是干什么。 他们得意地大声说: “本营长官得赏,纳了两个彩娥,今晚要办喜筵!” 再过一会儿,又是这样一伙人经过,也说是办喜筵。 于是几条街都传播开了,都说嫦娥下凡了!青铜王体恤将士,正式发出宫娥配军人。 最上面的十几位已都有了,明天就要再赏偏裨将校,像游击将军、咨议参军什么的。 以后千总、把总、拾长、伍长一级级地排下来,没妻的都要有妻,有妻的就赏物件,大家皆大欢喜。 白思孟听了满耳朵,不禁回头笑道: “果然发动了!张家老小倒真是行动派,居然再不拖泥带水了!” 朱品声笑笑道: “救兵如救火!眼看下面闹情绪,一个个半心半意,出工不出力,还敢不快快补救?也好,他们这么兴高采烈地闹,咱们正好浑水摸鱼。”。 的确,喜讯满城飞,人心不花也花,各处的警戒都松懈下来。他们走到任何一处,都能看到围在一起说笑的军人。 心里一高兴,就连他们看人的眼神这时都和气了许多,再不似平时那么横眉怒目、凶神恶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47章 迳入粮仓 新 走着走着,为了避让一长串运草料的大车,他们拐入一条小巷,不料却是个死胡同。尽头处一面院墙,好大两扇大门,却上着锁,只有一个侧门开着。 “糟糕!”朱品声说,“没路了!” “这是粮库!”白思孟只瞟了一眼便很有把握地说,“你看这些又深又硬的车辙印!还有地上撒的谷粒,一直簸到了墙脚!出出进进,规模不小呢!” “唷,碰上你的老本行了!” 白思孟也感到亲切,笑了一笑,踮脚望望,惊叹说: “哇噻,十几个大圆仓!比我在芦河大营时的野战仓库大多了。那时李琨的囤粮从未达到一万担,可这里,只怕三万担都不止!” “那合多少斤?” “这边也是一担一百斤,只是斤两小些。三万担就是三百万斤!” “那够铜坞吃多久?” “铜坞原有军民十五万,围城前躲到乡下的有一大半。现在满打满算加起来,至少五万人。合一个人六十斤!” “能吃多久?” “正常吃五十天,省着吃一百天。” “要是把老百姓都赶出去,只给当兵的吃呢?” 白思孟看她一眼,赞赏地点点头,说: “内行!算是说到点子上了。要光剩当兵的,那才两万多人。一个人一百三四十斤,省着吃能管半年,放开肚皮吃也能,“得想个办法。按这库房的规模,我猜所有的人手加起来起码有一百,只多不少!”, “这么多!”朱品声吃了一惊,举头望望外面,“就这小小地盘,养这么多人吃饭?” “小地盘?”白思孟笑道,“才不小呢!十几个大库房,还有堆场。这些地方的编制我清楚: “最上面是仓令。令下又有库长,各管几个库。库长左右是管事,帐房里至少三五个先生。 “下面又有库房保管,又有搬运的库工。整天出库进库,又称又记,屋漏了转库,天晴了晾晒。 “还要捉鼠防虫,防盗防火,换瓦补漏,修门修窗。实打实算起来,一百人还不够用。 “逢到有人来领粮,还要那些兵民各家自带脚夫,不然哪怕就几车粮食,都能给你搬到后天去。” “一百多个人,几车粮食就搬几天?这么夸张?”朱品声不信。“看我外行,你就瞎蒙吧!”。 “绝对没有!”白思孟赌咒说,“不这样怎么被人说是池浅王八多,官不大、架子大,有意为难人呢!你请他搬,可以!本职本份,谁敢说不可以呀? “但搬一袋,就说渴了,坐下来喝茶。搬三袋,就说肚子不好,要去茅房解手。一车还没装满,就说头儿吩咐,后边要倒库了,哗啦一下全跑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48章 惊天祸事(二更) 新 “倒库!怕房子倒了砸着?”朱品声听不明白。 “哪里!房子好好的。所谓倒库,就是腾挪仓库——怕积存的粮食发霉,弄出来晾晒。”白思孟解释说。“人家倒库是每天必做的正事,你能不让人家去? “人家去了不回,等你气不过自己搬,他就正好甩手当大爷了。这还算好的,还没跟你说他们怎么克剥斤两,怎么掺杂使假,怎么以陈换新,怎么暗渡陈仓。” “什么暗渡陈仓?” “偷了去卖。” “卖?私下去卖?这岂不是养的一群贼?” “所以自古就有歌专门唱他们,叫‘硕鼠’!” “原来诗经里的硕鼠是指他们!那现在咱们怎么解决?” 白思孟想了想说: “都撂倒不可能,只能调虎离山。” “那怎么调?放火?” “你说烧粮库?烧其实也可以,只是一来太可惜,二来白天失火,人多容易救。所以上次他们在老仓,专门趁夜纵火,等四下里救火的赶到,早烧了个赤壁再现!据说现场连水桶都被他们事先拆的拆,砸的砸,砸不动的都扔进了火里!做得真绝啊!” 朱品声不由转起眼珠。 “不能烧粮食,那咱们怎么办?啊,有了!”她把手一拍,“我看就烧小门外那三尊大炮!它们不是又有木架又有遮布吗?门房边堆着些烧水的柴草,搬出去,打火一点就行了。 “粮库门外失火,又烧的是大炮,跑来一看,肯定吓得他们脚软!事涉军事,都是不得了的大事。不管救不救,起码能把他们都吸引过来!” “这主意好!这主意好!大炮还不抓眼球,什么抓眼球?”白思孟极口称赞。“不过火一大,锣一响,四面八方的人都会跑来救,库里的人责任重大,就会退回去严密把守粮食,那时的警戒肯定比什么时候都严,咱们的危险就大了。” 大炮也不能烧,朱品声没主意了。 “我看就弄个失窃案!”白思孟灵机一动,指着堆了几个大垛的堆场说,“就在那儿,公开地,先偷他一垛粮,把他们吓呆,准保全都跑来看,那时咱们再去后面各库,趁虚而入,各个击破!” 这主意的好处是损失明显,却动静不大,不惊动外人,吸引眼球却一点不比失火差。 “不会他们一看丢了一垛,马上就跑去各个库房现查数目吧?”朱品声不得不多问一声。 “反应没那么快!”白思孟极有把握地说,“堆场上还没搞清楚,就去查库房?平平整整的场地边上,一垛粮食一清早突然就不见了,这事谁敢相信?准吃惊得眼珠子都掉下来! “越吃惊就越想早点找出真相,也就越不愿意离开。等他们猜谜猜得入迷,咱们的事情也就悄悄办完了!” “哈!好极了!”朱品声由衷佩服地称赞,“不愧小孔明!看去看来,还是你的小脑袋瓜好使!” “这就是懂专业的好处!”白思孟笑道,“我当粮官的时候也丢过东西,还糟蹋过东西。你不知道我当时呀,真是急得抓耳挠腮、坐卧不宁,连吃饭都在想:怎么会这样呢?所以那种心情不难猜!” 这种事就没什么好担心了。当下朱品声要白思孟不要动,她自己拿着夹子走到正挨着主要通道的堆场角,一手平端,一手掀起塑料壳,对准粮垛啪地一夹,大麻袋堆成山那样一垛粮食便呼地一下不见了。 旁人都看不见,只有远处白思孟看到:那平躺在空气中的塑料夹突然向下一沉,足足掉下一尺半的高度,然后才平衡住。 这垛粮食至少有十万斤。突然落在朱品声手上的重量不啻一个大西瓜。谁突然接过一个大西瓜,能不被迫弯一下腰? 白思孟立刻跑过去,头上戴的是门卫专配的防晒斗笠,上面鲜红一个“库”字。到了那拐角,他一边挥手叫朱品声往库区里面走,一边大叫: “不好了!有贼了!不好了!有贼了!” 喊声惊动了早起的几个警卫,先往这边望望,然后就满脸不相信地跑来。 到这里放眼一看,地上垫的垫木上还有麻袋屑,垫木间撒着些霉谷粒。经久不见太阳的地面还有些潮润,谷草都发出嫩芽了,如山的大麻袋却不翼而飞。 这一吓非同小可,几人都失声嚎叫起来,大叫: “了不得!吃贼偷了整整一垛去!吃贼偷了一垛去了!” 叫声传遍四面八方,很快上头的库长、管事和管账都知道了。不但这些上层,连那各库的保管,各处的警卫、库工也都知道了。 知道了就都跑来看,就像开动了吸尘器,所有的灰尘都向吸头集中。最后连捉老鼠、打蟑螂的杂工都跑来了。 发生了这么吓人的事,不由人不来。 上头的是职责所在,不能不问;下头的事不关己,却也情切关心,都跑来也是理所应当。 不到十分钟,全库区的劳力警力就都集聚到了这个地方,一个个又是诧异、又是愤慨,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十万斤库粮竟然神鬼不知,一夕之间被人搬得罄尽!相当于一千斤的粮车运走了一百车! 难道有什么大客户、大单位夤夜前来提粮?没有哇! 难道半夜里上锁的大门被人擅开,放了几千上万个饥民进来?不可能! 立刻有头儿下令传门卫。发生了这么大事情,他们竟然躲在门房里不出来!这还了得! 下人飞跑去传,却立刻发现情况不对,三个人全被四马攒蹄地捆倒在门房里,模样还似醉似醒。 哇!原来真是发生了打劫,强盗进来过! 头儿们慌了,立刻来到门卫室勘察,却发现大门钥匙就挂在墙上。 毫无疑问,麻翻并捆住门卫后,这些人便用钥匙打开大门,赶着马车进来,把一整垛粮食搬空装车,然后趁夜晚无人溜之大吉。。 偷粮的年年都有,不过都是暗里进行,手提肩扛,翻墙丢包,少数也有打洞车拖的。但像这样公然潜入,绑人行凶倒是第一回。这不是明火执仗的抢劫了吗? 抢劫官库,这还了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49章 浑水摸鱼 新 但要说真是抢劫,这活儿干的也太缜密了! 那些不逞之徒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很可以不管不顾,直截了当——就库里这点儿警卫,能拦得住他们? 然而这回他们竟然不是大轰大嗡、粗暴野蛮,而是静悄悄的,神不知鬼不觉就开进来一个车队,穿梭作业,一掳就是十万斤! 这得是多大的胆量,多强的执行力,又得计划得多么天衣无缝呀! 要真是强盗,那智商和组织纪律性也太高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富贵险中求,天外更有天。这行动规模虽大,牵涉人多,若是大家都能一丝不苟照做听喝的话,干起来倒真是简单易行,只要手法干净利落。 这般胆大妄为,那么具体点儿,会是什么人干的呢? 首先众口一词都说一定是敌人——官军。官军才会这样快捷而坚决,才有这种纪律性对不对? 但这话一说完,大家马上又都觉得不对——官军厉害固然不假,但他们远在城外,重兵围城,后勤畅通,不愁没得吃,干吗要到城里来偷粮抢粮,就偷到抢到了也运不出去呀! 而若说是想断我军粮,搅乱人心,那放一把火,把整个库房都烧了岂不是更容易,破坏也更大,干吗要用偷?偷了又能藏到什么地方去? 若说是为了在城里救济平民,收买人心,那更无厘头了:平民至今也没断粮,怎么收买呀? 免费放粮?在虎贲军鼻子底下放粮,那不是笑话吗? 都不是,那就是平民来偷的。 但谅一般老百姓也没这个胆子,这比打家劫舍的罪名可重多了。盗窃军粮,绝对是死刑,在战时处置更是毫不容情,直可杀你全家、屠你九族,还不许你喊冤枉! 铜坞人里不法分子也多,但都只小打小闹,从没听说有这等邪乎的!一偷就是十万斤,还是大军眼皮子底下作案,这还反了天了! 不可能! 不可能,不可能,但粮食没了是真的,总不会一阵风给吹散了。 如果不是外面人,那么,是内部人? 要是内部人就真麻烦了! 这可就人人有份,大哥推不得二哥了。大家芒刺在背,偷偷地互相察颜观色,想猜是谁做的! 但瞟来瞟去,一个个挺胸凸肚,都是一副绝,“这么神奇的夹子,你让它泡脏水?” “它不怕水!”白思孟满有把握地说,“都试过不知多少次了。即使页面打湿,里面的东西也不会打湿。” “就这样也太亵渎了!还装着这么多粮食!”朱品声很不忍心地说,“泡水的粮食看着就恶心!还是挖个坑埋地下吧!” 她指着沟旁干地。 连刀子都没带,难道用手挖?若是用空间变形手法挖,那空间可是随身而动,手一抬起就会恢复原样的。 白思孟在颇有硬度的地上跺了几脚,说:。 “你看!你看!这库区到处都是老土,这儿的地面还这么黑!刨出新土,埋上去都是新鲜色,一定会惹人怀疑。 “还是沉水里吧!为了防盗,这条阴沟口子装了铁栅栏,下面还砌了砖,正好搁得住夹子——别看它小小几十页,重好几百斤呢!要是普通淤泥底,只怕一沉下去就会陷得看不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50章 一哄而散(二更) 新 这么说还是沉水里最安全。朱品声无奈,只好点头。 白思孟便把板车推到污水沟的出口处,看准位置,将车把用力抬高,让那个比重大过黄金几十倍的夹子嗞嗞响着滑入污水。 啪的一下,那东西入水便沉,触底时似乎还砰地一声钝响,像是重锤砸落,溅起的水花却不多。 “板车就扔这儿算了!”朱品声急着走。 “不,拖走!”白思孟说,“原在哪儿还放哪儿,千万别惹人注意这里!这水里藏的,差不多就是一个小国家的身家性命了。” 直到回到厨房窗外,白思孟才松了口气,放下车把,笑笑说: “妈耶,终于大功告成!可以走了。” 朱品声抬头张望,有些担心地说: “你不能隐身,最好就从沟口那儿翻墙——或者直接穿墙而过。大门口那边那么多人,都盯着呢!” “不了!”白思孟抬手指向墙外,“民房那边有个哨楼,有个窗户正好对着这边,让他们看到有人爬墙穿墙,那就不好玩了。这阴沟的水面挺低,外面看不到,所以我想从这阴沟里直接游出去,在外面再跟你会合。” “什么!钻阴沟?”朱品声惊呼。一眼望去,这样泛着油彩,又白又黄的污浊水流,她捂着鼻子还嫌臭,小精人白思孟竟然敢连头带脸地钻进去! “嗨!这沟里的水淹不着我!”白思孟赶紧安慰她。“那道铁棚也拦不住我。我保证干干净净地进去,又干干净净地出来。” “淹不着你?难道你坐了潜水艇,直接撞出去?” “比潜水艇还好!这还是我在芦河边练习驾着圈子飞,掉河里时悟出来的!”白思孟笑嘻嘻地解释说,“那时摔成个落汤鸡,后来我就聪明了,每逢圈子闹别扭,就先鼓好劲,把身上的泡泡撑开待命,只要瞬间接近水面,泡泡立刻带上张力。” “泡泡还有张力?”朱品声惊讶。她自己从来没有这个体会。“那不是等同于虚无吗?” “是呀!可能是一种表面作用,也可能是别的,反正短时间就像水翼船,张力那个强劲呀,都没法向你形容!就那么一下子,它就把我全身都托起来,下面还一平如镜,一点波纹都不起。这是什么道理,我至今还猜不透。只不过不能持久,最多支持一分钟,然后就浸进去了。” “那——那你也带不动夹子呀——凭空增加了几百斤呢!能带它出去还值得一钻,要是带不动,那就——” “不能带它,”白思孟摇手叫她别说了,“已经沉下去了,就让它安安稳稳地搁在这个口子上!它的比重这么大,十二级风浪都冲不走。到时候再回头来找它。” 这说得也是!已经脏了,捞起来也是脏,不过那里面的粮食本小姐是绝对不沾了。绝食都行! 朱品声不争了,只说: “千万别把自己给弄脏了噢!要是骗人,看我怎么收拾你!” 白思孟耸耸肩膀,一副不信你等着瞧的神气,又笑着说: “你走大门,看看那些傻蛋!库都搬空了,他们还站在那儿瞎议论!坐等杀头呀!” “那我提醒他们!”朱品声自己也被提醒了,点点头说,“无怨无仇,干吗连累人家杀头呀!”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白思孟一笑,一窜入水。 朱品声看了看,他的动作就像一条鱼雷,确实从容不迫姿态优美,不但没浸进水里,连水花也没带起一丝,呼地一下就透栏而去。这道理真是说不清楚,以后自己也慢慢体会一下,看是什么缘故吧! 放下这头,她便绕过厨房,回到主要通道,轻松地走向大门。 等走过七八座仓库,已经看得到堆场。看那边的形势,似乎仓令宿醉未醒,至今迟迟未到,众人等得不耐烦,却越到此时越是执着,一个个坚决不肯散去。 还等上瘾了!朱品声很感兴趣地走近,留心听他们的议论。 果然时间一长,人也都不耐烦,于是发怨言的有了,揭短的也有了,互相攻讦的也冒头了,就是不再分析盗案的性质。 似乎至此大家都已认定,这事绝对与最高头头有关。卑不议尊,却也没跑儿,就让他自己交代好了! 朱品声听出了这个弦外之音,不由摇摇头,觉得人真是不可昧良心,只要做了坏事,不说众人心知肚明,老天最终也一定会尺足加三地还你。 就像这一次,明明与仓令无关,他却死不露面,不但被众人猜疑腹诽,连预警也听不到,最后杀头自然就要落到他一个人的头上。 管不了那么多了。于是她就站在二十米开外,扬声高喊: “粮库的!一个个都站在这里做什么?后面仓库全都空了!一包粮食都没有了!还都坐等杀头吗?” 一百多号人听了,突如其来,如闻号角。人人都是全身一震,纷纷举头四望。这声报警太惊人了。但是那话里说的什么?都空了?谁信哪! 多数人还以为是自己耳鸣了呢! 朱品声见众人呆立不动,心想真是些呆子! 也不怕他们惊疑是空穴来风了,她一边往外走,一边尖声高喊: “还不快去看仓库!快去看!都空了!都空了!都叫神仙搬走了!要命的都快跑呀!别等王爷派兵来杀你们的头呀!” 这几句听得可是真得不能再真了!众人半信半疑,便有人忍不住,迟疑不决地看看别人,边向库房那边试探地移动。 库长们职责所在,闻此如闻霹雳,一个个脸色大变,惊惶地互相瞪视。 其中离自己仓库最近的那个再也憋不下去了。他仗着距离短,不会跑出众人视线,拔腿就往那边跑。 等他跑到却发现没带钥匙,急得高声大叫: “王七,快开门!王七!快快!” 手下还都站在空垛这边呢。等王七听见他叫慌忙赶到,他已经急出一身汗来,跺脚痛骂道: “娘的!叫半天,你爬呢?你娘生你,怎么不起个名字叫王八呢!” 等无辜的王七开锁拉开库门,这位库长探头一看,直吓得两眼乱眨,然后啊地一声长长的哀嚎,一跤跌坐在地。。 再看着四下空空的仓库,他大人再也撑持不住,扑通往后一倒,两眼上翻,整个大活人几乎立地死去。 看到他的惨相,另两个库长也慌里慌张地奔过来,只看了一眼便分头奔向自己的管区,其结果也不问可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51章 白库黄库 新 冤孽!冤孽!是哪儿掉下来这样一个弥天大罪,把众人全罩上了! 嚎叫声此起彼伏,众人呆若木鸡。 忽然,没有任何一声叫喊,更没有一个人发令,聚集在堆场上的众人正僵立中,呼地一声,就像有一块大岩石从天上直直地砸下来。 所有的人完全是本能反应,突然一起起脚,同时同刻同分同秒,炸弹爆炸一般,拼命地向四面八方跑开。 这一跑,就像万人马拉松听到的那声枪响,人人奋勇,个个争先,只不过是中心开花,光芒四射。片刻之间,堆场上偌大人群便跑了个罄尽。 朱品声赶紧躲在大门口大开的门板后面,不然一定会被狼奔豕突的众人冲倒。 等这些人都从身边过去,她才溜出门板,好整以暇地理理发丝,掸掸衣服,再轻轻松松地走回白思孟原来歇宿的旅店。 白思孟稍后才绕路赶到。两人一见,都是忍不住的笑。朱品声上下检视白思孟,果然还算洁净,衣服鞋袜都没有臭味,这才知道他的入水不湿确是真的。 “相信了吧!”等她嗅完起身,白思孟笑眯眯地问。 “行!”朱品声拍拍手表示放心,“从此以后,你就只管钻粪坑去!没事儿!要是光钻还不过瘾,就张着嘴扑!” 还张着嘴扑!白思孟听得都要笑死了,这才知道,女人管男人,也能粗鲁到这么不雅的地步! 不过这种粗鲁全都透着关切、爱惜、担心,甚至是娇惯,你说是不是? 这就是女人在爱情里面自然透露出的母性。 城里真的炸营了! 还没等他俩想好怎么出城,粮库被天神搬空的消息便已经迅速传开。 忽然之间,旅店里外本来三三两两各做各事的人们就聚集成了一小堆又一小堆,一开始是交头接耳,面色惊讶,接下去声音不断变响,小堆就变成了大堆。 最后声音更是高亢尖利起来,嘴巴变成了喇叭,因为汇集起来的消息实在是骇人听闻。 “这还得了!神仙竟然劫走了青铜王的军粮,这不是明摆着要变天了么?” “可不怎的!京城本就只有两个仓,黄仓白仓各占一半。围城以来,黄仓已经动用了大半,白仓一直还是满的。现在白仓一下子搬空,满城人吃甚么?都去吃那大半空的黄仓,能吃几天?” “是呀!民以食为天,军无粮必乱,这可怎么办呀!” “快向宫里问去!这么大的事情,青铜王不能不发话吧!” “问?只怕是问也白问,问也没有什么好话!青铜王能有什么话?自然是军粮要紧!” “是呀!可不要一句话提醒了,王爷一惊,全都给充了军粮。那我们百姓怎么活命呀!” “嗨,你们这说的甚子话!甚子天神搬了去,不要是胡说吧!” “呸,怎么是胡说!一大早库里就报上去,虎贲军马上就开了一大队去查,偌大粮库,查了个里外里。果不其然,只剩北门堆场上还有四垛,加起来不过四十万斤,都说是神仙留给百姓舍粥的,其余各库全都搬得精打光,一颗不剩。” “说一颗不剩也过甚其词了!”有人出言纠偏,“鄙人刚才在府衙门口听说,查过后连虎贲军都急了,先看住那四垛,然后奔到各库各房,一个个都拿起大扫把来扫,把那些散落地下的薄薄一层谷子麦子,一点点地全都扫起来,装到空麻袋里。 “唉,想想也可怜,这些兵爷们——自从战事起,穿上那身皮,他们那一个个提铃喝号、挺胸凸肚的,甚时干过这样精打细算的事情了!” “不捡?哼!不捡到了明日,想捡也没有了!” “说是在第十二库房还逮到了一个贼。”另一个人精神抖擞地说,“虎贲军喜出望外,捆起来打着审。那贼自己招认说是一个惯偷,夜里正钻进来偷白米,忽然被一个大神仙,脸盘足有屋顶大,喝令他噤声,然后说是上苍派来,要借铜坞一库粮。 “说完那神吹一口气,他便扑通倒了,昏头搭脑地爬起来一看,便见一库白米雪浪似地飞上天去,呼呼啦啦一直冲进云霄里,下面便空了。” “胡说!”这回说话的是个兵了,可能知道得比较多,“他这人哪里是贼!便是北营的赵头儿,不知怎的,被夜游神一把捉去,要他带路。先说是去东城,后来又不知怎的便进了白库。 “那偷白米甚子的,全系胡说。谁家粮库里会像米店般存白米?千堆万袋,全是带壳的稻谷,直到要吃时方才送到米坊舂出来。 “且夜游神,夜夜游,天上人间,甚子事情不知?还要他带路!显见也是胡说!” 那先一人被驳倒,无奈地说: “胡说也罢,不胡说也罢,总之是满当当的一座白库,已经空得像水洗过。众人百姓吃甚么?说个丧气话:不要现在黄库也搬空了罢!那可真要喝西北风了!” 这一说众人更都慌了,一齐说: “那还了得!黄库若是也空了,满街上的米店岂不都要关门?” 吃饭大事,不是闹着玩的!说话的人立刻一哄而散,争相回家。 来不及回家的就在旅店借,一个个拿袋子,挑担子,成群结队地奔向附近米店,要是还有卖的就立刻抢购。 “面团发酵了,又胖又大了!”白思孟笑道,“再不收拾,就酸了!” “那咱们还不快走!等暴乱呀?”朱品声往窗外看了一下说。 “走是不能走了!”白思孟倚在窗前不动,“恐怕走不到东城门就得闹暴乱,千万别去凑热闹!你看这些要买米的人,一个个都要疯了!” 果然过了没多久,满大街便人声鼎沸。挤满街道的人,满脸通红,个个惶急,东跑西奔,拥来挤去,不知要干什么,却又不敢停下来。 忽然有人扬声高叫: “到王府去!到王府去!黄库搬粮了!”。 白朱二人惊讶地探头看去,只见一个病容瘦子从人堆里窜出来,站在一个大石碾子上,开口便鼓动,说是黄库的粮食正紧急往王府里运。大家快去求王爷,多少留下一点儿,现场舍米,能得一升半碗也是好的! 满街的人,炸雷似地叫一声“正是这话!”,便都往王府那面涌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52章 恐慌如火(二更) 这煽动的话说得有点儿早。 其实白库刚失窃,之前一切正常。兵兴之后,生怕战时商铺关门,没了吃用,居民普遍都未雨绸缪,赶早囤积了一批物资,眼前没几家真正是家无隔宿之粮,起码几天内还有饭吃。 但是吃饭的事情实在太大。粮库一空,谁也不敢说十天半月之后还准定有米下锅。 人是铁,饭是钢,一餐不吃饿得慌;渴时一滴如甘露,饥时粒米赛珍珠谁也不是神仙。吃不穷,穿不穷,算计不到一世穷。真得要赶快去,能讨得一升半碗也是好的 就连旅店老板也紧张了,要伙计们劝说客人们离店,借口说是城中不稳,怕有池鱼之殃,波及到各位,实际是怕真的闹米荒,十几张大嘴赖着不走,把一点存粮都吃光了。 “要走可以”白思孟心如明镜,却故意留难老板,“须得给我们烙十张大饼,好带着路上吃你看这满街米店都关门了,酒店怕也是如此。现在就你这店还有米,不找你找谁难不成叫我们在路上饿死太无道理了” 店家闻言,不由捶胸叫屈道 “二位爷不敢有瞒二位,实实小店已无隔宿之粮了。昨日原要去丰裕和进米进面,却不料柜上管账的出门跌了一跤,至今睡在后房请医调理,如此一来便没买成。 “方才见势头不对,急忙取了些银两叫伙计再去,胡乱买两担应急,却又碰上了关门,这便如何是好实不瞒列位,便今日中饭在哪里,小店还不知道呢如何还能烙大饼” 朱品声笑道 “家穷不是穷,路穷没得弄。出门在外,最要人帮,我们不过问你要几张饼,你便说出这一大箩的话来若听人说话就可以饱肚子,倒也可以日不用吃饭了。” 店家还是打躬作揖,却坚决不肯认烙饼的账。 朱品声笑笑,对白思孟说 “铜坞铜坞,到处是铜城门是铜门坎,店门是铜锁扣,这儿又碰上个砸不扁、咬不动的铜豌豆了既然说得这般可怜,就不为难他了。走吧白爷” 两人走出店来,街上已经有门面在冒烟了。 原来一开始,众人还是抢购。店家听到谣传后,立马加价。众百姓极为不满,却也咬着牙跟进,你有我就要。 不料跟风者众,米店之后,饭庄、酒馆、肉铺、油盐店、果蔬行、土产腊货,只要跟吃的沾上边的全都涨价。 谁人是不好意思要钱的于是有样学样,很快连挑担的馄饨、路边摊的煎饼都变了天价,还火得了不得,一碗一张地卖疯了。 但人心毕竟抗不过经济规律,涨价策略立刻就产生了副作用。 多数人都是升斗小民,能有多少钱有钱的也不在这儿抢购了。兜里就那几块碎银子,快买快付只坚持了一小会儿,很快所有的人都急了眼。 米店见势头不对,立刻拼尽全力推出顾客,关门上板。众人眼见无望,心一横,都作势要抢。一声“王八蛋”紧接着就是一通拳头。 “哎呀你怎么打人” “为甚子关门上板” “米不够卖了” “不是箱柜里还有吗不够卖还是不想卖” “这位大哥你放手呀好说不可动粗” 谴责之际,店东店伙仍不忘尽快推开众人,把窗板压紧上栓,然后便挤进屋里,咣啷一声插好门,任你捶得山响,再也不开门了。 众人更加愤怒,除了打人之外,还抓起什么是什么,砰砰啪啪地撞门砸柜台。砸不开就砸烂,砸开了就搬东西,管你哀嚎还是磕头,照抢不误。 积怨如柴,恐慌如火,火星一擦,立刻燃遍。几里路的长街,很快变成了沸反喧天的抢劫场所。 然后真正的火焰也燎燃了,这里那里,先后起火,烧的都是店面。到最后,竟连郡守的衙门也被人丢进了火把。铜坞城尚未告破,却已处处冒烟。 两都督都不是身大力不亏的八尺壮汉,在这到处拥挤,人人都气势汹汹的街道上,便是行走都需要极大的勇气。 不是不能钻头觅缝,也不是怕被谁挤成肉饼,而是怕那些突然闪现的高举的大棒,和横刺里突然飞来的砖头。 有时他们正待通过某处,忽然栅栏就被人推倒,一群汉子抱着各种货物犀牛一样冲出来;气势汹汹,无坚不摧。 还有人抢了东西还没跑远,就被那不忿的店家追出来穷追猛打,连人带东西都打翻了;米面果菜,撒了一地。 街头一乱,眼错不见,甚至打错了对象,误伤了无辜的事情也层出不穷。 最怕人的是,有时一队兵马忽然一阵风似地卷来,马蹄哒哒,马鞭嗖嗖,刀光乱闪,迎头便砍,这是军队镇压来了。 军队出动得比较晚,原因是虎贲军都优先去黄仓保粮运粮。 黄仓是唯一一个大仓了,而且余粮不多,要首先保证青铜王府和虎贲军的需要。所以守住黄库之后,就调集大量军需部门的车马抢运,步兵骑兵就夹道护卫。 粮多车重,运输需要很长时间。偏偏在这个当口,听说城中起了骚 乱。老仙儿心乱如麻本待不管,后来听说闹大了,这才命民军出动,力求平服。 但问题是,城区百姓中,那些有钱的和无所顾恋的人早在战前便已走入乡下,剩下的不是民军的家眷亲属,就是与他们有千丝万缕联系的各行业熟人。这些人没米吃,就等于民军自己没米吃,叫他们怎么镇压 况且民军本身几近两万人,白仓无米,黄仓的粮食又要运进王府,那是王爷一家和虎贲军盘踞的地方,自己进都不能进。 人多粥少,这已是明摆的事实,下一餐饭发不发米还不知道呢,叫他们有什么心思去镇压别人 军心动摇,结果就是一败涂地。 老仙儿在府里,一听到白仓失窃,一空如洗就明白了,自己下台甚至死亡已经是早晚的事。 军无食必乱,这是从古到今,经过所有事实证明的颠扑不破、极浅显极明白的道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53章 痛心疾首 “这些囚攮的贪渎俗吏”他怒不可遏,却又深感虚弱无力。 国仓硕鼠,他早有耳闻。原来干户部差事的时候,他便知若辈无一可靠猫眯围着锅台转,哪有不偷嘴的可万万料不到,一个堆积如山的特大仓库也能被他们搬空 这得偷了多少年多少月呀 关键在于新夏国各地方的粮库都分两种一种管收粮,叫白库;一种管出粮,叫黄库。 白库只管收储,不管发放。郡县的新粮送上来,一概往白库里装。这儿地方宽敞,晾晒条件极好,脱干水分再装仓,可以保存好几年时间,就像个巨大的蓄水池。 但库房总是有限的,为存新粮,就得倒出空房来,将原来存储的陈粮一车车拉到黄库去。 黄库是专门管发放的,有了粮,就可视需要向各衙门、官员、军营、粮商等发放。 如此存新用旧,各有专责,把住进口,调控出口,既可免除工作混乱,又可调剂余缺,倒也是个想想不错的好法子。 但人心不古,随你什么好法子,时间一久,被若辈看出机窍,就都会变味儿。 天下最难的事就是治吏。俗话说饶你官清似水,难逃我吏滑如油你高坐堂上,自以为明察秋毫,怎看得到我在私底下种种腾挪不法 何况官也并不是都一清如水 如此一来,米袋子就被蚀出洞了。今儿一个,明儿一个,这边一个,那边一个,撒漏的就不止一丝半些了。 凡事都经不得时间磨。你一刀,我一刀,刀刀都往麻袋上扎,有多少内容泄不完的 有人说库粮进出都有账,账对不上怎么办 那好办理由就是虫吃鼠耗、陈粮霉变、风吹脱水、出入漏撒、秤砣失准,木斗磨灭,名堂多着呢 你要说这都不行,那更好,进粮的时候他就专门加收,就叫虫吃鼠耗、干湿升水、斗秤补缺,堂而皇之地多要,肥己反而更容易了。 人心不足,尤有甚者多收的部分吃没了,又去挖账上定死的部分。账都在,东西却短了不少。 有人说库头、库工、管账都是轮换的,换人时要交接。前任的账都在,东西却短了,后任接手时岂肯干休,不要立马揭发出来 这事您就放心了。粮库之属都是有名的油水单位,轻易谋不到这个差事。好容易谋到手了,都是指望来发财的,他肯揭发你 就是真有那样一个愣头青非要揭发,那个让他走、让你来的上司也不容你他自己不偷,却一直在收,利益均沾的,两个人好得穿一条裤子,岂肯让你坏了大家的好事 如此上行下效、前赴后继,官仓的漏洞就越扯越大。发展到后来,账还是那个账,库里的东西却越来越少,也越来越假。 比如高高大大一个粮垛,底下几层都是米袋,装的谷子;上面十几层也还是米袋,却都装的是草。 又如那又圆又高的粮囤,要搭梯子爬上去才看得到米谷,却不知那一层米谷之下就是一层席子,而席子下面已经没有稻谷,就是个顶了块板子的大土堆。 所有这些处心积虑,都不过是对付视察、敷衍表面罢了。 如此这般,一年两年,十年八年,你偷我偷,积以时日,一个泱泱大库,真能偷成个浅池塘 如此这般,你偷我偷,积以时日,一个泱泱大库,真能偷成个浅池塘 铜坞的白库倒不完全是这样,然而偷去的也不少了;说是三百万斤,可能两百万都不足数。但对老仙儿的小朝廷来说,它已经成了一个零 老仙儿痛心疾首,跳脚大骂,却也无可如何,只能下令立即抓捕逋逃诸人,严追存粮,就不信他们能倒腾到天上去 当然,实在追不出来也是可以想见的,那就一律枭首,将之喂狗。 但那都是后话了,现实的危急已经迫在眉睫黄仓存粮只剩五十万斤,只供虎贲军和王府诸人,节省些也只够两个月,还不能都运回惹急了民军必然反叛,立刻投向那有粮食吃的一方。 真是叫鸡都得有把米,老仙儿算是彻底没辙儿了。 略作思忖,他立刻叫女儿前来商议,现在走还是不走。 张冰洁早知道会是这么个形势,自然不着急。父亲问完,她仍然笑笑,说 “急甚子宫院堡砦还在,虎贲军又肯听命,官军能奈我何父亲未免过虑了。” “我儿,不是这样说,”老仙儿真急得青筋暴绽了。“虽然眼下还安宁,却将一日不如一日军粮将尽,民军已经靠不住了。虎贲军虽说还算驯顺,也要看战事打得怎样。民军若是投敌,明日官军就会进来,将王府围了,那时更待如何” “更待如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怕它怎的既然还给虎贲军吃粮,自然要他们去打,打好了还有升赏,怕他不干么” 老仙儿嗨一声,跺脚说 “升赏升赏赏早已赏了今儿发出去的宫娥不是至於升,如今谁人还想着升又升到哪里去 “我儿,不要总想着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那原是承平时候的话头毙一人、杀 一兽,便一世富贵,吃著不尽如今是有命吃苦,无缘享福,便与他十万百万,头若吃人家割了,便也成一场空。 “人最怕无出路,但有一条出路,还可望他拼死;若是绝无出路,便是勇冠三军,那气也先就懈了。” “父亲切莫这般说,依女儿看,还未到那真正泄气的时候。”父亲那般焦灼,张冰洁还是不急不躁,不慌不忙,“我王府地处高阜,墙高楼峻,栋宇相接,又有飞桥互通,卫队千百,严阵以待。而环顾周遭,既无民居,又乏树木,敌若迫近,无险可凭。 “而如今父亲又有绿眼大炮五十余尊,若尽皆撤回据守,每一面可安置十门,不足之数,辅以火枪,十炮齐发,如暴风骤雨,谁能当之正所谓居高临下,势如破竹” “眼前倒也是眼前倒也是”老仙儿对此倒是同意,“其实若仅较量武力,为父倒还不大惧他,守个旬余半月,绰绰有余。就怕时日一长,粮食渐尽,众人汹汹。须知人心最是难恃,药弹未尽,他的忠心却已不存,那时便无可如何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54章 穷思极虑(二更) 新 老父亲的话,张冰洁一一听进耳朵,却仍然顽强地笑道: “人之不忠,往往因无可效忠。人可不忠于人,却无人不忠于己。若要他死忠,须叫他愿意为之而死。父亲若是有令人死也不舍之物,叫人效忠至死也就不那么难了!” 老仙儿先听了还点点头,听完后却不禁哑然失笑,说: “我儿,黄金、女色,人所最看重的,为父已将所有尽皆给他,还有甚子令人至死也不舍之物?莫非还要舍予他这个王位?抑或加上这条老命?” 张冰洁听了,两眼放光,神色庄重地点头道: “父亲说到门道上来了!王位现今是无人敢坐的,我父女性命虽然贵重,一时却也献不出去!然而也有那小人在觊觎了,这也不可不防。 “然而最为他等所看重的,还是他自家的家室——父母妻儿。父母如天,儿女至爱。父亲须尽快叫虎贲军出府,将其家眷全数接入王府,妥为安置,如此则军心必固。” 绑一起!拿家眷作当头?老仙儿听了先是大吃一惊,继而眉头一舒,接下来却又一皱,踌躇说: “此计……此计虽是,无奈人数太多,接既不易,养也养不起,如之奈何?” 张冰洁慨然道: “甚子时候了?尽力而为吧!黄仓不是还有五十万斤吗?养一万人也可支撑五十日,况且府中原有积蓄!如何养不起?切莫再说这话!趁此道路尚通,将虎贲军分队派出,散去自家,弃去什物,快去快回,半日可还。 “若要逃走,那也由他,所谓心已去,不可留。人不畏死,便诸事可为;即便仅留得一千死士,王府也稳如泰山!” 老仙儿还要再说,张冰洁已经不耐烦了,说: “再莫说甚子从长计议,且先顾了眼前再说。父亲有暇,先将那石塔清理干净。若是事情终至不济,那便是我父女的又一座倚云台,莫要轻忽了!” 说完她自行走出,立刻叫人去传钱钧。 钱钧进了内堂,她便说青铜王体恤将士,要如何如何加恩,请他快快去办。钱钧一介光棍,有何顾虑?自然立刻应诺,随即出外布置。 几百骑如风驰出,先把六将军、九校尉——除了钱钧自己,他唯一的亲人就是师父——的至亲眷属全数接入王府。 吩咐的是一个‘接’字,值此危急时刻,却已经不能那么讲究了,具体执行中,几乎就与‘掳’字同义。 各家眷属愿意也好,不愿也好,都得进去。想带的东西却仅限于金银细软、衣服被褥、盥洗用具以及全部食品,省得进去后所用不足,其他家什车马一概不许带。 这一弄就有许多人不满意,但去的虎贲兵也不斥责,也不劝导,只板着脸说: “半个时辰,不能再多了。时刻一到,我们便走,暴民来了莫怪!” 看着那到处冒烟,听听那嚎哭尖叫,家家胆战心惊,谁敢再留!依依不舍也得舍!于是一户户舍家弃业,都跟了进来。 将校解决,又接偏裨军将的家眷,等到皆已接入,事情已经乱套。 原来抢运粮食的虎贲军和民军发生了冲突。 先是许多民军为了自身与家属的利益,涌上去恳请将留存部分先发出来,运往民军伙房,也就是军情紧急时的“先提再报”,这都有惯例的,是为了保证再忙乱也不让军兵饿着肚子打仗。 但虎贲军从来没将民军放在眼里,只问有上峰手令没有,没有就一切免谈。 民军说已经去请将军了,一时还不得来,虎贲军便将他们推开去。有个别激烈的与之推搡,虎贲军干脆举起马刀乱拍乱砍,立刻砍伤了好几个人。 不给粮还要伤人!这一下民军群情激昂,执刀拿枪地围上来,几乎就要开打。幸亏此时民军的将军赶到。 他们刚刚得到讯息,说是眷属已不由分说,全都被虎贲军接入了王府,明显是绑了票。 自家人质被扣,如何还敢偏袒自己的下属!结果一顿吆喝怒骂,弄得那些满腔义愤的下属灰头土脸,只好罢了。 钱钧也还聪明,听说起了冲突,立刻快马赶到现场,当着众军面,与民军将领把手言欢,极为融洽,同时命令先给民军发放库粮。 由于临时起意准备不及,民军没带车来,将军便叫快去备车。 这时候,钱钧的亲随已经跑到后面,暗暗吩咐加快运输。 虎贲军领命,那车马循环立刻加快了一倍,全都装了就走,过秤、点数、记账等等手续全都免了,大堆粮食流水一样流向远方,把聚集在大门口的民军看得心急如焚。 民军的车终于拖来一些,却装得缓慢,出得烦琐。人家豁免了的过秤、点数、记账,轮到他们却一样不能少,还要慎重地反复核实,以免弄出差错,让库方不好交代。 这一盘弄,直弄到天黑,才弄出两万多斤。库方见天色已晚,便不干了,说是天黑看不见,仓库重地,也不许举火点烛,明天再发吧。 民军急了,争辩说:那虎贲军兄弟怎么还在运? 库方坦然解释说:人家不一样。人家那是指垛发放,指好的一垛,当然不能留在库里过夜,不然短少了算谁的?你看我们连账都不记,白天就已经记好了嘛! 好赖话说尽,软硬兼施,直杠到夜深,民军也才到手区区三万斤,不够两天的伙食。加上营中原有储备,勉强能吃四五天。 满城剩下的人,差不多都是眷属和关系户,对民军而言,这就是军民一家。算sc区所有店铺和家庭的存货,十天便是这些军民能够承受的最大期限了。后面再无粮来,那就只好啃树皮、抓耗子了。 端坐府中的张冰洁头脑一直不闲。这时听说了民军军心涣散,明知他们反叛在即,她却还想让他们多坚持一段。。 想了想,她便叫民军将领出去动员,让把那些关系户平民和军人家属都送出城去,还给这起了个好听的名字,叫作易地求活。 民军将领自己的身家都掌握在张氏手中,明知窒碍难行,也只好硬着头皮去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55章 一推一拒 新 这个动员不好做。 有钱的人家怕人走光了遭洗劫——而且多半还藏有存粮——毫无疑问不肯走。 一般的平民则比较好说,反正无钱无粮也无靠山,在城中一无仗恃,出城能躲避战火,最多家里无人东西被偷,那也值不了多少,那何不出城求生?至少还能吃顿饱饭! 但货真价实的民军家属顾虑就多了,主要是有个匪属的身份,害怕出城受官军的欺凌。 倒不是怕给那边做牛做马,老弱妇孺干也干不了多少,让干活自然还会管饭,岂不是求仁得仁,恰遂所欲? 就怕官军太鸡贼,强逼自己来城边招回丈夫儿子。自己要是招不回,岂不被现场开刀?而若招得回,城上的虎贲军自然要阻拦。就怕人还没逃过来,半道就给射死。 而留在城里,起码还算在一起。同时也有个侥幸的念头,想着亲人还在帮青铜王打仗,那粮食岂能不分一些给家属?好歹粥总有一碗,饿不死就行! 就是弄到后来实在没饭吃了,那无论家属还是士兵都是一样的。人都要饿死了还怎么打仗?那就大开城门投降好了;是好是歹还是都在一起。 “糊涂!”民军将领最恨这种依赖思想,张口便痛加驳斥,“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围城告破,玉石俱焚,那是不消说的。即使守住,那万般艰苦之状,汝等可曾想过? “如今粮草匮乏,兵士也要枵腹,百姓又有何幸?不信过十天八天再看!有树皮、草根、老鼠吃已是极好境遇,能抓到手里便是美味佳肴。到那饿得发狂时,便人肉也要抢。 “易子而食,析骸而炊,这两句话,白纸黑字,史书上言之凿凿,须不是本统领凭空捏造得的!至于求和降敌,本将军不敢妄言,虎贲军那帮人总是吃得饱的,你问问他们去!” 穷极形容,直说到饿极了要吃人肉!吃谁?自然是老弱病残! 这般磨牙锯爪地威吓,谁人还敢抗争?虽然万分不忍,众军眷也只好含泪而去,走了也还一步三回头,其状何其凄惨。 大队平民来到城边,白朱二人已经等在城门洞里了。 民军将领还打算先向官军说明:放出的全是平民,不为别的,只是仰体上天好生之德,让无辜者免遭荼毒。 虎贲军却已大不耐烦,根本不给他谈判接触的时间,迳自打开城门,将拥挤一团的平民大力逐出。 白朱二人趁机孱入,混在那些哭爹叫娘的百姓堆里,跌跌撞撞地挤了出去。 一到城门外,朱品声就叫白思孟放慢脚步。 “千万别跑!”她谨慎地说,“你看城上那些弓箭手,一个个手搭凉棚,虎视耽耽,一跑就像是急于投敌了。” 白思孟回头一看,哈哈一笑说: “哈,搭凉棚的都是民军!他们哪儿是虎视眈眈找叛徒,是送君送到大路旁了!我说,咱们还不能让他们送得这么顺畅!” 说完他反而加快了脚步。 “出头的椽子先烂!”朱品声发急道,“干吗这么急于表现呀!你怎么就不听劝呀!”却也追了上去。 刚跑过半箭之地,对面营寨前的官军已经看清,原来两都督脱身回来了,当下欢声雷动,一拥上前,争相迎接。 城上的民军远远望着,果然看出不对,指点着说: “那前面两人有人迎接,定是脱身的奸细!要不要射他们一箭?” 民军头目也望了望,呸地一口唾沫,正吐在说话的年轻士兵的脸上,骂道: “猪!自己的姐姐都正往那边去,你还要射人家!怎不射尔自家的脚趾头!” 那人顿时明白,嗨了一声,回手啪地抽了自己一嘴巴。 城上人都乐观其成,却不料白思孟一跑入自己的队伍里,马上下令把城里涌出的平民——也可说是难民——全都堵回去。 “射箭!射箭!不要伤人!让他们回去!”他高声大叫,“叫城里出来的人都回去!” 众官军得令,立刻互相传报,都叫: “都督有令,射住阵脚!不许敌方出城!” 这是行军途中仓促遇敌时的标准做法,众军烂熟于胸,想也不想就弯弓向天,射出一大排羽箭,落下来时噗噗噗噗,插满一地,把众百姓吓得立刻停步。 “你这是做什么?”朱品声又诧异又吃惊,沉下脸问。 “不能让他们替老仙儿省米省油!”白思孟咬牙说,“城里多一张嘴,老仙儿就多一分麻烦!干吗让他们出来为老仙儿减负?全堵回去,一个都不要!” 朱品声看看他,又回头望望那些跟出来的百姓,不由感同身受,当即变了面容。 “这不行!”她生气地说,“你看那些人,有老有小,还那么多妇女,拖家带口,还有抱娃牵狗的。被人逼出来就够惨了,出来了还赶回去,这太过分了!” “这不是战争逼的吗?”白思孟争辩说,“几万平民出来,可帮老仙儿省下一大头了。民军有饭吃,分化他们也就不容易了!眼看这叛乱一起,民军就要献城,咱们这一收容,他们反而可以不投降了!” 这话说得似乎很有道理,但朱品声本能地感觉不对,马上反驳说: “你说得不错,但只是小道理!大道理是这样做一定会大失民心!人不能只管胜负不讲人道。你今天把这些可怜人逼回去,是什么用心,城头上的那些人一定看得清清楚楚。 “你想把人家饿得投降,干嘛还要人家的家属陪着饿?老弱妇孺饿得过青壮年吗?人家看你这样心黑,还敢投降吗?” “这——”这一着白思孟倒真没想到,而且问题已经被提到了人道不人道的高度。 “那,你说收容就收容吧!”他的脑筋极快,悟过来了就一点都不想废话。 几万平民的处境就这样一句话就决定了。 但另一方面,都督指挥千军万马,也不能刚刚说出的话就不算数。朱品声敏锐地想到了这一点,立刻大声向众军宣布说: “白都督有令:阻止平民前来,是防备敌军易容化装,隐藏在后,趁机冲突!诸军可让开一条大道,令其通过,但须随时注意,严查青壮,不得让敌军混入!”。 官军这才明了,当即遵命,缓缓让出一条足够宽阔的通道。 众百姓本来都已退缩,这时才惊魂稍定,慢慢又往前移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56章 恩威并用(二更) 新 由城边一直到海滩,官军逐渐放宽范围,广大地面上全是服装各异的老百姓,却只能或站或坐,没有房屋栖身。 面对这么一大堆马上就要吃、要喝、要睡觉、要拉撒的平头百姓,白思孟不由有些茫然,不知怎样处置才能妥当。 朱品声看出他手足无措,便自告奋勇接过这项工作,说: “我来吧!你只管和几个统领商量下一步的行动,我负责安置老百姓!” “那就全拜托朱姐了!”白思孟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脸上又浮起笑容。 刚要走,他又想到欠了点什么,马上叫亲兵: “速去传粮官、传营务!叫他们跑步进见,一切听朱都督吩咐!” 说完,他又朝朱品声感激地笑笑,这才走开。 朱品声率人在港湾那边到处找房子。 先要那些因为战争封港、久无生意的船行、货栈和大小旅馆尽量腾出空房,又命人挨户寻找,发现了几百间居民避乱搬走的的空房,这就容纳了一半多的难民。 不足之数又命营务处发出一千多个帐篷,就地搭在海滩上。人多的一家一个,人少的几家共一个,这才勉强把两万多难民都收容了,那拥挤程度就不必说了。 更重要的是她紧急征集了大量平民住户,不管是渔家还是农家,全由官军出资出米出面,命每家都煮粥炒菜烙大饼烧开水,加上海陆各军的随军伙房的加餐饭食,做好后都送与难民充饥,好歹凑合了一晚。 一夜扰攘,诸事粗就。白思孟把计策想好,特来找她商量,于是第二天早餐过后,她便宣布,此地供给困难,要实行分散就食,将用船将难民分头送往新厫和老仓。 这话一说,下面顿时炸了营。好歹安顿下来的众难民有的哭,有的叫,都不愿走。 一般平民怕是送往陌生处,样样不熟悉,处处得求人;而军眷更担心这是要把他们送去关押或是干脆罚做苦力。亲人就在城里,谁肯离去! “这就难了!”朱品声架不住众人这一顿哭嚷,只好现场点名,请了几十个耆老,来大营中军帐里商议。 众人一就座,她就万分抱歉地说: “这里的情形各位老人家也看见了,军粮也很紧张。昨晚为了给大家凑那一顿,将士们自愿减膳,每人只吃一碗饭,到晚饿得不行,只好喝开水。 “这种事情,本来不必说它,本都督上奉朝命,吊民伐罪,命都要拿去拼,一两餐饭不吃又有什么! “无奈的是,铜坞目前仍在反叛,朝命又严迫出战,本都督与白都督也是无法;一要顾惜士卒生命,二来欲求速战速决,只好发炮猛攻。 “列位看看营前排列的大炮,两百多门,一旦开火,那炮子儿是不认人的,怕军眷们听见更加要哭。 “前方放炮,后面一片哭声,本都督也是不忍,只好易地求安,叫她们听不见为好。诸位老人家说,可是不是这个理儿呢?” 恩威并用,谁敢说不是这个理儿?耆老们不糊涂,心下都明白,这是要他们也参与想法子。 人在矮檐下,怎敢不低头?当下众人便商量着推举一个特别会说的老者,请他代表大家表态。 这位老者号称铁嘴,久经沧桑,世故圆透,有什么不明白,当下便侃侃而谈,说: “都督放心,人心都是肉长的,都督如此待我众人,说不得要掏心窝子为都督想个办法。这铜坞城墙上的守军,尽是我等的子弟。说是民军,不过是虎贲军的替死鬼。 “尤其青铜王张氏父女,逆天而行,一时猖狂,终必败亡,此理谁不明白?便众人出城时,我等子弟,也想趁机反正,却恐这边不知道,一时冲突起来,反遭误伤。 “今都督说了,就要发炮猛攻。小老儿们听到,无一人不是急煞,那去不去新厫、老仓,反而还在其次。小老儿想:不但息战止戈,善莫大焉!就是铜坞城,那般繁富,毁了也是可惜,何况还有子弟性命在内! “是以原就想鼓动众人,一起去那城边,父唤儿,妻唤夫,叫他们出来投诚,岂不是两全其美?但又知那虎贲军与夫民军将校,作一堆儿在城楼督战,敢出城者必杀,这才踌躇。 “小老儿想,虽然弃暗投明,最好是一并献城,然而虎狼在侧,要人人齐心确也不易,硬做定然吃亏。 “因此小老儿们众人商议:能否都督出一告示,抄录百数十份,不拘地点,一一射入城中,上言:军眷就要起运,分向新厫老仓就食,悯骨肉分离在即,我大都督特准城内民军,有亲属在遣送之列者,弃械出城,与之告别。只要无暴无伤,尽可来去自由,本军概不留难云云……” “啊,这个办法好!”朱品声最后几个字还没听完就击节叫好,连声赞道,“有情有义,一无强迫,全凭自愿。好!好!就是这般办法!” 她眼睛向旁边一扫,身侧的军中记室早已明白,立刻起身去自己帐幕里撰写通告。 通告写好,立马抄缮。这时的新夏社会虽能印刷,此时却哪有刻版的工夫?无非是会写大字的一起都来。 众军中有文化的,一人在上面念,众人在下面抄,一顿饭时间,便抄出一百多份,都卷成纸筒,绑在箭杆上。 朱品声调集了一百多名射手,叫他们面向城墙,站成里把路一长排,口令一喊,同一时间分向城内各处射入。 这么做,是恐怕军官们发现不对,会下令禁拾禁看。但若大家同时接到,一起打开,那再厚的纸也包不住火了。 这一计实施之后,效果立见。只不过一盏茶工夫,便见各处城墙都蜘蛛吐丝似的,一条条绳子垂了下来。 绳索一垂到地,上面马上挂满了“蜘蛛侠”,几十人几十人出溜出溜地往下缒。。 下了城,跳入护城壕——天时干冷,壕中无水——逃兵们便自动搭起人梯,一个个都翻了上来,上来就撒开脚,拼命往官军这边跑。 官军这边欢声雷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57章 祖业脱手 新 千里之堤,也会溃于蚁穴,何况是几十上百个蚁穴! 就像水流冲刷,一个在前面跑,几十个在后面跟。很快,五里城墙全都变成了葡萄架,挂满了往投官军的民军;有没有眷属在城外的都一样跑掉。 人人都是父母生父母养,谁的小命那么不值钱呀! 白思孟先还叫人大概地记数,后来记不胜记,便不管了,只叫人严密察看,无械或缴械的才能放入港口。 再过半个时辰,连这都用不着了,铜坞的东城正门干脆来了个大门洞开,成队的民军高举刀枪缓缓地走出来,一到壕边就把刀枪扔下去,然后才加快脚步,通过吊桥投向这边。 两都督听说来投的也有下级军官,便叫人喊几个过来。 一问才知:虎贲军和民军高级军官先还意图制止,后来见势不妙,赶紧夹着尾巴逃走,连叫他们搬进王府的大炮也遗弃了十几尊。现在除王府外,全城都已反正。 问了好多人,说法基本相同。白思孟大喜过望,立刻下令前部五千人进城,分占要道,搜索驱除老仙儿的残余力量,收缴民间武器。 目视大队前军快步通过吊桥进入高大的东城门,白思孟又是意外,又是高兴,不禁热泪盈眶: 劳瘁一年,终于兵不血刃地攻入铜坞。平定整个大青铜已是指日可待。 回头望望那正在指手划脚,紧张吩咐后勤军官这事那事的朱品声,他心中一股热流汹涌而出,又是感佩又是疼爱。 值此大战收功之际,他真恨不能抛开一切顾虑,奔去她的身边,就在大众前,来个紧紧的、忘情的拥抱! 城破当天晚间,官军已经分头占领各个街区,基本肃清了敌方残军,包围了占地上百亩的青铜王府。 这还是一个很大的圈子,周遭连绵数里。估量五千人不够,白思孟命令再增兵三千,将大炮也运进去,围成一圈,数百黑洞洞的炮口全都指向王府。 初步克复的捷报由白思孟口述,军中老夫子精心做了一篇好文章,立刻派快船送往桃浦,然后飞递京城。 这事之后,两都督就不着急了,只忙着清理城区,起出粮食,重新入库,同时迁回难民,命令还有人的店铺尽快复业,迅速安定了市面与人心。 原来的民军两万人圈居城外,交由成先率统领连夜分批甄别,准备大部遣返回家,各操旧业。除了极少数曾经为虎作伥,欺压良善的给予惩处,其他一概不问,但也不让他们加入官军。 两都督从容不迫,按部就班地加强围困,要等到军事与私事全都协调妥帖了,才发动最后的进攻。 信使两天疾驶,到达桃浦。事不宜迟,合议都督府先于朝廷,作为官方,立刻正式公布了铜坞光复的消息。 米家终于有借口光明正大地宣布要迁址就矿,搬往大青铜扩大生产了。 这重大消息一出,无疑是米家大作坊的极大利好。商界议论纷纷,都看好它的前景,即使战争财再发不成也无所谓。 因为铜和金银都是铸币金属,什么时候都值钱,只大青铜三个字就值成千上万!眼看大青铜就要变成米家的猎场,谁不兴奋?于是市场发酵,立刻把米家作坊的估值提高了一倍。 变成了投资热门,自然就好办了。米家那些搬不走的窑炉堤坝和林场山头,连带各种设施,一共卖了一百五十万两银子,另加三万二千两黄金。 这么巨大的一笔钱财,不能都放在一个篮子里。米家财大气粗,也不租什么船行的船了,直接买下五条新造的三桅大船。 这些原本是商人投机,提前赶造,预备卖给官军的战船。现在已经战胜,官军不见得还要,米家要买,船厂自然求之不得。 不打仗也得防海盗,于是这些新船也装备了充足的大炮,配备了火枪,变成了准军舰,然后把金银财宝,以及都督府里那些粗精不等的自制的机床和散件,全都装了上去。 米家大姑和少爷们都是有名的会吃好穿,于是各种内陆食材、衣料绸缎乃至活鸡活羊也装了上去。 至于压舱物,自然还是米家生意的特色,用的都是铜铁,甚至还有砌冶炉的耐火砖。 这也很好理解,大青铜上到处是铜矿铁矿,耐火材料却不一定上乘,带些去说不定马上就用得着。 但是破家值万贯,搬迁工程因此就极为浩大。每天米家往码头运东西的大车都是络绎不绝,足足忙了半个月,才勉强就绪。还有许多带不了的东西不得不送人或是干脆就留在空房里。 米大姑只出面,不管事,诸事都是万蒋二都督在共同操持。白朱二都督在铜坞,干着急,却一点也帮不上忙。 也不怪他们着急,朝廷那边如今全是狗脸,变化奇快。但不管好话坏话,一道道的诏旨、部令都是催着快些擒获首逆,结束战争。 先是白思孟接收难民时,专门慎重地向朝廷报告,说是仰体圣心,悯此生民,特地网开一面,以免良莠不分、玉石俱焚。 谁知回复到来,朝廷根本不接这顶高帽子,反而指责说这是胡乱卖好,贻误大计。若是堵着不让出来,岂不是可以加重敌方困局,制造内哄?干吗要多此一举! 这种心地,竟跟白思孟自己一时萌发的阴暗心理差不多了。 接着民军反正,城门告破,白思孟因兹事体大,飞传捷报,细述了如何欲取先予,恩威并用,既给生路,又临以兵,终于迫使敌军认清形势,肉袒出降,铜坞已在掌握。 然后便归功朝廷,说此皆我陛下德能感天,仁心仁力,威服万国;中枢诸公运筹帷幄,擘划精妙,计无不中,因此才终于怎么怎么样,谄谀得连他自己都耳热了。 “我这不是贱吗?”他边说边啪啪地打脸给朱品声看,“我辛辛苦苦,他们坐享其成,我还要夸他!夸得像是我的亲爹亲妈似的!世上有这么乖的儿子吗?”。 “那怎么办?不想当儿子,那就当孙子?”朱品声望着他笑。“伺候主子的人,原就得拿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你不习惯还不成!” “可不是嘛!”白思孟苦笑。“天天这么着,我终于也习惯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58章 刻薄寡恩(二更) 新 谁知朝议回答,虽然说拿下贼巢,可喜可贺,汝等功莫大焉,却又追问: 首逆究竟擒获否,奏折中语焉不详。如此要事,岂可轻忽?着该都督等核实速报。张逆之外,以下要犯如张冰如、金老道、钱钧等,一经查获,亦须立即解京,毋使漏网。 真是所望殷,所责切,严则有余,慈竟不知道体现在哪里! 白思孟到底是少年心性,立了这么大一个功劳,轻飘飘两句好话就算了,还责备说报告有疏漏,好像他们坐在京城里,比铜坞这边的人还着急。 倘若最终老仙儿逃跑了,岂不还要追究责任? 谁知两次三番这样苛求之后,朝廷那面意犹不足。又过了两天,更有甚焉者来到。 这又一通部令竟直命调兵,还翻起老账,大言不惭地说: “近日接大小灵芝军报,惯匪陈骑墙骚扰海滨,屡毁我抚循岛西之军船,恳请派舰西援云云。 “查陈匪原在新厫。该都督等进击新厫时,陈、老二匪前来拒战。老猴子就歼,陈匪退缩。倘若彼时稍待一二日,不即攻城,船舰环转不放,则歼陈匪必矣。 “而该督等竟置陈匪于不顾,迳拔新厫,遂致陈匪失望逸去。夫拔一可暂不拔之邑,纵一万不可纵之敌,如此措置乖方,实该都督等措置不善之误。” 看到这里,白思孟诧异万分,头发都呼地竖起来了,说: “呸!什么陈年烂谷子的事情,也拿出来说!那时老猴子狂妄,乘风扬帆,竟然侧击我登陆部队;陈骑墙却远在外海,说是遥相呼应,伺机驰援,其实就是在观望。 “老猴子一战覆灭,他立刻就逃走了,哪里还等我们进拔新厫!这是哪个耳报神给他们提供的假消息?” 朱品声想了想,大略猜到一点,却不好说,便没说话。 白思孟又往下看,只见后面便直接命令调兵,叫: “着水军副统领唐某,率领大船十五只,中船七只,并步兵五千,即日前往大小灵芝,搜剿海寇,助抚岛西,以安海隅。切切!” “还‘切切’了!”白思孟气得把部令一扔,牢骚道,“一个陈骑墙有几只破船?还能多过老猴子?还要十五只大船,七只中船,把一多半舰队都拿走了,让我光屁股坐这儿攻铜坞? “调步兵更损!王府未下,人心不固,后路一空,让老仙儿怎么想?还不更要打起精神跟我们拼老命?真是岂有此理!” 见他越看越懊恼,朱品声也拿过看了,点头冷笑说: “看来咱们伺候到头了!似乎朝廷没把消灭大青铜的割据太放在心上,只是急于消除一块心病。” “什么心病?” “连年战争,不堪重负。尾大不掉,外重内轻。” 白思孟已经气得有点发懵,听了有些不明白,两眼急眨地问: “你是说——怕咱们尾大不掉了?” 朱品声鼻子里一哼: “不指咱们指谁?李琨拥兵十万,减了一半,至今未收全功。我们陆续已增兵到三万,眼看又是一个李琨。就是拿下铜坞,也还要肃清境内,有的拖了。 “户部已经天天在吵,兵部只好拿我们搪塞。现在的步骤明摆着,就是要潜削兵权、另植党羽。这五千步兵,大半舰队,就是第一步,后面还不知会怎么样!事情弄到这样,都有个源头。” “什么源头?” 朱品声看看窗外,无人偷听,这才轻声说: “我看还是太子爷!” “噢!”白思孟嗯了一声,沉下脸不说话了。 朱品声叹口气道: “若非此公忮刻,户部哪有那么大胆子天天吵!都说他爹豪爽,他却天生小气,总觉得别人在欺骗他、欺负他,他也就格外防着别人。说话行事,无不苛求。伺候这样的主子,真是晦气!” “那个谁——好像不起作用了!”白思孟怅望长天。 他说的自然是任文中,太子身边那位年轻办事人员,是个起过很好作用的干才,上次危机就亏他才转的圜。 “君王狐疑不定,心思多变,下面人也为难。”朱品声说,“说不定他自己也早就失宠了!” 白思孟点点头。伴君如伴虎;特别这位太子爷,积郁多年,战战兢兢,磨练得一双眼睛,看人时那眼光就像刀子,无坚不摧,谁能长得宠信?任文中比自己这些奔波在外的将领更加不易。 想到这里,白思孟已经连生气都觉得多余了,笑笑说: “好了好了!看样子,这又到了我离开学校实验教室的时候了!精精彩彩耍一场把戏,然后拍拍屁股走人,重新做一个真我! “啊,纵情任性多么好,笑一笑你就不会老!穷忙了这么一大圈,真把我厌腻死了!‘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 “‘既自以心为形役,奚惆怅而独悲?’”朱品声接了一句。 “你的意思是——”白思孟笑问,“只要心不为形所役,我就不会独悲?一生?一世?” “你说呢?” “哈,太好了!” 他们这里心情极其不舒服,老仙儿的最后巢穴里更是搅扰多事。 虎贲军退回王府之后,老仙儿父女便陷于真正的内乱风险。 一败再败,谁想维持军纪都不容易,老仙儿本人除了有个圈子能飞,一张国字脸端庄有威之外,无拳无勇,更加为诸将所轻。 惟一能保护他们的,就是钱钧。 钱钧这人,桀骜不驯,阴鸷狠辣,又有神出鬼没的飞刀功夫,谁见了他都不由畏惧三分。 而且他的身后,还有那功夫高深,神鬼莫测的金老道在,那可是神仙一般的人物。寻常无事,一般人想望一望他老人家的背影都望不到。。 是以只要钱钧对老仙儿尊重有加,众人自然就不敢造次,仍然跟着一起跪拜鞠躬如仪,只不过说话的声调不免抬高了不少,行事也少了许多顾忌。 钱钧对声调高这一点倒不觉得有何不妥,举止随便点儿也无妨。他本人也不喜欢一见上峰就装出一副畏葸样子,只要不抗命、不是有令不遵就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59章 以炮相胁 新 但他觉得可以,老仙儿却已如芒刺在背,悄悄对张冰洁说: “我儿,人心难恃了!再有几日这般不堪,为父就要设法脱身了。” 张冰洁愣了一会儿,突然哼一声,泄气道: “再忍几日,也是如此。铜坞的事情,已然无救。只不过要走,现在还早。” 老仙儿颇感意外不解,说: “女儿平日最是要战,为何今日却这般说?且又奇怪——既知无救,为何又不走?” 张冰洁叹口气,淡然一笑,态度随即变得庄重,低眉敛手道: “实对父亲说了吧!女儿是一直在等一个人!” “什么人?”老仙儿问,心中已约略猜到。 “那人正在赶来此地的路上!” 老仙儿叹了一口气说: “为父早猜着了。怪不得每次说及战局,汝都竭力鼓气。明知不可为也要勉强为之,皆是为等一个人,怕他来了找不着我儿! “如今为父听了汝的话,屡败屡战、再仆再起、左支右绌,总算支撑了许久,那人终该快到了罢?” 张冰洁抿抿嘴唇,再度想了一下说: “女儿屈指算来,此人之来,已在三五日间。” “那人是谁?” “今日尚不能与父亲说。”张冰洁撒娇地摇头。 “这是为何?” “怕那人终于不来,不好与父亲编谎。” 张老仙儿不由噗哧一笑,继而又摇头道: “我儿真是性气高傲,至死不肯低头的娇憨人儿!唉,娇儿呀娇儿,怎就不得保汝终身安乐耶?” 张冰洁也一笑,然后重又精神抖擞,傲然说: “至死还早,安乐必有,父亲何必忧愁!人皆说天无绝人之路。依女儿看,天下大事最难预测。莫道今日山重水复,怎知他日不柳暗花明?此间事业虽寝,安知他处不能再展鸿图?” 老仙儿不料她低沉一阵,忽然又说出这么乐观的话来,不禁失笑道: “我儿,那日只不过粮库遭劫,你便与为父一样长吁短叹。今日敌锋已直指王府,愈发不妙,你却道还会柳暗花明!这岂不是颠倒说话?” 张冰洁笑道: “治一人治到他快死,譬如手中乏粮,军无战心,自然医者沮丧;然而此人原活不成,譬如今日景况,而待治者尚多。 “因一人死了就说医术无用,未免太过。而世上待治者多,也譬如今日之天下,引颈以盼明主者,处处皆有,则挟绝技者又何愁物不能尽其用,人不能尽其才?” 老仙儿愕然问道: “我儿,你可说清楚些,为父手中还有何物?为父这个医者还能去何处尽其才?不要又是去做那十弄九不成的美梦吧!柏梁几乎篡位,铜坞总算称王,细思今日之天下,似再也无如此这般的好地方、好机缘了。” 张冰洁笑道: “新夏没有,流沙总有。本洲没有,海外总有。卡拉汗那般地方,远在西偏,却偏有大炮火枪,再往西方,听说又有黑水、乌角之国,黄金遍地。过了黑、乌,又有新明国横亘一方。那新明国,却是我新夏国人的祖居。 “新明之西,听说还有余存国。再西行渡海,又有一大洲。天下万邦,岂仅新夏可以容身?便是新明之南,也还有炎火之地,据说其上也是赫然两个大国,相灭相生,世世缠斗不休。” 老仙儿笑道: “那也是航海之人如此说,谁又见过?且不说风涛万里,便是去到那里,话语风俗一概不通,向人讨饭都难,还想大展鸿图呢!” 张冰洁道: “这是父亲年迈,才这样想。那卡拉汉人也是话语不通,怎的悍然东来?话语不通可请通译,风俗不通我自立风俗。总教箧中有钱、手里有兵,到哪里不是上宾!上宾变而为君上,便要看手段高不高了!” 老仙儿没想到女儿竟是这般想头!这不是聊山海经吗?但再想想,女儿年轻,自己迟暮,想法自然不一样,那也很正常。那就看几天后来的是什么人吧,女儿跟着他,能不能真的做出一番事业! 却说白朱二人牢骚归牢骚,眼前的工作可没有一丝松懈,一直按部就班地筹备。他们与桃浦的联系更加频密了,每天都要有消息。 最新的消息是:万蒋两人近日已经宣布应白朱二督之请,将向铜坞增兵三千,助攻伪王府。 以此为借口,他俩日夜操练士兵,装备战船,准备护送米家搬迁。 郡守知道朝廷下旨削了铜坞的兵去增援大小灵芝,所以觉得这事很正常,心想一定是朝廷默许了的,因此连按例上报都免了。 日期越来越近,已经无须围而不攻,叫人感到困惑不解了。两督便命令将大炮推前,露给老仙儿看,同时派人举旗喊话,要老仙儿肉袒出降,以免满园生灵涂炭。 老仙儿很是剽悍,叫人回答说: “尔有大炮,孤家也有大炮,要放都放!尔若打我王府,咱便打尔豪家。满城富户座落哪里孤早就一清二楚,不要全打塌了叫尔也没处住去!” 这是悍然以平民的财产为人质了! 白思孟笑笑,叫人回答说: “伪王为何这般没见识!越有钱越是见机早,城中豪富早已跑了个罄尽。你打塌了,他回来自有钱修,与我何干?何况我炮多于你炮十倍。 “咱两家可说好了:你打一炮,我便打你十炮!便是已将你轰为齑粉,咱还是要将炮打够数!勿谓言之不预,先打三炮,以示我言之不欺!” 喊话完毕,砰砰砰,三颗开花弹打出,分打王府的三个院子。 三颗炮弹落地,恰都落在花草间,炸得花枝稀烂,泥土上天,却未损一房,未伤一人。饶便如此,那些妃子侍妾已是吓得跌跌爬爬、肝胆俱裂。 哭声和惊叫声传遍王府,都以为是打着了谁。由内到外,一个个惊骇猜疑,足令守军夺气。。 老仙儿嘴头虽硬,见真的几炮轰了进来,也是吓得魂不附体。 他老先生一辈子都在挑动人家打仗,自己何尝身当前敌?听那炮弹爆炸,就像每一弹都是飞向自己,只恨没有地缝可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60章 王爷钻洞(二更) 新 张冰洁到底年轻胆大一些,加上在倚云台也算见过几支流矢。听到炮声惊天动地,只是脸变色,心急跳,身体颤抖,两条腿却还站立得住。 她眼波一转,心想弹片如雨,遮是遮不住的,如今唯有一地还可藏身,便拉起老父就走,说: “会景院假山下那个地洞,原是收藏瓜菜的,深不知几许。事急无奈,且去那里躲躲!” 老仙儿冷汗湿衣,连忙跟去。到了那里,已经有几个妃妾打开了洞门,争着要往里头钻。张冰洁走上前,一把揪住一个,随手摔开,喝道: “大王驾到,不得争抢!” 几位妃妾见真是王爷来了,只好委屈地避过一旁,让二人先下去。 下去点起蜡烛一看,蔬菜没有,瓜果还有若干,四壁还各有一把椅子,地面居然还很干燥。头上另有一孔小洞通往假山岩缝,正好换气。 张冰洁在椅子上坐下,拍拍扶手,满意地笑道: “大王巡幸到此,居然没有宝座,太亵尊了!但坐具虽陋,瓜果供奉还不缺少,总算他们识相!” 说着,她笑靥如花,亲手削了一个大梨,献与父亲,与他压惊。 他父女一时安全,头顶上却炸了营。 大炮打来后,大群大群的虎贲军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团团转,东奔西跑,喊爹叫娘。有的为了躲炮,竟跑向内院来了,守门的不让进,都恨不能打起来。 其实虎贲军不是没有见过炮轰,有些在老仓打过仗的,连高空轰炸都经历过。 但是那时都是躲在坚城之后,起码是藏在壕沟里,有所避匿。哪怕弹片飕飕乱飞,有得躲跟没得躲,还是不一样。 而且那时官军多半用的实心炮弹和霰弹,落地不会爆炸。 今日他们却是三千人呆在一片厚不逾尺,一炸就倒的平房和二层矮楼的所在,拥挤不堪,头上只有瓦片,人体就是掩体。 面临清一色的开花炮弹,如今不但害怕它从前胸打入,还要提防它在背后崩人。挡既挡不住,躲也不胜躲,如之奈何? 幸亏官军只放了三炮就停下。虎贲军仓皇一阵,又都勉强镇定下来。但指挥官们看到刚才那片惊恐万状的情形,便知手下人已经吃不住劲了。 官军不是吹牛,这事人人清楚。虎贲军若敢还以颜色,官军真能把整个府邸全给轰平。这样一想,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拖回来的二十多尊大炮便没人敢用,形同虚设。 由此再往下一想,连抵抗也是多余。 你不敢用炮,那火枪呢?弓箭呢?刀矛呢?你拿它去杀伤人,人家要不要报复?报复占不到便宜,岂不又要开炮轰击? 左也是炮,右也是炮,他有大炮当家,会怕什么?怪只怪咱们麇集在这狭小的王府花园内,根本施展不开,也躲避不了,只能当人家的活靶子! 这一想,仗简直不用打了,要打就得想办法,拼命冲出去。王府如今就是陷人坑,王爷不走咱们走! 主意一想定,人人都想走,就像蒸笼里的大馒头,一个个内心都膨胀了。 有限几个内侍看出情况不对,飞跑来向老仙儿报讯,说只怕大事不好,虎贲军要溃逃了。 才一接火就溃散?老仙儿大惊,连忙起身要去看。 张冰洁也有些惊慌,颇想跟上,却迟疑了一下,旋即想明白了,发话说: “由他们吵去!人家四面围着,能放他们出去?再说好些人拖家带口在这里,还能拖家带口地逃?除非他们献府投降! “但若献府,钱钧第一个就不答应他们!他那眼睛就是官军弄瞎的,肯投官军?别看他们此刻叫得凶,吵过叫过,最后仍得老老实实趴在这儿给我王顶着!” 老仙儿一想不错,不禁佩服道: “还是我儿心里明白!这龟孙的虎贲军算是白养了!平时跋扈,却临敌便惧,正所谓银样蜡枪头,全然无用!” 正如张冰洁所料,世上事都不容易,哪怕是缴械投降!只因有着种种窒碍,最后大部分人还是不得不打消念头,参与到防御工事的修筑中来。 这修筑就是拆东墙补西墙,地上挖沟,墙上打洞,这里添几堵砖头,那里盖一层泥土,最后弄到人人都有个相对安全的藏身之处,尽最大可能减少了直接挨崩的风险。 他们在忙这个,官军也在另一边忙——挖地道。 这是白思孟灵机一动想出的绝妙拖延办法。 他岂不知道自己的炮轰足以立即迫降虎贲军?但是万蒋和米家还没上船,他们的船队还没启航,此时攻下王府,只怕立刻就要被人夺了兵权,甚至押回柏梁,这从一系列蛛丝马迹中已经可以猜到。 飞鸟尽,良弓必藏,这已是铁板钉钉般的现实了。 本来他已经难以再拖,不硬攻也得做做样子了。但战场上的事情变化极快,样子也不能轻易做。有时一做样子,后果马上就呈现,那时你是认账还是不认账? 难道敌人已经下跪,你却把他给搀起来,还塞回刀枪请他再打?你愿意这么干,下面还不愿意呢。 幸亏老仙儿的一通狂言提醒了他——老仙儿是有人质的!这人质就是满城的富户。 作为盛产金银铜铁的大青铜郡的首府,铜坞之富赫赫有名。城中开矿发财的不计其数,生活也豪奢无度。富丽堂皇的大宅子星星点点,遍布城厢内外,而且样式之新,装饰之美,也是国内所仅见。 这儿已经可以说是新夏国的民用建筑最高成就的大展台、大橱窗,若是一顿炮火都给毁坏了,确实令人惋惜。 说富人先知先觉,已经大量逃跑也不错,但是谁人逃了谁人没逃谁也说不清。 连白思孟自己都说不清,千里之外的朝廷更不可能弄清。甚至就是他们都知道,也跟不知道没什么两样。 对阔人是必须保护的。不但要保护他们本人,还要保护那些珍贵的财产。。 他们的房子、装饰和用具虽然是他们的,却也是帝国的税源所在。下面脂膏不厚,上面到哪里刮油? 因此,老仙儿疯狂,都督们不能跟着疯狂。既然帝国的财富处于危险中,那还是不要鲁莽行事为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61章 匆匆发嫁 新 这是个棘手的难题,得小心剖解。既然不能逼老仙儿破罐破摔,玩那同归于尽的流氓把戏,那就不能再说开炮。 投鼠忌器,还是挖地道暗地攻入,打他个措手不及吧! 解释了这个重大考虑之后,命令便下达到第一线。 部下们先都错愕不已:这不是有直路不走走弯路吗?但军令如山,都督们既然极为重视,而且严命不能弄出一点声音惊动了上面府里的人,军官们自然懔遵不误。 负责的军官亲临现场,要求士兵们格外小心,大锹大锄一概不要用,只能拿长钎子,大钩子一点点地挖。 筐子拖会拖出声响,便改用布袋一袋袋地背。 干活时要轻,要肃静,不许咳嗽,不许大声吐痰。 就是想要解手也别报告,撂下工具直接走好了,总之务求安静。 好在众手易擎,工具虽受限制,人力倒是极为充足,要多少有多少。 士兵们选定地点,排队轮换,每人只挖一小会儿,累了便下,决不拖沓。这样一来,进度倒不是太慢,对谁都交代得过去了。 官军一直是副按兵不动的样子,老仙儿那边反而沉不住气了。 此时尽管败局已定,他的谍报网倒还没破碎到一无用处的程度,不时也有消息传递进去。 传递之法是用鸽子还是猫狗,抑或是远远地打什么信号,没人知道,反正这天递进的情报让老仙儿又欣喜又迷惑——官军居然在学老鼠打洞! 这肯定不是想送几百斤火药过来炸。辛辛苦苦大半月,跟一眨眼就能用炮筒子送过来的差不多,干嘛还费那个力气! 穴地运兵更不可能。王府内虎贲军密密麻麻,插足难下,你钻过来,“有几个千户是没老婆的?就是那几十个百夫长,多少也外面置得有小妾,只是惧内,没敢娶回家而已,却都来讨要暖被窝的! “你们叫他们自己想想:都是平常人家,那被窝就那么大,又不是唐明皇的‘五王被’,盖了一个还要盖两个!就不怕大小婆互相挤着,一时间揪打起来,把被褥都扯烂了?把那玩意都揪没了?” 一生气,他的话已经没了往时的文饰,变得和下面人一样的粗鄙不堪,那些校尉、副将们都是粗坯出身,对这种调调反而爱听,当下都笑道: “是!王爷责备的是!那些囚攮们可不是这副德性!全是趁火打劫!不过,王爷在上!这些千户、百长,正散在苑内,平时还知敬畏,此时人儿切近,嗅到味道,才这般意马心猿,也是不由自主的。 “伏望我王念及他们往日的一点功劳,明日又要他流血流汗,便含糊答应了他们,以免这囚攮们口出怨言。卑职们以后一定好好管束他们,要他们加倍努力为王爷效力!” 说到痛处了!谁叫猫儿跳进了鱼缸呢!老仙儿无奈,便回到内堂与张冰洁说知,叫她抓紧把原定第二三天放出的宫女都送出去。 “此系正办!”张冰洁倒是乐意得很,“答应人家的原就该给人,只不过城里变动太快,一时顾他不上罢了。 “如今事急,跟他们说定,也不要再闹虚文,讲甚子虚体面,就叫各营号手一起吹个迎亲曲儿,叫各位新郎官儿上来领人。领到手,他们愿意去哪里任便,洞房也只好自己去寻,这不就结了?” 老仙儿点头,于是事情就这样办了。 战事方殷,不比平时。所谓娶亲,也不多费什么——从库房里发出几床红绸被面,裁成盖头,往新娘头上一搭,吹吹打打,三声礼成。虽然草率,却也热闹。 不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千户百长们也得了好处,那些什长伍长便也引颈企盼。。 如今王府便是兵营,虽然隔着墙,那内苑的脂粉香气却是一阵阵地飘了过来。中级军官再一金屋藏娇,洞房花烛,找到哪里便在哪里办,到处都是上峰娶新娘,招摇过市。 这时别说什长伍长,眼珠子羡慕得快要掉下来,就是小年轻当兵的,一个个血气方刚,鼻中闻久了也无不晕乎乎的,不由心生千万种绮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62章 钱钧进谏(二更) 新 老仙儿父女深知榜样在前,后面的便不好马虎,于是加快速度,把一百五十名预定发放的宫女全都发嫁,内苑为之一空。各院都只留了极少的人手侍候,加起来还不到五十人。 但再怎么说,总是僧多粥少。得沾恩泽的固多,向隅的仍大有人在,不过层次已经低到了百长之下,比较好对付。 “不能再要了!”钱钧开始黑着脸出面为老仙儿解围,“若是什长伍长都这么着,便再添百十个也填不齐,难道要王爷现从外面青楼买来给你?就是当真去买,钱出不去,人也进不来呀!” 他一发声,喉咙里便咕咕震响,像有两层声音,怪里怪气的听着便瘆人。 像是配合他的表态,砰砰的几声炮响,府外的官军又开始了小规模进攻。 这种骚扰性的动作时常进行,据白思孟说,这是为了分散敌人的注意力,掩护地下作业。 其实他是深知挖地道一说很是勉强,不多搞些动静出来,别说外面看热闹的人诧异,对自己的手下人怕也交代不过去。 这次行动的定性还是佯攻,却打得比较凶猛。先是砰砰砰十几炮,霰弹的铁雨横扫王府的墙头与飞桥,然后便是步兵推着牛皮大盾车攻上前来,在盾牌的遮蔽下与虎贲军的弓箭和火枪对射。 官军竭力接近高墙,想占领一块死角,虎贲军便抛掷火把和擂石,又砸又烧,想让他们存身不住。 打了小半个时辰,官军没能站稳脚跟,就边打边撤了。老仙儿得报大喜——这样一来,又为女儿等那什么人磨出了半日时间。 白思孟也很满意。如今京城那边对此间战事极表重视,已严肃到要求他们每日有事必报,而且不厌其详。于是这场小冲突一结束,他便命人取来纸笔,亲自描写战况说: “某日晨起,先有士卒来报,谓张逆墙内怪声迭起,似有异动。职出察之。因高墙遮挡,闻其声而不知其故,乃命再探,务得其实。 “俄顷回报曰:老贼穷途末路,竟生奇想,特将伪宫娥百五十人,下发劳军,以买其心,从而覊縻之,此时正拟军乐送嫁,怪声乃号手试音耳。 “职思此时正张贼不遑他顾之时,或有可乘之机,乃命前锋两营攻其左,中军两营攻其右,同时并发,力求登垣。 “初颇顺利。左路不顾矢石如雨,手持牛皮大盾反复冲锋,两次逼近敌墙,右路更一度登垣,与敌交手。 “惜老贼枪械颇多,弹药亦足,连珠迭发,响如霹雳。激战多时,敌复蜂拥出击,我两路皆被其枪火打退。右路且有多人受伤颇重,令人扼腕。 “所可喜者,因我军奋勇,贼被殪数十,气为之沮。而激战示形之下,穴地进展亦颇快速,预计十日内即可抵达敌墙。再进掘一箭之地,便是匪巢中心,正其安置大炮之处。 “届时我军将送入火药百桶,燃引发火。若能一举毁其大炮,则可断其要挟之狡谋,敌营随即可拔,而满城无论贫富,皆安如泰山矣。” 这最后的话其实不真实。老仙儿的大炮都沿围墙安放,什么时候集中在宫院中心了?但不这么说怎么说?他分散安放,你这地道难道也挖向四面八方?不可能嘛。 写完看看不大行,他又修改几句,再看还是不大满意,却已懒得再动,便叫来记室,命他润色,弄好再缴回来看。 经这一场小型战斗打搅,虎贲军的下层一时丢开胡思乱想,稍许振作了一些。但到了晚间,吃饱喝足,闲着无事,又到处窃窃私语地小声发牢骚。 混到如今,这已经不是一支像样的军队,倒像一群败兵溃卒,正事干不成,于是就一心想着在逃散之前尽量作恶。 张冰洁的耳朵长些,总有人不断向她报告各种重要或不重要的动态。很快她就意识到,她手中这支本来就参差不齐、人心各异的败军中,一些人的兽性回归,比预料的来得还要早,她的辛苦等待恐怕随时都可能被突如其来地打断。 为山九仞,不能功亏一篑。她想了又想,咬牙决定:去他娘的,要死就叫她们死,叫她们都去死吧! 于是她叫来钱钧,和颜悦色地亲自跟他说: “钱将军!按说出征上阵连带家室都不行,这是那边祖上一辈辈传下来的老规矩。谁要敢带家眷,御史一定指名揭参,朝廷也一定会予以严谴。将军在那边历练有年,自然也是知道的。” 钱钧听这话没牵涉到自己,持论也还公允,便点头说了一声“是!” 张冰洁也点头,又说: “然而到了这边,想着与那边不一样,开基创业,最要激励人心,于是就想宽松些。有功必赏,有言必诺,即使不敷,便是去借也不愿辜负功臣。责罚则轻易不敢提起。一而再,再而三的,渐渐也就有了今日这般模样。” 什么模样?差不多成猪狗样了!钱钧想。 驭下不严,宽纵过度,是老仙儿最大的毛病。特别是奖赏竟然包括赏给女人!这从来就是军中之大忌,惹人嫉妒,引人纷争,败坏军纪,莫此为甚! “是!”他低头说,“眼前这些事确乎还不如从来没有。” 张冰洁却不愿评说这样到底好不好,因为实行性贿赂是她自己想出的馊主意。这不但因为她太相信男人离不了女人,也出于想对昔日的竞争者实行报复与羞辱。 于是她平静地继续往下说: “然而养兵还是巴望他能打仗。若能克敌制胜,些许奖赏又算甚么?像今日这一仗,就打得很好,不枉许嫁他们百十个宫女。若是还如前日那些人那样,催他还催不动,尚未出动,便已畏敌怯战,那还要他做甚么?只要以后每日都如今日一般,王爷夫复何求? “汝可传话下去,就说王爷说的:自明日始,若是一日打得好,晚间王爷便设便宴,款待出战官弁,还要着王妃亲自把盏,慰劳有功之士。若是那日打得不好,令人丧气,王爷不但罢宴,并且不食,以示自儆!” 还叫王妃抛头露面? 钱钧听了吓一大跳,连忙谏阻道:。 “王爷之恩泽天高地厚,万民皆感,切不可如此亵尊!非是钱某自外于众人,虎贲军已是骄兵悍将,目无法度,若还一味宠溺,必有祸起萧墙那一天,那便悔之晚矣! “依末将看,眼下官军渐形疲怠,似乎亦无战心,想是有所期待,王爷与公主何不派员与他们言和息战,看他们如何回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63章 将军三策 新 “期待?言和?”出其不意,张冰洁心中大感诧异。 今天还官军还狠狠地骚扰了一回,所谓疲怠表现在哪里? 她不由便问: “钱将军以为那白朱二督期待甚子?” 钱钧恭敬地低下头说: “据眼线来报,因陈骑墙在岛西异动,柏梁兵部已命唐某人率领大半水军并五千步兵西去,刻已出发,二督手下已只余八千军马。此调动甚无道理,必是那边朝廷削权之举,二督定已心不自安。 “此时为彼自身计:彼若爱惜士卒性命,围而不打,则显然是怠慢朝命;但彼若不存我以自重,恐即日便兔死狗烹,身罹奇祸。 “彼不敢不动,所以才有这连日佯攻;但又一触即退,不为已甚,这便是怕速己之祸了。 “然而时逼势促,徘徊延宕终非了局。二督都是聪明人,想来也早有盘算,却不知究竟如何。” 张冰洁心中不觉一惊又一宽。 虽然时势至此,她已要求不多,只要再等几天,那人一到,就可以一走了之,王府丢不丢,她已经不太在意了。 但是二督若是自己也为难,无心作战,则起码第一保证了每天的安全,第二也有了另做打算的余地。那么这打算又该怎么做呢? “将军看是如何?”她一宽心,对钱钧就更加假以颜色。 钱钧心头一暖,不由微抬一下头,看到了张冰洁的胸前,赶紧又把头低下去。 在这个真正的大美人面前,他从来都感到深深的不自在。自从一眼失明之后,更加自惭形秽,然而也更不甘心。 “公主有问,不敢隐瞒。”他恭恭敬敬地说,“末将知道后也曾好好想过,似有上中下三策。” 还有三策?倒要听听了! “将军可道其详!”她和颜悦色地说。 钱钧先谦逊一句:“此说法也是末将乱想的,恐不合公主之意。” “将军但讲无妨!” 一口一个将军,这还有什么说的! 钱钧咳了一声,努力组织好言辞,放慢声音说: “上策:既然柏梁疑忌,我方正可说动二督造反,叛主自立,杀回桃浦,攻取京城。二督威名素著,火器又精,定能直捣柏梁,横扫天下。王爷若能从而辅佐之,亦可功成名就。” 张冰洁一乐,率直地笑道: “这是甚子上策!我父王反而去做那毛孩子之辅佐!便不说自家曾经为王,便论年纪,也笑杀人也!还功成名就!退位君王,重为冯妇,去做那三公九卿!人将如何看我父女?” 钱钧耐心地等她奚落完,才庄容说: “并非要王爷做三公九卿,而是先做萧何,后做高祖!” 先什么,后又什么?张冰洁似明白又不明白。 钱钧连忙解释说: “天下之大,唯有德有功者居之。逐鹿天下急不得。先叫那能征惯战之人前面开路,到那天下渐定时,再从容除去之,则我挟大功而继其后,谁人敢说不宜?此所谓欲取先予。” 张冰洁立刻就明白了,却不由要说: “萧何要变高祖,亦非易事,张良、陈平恐怕就不答应,还有里人故旧一大群,如樊哙、陈婴之辈呢!然则将军——将军自家欲待如何?” 钱钧说:“末将先做樊哙,后做萧何。” 张冰洁听糊涂了。樊哙是员勇将,他以此人自况,这好理解。但刚才还说叫王爷做萧何,怎的现在他自己又要做?这是什么道理? 钱钧道:“公主细想便知。” 张冰洁看他一眼,慢慢想了想,才大致明白了。 “将军的意思是:王爷先为二督筹措粮草,征集兵员,待天下打平,再取而代之,自做皇帝。然后借重将军之手将二位韩信斩首?” 此言虽不中,不远矣。钱钧不多说话,只点点头。 张冰洁想,天下事哪那么容易操弄,而且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太一厢情愿了!便问: “那中策呢?” 钱钧道:“中策是双方罢战,二督自回桃浦,料理与朝廷的争竞。王爷尽其所有倾囊送与他,算是纳财求和。” 张冰洁道:“眼前他要取,尽可自取,还问我们做甚?” 钱钧道:“虽然可以自取,何如人家捧出!若人家藏匿呢?毁坏呢?他哪里好一一清查,慢慢搜罗?” “嗯!这也算个道理,那下策呢?” “若他百般不愿,也只有逃走之一途了。” “此非下策,直是无策了!” 三十六计最后一计,就是“走为上”,怎么叫无策?但钱钧自然不肯驳她的话。 “是!末将愚钝,全凭公主训导。”他仍然恭敬地说。 “不过汝言亦是呀!”张冰洁慨叹说,“民军已叛,虎贲军不足恃,官军又不留情,不走何待!只是走向何方呢?” “流沙!” “流沙?”张冰洁真正吃了一惊,“那四督便是流沙人,汝却要向他窝里去!” 钱钧俯首回道: “公主殿下英明!然而新夏天下虽大,已无我立足之地。末将年幼时却随父兄去过流沙,深知那里地广人稀,水草丰美,牛羊最多,天气也远较北蕃宜人。 “人说原来北蕃人便在那里游牧,只是连年大发瘟疫,十人九丧,伏尸千里,于是皆吓怕了,携家带口,远远逃去再不敢回来。只有原先务农的,十成中留下一二成。 “如今那里人少,虽然成不了大事业,却不难暂避一时,便不隐姓埋名也可以的。 “至于四督,末将久已有些疑惑,恐他也不是那厢人,语言口音不甚相似,所说诸物,末将也不曾眼见。他等流浪天涯,举止怪异,知他是从哪里来的?流沙云云,似不过只随口一说而已。” 张冰洁哦哦地点头,道: “怪不得总猜他不透。观其行事,几近乎邪魔外道!然则眼看时局崩坏如此,汝意我父女已不得不逃难了?”。 钱钧将右膝一屈,半跪禀道: “公主在上!眼下外面虽有千邦万国,却语言不通,风俗各异,皆难安居。只有流沙堪称世外桃源,且口音近似,柏梁朝廷也管不到那里。若是公主肯去,末将愿始终随护,至死不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64章 人离乡贱(二更) 新 穷途末路如此,别人对你还这么忠心,这就不一定是忠,或许另有别的想头在内。张冰洁仕女班头、巾帼翘楚,有什么没见过?什么不明白? 当下她也不露声色,只说: “将军所言似也有理,待我与父王商议,再作道理。” 回到内堂,将一番对话与老仙儿一说,老仙儿笑道: “谢谢他的忠心罢!去流沙,还不如去卡拉汗呢。寄人篱下也比去那猫不拉屎之地强些。不但我儿娇贵,不可再做那粗使丫环,便为父我也是仕宦一生,衣食锦绣,手中再握不得锄头了。 “叫他且休了这份心思,倒是去与二督那里探探口气,尚不失为一时救急之偏方。我儿寻思,如此危局,那二督肯与我联手应对柏梁那猵狭孺子么?” 张冰洁笑道: “未曾想钱钧这人尚有如此一计!原以为他失了一只眼睛,要与二督不共戴天呢,却还有这样心胸,欲待卧薪尝胆,再来个十年生聚,十年教训甚子的!若照他说的做去,连我都要熬白头了! “如今既然他说不妨一试,便管他成与不成,就叫他去和谈。谈得一日是一日,哪怕连我父女两个的人头都许了二督,也并非不可商量! “只须捱个三五日,待我卷包一走,那时满室空空,是非成败,天塌下来也与我父女无干了!” 老仙儿把手一拍道: “我儿说可,那便命他去说,尽可均按上策来,不然便取中策,哪怕许他黄金万镒、白璧千双!到时要钱,为父我与我儿,已自取下策走乎哉!” 他是真心地笑,不自觉中又恢复了小人物的口吻,无复原来那为王为帝的矫饰的威严。 张冰洁听了也笑,却觉得这是老父亲的心声流露,更加纯真可爱。然而骑驴看唱本,本没唱完,驴还得骑,真情固然可贵,眼下还得板着面孔做人。 她还在琢磨一件事,就是钱钧已经明确表示反对的设宴劳军,让王妃把盏。钱钧的忧虑不是多余,但这时她张冰洁已经不可再按常情揆度。 她恨透了那几个昔日与她为敌的贱人,并不是因为谁在那老皇帝面前争了宠、得了宠,这已经一点意义都没有,而是那时的争宠其实每一步都暗藏杀机,并且卷入那场温柔的搏杀里的每个人都对别人怀有必诛之心。 作为局中人,她太知道这一切了! 因此当自己的父亲谋逆成功,当上了假皇帝,她有了生杀予夺的大权后,也曾想立即置她们于死地——曾欲置我于死地者,岂可饶其不死? 然而毕竟从未杀过人。就在那里的翠华殿内室,她悍然一个“杀”字飙出口,但因心情过于激荡,这一声竟然怪异得形同嘶叫,似乎在问:“啥?”。 这是什么意思?没听清楚的下属无所措手足,斗胆问了一声,结结巴巴地请她确定。她忽然心虚胆怯,立刻就改口说了声:“捶——” “捶”就是打。捶毙、捶杀才是打死。只说捶,不说死,自然就是捶疼、捶伤、捶晕。 她那一声“捶”,声音拖得极长,一直没拐弯变窄,所以决不会听错。 于是邢子方回头作了个特别交代,武士高举的短柄金瓜立刻放低,只在头顶啵地撞了一下,再回头用目光请示够不够,这才给她们留下了半条命。 死罪虽免,活罪难逃。金瓜梆硬,这一下也够受的。众后妃一时都是天旋地转,以至人都摔入地洞,却都没能叫出声来。 事过之后,张冰洁的内心煎熬不已,意有不足,不断地起心想再杀,却又虚怯不够胆量,不断地自惊自吓。 最后好容易她决定先留她们一条贱命,但也要她们永远贱下去。 但怎么才能做得既解恨又妥贴?她一时想不好。虽然当时被塞在床下的父亲以为她们全都死了,从此断了念想,但留在宫里总是个祸根。 第二天,她就命令另一批妥当人将她们弄出来,乔装打扮,秘密迁出京城,锢置离宫,等待最后处理。 移出她们时,想不到隔墙有耳。那压在最下面,早早就受谋害,却勒得不到位的老皇帝因天冷早已苏醒,却出不去。正冻得瑟瑟发抖,忽然又被这些人形重物砸晕。 虽然是二度受害,却也幸得众女人温软的身体、衣物盖着。许久之后,身上暖意融融,他才又活过来。他正要挣扎着掀开她们出去,忽听头上盖子一声响,嘁里咣啷,又是一堆恶人钻了下来。 他赶紧屏息静气,眼睁睁看着来人把呻吟着的后妃一个个像拖猪一样粗暴地拖出去,却哪里敢作一声。 张冰洁虽然亲临指挥,但毕竟胆小,没有亲自进地道,也就没有亲自复核老皇帝的生死。她只问了一句:“里头还有活的没有?” 进来的人有一个头头,回复说:那些男人相的,他都亲自都补了锤,死得一动不动。她相信不会是骗她,也就放心了。到得最终知道是骗她,靖宫之役已起,那人早已躲得无影无踪,无从找起了。 所以后来老皇帝复位,说是众后妃皆已惨死,那是骗人。所谓惟一还活着的韩妃也是假的,那是秦妃的侍女,仅与韩妃面貌相似。 真正的韩妃以及其余诸妃潜送出城,一开始先禁锢在离宫,最后全都被她用几辆大车辗转拉到西海三郡。先在迁雁楼,后到铜坞;让她们先做婊子,再做填房,以解她郁积不去的心头之恨。 最终这些人婊子没做成。 不是心软了不忍让她们做,而是因为四督来到,风声日紧,让她们接客,搞不好会走漏消息。特别是那姓白的小都督,好色得紧,几次三番地来迁雁楼找麻烦,意图揩油,还不肯花钱。。 这就让人紧张了。这小子刚到柏梁时当过乐工,曾上倚云台侍宴,几个正主子都是见过的。倘若一个不小心被他嫖到了辛皇后、陆贵妃,那岂不立刻穿帮? 最后迁地为良,把她们弄来铜坞,倒是可以开窰子了,却不料老父亲霹雳火爆,一下子就夺占了全城,继而拿下全岛,赫然成了割据一方的堂堂王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65章 后宫糗事 新 这就为难了。在桃浦时,自己算是逃难的女人,逃难的人干什么都不算逾份;而现在自己已经是青铜王公主,公主怎么能堂而皇之地开妓院?这事只好搁下。 暗的走不成,只能走明面。最后一骗一逼,填房一说总算撮合成功。 老爹是从不敢到敢,而那一个个心比天高的,却是从不肯到肯,乱哭乱骂一阵,最终还不都成了老爹后院的收藏! 还以为她们多么的三贞九烈,从一而终,却原来也都是有嘴说别人,没嘴说自己。一群下三滥的贱货! 就是堕落之后,也没见她们有多老实。张冰洁大权在握,自然有许多密探效劳,不住地把后宫的糗事向她禀报。 第一个就是韩妃韩梓芬。这蹄子最不老实,一开始百般扭捏,数她最做作,最后却最先向老爹献媚,不但想顺竿爬,尽快踩到别人头上去,还企图离间老爹与自己的关系,整个一副后娘嘴脸! 幸亏老爹不喝她的迷魂汤,倒逐渐厌弃了她,转而跟陆妃好得不得了。 其实陆正菲也不是什么好鸟,表面上对自己客客气气,谦抑退让,在老爹前不搅是非,到了人背后却也放肆。 有一次她吃了自己的碰,回来气不休,竟对尤氏发牢骚,骂自己当年也想下作,可偏偏老皇帝不喜欢自己的套路,这才一直卖不出去。 居然说咱‘卖’不出去!你们听听,这叫什么话! 好在尤氏尤逊芝还是个省油的灯,从没说过什么坏话。可见人原来怎么样,以后还是怎么样,更改不会太大。 但是她嘴巴虽好——现在估计,大概是因为笨,说不过别人——耳朵却也海纳百川,什么都肯听,听了也不反驳,就跟马桶痰盂一样,尽着那大肚子装。 所以韩陆说坏话最喜欢找她当听众。香的臭的,什么都肯捧场,什么都在一边陪笑,这也不算什么好人。 至于辛皇后,(其实还称什么皇后,连正妃这名份也没给过她,就直称辛惠黎好了)那架子也不知是天生养成,还是当年侥幸当上皇后才学会的,不是一般的大。 起初属她最抗命,披头散发地撞,真格叫宁死不屈。自己当时就想改恶从善,好人做到底,送根绳子给她,由她去算了,却无奈老爹不许。 谁知过了一天,不知怎的,她突然就不闹了,居然不声不响地跟老爹合卺了。 据老爹自己解释,这是因为在柏梁篡位那些天里,皇后与他同出同进见过几次人,他以此责难她说,即使是假戏,不也真做了?在礼法上,那不已是夫妻了吗?她这才无话可说。 但自己还是怀疑其中另有情况。以老爹的迂腐秉性,既然对此妇爱敬兼有,就很可能跟她来个君子协定,明明井水不犯河水,却假说是木已成舟。 这倒像是娶个菩萨供上了! 但父亲的私密之事,你都已经过问到这种程度了,还能怎么管?也只好不了了之。 所以她的报仇,始终只实现了一半。甚至只实现了一半的四分之三,还有那一多半,或许终究没机会实施。 现在准备走了,机会倒是来了。 是呀,是呀!父亲已经没精神再管那些婆娘了,名声什么的也不值一钱了。诸多顾虑,一扫而空。 那么该怎么处理这些贱货? 卖到窑子里去?出不去!就是能拿她们明码标价,牵出去也没人敢要——匪属呀! 不但是匪属,还是顶尖的钦犯!谁那么大胆子敢买当朝皇帝的前老婆和小老婆,还是附了逆的! 那么杀了她们? 要杀早杀了,还等今天!好端端的干吗让手上沾血?阎罗判官那里有簿册,杀一人记一笔,比人间还清楚,抹都抹不掉的! 那么放在这里不管,让她们自生自灭? 怕是也不好。那些虎视眈眈的虎贲军,肯定会让逃跑中的老王爷戴上几顶绿油油的大帽子,还会说是老王爷自己不中用,保护不了自己的女人! 留给官军,下场也是一样。 哪怕是倒台的王爷,也不能由着别人这么糟践! 惟一像样的做法,就是让王爷自己开口,把她们下嫁给虎贲军的军官。 不是有“七出之条”一说吗?不守妇道,无子不贤,咱不要了,甩给列位!穷通贵贱都与咱家无关了! 这样才能既出气又保住脸面,同时能让柏梁那个老东西再气闷一回——他老大爷留下的东西,怎么就这么不值钱呢——就此气死了才好呢。 主意想定,她一地里寻思用什么方法才能让老爹开这个口,下这道命令,竟没听见父亲又在问她。 老仙儿连叫两声,她才回过神来,忙问: “父亲说甚子?” 老仙儿笑道: “为父问你:既然要着钱钧去求和,他一个将军,难道随从也不带一个?总须给他配一个副手,这人却派谁好?” 张冰洁笑道: “女儿一时走神了,没听见。说到和谈的副手,女儿想,幕宾里不拘哪一个,总叫温文些又胆大些的,着一个前去便是。 “既是副手,就先不要说话,尽着钱钧说。待甚时两面说僵了,他再插嘴。此时一定要不卑不亢。总之是叫他们刚柔相济,不要说出话来都火爆,弄决撒了,一个转圜的都没有。” 老仙儿连连点头,说: “好的好的,那就这般样办吧!” 张冰洁趁机假意说,连日战斗,士卒疲惫,父亲也熬得两眼通红,须得早些去睡。说完却又抱怨: “父亲万金之体,也须常保养些,怎的时常精神如此委顿?伺候的人太不经心了。” 老仙儿知道她又在借机影射那几个妃子,忙说: “为父还好。我儿也操劳过甚,该当归寝了。” 才扯起头,想说的还没说到正题,老父亲便一句托词挡了回来。 张冰洁很不舒服,也不甘心。当下她站起来,告辞回去,心里想:许是老爹想拖延到最后。在这之前,能赖一天是一天。。 但是不管怎样,有一件事是肯定的,那就是父女俩只有两个飞行圈,只能载两个人。若是飞得低飞得慢,一拖一,至多也只能载四个,无论如何也载不动六个。 那么到逃走的那一天,至少得扔下两个,也说不定会全都扔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66章 好整以暇(二更) 新 这就看父亲是怎么想了。 父亲一直准备逃走,也一直说会带着自己逃走,那么怎么处置这四个女人,也一定早就打算好了。 如若扔两个,那会是谁?韩梓芬可算一个,锯嘴葫芦尤逊芝也可算一个。这是错不了的。但陆正菲就要从此粘上了,还有辛惠黎。 父亲可能离她们不了,可自己怎么看着都讨厌。 继母!小妈!姨太太!后娘!最会离间骨肉的就是她们! 但不管怎么说,自己才是父亲的心头肉,才是家中真正的宝贝! 同样明显,整个青铜王府,也只有自己才真正关心和敬爱父亲。 其他人不过是贴在肉上的浮皮,看似贴得紧紧的,水一冲手一拂,马上就变回两张皮——尤其在眼前这样时候。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 只是飞散也得散得像个样儿,丢人还要丢份儿,那就太冤了。父亲要是没想到,自己就要替他想到。 为避免多有争执,她决定不再与父亲啰嗦。先把事情铺排好,在最后时刻到来时,不再通过父亲,自己当机立断,来个快刀斩乱麻,亲手办了她们就是了。 第二天便由老仙儿亲自出面,当众郑重其事地派遣钱钧担任正使,一个姓巩的老幕宾担任副使,前去与官军谈判。 为了让官军知晓是来谈判的,虎贲军先用白旗摇了半天,然后派出几个小兵,举着那旗走出大门口,一直走到两军的中间线处才停下,大声喊话,说有请贵军首领说话。 白思孟听说,就叫步兵副统领陈老耽去瞧瞧。陈老耽去了,一会儿便叫人回报,说钱钧要来官军营中谈判。 “谈判?”白思孟并不觉得有多意外,“想投降了?还是有什么要交换!” “只说要谈判!”传令兵说,“钱某人已经站在大门那里了。” 白思孟扭头对朱品声笑道: “有意思!有定力!这早晚还来谈这个!要是在破城之前过来谈,还能给他个城下之盟。如今都快破门而入、犁庭扫穴了,才上赶着攀交情,就不嫌太晚了?” 朱品声笑道: “还不是看你一再谦让,不为已甚,他才敢这样!早捶破他的门,就上赶着也来不及了。那你让不让他过来?” 白思孟挠挠腮帮,说: “叫钱钧来,老仙儿也是下血本了!他就不怕我扣了他?” “可不是嘛!”朱品声笑道,“按说扣了最好。老仙儿就这一个属下还算得力。但就怕叫人说是胜之不武。赢面已经有了九成九,再被人说划不来。” “那就叫陈老耽跟他谈?” “行!这样正好对等。” “我却还想会会这个人!”白思孟忽然又改变主意笑道,“那回在八眼洞借了他一个圈子加一匹马,到现在没还,还没当面说声谢谢!” “胡来!”朱品声一听就紧张,担心地说,“你可别鲁莽!他的本事我见过,可不是善茬,飞刀一出就跟箭似的!再说他跟你又有过节。你忘了他眼睛瞎了一只,一直在怪谁?” 白思孟不由笑出声来,道: “啊,要说到这事,那还真得当面跟他好好解释解释呢!在猎苑那会儿,明明是枣刺惹的他,关我什么事,非要栽在我身上!” 话是这样说,却知道还是朱品声说的对,他便仍然叫陈副统领出面去谈,看能谈出个什么道道儿来。 二督不露面,钱钧大失所望。他十分焦急,重要话说不成,那还谈个什么!于是他一再要求陈副统领转达请求,说是青铜王有话一定要面达二督。 陈老耽听了很不高兴,说我也是奉二督之命。你方到底投不投降,要我先问出个子丑寅卯;投降就再细谈,不投降你就回去。你现在就给个痛快话,别叫我为难。 双方都很坚持,很快就谈僵了。 以钱钧的高傲个性,当场就要拂袖而去,却被姓巩的老幕宾死命拉住,再向陈老耽求情。 陈老耽最后没法,生气地说:贵方真是赖皮,打也打不动了,过来求人饶个命,还要高抬一下身份。 我陈老耽这个副统领配你这个副将,岂不多多有余?还要见什么都督!就是见了二督,也没你什么好果子吃! 但谈判毕竟是大事,可不能由自己这儿破裂,他不敢鲁莽,立刻回来禀报。白思孟见已把钱钧挫磨得够了,就叫带他来,只准他自己一个人进来,你们也退下吧。 陈老耽不禁担心,提醒说: “都督,那话儿凶恶得紧。无人在旁,恐都督一人不易应付!” 白思孟笑道: “连他师父金老道都无奈我何,我还怕他!叫他来就是。下了他的兵器。” 钱钧进了大帐,见只白思孟一人,倒吃了一惊,那眼睛就不由冒出一丝怒火。 当然,这点流露转瞬即消。白思孟立刻看出来,心中一嗤,道: “既然来求和,心理就要调整好。还这么不老实,真不是干大事的材料!” 见他镇静自若,钱钧倒谨慎了,心想:不消说!肯定帐外埋伏有不少刀斧手,他才这么坦然。 但他也不想想,我钱某人双手如钩,就是不用飞刀,难道不能瞬息间便取你性命?帐外便是埋伏千人,又有谁来得及进帐救你? 他还在那儿满脑子凶恶念头,白思孟已经兴味索然,发作说: “钱钧!你是来谈判的还是来行刺的?要是行刺的,我就命人进来带你出去。要是谈判的,你就老实说说,老仙儿要你来说什么!” 见他丝毫不惧,还直抉其隐,钱钧不由吃惊,心想对方如此好整以暇,定然已做好充分准备。 他那大桌案的抽屉中说不定早已备好手铳,手正按在火门上。我若暴起,他便手指一揿!我快哪有他快,岂不立地肚破肠流? 这一想,更觉得帐外埋伏的不是刀斧手,而是有上百枪口指着自己的方位,一声令下,自己立地变成筛子。 后果如此可怕,钱钧就是有天大的胆子,百倍的仇恨,也不敢妄动一下了! 他当即退后一步,两手抱拳,行了个军礼,恭敬地说: “末将不敢冒犯虎威,是奉命来与都督报信的!”。 “报信?你跟我报什么信?”白思孟挑高了眉毛。 “都督危在旦夕了!”钱钧一张口便作惊人之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67章 危在旦夕? 新 “危在旦夕?我怎么危在旦夕?”白思孟哼了一声,“是谁又派你来我营中放火了?” “不敢!”钱钧说,“此非区区放火可比。君子见微知著。风起于青萍之末,祸起于萧墙之间,都督尚未之察否?” 白思孟冷笑一声,问: “还‘未之察否’?你这话是想了多久想出来的?还是有人教你这样说的?想来光凭你自己,说不出这么文绉绉的话来!” “不敢有瞒都督,实是青铜王教末将这么说的。” “那么青铜王为什么这么说?” 钱钧小心地向前一步,说: “请屏退左右。” 白思孟微感惊奇地说: “帐中没别人啊,屏退谁呀?” 钱钧伏下身,左右歪头看看,借助日光,勉强看得到帐外几个人的影子,便说: “请贵护卫也离远些。” 白思孟不悦道: “鬼鬼祟祟的,你到底想做什么?” 钱钧压低声音道: “法不传六耳。若为他人知道,则大事去矣。” 白思孟瞪他一眼,扭头向外喝了一声:“都起去!” 帐外的几个人影立刻消失。 “讲吧!”白思孟说。 钱钧振奋精神,咳了一声,问: “都督可知陈老相国蒞临桃浦,所为何来么?” 白思孟嗯了一声,皱起眉头,心头一片茫然,不由惊讶地问: “陈相国?陈相来西海了吗?” 钱钧看他真的不知道,才放了心,精神陡涨,说: “昨日晚间急讯。无怪乎都督不知道——陈相此行诡秘非常,沿途驿站,各地官府一律不知。敝上知晓,也是偶然,是海关快船急递——陈相便驻跸海关衙门。连郡守唐大治都未必知道。” 这倒是第一次听说! 白思孟盯着他看,慢吞吞地说: “原来海关有你们的人。” “不仅海关,”钱钧神采奕奕,却仍恭敬地说,“桃浦东陂,我方眼线何止千百!贵军一举一动,无不在我方掌握,此话可不是要吓唬都督。” “嗬!你们的情报工作做得不错呀!”白思孟也不管他听不听得懂,想怎么说就怎么说,“那么陈相来做什么,你们也知道了?” “然也,不然末将也不敢说都督危在旦夕了!” “难道说他是来拿问我的?” “这却不敢贸然断定。然而贵都督有两位尚在桃浦,或许要与他二位为难也说不定。不过四督同体,由彼及此,恐只在翻掌之间。” 跟万蒋二位为难?难道对米家迁址产生了疑问? 白思孟要核实这个情报并不难,也许今晚他自己的谍报网也会传来同样的消息。但是如今是极其敏感的时候,那边事情的一举一动无不与这边的行动规划有关系。 情切关心,他也顾不得保持矜持,便问: “那又是为何?” “为着柏梁那边有御史上了一本。”钱钧说。 “说的什么?” “说是先前朝廷要收回西海三郡的冶铸,刘子峦有意偏袒米家,四督通同回护,捏词恐吓,欺骗朝廷。 “这事之后,又有许多官商勾连,侵吞国帤;占山为王,欺行霸市种种不法。实属倚功自肆,怙恶不悛。请朝廷派妥员再予查究,并正刘子峦等欺瞒、舞弊之罪。” “这不是血口喷人吗!”白思孟不由愤慨,“谁人这么满口胡唚?” 这一发火就失态了。钱钧心想,到底你小人家经不得吓,一吓,强装的派头就都绷不住了。 当下他也不跟他说那是谁谁谁,只说: “御史人称啄木虫;虫豸嘴巴虽尖,身形却一般都小。都督无须问他是谁,但知他背后是有人的。” “他是谁的人?” “有人说是工部,有人说是户部,都与冶铸一事有牵连。” 利益之争? 白思孟脑筋飞快,想了一遍,却断不下来。钱钧已经替他说出了答案。 “说工部户部,皆是隔靴搔痒!”钱钧低着头直截了当地说,“真正谋主应是内阁。我青铜王在京任职多年,深知其中关窍腠理。 “工、户、兵、刑、吏,五部皆是同僚;争利虽然不免,陷人则大可不必。刘子峦早已待罪,亦无须他们再来踩上一脚。 “此事应是有人在阁中发动,借刘子峦一只死老虎,来射真正山中猛虎。” 白思孟发过一阵火后,自己也意识到不妥,便又恢复了冷静,还是坚持多听少说。 “将军可道其详!”他简单,却又客气地说。 钱钧点头,却先表白说: “钱某粗鄙不文。说话粗鲁,用词草率,都督不怪,方敢畅所欲言。” 白思孟心道:粗鄙不文那不消说,草率倒不见得,一步步分析的很合逻辑呢。 于是他点点头说: “有话尽管道来,不必细究言词。” 钱钧心里一松似的,抬起头,直率地说: “四督流沙国人氏,来到新夏,屡建功勋,也骤登高位。功也建得快,升也升得快,全是异数。都督说此话可有道理?” “你说呢?”白思孟轻松地反问。 钱钧拱手敬佩道: “在我国人眼中,江山如画,人才辈出,人杰非不曾有,如都督等,却是百年罕见。俗话说功高震主,又说爬得高,跌得重,不知在都督眼中,这两句话也有理否?” 白思孟当然知道这话不错,但却不能让钱钧顺着竿爬,掌握话语的主动权,便无感地说: “那也不尽然。” 一句振聋发聩的话,想不到他会这么回复,钱钧一时语塞,想了想才道:。 “在都督或许不尽然,在国人心中,却是人人有这个危惧。我青铜王说:伴君如伴虎。一个功臣若是弄到震主的地步,离死便不远了。在老皇治下,早有先例。如今老皇危殆,新皇将起,更是如此。 “都督们是老皇亲手擢拔的。老皇心宽而且年迈,尚不要紧。新皇若是登基,自要除旧布新。所有功臣宿将,不曾为他所用,却已塞满他的朝廷,他看时能不生气?譬如一个人想吃盛宴,人家偏给他上了一碗冰凉的剩饭,还堆得高高的,叫他如何吃得下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68章 谋害储君?(二更) 新 “或许如此,”白思孟说,“但还是那句话——也不尽然。大臣是国之栋梁,拆梁换柱是大事,哪能说换就换,就不怕把屋子拆塌了?就要换,也是慢慢来,你说是不是?” 钱钧失笑道: “若尽如都督所说,那倒好了!越是年轻新主,越是不耐烦,也越是不计轻重。就是知道一些轻重,他也会想:便是拆塌了哪里,我年轻尚轻,尽有时日弥补,不拆却是万万不能!我岂能叫一根烂木头撑在我的尊头上,那烂瓦片掉下来岂不将我的尊头砸出一个血窟窿?” 白思孟听了也不由微笑了——用这话来形容柏梁那个太子,倒挺贴切。 “再讲!”他津津有味地说,“即使他如此想,满朝旧臣多了,何以一定会拆到我?” “当然是已有旧嫌!”钱钧说,“都督应知,前回京城突发大案,说是有人偷袭太子,幸亏百灵呵护,那箭才没有射中。” “那是你干的吧?据说箭杆上还刻有我的名号。” “确是末将干的!”钱钧爽快承认,“只是事情不如预计,没能动摇都督的声望。” 白思孟道: “那是因为你们画蛇添足,非要在箭杆上刻一行名字!朝廷里并不都是笨伯,越这样反而越没人信。” “是。这是末将无能。因此一来,都督不曾扳倒,连带刘子峦也太平无事了。” “那是你们蠢,画蛇添足!”白思孟不客气地说,“人都说心急吃不得热稀饭。你们扳一个人都不容易,还想一次扳倒两个! “既叫刘子恋去告变,为什么还叫人弄把刀说是他带去的?刘子峦虽是兵部尚书,却一辈子做的文官,手无缚鸡之力。说他会借告变之机手刃太子,那不是天方夜谭吗?” 钱钧不知道什么是天方夜谭,听得两眼直眨。 “末将愚钝,请都督明示:甚子是天方夜谭?” “就是奇谈怪论的意思!”白思孟解释说。“好,就算朝廷先也忙乱了一阵,后来也都明白了,刘子峦和我们不也没事了吗?那么跟现在又有什么关系呢?” “都督钧鉴:”钱钧立刻声明,“刘子峦不是没事,而是有事待查,一直禁锢在家。此次有人再参,陈相便到桃浦来,如此岂不更加明白: “都督的事情也没有完结。彼时不办,是因为铜坞未下,今日再来,显然是以为青铜王覆灭在即,都督已是用不着的人了。” “那你的意思是说:陈相这次来桃浦,不但要追查所谓欺瞒贪占,还要治我的前款罪名?” “是!前款的罪名已经定了在那里,就叫‘谋害储君’!” “什么?”白思孟一震,似已听清,又像没听清,“谋害储君!” “正是。” “嗯?”白思孟的眼皮一阵神经质的急跳,彻骨的冰冷贯透全身。 “谋害储君”!这四个字从钱钧嘴里轻飘飘说出,到了白思孟耳朵里已如炸雷一般。谋害就要登基的准皇帝?!老天,这样的罪名谁承当得起! 原来刘子峦被扣上这项罪名时,自己只是受到影射,就已使他不由一阵阵脊背发凉。 仅因为那证据的捏造痕迹太过明显,相信没人会信,这才没有太往心里去,但也已严肃地感到,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事情。 而现在,人家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就将这个罪名扣到了自己头上——说你意图弑君!说你大逆不道!磨刀霍霍,就要杀你全家,灭你九族。 刀尖平起,似乎已经贴近喉咙,就要用力刺入,不由让他胆战心惊,怎么都抑制不住。 他脸色发白,咬着嘴唇,内心翻涌,寒气下沉,腿都徽微颤抖。 钱钧全神贯注,顿时看出来了,暗暗得意自己击中了对方的要害。 但他并不以为白思孟是被吓着,灭九族能吓唬谁?自从参与造反的第一天,他钱钧自己不是就战胜了这种恐吓吗? 他还以为白思孟仅仅是气愤:一种忠而见诬,被人冤枉的气愤。 对此他一脸歉意地表示同情,却要敲钉转脚地再坐实它,以坚定对方的反感与恨意。 “都督可知此项罪状是谁人说出口的?” “不知!”白思孟迅速恢复了镇定,板着脸说。 “便是储君自己!”钱钧伸出手指重重地点了两点,“那日钱某箭射太子轿厢,太子幸而躲过。侍卫拔箭呈上,太子看了,开口便骂:‘原来是白某那厮害我!’当即掷箭在地,恨恨不已。” 这个细节没听说,可能是钱钧杜撰的,但也不排除是真的。 但是白思孟就是不愿相信。太子并非弱智,怎么会这么轻易就得出结论!在这之前,彼此全无交集,我也没有一次得罪他,何至于这样咬牙切齿地偏听偏信! “太子这样说了吗?”他平静地问。 “千真万确!末将有内线在侍卫里,亲耳听见太子詈骂。” “果然那八个侍卫有问题!老皇帝流放他们还真做对了!” “正是!”钱钧点头,“不然太子的行踪末将怎会知道得那么清楚!” “是你在宫里嚣张的那几天结识的旧人?” 白思孟知道:老仙儿篡位时,恐怕穿帮,对这无能太子也加意提防,不许他接近。或许钱钧那时就负责对他的软禁监视,与太子侍卫自然就相熟了。 “是!”钱钧说。 这就确凿无疑了。 “那么说太子真那么骂了我了。” “是。是末将得罪了。” “那也不足为凭。”白思孟轻松地说,“太子不过是一时不察,后来不是也改口了吗?” “如何改的口末将不知道,”钱钧坦然承认,“只不过末将以为那也是看在铜坞未下的份上。太子衔恨甚深,恐非一朝一夕可以改得。” “就只说不清楚的一箭,就‘衔恨甚深’,这说的也太过了吧?” 见他似乎真的懵懂,钱钧拱手抱拳深深一揖,说: “不止一箭之嫌!我王亲口对钱某说:太子衔恨四督,是自四督清宫那日始,根深蒂固,怕是永无释怀之日了。”。 “清宫?”白思孟更加摸不着头脑,“是指在柏梁,我们攻进宫里去救他那一回?” 钱钧道:“正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69章 王欲结盟 新 白思孟不禁一怔,问: “难道那天我们误伤了太子?” 钱钧道: “这倒不曾。然而太子那一日饱受惊吓,几近昏厥。事后人寻到他时,已是便溺了一身。” 吓成了这样! “哦,那——那——那就太抱歉了!不过仗打得那样,又是血又是火的,任谁都会怕!太子就因为这个就怪上了我们?” “非也。若只是惊吓,太子岂会责怪?太子是以为四位大张声势,猛攻不辍,显然是欲借刀杀人,置他于死地!” “我——我们打——打进宫去救他,反而是要置他于死地?” 这太匪夷所思了,白思孟太感困惑,不由声音忽然抬高。 “是。都督说的不错!” 钱钧便把张冰洁关于此事的分析,源源本本地说了一遍。 白思孟惊得目瞪口呆。 他和朱品声一直分析以为,朝廷态度的变化,不过是因为功大不赏,兔死狗烹的老例影响,没想到还被无端拉进了皇位争夺的漩涡里! 在皇朝里,兄弟间的大位竞争从来都是血腥而残酷。你拥戴他,就是给他生路;你不想让他当,那就是要他死。 要人死、盼人死已经不可饶恕,而你还亲自献刀给人,提醒别人快快下手,千万别忘了杀,那更是弥天大罪之上的弥天大罪! 衔了这样说不出口,却刻骨铭心的深仇大恨,你还能叫他怎么着呢? 白思孟一时汗流浃背,张口结舌,说不出一句话。 钱钧见这番说辞已经产生了预期效果,便不再啰嗦,静等对方问话。 简直是地动山摇! 白思孟内心地震荡了好大一会儿才勉强平静下来,右手略抬,示意说: “钱将军坐!” 帐边放有几个议事时供众人坐的圆凳子。钱钧看到了,却还假谦逊,说: “都督面前,哪有末将的座位!” “叫你坐你就坐!”白思孟不耐烦地说,“本督还有话问你。” 钱钧谢了又谢,将圆凳搬到一侧,勉强坐了。 白思孟便问: “告诉本督这些事情,青铜王究竟是什么意思?” 钱钧马上又站起来,抱拳说: “都督!我王命钱某敬肃进言,请都督深思。其言曰:‘如今我与列位都督,同在生死莫测之间。与其鹬蚌相争,让他人渔翁得利,何如彼此联手,共攻死敌?不仅绝处逢生,亦可同创大业。’” 白思孟瞿然,说: “青铜王怎会这样说?他与我千里角逐,生死相搏,所求既奢,所失亦大;一个帝,一个王,都被我弄没了,早已不共戴天。如此深仇大恨,还想联手吗?” 钱钧一笑,说: “我王心胸博大,来时郑重嘱我,要我转致都督,说: “‘世事如弈棋,成败得失,转瞬易位,不必看得太重。逐鹿天下本即是个乐子,得之固喜,失亦无妨;盖皆已一乐而过,譬如昨日黄花,譬如欢宴过后,譬如酒醒杨柳岸,人立晓风前。 “思之念之,不过为其有情有趣。今日虽无,明日又来,即使明日不来,也已阅过。人生苦短,何必锱铢必较、耿耿于怀?’” 白思孟听毕,不由诧异地笑了,说: “他倒说得有趣!” 钱钧也笑了,说: “我王教诲,真个是金科玉律。钱某不才,听后也如醍醐灌顶,心中豁然开朗。世事真如儿戏,为人切莫看得太认真。太认真了便是自寻烦恼。” “那他说与我联手的话,是不是也不认真呢?”白思孟笑问。 钱钧一愣,不觉面皮胀红,自觉说得太过,露馅了似的,当即急思补救,庄重地说: “这却不敢儿戏!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既要与都督结盟,那自是极认真的。王爷说:都督用兵如神,威名素著,薄海同钦,却遭逢陷害,有才不能尽展,有志不能尽伸。王爷深为都督不值!” 白思孟笑道: “他倒为我惋惜起来。那他想要我怎么样呢?” 钱钧道: “王爷请都督三思:为人役使,何如自创基业!当此朝廷欲发未发之际,诚能高举义旗,潜师返旆,迳袭桃浦,奄有三郡,必致天下震动。那时号召天下,挥师东向,攻克柏梁不过旬日间事。 “老皇新皇,所有不过一二功臣宿将,如李琨江老之辈,年既老迈,兼且无能,怎是都督对手?我王料定,不出三月定可扫平天下,东南西北,尽归于都督矣。” 白思孟笑道: “原来是要我替他负弩前驱,到前方打仗!那么他老人家又做什么?” 钱钧道: “都督善断,火器尤精,必将一往无前。而我王老成多谋,政事谙熟,正堪在后筹粮征兵,接济大军。如此各展所长,相得益彰,天下岂复有敌手?” 白思孟笑道: “原来我给李琨当粮草官,现在老王爷给我当粮草官,一老一小,颠倒转来,倒相映成趣了!” 钱钧道: “王爷年纪也有了,还是做些在后筹措的事情比较相宜。王爷也说过:‘多事之秋,正男儿立功时节。我既年迈,又膝下无儿,争那些虚名做甚?叱咤风云,还看年少英雄!老夫若能面团团做个富家翁,便于愿足矣!’所言确是如此,一个字不敢瞒都督!” 这番恭维,说得白思孟气血贲张,脸上容光焕发,右手抬起,就要一拍定案,但忽然又有些踌躇,那手的动作就凝固着,没有拍下去。 “兹事体大,”他犹豫地说,“本督还要与人商量!一时不得答复将军,将军是走是留?” 钱钧见如此重大事情,只经一番交谈,便已大有眉目,不禁喜出望外。现在就是马上回去,也已经是不辱使命了。但若能锦上添花,那岂不是更好? 他连忙躬身道: “都督自便!钱某就在这里候着便好。” 白思孟往外面看看,说:。 “时辰不早,该是午饭时候了。钱将军想也饿了,就在帐中随便用些吧!来人!伺候钱将军酒饭!” 他起身出去,钱钧以为他真要找朱都督商量,不由欣喜万分,独自在都督大帐中饱餐了一顿,再揉揉肚,剔剔牙,耐心等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70章 流放荒岛?(二更) 新 白思孟才走出帐篷,朱品声就现出身形,收了手枪,跟了上来。原来白思孟独自接见钱钧,一点也不是托大。他们一起走到朱品声住的地方,进去坐下。 “叫小灰来!”白思孟说,“陈老相国到桃浦的事,得赶快通知老万他们。也不用费劲摸清他想干什么了。我觉得老仙儿的情报不错,就是那么个意味!叫老万他们再也别管别的,无足轻重的全都扔了,赶快开到铜坞来!” 朱品声便叫人从帐后提了鹅笼过来。乌鸦小奇也跟了过来。 白思孟把刚刚写好的便条用油纸包好,卷成细筒,塞入竹管,两头用热蜡封好,绑在了小灰的腿上,说: “直飞桃浦都督府,中途不要停留,把回信带回来!” 小灰答应,便要飞起。小奇叽喳道: “胖子,飞高点儿!那么肥,让人在底下一看就想吃你的烧烤。小心那箭!” 小灰嘎嘎笑道: “胖又怎的?多少天不让我出去了,胖了能怪我吗?你倒是精神!不过也得小心了,现在专门流行吃瘦肉,还喜欢黑,越黑的越金贵!” 说笑间,大雁冲天而起,那姿势仍然矫健如昔。它先在营地上转了一圈,然后雁头一昂,笔直向东,迎着强风飞去。 “好天气!”白思孟满意地说,“只要立刻启航,不要两天他们就能到达这里,然后咱们就先北上,后西行。” “那老仙儿他们怎么处置?” “桃浦回信一到,就先缴他们的械,把虎贲军看管起来!至于他们本人,你觉得怎么处理才好?” “怎么处理?问到这话,看样子你是不准备献俘了?” “太子爷这么对待我们,给他献什么俘呀!给老皇帝还差不多!老皇帝起码比他多点儿人情味儿!不过也不能让老仙儿他们从此悠哉游哉,跟什么坏事都没干过一样。先带着他们走,半路碰到一个什么荒岛,就把他们扔那儿。” “让他们自生自灭?” “嗯。这叫放逐。在鲁滨逊时代,对海盗就是这么个办法——比吊死低一级。” “那还得给他们火枪、火药、粮食、火石、打火镰。” “还有钉子、锯子、刀子、铲子、锥子、锤子、针线、毛巾、手套、手绢,麻布衬衣两打、牛仔裤十条……多了去了!” “那倒像养了个爹了!”朱品声笑了。 “还不止呢!”白思孟慨叹,“还得养他的女儿,养他的老婆——四个老婆呢!乖乖,都说齐人之福,齐人才有一妻一妾,他倒有四个老婆!可以当哈里发了!” “哈里发才不止四个老婆呢!我看你倒是很喜欢天方夜谭的生活。这回是钻错了地方,要是钻对了,到了古代阿拉伯,你很可以当一当哈里发!” “哈里发是谁呀?”白思孟装傻,“我说了哈里发了吗?” 认真的交谈,夹杂着插科打诨,其乐融融。末了吃饭的时间到,他们就在帐中用餐,边吃边聊,谈到海途中需用的东西。这已经要赶紧准备了。 白思孟狠扒几口饭,就拿起纸笔记录提到的东西,突然停下笔感兴趣地问: “你说,什么样小岛才能有山羊那么大的东西存活?起码得十平方公里吧?” “你怎么突然想到这个?”朱品声好笑。 “我在想,得给老仙儿他们找个多大的岛子!不但有鱼,还得有肉吃;还不能光是鸟肉。” “鸟肉?鸟肉不好吗?” “鸟肉是也可以。不过要是我探险,就不能光有鸟,也得有山羊、兔子、山鸡、小鹿什么的,这样才够味儿!” “那要不要有老虎、狮子、豹子、黑熊和狼?” “那倒不必!”白思孟笑道,“太不好对付了。” “你倒挺温柔!”朱品声说,“对老仙儿一家挺关切呀!是不是——” 本来她随口就要扯到老仙儿的女儿和四个老婆头上,但随即警觉地想到这大可不必,就缩口了,临时变话,改问: “那钱钧你准备把他放在哪儿?还有那几个将军校尉!” “他们?”白思孟的眼睛眨了几眨,为难地说,“他们可都是有老婆的,也都不止一个。这么一大群……” “钱钧没有老婆!”朱品声说,“把他跟老仙儿放在一起,当他的‘星期五’?” “也不是不——行,”白思孟有点迟疑,“就不知老仙儿喜不喜欢。别看钱某人一口一个‘我王’,平日最桀骜不驯的就是他!要还能挑个别人给他就好了!” “给谁?女的‘她’,还是男的‘他’?” “当然是男的他!老仙儿!”白思孟有点惊奇地看着朱品声,“怎么?你是担心张冰洁打光棍吗?” 朱品声也不由笑起来,拍拍脸颊说: “嗨,我怎么也瞎操心起来了!不错,本来完全无心,我却一想就想到这上头来了。你想,你把人家一家子都放逐了。那五个还好,还算一家夫妻,可就把张冰洁一个人给落了单了! “虽然她嫁过人,却也离了婚,原配老丈夫还快死了。到了那个孤岛上,别人快快乐乐,她倒成了没人理的老姑妈,是不是也忒惨了一点儿?” 白思孟不由颇感新鲜地笑起来,说: “这倒怪了!原来你最鄙视的就是这个张冰洁,现在却也回心转意了!真是历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战争还没停止呢!” 朱品声笑道: “这就叫屁股决定脑袋。坐在朝廷一边时我恨她,现在不坐在朝廷一边了,我还恨她干什么呢?她也可算是一个挺不幸的女人。按说她也没害过别人,害的只是当年抢婚的男人,还有那些跟她勾心斗角的女人。不管怎么说,到头来还一个都没害死!” “不是还有邢子方等五个太监吗?还有巴公公。” “哦,那……”朱品声语塞,“这我倒忘记了。不过那是你和小蒋看见的。那种人几乎就是幽灵,也悄没声的就被皇权机器给碾死了。当然也不能全都这么说……”。 是呀!虽然邢子方不怎么样,巴公公当年可是好大的权势。还有后来的费公公。 她的逻辑有些混乱,白思孟立刻聪明地不再纠缠这个话题,改说别的,立刻把尴尬化解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71章 折冲樽俎 新 吃完饭,朱品声问: “现在去打发钱钧回去?” 白思孟伸个懒腰,摸摸肚子,说: “正消化呢,不管他。午睡一下,起来再让他走,以示咱们的慎重。” “你这叫哪门子的慎重?”朱品声一笑,送他出去。 钱钧等得太久,自然心急如焚。然而他知道此事非同一般,人家举棋不定也属正常,所以也没叫,也没催,就只热锅上的蚂蚁似地绕室彷徨。 白思孟好好睡了一个午觉,自觉精神饱满,才回到大帐见他。 还在半道,便有手下匆匆赶来叫住他,说有人求见。 “谁求见?”白思孟边问边走,步速丝毫未缓,来人只好急急地跟在后面答复。其实他并不赶忙,这只是一种自视甚高的大人物作派。 “其人自称管可风。”手下喘吁吁地报告。 白思孟一下子刹住脚步,回过头问: “在哪里,传他进来!” 令属下吃惊的是,他竟然就站在那里立等。 管可风远远走进来,见到他,立刻小步快走,“趋”到他跟前,就要下拜为礼。 “快免了!免了!”白思孟连忙抬手止住,“你我故人,何必这么客气!朱都督也在这里。” 管可风站起身来,笑容满面地说: “看见都督安好,真叫人高兴!” 白思孟笑道: “好什么好,天天穷忙,不得消停。你怎么样?买卖还行吗?” “好!好!托各位都督的福,海路平安,做买卖的人谁不高兴!货卖的好,来往的船也多多了。” 寒暄几句,白思孟便问管可风的来意。 管可风收起笑容,带些紧张地说: “有一事可疑,不敢不来报知都督。” “哦,”白思孟也一下就庄重了,和蔼地说,“请讲!不必顾虑。” 原来管可风这回从葱城来,搭的又是“桃浦陈二”这只船,同行的正是“闾右霍家”,全是老熟人。不过霍家这只船上的客商有点儿怪。 这是个近三十岁的男人,说是外感受凉,见不得风,连头带脸裹着巾子,只露出一双眼睛。 这人花大价钱包下了整只船,说要运货,却又没上货,一路空着过来。到了铜坞也不上岸,只要两个长随进城转了一圈又回来,说是要拜访的朋友不在。 如今到了下午,他还在那里闭门不出,只将窗户推开一条缝,不时向岸上窥看。 船家好心问他,既然到了,为何不去催催货,拖延一天就白添一天的船钱,岂不冤枉? 他却说:如今还早,朋友出去了。到晚再去,方能遇见人。 船家想,做买卖又不是打更,做什么到晚才能去?因又是白耽误一天,他心里嘀咕,见管可风过来,闲聊中就跟他说了。 本来管可风不管这个事,萍水相逢,怪癖人何处没有!可刚巧那时风大了些,一下子将那人住的舱门吹开,咣的一声响。 他抬眼看时,刚好瞥见那人正背着门试一样衣服,听见门响,慌忙回身将门扇关好。 就那一瞥间,管可风已经看出,他试穿的就是一件飞行服。裤长及腋,裤腰硬硬的,那里套着的不是圈子是什么! 管可风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爱大惊小怪。 他知道老仙儿就在城里,被围得水泄不通。这人这样鬼鬼祟祟,不敢公开露面,多半是老仙儿的徒党,想搞什么事情。如果是普通仙人,人们早已司空见惯,完全不必这样躲躲藏藏,诡秘不堪。 “他现在还在船上?”白思孟问。 “在下出来时,他还在。” “叫人去查查!”白思孟转头对亲兵说,“干脆就你俩去吧!可风,回头来营里喝茶!” “不了!不了!都督自去忙!” 亲兵跟管可风去后,白思孟便走回大帐,钱钧已是焦灼了两个时辰。 “不敢动问,都督们商量得如何!”钱钧毕竟是急性子,此时再也按捺不住,一见面就是一脸期盼地问。 白思孟一笑,也不瞒他,摇摇头愁闷地说: “商量不通!叫钱将军空等了。” 钱钧等得太久,焦躁不安,已经饱受折磨,猛地又挨了这一下打击,一下子便受不了了。 “商量不通?”他的声音都变了调,越发难听,“为何商量不通?” 一时气急败坏,他竟像跟下属说话,出言便要争吵似的。 “为着有许多难题,所以商量不通。”白思孟语调平和,却坚定又大气。“桃浦那边尚未有确信,这是其一。老王爷的话只由你转达,不知真假,这是其二。有关贵军的处置,迄未言及,这是其三。 “即如最后一条:眼下大青铜已尽在我之掌握,难道仍旧由贵军把守铜坞,我官军反而离岛东去?毁弃眼下的前功,奔向未定之天,大家能放心吗?” 钱钧松了一口气道: “原来为此!都督请听末将为都督解说。其一、王爷的话若要核实,那也不难。请令一众军马退后一里,都督自到府门前,请我王出见便可知道。 “其次、我虎贲军驻守铜坞,或是另调他处,原可商量。我方并不拘泥一地,哪怕为大军之前驱、攻打柏梁也所甘愿。 “三是桃浦那边,我方有飞鸽传讯,贵军有帆桨快船,想来确切消息明日即可到达。陈相来意如何,那时自知详细。” “即便如此,还是不妥。”白思孟仍然大摇其头。 “然则都督意下如何?”这也不行,那也不对,钱钧不由焦灼。 白思孟将腰一叉,意气风发地说: “我意嘛——我意不是联合,而是合并。却也不是都合并,只合并王爷、将军等寥寥数人。虎贲军驳杂不纯,不堪造就,应立地解散。王爷与将军入我大营,定予妥善任用,只是王爷不能再对外称王。。 “天无二日,民无二主。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试想,我若起兵,也要称王,两王并列,谁听谁的?军队不能归于一统,未战先乱,还怎么东向去争天下!” “两王联手,共抗强敌,从古到今,例子多多。”钱钧争辩道,“且不说秦汉之交,遍地烽火,仅那隋末,便有三十六寨反王,七十二路烟尘。隋帝备多力分,首尾不能兼顾,因此覆灭,史实俱在,岂非明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72章 果不其然(二更) 新 钱钧一脸诚恳,极力想说服对方。 白思孟摇头笑道: “遍地烽火也好,七十二路烟尘也好,终究归于一统;反而后来灭火消烟,费力多多。 “而且所谓备多力分,也不知分的是谁?像孙济与你家王爷,也是两家起事,怎的就未能弄得朝廷力分?反而一个一个,先后都这般了!” 这一番对答,铿锵有力,字字在理,钱钧竟不能驳一言,却又不甘心如此——岂只是不甘心,简直就不能容忍。这不是要变自己与张氏一家为待宰羔羊了? 他的脸色忽青忽白,一急,冷汗涔涔,两手自然就钩了起来,虚握着,似想出击却又犹豫。 白思孟早发现了,微微一笑,将手在他面前一晃,像似开玩笑地惊醒他,问: “将军!将军失神了?” 他手就这么不经意地伸前一晃,明明离着钱钧的脸还有两尺多,钱钧却已觉着刮到了自己的鼻翼;起码鼻子感觉到了一阵拂过的微风。 他是习武之人,对动静何等敏感!一下子就确定了:对方的手势颇带力量。若是手中有刀,这一下子就已割开了自己的喉头。 惊骇之下,他不由踉跄退后一步,身体也往后仰,几乎跌倒。他紧急错步站稳,脸上已经大惊失色。 “将军似在发愣!”白思孟好心好意地说,“莫非本督的想法,贵方难以接受?” 钱钧喉哽难答。他这才发现,对方刚才那一手真是堪称绝技。 也没见他手伸多长,却一眨眼间,已如通臂猿猴似的,臂长加倍,直抵自己的要害,是怎么做到的,却一点也看不出。 是动作迅速,疾进疾退,如电光石火?不像。不但没有影子,人身移动也没这么个快法? 细细想来,这应该是类似隔山打牛,隔空取物的功夫——凝空一指,变虚为实,尚未遮挡,已然戳至。 有这般功夫在身,那几乎就浑身都是手,指尖都是矛,谁敢跟他贴身短打? 那么退开十几步,远远离开呢?那也没什么两样! 自己有飞刀,他却有手铳,即使同时出手,还是输他一个快字! 这一下,他的冷汗更是流个不停了。 白思孟镇慑住对手的妄动,心中很是痛快,见对方迟迟不答,便笑笑说: “我方意思,已经说得明白。将军且回,问过王爷,若是可行,便再过来;若不可行,我待贵方三日——不,两日!那时将军来与不来,我都是要开炮了。请记好了:便是后日此时,申正一刻!” 说罢,他就前面引路,走出大帐。 钱钧跟在后面,狼狈不堪,竟不能置一词;眼光闪烁不定,直如陷阱里的野兽。 突然,白思孟手指前方,说: “不好!将军营中似乎起了火,烟雾腾腾!” 钱钧朝前一看,脸色更加阴郁,喉咙里咕噜着问: “莫非都督趁我不在,迳袭王府?” “本督不做那种事!”白思孟笑道,“大炮一响,贵营便化为齑粉,何须潜攻暗袭!” “那么四面八方挖掘地道又是为何?” “那个嘛——”白思孟大笑,“那叫逗你玩!” 钱钧不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但料想不是好话,不由气得脖子都歪了。 白思孟目送他匆匆离去,才慢慢走回大帐,心想:要是小灰途中不耽误,傍晚准定可到。 万蒋二人也不耽误的话,半夜开船,趁着这股强劲的东风,一小时十里,两天也准到。 说不定自己给老仙儿留的答复时间还稍微嫌长了一点儿。 晚饭时间还没到,执行任务的亲兵便回来了,懊丧地报告说,人跑了,没抓到。 “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白思孟问。 “报告都督:港口兵舰多,商船都泊得远远的。小的们是绕了大圈子,才赶到那里。还没到跳板,那厮便向天一窜,登时飞起。小的们只有刀,没带枪,所以没抓到。” “他飞了?往哪儿飞?” “他大约怕箭射他,飞得极高,飘飘摇摇,迳往伪王的王府那面去了。” 果然去了王府!是报信的还是投靠的? 葱城,坐海船来,伪装。难道是替老仙儿的圈子充力的? “你们搜过船舱没有?”他问。 要是充力的,说不定带有机器,能缴获就太棒了! “报告都督!搜过。他一飞远,小的们便去搜他的住处。只搜到一些衣物、茶饭用具和字纸手纸。” “字纸?拿来我看!” “都在这里。”亲兵放下肩膀上背的袋子,倒出不少东西。 白思孟翻了一遍,什么线索也没有。就是所谓字纸,成打的,动用过,也一个字都没写。想来写过的都毁掉了。 痕迹消灭得真彻底。 他想了想,便去找朱品声,把这事告诉她,说老仙儿来客了,是不是叫小奇去侦察一下,看是干什么的。 覆巢在即,居然还有鸟儿进来,那么该是一只什么鸟儿呢? 朱品声休息够了,却不得不又躺在床上,凝神联系小奇,回收它看到的信息。 一看才知道,此时王府里竟然已炸了营,毫无纪律的虎贲军满地乱窜。 骚乱是从王匪匪营中开始的。但点火者却不是他的兵,而是张冰洁自己。 原来钱钧一大早便奉命出来谈判。临行,老仙儿和张冰洁都耳提面命地嘱咐他好多注意事项,特别是合作条款。 这些经他父女核准的条款之有己无人、一厢情愿,就连钱钧看了都觉不妥,但他们却一再强调,就是这个,再不能更改了。 这简直就是明白打算谈判不成功,让人去走个过场。 但不料钱钧这样个刺头梗头,最后还是接受了,并且去了,去了后也竭尽所能地谈了争了。 于是结果也很确定,就是你再怎么说得天花乱坠、诚挚恳切,哪怕说得叫人一时感动,甚至泪流满面,终究还是没人会吃这么明显的亏——。 一只脚已经踩在你喉咙上了,砑一砑你就死,还叫你起来合作!人家傻了?还是爱上你了? 所以钱钧的谈判一定没有结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73章 寝食难安 新 谈判不会有结果这一点,不但事先钱钧就已经感觉到,张冰洁也感觉得到。但没结果也得谈!不谈白不谈!她自己固然不是笨伯,钱钧想来也清楚。 钱钧一去,张冰洁就想:他是个聪明人,既知差事难办,底气一定不足。若是一张口就被对方轰了出来,那就不好玩了。 因为这样的结果,不能满足她拖延时间的需要,就是钱钧本人无能贲事。 如果是真正的忠臣死士,他就必须迎难而上,必须咬牙坚持,必须不屈不挠,就算没话找话胡搅蛮缠也要死赖着不走。 一个人即使不擅长舌灿莲花地说服人,东拉西扯地拖时间总该会吧? 强人所难,她因此也就没抱太大的希望。谁知人不可貌相,钱钧不但进去了,之后也迟迟没有回来,这就令人又高兴又富于遐想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竟然直到中午还没回来! 张冰洁十分满意。一天才两个半天,这就混掉了一个。 但是梆子打了,号吹了,官兵吃饭了。遥望那边,一个回归的人影都没有,甚至吃过午饭还没回来,这就叫人有点不放心了。 什么谈判能拖长到午饭都没法吃? 这会儿还不兴什么工作餐、工作午餐,说大人先生们会边吃边谈正经事,小孩子都不会相信——大人物养尊处优,吃饭必上酒,酒一喝怎么谈呢? 但要说都督们会耽误午饭,忍着肚饥跟人谈判,特别是胜券在握的时候,那也是没人会信的。 这时候,什么条件能比肚子的要求还迫切? 但愿是钱钧自己出营时跌了一跤或是别的什么的,天灾人祸,生生给耽搁了。 然而午饭过后又是好久好久,官军那边的营门还是紧闭,一点也没有送客或是放人的迹象,这就真的不妙了。 钱钧的下属情切关心,纷纷议论,猜测自己的长官一定是被对方扣留了。 张冰洁自己虽然有些七上八下,却也睡了一个午觉才起来。听到侍女传进来这么一个消息,她心中咯登一下,隐隐感觉不妙—— 事情会不会急转直下? 别是彻底闹翻了吧?钱钧没事吧? 两国相争,不斩来使,是个大家公认的好规矩,但也要看是何时何地何人。 有时那占了优势的,若是真被对方激怒,或是纯粹想要耍蛮示威,一刀砍了来使的也不鲜见。 甚至更残忍一些,把来使削耳割鼻,再放回去,以示势不两立,这种例子也不绝如缕。 到这时候,吃亏的一方就得立刻准备迎战,因为接下来,那业已斩将立威豪气冲天的敌方很可能会大举进攻。 钱钧是什么人,张冰洁也知道得很清楚。 这人多少有点文化,嘴也不算太笨,却是性急,一急就可能口不择言。 他面貌又凶,不撩拨人时人家对他也没好感,若是暴怒起来,那样子之可怕可憎,就更加不好形容。 那种情况下,谁也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而为了防止他暴起伤人,心怀憎恶的别人会怎样提前反应、制敌机先也就很难说。 真的闹翻了,会不会被人砍了?可能。但谢天谢地,至少现在还没有——要是砍了,那颗血淋淋的人头一定会扔出来,或是封锢在一个盒子里退回来。 那么是抓起来了?不谈了?这点倒挺像。 但若不谈,驱逐回来不就行了,干嘛还要扣人?是视为奇货,以此要挟?还是要他开口,正逼问口供呢?张冰洁不由大为揪心。 一开始不是势头挺好吗?那么半天都风平浪静,鸦鹊不惊,显然带去的消息和分析对方听进去了,而且反应还好。 很可能对方反意已定,就只有些犹豫,剩下的就只是磋商双方合作的条款了。 那么为什么接下去又卡壳了呢? 条款不惬人意,这她深知。可同时这些条款也很宽泛,深入探讨一下,也有很大的灵活度。 只要口才好,辩论个一天两天而不让谈判破裂还是有可能的,就看你态度柔顺到什么程度,话语巧妙到什么程度,看眼色、猜心思又敏锐精准到什么程度了。 可惜以上优点钱钧都不具备。之所以给他派了个文雅老练的助手,就是去帮他圆场。但不幸的是,这老东西刚进营门就被陈老耽挡住了,硬留在营门口坐喝茶,什么作用也不能起。 现在回想起来,张冰洁不能不承认,看来派钱钧去是派错了。也是自己太想随便支吾一下,结果果然只能支吾一时,时间一长就支吾不下去了。 但是派别人去谈,别人谁有他的份量?只怕一听名字,对方就置之不理。例子就是那个坐在人家营门外,只能喝茶聊闲天的老家伙! “抓他无别,就是想让我方不战自乱!”她心乱如麻地分析半天,最终得出了这个结论,“我方少了这员大将,对方就少了好大的障碍。那么,他们接着就要布置进兵了!” 斟酌来,斟酌去,最后还是这个可能性最大。她的心紧揪起来:妈耶,真得走了!得找父亲去,赶紧把飞行服备好,还得带上必要的东西! 计虽不中,她却并不忧伤失悔——早就等着这个结局,只不过稍微来得快了一点儿。 还有那个人! 世事难料,不如意事常八九。那人终究没赶上,这原也在意料之中。 既然天不遂人愿,也不用再为之痛惜叹气。也许磨难还不够,也许还会由阴转晴,最终还有相遇的那一天。 差之毫厘失之千里,生活中这种事不是很多吗? 她叹了口气,站起身,刚想一心一意地办自己的事情去,脚已经靸上鞋了,却突然又想到,那四个婆娘的事情也得办呀! 官军打进来,她们身陷敌手,会让父亲的一世英名大受玷污呀! 由于小妈的事,那英名已经蒙垢若干,不能再加这么一大层了! 她马上改变了主意,先不要去找父亲,找到他就办不成这件事了。 她迳直走向后苑王妃们住的那头,一边命人在靠近苑门的闲怡斋准备刀剑和绳索,一边命人通知几个将校在苑门等待。 她带着几名侍女,走到四后妃住的几个毗邻小院附近,抬眼望望四周,草木萧疏,但烧着地炕的暖房边仍然是花红柳媚。。 她鼻中不由微哼:过得不错呢,可惜好景不长! 眼下节令将要入冬,虽然地气较暖,花草凋零得迟一些,却也不会太久。你看那柳叶,已都有些泛黄变灰,四位大姐怕也跟它们相似了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74章 摊牌闲怡斋(二更) 新 在门边立定脚跟,她口述了几句话。 随行的侍女中有那专管草拟文书的,急忙取出随身携带的纸笔墨汁,就在阶石上铺纸挥毫,写了一通东西,小心吹吹,然后呈她过目。 张冰洁看过点点头,便叫那口齿清亮、职司宣谕的侍女收好待用。 “好了!叫那婆姨们皆去闲怡斋!不许迟误!”她拉长声音下令。 按惯例,皇后是六宫之主,但在铜坞王府,张冰洁这个公主才是六宫之主,说什么大家就得听什么,一丝儿不能违拗。 四后妃听说她来了,忙不迭都“趋”出来,还都盈盈下拜,既不敢自居是她昔日的同列,更不敢妄称是她如今的小妈。 “王爷有旨,皆赴闲怡斋听宣!”张冰洁板着脸说,一旋脚跟,缓缓走掉。 四后妃两旁急趋,比她后发而先至。等她们来到闲怡斋,才发现斋外芭蕉丛外站着一群穿袍带刀的中老年男人,都吃了一惊。 苑中怎么忽然来了这么多男人?从来没有这个规矩! 逡巡片刻,终究公主之命不敢违,四后妃一个个咬着牙,一低头,还是鱼贯而入。有坐凳皆不敢坐,四人都站在了墙边。 张冰洁等她们站了一歇儿,这才姗姗进来,高抬着头把她们斜眼一看,鼻孔里喷出两股气来,问: “外面的事情听说了么?” 她问话,却没人敢答话。你不点名,谁敢冒昧呀!张冰洁也知道,于是指一下尤妃,问: “你知道么?” 尤妃最怕她,战战兢兢地说:“不知。” 张冰洁相信她不知道。但是韓陆二人一定知道,她却偏不问她们。 既然尤妃代表她们说不知道了,这昔日的张妃便借题发挥说: “一个不知道,两个不知道,就知道成天龟缩在这园子里耍狐媚子,勾引男人,真是醉生梦死!” 她也不想想,人家就是勾引,也是勾引她的老爸,要她骂什么劲! 骂过一句爽了心,张冰洁又喝道: “如今不是那争风吃醋的时光了!官军就在门外,就要打进来了!汝等几个钦犯,就要叫人拖去杀头了!杀头不算,还要诛九族,一窝都杀光光!” 这事不须她恐吓,若是官军打进来,她不是一样要被拖去杀头,一样要诛九族,杀光光吗? 而她现在中气这样足,气色这样好,浑不像就要被拖去杀头,那么可见其事绝无,大家也根本无须恐慌。 其实张冰洁也不指望她们会惊慌失措,这不过是说正题之前的铺垫。 见她们不动不摇,她才吸吸鼻子说: “本不想告诉你们,却怕等官军杀进来,你们不明不白都做了糊涂鬼,到时怨我。那就明说了吧!钱钧已经死了,被官军砍了头!” 一闻此事,四后妃都不由啊地一声,捂住了嘴,惊惧之情表露无遗。 仗打到这会儿,人人都知道,所有其他将校或胆小、或骄横,一无可恃,只有钱钧是一个顶十个的擎天柱,真正国之栋梁。 他若在,国就在。他要是死了,王国也就完了。 王国完了,自己也就完了。一想到这里,胆小的尤妃竟流下泪来。 “钱钧死了,人人凄惶!”说着这话,张冰洁的表情却一点也不凄惶,“然而凄惶又有甚子用?大厦将倾,各人须得早为之处。 “不瞒你们说:官军杀进来,王爷和我有圈子,总是要飞去的,汝等却待如何?投亲靠友、归宁回家见父母,那是休想了,路途既遥远,也没人送汝去!自刎投缳、服毒跳井,王爷又不忍心——” 她指指桌上摆列的绳子刀子,作了个悲悯的手势。四后妃这才知道,这些东西放在这儿原来是做这个用途的,一个个再仔细看一眼,都不由吓得尖叫或啜泣起来。 看她们一个个花容失色,浑身筛糠,几乎是屁滚尿流,再吓一下绝对会昏厥过去。 张冰洁心中那份畅快真是无可言喻。 狐狸精们,想不到汝等也有今日!跟我张冰洁斗?瞎了汝的狗眼! “然而事情终须作个了断!”她抬高声音毫不留情地接着往下说,“王爷说了:虽然汝等皆是再醮之妇,总是郑重迎娶、昭告天下了的。既入人家,便须守贞,断不可再胡乱来,如尔等柏梁时的行径!” 这话意思,似乎是说她们有谁在柏梁偷过人、养过野汉子。 但若真有此事,那时为何不向老皇帝揭发,却要捱到现在才说?显然是信口雌黄、造谣诬蔑。图个嘴巴快活。 果然接着她又含糊其词地说: “本宫心软,往日之事便算了,然而如今官军要来,却怕汝等实实在在守不住了!再嫁从夫。汝等生是我家之人,死也须是我家之鬼;不入正殿,却也不少尔等一个边厢配享。若是再为夫家丢脸,那如何使得?便千年的祖宗也睡不安稳的。” 众后妃又愤怒又吃惊,也越加怕得不行。人还没死,她就说配享,已经在把一个个都看成鬼了! 尤氏哭都哭不出来,忽然扑通一声坐倒,歪在地上抽筋。 韓陆还好,咬牙抗住,不在张冰洁面前低头,却也忍不住两腿发抖,抖得太厉害,不由也坐在了地上。 只有辛后一个还站在那里,微微战栗,瞑目不语,脸色白得像纸。 也就是看到辛后那样子太可怜,张冰洁才婉转了一下口气,说: “本来汝等凶恶成性,得这般下场也是活该!但念当年在柏梁总是相识一场。蝼蚁尚且贪生,何况是人! “为此一念,我便在父亲面前说:再醮之妇,守甚子贞!古人只说从一而终,没有说个从二而终的。她等既可从二,则再从三从四又有何不可,总不是个囫囵人儿了,就由她等去吧!” 说到这里,她很为自己会得发明俏皮话而得意,便停了一下,自己咂味,也让别人体会,体会一下滋味美到什么程度。却不料,这话反而引起了一阵意外的反唇相讥。。 “谁人从二了?我可没有从二!”韩妃眼冒怒火,脱口而出。 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又尖又响,震得一门心思自说自话的张冰洁吃惊地一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75章 原来如此 新 她还以为自己听到了一个炸雷,或是哪里的枪响,眼睛不由往窗外看去。却不料,接二连三,那躺着站着的人都喊起来: “我也没有从二!” “我也没有!” “哀家宁死不从!” “说甚子?疯了?”张冰洁尖叫起来,看看她们这个,又看看那个,又吃惊,又迷惑。 辛后站在那里,身板挺得笔直,一字一顿地说: “哀家说了:甚子从二?从来未有之事!哀家宁死不从!张氏尔休得胡言乱语!” “你没有从二?”张冰洁如同挨了一棒,不由气急败坏,却又陡然又有一点心虚。 “自然没有!”辛后气昂昂地说,“堂堂新夏国皇后,怎能从——” 她及时煞尾,没有说出最后一字“从”什么,于情于理都不敢说。 但人人都知道,那尾音后面跟的就是个“贼”字。 张冰洁面色大变,几乎一口气上不来!这贱人!这刁婆子!居然——居然—— 但她的话她相信,这刁婆子倒是不撒谎的人。说没有“从”,那就是没有“从”! 居然真是这样!她气得在地上团团转,早就精心准备好的告别词几乎不能说了。这贱婢! “你们几个!”眼前的拾掇不下,她便转头对着另外三人,戟指怒吼,也不用那比较文雅一点的“汝等”了,“可——可是也宁死不从了的?” 她态度极其凶恶,尤氏吓得又要抽风。陆妃也不敢撄其锋。 只有那相对不怕死,也最为憎恨张冰洁的韩妃,抬手拂了一把头发,冷笑说: “宁死不宁死,如今已无从查考;即使说不从,那个‘不’字,如今也不好断定是真是假。只是有一事,那是人人皆知的,只公主殿下一人不知而已……” “甚子我不知?” 韩妃咬牙道: “这里四个人,绝无一人从过。所以那‘从二’二字,殿下再也休提了。” “绝无?” “绝无!” 张冰洁气得差点儿昏过去。 韩贱人再恶,也不敢撒这种谎!看来她这话是事实。 但这却是为何?难道父亲真的忌讳那君臣之义,所以始终不敢相犯?又或是脸皮太薄,不好意思逼迫,只想用水磨工夫,慢慢磨得她们心肯,逐渐移船就岸? 可都这么久了呀,老天!要在别的地方,那孩子的尿布都要准备了,这里却还是一清二白! 好嘛!自己费心费力设计这一出,不但是为自己和小妈出气,也是为父亲娱晚嘛,怎这样窝窝囊囊优柔寡断! 如今磨得时间都没了,好梦全都泡汤,这才不磨了呀! 但是到底是哪个原因?是不是有人特别骨梗倔强,弄得父亲不得不优柔寡断?是不是有人从中鼓动,几个人合起心来一起抗命? “韩梓芬!是不是你,第一个倔强不从?”她怒冲冲大声喝问。 其实这话她自己都不相信。 破坏她的计划的,只可能是皇后辛惠黎,她才是真正的骨梗倔强。 尤逊芝软如面团,陆正菲见风使舵,韩梓芬天生骚货,一天少了男人都难过,她才不会倔强不从呢! 但不管是不是她,看着她就讨人嫌,比任何人都讨人嫌。 下贱娼妇!你这个硬鱼头我真还就啃定了! 不料霹雳打在了棉花上! 韩妃被她当头棒喝,竟然还笑了,只是笑得轻薄,笑得暧昧,笑得意味深长。 “公主言重了。”她笑过之后,又立刻低眉顺眼,装得极要讨好地说,“梓芬生来懦弱,怎敢轻捋虎须?全亏老王爷体恤。啊,那真是天高地厚之恩,体恤得一塌糊涂!这才遂了婢子之愿,不曾被迫从二。” 这贱人,得了便宜唱哑调,竟然敢说老爹糊涂!其实老爹人够精明,很可能是一眼就识破了她的虚情假义,一厌恶就不要她了。 但老爹讨厌她一个也罢了,怎会个个讨厌呢? 在柏梁做假皇帝时,他别说看见,光想想她们,不是都馋涎欲滴吗? 那时自己费了好大的事,才激发起他一点儿英雄气概,先复家仇,再及其它,这才将事情硬按了下来。如今人儿到手,不必再吞空涎,却怎的全然变了? “你又是怎的?”她指着陆妃质问,“王爷也体恤你了的?” 陆正菲笑道: “婢子蒲柳之姿,大不如韩姐,哪里会得王爷体恤如斯?是王爷自家看不得婢子的脸,一看到就生气,一气就吟诗,把婢子吓得一句话不敢说。” “王爷吟诗?”张冰洁莫名其妙,“吟的甚子诗,把你吓得话都不敢说?” “王爷吟的是:‘芙蓉如面柳如眉,对此如何不泪垂?’王爷都要垂泪了,婢子岂能不怕?” 这一说,那三个听着的女人笑虽不敢笑,却都忍俊不禁。 “好哇!”张冰洁倒被她的滑稽闹得没脾气了,说,“你只管得了便宜卖乖!只管卖乖!我是傻子,由着你戏弄!那——尤逊芝,你是怎的?王爷也对你吟诗了么?” 尤氏老实无用,一句调侃话也不敢说,只老老实实回答: “王爷不曾吟诗,却也不碰婢子。” “怎一个不碰?是不许你近身?莫非你有狐臭?” 尤氏面色飞红,羞愤道: “婢子没有狐臭。” “那怎不许你亲近?” “亲近自然有。” “方才还说不碰你,怎的又说有亲近?” “是那般的——那般的……不碰。” 她一忸怩,张冰洁才有些明白,但却碍难相信。 “那——那是你有别样暗疾?嗯?”她疾言厉色。 尤氏脸胀得通红,说: “婢子入宫时,嬷嬷们从头到脚验过,并无天生暗疾。” “那——便是……”张冰洁气得不行,狠狠地一跺脚,自己也说不出口。 尤氏呶呶低语道: “便是——便在王爷,那——那也是无奈——无奈——无可奈何……” 无奈?无奈!无可奈何! 这才叫五雷轰顶呢!张冰洁眼前一黑,几欲晕倒。 天哪,闹来闹去是这个!哦,天哪,怪不得那几个贱婢自始至终形容怪怪的,似笑非笑。 原来倒是老爹自己“寡人有疾”,心有余而力不足! 那样子还要亲近,那不成了老厌物了吗? 问了半天问出个这个! 她这一气,真恨不能坐地下跌脚,只想马上撂挑子不干了。。 爱咋咋的!自己一个人躲到哪里舔伤去! 杵在这儿,反让这几个千刀万剐的臭贱人看笑话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76章 烫手山芋(二更) 新 又羞又怒,真恨不能马上倒地死了!但刚要起步出门,转瞬她却又想,怎能叫这几个家伙活生生看自己的笑话! 老爹治不了你们,我张冰洁还治不了你们!已经开了头,只管往下做,还怕你们飞到天上去! 想定了她牙一咬,眼一瞪,哼一声道: “闹了归齐,还都没有从过二呀?那好哇!很好!很好!这便是王爷体恤你们,不强人所难,体恤到家了。王爷恩重如山! “但俗话也说:好事做到底,救人须救彻。既然你们一个个这么喜欢郎才女貌,一家一计,那本宫就代王爷再恩出格外一回,都打发你们回家,另配贤良吧——” 说到这里,她一扭身,右手上指,喝道: “王爷有诏,四妃听宣!” 四后妃眼看一个张狂跋扈的她,忽然变得这般狼狈尴尬,无不深感畅快;形态虽异,却多在窃笑,猛听这一语,都是一惊,只好止住笑,跪了下来。 张冰洁努努嘴,专管宣谕的侍女便拿着那四张黄纸走上前,正对四个跪伏的女人一张一张地念: “休归谕尔王妃辛氏惠黎:王妃乃后宫之主,应善摄诸事,辅弼孤家,不意尔德薄能鲜,不克厥职。即日起废黜王妃封号,休回母家,任凭嫁娶,永绝纠葛。钦此。月日。” 由于成立以来战争不断,军务倥偬,青铜王的笔墨班子一直没有真正形成,王室用语也未规范,甚至经常混用老例,帝呀王呀地搞不清。 而张冰洁积极干预政事,所见所闻全是这般,于是她自己的小笔墨班子就也都搞不清了。这通简岾,语病很多,但意思明确,她也就认可,也就这样颁布下来了。 侍女念完,众人都啊了一声,惊讶、惋惜、惶恐甚至羡慕都有。 废黜了,却也自由了。回归贫贱,却没了桎梏。 但这还没完呢。侍女接着念它的附岾,说: “因战事未了,道路不靖,难以归家。特予恩典,着其即日嫁与虎贲中军左千户刘玉,不得有违。钦此。” 这一下,才真正是闪电霹雳,一下子把众妃都打懞了。 辛氏一闻此言,更立即晕厥过去。尤氏赶紧将她接住,蹲下来,让她斜躺在自己的腿上。 韩妃大怒,愤愤地说: “堂堂国母,竟配千户!亏这想的!” 陆妃也愤然道: “真格落难的凤凰不如鸡。此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夫复何言!” 韩妃又咬牙说: “侮辱王家,莫此为甚!不信王爷竟如此糊涂,出此乱命!我要找王爷说理去!看那边是怎的个说辞!” 这是公开认为张冰洁欺瞒她爹,下的假诏。 陆妃猛然被提醒,立刻附和道: “正是!事危不待宣召。走,军咨堂去!” 张冰洁正自洋洋得意,恨不能敞怀大笑,却不料韩妃奸诈机灵,已经一眼看出:她就是在假借名义,独断专行,自行迫害。 若是等她将各人的命运用一纸伪诏一一决定,然后强迫实行,那时就一切都晚了。 她二人无论如何要走,张冰洁自然坚决不许。她一个眼色,身边的人立刻一拥上前,把韩陆二妃架住,迫令跪下。 张冰洁扬着剩下的三张纸笑道: “忙甚子?听完王爷对你们的安排,大家一起出去好了!” 接着她命令道,“尤氏听宣!” 尤氏不敢相抗,赶紧放下辛氏跪好。 侍女念道: “休归谕尔王侧妃尤氏逊芝,云云。” 接下去便是: “休归谕尔陆氏正菲。” “休归谕尔韩氏梓芬。” 评语各不相同,越排在后面的越恶劣,极尽羞辱之能事。 语言贬损之外,婚配上也断崖式下跌。 尤氏还好,仅低辛皇后半级,嫁的是后军右千户齐平。 陆正菲则嫁了个军中马厩主管,人称“弼马温”的尚士度尚百总。 韩氏更被一撸到底,许嫁给前军一个瘸了腿的大帐伙夫,还与韩氏同姓,人称“韩杀猪”。 念完,就算板上钉钉。这几人被人揿着头,连哭骂都没有力气了,只在那儿伏地啜泣。 张冰洁图谋得逞,心中畅快,根本不管她们怎样,便叫进那十几个等在外面的将校,将假借名义的诏书内容给他们说了说,便命他们之中的各该管长官负责,找来新郎,主持嫁娶之事,务要当天完毕。 这一宣布,在将校中造成的震动,比之四后妃更甚。将校们目瞪口呆,一个个嘴巴咧到了后脑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太令人惊骇了。老仙儿又不在场,单凭他女儿的一番话,就休了四个王妃! 当时那样大张旗鼓地迎娶册封,如今又一股脑地扫地出门,变化也太快了吧! 而且王妃嫁千户,已足够骇人听闻了,却还要进一步嫁马弁、嫁伙夫!如果再多一个,岂不是要拉去配乞丐? 真是岂有此理!太太岂有此理了! 十几个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说话。 答应?你敢吗?不答应?你敢吗? 答应,说不定老王爷不答应! 不答应,张冰洁现在就不答应! 一个烫山芋扔在了手里,你捧不是,扔不是,怎么办? 山芋还好上下颠动,既不让它掉下来,也别那么烫手!可是张冰洁的话你却不能颠着玩,她立等回答呢! “怎的了?”张冰洁喝问。她不能允许冷场。一冷场,这事怕就有麻烦。 众人嗯嗯啊啊还是说不出什么。张冰洁俏脸一扬,就要发作。 幸得此时有一个人,偏他脑筋来得快,马上想到:张冰洁的靠山似乎是钱钧。 钱钧对她一向是毕恭毕敬,一句话都不违拗的。却不巧,现在人都传说钱钧已经死了。 死或许还没有,但不死也是被官军扣留,那也基本上无活路了。 冰山既倒,那她还有多大力量,能够瞒父行事,随意处理掉老爹的大小老婆? 这人就是景可攀。他追随老仙儿多年,厮仆一样,忠心耿耿。对张冰洁却不是这样。 公主确实尊贵,应该尊敬,却不能胡作非为,骑到老爹的头上去。 老仙儿敬爱王后,宠幸三妃,他心知肚明,决不会这样可怕地糟践她们,一定是张冰洁与小妈们不睦,擅作主张,打击报复。 王爷养士多年,天高地厚,从来没有立过什么功劳,难道犯颜进谏,维护他的面子还不能?就是触怒公主也不能不说,此正一死报主之时矣! “此事——此事——啊?”他转动着浊黄的眼珠左顾右盼,嗫嚅着支吾,“还须——嗯,还须——啊,那个——那个那个王爷——啊?对不对?”。 叫王爷怎样他没说出来,但众人都明白,于是都松了一口气,说: “啊啊。对对!啊,是啊!那个那个王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77章 “马上就办!” 新 老东西一开口就是阻挠! 张冰洁紧张得眼睛急眨,凶恶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脑袋都嗡嗡地鸣叫起来,自己给自己发出了警报: 众人竟不奉诏!不但前功尽弃,随后还会有一连串的危险。 生死存亡,来得好快! 内心一种东西忽然变得清晰,并不可遏制地膨胀。 这是恐慌掺夹着迅速摆脱的欲望! “景可攀!”她把牙一咬,用自己也意外的粗暴喉音大声喝道,“汝是下军校尉。王爷恩典赐婚,着右千户齐平今日娶妻,汝是定要拦着不办了,是吗?” 她两手紧攥,最后这“是吗?”两字,说得声色俱厉惊天动地,而且有意朝向墙外,要让外人都听到。 景可攀立刻吓得寒毛倒竖。 我的祖奶奶呀!此时虎贲军纪律涣散,人心思乱,兵不服官,官反怕兵,长官们都是一级哄着一级过。 下属的福利,只能增加,不能减少。好处只能多塞,谁敢收回? 自己手下的千户娶老婆,这是天大的福利,天大的好处。上头都答应了,现在却告诉外头,说是自己有意阻拦,那不是挑唆人家反叛自己吗? 墙外便是众军,张冰洁说话的声音又大,说不定齐平已经听到了!那人可不是个善茬儿!脾气暴躁,心黑如墨。 景可攀本非治军之才,更乏应变之术,一想到后院起火,老命危殆,立即吓得魂儿都没了,连忙改口说: “不敢不敢!公主说的是大好事,下官怎敢拦着?马——马——马,马上就办!马上就办!” 说完马上就办,他却还站在那里,手足无措。他是实在不敢办。连喊齐平本人进来,接尤氏出去他都说不出口。 这怎么说得出口?王妃呀! 他说不出口,另一人却说得出口,只不过要求换一个嫁法。这就是王匪匪。 韩妃要嫁他后军的伙夫,把他馋得口水都流出来了。他的火一下子窜起来了,心道: 娘的!‘杀猪杀羊,厨子先尝’!如此美食怎能让伙夫先尝?老子牵了去就是老子的!敢说个不字就做了你韩杀猪! 既然现在景可攀在威逼之下说了马上就办,他只当是顺水推舟随口附和,也连忙说: “下官也马上办!马上办!” 嘴里这么说,他可不想扭头喊人,直接就伸手去拉韩妃。 他人高马大,相貌又凶,长满黑糁糁汗毛的右手一使劲,把韩妃直拖起来,竟扑入他自己的怀抱。 他假装啊呀一声,叫声:不好!得罪了,却左手也笼过来,两臂环抱,抱起好大一团温香软玉。 韩妃惊骇过度,啊地惨叫一声,便像痴了一样,毫无反抗,傻瞪瞪任他抱着,喉咙逼紧,说不出话来。 另一个校尉,不属虎贲军,手下没了兵,却奉派管理虎贲军的后勤,军马场也包括在内。 见王匪匪假疯假颠,先得了个便宜,这家伙一时狗胆包天,也冲动起来,说: “臣下管下的尚某人恰在厩中为王爷刷马,一时不得闲,找他不来。臣下既然在这里,便替他将新人接去,晚上办事时交与他!” 他边说交与人,边自己大伸开两手,饿虎扑食般抓住陆正菲的双肩,那眼光,恨不能一口吞了对方。 陆正菲急得眼泪飞迸,挣扎着哭骂道:“尔这狗才,竟敢抢人么?”但那民军校尉腕力奇大,紧抓不放,她一时哪里挣得脱! 景可攀一吓,两眼失控地飞快眨动,看一下周围,还有上十个同僚,都瞪眼瞅着,舔唇咂嘴,似乎跃跃欲试。 他心中一动,怕他们会得动手,把给齐平的女人也抢了去,这如何可以? 他一急,便顾不得那么些,一边叫:“不可!不可!”一边自己上前抱住尤氏。抱住了还不住回头看,生怕别人从背后下手。 这时墙头已经爬上了十几个人,都伸着脖子往下看,见此都又羡慕又来劲地高叫:“放抢了!校尉们先得手了!冲啊!” 说冲却还没敢,只在那儿鼓譟。墙外却真站着左千户齐平。 先是听见张冰洁宣布,说是赐尤氏给他为妻,他吓得一愣,立刻心乱如麻。 王赐是天恩,不能不接,接的却是王的小婆,这怎么敢要呢? 旁边听见的人都朝他贺喜,也有分明嫉妒的,恭贺得更夸张,明摆着是嘲讽与不忿,想跟他叫板。 声音一大,他招架不住,几乎要钻进地里去、 正在又愁又喜,忽然听说里边放抢了。他细听一下,已经有女人的哭声。 刚才宣诏,众人都听得真真,明明没有一个放出的女人说是给校尉的,怎么校尉们倒先得手了? 难道尤氏也被抢了?他一听再听,越听越真,不由勃然大怒。 “都上墙!”他悍然命令自己的部下,“打开苑门!先入者赏!” 一听有赏,部下莫不踊跃,当即七手八脚翻过墙头,争先下来打开大门。众兵一拥而入。 齐平冲进来,第一眼便看到自己的校尉抱着一个女人,拼命遮护,生怕别人来抢。 他断定那就是尤氏,是王爷赐给自己为妻的。再一看,果然是花容月貌,美赛天仙,不由得像夏天喝冰水一样美到了骨髓里,同时也立马把那竟敢抱着自己的美人的人恨到了骨髓里。 他大步走上前来,先一把拉过尤氏,然后抡开蒲扇般的大掌,用力一扇,啪地一声,把自己的长官打了个趔趄。 接着又一扫堂腿,扫得他砰然倒地,再加一脚,踢得他在地上连翻几个滚。 “好个狗官!竟敢昧王爷给俺的赏!叫尔抢爷的女人!叫尔抢爷的女人!” 他怒气勃发,毫不留情,赶上去便是一套鸳鸯腿,左右开弓,啪啪啪啪。那一顿臭脚,几乎把景可攀活活踢死。 他这么一动手,众将校大起恐慌:以下犯上,这不是要作乱吗? 当即有的拔刀,有的往后躲,有的惊恐地叫喊:“不要来!不要来!”却没一个想到去喝止。谁喝止得了呢?? 见长官带头闹事,低级官兵情绪愈加亢奋,都叫起来: “如此不要脸,欺负到我们千户头上!打呀!打这些狗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78章 “虎崽兵来了!”(二更) 新 众兵一边喊打,一边就去放火。 兵士中很有些原来的惯匪,深知乱叫乱嚷,怎么喧闹都不中用,气好鼓也好泄;只有把火一放,事情才不可收拾;而只有不可收拾了,才好浑水摸鱼。 白思孟在营中看到的烟,就是从内苑门边一堆花草枯枝上升起来的。 风乘火势,火助风威。这些作乱的士兵放火之后,便疯了一样大叫着持枪舞刀杀了进来,见人就砍,见东西就抢,却顾不得去抓女人。 走遍天下,当兵的都脱不了一个穷字。 他们知道苑里的女人有限,都有当官的照应,你没时间也犯不着打她们的主意,抢到你也带不走,只有金银财宝,那才捞到一件是一件,最为实惠! 因此一开始,张冰洁和辛皇后以及那十余侍女,都只被冲撞着挤到一边,吓得花枝乱颤,却还没谁有暇对她们动手动脚。 乱兵们都相信,最富厚的地方就在苑内那千门万户后面,都在那数不清的箱柜屜盒里,于是都狼一样扑向那里。 在一支充满失败情绪的不安的队伍里,骚乱的种子早已发育生长,经此一激,便遍地开花。 四下里的军人听说这边闹起来了,不约而同地都涌向这边。 最大胆最无纪律的见猎心喜,马上参加。即使军纪严格、不敢妄动的那一部分也不由眼热,翘首观望,踌躇着要不要卷入。 王苑里果然好东西琳琅满目,别说金银珠宝,就是架子上的文玩、墙壁上的装饰和垂挂的帷幕都是五光十色,强烈地吸引着没见过世面的小兵的目光。 先到者还在那里翻箱倒柜地搜罗财宝,后到者已经敲打撕扯那些装饰和绸缎,只要是五彩斑烂闪闪发光的就要。 只一盏茶的工夫,王苑里已经到处是人。更后来的被人抢了先,无处插手,便开始袭击女人,抓抢她们身上脸上的首饰,拉扯她们的衣物。眼看再下一步,就要兽性大发了。 一波一波的乱兵涌来,闲怡斋因为有将校们在那儿杵着,积威仍在,多数乱兵看一眼就躲开了。但后来聚集的乱兵越来越多,见将校们也无能为,便也将这里挤满了。 将校们嘶吼着叫来随员,竭力维持秩序,保护既得利益。 眼下三妃之外,辛后也已被另两个民军首领把持住,正在几个将校心腹的护卫下,哭骂挣扎着被带出斋门。 都无法无天了! 乱兵们越发亢奋,将校们一离开斋室,他们就涌进来,冲向张冰洁和她的十余侍女,拉拉扯扯,劫夺她们的首饰,趁机猥亵,上下其手。 张冰洁引狼入室自食其果,吓得大声尖叫,声嘶力竭地喊: “我是公主!我是公主!青铜王决饶不了你们!” 将军都不在眼里,青铜王还有何能为? 乱兵们哪管那些!争抢中已经按倒几个,就要干那种兽行了。围拢参与的人更多了。 突然外面一阵骇人的大叫,有人高呼:“虎崽兵来了!”接着便是一片声的惨叫。 只见外面一队兵,身着白色甲胄,挥舞着钢刀杀了进来,其势凶悍无比,当者立诛。 当先一人身材瘦削,个子却高。只见他未披铠甲,只着便服,面如噀血,怒眼圆睁,手执双刀,便如砍瓜切菜般,没头没脸地剁将来,几人抽刀欲战都被他一挥两段。 他边冲边怒喊着招呼后面的亲兵。 亲兵们紧随其后,也个个奋勇,挨排价砍了过来,势不可当。 刀光乱闪,直杀得小院里的乱兵只恨爹娘生的腿短,哭喊着乱躲乱跑。却被那队人追上去,管你是谁,叫是一刀,不叫也是一刀,直杀得一个个横七竖八,血流满院。 闲怡斋的斋门本就没关,拥挤在室内的乱兵们向外看见,大吃一惊,都放弃了身边的猎物,争先恐后地向后门逃跑,在那里你争我夺,挤成一堆。 那凶恶异常的领头人自然是钱钧。 他一冲进去,就放眼寻找要救的人,一眼便看见窝在角落里瑟缩作一团的张冰洁。 她身边还有几个侍女,躺倒在地,衣衫都被扯烂,露出肌肤。 他怒吼一声,急忙上前,先用身体遮住张冰洁,向后看看,没有危险,这才回过身来,抱拳为礼,急促地说: “殿下受惊了!” 张冰洁不由眼泪涔涔而下。 钱钧无暇多问,手一招,叫几个亲兵过来,先围住张冰洁,充当护卫,然后说: “传我号令!前军后军反叛作乱,命我中军一体出动,剿贼平叛,降者免死,不从者杀无赦!” 他的亲兵卫队共有一百人,都是白盔白甲,号称白虎兵。 前后军的人憎恶他们,只称为虎崽,但深知他们既忠心,又都跟其主子一样凶狠成性,也都畏惧他们。所以一听说他们来了,还要痛下杀手,便都纷纷躲避。 这时亲兵们已传出号令。中军的纪律本来就远强于另外两军,很少人卷入作乱,这时一听主官还在,还下命令了,都欢呼起来,立即整队出击,赶往内苑。 得了增援,钱钧心下大定,将滴血的双刀甩甩,插回刀鞘,然后和手下众兵一起,簇拥着张冰洁往老仙儿居住的院子走。那是在内苑的更深处——会景院。 这时,内苑跟府院间,中军已经和前后两军杀成一片。 中军要平叛,前后两军大多数人并未参与作乱,当然要自救。几千人乱成一团,彼此攻击,杀声震天,血流成河。 这一切,远在官军大营中的朱品声早已通过鸦眼看了个一清二楚。 她是边看边说,口齿清楚,叙述分明,如描如画。白思孟听了不住点头,下令叫陈老耽将部队前推,直逼府墙,命令守军开门,否则炮轰。 守军早听得里头沸反喧天,已知后路全乱了。。 王爷和将军们也不知都在干什么,甚至那些人还在不在都不知道,这时谁人还敢反抗官军?于是一唱十和,都放下武器,乖乖打开大门,将官军迎了进来。 官军共有八千人,整整五千压了进去,黑压压的全是人头与旗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79章 伪帝忽现 新 虎贲军本在自相残杀,一见对头进来,又是枪又是炮又是弓箭长矛,多得密不透风,长得看不见尽头,哪个还有胆抵抗?自然是他们开到一处就投降一片,一批批地抛盔弃甲,束手归降。 钱钧还不知道,或许他知道了也顾不得,这时还簇拥着张冰洁等往内苑深处走。 这是乱兵未到的地方,地静人少,只有一些惊异的宫女不时探出头来看看,又缩回去。众人脚步杂沓,一心一意直往前走。 忽然,前面树稍上一片哗哗的枝叶乱响,像是有什么猿猴在摘果或是打架。 众人抬头看去,却见几个黑影一闪,呼地冲将下来。当头的那个手中白光闪烁,往前猛力一搠,恰恰将猝不及防的钱钧从前胸到后背刺了个对穿。 一阵透心凉。钱钧措手不及,空有一身好武艺、好功夫,刹那间便全抽空了。 他怒眼圆睁,手足僵硬,心中只短暂浮起一股惊骇、惆怅与不解,便慢慢倒了下去。 敌人那陌生面孔,在他垂死的眼睛中,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一掠而过。 随护钱钧与张冰洁的白虎兵只有八个,敌人眨眼即至,都来不及反应。 当头那黑影捅倒钱钧时,另两条黑影也分别出刀,且都是一人分刺二人,同样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事情还不仅如此。那当先的黑影极为凶猛,拔出带血的长刀,又向另几名白虎兵呼呼乱砍。 白虎兵没死的反击,带伤的躺在地上也竭力抬身,又是刺又是抓,尽力给同伴帮忙。 三个黑影激战白虎兵,贴身肉搏,短兵相接,只半分钟就分出胜负——八个白虎兵不死即伤,黑影也倒下一双。 现场只剩下张冰洁和两名侍女,再加那当先黑影是站着的。 那黑影又勇猛又谨慎,看看四周再无敌手,再加刀将倒地的敌人一一捅死,又看看那两个侍女,查究她们有无异样,放心了,这才拉下面罩,露出真容。 “孙郎!”张冰洁惊叫一声,“果真是汝!” 孙济微笑点头,说: “便是朕躬!洁儿,孙郎来了!” 一阵复杂难言的滋味在心头呼地涌起,张冰洁忽然整个人都像溶化了,天旋地转,软弱无力,只想一跤坐倒。 孙济见她支撑不住,连忙上前扶住,又叫侍女: “快来扶住汝家公主!” 正忙乱间,忽然后面喊声传来,一簇官兵冲进了后苑,看到这边几个人,齐声大叫: “不要逃,投降饶尔不死!” 孙济回头看见,急叫: “洁儿!快取下那飞天圈,随朕飞去!” 张冰洁微睁双目看了看,原来孙济一手持刀欲走,一手指着地上躺着的那两个黑衣人。 那两人腰间都有硬物撑着,半圆凸出,显然就是他说的飞天圈。 但此时她有气无力,手脚酸软,实难自己动手,去解开那两人的衣裤,取下飞行装。 那两个黑衣长随都还有些气息。但此时事急,孙济来不及多说,只能抱歉地点点头说: “朕惭愧!有负我友!” 说着他便俯身下去,三下两下,解开一人的长裤,用力脱下,甩给张冰洁,然后才掉头迎敌。 就在这一解一拽之间,大群官兵已追到跟前。 孙济厉声大喝道: “朕是北地王,大夏国皇帝!谁敢与朕交手?” 众官兵不由一怔。不是说这里是青铜王府吗?哪里又冒出个皇帝来! 抬眼看时,却见他器宇轩昂,英挺俊秀,那股无限的雍容华贵,便是那简陋的夜行衣也遮掩不住。 此人玉树临风,不怒自威,的非凡器!众军不由气为之夺,相顾愕然。 孙济见一喝便已镇住了对方,便一边作眼色让张冰洁快穿飞行服,一边挺刀与众官兵周旋,又喝道: “青铜王已经降顺朝廷,汝等怎可再与他家人为难?还不快快退出!” 这话鱼目混珠,有真有假,一时很难分辨,众官兵不知就里,哪敢妄动? 有人便往后缩,惶惑地自说自话: “老皇上宴驾了么?怎的太子爷亲自到此,还自称朕了?” 别的人听了这话,也不由心中发毛,想道: “真的假的?太子爷怎会到此?难道早就来西海了?但方才明明听见他自说姓孙!孙,不就是国姓么?这就难了。假的还好说,若是真的,得罪了朝皇帝或者太子,那怎生得了!” 于是就有人腿一软,半趴不趴,半跪不跪,撑着地降低了一截,边看众人,边寻思要不要磕头,迷惑得不知如何是好。 孙济见状,便一边摆手叫穿上飞行服的张冰洁先往后退,一边大声说: “眼下事多,不消跪拜,快快与朕守住苑道,不许贼人过来!护朕有功者,兵升三级!官长封十万户!” 说完也不待众军答应,他回身拉着张冰洁,手带上劲,快步离去,还一边放声大叫: “青铜王何在?叫他快来接驾!” 一边喳呼一边加快脚步,还没等众人回过神来,两人早已一溜烟走了。 等后面的官兵赶上来,刚好陈老耽也在其中,听了报告,咄一声道: “呸!甚子北地王,大夏皇帝!那就是叛贼孙济!我皇上是新夏皇帝,哪是甚子大夏皇帝!尔等都被他懞了!” 官兵又报告说:“他说青铜王已经降顺,不知是不是真的。” 陈老耽又呸了一声说: “这越发是胡说!贼王张老仙儿就是降顺,也是降顺的他,哪里是降顺我朝廷!朝廷?我等如今打进来,只有都督知道,朝廷还蒙在鼓里呢!” 上当了!众官兵恍然大悟,于是又奋勇去追,但此时孙济等人早没影了。 且说白思孟闻知前方已经攻入,因王府多财,生怕官兵心生贪念,会如海战时那样不守规矩,那就不知又要处分多少人! 想想不能让这天大好事再弄得那么糟心,他便亲自扛起枪,带着亲兵跟在后面,只留朱品声继续追踪老仙儿,防止他升空逃跑。。 他匆匆进府,先在前院察看,只见官兵到后,互相残杀的虎贲军已都缴械就俘,一排排抱头蹲在墙根,便叫将他们带出去,关进专设的俘虏营,进行鉴别,登记造册。 完了他自己又带人往后走,去查内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80章 相爷出手(二更) 新 一到那彩画苑门,白思孟立即叫来几支信得过的营队,令他们把守大门和围墙,不许任何人携带财物出去,谁抢劫杀谁的头。 一进内苑,才走不远,他就发现了那十几个民军及虎贲军的将校,正拖带着四后妃及几个宫女往东边的围墙退走。 原来官兵进来时,他们已经躲进了一带平房,此时看到大势已去,灭亡在即,就想翻墙逃跑,路上还找到了两架梯子。 见官兵很快追到跟前,他们大惊失色手忙脚乱,把后妃宫女往道路中间一推,暂时迟滞住追兵脚步,自己便搭起梯子往墙头爬。 官兵哪容他们逃脱?怒喝一声,有的飞刀,有的射箭,有的开枪,立刻把他们吓得扑通扑通往下掉,一个也没跑成。 白思孟跑上前,看看他们的样子,大声喝问: “青铜王呢?钱钧呢?” 面对如林刀枪,这些人面露恐惧,委委琐琐都不敢吭声。 竟吓得不敢回答!白思孟见他们将领服饰,脑满肠肥,想来就是朱品声形容的那几个敌军将校。 真是一群窝囊废!如今大局已定,自己又不准备献俘,留他们何用? 这些人祸害百姓,作恶多端,早就恶贯满盈,如今却是这样一副熊样! 实在见不得他们那副德性,他心一动,就想下令斩了。转念又想:罢!罢!蝼蚁也是条性命,何必我亲自开刀!他们不招,难道我还不知道往哪儿找去?便挥了下手,说: “带走!严密看管!” 这时小奇翩然飞来,落在他肩膀上,叽喳说: “跟我走!老仙儿在南头。” 它说完又起在空中。白思孟看定它,对手下人说: “叫上人,跟着我!” 原来,老仙儿一向害怕官军的大炮,跟到处是洞的外院一样,早就在内苑几处宫室里挖下地洞和地道,以备躲避,只是数量有限。 这天钱钧去谈判,他在会景院午睡时忽然想到,如果钱钧谈不成功,官军岂不立刻攻打?万一发炮,自己误着一颗,那就冤了。 于是他干脆钻到室内的一个地洞里,在那里预设的床榻上睡觉。 果然地洞远离尘嚣,外面的动静一点听不见,等他睡足起来,已经是官军入府的时候了。 这时外面的报信人已来过几拨,却没一人敢通报,都急得团团转。早来的见不是个事,已都悄悄散去。 到得张冰洁引着孙济进来,官军已经离此不远。 张冰洁来不及多说,一把推开侍候的宫人,拉起地道盖子,往下看去,只见她的老父亲正好顺着台阶走上来,神清气爽一脸悠闲。 “父亲快走!官军打进来了!”她没头没脑地大叫,伸手就去拉他。 “岂有此理!”老仙儿不解,显然还没明白,“钱钧不是去谈和了么?” “钱钧死了!”张冰洁叫道,眼泪也流下来,“官军已入王府,父亲快走!” 老仙儿这才回过神来,惊慌道: “怎会这般!怎会这般!两国相争,不斩来使,竟然不守规矩,不教而诛么?这便如何是好?” “父亲快穿飞天装!快快!”张冰洁不及多说,马上扑向内室,找到那个衣柜,打开门,一把一个,再一把又一个,一连拖出两个大包袱,自己背上一个,又拖着另一个回身来找父亲。 这时张老仙儿已经手忙脚乱地在穿飞行服,还没把扣带都系好。张冰洁见他来不及,便把手中拖着的大包袱塞给孙济说: “孙郎背上!” 孙济知道包袱里面一定是张冰洁父女最要紧的物件,问都不问就拿过来背在身上。老仙儿也已经把飞行服穿好,跳一下脚说:“好了!” 好了就要飞!他们赶紧出屋,却一踏进院子,便见院门内外,密密麻麻已站满官军。 白思孟手里斜端着步枪,手指放在扳机上,笑道: “青铜王别来无恙?北地王幸会了!” 再一看又说: “张妃好!背着这么多东西,要去何处呀?” 孙济脸色大变,还想退回屋内,张冰洁已知无幸,紧紧拉住他,不让他走,叹一声道: “时也!命也!” 老仙儿一声不吭地任由包袱从自己身上滑脱,颓然靠在门框上,道一声: “罢了!” 两个伪帝一朝落网,新夏国的畺梦就此告终。 这是个极大的收获。 白思孟长出一口气,只感到从背脊到头的什么?”白思孟问。 小奇高兴地报告说: “姑娘说:王国的恶梦完结了,很好。但是你的恶梦刚刚开始。” “什么?”白思孟不明白,“我有什么恶梦?” 小奇说: “姑娘说:桃浦那边有信来;不是回信,是没写信前的又一封来信。说陈相国到了桃浦,秘密带来五百羽林军,一来就扣了郡守唐大治。 “第二天就召见万蒋二人,收回了三千新兵的兵权,还收缴了都督印信。人,暂时就扣在郡斋。” 哇噻!这么迅雷不及掩耳! 白思孟大吃一惊。 猜到陈相来一定会有所动作,却没想到动作这么快!手法这么狠辣! 我还在前线领兵打仗,他就在后院动我的手,就不怕我阵前反水? 难道是看到桃浦在擅自征兵,感觉大事不好,因此才先下手为强? 好辣手的老生姜呀!竟然先扣了我的人质! “还说什么了?”他惴惴不安地问。。 “姑娘还说:陈相收了郡守的地方兵,加上羽林军和三千新兵,还有都督府新征的船和人,一边准备渡海。一边兵围米家,想要查抄。 “但是米家的五只大船已经逃走,躲去海上,只留下一座空庄子,连地契房契都卖给了别人,真正扑了一个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81章 善始善终 新 “哦哦,这倒还行。那老万小蒋到底怎么样?”白思孟不想听小奇啰嗦,先问最关键的。 小奇说: “姑娘说:陈相国很狡猾,一直没说扣人,只说找他们核实情况,温言慰谕,好茶好饭,留下他们关在书房写说明。米大姑却知道不好,老家伙嘴甜心苦,必有不测。 “于是她当夜就假扮海盗,聚了两百多人,利用内应,忽然杀进海关大院,把他们抢了出来。这信,就是他们在海上发的。是一只小快帆船送来的。他们自己去开大船了。” 啊,我的天!原来大姑还是个红线女,劫狱救夫! 这下放心了!白思孟激动得以手加额,庆幸不已。 没想到米大姑还有这么一手!假扮海盗!亏她一个天真快活没脑筋的少奶奶模样,却有这般心胸和胆气! 好了,好了!从此苦尽甘来,海阔凭鱼跃,天空任鸟飞。万里程途一片光明! “告诉姑娘!”他兴奋地对小奇说,“信既发来,人就快到了,做好上水上粮的准备。” 小奇说:“姑娘也说了:小快船上的人说,大船船重行迟,要晚一天才到。” 那就是明天晚上到。连夜补给也可以,还能减少旁人的注意。 一拳打破三天界,从此不在尘网中! 当晚他就像热锅上的蚂蚁,根本别想睡觉。走出走进,不知干什么好,最后他干脆坐镇王府,亲自监督查抄事宜。 这种事情细致而冗长,最耗费时间。他坐一会儿,走动一会儿,再巡视几个院子,重复不停。 手下几个干将不时跑来向他汇报,说的都是又发现了什么,谁谁不大规矩,某处要不要贴封条,某处伪标志要不要毁掉,还有又发现了躲藏在王府里的某某人等。 碰到这些事情,往往他要亲自前去看看,才能定夺。这样也好,省得总去计算时间,焦心同伴什么时候到。 一开始他仍不自禁地放不下,还不时地通过小奇和朱品声联系,但时间太晚,小奇终于累得撑不住了,生气地说: “不说了!不说了!真受不了你们!有话不会回去说?悃死我了!” 白思孟喝道: “大胆!工作才刚开始呢,你就想睡觉!你看我们谁睡了?” 小奇抗议说: “你是你,我是我!我是雀矇眼,你难道不知道?你人不睡,也叫鸟不睡?” 白思孟笑道: “这话奇了,怎么人还没睡,鸟就该睡?” 小奇不耐烦说: “问你们的科学家去!你和姑娘不是一天到晚讲科学吗?讲到我这儿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白思孟说: “你还别甩脸子!这门科学我还真不懂。我只知道唐诗上说:‘雁声远过潇湘去,十二楼中月自明。’又汉末的曹操诗说:‘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人家还趁着月亮南飞呢,你倒说你是雀矇眼!” 小奇都不屑驳他,轻蔑地说: “拜托,有点常识好不好?我们乌鸦是留鸟,不是候鸟,谁三更半夜地往南飞呀?曹操这么说你就信了?他还说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呢,我却只不过悃了想睡觉!” 瞧,它还浑身都是嘴了! 玩笑归玩笑,人还真有撑不住的时候。白思孟是年轻人,虽然精神足,却也贪睡,一熬到下半夜,心再挣扎,身体也只有坐着打盹的份儿了。幸好这时朱品声赶来接替他。 “唉,看你这样子!”朱品声埋怨地叹气,“有什么宝贝疙瘩呀,把你兴奋得这样!不是明天就拜拜了吗,还非得站好最后一班岗?” “善始善终嘛!”白思孟疲倦地笑道,“可不能让老陈相国以为我贪了多大便宜才走的!咱们来得明白,去也得去得清楚。干干净净,两袖清风,叫谁想起,都要伸出个大拇哥儿!” “好!好!大拇指哥儿,快去睡觉吧!要是不想回去,就睡那大桌子上去。我在这儿陪你。” 朱品声便又替他监督了下半夜,直到黎明。 等军中判官拿来登记总册的原始册子请都督签字时,已是次日日上三竿。 他二人吃过早餐,带着一众军队开出王府,只留下少数驻守,其他人犯与财物全都送回大营,准备再装船带回柏梁。 白思孟吩咐手下小心看守,然后回到大帐,催朱品声再去休息。 “我不悃。”朱品声说,“上半夜睡够了。倒是有一件事得想好:老相国厉兵秣马,收拾船只,看样子真要到铜坞来。他要是真到了,那时咱们还没走,那怎么办?” “能怎么办?把他老人家扣起来,等咱们走了,自然有人放了他!” “扣老相国?”朱品声惊讶地问,“就不怕下面的人不听话?” 白思孟笑了,反问: “他们凭什么不听我的话?” “那还不简单?”朱品声说,“他是相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我才是都督,暂时主持一方军事,地位差远了!” 白思孟笑道: “你说的对!他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所以他再大也越不过一个人去,那就是皇帝。他来了,待人以礼,不起坏心,咱们就尊重服从。他要是暗中使坏,心藏杀机,也就别怪咱们不待见他!” “你能怎么不待见他?难道鼓动下面的人造反?” “干嘛造反?”白思孟惊异地说,“我说他造反不就完了吗?” “你说他造反?老相国?嘿——”朱品声还真不信了。 “是啊。就说他老当相国,终于干腻了,想不要这个‘一人之下’,只留个‘万人之上’,这不也很正常吗?” “这——这——你说这,谁信呀?” “不信?不信我有密旨呀!”白思孟顺手抓起一张纸一摇,“‘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查有相国陈某,不耐烦老当相国,想叫朕跟他换换位置。朕想,祖宗创业维艰,偌大宝座怎能轻易与人?陈某的建议,简直是满口放屁。。 “如此狗屁不通,怎能再做相国?今闻其已经窜到大青铜,必将有所蛊惑,策反大军,以动摇朕躬的皇基。是以朕特命尔都督白某人,即日擒拿陈某归案,万不可令其遁去,切记!切记!等等,等等’……我白都督连旨意都拿出来了,谁敢不信呀!” “嗬!张口就来,还真有你的!”朱品声笑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82章 当机立断(二更) 新 白思孟笑道: “我的地盘我做主,谁不识相自找抽。他行险侥幸,给咱来个黑虎掏心,我却俯首无言,甘做楚囚?天下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那就快点写那假诏!不准备好,到时候你拿什么给人看?还得用萝卜刻个玉玺!” 白思孟笑了,手一挥说: “还用写什么假诏!我又不是张冰洁!就拿张旧公文,攥在手里一摇,谁敢问那是不是真的!” 说完,他一步一摇,得意洋洋地哼唱起来:“老相国!‘我手持钢刀将你斩……’” 朱品声噗哧一笑,心想:“到底还是他来得快!叫我,一时还真应付不下来!就这样吧。” 等人最叫人着急。两人一边安排各种日常事务,一边做着撤退准备,一整天都坐立不安。最后又想到俘虏的安排。 大批俘虏好说,按照国法军律,移交给下任长官就行,只有几个钦犯,交接起来须格外细致。 铜坞的王党分子尚多,不但旧民军和漏网的虎贲军,就是老仙儿的旧徒众里,忠心耿耿的也很是不少。 甚至官军里也有奸细内应,这一点,谈和时钱钧就曾有所透露。 如果自己走了,老相国又还没到,谁知会不会发生暴动劫狱这样的事情! 但是为了几个钦犯,就冒跟老相国正面交锋的危险,那也不妥。 白思孟嘴上说得容易,其实想想也发怵:老相国一生一世不知经历过多少大风大浪,稳健得跟铜人像一样,能轻易中了谁的埋伏? 别说他先发制人,就是他后发,你敢说他就没有暗藏几手厉害的后着? 抓了他,你还不知怎么办好:而要是被他擒住,那就等于孙猴子被压在了五指山下,五百年后再脱身了! “不交了!”想来想去想不出个妥当的交接办法,白思孟最后泄气地说,“带走!不给朝廷了!” “不给了?”朱品声居然面露喜色,“都带走?” “是啊!都带。”白思孟痛下决心,“既不能放任他们逃走,贻祸无穷,又不能让老相国连咱们一锅端,只有带他们走!” “那好!那好!”朱品声笑呵呵地搓着手说,“老仙儿父女和孙济这三要犯,我倒不怜悯,倒是那四个傻婆娘,被人千里迢迢,牵羊遛狗一样拖来带去,今天称妃子,明天进窑子,最后还要被前夫抓去砍头,你说该有多惨!男人们真不是东西!” 白思孟捂着嘴笑道: “女人里也有不是东西的东西!就像那张冰洁:踹人下水,差点把自己也带沟里去!就是那回在翠华殿害人,一起又一起,那可是我和小蒋亲眼看见的,那气焰、那手段就不一般! “真是人不可以太得意,一得意,什么兽性都迸发出来了。好在那回她临时起了点恻隐之心,没叫都杀了。都杀了,她就真成女魔头了!” “她还有你不知道的呢!”朱品声心想。不过这都是过去的事情,早已如雪泥鸿爪,消融无痕了,不说也罢。 最后又说到金老道。这也是钦点的要犯,但他浑身溃烂,躺在那儿就跟死人一样,就剩最后一口气。 送他去京城,别说按圣旨装车“槛送”,就是用软轿抬他,也必定死在半路上。 带他出走西去,那下场也一样。 从人道考虑,最好把他留在原地,时间一到,自然就终其天年。 为了他这事,白思孟专门找到做槛车的地方,要监造官去看看金老道,强调尺寸一定得量合适了,可不能颈圈太高,把犯人活活吊死了。 这话提醒得必要!监造官连忙跑去看,却看过回来便大摇其头,叫喊说: “不消造得!不消造得!造好了一装进去他就是个死,难道将他一路曝尸示众?那岂不臭遍天下了?” 白思孟还假装诧异,说:“有这回事?你们都去看看!” 几个长官便去看了,一个个都捂着鼻子回来,连连摇手说:“不消了!不消了!”此事遂寝。 “除了这一个,那七个我亲自押运!”白思孟严肃地说,“大乱敉平,我也得回柏梁,向皇上交代了!” 这么说他要走!部将们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是啊!平定大青铜,金阙献俘,如此大功,岂能一纸奏折了事!都督这番进京,必定大邀封赏,风光无限; 而自己作为下属,也一定会论功行赏,颇多斩获;至不济,你我同侪,几个子爵男爵是跑不掉的。于是众人都向白思孟贺喜,大帐中一团喜气。 马上就有人主动跑去准备都督座船。 那自然是一艘三桅大舰,专门布置了华丽的大舱间,又特别加固了犯人的囚室。 当地的什么好吃好喝乃至最清冽的山泉水、最美味的珍禽肉,都装了个满舱,好像都督就此长住在船上不下来了。 总之都督东渡是大事盛事,筹备事项一定要做得尽善尽美才是。 忙碌中时光又变线到快车道。像只一会儿工夫似的,又到了晚上。 就在两人忙得差不多,翘首以待时,下面报说:港外来了一支船队。 “哪里的船队?探明再报!”白思孟严肃地说。 来人去了不久,回报说: “是军船。桃浦的旗号。” “多大的船?” “二桅五只,三桅三只。” 白思孟心里咯登一下,预感不妙。 “信号里说了是谁吗?” 此时他们已经设置有简单的旗语讯号,但只能传达约定的信息,作用很有限。 “对方没回信号。” 还有这等事!难道是陈骑墙?不,他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冒名偷袭铜坞舰队。 但如真是桃浦来的,除少数新入列的战船,都知道信号。难道有人明知该回信号也不回? 白思孟挥挥手,让人都出去。幕门一关,他就拍案而起,对朱品声说: “完了!老相国马不停蹄,连续偷袭,直插进咱们心脏来了!” 朱品声愣了一下,自言自语道: “太快了!又想打咱们一个措手不及!” 白思孟一边收拾起几样东西,一边懊悔地说:。 “早该上船的!不该一直呆在岸上。这会儿赶去已经来不及,搞不好就被他们堵在了港口里!” “那就发炮轰击!”朱品声当机立断,咬牙道,“谁叫他们不回信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83章 港前拒战 新 开炮?! 白思孟一惊,接着便是大乐,大拇指一伸说: “真有你的!脑筋比我快多了!” 迟滞对手、争取时间,此时此刻,哪有比胡搅蛮缠更有效的? 他立即叫传令兵: “快马通知各炮台:来船不回信号,恐是歹徒假冒。立即开炮警告,不许桃浦来船靠近,严防钦犯被劫!” 想了想他又对第二批传令兵下令: “命各炮台:钦犯事比天大。桃浦军船若是不听警告,妄图闯进,就直接击毁,伤沉不论!” 两批传令兵飞奔而去。白思孟擦了一把因为紧张而冒出的汗珠,拍拍手中的东西说: “现在可以走了。上了船再跟铜坞告别!” 所携东西不多,主要是枪支,连印信和御赐的佩剑都留下了。 但还不能“挂冠”,因为人还没脱险,身份、外表还不能丢。 两人骑上马,像平常巡视一样,翩然而去。 还没到港口,便听大炮怒吼,竟已打起来了。 “老相国肯定是怕我起事造反,抢先一着,这才不顾一切、冒险轻进!”白思孟贴在朱品声耳边说,“这么大年纪干这样的事,他也是拼了!” “汉高祖收韩信的大印,不待通报,直入军营!”朱品声也大声回答说,“一样的突如其来,一样的一击中的。老人家好胆识!” “估计也像信陵君收晋鄙军,”白思孟说,“只要我不俯首帖耳,他身边保准也会闪出一两个朱亥,从背后给我来那么一铁椎!” “殷鉴不远,榜样在前,所以你就有样学样,先给他敬上几颗大铁弹!”朱品声笑了,“只凭揣测就定罪,你我也来得好快呀!” “还不是跟千里之外那位太子爷学的!”白思孟大笑。 都督座船防守严密,准备充分,所有人员都在岗位上待命。两人一上船便下令启航,同时通知停泊在附近的舰队余部前来护航。 三桅战舰缓缓移动,两侧诸舰也慢慢跟了上来。 岸上炮台见己方舰队出海,害怕误伤,都停止了炮击。但那一队桃浦军船本来已经停驶,这时见有机可乘,又升起帆来要继续前进。 朱品声担忧地说: “看咱们没打算把他们怎么样,倒嚣张起来了!只要他们一靠岸,咱们的把戏立马揭穿,那些炮台反而要掉转炮口打咱们了!” “没那么快!”白思孟乐观地说,“光是鉴别相国真假就得一大阵子,再问清都督们犯了什么法又得一大阵子。三问两问,咱们早驶进大海了,他再找谁去?” “可是老万小蒋还在往铜坞来,咱们走了,到哪儿迎他们去?” “叫小灰小奇在天上替咱们掌眼呀!就只东面这条航道,它们一看那么一大片,准错不过去!” “你别忘了,小奇可是雀矇眼,天再晚点它又成了睁眼瞎。” “我知道,不是还有小灰吗?夜航对人是难事,对它可是平常事。” “行!但咱们还是不能走远,一旦不小心错过就太危险了。” “好吧,好吧!”白思孟牙一咬,下了决心,叫传令兵,“通知舰队,截住桃浦军船,全部扣留。等我归航,将亲自审问,不得有误!” 第一个传令兵飞跑去找船长,叫他与舰队联系下令。 白思孟又叫来第二个传令兵,说: “命船长通知舰队:扣船后,无论何人,一概关押,塞口封嘴,不许与其说话。与其说话者,就是内奸,将依勾结敌谍论处!不得有误!” 船长发过命令,舰队奉命维谨,立即转向,兵分两路,前去兜捕桃浦军船。 这十艘战船火力不弱,但也不比对方强多少,所以只用一个分支去堵截,另一分支则占住上风头,直插海湾北岸,形成一字形炮战阵列,边行驶边鸣炮示威,要对方停下。 桃浦军船没有还以颜色,只拼命摇旗喊话,同时减慢了速度。 不料铜坞舰队见它们没有停下的意思,一字队形全部压上后便开炮轰击。第一轮八十余发炮弹打出,桃浦军船中已有两只起火,其余的船也被击中多处,不得不停了下来。 白朱二位已驶到远处,回首观看,朱品声不忍地说: “可别误伤了老相国,那祸就闯大了!” “伤了也只能怪他自己!”白思孟平静地说,“命令他停船,就是给他说明的机会。他竟然托大,既不迎战,也不服从,似乎懒得说明,那不是自己找打?” “停了船也不让他们说明,这不是你说的?” “是啊,不过起码那时就只关禁闭,不用挨炮弹了!我只可惜其中那两条二桅的!” 朱品声抬头望去,辨认出船名:“是‘长风’和‘威扬’。” “就是它们。两个船长都是我们起家时的老人儿,都知道信号。眼下明明能接头却不接头,看来是不想听老相国的话。就这样宁愿陪着挨轰,也不出卖我们。这情义,不一般!” 朱品声默默无言。 估计那边的双方还要纠缠很久,白思孟命令船长迎风走,再向正东开出五里。 船长领命,立刻叫船走之字,抢风东去。才走了半小时,大雁就发现从东面呈一字队形开来五只大船,航速很快,而且清清楚楚地打着米家的旗号。 “好极了!”朱品声从榻上一跃而起,跟白思孟兴奋地互相响亮地一击掌,“大功告成!” 一个小时后,双方在海上会合。双方靠拢,四督相见。 现在一切都不是秘密了。 白朱二人叫来船长,坦率地跟他说: “事已至此,什么都不瞒你:我二人功成名就,现在是要弃官归隐去了;万蒋二都督是特意来接我们的。去往何方,还不好说。你在桃浦有家小,谅不肯随我们浪迹天涯,那就暂别了。。 “你去问问水手和官兵,有那无家无小,没有拖累,愿随我四海漂流去往他乡的,我们欢迎。不愿的不勉强,就地遣散,拿些钱坐小船回铜坞。我还要给你写个遣散令,见人也好交代了。” 船长吃惊得不得了,说才立了这么大的功劳就要归隐,是不是太不划算了?官兵们都还等着庆贺都督荣升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84章 群英相会(二更) 新 白思孟摆摆手笑道: “还荣升到哪里去?若是矫情,我也会说什么弃富贵如敝屣、视荣华如粪土,但其实不是这么回事。新夏朝廷给我的恩遇不可谓不厚,我们也只好勉力报答,也就是常说的:士为知己者死。 “但我们的心是不在这边的。今日幸得剿灭巨寇,复完国之疆土,于愿已足,而身已疲、力已竭,所以只好告病告乏归隐,这也是不得已之苦衷。” 船长叹息良久,尽了他下属苦苦进言挽留长官的本分,便去执行都督最后一个吩咐。 挨个征询的结果,少数有家小的不必说,半数以上的年轻人也不愿漂泊太远,只有些孤儿或是特别爱闯荡的才愿留下来,人数只是原来的三分之一。 这不要紧,米家五只大船上尽有多余的人可以调剂过来。 送走返回铜坞的人,六只三桅大船便调整航向,直驶大青铜的东北角——老仓而去。 海风猎猎,旗帜飘扬,却已是私家船旗,淡青的旗面上大大地绣着两个红字:“米府”。 四人并列,站在船头上回望左侧大青铜的海岸线,百感交集。 除去在上面交战大半年的白朱二人,其他如万、蒋、潘、刘和米家姑侄都还是第一次看到这块富饶的矿区,有几分向往,也有几分稀罕,却都不知究竟如何,于是也就像平常搜奇探胜的游客,赞叹一番就过去了。 只有白思孟和朱品声,那经过的上面每一处,似乎都在心里留下了印迹:熟悉、立体、虽远却近,跃然眼前。 “别了!”白思孟眼眶有点儿湿润,悄悄握住朱品声的手,唇间不出声地低语,“再见,大青铜东海岸!” “你大概又在想什么对景的诗词吧?”看他无声嗫嚅情不能已,朱品声关切地笑问。 “没有!”白思孟破颜一笑,“就只是过过电影。” “没有吗?那好,如今有首宋词正适合你。” “什么词?” “南宋一位大将叫刘什么的,曾经写过一首‘鹧鸪天’,是一篇评话里记载的,第一句是‘竹引牵牛花满街……’” “噢,这首词我知道,挺豪迈的。”白思孟热切地说。“我也喜欢。” 年轻好胜,说完他就背诵道: “‘竹引牵牛花满街,疏篱茅舍月光筛。琉璃盏内茅柴酒,白玉盘中簇豆梅。休懊恼,且开怀,平生赢得笑颜开。三千里地无知己,十万军中挂印来。’” 最后这两句气势豪迈,他背诵得格外铿锵有力,余响不断。 “背得好!”朱品声赞道,用力鼓掌。 “彼此彼此!”白思孟谦道。 两人四目相望,哈哈大笑。 “乐什么劲儿呀,你们?”万时明听到笑声看过来,不由好奇地问。 白思孟就又把那首词字正腔圆、津津有味地背给他听。 “哦,这不是评话‘错斩崔宁’里面记载的吗?”万时明腹笥甚广,一听就知道,“是抗金名将刘錡的——晚年赋闲时所作。雄壮、洒脱!倒像是说你白大帅!是以此自况?” “心向往之而已!”白思孟看着朱品声笑道,“十万?这次我们满打满算才带了三万,差得远了!倒是这什么琉璃盏和白玉盘,恰恰各带了一对过来,真是再巧也没有了!你说这人怎么这么会写?” “所以说这是古人穿越,看到你今天的行囊,才回去那么写的!”万时明大笑。“刘錡人称刘两府。你们两个也是开府,什么时候不知不觉成了宋朝人的典故了!” 小蒋远远听见,见他们说得热闹,也离开潘刘二人走过来,说: “还什么两府开府!就在一小时以前,我和老万都还在猜,怕你小白兄已经成了奇袭破蜀的邓艾,正被后任的钟会往身上套脚镣手铐呢!” 白思孟不由笑了,指指西方海岸说: “我倒是想当邓艾,就怕老相国不是钟会那样的笨驴,想说动他一起造反一定没戏!所以想想不妥,还是不要当了。 “不过不当邓艾,也万万不能当文种。君王破了吴国,我反而去横刀自尽,我再愚忠,也没那么傻吧?所以当即来了个乱棒打鸳鸯,拒老相国于辕门之外。趁他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我们就溜之乎也。” “棒打鸳鸯这话不假,但不能拿来形容老相国!”小蒋抓住了他的语病,“老相国独一个,能说是鸳鸯吗?说是老相国乱棒打你们这对苦命鸳鸯才对!” 这话说得朱品声不由脸上一红,却不料白思孟应变极快,立刻毫不羞怯地说: “对对对,你说的对!但要是这样说,那老相国此行就不是只打了哪一对鸳鸯了。远在桃浦,他就先打了两对,对不对?” 这是说在桃浦,老相国一来就寻了都督府的晦气,把万时明、米大姑、潘刘二人都先扣了。 不过这也就等于首次公开申明了与朱口声的亲密关系,跟那两对也一般无二,于是四人中残留的一点点尴尬也就此一扫而空。 “好了!”皆大欢喜,万时明也就大大方方地说,“小白既然不做邓艾,也不做文种,那自然是要做范大夫,化名鸱夷子皮,携西施而泛五湖,漫游天下了。 “海阔凭鱼跃,天空任鸟飞。不管是福是祸,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咱们就都附附骥尾一起去吧!” 说说笑笑,在这边,他们欢天喜地,打开樊笼一飞了之;而远远的那边,陈老相国的奇袭部队还在与铜坞舰队苦苦交涉。 本来按照白思孟的命令,在他回来之前,任何人都不得与来船上的任何人说话。。 舰队的指挥官忠实地执行这一命令,因此不管对方怎样打信号和喊话,都一概不应,只用炮声和喊声威逼对方,强迫他们靠岸下锚;然后通知陆军,要他们负责把守水滨,不许任何人下船登岸。 这样僵持了好久。到底白思孟的命令过于难为人,桃浦军船上足有一千多水手和步兵炮兵,哪有那么多人手去把他们一个个塞口堵嘴,不许吱声?于是就只能不了了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85章 人去屋空 来船一方口既未封,当然要说话,大声喊叫许久,倒是岸上的陆军先听明白了,当即吓得跑去找陈老耽,说是当朝陈老相国就在来船上,跟白都督闹起来了。 陈老耽吓得一蹦跳起来,吼道:这还了得,不要是误会了吧!于是赶紧跑去看。舰队指挥见他奔来,赶紧将白都督的命令转告他。 陈老耽想:有道理! 两个巨寇才刚刚抓到,朝廷哪那么快就知道了!就是知道:一个十几年前就曾告老不准的老相国,又何至于千里迢迢、舟车劳顿地跑到铜坞来!老命不要了? 再说来干嘛呀? 打仗,已经用不着他;抢功劳,他不至于。那不奇怪吗? 再说,来就来了吧,见有官军拦,停一下船,说几句话不就行了,又何必冒险硬闯? 说他们不是冒名这都是白朱二督亲自监督,亲手料理的,一丝不错。 “好,好!善始善终,来去明白!”老相国在心中暗暗点头,“倒真是两个敞亮的孩子!如今新夏官场如此洁身自好的可不多了。” 再去看两个伪帝被擒处,沿路血迹殷然。陈老耽指点说这是钱钧和孙济两方相斗处,加上被偷袭致命的钱钧,一共是十一人。 “那孙济没有受伤?”老相国不禁关心地问。 “他一击之后便退在一旁,抱着张冰洁那个小娘,到人都斗死,方才上来补剑。”陈老耽回答。完了他又鄙夷地加了一句说,“听看到的说,连他的两个随身侍卫,倒地还没咽气,他也加上一刀,想是怕他们落入人手还是怎的。” 他说得轻松,老相国听了却不禁心中一颤。。 “凉薄至此!倒像是那家子人一向的作派。”他在自己心中暗道,“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信乎!” 到了中午,划了几个时辰舢板的几十名水手和军官终于上岸,来到大营,给老相国带来了白都督的亲笔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86章 大结局 新 白思孟的亲笔信跟他一向的奏折、报告一样,没什么文采,词句也略有不通,意思却很明白,写的是: “陈相钧鉴:邓艾平蜀,我平大青铜,时既异代,地亦非一,奈何一以视之,乃至预剪膀臂,潜师掩捕,欲置我于有口难辩、有冤难申之地?今我自去,以明寸心,碧海蓝天,不复返矣! “想我四人,原系他乡外国之民,因慕教化,遂入上国,早视新夏如父母之邦。感时伤心,乃投身军旅。两战芦河,兼靖宫难,迨经略两郡,挥师大青铜,又已年余。 “薄有微功,不足挂齿。而匪氛未靖,已谣诼纷起;更有相公东来,民间震骇。某心不自安,不得不挂印求去。 “然虽寸心难以见谅于朝,仍觉有言在喉,不吐不快。夫大青铜一岛,边陲重地,矿产极丰,外敌觊觎,狂徒思逞,正所谓‘所守或匪亲,化为狼与豺’。此亲应指忠诚可信之士,非指亲贵。孙济之例,足以为戒。陈相老成谋国,应知其所以处之。 “我白朱万蒋四人,密友也,生死与共。东来二载,深知新夏文明之邦,蒸蒸日上,然仍有不足:重文有余,而致用不足;重农有余,而重工重商不足。我观卡拉汗国,虽新败于我新夏,而国小兵强,日思扩张,将长为新夏及列国之患。 “何以御之?愚意以为须以‘借用外人之智技,讲究冶、铸、船、炮,讲究富民兴邦’为其大要。若不如此,则敌愈强,我益弱,国土日削,民财日匱,国运江河日下,无可回也。 “至于钦犯一节。钱钧毙命不论,而金道人亦已垂危,特留营监管。幸获元恶孙济,及伪王张本希,其女张冰洁,其伪配辛、尤、陆、韩等。 “因案情极其重大,惧有疏失,前已将该人等禁锢在船,严密看守,拟押往桃浦,登岸后再槛送京城,却因相公来急,无法面交,只能暂且携带西走。 “去位之后,我已与军与国无涉,既无执法资质,杀戮亦非我愿。然此獠凶恶,纵逃定为新夏之大患。愚意将其带之遐方万里之遥,弃于无人孤岛,令其自生自灭。想如此天人共愤之辈,当无幸免之理,即人不杀,天亦将灭之。 “此心天日可表。临行觳觫,哽咽难言。相公若能鉴察一点愚衷,请将此意婉达于朝廷,俾知我出此不得已之举之缘由也。切切。微名不具年月日时” 老相国看完信,气血翻腾,又喜又怒,还带上一点儿惭愧,在心中暗道: “小赤佬!从头到尾一大堆事,夹七夹八,一股脑儿都怪到老夫头上了!忠而见诬,有功不赏,你还变屈原第二了!这叫我如何去‘婉达于朝廷’? “这要是原封不动送上去,倒像是帮你告老夫我的状了!不过,简在帝心,你的错可不是我认定的,归根结底赖不到我头上,只能说是命!” 再看了一遍,他又不由点头道: “后面说的倒也有些道理。西海三郡已成朝廷的钱箱子,租税大头都从冶铸造船上来;造炮更是开我新夏之先河。这几样,便不要你说,老夫也是要婉达于朝廷的。 “至于大青铜扼守当用何人,更何须你说得!老夫不是已经简选到来了么?当朝宰相亲自来此监管,直干到致仕,西海三郡总可稳当几年吧?” 下面再想到钦犯一节,却又要叹气,他不安亦且不快地心想: “幸亏幸亏,老皇快要驾崩,昏迷不醒!不然谁人夺了他的仇人去,便追到天涯海角也不肯罢休,那老夫可有苦头吃了! “新皇登基在即,心下正高兴,只要麻烦果然剪除,边陲再无战报,也就放心了,还一定要那几颗臭人头做甚么!好吧,眼不见心不烦,索性连你们几个都再见不到就是最好!” 但钦犯一节实在太关重大,考虑一番后,他还是决定,不管像不像告自己的状,还是把这封信原原本本地上达天听为好,以免说不清楚。 于是略微休息片刻,他就叫摆驾巡城,抚循民间,一路走一路看,不住点头赞叹,心想: 只要大军不叛,金瓯不缺,外敌不敢觊觎,我老陈此行的最大目的就达到了。至于谁个人受了什么委屈,命运横生多少坎坷,再让人扼腕叹息,也没法顾全那么多,谁叫时势比人强呢! 转了一大圈,进了破落的旧日郡斋,他已疲乏得不得了,却还要打起精神,理政问俗,接见各级官员,做好一切善后的安排。 几天后,一切走上正轨,从此他就安安稳稳地做他的西海三郡大总管了。 ——《晴空开裂》至此全文完—— 简单后记 发稿一年多,比较疲乏,兼之一路冰清水冷,读者不多,就不勉强撑持了。 余意不尽,故事仍然多多。或许另开一书,书名就叫《大国天变》,人物依旧,场景却殊,波澜起伏,别开生面。 看过本书的诸位想也愿意知道: 万里烟波,强敌遮道,四杰如何西去? 百转千回,终成眷属,孙张果然结缡? 老夫少妻,心思各异,老仙儿后妃是否认命; 万里迢遥,通道开否,众人能否回归故里? 其实在作者心中,老仙儿一家未必会弃置荒岛,说不定还苦尽甘来,大展光辉。 通道也是若隐若现,扑朔迷离,不一定一去就能找准,就能钻过。 即使沉入泥淖的飞船,故事也没有完结,余焰尚炽,还有令人骇异的事情再三发生。 就是濒死垂危、一路躺着的惠如仙,跟那薄情寡义的沈关监也还另有一番恩怨……。 一个人写东西,风格总是类似,新书如何,大略已可相见。总不外乎暮霭沉沉,烟波浩渺,纵横捭阖,战云压城,几个朋友在其中勉力做一番事业,开拓一方新局面,如此而已。读者朋友,有空闲有兴趣,到时再看吧。 前书上传之后,余稿还有百余万,休息一阵后,加以整理,再视时上传。当然,新开之后,不要再这么一路冰清水冷才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