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索伶仃乱世音》 正文 1 钱鼎章对着摇曳的油灯愣愣出神不已,自己本是一个小白领,阴错阳差之际穿越到了80年前一个和自己同名的年轻人身上。 10天之前这具身体的主人,连日高烧不退,义父钱逊之急火攻心,跑遍了盛泽镇,把镇上仅有的三名医生挨个请来。只是不管哪个医生看过病人之后都摇头不语,任凭怎么开口哀求回答都是一句话“医者治病不治命,先生另请高明吧”。 钱逊之每日都要演出以赚取糊口之资,剩下的时间除了照顾义子,就是去四邻八乡求访名医,盛泽乃吴地大镇,但终归是乡下地界,去嘉兴尚有二三十里,周围间或有些医生但一听到是镇上三个同行都摇头的病人,只是一个劲闭门谢客。钱逊之嘴角那一大溜水疱在无言的诉说主人的内心实如沸汤。 这天他路上看到一个摇着串铃的江湖郎中,病急乱投医之下上前一把抓住后者长袍前襟,游医和坐堂的郎中不一样,后者是正儿八经的高尚行当,而前者则属于江湖行当属于江湖八门中的疲门,讲究悬壶济世治病救人,因为常年漂泊于各大村镇码头之间,行走于荒山野岭之上,多多少少都会点防身之技。 眼下这位显然是个中好手,钱逊之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一把抓住脉门,乘势反拧到背后,右手的串铃高高举起就要砸下去。可怜钱逊之是一个文弱的说书先生拿经得起这般手段,痛的失声大叫“先生放手,我是病家求先生救命!”(串铃,又名虎撑,形状为一个粗大的环形中空金属管,内装铁球若干,摇动时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即是游医走街串巷的用以招徕生意的幌子,也是防身用具) 那江湖郎中听后手上略略松了劲道,借机从上打下将其一番打量。眼见此人,三七斜开头路的分头,头发因为没打发蜡而凌乱不堪,样貌斯文和气,一副金丝边水晶眼睛,配上一字胡须,看起来倒像是个教书先生,再看身上的长衫下摆上泥迹斑斑,脖领材质却是灰鼠皮,在沪上,北平也能够算上高档货色。心中不由得又信了几分,当下将手松开。 钱逊之刚得自由,翻身又要去拉这游医的衣服,总算刚才那下子吃的痛还没过去,情急之中一把拉住郎中的右手“先生医道高明,家中病人等不得,请先生救命”说完拉着就跑。 那郎中只得跟着他一路小跑,边跑边问“家中病人得的什么病,之前可找医生看过?” 钱逊之得了之前多次吃闭门羹的经验,只是说“毛病危重,我一点都不懂,郎中先生看了就知道了,很近的,马上就到” 两人气喘吁吁的跑到钱氏父子借宿的蚕娘庙客房中,钱逊之向床上一指“郎中先生,这就是病人” 那游医几步走到钱鼎章床前见他脸色青中带灰额头却不停冒汗,呼气重吸气轻,仿佛刚挑了200斤重担走了二十里地一般,心中既有几分不妙之感,拉过他的手号脉,手指刚搭上脉门不过秒便大叫道“伤寒,还是最要命的湿热伤寒,你们怎么耽搁了那么久??这个病我治不好,也不敢治你们速去申城找我先生张聋彭,或许还有有救”说着拎起药箱径自跨出内间房门,钱逊之哪里肯放,连忙追了出去。 那游医声音洪亮只一嗓子就把处于半昏迷中的钱鼎章惊醒,醒来后他只闻义父苦苦哀求,却听得那游医恼道“你这个人真不识做,不要拉拉扯扯,这病在下无能为力”。义父说什么听不清,唯有嚎啕的哭声传来。 片刻后又听得那游医高叫起来“哎呦,先生,使不得,你行此大礼,要折我寿的”,义父那边依然是呜咽的哭声。大概是被感动了,只听游医恨恨的说道“好,那我今天破例一试,但说好,只是试,把握也就在五成上下。诊金不收你。小家伙若好,一来是我师傅医道高明,二来是小家伙命硬,日后你们有机会去申城里,给我师傅磕个头。若有个万一,那是阎王收人,怪不到我头上,更不得辱及我师门,如何?” 钱逊之哪有不应之理,顿时拖着游医去隔壁蚕娘庙大殿在一众神仙面前发誓,只要肯延治,绝无怪罪之理。 游医见他心诚,当下也不多话,望闻问切一番后,提笔开方。钱逊之接过方子后就要去药铺抓药,那游医一把拦住他将方子拿过来又从头到尾看了两遍咬牙切齿的说道“罢了,罢了,药铺我和你同去罢” “郎中先生请在房里稍加休息,买药跑腿的事情不敢烦劳” “你以为我就那么想去么”游医一副恶形恶状腔调说道“别说盛泽镇上,我这个方子就是拿到申城c南京c苏州去,那里的药铺都不敢抓药,都是虎狼药。非得我这个郎中亲至,盘道说和无误后才行,否则,药铺不拉你去见官就烧高香了。话不要多了,赶紧,赶紧。。。。。” 听到脚步声远去钱鼎章心思一松又陷入半昏迷状态,不知昏睡多久后被钱逊之唤醒,灌下一碗浓苦的汤药,正反胃之际。那游医从外间拎进一个熊熊燃烧的火炉来。随即手脚灵便的将门窗全部关好,见门缝大的能插进一根手指,寒气正源源不断的从门缝窗缝里涌入。 那游医挠挠头,随即也不见他怎么动作手便上多了一叠厚厚的尺把见方大小的桑皮纸来,用小刀裁成三寸宽的长条,又吩咐钱逊之打盆水来。将纸条在水里浸湿后手脚麻利的将所有门窗缝隙一一贴好,看他熟稔的样子显然浸淫此道已久。 随即游医打开随身携带的药箱取出金针,吩咐钱逊之将钱鼎章扶正坐好,除去衣衫,不消片刻钱鼎章前胸后背插满了二三十根银针。 钱逊之吓得语带颤音“大夫,这。。。” “想小家伙活命就闭嘴”游医一改之前腔调,神情严肃紧张,手中不停,银针或补或泻,或提或捻。忙了足有半个钟点。一声长吁后,再将针尽数慢慢收起。(针灸下针分为补泻二法,所谓补法是顺时针捻用于体虚患者,泻法则是逆时针,多用于身体强壮虚火旺盛之人。一般情况下只有一法,二法齐下者颇为少见) 待得起出最后一针时,钱鼎章只觉得头痛欲裂,顿时陷入昏迷,耳中听到二人的惊呼。钱逊之语出惶恐“哎呀”,那游医的语调却松快了许多“有了!” 眼看他清醒过来,钱逊之喜出望外,对着那游医又要跪下磕头,后者早有防备一把托住他手肘“男儿膝下有黄金,你这儿子也是命大。醒了就没事了,我再给你开一贴清补的药,喝完后就能下床,只是还要注意调养,勿要疲劳,半年内不复发便终生无恙。” “多谢,先生,不瞒先生说,这是我义子,不过和亲的也差不多了”眼见儿子好转,钱逊之话语间恢复了往日的平和。 “噢?”游医正在开方,闻言眉毛一挑,手中也不由一窒,随即又笔走龙蛇起来,边写边说“干父子这样的倒是少见啊。” 钱逊之一拍脑门“看我,之前急糊涂了”从长衫贴身的口袋中摸出三枚袁大头,恭恭敬敬递上“感谢先生救我义子性命,一点心意勿望推却,人命关天本应重筹,只是小儿卧病日久,我父子囊空如洗,惭愧,惭愧”说着将钱放到桌上,对着那游医一躬到地。 游医正好写完方子,见他这样,不由拱手还礼“事先说好,诊金不收,你这样是看不起了我,但你这大礼我代师傅受了。你们说书先生漂荡江湖不容易,一身长衫行头所费不赀。袁大头给你儿子留着吧,明后日,你可以去镇药铺里称上半两花旗参,分三次隔水炖服。令郎重病初愈,这样清补是最好的。如有心,日后去了申城,去给我恩师张公云骧磕个头,就说弟子没有辱没他名声” 钱逊之见他气度不凡神情谦逊中自有一股傲气,也就不再纠缠于此,只是问道“不知先生尊姓大名?看先生手段不凡,不知在何处坐堂济世?” 游医肃然,拱手为礼“鄙人姓刘名慎微,慎独之慎,微末之微。” 钱逊之同样还礼“吴县钱逊之,逊色之逊之。” 刘慎微一愣随即笑道“说书先生果然语出别裁” 钱逊之指床道“这是义子,钱鼎章,鼎足之鼎,文章之章,钱某代子拜谢先生救命之恩。“言毕又是一躬到地。 ”好了,受了你两礼,也算两清了,告辞,日后有缘当会再见“言毕拱手而去。 “啪”油灯爆了一个灯花把钱鼎章来回到现实中来。现在是1937年2月15号,阴历正月初四,距那江湖郎中离去已经有两日了。那日昏迷中,钱鼎章看到这具身体原来灵魂站在对面满脸哀容,看着自己只是不说话,良久才开口语声滞涩“能见到仁兄也是不幸中的大幸,小弟阳寿已尽,须臾之后就要离世投胎,这是没办法的事情,走之前只有一件事情放心不下还请仁兄援手”说着一躬到地。 钱鼎章连忙去扶,却发现自己手足都无法动弹。只听那人说到“冥冥中有天意,你我同名同姓,今日你落在我这身躯中也是宿命吧,我名为老钱先生螟蛉实则情同亲父子,只是多年来一直没有改口,他一直引以为憾但也从不逼我。现在要走了,望你好好侍奉于他,该叫父亲时就叫吧,他实在是好人,这是我唯一的心愿了,现下只有仁兄能满足了”说完便化作一团散光渐渐隐去,耳边传来阵阵呜咽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 钱逊之是弹词艺人,整日带着义子浪迹于吴地的大小码头卖艺,一老一小多年来相依为命。钱鼎章自幼聪明懂事,每到一个书场老父在台上弹弦唱曲,他就在台下搬个小板凳安安静静的听,耳濡目染之下将钱逊之拿手的几部书学得不离十。钱逊之一看,明白这是祖师爷赏饭,索性收了他当徒弟,手把手的悉心教导多年。 通常教满一年后,便可出师,在光裕社出过茶道,向业内宿老拜过码头就获得了独立演出的资格,就能离开师傅去各大码头闯荡,其间如自觉学艺不精,那么也可再回到师傅身边继续学本事。 钱逊之对这个义子爱护备至,他老于江湖,多年漂泊深知新人开码头之苦。故而一直将他带在身边,原本他是一个人上台单档出演,现在索性拼了父子档,老钱弹三弦做上手档,小钱在下手弹琵琶。 对于江湖艺人而言,单档比双档更为合算,因为书场c茶馆收了观众门票后和艺人五五拆账拆账,不管你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报酬都是这点。钱氏父子技艺精湛样貌清秀,所到之处都是场场客满,甚至还有买票入场站着听的,200人的书场通常能挤进300人来,书场老板乐的合不拢嘴,给他们的报酬也比一般艺人要高。这样算下来,这个父子档的收入较普通单档倒也不差多少。如果被富贵人家叫到家里去唱堂会,那么赚的就更多了。浪迹江湖的日子辛苦,但只要有演出就能衣食不缺还略有盈余,在这个时代也可以称作小康了。 父子二人跑码头已久对春节看的不甚重要。索性到盛泽过年,打的算盘是过年农闲客源旺盛,盛泽这种大镇书场照例是只是年三十前后小休几天,初五就要正常开张,新春正是艺人人头最紧张的时刻,书场老板为了留住弹词艺人往往不但愿意四六拆账,还在约档的时候会额外多付定金,演出结束后还要加送一点土特产。 时值隆冬二人因添置了不少演出行头,这段时间行囊渐瘪便没有去投旅店,暂寓蚕娘庙的偏厢客房中。 盛泽自古盛产丝绸史称“日出万匹c衣被天下”,当地乡绅靠着这个发了大财,人一旦有钱后就要给自己找个信仰作为心灵寄托,蚕商丝商觉得镇上原来的土地庙太土太老,一合计便集资修了这所蚕娘庙,供奉轩辕黄帝c神农c嫘(lei)祖,一年四时香火颇旺。这蚕娘庙的格调看起来比乡间必备的土地庙高了许多,尤其是嫘祖的嫘字怎么念,更是成了一般冬烘先生向外人显摆学问的抓手。 建庙时又着意多建了一排偏厢,供庙祝出租取利,用作日常维护之资,所以价格较一般旅店更为便宜,而环境比廉价的鸡毛店大通铺又好上不少。对钱氏父子而言算是难得的客寓佳所。 所谓的鸡毛店也是钱鼎章来到这个世界后才知道的,前世只在电视电影中听到鸡毛小店长鸡毛小店短的,亲眼见过才知道,这种店的住宿环境之恶劣大出人所料:用砖头砌起来的大通铺可以并排睡10多人,垫的是稻草,晚上睡觉时,店伙会将吊在床上的一个竹子编成的比大通铺略窄的架子放下来压在躺在大通铺上的旅客的身上,架子内盛满鸡毛就算是被子了。当日钱鼎章好奇,入内一观后吓的拉着义父扭头就走。 眼看油灯将灭,钱鼎章轻轻吹灭火苗,觉得室内烟气渐重,喉头不由发痒,看着一旁酣睡的义父因多日操劳而瘪下的面颊,心有不忍。生怕在室内咳嗽扰他清梦,于是强忍喉头不适轻轻端起桌子上的茶杯,将杯子中的残茶倒入门轴窠中,有了润滑后再推门便不再有那讨人嫌的“吱丫”声。这本是夜行毛贼的手段,他前世看书的时候觉得好玩就记下了,此刻倒是物尽其用。闪身出门后,又将门轻轻掩上。 乡间夜凉,空气清冽,被冷风一激,喉头倒是归复平静。想着左右无事,不妨随处走走。 当下背着手借着上弦月清辉,往蚕娘庙后院走去。说是后院,其实就是殿后的一大片空地,造庙时为了美观,种了不少松柏腊梅翠竹,周围则用细竹枝编成篱笆围起来,久而久之也就成了当地的著名风景,如同后世的公园一般。 岁月渐长,竹篱笆慢慢朽烂,本地承平已久,民风良善,间或有小毛贼作祟可万万不敢到庙里偷,鬼神在乡间的威信依然极大,乡人间如有鸡毛蒜皮的事情发生而官府不能决,便照例去庙中下拜发咒请阴司明断。故此,一丈长的篱笆上倒有三四尺的口子可供人出入。后院里的岁寒三友也是日渐旺盛,由刚种下时稀稀疏疏的几支,化为参天大树,或竹丛梅丛来。“倒是捉迷藏的好地方”钱鼎章心中不由得冒出这么句来。 一阵风吹来带来的还有远传的梆鼓,已经二更天,钱鼎章打算回房歇息,明天是初五,吴地习俗一早就要放鞭炮接财神。同时一些饭店茶馆也开始恢复营业,自己父子二人也要开始表演挣钱了,早点入睡养足精神,明天争取头炮一炮而红。 “喂喂,我在这里”突然一个极轻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钱鼎章吓了一跳,自己在此人生地不熟的怎么会有半夜打招呼?莫不是鬼魅之流? 当下强忍心头惊诧,定住脚步,却又听到另一个沙哑的喉咙说到“让您久等了” 原来不是找自己啊,想到此处打算回房。但转念一想,正月初四的晚上,新春佳节,室外气温又低,这二人不在家里跑到这荒凉的后院来干什么?如果是正常的商谈事件,何不去酒楼茶馆呢,虽然春节还坚持营业的店家味道服务都一般,但起码暖和不是。 想到这里,年轻人的好奇心顿起,发现自己所在的位置非常巧妙正好是一个由数株腊梅和几篷翠竹围城的一个“凹”字形的缺口中,缺口正对庙后墙,晚上黑灯瞎火的站在这里别人隔着树丛是绝迹看不到自己的。于是慢慢的贴上了一棵老梅桩,这样就更不易被发现了。 “请问事情进展如何了?”沙哑的声音问道语气中透着尊敬 “嗯,差不多了,明天下午四点半,我会等在蚕娘庙前,你慢慢走过来,然后你跟着我走就可以,我打听清楚了,明天初五,本来按计划在图纸室值班的老吴,要去粉妆楼会他相好,我让底下兄弟盯梢,如果出来马上有人来报告的” “是他?”钱鼎章心中一闪这个沙哑的声音太好分辨了,自己父子二人在腊月头上来盛泽跑码头,按照规矩是先要拜会当地乡绅县董及各大茶园书场老板。在最大的茶楼飞云阁里请各位当地乡绅闻人吃一碗八宝茶,先试说一回书,只有他们点头了,才能在此开场卖艺。如果因为种种原因没让他们满意,只要有一人说句“不灵不灵”,就要卷铺盖走路,因为之后镇上没有一家茶馆书场会让你去开书。而说书虽然名义上被归为贱业,但说书人自有行业尊严所在:说书必须在正儿八经的屋内高台上。不满足这两点,给的钱再多也不能卖艺。 这个沙哑喉咙正是当日在座的一员,说是本县大地主徐怀镜的次子徐奉容,之所以印象深刻是因为介绍的时候,飞云阁老板战战兢兢的神态和着意奉承的话语“徐家向来为盛泽马首,徐老先生乐善好施乃是辛亥革命后盛泽镇警察局第一任局长,直到前几年才主动让贤。现在因年事已高故很少外出,长公子在县党部高就公务繁忙不得拨冗,这位二公子刚刚东渡日本而回,能请到他也是你们脸上有光”父子二人当时只能喏喏。 随后另外一个声音也被他辨认出来,不就是蚕娘庙的庙祝么,日常和自己多有交道。奇怪的是,按照二人的社会地位应该是庙祝恭维二公子才是,怎么现在徐奉容反而拍起来庙祝的马屁? 这个时代出洋留学是大事情,能负担起的非富即贵,游学欧美被称为镀金,次一等的去日本的被称为镀银。只要能取的外国学位回来,顿时成为上等人。 而庙祝之流迹近巫蛊,除了乡下的愚夫愚妇对其顶礼膜拜,莫说是乡绅就是穷酸秀才也是看他不上的。钱鼎章决定继续听下去。 “好,还是您有办法,您这蚕娘庙最近没什么意外吧”那个徐二公子又沙哑着恭维。 “庙里就住了一对说书的父子,一场大病把两个人都搞去了半条命,他们不是问题” “这次任务后,徐某就指望您提携了”徐二公子沙哑的嗓音透出古怪而裸的谄媚之情。 “那要看这次完成的如何了?日本帝国从不吝啬对忠志之士的奖励,何况日支亲善乃千古伟业,” 大日本帝国?日本人!!这个看起来猥琐不堪的庙祝竟然是日本人?!钱鼎章大惊之下差点叫出声来,总算他先前有预料怕自己不慎之下惊动二人,故而将一只袖子死死咬住。 “那河本君,就此告辞了,明日见”徐奉容说完,急急离开。 “八嘎,叫在这里只能叫我庙祝或者庙子” “是,是,小的疏忽了,这就告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 那被称为河本太君的庙祝见徐奉容走的远了,才迈开步子不紧不慢的往他的住处踱去,他口中轻轻骂出“八嘎”的时候正好从钱鼎章藏身处经过。后者被吓得紧贴住梅桩一动也不敢动,只听见自己的心脏砰砰砰砰的跳个不停。 钱鼎章下意识的用手捂住胸口,仿佛怕这声音惊动了夜行人。不知过了多久,方才回过神来,左右看看没人,一路蹑手蹑脚的回到房中。见义父依然在酣睡,也不言语躺到自己的床上。 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刚才徐奉容和庙祝的对方反复盘桓在心头,显然他们在做一件秘密的事情,很可能见不得光。到低是什么事情?让这两个本该没有任何交集的人凑到了一起? “图纸室?!”刚才二人对话中提到过的。盛泽是丝绸大镇,这个大镇一方面是指其本身的丝绸产量巨大,另一方面由于地处杭嘉湖平原边,在嘉兴到苏州的必经之路上。民国政府规划的在预计在37年年中通车的苏嘉铁路就要经过盛泽,并且是停靠时间颇长的大站。 这么说的话,图纸室多半就是指铁路建造所的图纸室了。他们去这个地方要这个干什么? 等等,徐奉容是刚从日本回来,庙祝看来是日本人。现在37年2月中旬,也就是说还有十来天就是226日本少壮派军人政变! 随后全面侵华!! 七七卢沟桥! 八一三淞沪抗战! 钱鼎章发现自己的内衣已经被涔涔冷汗湿透,这样一来一切就可以得到相对合理的解释:徐奉容很可能是日本派遣回来的特务,回到家乡后听命于这个早就潜伏哎盛泽的河本庙祝。他们现在任务多半就是摸清苏嘉铁路的具体状况。 对的,肯定是这样。 记忆中前世813淞沪抗战日本人从杭州湾登陆,攻占嘉兴,直接迂回申城的侧后方,如果能利用这条现成铁路,那么部队投放和展开的速度将会大大加快。配合从崇明岛方向登陆的部队,对淞沪战场进行两翼合围,配上日方优势的海空兵力,这两路包抄的日军给中国人造成巨大的损失甚至超过了正面战场。 怎么办?此刻钱鼎章脑子里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报警”,就在他掀开被子准备连夜去警察局时。脑中一道闪电“徐老先生乐善好施乃是辛亥革命后盛泽镇警察局第一任局长,直到前几年才主动让贤”。显然明白这点再去那就是自己找死了,何况徐家大公子还把持着县党部,这不就是前世书里说的土豪劣绅么。 如果去找附近的军队呢?看起来倒是可行,但128事变事变后日方以中国部队威胁安全为由要求在申城附近不得部署军队,只允许少量驻防,自己是不知道这些驻防地点的,二来就算去了,军爷信自己还是信乡绅还两说。 接着又想到自己的日后的出路,申城早晚会沦陷,父子二人该何去何从?思想繁重加之大病初愈精神不济,想着想着便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 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晨,望望窗外的日头,听着传来的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钱鼎章估计已经八点多了,没办法,穿越以来,最无法适应的就是这个传统计时方法。什么午时三刻,卯时一刻的。能有块手表多好,可现在一块手表的价值堪比后世一辆车。钱逊之倒是有块怀表,这在漂泊江湖的弹词艺人中已经算是了不得的身价了。 眼下钱鼎章心绪颇佳的原因倒是好笑,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之下,昨晚带着一脑袋问题睡着后在梦中见到一尊金甲神人,身高三丈,赤面长须,浑身上下金光闪闪让人无法直视,那神将自报家门乃是编辑兼着时空管理局办事员之责。 钱鼎章大喜过望,当下提出严正要求:回到自己原来的时空。 那神将一摆手“既来之则安之,回去是不可能的,但是作为一个长(chang)者可以给你一点人生经验和规则,你既然落到这个世界,只要不改变大的历史走向,不涉及重要领导人,那么一切无碍”说完,也顾不得钱鼎章喊破喉咙挽留,直接化为天边一道彩虹。 既然有了提示,那么日后的道路就好办多了,历史不容篡改只能顺应,父子二人想个办法离开那些必然沦陷的地区,跑到延安去好了。 目前去延安是青年人的时尚,至于过去干什么,钱鼎章倒也想得开,父子俩的弹词到延安肯定没人听了。但他前世当小白领的那些技能倒都还没有忘记,再不济自己的英文水平不错,到延安当个翻译也能养活父子二人,印象中后来中美合作抗日,史莫莱特,斯诺等记者都去延安采访,美国还在延安设立气象观察站,对英语人才需求是大大的。 至于日本人窥伺铁路图纸的事情就随他去吧,反正历史不容改变,不管是否拿到图纸鬼子总是要进村的,眼下先还是先想想自己怎么熬过这八年抗战吧。 “不对”钱鼎章突然想到,原来每天早晨六点不到义父就要喊自己起床练功吊嗓子,一直到八点后才能吃早饭,自从自己开始学艺一来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从未有例外。今天是怎么回事?一股不祥的预感顿时充斥心头。 掀开被子跳下床,衣服都没顾得好好穿只将棉袍往身上胡乱一裹就往钱逊之的床头走去。只见钱逊之双目微闭脸色潮红,钱鼎章探了探他的额头,入手处一片火热。 钱逊之感觉有人,努力睁开眼睛看到是义子,又放心的闭上,口中轻轻说道“鼎章啊,义父现在头痛,浑身关节也是酸痛,大概是发寒热了。” “爹爹,你放心没大事的,我马上去请郎中”说完站起来就往外走。 钱逊之眼中却是一亮说话声音也高了两分“慢着” “爹爹,还有啥个事情,阿是发寒热嘴干,要喝杯茶,你稍等我去厨房拿热水” “不是,鼎章,你刚才叫我什么?” “爹爹啊”钱鼎章不解 “那么多年,你终于不叫我义父而真叫我爹爹了,我开心啊,就是现在闭眼也值得了”说着眼睛竟然真的又闭上了。 钱鼎章被吓坏了,乖乖可是仅次于“打完仗就回老家结婚”的fg,万万立不得。赶忙轻声说道“爹爹,其实我心里早就把你看做是我父亲了,只是脸皮薄一直改不了口,这次伤寒发作,亏得爹爹衣不解带的服侍我,刚才看到爹爹有不适情急之下就叫出来了。爹爹你别多想,你这几天一直在照顾我,吃饭睡觉都不好所以才发病的,爹爹你先好好休息,我这就去找郎中”。想到那日昏迷中的对话,又想到钱逊之对自己的舔犊之情,钱鼎章心里颇为感动,既然他喜欢听那自己就多叫几声吧。 走到门口又折回来,将一块一块手帕在水中浸湿了,稍加拧干叠好后放在钱逊之的额头帮助散热,看到儿子如此钱逊之满脸笑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 跑到镇上的鹤年医馆,三言两语便将大夫请去住处,那王老郎中年过七旬,一辈子在盛泽行医,活人无数,是镇上最好的郎中,前几日也给钱鼎章看过病,眼看气息奄奄赴黄泉的小家伙隔了几日又神气活现的出现在自己面前,不由大感好奇。 一路上走走问问,钱鼎章也不隐瞒当下将那刘姓江湖郎中的事情拣紧要处告之。老郎中听闻之下,大感遗憾“十步之内必有芳草,这样的医家路过却没去拜访,无缘啊无缘。”三言两语间到了房内。 老郎中望闻问切一番后,坐到桌子前开始开方子,边写边说“令尊这病,看上去来势汹汹,实际上倒是好办,你之前生病,令尊怒急之下导致心火旺盛肾,水不足,兼之外感风寒阴邪入侵脾胃不靖,都是小毛病,就是碰到一起发作,我给你个方子你去抓药吧,我先用金针散去他的寒热再说” 钱鼎章谢了老郎中二角小洋的诊金,去药铺抓药,再回来时,针灸已尽,一摸钱逊之的额头,果然是退烧了。当下大喜“郎中先生厉害,药还没到这病就除了” “小先生这张嘴啊,真是天生的说书先生,噱头张嘴就来”老郎中眼见自己针石见效心中也是开心“只是,钱先生这病虽不是大碍,但有一样,忌伤神,所以这三天内是不能去书场了,否则病势加重无法断根就麻烦了,这点切记。” 那边钱逊之退烧后精神了不少,闻言沉吟片刻“鼎章啊,这三天的书就由你去说了,去年带你去光裕社摆过茶,牌子上也有你的名字,也确实够资格去放单档了” “这个。。。。”钱鼎章惴惴不安,登台已经很久了,但都是和父亲拼双档,有钱逊之带着心中笃定,眼下要自己一个人登台,毕竟自己只是一个17岁的少年,前世这个年纪还在高中里无忧无虑呢。 “小先生莫怕,莫怕”那老郎中也是二人的听众,管钱逊之叫钱先生,叫钱鼎章为小先生,“你们来盛泽说书,老夫就坐在状元台边听,小先生年纪虽然小,但说噱弹唱一样都不差,所缺的就是经验而已,你总不能能一辈子和你父拼档吧,小鸡总归有一天要从老母鸡翅膀下钻出来的,今天就是机会。” 钱逊之在床上点头称是“郎中先生,是真正的五毒听客,眼光准耳音尖心中有谱脑内有书,鼎章你跟我学书也有快五年了,技艺方面日臻稳定,就如郎中先生说的,缺的就是经验。” 郎中接口道“这样吧,现在这个时节医馆生意清淡,下午开书前,我早点去和几个老甲鱼老蜈蚣老赤链蛇打打招呼,让他们收敛点。你放心,这些人都是好人,要求严对你们先生好事情。” 钱逊之闻言努力从床上坐起来对郎手“如此,多谢先生”,他不再用郎中先生的称呼,显然是以弹词来论交了。 老郎中也是一拱手“客气,说书先生和听客本为一体,你安心养病,下午就看小先生了,告辞” 钱鼎章将他送出门外,顺路在街上买了一碗白粥拨了些各色下粥小菜在上面,想了想又买了个茶叶蛋,回到房中服侍着钱逊之略略洗漱吃早饭后,自己去厨房煎药。 待钱逊之吃完药后,又扶着他回床躺下,钱逊之眼看儿子如此心中大慰,他也是内敛之人只是说道“鼎章啊,也忙了一个早晨了,你牙都没刷饭都没吃,赶紧去茶馆里吃早点心吧,我这里寒热一退,人又有点倦了,你走了我正好再睡一会,再醒过来人就好了” 钱鼎章一看,老父精神较之清晨确实是好上了不少,自己肚子也开始咕咕叫,又服侍着老爹喝上两杯热水后准备出门,突然问道“爹爹,你刚才说老郎中是五毒听客他不但不恼,反而引以为豪,这是什么说法?” 钱逊之正准备躺下,闻言将枕头塞在腰间斜靠在床头说道“我们弹词艺人,讲究各地游荡,开码头说书,码头也分高下,最高一等是常熟附近地界,常熟听客最为严肃认真,你稍有技艺生疏或者台上分心,听客马上就能听出来而且会指出,光裕社里一直流传个故事,某个新出道的去常熟说书,他技艺未熟,嘴中不干净“奈末”“老实讲”口语“话搭头”不断,这是说书大忌,下了台,有个老听客递给他一个纸包,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堆,瓜子,花生” “瓜子,花生?难倒是请他吃的?”钱鼎章好奇 “当然不是”钱逊之笑着说到“那张纸上还付了一首打油诗“多少奈末老实讲,好像念经老和尚,瓜子豆粒代记数,请你自己数清爽” “啊?!“ “那个先生看到诗后羞愧的无地自容,自此五年内不敢踏入常熟地界。所以常熟的码头又叫五毒码头,听客自然是五毒听客,说的是这些人眼耳口心脑都过人一等,乃是说书先生对听客的最高夸奖,我这么说老郎中他是自然要开心的,所以第一等是常熟码头,第二等就是浙江码头,这些年我带你走的最多的就是浙江地界了” “难怪啊,去常熟说书时,哪怕我上台,爹爹都不让我多出声,最多是唱唱开篇,弹弹琵琶,反到了浙江书场,才给我加担子,原来就是怕的那些精于此道的老听客” “是啊,你能理解就好,浙之下再次一等是苏州场,苏州虽然是弹词源头,但正经书场反而不多,多是各种茶馆,茶馆本就喧闹,还有人赌博这对我们提高技艺是有害无益,最等而下之的是无锡码头,每个场中都是娼赌横行,所以这个两处我也很少带你去。” “那么申城呢?” “说书先生分两类,一种是我江浙一带到处跑码头,每到一处都能叫好,这种叫码头老虎。还有一种以申城为主的则叫申城先生,两个流派大家彼此都不大对眼,我有点倦了,你去吃早饭吧。对了,这只怀表这几天你先带着,切记,切记不可误点” 眼见钱逊之眉头紧皱脸色不愉,钱鼎章也不多话,服侍他躺下后将表链别在衣襟上怀表收入口袋中,轻轻关上门自去蚕娘庙隔壁的“春常在”茶馆洗漱,吃早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 这个年代不要说煤气天然气,就是煤球煤炉在乡间都未得到普及,寻常人家厨房里都是三眼大灶烧的是棉花杆,稻草团或者其它木料。烧起来极其麻烦,棉花杆要折断,稻草要打成团,木材还劈开,所以不少人直接将毛巾脸盆牙刷都寄存在茶馆中,茶馆四更天就要烧水待客了,都在一条街上茶客们索性一早都去茶馆搞个人卫生。 钱鼎章在一进茶馆,跑堂账房先生都围了上来“恭喜小先生痊愈康复”,钱鼎章一一拱手还礼致谢后,去烧水的灶头边洗漱完毕。 挑了个安静的角落坐好唤来堂倌,堂倌年纪和他差不多大性子活泼,几步走到跟前打趣到“小先生身体康复,阿是要补补,大肉面来一碗?” 钱鼎章双手乱摇“这个吃不下,这样吧,你给我一个素浇面,浇头分开盛,汤要多点,面软点,多放点大蒜叶,然后再来一杯祁门红茶让我暖暖三焦” “好哉,稍等”堂倌向他点点头,随即冲着厨房高喊“素浇一c过桥c宽汤c软面c重青” 片刻后,堂倌端着托盘过来,“小先生你的面,这是浇头”说着放下面和两只碟子 “哎,等等”钱鼎章叫住他“我就叫了素浇面,这个虾仁浇头不是我的,你阿是昨晚又偷偷和隔壁阿花约会后花园,搞的今天没精神,记错了?” “切”那堂倌很是不屑一顾“不是我吹牛逼,我什么时候出过差错?这个虾仁浇头是送你的,我们今天自己中午就是吃炒虾仁,我老娘爹爹见你身体刚好,大鱼大肉吃不进,替你特地现炒的,让你补补身体。下午我们还要听你们说书呢,快吃吧冷了就不好了”说着自顾自转身招呼别的客人去了。 这茶馆就是个乡间常见的夫妻老婆店,丈夫账台,妻子后厨,儿子跑堂。自己和他们不过是点头之交,对方对自己却如同家人一般,钱鼎章颇为感动,随即又想到,还有半年就是813淞沪抗战,鬼子从杭州湾登陆,沿着苏嘉线包抄申城守军后路,盛泽乃是必经之地。 眼看这个其乐融融的家庭和充满人情味的小镇即将毁于战火,面对这碗面,他竟然无法提起筷子来。 “喏,这个糖醋大蒜,镇上西医说的大蒜能杀菌,正好给你”这时候老板娘又递过来一碟。钱鼎章告谢后,边吃边想,现在和他们说半年后这里会被鬼子侵略让他们赶紧逃离只怕没人相信,就算信了又如何?祖祖辈辈生活在此,仅仅因为一个外人一句话就丢弃产业?想想都不可能。 既然如此,自己这个穿越者就该负起穿越者的责任来,改变历史固然是不可能,但利用自己的优势让局面变的好看些,或者让鬼子多吃点亏,那应该问题不大吧。不如今天傍晚就跟着庙祝和徐二,到时候随机应变好了。 打定主意后,心情放松下来,老板娘的手艺出人意料的好,一碟清炒虾仁做到了真正的“三无”,无汤汁,无残油,无挂芡。虾仁显然是清早刚出水的活虾现捏而成,洁白的虾体上有几丝橘红,夹起一个对着阳光,隐约呈半透明状。放入口中细细咀嚼,调味咸淡适中,也不知道老板娘怎么操弄的,淡淡的咸味渗出配合虾本身的鲜味,让人要把舌头都咽下去。 片刻间一碗素浇虾仁面吃的干干净净连面汤都喝完,堂倌眼尖,见他吃完,便端上刚泡的红茶来,顺手收走面碗时说道“刚才郎中先生来过了,今天下午你放单档,我爹妈放我假,我一定来,你先好好休息。” 钱鼎章朝他一拱手道谢。随即端起茶来喝了一口,定了定心,开始默念下午要说书的内容,手指则在桌面上轻轻拨动,这是在模仿弹三弦。好弹词家每日必做的功课就是这种默书,不管名声多大,包银多高,也不管是否有空,当日要说的书必须从头到尾在腹中先过一遍,一日登台一日如此,哪怕有些老先生,一部书说了几十年,到须发皆白时,依然如故。 钱鼎章今天要说的是《三笑》,按照弹词的唱法整部《三笑》分为两个并行的分支,一支是以唐伯虎为主角,从他离家出走到路遇秋香一路追寻到华府卖身为奴最后抱得美人归为主线,称为龙庭书。另一支是以其他三大才子为主角,从正月十五祝周打赌周文宾男扮女装看花灯被王老虎抢亲,祝枝山大闹明伦堂大闹华府,被称为杭州书。两条线平行推进,间或互有交错,平时日场说龙庭书,夜场说杭州书。钱鼎章现在默诵的正是龙庭书中唐伯虎雇舟追秋香。 这段书以弹唱为主,这倒是对了他的胃口,年纪轻嗓子好,只要在台上肯卖力,台下观众一般都愿意捧场,除非是演员漫不经心有气无力,那么别说捧场,台下茶碗飞上来也是常有的事情。 正默诵呢,突然肩膀被拍了一下,一个脆生生的声音说道“哎呀,你病倒是好啦,姐姐还让我来看看你呢” 钱鼎章睁眼一看,一个俏生生的小女孩站在自己面前,年纪十四五岁,头上梳个双丫髻,大眼小嘴翘鼻,皮肤白中透粉,刚过完年气候还冷,一件绣花萝丝的棉袍也不能掩盖她凹凸有致的身材。 见钱鼎章对着自己目瞪口呆不说话,这女孩略有一丝羞涩,随之隐去,只是将手在他面前来回晃“哎呀,要死了,生个毛病怎么把脑子烧坏了,你爹看到这么个戆大儿子要伤心的喏” “噗嗤”钱鼎章被逗的笑了起来,连忙站起来拱手“原来是何姑娘”,一想到她的名字又不由自主的笑起来,直笑的趴在桌子上不停的喘气。 这何姑娘见他如此,一开始有几分羞怒,随即看到趴在桌子上背脊松动笑了足有在一盏茶的功夫,好奇心也起来了,不知道这小子究竟在笑什么。 “喂,笑完了嘛,我走了啊”轻轻在钱鼎章肩膀上锤了一下。 钱鼎章强忍笑意“失礼了,失礼了,何姑娘不忙的话一起坐会?” “嗯,姐姐本来就是让我去探病的,既然你好了,我也不急着回去,反正下午开书还早”说着在方桌前坐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 堂倌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见这里闹腾停当,不声不响的出现在旁边“可是要用茶?” “嗯,再来一盏祁门红,山楂片松子糖,瓜子糖,嗯,鸡仔糕,。。。还有云片糕,算了,算了,你们这里有啥新鲜的点心糖果都装一点吧” 堂倌到了声明白便去准备,那何姑娘见到如此,粲然一笑“算你有良心,好了,说说看,刚才为什么笑得腰都直不起了”说完一双大眼睛瞪着他。 此时堂倌将茶水茶食端了上来,钱鼎章强忍住笑到了谢,便招呼她吃零食。 “那是何姑娘你放的噱头好,实在是发噱,故此,小生唐突了,请啊”后五个字是挂着戏韵而出。 “你少来,老实讲来,之前看到本姑娘只有脸红的份,一场毛病后脸是不红了,怎么笑得像只油爆虾?”何姑娘不依不饶。 钱鼎章傻眼,他笑是有道理的,这等于是他穿越后第一次面对何姑娘,脑中涌出关于她的详细来,何姑娘自然姓何,和钱鼎章一样也是同道中人,也处于即将出师而又未出师的阶段。 她口中的姐姐就是所拜的师傅鼎鼎大名的女弹词家露醉仙。何姑娘五六岁时家中遭难,正好初出茅庐露醉仙路过,眼见这么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流落街头,于心不忍就将她带在身边,原本打算在外埠唱完后回申城将顺路将她送到土山湾的善堂孤儿院。 不料,原本半红不红的她在收留何姑娘后,非但一炮而红短短几个月间就到了发紫的阶段,隐隐将一众老江湖都比了下去。 露醉仙迷信,觉得是这个小女孩给自己带来的好运,改变主意将其认作义妹带在身边,果然这个漂亮的像洋囡囡一般的小女孩让她走了无穷无尽的好运,十年间俨然成为女弹词第一人。露醉仙欣喜之下,对她更是宠爱有加,后来干脆传授她弹词技艺,给自己当下手拼双档。二人私下感情也极好,为她规划的路子便是等露醉仙30岁嫁人退出时就是她单飞之日。 那这么个好姑娘究竟有什么好笑? 问题就出在露醉仙给她起的艺名上,艺人多以艺名行走江湖,艺名作用一可以表明门派出身,二可以阐明辈分,在行家眼里一看此人艺名便可大致猜到师承来历,类似钱氏父子这样以本名到处开码头唱曲的反而是少见。 12岁那年露醉仙正式收徒赐名,这师徒二人文化程度都不高,想个名字煞费苦心。露醉仙灵机一动,既然姓何,师徒二人日常都在江湖漂泊没有固定的归处,那不妨叫做何处女吧。 这个名字虽然略显俗气,倒也切合二人身份,很快就传开。对于30年代的人来说不算什么,但碰到从21世纪过来的钱鼎章,脑子顿时就歪了“何处女?老子是不是应该叫钱处男?钱前同音,上辈子好像还真是处男来着”故此一通大笑。 但这话又不能直说,这时节民风还是保守,江湖艺人间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有些话终究还是说不得。 眼看他这幅期期艾艾欲言又止的样子,何处女,呃,还是叫何姑娘吧,顿时拧眉瞪眼的看着他“你这个人怎么这样,一点都没有个男人样子,支支吾吾的,你到底说不说?不说,不说我就告诉你义父说你欺负我去” 看着她刷小性子的样子,钱鼎章心中没来由的一荡,“说是可以,但是我说了,你可不能骂我或者不开心” “好,一言为定,你讲” 当下钱鼎章附耳轻轻的解释了一下处女二字的含义,把小女孩听的连耳朵根都红了,恨恨的在他腰里捣了一拳骂道“你个流氓阿飞”,说是骂其间害羞的意思倒是远远盖过了嗔怒。 钱鼎章满脸尴尬的看着她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气氛微妙而略带难堪。 “不对,这个事情你要对我负责”何姑娘冷不丁一句,吓的钱鼎章差点从钻到桌子底下去,开什么玩笑,这个话可不能乱说,赶紧扭头看看左右,眼见茶馆中其他人都没注意自己方才擦了把冷汗。 “喂,你说话下巴托托牢,这话要是被别人听见了” “被别人听见了又怎么样?”何姑娘到低小了几岁,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依然瞪着那双大眼睛问道。 钱鼎章促狭心思略起,”我是无所谓啊,对你个漂亮小姑娘负责,只是你自己。。。。“说着不停的上下打量她。 “哎呀,哎呀,你真是流氓下作啊”说着又要伸手去打他,钱鼎章早有防备见她粉拳过来,一伸手把她整个拳头握在手中,何姑娘一愣,脸红的要滴出血来声音如蚊子般哼哼“放手啊,这里都是人啊” 钱鼎章依言放开,右手又张开握紧几次“这手感真好啊,皮肤滑的像丝一样。。。。就是不知道现在这个时代有没有巧克力,应该是有的,因为钱钟书在围城里提到过,什么时候买块来解解馋。。。。”他脑子一路跑火车下去,那边的何姑娘却并不知道,扭捏了半响才开口“我刚才说负责的意思是讲,我这个名字被你这么一解释,现在真的是再也办法用了,难怪有时候上台,我刚自报家门台下有些老头子就偷笑,原来是这么回事。” 钱鼎章不言。 “各么,你既然说出来了,就要负责到底,给我再想个艺名”何姑娘看着他“我们师徒二人都没读过几天书,肚皮里墨水少,不像你和钱先生一看就是有学问的人” 钱鼎章哑然失笑,前世自己也就是个普通的本科生,不过这个学历放到民国也确实能说是学问人,钱逊之对自己的过去绝口不谈,不过看他能自己编书目排新曲,肚子里显然也是有货的。 “起名倒是不难,而且保证好听好记好意境,只是。。。” “只是啥?” “你如何酬谢我?你随便去打听打听去命相馆改个名,瞎子要收你多少酬劳?”说到起名这可难不倒他,前世信息爆炸,各种网文玛丽苏杰克苏小说纷至沓来,虽然情节幼稚可笑,但几个名字倒都还不错,再不行还有琼瑶阿姨呢。故此又开始逗弄这个比自己小几岁的女孩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救美(上) 那边何姑娘哪知道他打这个主意,想想自己身世可怜幼年失怙,被迫飘零于江湖,好不容易有点小名声了,名字却成了笑话,还是羞人的那种。女孩子眼眶浅,想到这儿鼻子一酸,眼泪就要夺眶而出。 钱鼎章一见之下,吓的双手乱摇,要死了这可是公众场合,一个大姑娘在自己面前泪雨缤纷,这个就说不清楚了。赶忙说到“我就是嘴上滑头,随口开个玩笑,名字免费给你想,保你满意” 听这一说,何姑娘转忧为喜,掏出手绢了掖了掖眼角,咬着粉嘟嘟的嘴唇说到“就是你,喜欢欺负人家,讨厌的要死”,说完后大概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不由的笑了起来。 这笑容落在钱鼎章眼里真如旭日初升温润明亮,心中一动说到“不妨叫若曦吧”,说着手指沾着茶水将二字写在桌面上,边解释“曦就是清晨的阳光,若是像,这个名字的意思就是你像清早的阳光一样” 何姑娘听到这儿,脸上的笑容更浓真如繁花着锦,钱鼎章收拢心神继续说到“曦还可以引申为时间,何若曦这个名字隐隐也带苍凉意境,和你江湖漂泊的身份也是切合的” “何若曦,何若曦,这名字好听意思也好,我喜欢的”何姑娘 “喜欢就好” “哎呦,时候差不多了,我要回去和姐姐默书了,你这里也要默的吧” 钱鼎章点点头。 “那我先回去了,把这个名字和姐姐说一声,她肯定也喜欢了。那我走了啊”说着站了起莱。 钱鼎章也起身拱手相送,何姑娘走了几步又折回来,期期艾艾的看着他,钱鼎章不解“可是还有事情?” “没,没啥事情,就是谢谢你,钱哥哥”说完脸一红扭头一溜烟的出了茶馆门。 钱鼎章看看掏出怀表看看时间已近上午十点,自己也吃饱喝足,茶馆里熙熙攘攘人来人往不利于静心默书,当下叫过堂倌会钞结账,暗地里还多塞了几个铜元到那堂倌手里。 二人年纪相仿本来就说得来,堂倌一见之下笑的眼睛都看不见了“小先生,年纪轻轻书说的好,出手也大方,将来肯定成大气,长的还神气,刚才那个小姑娘平时看到我们都是一副欠她多还她少的面孔,在你面前,啧啧,让她哭就哭,让他笑就笑,厉害啊,你说算起来我还比你大几个月,怎么在女人方面一点都不如你,隔壁阿花看我就像看到叫花子一样” “你话再多,我就告诉账房先生你拿小账了” “好好,好好,小先生慢走,慢走,我还要去招待客人”堂倌吓的一句话也不敢多说找个借口溜之大吉。 钱鼎章走出店门,这是个江南少见的暖和冬日,天上阳光灿烂还带了一丝薄云,太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仿佛每个毛孔都打开了在吸收温暖。正半闭眼睛踏上回蚕娘庙的路,耳边突然听到女子的尖叫声“让开,让开,我不跟你去” 赶忙睁眼,看到前方不远处的一条小夹弄里,何姑娘正被2个人围着,其中一人伸手去拉她,但被她闪过,夹弄本来就狭窄异常,几个来回后,何姑娘已经被逼得背靠墙。 钱鼎章脚下加紧几步,那二人只觉得一阵风从脸边略过,就看到何姑娘面前站了一个人。 双方打过照面才发现彼此认识,那两人原来是徐家的小管家,平时管着几个铺子,时不时的替徐家办点不适合老太爷大少爷亲自出面的事情,故而在镇上也有几分名气。 今天初五,各家铺子开张,两人一早就去各家铺子巡视,其实就是去抖抖威风,铺子掌柜不但要面带笑容洗耳恭听,听完后还要谢他们几块大洋的茶钱。 两人在镇上一圈走完,听着口袋里丁零当啷的洋钱声,心中开始发痒,路边找个酒馆推杯换盏起来。酒足饭饱后正好和何姑娘走个对脸,平时二人就对这个漂亮姑娘心有不轨,今天趁着几份酒劲唐突佳人,最初还只是风言风语,何姑娘虽然对着钱鼎章颇有泼辣之气,但这是知道钱乃谦谦君子不会对自己怎样,现在对上这个两个带有地痞气质的刁民,小姑娘顿时手足无措起来。 就在此时钱鼎章神兵天降般挡在她身前,心中不由砰砰直跳。 那两个管家一身看被坏了好事,嘴巴也不干净起来“识相点的赶紧让开,否则当心口眼不闭!”口眼不闭是江南常见的骂人话,意为惨遭横死,死的极惨,故而睁眼开口。 钱鼎章听了也不生气,对付这种人他还是有点办法的当下挺胸抬头往那二人走去,背在身后的双手轻摇暗示何姑娘事无大碍,两个小管家看到钱鼎章这么直愣愣的走过来,顿时往后退了几步,发现不对,刚要开口。 钱鼎章先说话了“二位是徐家下人,徐家在盛泽上可是一等一的大户,全镇谁不知道徐老太爷乐善好施,大公子为国效力,二公子又留日归来,真真正正的向阳门第积善之家,你们现在当街拦着这位小大姐,传扬出去对徐家可是不好啊”说完笑吟吟的看着二人。 “传扬出去?哼,盛泽这方圆几十里就是徐家天下传扬出去又如何?”说着二人同时上前一步,摩拳擦掌起来。身上的何姑娘吓的直拉他的长袍后备,钱鼎章依然背手向着那二人,却用自己的手背在何姑娘的手背上轻轻擦了两下示意她安心。 “如果,我是这里蚕农,今天只能硬吃闷亏了,但二位,钱某乃是一位说书的先生”突然间,钱鼎章用起来了舞台上的腔调,嗓音拔高,每个字都用了丹田气吐出,同时口中暗用劲道将话语声收拢,不再是朝四面扩散而是直冲二人而去。 如果旁边有人路过,只会觉得声音略大,但传到这二人耳中则仿佛是黄钟大吕,二人气势顿时一窒。 钱鼎章乘势直击打“说书先生讲究高台教化,劝恶扬善,在前清时,每逢初一十五还要在衙门口说皇榜读布告,我们浪迹江湖居无定所,日常只在各大热闹的码头行走卖艺,凭的无非是一张巧嘴,二位今天这个样子,倘若我回家后编成新书到处传唱,只怕不要三年五载,盛泽徐家的名声就要大大的不妙了。二位也听过《枪毙闫瑞生》《枪毙刘汉成》吧,到时候外洋码头都在传唱《枪毙徐家二管家》,倒也是一桩妙事,不知道那时节,老太爷会怎么收作你们两个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救美(下) 几句话一说,两个小管家的气焰顿消,他们可以仗着徐家的名头在镇里横行霸道,但对上这些浪迹江湖的弹词艺人还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除非杀人灭口。但现在毕竟是民国26年,乡绅的势力范围较之前清是大大的不如。当然真要弄死个把人也不是不行,这就要老太爷决断了,老太爷会不会为了自己两个小管家就下狠手呢?这还需要想么? “好好,好好,你今天硬出头,我们不和你一般见识,你以后行路上当心点,哼”这两人脑子倒也转得快,知道这样下去己方讨不到好处,赶紧收帆落蓬,临走前还不忘放句狠话。 钱鼎章笑笑混不放在心上,自己一个穿越者,如果连这种小狗腿子都没办法,今后还怎么混? 但他身后的何姑娘却不这么想,眼看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大男孩,三言两语就打发掉麻烦,一时眼睛有点发直。回过神来后发现,钱鼎章正看着自己表情似笑非笑,于是脸上红云又起“谢谢了,我先走了”说完扭头便走。 钱鼎章本想回客房,但看她腰肢摇曳的疾走而去,心中暗暗说到,这就是祸国殃民的料啊,再过几年彻底长开了还了得?只怕比她师傅露醉仙还要祸水。又怕她路上再遇到什么麻烦,便悄悄的跟在她背后,就这样目送着她进了寄居的同福居客栈后,才拍马回城。 回到客房,见钱逊之还在熟睡中,脸色已经恢复白皙,呼吸节奏也沉稳有力起来。心中大喜,蹑手蹑脚的拿起琵琶就要出去,忽然想起什么一拍脑门将琵琶放回原位,转而拿起义父随身不离的三弦,这才是唱单档的必备伴奏乐器。 端着三弦出客房,直奔蚕娘庙的后院而去,今天风和日丽,后院有几张供游人休息的长椅,正好可以用做练习场所。 初五大家都忙着接财神菩萨,这个蚕娘庙里香火便冷落下来,后院更是游人稀少,只有个本地人,在绕园而行。钱鼎章找了条干净的长椅坐下,将三弦放到身边,静一静气后,双目微闭,旁人看来他好像在打瞌睡,实际上则是进入一个玄而又玄的境地,仿佛自己高台在座,台下洋洋一片听客,而这一切是以一个第三者的视角呈现的。 于是台上的自己如何将今天要讲的书从头说到尾,何处该说,何处该唱,何处该噱,每一步都清清楚楚,而台下观众相对应的反应的清晰呈现出来。大概过了20分钟,脑中将下午要说的书段过完后,钱鼎章满意的长出一口气,操起三弦来,右手轻轻拨弄,三弦发出叮咚之音,随即他左手略扭轴头,将弦绷紧一些,右手又试着拨动几下,听到弦声较刚才略高几份便露出满意的笑容。 三弦本来是钱逊之在用,钱逊之年纪快近四旬,正是弹词艺人的黄金年纪,但在嗓音高亢上和才18岁的钱鼎章比起来还是略有不如。 将三弦音调定到自己的音高区域后,钱鼎章深吸一口气,挥手拨弦弹出一个前奏过门来,接着开口唱起来,这也是每日必修的早课。 自从接受穿越的事实后,钱鼎章卧床休息时脑子也没闲着,没想到竟然成为一个弹词艺人,总算上辈子小时候经常被爷爷奶奶抱着去书场,养成了听书的习惯,这一习惯就是20多年。肚子里存下的各种长篇或者开篇不计其数,其中大部分创作于敌伪孤岛时期乃至于49年之后,这算是他的一大财富。今天头一次放单档,只有出奇制胜才能彻底征服这些耳朵刁钻的老听客。让钱逊之也能多休息几天。这一肚子的存货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弦索叮咚一个过门弹过后,钱鼎章用小桑(假声)唱了起来 “唧唧机声日夜忙,(木兰是)频频叹息愁绪长。 惊闻可汗点兵卒,,又见兵书十数行。 卷卷都有爹名字,老父何堪征战场。 阿爷无大儿,木兰无兄长,(我)自恨钗环是女郎。 东市长鞭西市马,(愿将那)裙衫脱去换戎装。 登山涉水长途去,代父从军意气扬。 朝听溅溅黄河急,夜渡茫茫黑水长。 颦鼓隆隆山岳震,朔风猎猎旌旗张。 风驰电扫制强虏,跃马横枪战大荒。 关山万里如飞渡,铁衣染血映寒光。 转战十年才奏捷,归来天子坐明堂。 策勋十二转,赏赐百千强。 木兰不愿尚书郎,愿将明驼千里足,送儿早早回故乡。 爹娘闻女来,出廓相扶将。 姐姐闻妹来,帮我理红妆。 小弟闻姊来,欢呼舞欲狂。 磨刀霍霍向猪羊,一家喜气上面庞。 开我东阁门,坐我西阁床; 脱我战时袍,着我旧时裳; 当窗理云鬓,对镜贴花黄。 含笑出门寻伙伴,伙伴见她尽惊慌。 同行一十有余载,不知将军是女郎,谁说女儿不刚强!” 在钱鼎章原来生活的那个年代这首《新木兰辞》在弹词届的地位约等于《贵妃醉酒》之于京剧,《游园惊梦》之于昆曲。成就大跃进时期的这首新弹词,凝聚了当时弹词届所有名角大腕的心血努力,故而一出即红,可谓叫好又叫座的典范。现在是1937年,正是日寇磨刀霍霍的时候,整个东亚局势表面显得一派平和,但私底下有识之士都在担忧中日之战究竟何时暴发。那条引来鬼子窥探的途径盛泽的苏嘉线铁路,就是在长城抗战结束不久后即开始立项建设,其战略意义明眼人一望便知。在这个大环境下唱出这首《新木兰辞》既可以显得自己是能写能唱的多面手,另一方吗,大概也许没准也能起到惊醒世人的作用。 一首唱完,钱鼎章嗓音渐开,略一咳嗽清了清嗓子,又开始唱第二段 “这种苏州人连名搭姓叫我祝枝山,人人称我叫活玄坛(赵公明,被封为玄坛元帅)。 你晓得我家中有多少屋,一共房廊有千万间,前门在山海关,后门无锡惠泉山,走完苏州城还勿曾出我一个大门槛,东书房要到西书房里去,日长天光么难转回,当中还要住客栈。 到夜来不点灯油火,用那夜明珠粒粒亮非凡,大的好象咸鸭蛋,丢来扔去用么栈房堆,翡翠庭柱琉璃瓦,白玉街沿珊瑚栏,聚宝盆一只居,胜比当年沈万三。 新造花园真考究,用翡翠的亭,用白玉的台,用金子银子堆假山,摇钱树种了无其数,共总倒有三万三千三百三十三,水晶桥面裎裎亮,珠粉当他稻柴灰,奇南香独木雕成舟,拣一根丈二长格珊瑚当竹竿。 龙肝象肉家常便,这种老山人参只当他乃萝卜干,倘然家中有宾客到,无非格仙果与仙丹。东方朔合我去偷桃子,我昆仑山去过两三回,吕洞宾常常与我敲棋子,汉钟离无事搭我来瞎谈谈,韩湘子搭我倒痰盂罐,何仙姑勒我厨房间里烧小菜。 男女下人无其数,我拿仔一张点名单,点仔三年还勿曾点出来,他海阔天空言一席,真是胡言乱语瞎攀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路过的陈先生 和那曲正宫直调的《新木兰辞》不同,这段是《三笑》中的著名唱段《祝枝山说大话》,讲的是正月十五看花灯,周文宾说自己男扮女装起来比一般女性都要来的漂亮标致,祝枝山不信,二人打赌。周文宾早有预谋,悄悄将祝的单罩近视眼镜藏了起来。结果在街上看灯时高度近视眼的祝枝山看到了周所扮的大小姐,色迷心窍之下闹出种种笑话,这段就是祝向“大小姐”显摆家中阔气,期间种种炫耀牛皮满天飞,是一段极受听客欢迎的唱段。 但要唱好却不容易,在《三笑》中设定的祝枝山是一个沙哑的粗喉咙,演员演绎时必须憋着嗓子唱,倘若一个掌握不好用了自己的真声,就出了洋相,台下苹果核橘子皮飞上来也是常有。演员过分用力也不行,用力过度会导致嗓子从假沙哑变成真沙喉咙。这可真是万劫不复,唱京剧还有个沙喉咙麒麟童,靠着这把苍劲有力的嗓音红极一时,但弹词届中一旦嗓音沙哑失润那就是演艺生涯结束之时。 钱鼎章在用纯小嗓唱完《新木兰辞》后,几乎没做什么调整便将《祝枝山说大话》不加调整的一气呵成,单就这份功力也足以被听客们翘大拇指夸赞了。 今天第一次单档,不但要卖力还要卖巧。钱鼎章一边思忖一边又拨动三弦准备继续练习。 “啪啪啪啪啪”一阵鼓掌声打断了他,随着这掌声从旁边的梅花丛中钻出两个人来,鼓掌的是一个看起来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身穿一件铁灰色的棉袍,脖间一条开司米羊绒围巾,一头乌发剃成颇为现时少见的平头,长脸隆准,浓眉细眼,样貌清癯。初一看还以为是哪家大学的教授,但紧抿的嘴唇和两道深深的法令纹无声的昭示主人所承担的巨大压力。还有一人在他旁亦步亦趋,要么是保镖要么是随从,不过看体格和走路的姿势还是前者的可能性更大。 钱鼎章见他鼓掌而来,随手将三弦放下站起身来拱手到“小子乃是客寓其间的弹词艺人,见今日阳光晴朗,故而在此练声,倒是打扰这位先生游园的雅兴了,惭愧,惭愧” 那人拱手还礼“先生过谦了,我今日正好回乡省亲,路过盛泽,因为贱躯不适故而在此盘桓修整一天,不想倒是得闻天籁” 钱鼎章连忙答道“先生谬赞了,在下姓钱,名鼎章,鼎之鼎,文章之章,今日在此练习是为下午的登台做准备,不瞒先生,今日乃是小子第一次以单档临台,实在是内心潺潺,故而只能多做准备以求个心安” “哦?”那人满脸惊讶“钱先生竟然是第一次放单档?哦,对了,鄙姓陈,名训恩”顿了顿继续说道“以钱先生的才华年纪,才第一次放单,实在是不可思议” 钱鼎章见此人言辞文雅气势不凡想来也不像什么坏人,便将自己的情况的大略说了说。 陈先生抚掌大笑“钱逊之大名,本人虽然不常听曲但也多有耳闻,今日看来是雏凤清于老凤声了。对了我听钱先生刚才所唱的第一段开篇,当真是闻所未闻,看词意好像是化用了木兰辞意境,词曲贴合甚佳,钱先生唱的也好,一气呵成行云流水,嗓音清脆悦耳,毫无半点破绽可言。请问这是令尊新作么?” 钱鼎章有点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这首其实是小子前段时间卧病在床,百般无聊之下胡乱编写的,今天是第一次从头到尾完整唱出来,却引来陈先生这样的大家点评,实在是三生有幸” “噢!?”陈先生更是惊讶“看你年纪20应该不到就能自己化用古诗创作,厉害。厉害,只是陈某还想请教一下” “陈先生但说无妨” “我中华文明源远流长,自诗经开始,各种流传诗作何止万千,钱先生为何单单选了这首?”说完看着钱鼎章,嘴角边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 当下钱鼎章也不假思索,直接回答“自从前清以至丧权辱国,英法联军,八国联军相继侵略我华夏,甲午一战海军精华尽失,先总理创办黄埔推行宪政,本以为民国就此走上正轨,但东洋人狼子野心,918,长城抗战,何梅协定c华北抗战。又有一二八淞沪协定,萝卜头亡我之心非但不死,反而日渐膨胀,现下这个情形,表面看风平浪静,但我估计大概一年内,中日就要开战,而一旦开打,日军胜算极大,而我们除了人多之外,哪里有一点优势可言,故此,作为一个弹词艺人位卑不敢忘忧国,只是手无缚鸡之力,只能在三尺高台之上略尽绵薄了。吾国吾民都在沉沉昏睡,叫醒一个是一个了”越说越激动,想到八年抗战的牺牲,钱鼎章的语气渐渐高了起来。 “说的真好,古人云十步之内必有芳草,诚不我欺,刚才那段话堪为表率,只是你说中日年内必有一战,这是听谁说的?” “陈先生,我虽然是操了江湖业,但也进过几年学,加之我义父学问深厚,日常悉心教导之下中文洋文倒都识得一二,日常各大码头跑下来各种看尽报刊杂志,听尽野语村言,得出这个结果并不奇怪” 陈先生闻言略一沉吟,正要再问,他的保镖抬腕看了看手表,然后凑到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陈先生朝钱鼎章一笑“今日结识钱先生真是意外之喜,钱先生年纪轻轻见识斐然,只是现在有俗务缠身不得不告辞了,不知道钱先生今日在哪里开书,如果来得及我一定前来” 钱鼎章大喜,这个陈先生看上去就颇有身份,有这样的人坐镇台下,自己可以放心不少,当下恭恭谨谨的回道“中午12点在梅李书场准点开演,日场是两档,小子是首档,《三笑龙庭书》从12点说到2点,之后是另一位女弹词大家露醉仙的《玉蜻蜓》,这个更是值得一观,烦请先生到时一定赏光” 陈先生见他彬彬有礼应对得体,心绪大佳,“如果有时间定来观看”说完拱手而别。 钱鼎章理理心思,又抱起了三弦继续练习。 人如果认真专注于某件事物中的话,时间流逝起来总是飞快,不知不觉间,日头已经近天中,钱鼎章看看时间差不多,收起三弦回到客房。此时钱逊之已经醒来,见儿子抱着三弦进门知道他刚从外面吊嗓练习回来,显得颇为高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遇奸商 钱鼎章见他靠在床头,脸色还是有些青白,精气神却不错,连忙走到床前伸手在他额头上探了探,“爹爹,你热度都下去了,我给你倒杯茶吧”。 将茶递上后,他打开皮箱将专门登台演出时穿的皮袍取出换上,见钱逊之已经将杯中水都喝完,又替他倒满后,放在床头柜上,拿起三弦,想了想又把琵琶也带上。对钱鼎章说到“爹爹,我这就去上书了,你放心,虽然是第一次放单档登台,但跟着你走南闯北那么多年了,心里倒也是不怕”他倒安慰起父亲来。 钱逊之听了只是笑笑,“我这样子估计登台估计还要三天,这三天里就靠你了,书你只管说,宁可说的快一点也不要拖,把听客都留住,实在不行你跳过某些段落也行,只要说的流畅,等我身体好了上台,很多地方都可以补救的,放心去吧” “好的,那我走了,我刚才和隔壁的粥店打过招呼了,等会他们会送点清粥小菜过来的”言毕转身而去。钱逊之含笑目送他离开这才又躺了下去。 钱鼎章在去书场的路上顺手买了一个肉馒头边走边吃,这倒不是因为时间紧迫来不及吃饭,而是说书人的习惯,上场前不能吃太饱,吃太饱后人容易懒洋洋没精神,同样也不能不吃,饿着肚皮精气神不够同样说不出好书。更有部分老先生,因感于年老体衰精力不济,上台前在休息室中“香”上一筒。对于鸦片这个东西钱逊之向来是敬而远之,如果情况允许他甚至不会踏入烟室一步,生怕腾腾的烟气让人在不知不觉间上瘾,而来自于未来的钱鼎章对阿芙蓉也更深恶痛绝。 “哎呦,小先生今天来的早,才11点钟刚过,钱先生呢?”书场老板看到钱鼎章热情的问候起来。 “我父亲今天生病卧床不起,所以今天我要放单档了”钱鼎章语带歉意。 “这个,这个”书场老板面露不愉之色,说话也吞吞吐吐起来。 钱鼎章只能耐心的解释“父亲前几日为了照顾小子,每天说完书后都在四处奔波找寻郎中,疲劳过度导致病发,不过鹤年堂的郎中先生说只要静养个两三天即可痊愈,父亲便命我这几天唱单档,梅老板你放心,我拜师多年说噱弹唱也算精通,要不我先唱一支开篇,让你定定心?”说着抬脚就要往门里走去。 书场老板却小小的平移一步,堪堪挡在他面前,口中依然支吾,却不说个所以然出来。 “哼,这是要压我的签子钱啊”,钱鼎章是何等聪明人,脑中稍一转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所谓签子钱就是书场给说书人的的门票分成收入。眼下这位梅老板也是老江湖,行事说话滴水不漏,他要降低分成,却又怕自己亲口说出来,他日传扬出去落下个欺负落难艺人的恶名,这就在行当内坏了招牌,日后再邀请名角的话恐怕会有意想不到的麻烦。故而口中讷讷,却始终不让钱鼎章进门,要的就是他自己开口提出把分成降下来。 “奸商,奸商,无奸不商”钱鼎章内心感慨,转而又想自己的票房号召力和老父比也确实差太多,对方提这要求也不算过分,当下便考虑将这几日的拆账由四六分成改为对开。 “哎呀,这不是梅老板么,哎呦,还有小先生,那么冷的天你们站在门口面对面的做啥,像是麻将台上两只白板对煞”这时一阵银铃般的声音传来,二人不用扭头就知道是谁来了。如此清脆好听的苏白,除了那位大角露醉仙外还有哪位? 露醉仙口中说话脚下不停,从二人旁边走进书场,站在门里对二人招手“快点进来呀,里面炉子烧的红彤彤,多少暖和?” 此刻钱鼎章才看到露醉仙今天的打扮,被申城大小报纸称为“弹词女王,色艺双绝”的大角果然不同凡响。一头长发烫成最时髦的大波浪卷,刘海处用一只小小的钻石发卡固定住,露出光滑饱满的额头来,一件灰鼠皮长大衣,从下摆出隐约透出里面的湖绿色旗袍,脖子上一条貂皮毛领,双手笼在和大衣同色的灰鼠皮手笼中。被书场中的暖气一激,脸上红扑扑的更显娇艳,露醉仙十八岁成名,闯荡码头也已十载,算起来也要年近三旬,只是时间在她身上非但没有造成损害反而更增添了迷人的优雅气质。此刻见她笑语晏晏,钱鼎章心中大叫“好一个漂亮御姐。嗯,不对,现在流行叫小姐姐” 梅老板一见如此,也只能转身入内,钱鼎章也大大方方的跟了进去“露先生好”,“何姑娘也好”他客气的向二人打招呼。 露醉仙对他点头示意,却对梅老板说到“你们刚才说话我都听到了,明人面前不说暗话,大家都是这个行当的,你心里想什么他晓得”说着翘起兰花指指了指钱鼎章,“他心里想什么你也清楚”又将手指头从钱鼎章面前收回,轻轻的在老板肩膀上一戳。 梅老板如遭雷击顿时就是一哆嗦几乎站不稳脚跟,露醉仙见状收手掩口而笑,神情样貌好似一个18岁的少女般天真自然,这下别说老板和钱鼎章两个大男人看的失魂落魄,书场中早到的听客们见此场景也是个个色授魂与,旁边的何姑娘看的目瞪口呆,自己这个姐姐实在是太厉害了,难怪给沪上电台小报撰文写稿的一班轻薄文人提到露醉仙无不给其冠以“小妲己”“赛褒姒”“沉鱼落雁露”“闭月羞花仙”等尊号。也不见她如何使力,三言两语间便成了整个书场中的焦点。 露醉仙又冲着书场中听客点头致意一番后,对书场老板说到“你担心小钱先生不够叫座,这个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那么这样吧,我来出个主意” “露先生,请讲” “你也是内行,你说说看小钱先生的本事究竟如何?”露醉仙笑吟吟的看着他,梅老板这边立感坐立不安起来,大凡普通人被一个荣姿焕发的绝世美女盯着看上那么几秒钟都是这种反应。 “呃,呃”看得出梅老板在努力收敛心神,扭捏片刻后说道“小钱先生,说噱弹唱四样功课真是漂亮,不要说在我们这种乡下地方,就是放到申城去,也足够立足了,只是现在我去木牌上把钱先生名字擦掉,改成小钱先生一个人单档,怕是老听客不买账” “你说的也是,那这样,我给你点子,保证管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新式男女双档 “噢?”不但老板,钱鼎章和何姑娘都竖起耳朵来。 “你看,你这里两档书,平时都写,钱氏父子档,和我们这个姊妹档,好招揽生意,那么今天你就把牌子写成金童玉女档。” “啊”三人同感讶异 “金童么,自然是小钱先生,技艺娴熟长的也是一表人才,玉女么,你看我这个妹子如何?虽然年纪还轻稚气尚未脱尽,也是一副好皮囊,手下功夫也操练多年一日都不曾荒废,索性让她在开场时给小钱先生打个下手,一起配合两支开篇。可惜大家书路不一样否则倒是可以拼个男女双档说大书。” “呃,这个”梅老板沉吟片刻后一拍大腿“那就听露先生的,我们这里男女双档倒还从来没演过”说着向露醉仙拱手致谢,又对着何姑娘一拱手“那就拜托何姑娘了”言毕急冲冲去改水牌。 男女双档,在钱鼎章上一世里才是弹词最主流的搭配方式,双男档或者双女档反而颇为少见。但眼下男女档尚且属于新生事物,也就申城有这么几对而已,显然这是露醉仙在帮自己了,连忙向她拱手致谢。 露醉仙摆摆手“这都是小意思了,让我妹妹来当你下手弹琵琶,一个是因为你们父子虽然是光裕社出身,却没有那班老古董歧视女性不让女弹词上台的习气,二来也是谢谢你给小何改的新名字”。旁边的何姑娘顿时涨红了脸。 “在盛泽原来的名号已经打出去了,再临时改不合适。等过了正月半,剪书回申城后就用新名字,若曦,还真是雅俗共赏的好名字,要不是我这个号用了10年,也想请小先生帮忙取一个新的呢” “露先生,说笑了,说笑了,改名字的事情也是一时兴起,还怕露先生知道后怪罪呢。” “那好,你先去休息室准备准备吧,“随即又对何若曦说到”妹妹啊,你也去吧,我先客房养养精神,你两个开篇唱完后就回来先休息一会。”说完自顾自离开了书场。 钱鼎章这才发现,何若曦背后背着一只琵琶,显然这是露醉仙早就想到的,特地来帮衬。心中不由感动,冲着何若曦拱手,“何先生,一道去吧”。弹词艺人间彼此皆以先生来互称,钱鼎章这声何先生意味着将小姑娘当成了真正的搭班同行。后者大概也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被人这样称呼,有点手足无措起来,眼看钱鼎章前脚往休息室走去,不由得跟了上去。 两人正走着呢,就见梅老板捧着重写过的水牌子往门外走,边走边喊“各位老听客,今天有耳福哉,平时男双档女双档三个档都听过,今天是金童玉女配的男女双档唱开篇” 刚才梅c露c钱c何四人一番言谈已经引起大家注意,现在看到老板揭晓谜底,又见何钱二人一前一后往休息室走去,顿时起哄起来。钱鼎章倒是无所谓,后面的何若曦脸上有点挂不住,眼看要走到休息室门口不由得伸手拉了拉他衣服。 钱鼎章回头一看,见她满脸通红指了指休息室便站住脚跟不在往前走,心中明白她的意思,书场中会给说书人专门准备一间小小的休息室,室内桌椅板凳俱全,还有一张罗汉榻以备有(阿)芙蓉癖的先生们临时“香”一筒,眼下自己这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室,外间的闲人们只怕都要来听壁角或者起哄捣乱了。 随即对何若曦点点头,轻轻说道“你先进去,我自有分寸”,说完右手一摆做了个请的手势。何若曦见事已至此,也只好咬咬牙往里走去。 钱鼎章随即重重的咳嗽一声,见众人都被他这一声所吸引,拱手做了个罗圈揖朗声用苏白(苏州话)说到“各位老听客,各位父老” 听客中有人顿时乐“哎呀,怎么点还没到,先生就开书了?今天值回票了” 钱鼎章朝此人笑笑继续说道“小子前几日身染重疾,卧床不起几赴黄泉,所幸家严废寝忘食照料,又请来郎中先生。这个众位都是晓得的。现在小子全然康复,但家严却因操劳过度而卧床,经鹤年堂王老郎中诊断倒是无大碍,只是这三天内要静养,是说不得书了,只能有小子开单档” 清了清嗓子后继续说道“小子学艺多年虽然不敢说样样精通,但若登台献艺也勉强可称中规中矩,刚才蒙露醉仙先生抬爱,让小子与她爱徒拼档献艺唱几只开篇,男女双档在申城也属新事物,所以今天就要请各位老听客多多包涵了”言毕一躬到地。 众人见他大方磊落的把事情前因后果都交代清楚,又感念这对父子谋生不易,起哄声顿时低了下来。鹤年堂的王郎中更是说到“你们尽管去默书,只要登台卖力气就好”。 钱鼎章感激了对他拱手道谢,返身进了休息室,不过他长了个心眼,没有关门,反而将门开的笔直,以示自己二人清清白白。 何若曦已经将琵琶抱着怀中,见他进来便问道“你今天打算唱哪几段?可别太生僻的,我还没出师,会的不多” 钱鼎章也将三弦从布袋中取出,坐下后说到“我也不算出师,会的更少了,本来是想唱一个自己新编的,既然有你当下手,那唱老段子就更保险了” “你还会自己编书?”何若曦瞪大了眼。 “一个开篇而已,不算什么书” “哼,骗人,肯定是你父亲写的,你偷了来说是你自己弄的”何若曦在大庭广众下脸红的想个苹果,此刻对上钱鼎章倒是一点都不落下风。 “是不是我编的,以后有机会你问我爹爹便知道了,先对一下书吧,我唱的是徐调和令师的俞调有几分相似之处,不过我自己在行腔时又加了几个变化,你把琵琶给我,我弹了你就知道” 一曲弹罢,何若曦心中有数“大致是晓得你的行腔唱调了,今天打算唱啥” “打算先唱段《白蛇传》中的《捉白》,然后是《三笑》中的《祝枝山说大话》,这两段你可以么?” “倒是学过,要么你光弹三弦不要出声,我用琵琶伴奏了试试看。” “也好。。。” 两曲弹完,钱鼎章说到“我要默书了,你请自便”说完自顾自的闭上眼睛陷入沉默中,何若曦知道这是应有之意,也开始琢磨其如何给他配书。 “两位先生,请登台吧”书场堂倌的声音,将二人从各自的世界中拉回。掏出怀表看看,正是11点55分,对堂倌道了声谢,将罩衣脱去,露出里面的皮袍子来,又将脖领间的灰鼠领正了正,拿起三弦,先随堂倌走出房门。随即轻轻将门关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捉白》 何若曦在房中也将外罩的呢大衣脱下挂好,露出演出时专用的淡粉色斜襟丝绵短袄。她年纪未满,旗袍上身会显得过于刻意扮老成,这一身缎面短打装扮,让她看起来就像个小家碧玉般可人。拉开门见钱鼎章正在门前等候便轻轻说了声“登台吧”。一前一后穿过观众席往台上走去。 上得书台坐定,旁边就有堂倌拖长了声音高喊“开书哉”,连喊三次后偌大个书场寂然无声。 钱何二人,在台下时大感紧张,真登台后心中一片清明,两人对视一眼。钱鼎章说到“各位老听客,今天是我二人头一次拼档,如有不足之处,还请各位不吝指教,闲话少说,先请各位听一段《捉白》” 《捉白》说的是县官发签令衙役捉拿白娘子和小青到衙门审案,姿容绝代的双姝走上大街后,因为各式店家伙计都忙着看美人所以引出种种笑话,全篇没有一字在描述二人容貌,全靠大段对店伙的手忙脚乱的描述来引导观众想象白青二人/蛇?的美貌,其间连说带唱妙趣横生。 “白娘娘带着小青,一路上刚刚经过,各色店家做生意都没了心思”钱鼎章开口说道 “为啥”何若曦接口问道 钱鼎章拖了长音说到“大家看啊,看美人啊” “啊”字余音尚未散去何若曦随即素手挥弦奏起了过门,钱鼎章也拨动三弦唱了起来, “在肉店门前来经过,肉店伙计常熟人,看的美女么魂灵飞出么” “老板,买四文钱板油,回去熬猪油”何若曦学顾客要买肉 “一刀下去送掉两斤前夹心” 此时台下微有笑声 “在裁缝店门前来经过,裁缝店的老板么宁波人,看的佳人么魂灵飞”唱到这儿,钱鼎章用白口说到“裁缝师傅正在给人做一条裤子”,随即有弹弦而歌“西索西索,裤裆里面开个琵琶领” “在棺材店门前来经过,棺材店的伙计么苏州人,看的美女么魂灵飞出么” “伙计啊,我要4个小钉子,回家敲到墙上用来挂画”何若曦又学买钉子的顾客 “送出6根子孙钉”钱鼎章唱完这句又摆出一副愁脸自言自语说到“子孙钉么是钉棺材用的,好好人家谁去买口棺材放在家里?家里放棺材也就罢了,棺材瓤子可不好找”(子孙钉,古时用来将棺材盖钉上的特大号钉子) “轰”台下哄堂大笑,这是应有之意,钱何二人心中略定,继续唱曲。 。 。 。 。 “在茶馆店门前来经过,茶馆店的伙计无锡人,看的美女么魂灵飞出么” “堂倌啊,泡茶啊”何若曦又学茶客催促 “好啊,拿起铫(dia一)子往人的头颈里淋,哎呀你这是当我臭虫啊” 眼见台下众人个个乐的前仰后合,钱鼎章心中大喜,自己这头炮算是打出去了,不过为了效果更好一点,他决定再添上一把火,放个噱头。 噱头就是笑点,北方相声界叫包袱或者哏。如果这是书中本来就有的噱头,比如刚才唱词中伙计们因为看美人而犯下的错误叫做“肉里噱”,还有一种是演员根据场景临时加入的噱头则被称为“外插花”,钱鼎章要说的这个“外插花”还是拿露醉仙和何若曦逗乐,类似于相声中的“现挂”。 “各位老听客,听了小子的唱段,虽然是在笑,但我心里晓得各位是给我们面子”,听到台上演员这样说,听客们知道“外插花”要来了,个个收住笑容认真听着。 “为啥呢,白娘子和小青是生的标致,但是你们肯定想,你小家伙唱的那么热闹,自己又没看到过,是唱出来随便骗骗人的”。钱鼎章表情严肃的说道。台下更安静,旁边何若曦也不知道他葫芦里买的什么要,只是将手中的琵琶倒扣在书案上,睁大眼睛看着他。 “其实不对,小子我年纪虽然小,但是白娘子和小青这样的美人我还是见过的,不但我见过,各位老听客也见过”钱鼎章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把台下听客的好奇心都勾起来。 有忍不住的喊“小先生不要乱卖关子,我是没见过啊” 钱鼎章一笑,“那是你有眼不识金镶玉,你看啊,小青在此”说着右手三指收起食指中指并拢指向何若曦。 “啊”后者没想到,这个外插花插到了自己头上,一时没接住抛来的包袱,就这么吃惊的叫了出来。 接不住词本是行业大忌,但她年纪尚小又容貌秀丽,一惊之后随即明白这是在大大的夸奖自己,女孩子到低脸皮薄,这脸腾的一下又红了起来。 台下一众听客见她天真可爱的样子倒也觉得赏心悦目,怜惜之心起来,也就乐的哈哈大笑。 何若曦被突然袭击后,恨恨的瞪了钱鼎章一眼,意思是你作下的孽抖开的包袱,你自己赶紧收掉,我这里是没办法了。 钱鼎章故作严肃的对台下说到“啊,看样子,你们有人不认同啊,我和你们讲,现在是小青好说话,最多面孔红红,等会白娘子上台看到你们这样,脾气发起来,可是要水漫盛泽的啊”这个白娘子自然是指露醉仙了。 众人一想这对师徒就外貌而言却是已近绝色,说她们是白青二蛇倒也贴切,笑声又是四起。 钱鼎章见众人笑的差不多了,见何若曦还是瞪着自己一副气鼓鼓的模样心中促狭心思一起“大家不要笑哉,不要笑哉,再笑下去这小青要拿琵琶化成雌雄双剑把我三刀六洞,这样我就不能唱曲子哉” 何若曦闻言大窘,既不能看着这个可恶的上手,又不敢看台下,于是只好低头看脚面,这下子听客跟热闹了。台下有人就喊起来“小先生,快点去个光头,你就是法海和尚,好好的收了这小青吧,你们年纪倒是登对” 又有人反驳“法海收白娘子,这小先生法力不够” “怕什么,小先生家里不是还有个大先生嘛,等大先生毛病好转,亲自登台作法,收掉白娘子,这父子二人各收一美倒是一段佳话。” 一时间哄闹声将茶馆的房顶都要掀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初见砸场(上) 钱鼎章见此朝何若曦轻轻咳嗽一声,又挤挤眼,后者小嘴一扁,扭开头去。 待得哄笑声稍稍平复,钱鼎章说到“各位老听客,觉得小子唱的如何啊” “好”台下二百多号人,齐声大喊。 “那么小子再和小青合作一段如何啊”面带戏噱的问道 “轰”台下又笑成一片。 “你个小家伙不厚道,下次放噱头前,关照一声,害得我被茶水呛到”台下有人大声抱怨。 钱鼎章含笑点头“好的,下次,我随身带个电铃,要放噱头了,就按一下,大家就有准备了。你们讲阿好?但是呢,师傅教的放噱头要讲究冷不丁一下,要像夏天打雷那样既突然又猛烈,这样的噱头才是好噱头。先生说的,这个有句古话,怎么说来着?“说着以手支额作苦苦思索装。 旁边的的何若曦也好奇的瞪着大眼睛看他还能翻出什么花样来。 “对了”钱鼎章一拍大腿,“哎呦”随即又作出一幅痛苦的表情来“小子临台经验不不足,下手没轻重,刚才一记下去力道太大,回去要出乌青块的” 台下一阵哄笑,听客们发现这小家伙年纪不大,在台上的表现倒是一点都不怯场,插科打诨引得众人连连大笑。乡间日子清苦无聊,唯一的乐趣就是每日听书,一方面是听听故事情节,更主要的还是找由头好好大笑一番放松精神。 今天钱鼎章在台上噱头一个连着一个,不少还是现场抓哏拿身边的何若曦开刷,又贴切又新鲜,听客自然是大感满意。于是又有人起哄“关子不要卖哉,这个老古话是什么,快点说出来,否则,哼哼。。。” “想起来哉,古人说,这叫迅雷不及掩耳” 听客们一听,这个中规中矩,完全不好笑嘛。但碍于颜面也只能轻轻“哈哈”“”嘻嘻“几声,其间的勉强之意连何若曦都听得出来,不由担忧的看了钱鼎章一眼。前面铺垫足够,到最后翻包袱的时候,抖出的底不响,是行业大忌,一次还好,如果两着两次都这样,今天这书就别说了,因为听众的期待感都被打消了。钱鼎章却是不慌不忙又吐出四个字来“盗铃之势” 台下听客瞬间一愣,这叫什么词儿?虽然从未听到过这种说法,但好像还挺顺嘴的。 “迅雷不急眼盗铃之势。。。” “迅雷不急眼盗铃之势。。。”场下纷纷响起了听客们纳闷的复述声。 钱鼎章在台上又显出一番洋洋得意状态“各位,小子的学问还可以吧,要是放到前清考个秀才那是稳稳当当” “哈哈哈哈哈”这下听客们才算回过味来,几个老秀才,郎中或者念过书的当即笑的前仰后合,上午给钱逊之看病的王老郎中更是笑的口中茶水喷出,山羊胡子一撅一撅的说到“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哪能被你想出来的,简直闻所未闻”,这一说话又被呛得咳嗽起来,旁边有人赶紧上去敲背顺气,一阵忙乱。 “怎么被我想出来的?我还想说中秋节刚过我给各位拜个晚年,刚打开电梯的朋友们我们再把比分播报一遍,谁踢了马明宇的后腿,就怕你们听不懂”暗中感谢了一番韩乔生老师后,钱鼎章的手又在弦索上略略拨动,叮咚几声将大家的注意又拉回到他身上。 ”要么我再来一段《祝枝山说大话》吧” 按照弹词演出的一般规矩,开场开篇只唱一首随即进入正式的说书阶段。开篇的作用类似单口相声或者北方评书中的定场诗,目的是提醒听众马上就要正式开演,让大家有时间将嘴边的话赶紧说完或者挂起。类似连唱两段的颇为少见,一种是大角演员,比如蒋月泉公认的开篇之王,听客就是愿意听他唱。还有就是钱鼎章眼下的情况,说噱弹唱,说排在首位,不但表明“说”在整场演出中的重要性,也暗示“说”的难度是最大的,不单要技艺纯属,还要结合实际情况和台下观众产生互动,这才是好的“说”,而要做到这点远非一朝一夕之功,往往是在各大码头漂上数载才能略有心得。 眼下钱鼎章就是靠着弹唱来拖延时间,尽量增加观众对他的好感,几个老听客对此也心知肚明,见这小子噱头十足兼之唱腔也确实有绕梁三日之感,故而也没有嫌烦,反而是在高声叫好“那就再来一支!” 有了之前良好的互动作垫底,一直有些惴惴不安的何若曦也放松起来,一手琵琶弹得行云流水珠玉之声宛然,到低是经过露醉仙这种大家的调教,何若曦深谙做下手的规矩,曲调过门中规中矩全然以钱鼎章手中的三弦为马首,亦步亦趋,毫无卖弄技巧喧宾夺主之意,只是在弹奏几个过门时稍稍加入若干花活,端的是烘云托月。 一曲唱必,二人对视一眼都流露出棋逢对手将遇良才的惺惺之感,台下听客也是听的如痴如醉,见曲毕,个个死命鼓掌。何若曦见此,便站起身来对台下一躬“下面就请听钱先生的《三笑·追舟》,小女子暂且告辞,我们等会儿会”言毕抱着琵琶婷婷袅袅走下舞台,穿过观众席自出门而去。 钱鼎章目送她离去,当下抖擞精神开始入书,这回书也是以唱为主,兼顾说噱,正好符合他眼下的长处,又因为之前两只开篇圈住了全场听客的心,故而一路下来顺畅无比。钱鼎章心中估计,再唱一段后即可“小落回”,就是中场休息。 一档弹词要唱2个小时,其间会有一次15分钟的中场休息,行内谓之“小落回”,毕竟说书先生也不是铁打的,连唱两小时很容易造成倒嗓等情况的发生,且弹词有弹词的规矩书案上不能放茶水饮料,哪怕说书先生讲的口干舌燥也不能在台上喝水,要么登台前灌饱,但也没人习惯晃荡着一肚子水上台,所以这一刻钟的休息时间对说书者是难得的修整就会,个把有烟瘾的还能乘机烧个烟泡。不像京剧有饮场的规矩,名角唱的口干了,一挥手就有跟包的拿着茶壶上台伺候一口,然后接着唱,这点让弹词艺人艳慕不已。而听客可以借此上个厕所,外出走两步活动一下筋骨。 就在此时,听到台下传来一声暴喝“唱的什么垃圾,绞手巾,绞手巾”,钱鼎章还没看清是谁在发话就听到“嗖”一声,一个小物件夹着风声被掷了上来,赶紧扭头避过,那物打到他身后的木板发出“啪嗒”一声掉落在地,原来是个核桃。接着又避开飞上来的苹果核和吃了一半的桔子。 钱鼎章知道绞手巾是行话,说书先生一回书说完,书场堂倌就要送上一条热毛巾,让先生舒舒服服擦把脸,然后才施施然下台走人。书说到一半时候,听客这么喊就是在轰人下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初见砸场(中) “有人恶意闹场”钱鼎章心中雪亮,闪避的同时在观测台下状况,只见往台上扔东西的两个人,身上衣衫褴褛补丁摞补丁,头发乱蓬蓬像茅草窠,他年轻眼尖还瞥见这二人的手指甲缝中尽是一片黑泥。说书人行走江湖,自有一套江湖鉴人诀窍,眼看此二人这副做派钱鼎章觉得这应该就是两个常见的乡间二流子或者说无赖,用后世的话来讲就是流氓无产者。 通常他们是没有钱进书场听书的,碰到心肠好的书场老板会发发慈悲,让他们站在门外天井里“戤(gai,意为靠)壁角”蹭书听,但万万不会将他们放进书场中来,怕的是身上有跳蚤惊扰了其他客人。只是今天这两个人是怎么回事? 钱鼎章很快就明白了,在这两人隔壁的桌子上坐着两位熟人一早晨调戏何若曦的小管家。这做人耐心真差,上午被搅了好事,下午直接上门找场子来。 眼见有人捣乱,听客中有人看不下去,呵斥道“哪里来的瘪三,坐到场子听书,还捣乱,梅老板呢?赶他们出去!” “哎呦,你好大威风啊”一个不阴不阳的声音响起,正是其中一名外形消瘦的管家“别人也是买了票子进来的,书不好自然可以掀场,这是他们和台上小赤佬的事情,你还是不要多管闲事,省的多吃屁!”这话说的不客气之至,那打抱不平的听客初时要发作,但看清说话人之后,也只好硬陪着笑脸坐了下来。 无他,徐家在盛泽的势力范围是在太大,这听客是南货店的二掌柜,日常进货都要从徐家的铺子里走,如果此时得罪这二人,对自己日后的生意影响巨大,当下只能忍气吞声。 “哎呀,二位,二位,有话好说,嫌先生唱的不好么,可以下了台和先生提嘛,小先生年纪轻,经验资格不足,最喜欢你们这种老听客的指点了”梅老板赶忙出来打圆场“小先生,你说我说的阿对?” “确实,梅老板说的在理,小子年纪轻,临台经验不足,刚才不知道是哪里唱的不对,还请二位老听客雅正,小子必定洗耳恭听,奉为圭臬”钱鼎章如何不知道梅老板的意思,面对这种挑衅,也只能己方吃亏委曲求全。 不过他的话也说的很奥妙,掀我场子可以,但说出调调来,到低是哪里荒腔走班。眼看两个无赖二流子的样子,只怕斗大的字都不认识一箩筐哪里懂什么行腔走板,文绉绉的话看起来是在服软,实际上确实夹枪带棒给那二人难看。 果然,两个无赖一时间支支吾吾起来,眼看自己的威势要被对方夺去,一横心,将桌上的茶碗拿在手中往钱鼎章扔去,在书场中这是对说书人最大的羞辱,一旦茶碗飞上台,即意味着听客根本不认你的艺术,等于是在骂他是骗子了。 二无赖随即跳脚大骂“你爷爷管你什么腔调板眼,就是看你不顺眼,快卷铺盖滚蛋,否则当心打你个头开花” 梅老板是明白人,刚才那番景象都收在眼里,立刻去向那两个管家作揖“二位先生大人,看在在下薄面上这个事情还要请二位出手了,一点小意思,二位买杯茶喝”一面从怀里掏出几块洋钱来往二个管家手中塞。他以为对方只是要立个威风顺便敲敲竹杠,本着和气生财息事宁人的想法去哀求。 不料,那个瘦管家顺手接过袁大头,在手中抛了抛,伴随着银元相互碰撞的叮当声嬉皮笑脸的说道“这个事情,我们管不上啊,这是听客和说书小赤佬间的恩怨,小赤佬说的不好,老听客掀场扔茶碗是应当的。” “是啊,梅老板,你这个书场要开下去,就要多听听听客们的话,否则当心听客火气大起来把你这个书场一起砸掉”另一个胖管家说话没有瘦子那么阴测测,直接摆明车马在威胁,要么牺牲掉钱鼎章这个事情就算结束了,要么当心他的书场开不下去。 钱鼎章在台上气的额头青筋根根暴裂,一模长衫内襟中的备用钢丝弦,恨不得冲下台去在两个管家的脖子上绕上去几圈然后狠命收紧,勒得他们口鼻流血才算解恨。这两个家伙实在太坏了,自己不出手,找了两个无赖来砸场子,这样事情传扬出去和徐家就没有关系,倒是可以反咬一口说他技艺生疏才被人扔的茶碗。众口铄金,时间一长没人知道真相如何,反而是情节越是离奇夸张的事情传播的越广。 眼看书场老板也被训的退到一边唯唯诺诺,只能说到“你们这样做事,眼里还有法律王法么”,话一出口却后悔不已,自己知道徐老头把持当地治安多年,法律什么的说了也白说。其次这话一出,对方马上就知道自己这里是黔驴技穷了。但凡一方张口就说法律的,那半多是弱势群体,古往今来皆是如此概莫能外。 果然,他刚说完,门外传来一阵嬉皮笑脸的声音“法律?我们盛泽最律,徐老太爷当政时就拿过“模范所长”的牌匾,二公子从东洋又是学的法律回来,我这个当小警察的都知道,这个事情就是你个说书的小赤佬,学艺不精就上台骗钱,嘴巴里还没轻重,惹恼了老听客,赶紧滚蛋吧”钱鼎章一看,心中叫苦不迭,原来一个警察不紧不慢的走了进来,还和管家们打了个招呼,这番做派之下,整个书场里噤若寒蝉,连王老郎中都只能低下头去。 此刻,看着洋洋得意的警察,管家们,钱鼎章眼中要喷出火来,但一想到尚在卧病的老父,又只能咬咬牙服软“二位批评的是,是小子学艺不精,让二位听客笑话了,小子向几位鞠躬赔罪。”一开始说的是二位,最后又说是向“几位”鞠躬赔罪,言下之意就是向管家们认栽了。 咬紧牙关一躬到地,然而那瘦管家却不依不饶“刚才听客是让你们卷铺盖滚蛋,识相点的自己滚,否则警察老爷拿手铐铐你们进去!” “要么,你给警察老爷还有我们弟兄磕三个头,叫声爷爷,倒也可以放你条生路”胖管家说道。 全场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在替钱鼎章担心,梅老板暗暗给他使眼色,意思是赶紧走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初见砸场(下) 钱鼎章气得浑身发抖,“几位,家父身染重疾,可否宽限几日,待家父痊愈后,我父子立刻离开” “宽限几日?法律上倒也讲得通,这样吧,宽限一日你付100大洋出来,两天180,三天250,你说说书也不容易,给你打个折扣,足尺加三,到第四天就不收你钱了。就当是做好事与人为善了,如何”那警察嬉皮笑脸的说到。 “你们这是要逼死人?!”钱鼎章忽然大喝。 “你也配当人?小赤佬,你们父子早晚是两具路倒尸,不逼也要死的,所以又如何,不过早一天晚一天的事情”瘦管家阴测测说到的。 “欺人太甚”钱鼎章只觉得热血上涌,毕竟只是18岁的少年,当下不管不顾的从台上跳下,挥拳直冲对方面门打去,他样貌文弱,但身体素质着实不差,钱逊之从小就教他过不少搏击本事,行走江湖不求伤人,但自保之力总是要有的。 钱鼎章估计自己这一拳足以能将这个可恶的瘦子打的丧失反抗能力,至于打完后怎么办?先打完再说吧。 不料,他人尚在半空,却见旁边横着窜出条黑影来,一把抱住他大腿,原来是之前扔茶碗的无赖。两人重重的摔倒在地,钱鼎章正痛彻心扉间,另一个无赖也蹿上前来,就这样钱鼎章被二人死死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嘻嘻嘻,警官你都看到了啊,这个小册老被掀台后,不但不思悔改,反而发了失心疯,要打人,我么只好自保了”说着对拿两个无赖眼睛一瞪“把小畜生的右手,按到地上”说完,他自己随手拿起个茶碗来,在手中略一掂量后撇撇嘴将其顺手往地上一扔。“啪”茶壶落地碎成一地的锋利残渣,廋管家看了看撇撇嘴,有接二两三的砸掉好几个。 那两无赖见状,用脚讲碎片略加归拢,随即二人合力死命的将钱鼎章的右手挪到碎片上,钱鼎章奋力挣扎,那警察一见,一脚重重的踢在他大腿上。 警察所穿的皮鞋鞋尖内包钢片,这一脚上去,钱鼎章只觉得好似被大锤砸了一下,痛的整个人都蜷缩起来。二无赖乘机将他手放到碎片上,瘦子管家狞笑着举起一张方凳来,慢慢踱向钱鼎章“啧啧,还枪毙徐府二管家,我倒要看看你没了双手,还怎么跑江湖唱曲!” “管家先生,放他一条生路吧,小家伙年纪轻做事不知道轻重,今天这番敲打也够了,让他父子马上滚蛋,新年里还是不要见红吧”说话的是王老郎中,他神色恭敬的劝到。 “老棺材,轮不到你说话,当心你的医馆被砸”瘦子说着抡起方凳就往钱鼎章右手砸去。 “啊”钱鼎章撕心裂肺的叫道,他彻底绝望了,没想到刚到这个世界才几天就要经历如此残酷的事情,想到尚在卧床的老父,顿时百感交集,发出绝望之极的嘶吼来。 瘦子满脸狞笑,手中方凳去势不减。 “啪” 只听见一声脆响后,瘦子捂住手腕痛苦的满地打滚“啊。。。。。。。” 书场中所有人都大吃一惊,抬头往声响处看去,声音是从门外传来,众人只见两人身影从门外走入,当先一个升高八尺的昂藏大汉,虽然穿着长衫却无法掩饰他满脸的凶悍之相,青虚虚的络腮胡茬配上同样看得到靑虚虚头皮的断发,手中还提着一把冒着袅袅青烟的手枪,说是手枪枪身却大的吓死人,那警察自以为见多识广却从未见过如此之大的手枪。 当心颤颤巍巍的说道“民国世界郎朗乾坤,你们公然持枪械,还有王法嘛?” “对对,这里浙江,这委员长故乡,是民国,你们还知道王法嘛?”两个管家也抖抖索索的说道,胖管家身下已然有了一滩水渍。 刚才怎么说来着?拿法律说事那是弱者所为。 那持枪大汉并不言语,只是将枪口对准这三人,在大汉后又走进一人来,年纪五十多岁,相貌清癯,一眼望去仿佛是哪所大学的教授。 钱鼎章一见大喜“陈先生!?陈先生救我!!” 正是早晨在蚕娘庙后院中和他攀谈许久的陈先生,眼见那两个无赖依然按住钱鼎章,便朝那大汉努努嘴。大汉见状,两个大步冲到跟前,飞起两脚将那两个无赖踢出好远。钱鼎章身上轻松,便一股脑儿的站了起来“多谢陈先生相救,先生倘若晚来一步,小子。。。。。”,语声一窒,说不出话来。 那陈先生拍拍他肩膀“陈某忙于公事,来的晚了一步,索性尚无大碍” “统统不许动!”又是一声大喝从门外传来“我是本镇警察局长,举枪,瞄准,谁乱动谁见阎王!”。众人扭头看去,只见盛泽的警察局长带着个警察正端着枪瞄准众人。 原来,徐家两个管家上午在钱鼎章处吃瘪后,越想越气,两人这几年仗着徐家的名头在镇上也有几分名头和人脉,当下就去警察局找人商议。警察局局长本来是徐怀镜一手提拔的,在做局长前就是徐家心腹管家,一见自己小辈被一个外来的说书人抹了面子,当下火大。派出一个警察随二人去砸场,吃午饭时又觉得这正好是个抖威风的好时机,顺带着还能去镇上转一圈,收点好处来。于是点了几个警察带着长枪就去了。 结果却撞上一条大鱼,持枪歹徒在任何朝代都是大案要案,局长一见之下顿时惊呼祖宗保佑,徐老太爷保佑。幸亏没听家里黄脸婆新春不能动刀兵的说法。这次可是个天大的功劳了,没准就能往省里升一升。 只是,自己这番做派下来,好像对目标用处不大。那个看起来颇有亡命徒样子的壮汉端枪的手动都没动过,就是那个中老年文人也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 那边胖管家一见己方来了救兵,胆气也回到身上,见壮汉的枪口正对着和他们同来的警察,当下觉得有便宜可占,整个人合身扑上要去夺枪,也不见那大汉怎生举动,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胖管家便横着飞出门外,他体型巨大顿时砸倒了好几个持枪警察。局长见了,拔出手枪对天鸣枪示警“放下枪,否则不客气了”还有没被砸倒的警察也纷纷动枪栓,气氛紧张的一触即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可怕的陈先生 那陈先生看到这番场面,心中如何不知,脸上的青气一闪而过。冷笑着摇摇头,对那大汉说道“给他们看看枪证吧”,大汉闻言,右手持枪不动,左手从怀里掏出个褐皮小本子来,封面上印着烫金大字“持枪证”。 警察局长的脸色有点不好看起来,能掏出这种褐皮枪证来的,只有权贵,权是指中央里的高级政务人员或者一方封疆大吏,贵就更不提了,但军事参议院里养着的一溜儿北洋时期的上将也就其本人能有这么个本子而已。自己的徐家老太爷也是万万没资格去申领这本子的,当然家里长枪短火几十条,但这种都是私下藏的,绝对无法见光。 眼看这样,局长开始绷不住,但硬撑也要再撑一会儿,因为他带人出来前,派手下给徐家二位公子都报了个信,算是表忠心,另一方面也是让这二位有个横行乡里抖威风的机会。眼下他一边不停的擦汗一边心中为自己这个主意击节赞叹,只要大公子来,事情就能好办不少,大公子在县党部工作时间不长,但却是省党部直接派下的认命,做段时间就要调回去大用,在省里,乃至中央党务系统有不少熟人。 江湖人碰面要盘道,政务机关的碰头更要盘,这样才能避免冲突携手发财。反过来,如果双方路道不和,那么接下来你死我活也是正常。 想到此处咽了口口水说到“不管你是谁,在这里只能听我的,放下枪,有话好说”,最后一句几近求饶了。 恰巧,这时候徐家二位公子联袂而来,走在前面的是那位正是他最后的依仗,徐家大少爷,嘉兴县县党部秘书长徐奉乾。 徐奉乾得了报信后本来是懒得再走一趟,他年纪轻轻已经做到要害部门之位,日后前途无量,对横行乡里这种事情已经没有足够兴趣,奈何他弟弟刚从日本回来,眼见有机会抖抖家族威风,不由分说拖了大哥一起来。 只是快到了茶馆,却看到情况似乎有点不妙,眼看有人在盛泽闹事,连警察局长都弹压不下去,徐奉乾心中火气,冲上去骂道“这点事情都办不好” 那局长见来了救星,慌忙立正敬礼“大公子,不是办不好,里面的人手里有枪,还有。。。” “他们有枪,你手里的是什么,对非法持枪的刁民,你怎么心软,开枪!”徐奉乾打断他的话语,冷冷下令。 “还有还有枪证。。。”局长赶紧补充。 “嗯?”徐公子心里咯噔一下,走进茶馆。 “不知道是何方高人驾临盛泽啊”他冲着陈先生拱拱手,话是客气话,但看那个用下巴颏看人的样子,显然是没把对方放在眼里。 陈先生冷冷的看着他,却不答话。他样貌文弱,除了两条深刻的和他年纪完全不相称的法令纹说明主人日常忧思多虑外,完全就是一副书生外表。此刻却动了怒气,眼神锐利似刀冷冰刺骨。徐奉乾被他一看之下,顿时觉得手脚发寒,心中发虚,往后退了两步“你,你到底是谁?” “姓陈,名训恩,你又是何人”陈先生用非常轻的声音说到 “”徐奉乾满脸疑惑,这个名字好像没听说过啊,不过他为对方气势所慑还是自报家门“本人徐奉乾,现任嘉兴县县党部秘书长,我看你也面生,既然事情都这样了,大家各退一步吧”他觉得这个名字没听到过,又见对方虽然器宇轩昂,但报名的声音极轻,以为对方心中有鬼。所以应该不是什么大人物,可能是大人物的亲戚出来游玩,然后大人物派保镖保护,这不就是狐假虎威么,既然不是真老虎那么也不用太过畏惧,故而语中又带了几分轻慢之音。 “你大概在想,陈训恩这个名字听都没听到过,眼前这个人大概是不入你徐大少的法眼了。”陈先生踏上一步几乎凑到徐奉乾的耳朵边悄声道“我刚才话只说了一半,同僚日常都叫我一声:畏垒“ “畏垒?,陈畏垒”徐奉乾脑子急速转动起来。 “啊!!”忽然他想到了什么似的,浑身上下如同筛糠的般的抖了起来,脸色也由白变红由红又转青,最后竟然是一片死灰。 “噗通”他竟然吓的跌坐在地,这一跌下来,反而是把他摔醒了一般,立刻改坐为跪,朝着陈先生磕头不止。 这下所有人都齐齐看着这位陈先生,而他本人脸色阴沉,仿佛隐藏着无穷的雷火。 钱鼎章也在极力回忆,这位大号好像是听到过但具体是谁想不起来啊,能让一个一个县党部秘书长当众跪下磕头的,一般党国大员都没这个威力,除非是蒋介石亲至。 ??蒋介石??,脑中灵光一闪,顿时知道眼前人是谁了,委员长侍从室第二处处长陈布雷,被誉为“领袖文胆,总裁智囊”,换而言之,他是蒋介石最心腹的政治秘书! 中国历朝以来,当权者维护统治无非是靠“三爷”即“少爷,师爷,姑爷”。少爷是继承人,姑爷是外人,所以前者只能管大事所谓大事无非是权,后者则不能管大事只能管管各种钱,权钱二者间的空白地域就是师爷们表演的舞台了,多少黑白勾兑,多少阳奉阴违都是把持在师爷手中。 在中国传统文化下,师爷虽然职务不高,声望不响,但手中掌握的政治资源可着实不小。古人说宰相门房七品官,这还是只是宰相的门房。现在对上的这位可是正儿八经的天子依仗。硬要打比方的话,他这个职位和大明的司礼监掌印相差仿佛,只是权势更重,陈布雷本身就是文官系统中的佼佼者,他的文官同僚对他的态度和大明朝文官不把死太监当人的惯例存在天壤之别,整个kt官场中他只需要对蒋介石一人负责即可,没有其他或者着势力能对其进行肘制。 难怪徐奉乾要磕头,陈布雷要碾死他真的是不费吹灰之力,只要挑个时候将实情告知蒋介石,那么别说他一个县党部秘书长就是徐家被连根拔起于须臾。 陈布雷厌恶的看了眼徐大少“你把人都带走,自己回县党部思过” “是,是,畏垒先生,教训的是,我这就走”说完对着那局长就是两巴掌。 “警察局长乃是公务人员,你竟然随便打骂视之如家奴一般,徐家好威风啊”陈布雷早年报人出身,被蒋介石慧眼发掘后在浙江任职多年,于小民稼穑之苦多有了解,不似一般kt官员精英色彩浓郁,懒得亲近民生。 见陈布雷如此说话,徐奉乾又跪下梆梆的磕头,前者脸上青气更甚,当下也不理他,转过身去对着书场中的听客一拱手“陈某路过此处,多有打扰各位乡亲,还请各位自便” 说完又对钱鼎章说到“你与我来”,便往那间休息室走去。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科普的分割线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弹词这个词现在已经很少用到,取而代之的是评弹,各位在各种报刊杂志或者影视节目中看到的多是评弹。 评弹是弹词和评话集合而成,是49年后整理地方曲艺的一项“德政” 弹词弹词,顾名思义就是边弹边唱词。评话则是只说不唱。等等我觉得这些好像以前说过。咳咳 先来考据一番弹词,最早见于史料是明田汝成的《西湖游览志馀》(1547年)“优人百戏,击毬关扑,渔鼓弹词,声音鼎沸”。但对于表演形式依然缺乏足够考证,也有观点认为元朝就有,但缺乏足够证据。和评话一样都是流传到苏州后与当地方言相结合成为一种新的曲艺方式。本文所讲的其实是苏州弹词,其它还有扬州弹词,贵州弹词长沙弹词等。只是现状更为惨淡。 文中经常出现说书一次,这也是俗称。评话被称为大书,弹词称为小书。钱氏父子所擅长的《三笑》被称为小书之王,而《三国》就是大书之王了。 目前还在表演的评弹曲目大致分为三类,一类书:49年前就有流传至今的长篇,比如评话的《三国》《说岳》《英烈》《隋唐》,弹词有《三笑》《描金凤》《珍珠塔》等,还有些近代的《啼笑因缘》《秋海棠》等。三类书是指49年后编排的当代题材《林海雪原》《苦菜花》《铁道游击队》等。一和三之间还有个二,二类书使之49年后出现的非现代题材书目比如《将相和》《武松》《王十朋》等。坦率的说目前能看到的一类书基本都是精品,三类书呢,反正现在基本没人听也没人演。二类书部分还在继续上演。 49年后评弹是所有戏曲曲艺中遭受迫害最严重的曲艺,原因是主管意识形态的讲过一句话“评弹靡靡之音听了要死人的!”。至于她为什么要这样说,请听下回! 妈的手一抖又超过500字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秘禀 “其实我在门外站了一会儿了,刚才那些我从头到尾都看到了,直到最后才出手,让你受委屈了”陈布雷开门见山。 此刻,陈布雷坐在椅子上,钱鼎章则站在面前,前者倒是几次要他坐下,见他不肯,也就不再勉强,那个保镖也收起了枪站在门口守卫。 钱鼎章见陈布雷如此坦陈倒也是一愣,随即一躬到地“今天不是陈先生,钱某父子今后在这人间。。。”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实在,无法形容,故而感谢先生还来不及,怎敢有嗔怪之心。另外,请陈先生给我一分钟时间,我要出去和各位父老交待一声,可好?” “交待?”陈布雷好奇“好吧,你快些” 钱鼎章走到休息室门口,听客们此时正成群聚在一起窃窃私语,毕竟向来横行乡里的徐家大公子当场磕头如捣蒜的情景还是给这些淳朴乡人们以很大的冲击。 钱鼎章站在休息室门口一声咳嗽将众人吸引过来“各位父老,各位乡亲,刚才小子被宵小掀场,幸得陈先生相救也亏了各位替小子讲话,这才侥幸无恙。也让各位父老受惊了,现在是小落会时间,一刻钟,继续开书,还往各位捧场”说完又是一躬到地。 “你还要说下去?”回到休息室内,陈布雷吃惊不已。 “好教畏垒先生得知,这是我辈规矩,当年在三皇老爷像前磕头时就有言,书比命重。开书了就要说下去,哪怕拼命也在所不惜。”钱鼎章神色俨然“用西洋的新话来讲,这叫pr一fessi一nal ethics,职业道德” “你还懂英文?” “家父闲来无事时教过我一点,之后跑码头时偶尔也拿本书翻翻,一点雕虫小技,不值一哂” “草莽中真有大才啊。”感慨了一句后有说到“言归正传,刚才的事情,你当真一点愤恨之情都没有?”陈布雷将话题又拉回。 这是什么意思?钱鼎章大惑不解,刚才他借出去宣布下半场继续的时候,脑子就快速的轮过一遍,进门后那句带有自责之意的话说大概可以理解为一种上位者对下位者特有的歉意表达方式,上位者微露愧疚之意,下位者及时阻止,这样一来一去的回合后,前者勉强可以安抚自己良心,后者也许会因为自己的识趣来保住前者的颜面而得到一些额外的收获。 民国的世界就是这么残酷,人与人之间等级森严,要想平等对话那是想都不用想的。即便是这种微妙的表达歉意的方式,也不是每个上位者都乐于施舍出来,无他,因为在他们眼里,这个时代的底层人民较之蝼蚁也相差无妨。 只是现在他又一次将话题扯回去,这又代表着什么?钱鼎章决定冒险一试“畏垒先生既然再次询问,想来是对小子之前的回答不甚满意,畏垒先生久居高位阅人无数,小子这种初出茅庐的小江湖在先生眼里自然是一眼望到底的,不瞒先生说,一点怨怼之情都没有那也是假的,毕竟刚才只要再晚一步,或者这位大哥的枪法稍微差一点,我这只吃饭的右手就完了,多年的辛苦也就付诸东流。倘若先生至此场景,不知会作何感想?”轻轻巧巧又将皮球踢了回去。 不待陈布雷回答,钱鼎章又说到“但这一切和先生的救命大恩比起来,实在是不值一提,没有先生今日之举,我父子今后生计不知将如何,小子代父亲钱公上逊下之,拜谢畏垒先生”言毕恭敬鞠躬。 “妙妙妙,你这个小家伙,看看20不到,这份心性着实可贵,不错我这次是回乡省亲,但实际上也担着监察地方一责,真是不看不知道啊”说到这里脸色又是一片铁青“北伐成功十年,好不容易国家元气稍有回复,但外有东洋人虎视眈眈,内有心腹大患。这帮乡绅官员,不思造福桑梓,反而鱼肉百姓,这个事情我等会就电报南京,这两天我都在盛泽,等南京派人来,你是重要证人,这几天就不要乱跑,免得到时候找不人。这是其一。” “其二,我头上还有个中宣部次长的头衔,主管全国宣传教化,上午你那一席谈话和那首《新木兰辞》给我很大启发,我有个不情之请,还希望钱先生帮忙配合” 钱鼎章眼珠一转,鉴貌辨色便知道陈布雷想说说什么,当下一拱手“位卑未敢忘忧国,先生如果觉得小子那首习作还有几分可取处的话,小子今晚就将词曲录下,明日送到畏垒先生住处,另附上若干演唱诀窍。小子还可承应,日后如有类似新作,一律抄录副本呈送先生处,至于如何让其广为传唱起到惊醒国人的效果,那就全靠先生了” “好好好”陈布雷又是一叠声夸奖到,今天和这个小子说话实在舒服,态度恭敬而不猥琐,磊落光明,正对自己胃口。他本是一介文人,得蒋介石青眼,拔简于众后又随侍于侧,士为知己者死的传统士大夫性子上来后,整日埋首于文牍往来于达官,为了工作事业将自己原来那狷介的文士做派抛在脑后,可夜深人静时却也难免辗转反侧真想挂冠而去效法枕石漱流的先贤,但每每想到此处换来的总是一声叹息和武侯那句“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此刻,见到这个年纪轻轻的小艺人竟然隐约起了知己之感,当下掏出一张自己的名片,拔出钢笔在名片背后写到“偶遇鼎章小友,惠存作念,愚兄布雷”,随后将名片递给钱鼎章“这张片子收好,日后行走江湖或可保你平安” 钱鼎章恭恭谨谨接过,贴身放好,这可是护身符啊,只要kt在大陆一天,有这张东西在就能保自己父子一天平安,随即又想到历史上的陈布雷在49年因对时事绝望而自伐,神情一黯轻轻叹了口气。 陈布雷在旁边看的分明,这小子初接过名片的时候欣喜若狂的表情不似作伪,怎么又突然叹起了气来,不由问道“你有心事?” 他一问,倒真把钱鼎章的心事勾起来。当下走到陈布雷跟前,弯下腰凑到他耳朵边说到“小子有事关国家的重要事情禀报,不知道哪里说话方便?”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科普的分割线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科普还是放在正文后吧,万一哪天被和谐了,好歹还能在别的地方捞到全尸。 书接上回,为神马蓝苹对评弹下了如此恶毒的考语呢?哎,也是评弹界自己做事欠思量,经过几次运动“割尾巴”后,评弹界也怕了,就想拍拍上面马屁好让自己的处境来的轻松些。正好她来上海市场文化工作,上海评弹团就选了一个49年后新编的弹词送上去供御览《蝶兰花·答李淑一》。。。。。。 这个事情,做的实在是。。。。 《炎黄春秋》201504期等在李公朴先生的女儿张国男女士回忆录,张曾担任过江的俄文翻译,据他回忆57年《蝶恋花》公开发表后,江大吃其醋,对她老公说到“你怀念杨开慧我还怀念唐纳”,后来还找人要唐纳在法国的联系方式。这个自然是不会给她的。因为!敲黑板!重点来了!唐纳是我共在欧洲的高级谍报人员!一一叶永烈《唐纳的真实身份》 2008年在纪念叶帅诞辰xx年的时候,刊登出一张照片78年唐纳回国,我军情报工作创始人叶帅,中调部部长罗青长(央视中常见的那个罗援少将的老子)叶选宁(后任总政治部对外联络处处长),叶选基和唐纳的合照,而且照片中没有出现唐夫人,说明这是情报机构的内部会面。这段也出自叶永烈! 说回评弹,蝶恋花是诱因,核心在于评弹本身和当时的政治需求格格不入,弹词唱的都是才子佳人男欢女爱,有些东西尺度放到现在也算是大的。比如《玉蜻蜓》中有家有室的金贵升去庵堂里搞尼姑。。。。《三笑》里的唐伯虎有了八个漂亮老婆还不知足,定要去找个“定海针风磨铜”般的角色美女镇住后宫。其间某些噱头也是在是让人满脸黑线。 下回再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 临时特工钱鼎章 “当真?” “不敢欺瞒长者” “李光彪”陈布雷喊道,门口那大汉应声后走了进来,“他是委员长的贴身侍卫,这次我回乡委员长怕路上不靖,特地让他一路相随,今天也是亏的他了” “多谢,李先生救命之恩”钱鼎章闻弦歌而知雅意,拱手为礼一躬到地 李光彪依然是那幅不苟言笑的表情,也拱手还礼口称不敢当,眼中却微有笑意。 “光彪,钱先生要想和我说个要紧事情,不知道这个房间是否可靠,麻烦你看一下” “先生,请稍等”随后,只见李光彪在房间中一阵游走,眼光所向,伸手所触皆是各种不引人注意的旮旯角落,休息室面积极小,一支烟都不到的功夫李光彪对陈布雷说到“室内无碍,先生再稍候”说完奔出房间。片刻后回来,气息微乱“房间周围隔壁也看过,只要不过分大声,这里说话还是安全的,我去门外守着,先生有事叫我”说完自走出去并将门带上。 “你说吧,什么大事”陈布雷神情严肃的问道 于是借此机会钱鼎章将那河本庙祝和徐奉容的事情原原本本都讲了出来,他说的极有技巧前半段只是单纯的描述自己的所见所闻,后半段才是自己的相关分析。一席话间完美的做到了陈述事实和表达观点的相分离,这也是前世当小白领给老板们汇报练出来的,单就表达方式和能力而言,只要钱鼎章愿意他就是这个时代最顶尖的汇报者。 呃,这好像也没什么值得光彩。。。。 在如此优秀的阐述下,陈布雷越听越心惊。当钱鼎章最后隐约点出,苏嘉线是为了防止长城抗战那种后勤不继的情况发生而特地修建的战略铁路,而日本人极有可能借此实行大规模快速调兵抄堵中方后路,甚至在必要时可以通过铁路进行超越追击的时候。向来冷静的陈布雷也坐不住了。“啪”他一拍椅子扶手站起来,死死盯着钱鼎章“刚才所说,句句属实?” “句句属实,皆是小子亲眼所见!” “那你为何之前不报官?” “报官?徐家把持乡里警察党务久矣,想来这政务系统也被他们渗透的差不多了,我倒是想去找,但不知道驻地”钱鼎章双手一摊。 “抱歉,抱歉,是我失态了。没想到日人心机如此之深,竟然有特工人员冒充庙祝长期潜伏多年,只怕这么多年来盛泽所以的政治经济资料日方是了如指掌了” “那如果今天没发生这些事情你打算如何处理此事”陈布雷想了想又问到 “他们约的是四点半前后,那时候我正好下了书,我想是跟着去看看,见机行事,但能起多大作用不好说,也就是让自己的良心过得去” “好一个让自己良心过得去,倘若四万万中国人每人都能让自己的良心过得去,区区东洋人何足道哉?”陈布雷感慨到。“只是不瞒你说,这个特工情报方面,我也不是内行,怎么办呢” “你不是,我是啊,老子上辈子各种情报学的专业书籍和案例可是没少看,尤其49年后的各种精彩反特战案例,随便抖几个出来,灭掉萝卜头的情报机构还不是和玩儿一样,那个位面共和国的情治系统可是对上克格勃c格鲁乌,cia都毫不逊色啊”只是这话只能在心里嘀咕,不能说出来。他要是真毛遂自荐,只怕陈布雷先把他当成日寇的双面间谍来处理。 “光彪,你进来一下”陈布雷想了会,觉得这个事情还是该问问专业人员意见,当下将事情大略向李光彪做了说明,后者听完后,朝钱鼎章看了几眼搞得他浑身不自在。 “这个事情,倒是好办,但问题是我们没人?嘉兴这一块,是中统在管,但最近北平不太平王瞎子(大汉奸王克明)那帮人发了疯一样的上蹿下跳,中统在全国抽调人手去收拾,嘉兴肯定也是,而且中统擅长的是情报分析,行动方面还是看我们军统。但军统最近的支援点在申城,现在发密码电报过去的话,估计要今天上半夜才能赶到。” “按理说这个事情,我应该亲自去盯,但出发前委员长亲自交待过我,世情艰险,各方势力都在蠢蠢欲动包括日本萝卜头,所以我片刻都不能离开先生”说着望向钱鼎章。 钱鼎章内心苦笑“想让我去盯着你就直说嘛”,他少年心性初生牛犊不怕虎,“那还是我去盯着吧,不过我可是外行,出了纰漏别怪我”嘴里说的是要撇清干系,但眼角间的跃跃欲试却隐藏不住。 陈布雷看着眼前的少年,思绪却飞到了二十多年前,自己也正是这般年纪,天不怕地不怕,和戴季陶创办《天铎报》讴歌武昌起义,抨击袁世凯帝制,这么多年恍如南柯一梦。自己虽然位高权重,却还是个百无一用的书生,日本情报人员都摸到自己眼皮子底下了却只能依靠这个唱弹词的小家伙。 想到这里他拍了拍钱鼎章肩膀“小家伙,这是涉及国家生死的大事本来不该让你这种平头百姓卷进来,但事急从权,也只能靠你了,此去最要紧的是保护好自己,任务失败就失败了,只要军统申城站的支援人员过来,我们就有办法破掉这个东瀛间谍网,所以你千万把保护自己当做第一要义。布雷代表党国先谢过了”说完他竟然冲着钱鼎章鞠了一躬。 这可把后者吓坏了,赶忙拦住“畏垒先生,畏垒先生,你这是折小子寿算了,小子年轻但也知道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一句前世在网上见了无数遍的诗脱口而出,自然之至全无格愣。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趋避之”陈布雷呐呐 “对了,畏垒先生,小钱先生”李光彪忽然开口“我倒是想起来,军统方面一直有所谓的“游桩”人员,这些人多是江湖奇人异士平时多在各地游荡,伸手见识都颇为不凡。平时以各种职业为掩护,实际上做的是各种情治工作,这次知道先生要回乡,戴老板事先给我看了这一路上部署的“游桩”人员图,盛泽附近倒正好有一个,就是联系起来要废点周折,如果能联系上是最好,实在不行的话,还是只能让钱先生涉险了。” 钱鼎章含笑说到“那是最好” 此时传来一阵敲门声,随即一个娇滴滴的声音说到“小钱先生阿在啊?”。 钱鼎章笑着说到“畏垒先生知道外面是谁?鼎鼎大名的弹词皇后露醉仙”,此时东瀛间谍的事情已经确定下来,钱鼎章心中轻松不少,说话也随便起来,这话是带了二分调笑的色彩。 科普分割线一一一一 我看过80年代整理的以49年前的《三笑》为底本的书稿。有个噱头印象深刻,华家二个白痴儿子要强x秋香,被秋香识破后,巧妙的让华老爷代替自己出现。俩傻儿子不知道,脱了裤子就扑上去。 说到这个说书先生要补充一句“正是应了两个古人的故事,阳货见老子”。这个自己琢磨去吧。 这是小书的问题,评话的毛病在于过度渲染封建迷信,这么说吧,今天文放到那个时代是统统要枪毙的。 49年后评弹经历了三次大的整顿,之前两次还勉强混过去,但这回基本被挖了跟,差不多20年不能上演最精华的传统书目。使得听众出现了一个整整20年的断层。本来这个就是流行于吴地的曲艺,在被这么一打击,基本完蛋。 虽然80年代百业复苏,很多老先生也再出江湖,但听众越来越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 红伶泪 “小钱先生,样貌堂堂,说噱弹唱样样精通,日后也是了不起的响档,这露醉仙来及时探望一番也是正常”陈布雷揶揄的看着他,这位老先生嘴巴上倒是一点亏都不肯吃,轻描淡写两句话,又把球踢了回去。 钱鼎章哭笑不得,冲着他一拱手“小子莽撞,在刀笔文胆面前卖弄口舌,真是自取其辱”说着摇摇头便去开门。 刚打开门露醉仙和何若曦便冲了进来,二人异口同声道“你没事吧?”,说完后才发现房内还有其他人,何若曦尚且年幼,脸上腾的又红了。 露醉仙到低久经战阵,眼见陈布雷一身长衫看起来不甚起眼,但从旁边那大汉对自己警惕的眼神,以及钱鼎章对他的态度中自然得出此人不同凡响的结论来,又想到刚才来报信的人三言两语将钱鼎章书场受辱幸得贵人相助的事情。当下明白,贵人恐怕就在眼前了。 当下轻轻一拽何若曦的衣角,二人给陈布雷和李光彪各行了一个万福礼口称见过二位先生。万福本是中华老礼,女子双手交叠于左侧小腹,目视下,微曲膝,行礼时须口颂“万福”二字。她二人这个土洋合璧礼,倒是让陈布雷大感兴趣,他自重身份也不起身就坐在椅子上朝她们一拱手“二位名家好啊。” 钱鼎章上前相互介绍“这位是陈。。。呃。。。。“说着眼光就像陈布雷看去看。之前在书场怒斥徐奉乾的时候他刻意压低了语调,显然是不像让自己的身份大肆传扬开。眼下对着露何二人,是不是照实了说就得看大佬本人意思了。故而钱鼎章以目光询问,陈布雷倒是心情不错随口道“直说吧。” ”这是陈布雷先生,乃是蒋总裁侍从室主任还是宣传部次长,这位李光彪先生则是军中豪杰,刚才小子就是得他二位所救”又转向陈李二人“眼前这位就是弹词皇后,女弹词第一人露醉仙,露先生,旁边的是她的下手何处。。。。。哦,何若曦姑娘。” ”我刚才听到书场堂倌报信说你出了事情,就和妹子过来看看,所幸有贵人相助,化险为夷。这对你倒是好事了。“露醉仙开门见山”既然你无事,那我们姐妹也就放心了,你自管小落会吧“ 钱鼎章对这对姐妹花颇有好感,小丫头天真可爱,姐姐娇艳不可方物,待人接物又极有分寸。更遑论刚才那场双档,说是雪中送炭并不为过。 眼见真神在此,让二人这般空手而回,倒也是有些不近人情。当即对陈布雷说到“畏垒先生,小子之后下一场便是二位先生的《玉蜻蜓》,说来惭愧,这个梅李书场中大半倒是来看她们的,先生不妨一观。” 陈布雷却摇摇头“遗憾啊,我最多只能在这里再呆上半个小时,之后就又有公务了”满脸憾容可见语出真诚。 “这。。。。。”钱鼎章一时无言。 那边的露醉仙听到他向陈布雷推荐自己姐妹,眼睛都亮起来了,随即又暗下去,确实如同他这般党国要员,又深负蒋介石信任,各种文牍案档工作凌乱而琐碎说日理万机并不夸张。只是这样好的一个机会放过了实在可惜,何况看到陈布雷后她估计自己碰到的大麻烦如果能让陈布雷说句话也许就迎刃而解了。 当下转身说道“陈先生新春佳节依然心系政务,让人钦佩。小女子早就听说陈先生大名,当年的《实事周报》也是每期必看,今天本以为能请陈先生顾曲雅正,只是实在不巧。。。”顿了顿,对着钱鼎章说到“小钱先生,要不这样吧,刚才我妹子和你唱了两只开篇,等会我再同你合作一段吧,《三笑》当年跟着先生学生意的时候也是下过点心思的。” “这个。。。。。”钱鼎章犹豫了,露醉仙名声太响,让她和自己拼个双档实在是担不起,压力山大啊。好比前世,一个普通的歌手突然得知自己要和刘欢同台演出,哪怕知道这是对自己的成名是大好事,多半也是要拒绝的。为什么,对方的名声和艺术成就都高自己太多,同台的话,很容易成为参照物,或者说车祸现场。比如当年迈克尔波顿和帕瓦罗蒂同台,某小鲜肉和周华健同台等等。虽然自己各方面基本功都挺好,但对上这种成名已久的红伶,钱鼎章的心跳速度陡然而升从1/8拍子直接飙到32/1。其间还有部分原因在于,作为一个纯情处男,突然和一个艳丽无双的成熟妩媚女性近距离接触所引起的自然而然的不自然的自然反应。(ps,别说这段拗口,都跑来看这扑街书了,各位当处男的岁月想必也不短了。) “这倒好,今天有耳福了”陈布雷在旁边倒是起了兴致“那我现在就去前厅状元台坐好等二位开场吧,这里就留给二位对书了” 说着站起身来往外走,随口问道“在南京时,公务繁忙之余也在电台里经常听到露先生的书,怎么露先生最近不在申城唱反而到处跑码头了?你这样的大响档一来,同行的生意都要被你抢掉了啊” 露醉仙等的就是他这句话,闻言后并未立即作答而是稍稍沉默片刻,这就让陈布雷感到意外,别人对他向来是有问必答,沉默相抗是断断不敢的。回过头来,只见露醉仙轻不可闻的叹了口气,一双妙目泛红,泪珠盈盈就要夺眶而出,配上她的容貌。向来清廉持正的陈布雷心中也突然冒出一句小报轻薄文人惯用的话来“我见尤怜”。他素来持身正律己严,这样的念头也就转了转,随即被浩然之气压下去。 不过,作为一个男人,看到女性眼泪汪汪尤其是美女泪眼汪汪时,有些举动总会下意识的的出现,没办法基因决定的,这也是广大男性共同的悲哀。 钱鼎章看在眼里正暗自腹诽。果然陈布雷说到“露先生,可是碰到什么烦心事?不妨说出来,陈某或许能圆转一二。” 露醉仙擦了擦眼角又是一个万福“小女子吃这碗开口饭,命真苦”,露醉仙能红遍申城十载并非浪得虚名,除了荣姿秀丽技艺娴熟外,一口嗓音也是娇俏悦耳宛如银铃,现下她用这副迷倒万千书迷的嗓音说到”我们姐妹在申城鬻(yu)曲多年,风浪也经历了不少,不过总算同道扶持,申城的吏治也尚算公正,再加上我们姐妹也按照规矩拜过老头子(认当地大流氓为义父),再加上平日小心谨慎,每日只在书场电台间穿梭,从不去招惹是非的场所,这些年日子还算踏实“ 陈布雷点点头“被露先生一说还真是,(南)京沪小报无数,各色桃色新闻不断,倒还真是没在此上见过露先生大名” “多谢,陈先生夸赞,从小学艺师傅就有教导,持身正才能唱好曲,故此多年来一直持慎独二字。只是这次的麻烦找上门来,我们避无可避,挡无可挡,只能暂时逃离申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 挥笔解决小麻烦 “那是?”钱鼎章问道 “都怪我这张面孔,过年前几天,丁处长让我过年时节去他家唱长堂会,这个丁处长么,在申城艺人圈里都是晓得的有寡人之疾,经常以唱长堂会的名义将女艺人骗到他家里,然后就。。。。。” “为了这个事情,我们姐妹求遍了所有能找到的人,到低在申城摸爬滚打那么多年,上上下下还是认识点人,可是一听到说是丁处长有请,个个都吓得不敢吭声。我就想,实在不行去就去吧,浪荡江湖这么多年,也确实有点累了,趁着韶华尚在,嫁了他做小也算是个归宿,总比色落寒鸦后依然飘在苦道中老无所依来的好。” 陈布雷听到此处面色铁青,他是文人清高性子,对女艺人谈不上多看得起,心情好的时候也会戏谑一番,但谑而不虐终归是将对方当人来看待,对于丁处长这种仗势欺人将艺人作玩物的做法却万分看不惯。 “谁知道”说到此处,露醉仙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旁边的何若曦拉着她手也带着哭腔说到“阿姊,阿姊不要说了,不要说了” 露醉仙摸摸她头,又掏出一块绣着凤求凰的熟罗手绢来掖了掖眼角继续说到“只是丁处长看上的不止我一个,还有我这个妹子,她才15岁啊” “啪”陈布雷拍案而起“王八蛋,kt怎么有这种人,你告诉我他是谁?” “他叫丁默邨”露醉仙一咬牙恨恨的说出一个名字来 “啊”钱鼎章心中一个炸雷爆开“乖乖隆地洞,这位鼎鼎大名啊,《色戒》里易先生的原型,汪伪特工机关主脑之一,手上血债累累,被西方记者称为日本人豢养的屠夫。作恶多端抗战胜利后挨了枪子。此人发迹早资历深,算算时间这小子现在应该是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部三处处处长,部长叫陈立夫,一处处长徐恩曾,二处处长戴笠戴老板。。。难怪找了半天都没人肯施以援手,特务机关历来是阎王殿,莫名其妙进去后,再活着出来的概率就全看祖坟是否冒青烟了”他心里正想着呢。那边陈布雷以手抚额“这个倒是不好办啊” 刚才眼含希望的两姐妹见此情景不由得轻轻抱在一起抽泣起来,片刻露醉仙说到“小女子知道这个事情确实麻烦,陈先生肯听我说出来已是不易,之后不敢再麻烦了” 陈布雷看看二人,忽然笑了起来,拍了拍手说到“要去处理此人,我固然是力有未逮,毕竟他是统计调查局的人,而我只是一个小小的记室,论条论块都管不到他头上,可是让他不来找你麻烦倒也简单,我这张面子还是有人要卖一卖的,光彪,笔墨伺候” 李光彪一听,不知道从哪儿拿出个大公文包来,从中掏出文房四宝摆在桌子上,陈布雷将毛笔在墨汁中沾了沾,挥毫写下四个大字“风华绝代”又添上上下款“露醉仙先生雅正,慈溪畏垒生” “哈哈哈哈,想不到这把年纪了还学那浮浪公子捧了一次角儿”陈布雷看着自己的大作,不觉笑出声来。 “你把这幅字拿去装裱一番,挑家里显眼的地方一挂,自然就太平了” 露醉仙赶忙接过上上下下打量了好久,高兴的泪眼朦胧“多谢先生救我姐妹” 陈布雷摆摆手“这个也是惭愧,不能通过党国律法来保护弱小,却要走这歪门邪道。。。” 旁边钱鼎章看着眼热,在一旁憋的团团转,他也想要一幅又不好意思开口。 陈布雷见他这番做派,也是莞而一笑,提笔又写了一张,也是四个大字“风华正茂”。 钱鼎章大喜过望,陈布雷让李光彪收拾文房四宝。后者对陈说了声“想借,先生笔墨一用,以招来“游桩””。 陈布雷点点头,只见李光彪,那起毛笔在几张白纸上刷刷点点起来,钱鼎章凑过去一看上面写的却是一首祝由歌诀“天皇皇,地皇皇,我家有个夜啼郎,过路君子念四遍,一觉睡到大天亮”落款是一串奇怪的花押。 “这是?”钱鼎章好奇,显然这二位不会带着婴儿啊。 “你再仔细看看”李光彪一边收拾笔墨一边说道。 “呃,是了,我看到别人都是写红纸上,而且都是过路君子念三遍,难倒这是?” “嗯,召唤游桩,只能用一次,下次就换掉了,所以也不怕你们看到” 李光彪随即开门叫来堂倌,塞给他几个小洋,关照他将这几张纸贴到城隍庙,警察局等镇中热闹所在,那堂倌一个月的工钱也不过2块大洋,眼看这么一注横财到手,当下兴高采烈而去。 陈布雷见事情都已处理的差不多了便和几人打了个招呼,自去书场坐好。 休息室中只剩下,钱c露c何三人,“今天多亏了小钱先生”露醉仙颇为感动,要不是钱鼎章牵线搭桥,自己这个大麻烦可就真麻烦了。 “客气了,大家都是同道,不过,这书怎么办?”钱鼎章犯难。同样是一部《三笑》,但各个艺人说起来全都不同,这时节又没统一的剧本,当然就算有剧本也没人会用,都一摸一样了谁还来听?艺人师徒间也是口传心授,除了一些长篇赞赋外基本不落文字。 倘若大家是一个师傅,或者一个师祖倒还好点,大致框架相同,变化的只是一些行腔或者噱头,现在钱鼎章和他父亲唱的是徐调,露醉仙学的是俞调。二人的书路截然不同。 还是何若曦出主意“不如这样吧,反正今天这场主要是为陈先生,所以也不要按之前顺序,你二人各个流派的《三笑》总也没少听吧,索性挑一段流传最广的,传唱最多的来,这样各种变化基本都了然于心,不管上手怎么唱,下手总能接上。” “好办法,那么露先生就请你上手了”按照规矩露醉仙作为长辈唱上手弹三弦,自己弹琵琶当下手。 “还是你上手吧”露醉仙却在谦让 “这个。。。。” 见钱鼎章还在犹豫,露醉仙教导其他来“我知道你是讲规矩尊我为上手,但你想想今天机会难得,唱好了就让陈先生留下好念想,以后再走码头就要方便的多,或者进申城陈先生在上流社会随便讲一句,顶你我唱十年还不止。我现在已经是红到顶了,就算今天弹三弦也不过锦上添花,而你不同,今天这个机会抓住就能一飞冲天。”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科普的分割线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读者中如果有喜欢听北方评书或者对评书门有研究的,应该知道一句话古有柳敬亭,今有袁阔成。 甚至有时候流派的评书门供柳为祖师爷,但真论起来,柳却是说南方评话的,其籍贯一说是今日的南通,另一说是泰州,总之算是苏中。后来随了左良玉才逐渐北上。 今日的袁阔成先生,号称袁三国,但袁先生倒是借开会或者会演的机会,向评书大家的唐耿良先生请教技艺。为什么?说书的底稿分两种,一种叫墨壳子另一种叫道活,前者就是去书店买本书,自己琢磨编词,后一种则有师傅口传心授,尤其是各种赞赋都是书上所无,而且细节之丰富也远胜于书本。唐耿良先生整理的长坂坡底稿有大概30字,吴君玉先生的武松底稿字数也有几十万。丰富的细节增加了整部书的可听性和玩味性。 前阵子看到知乎上有个说法,为什么中国没有《冰火》这种作品,当时有人说其实就三国本身的故事情节而言其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之处不输冰火,曾有老外看三国,看到关羽之死嚎啕大哭表示不能接受,即为最好的例子。三国较之于冰火的差距在于,前者是故事梗概因为其本身就是一个话本,而后者则是精雕细琢的小说。如果有朝一日能把前辈们的底稿拿来重新敷衍出一部新三国,可看性肯定是非常强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 坐缸的男人 见钱鼎章还是不言语,露醉仙也急了“你也别客气哉,真有心,以后有机会关照关照我妹子是真的” “嗯?”低头不语的钱鼎章听到这儿抬起头来。 “关照你妹子?” “是啊,做啥,我这妹子说噱弹唱样样好,又不是饭桶,将来你有机会提点一下就好,又不是要你包吃喝”露醉仙这么一说旁边的何若曦又不乐意起来,拉着她衣角扭捏“才不要他帮呢,我哪里差了,和姐姐一起,也是响档。” “要关照你妹子?简单啊。” “啊”双姝吃惊 “现在就是机会嘛,干脆把何先生一道带上去,三个档!”(评弹术语三人唱的就叫三个档,至于四人登台的,凤毛麟角,咳咳没准后文不就就会有了,但我还没想好) “不行,不行,不行,还是你们去,我不行的”何若曦连连退却。 “啧啧”钱鼎章戏谑心思又起挂着戏腔道“刚才谁说自己是响档的,怎么现在响档不响了?要响倒也是方便,你两个丫鬟髻放下来,头再摇的快一点倒是变成拨浪鼓,那么又能大响特响哉?” “你,你,你”何若曦吃他一顿刻薄话,气的说不出话来,便扭头扑到露醉仙怀里,“阿姊,他欺负我,你要替我做主。” 露醉仙摸着她的头发笑道“钱先生这是为你好啊,这个事情你听阿姊的,今天就三个档了,你不许不上” “啊”这大出何若曦意料外,看着她嘴巴好像能塞进个鸭蛋的样子,钱露二人都笑了起来。 钱鼎章一拍脑门“陈先生是忙人,我们快些决定吧吧,今天既然要开三个档,索性搞搞大,让陈先生留下深刻印象来,让他以后一看到一听到弹词就想到我们三人!嗯,就是要委屈二位了?” “此话怎讲”露醉仙问道 “小子的意思,不妨就唱那段,《代做文章》,就是这起角色么”说着含笑看着露醉仙。 后者见他此番表情,也明白意思“你年纪轻轻,肚子里花头还真不少?” 于是将何若曦叫道身边开始给她讲解“《代做文章》这段,你应该晓得的,说的是唐寅卖身入华府当书童,略施小计收服了华府两个戆大少爷,大蠹(du,本意为蛀虫,后在吴语中引申为傻的意思)和二刁。名为书童,实际却是将那两个傻子支使的团团转成了他追求秋香的最好掩护。小钱先生么自然是起解元公这个角色,我们姐妹么。。。” “啊,要我们唱戆大啊,不来的不来的,阿姊你不要吃他的汤啊,我们长得标致登样,怎么可以上台去歪眉斜眼,这个以后就没人来看我们的书了。” “不对”露醉仙打断了她“说书行当中,没有坏角色只有坏说书,男人可以起女角,少年可以起老角色,为什么我们就不能起戆大角色?这是其一,其二,你跟我行走江湖多年,外面对我们的风言风语也听到不少,说我们就是靠这张脸吃饭,还有身上各色行头,你天天弹琵琶弹的手指发红,伤风感冒也不休息继续操练,这番苦功夫,那些小报记者何曾晓得,所以今天这场,必须好好演,让大家晓得我们姐妹在弹词一道上也是大家。” 钱鼎章在一旁听的鼓起掌来“露先生巾帼不让须眉” 这段核心情节非常简单,华府的西席先生给二位傻瓜公子布置了家庭作业,要写一篇八股文并且背熟,当然为什么西席在明知华大华二(在弹词中华大叫大蠹,华二叫二刁)是傻子的情况下还给他们布置这种高度的功课,这个问题在前世钱鼎章曾经问过自己的爷爷,得到的回到是,脑门上轻轻挨了一下“小册老,好好听书,不要乱想!”想到这儿,嘴角微微翘起。 露醉仙以为他想到了书中的噱头,倒也不以为意。因为两个傻瓜没有能力做八股,只好求到唐伯虎头上,后者是解元公状元才,当下连哄带骗以让两个傻瓜少爷为他打掩护为条件替二人完成了八股。内容简单但在说书先生一张巧嘴中却妙趣横生,三个主要人物各有性格特征,唐寅的机制潇洒,大蠹的傻蠢,二刁的傻刁,都非常鲜明。合计一番后露醉仙起大蠹角色,何若曦起二刁。 三人稍稍商量后,正要出门上场。钱鼎章拦住她们“这个三个档么也是个噱头,不能就这样简简单单上场,要买个关子”说着从旁边的衣帽架上取下一套长衫一件毡帽来,对何若曦说到“这个大概是场东的行头,你现在穿上,把帽檐压低,然后趁着现在人多。。。。。” 何若曦毕竟才15岁,听钱鼎章说的好玩,玩闹之心大起,当下将长衫套到外面再带上毡帽,粗看还以为是个乡间普通听客。钱鼎章拉开门,却吓了一跳。梅李书场算是盛泽最大的书场能容纳200观众,场东在造书场时特意还打了余量,整个场子实际容纳人数可以达到三百,但现在一眼望去黑压压一片,别说位置都坐满了,就连墙边都站满人,还有几个见实在没地方挤,干脆一屁股坐到水缸上。书场因为要供人喝水,所以水缸足有大半人高,上面盖着木板盖子。有几个年轻就坐在上面。钱鼎章心中满脸黑线“这不是传说中坐缸么,只有大同府的姑娘们才练这手啊,怎么江南地界的男性也开始了” 原来,陈布雷出去后和书场老板交代了今天乃是钱鼎章和露醉仙拼双档,这下子整个书场都沸腾了,听客顿时少了一大半,不是退场而是各自呼朋引伴,把要好相熟的朋友从别的书场茶馆里叫来,就这么短短几分钟,梅李书场迎来了开业至今的最卖座时刻。 钱鼎章回头对何若曦说“越乱越好,你先过去,然后我们上台。” 何若曦点点头,捡了大家都不注意的当口从人群中寄去,见她三转两弯就淹没于听客中,钱鼎章回头冲着露醉仙点点,随即走出门外,将门轻轻掩上。 片刻门从里面打开,只见露醉仙将套在外面的狐坎脱去,露出里面一身绣锦旗袍来,当真是艳光四射,钱鼎章为她荣姿所摄不由的小小退了一步,总算反应及时轻轻咳嗽一声,招手唤来堂倌。 坐缸的分割线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可能有人不知道什么叫坐缸,最早是指佛教徒的埋葬方式,普通人装棺材,比丘的棺材就是两个大缸,将尸体以坐姿放入后合扣,再加以埋葬。这种缸通常饰有仙鹤莲花青松等图案,近些年也多有出土。然而无良古董商将此作为古代瓷器往外卖,而且因为器型大价格还不便宜,谁买了这玩意回去,真是晦气到极点。各位读者今后留个心眼。另外,类似的还有玉蝉,这玩意是古代放死人嘴里的,取蝉蜕土而出的吉兆,我有个老邻居就被奸商忽悠买了一个,整天把玩不止,我都没法说。 这里的坐缸是指,呃。稍有常识的人都知道,如果我们的铁骑继续前行,不对划掉。稍有常识的人都知道,中国古代妓家分南北,南方的苏州扬州不说,北方以山西大同为著名,鹿鼎记里韦小宝就就challen老鸨是否有大同府的货色。为嘛,大同府的货色能和扬州瘦马相提并论呢?(请自行脑补天津口音,不会脑补的自己看《河神》去)。大同府的训练方式别具一格,小女孩五六岁就要坐到水缸的边缘上,那地方才多宽,人坐上去后必须调用全部的下肢和腰部力量保持平衡,每天一个时辰,几年后那还了得!腰腹有力,大腿浑圆不说,就那啥重峦叠嶂!!!名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 创纪录的三个档 在堂倌拖着长音的“开书哉”“开书哉”的叫喊声中,二人缓缓穿过人群往台上走去。在台前,钱鼎章停住脚步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露醉仙先登台。作为一个21世纪的苦命小白领整日匍匐于写字楼,让女士先行已经成为条件反射,此时自己没觉得如何。露醉仙却是一愣,看着他伸出的右臂不知道如何。 “露先生,您先请” “哦,哦,多谢,多谢”言毕,将旗袍前片下摆稍稍拎起,摇曳登台。 二人刚坐定,台下掌声雷动。钱露含笑拱手道谢后,露醉仙假作吃惊的问道“钱先生,你怎么上台了,今天是我和我妹子二人搭档,你搞错了,快快下去” 钱鼎章面色一肃,右手轻轻拍上自己额头缓缓撸下,面部表情也随之转变,双眉紧皱,眼作斗鸡,鼻歪嘴斜,这在弹词中叫做“奸相”,专门用来起坏人角色。 台下听客一见钱鼎章这样,未等他开口就已经先乐了。钱鼎章故意嗡着鼻子说道“刚才我听书场老板说,露先生是申城红角,我么一个跑码头的小说书,各么我想要蹭一蹭红角,所以这档书就我两搭档了” 露醉仙佯怒“你走开,这是我和我妹子的书挡,哎呀,都已经开书了,这小鬼丫头没轻重,人哪里去了” 钱鼎章又是一阵奸笑“嗯哼,早就知道你不肯,所以你这妹子被我用仙法拘禁起来,你老老实实和我唱完这一档我自然将她还你?” “还仙法?你个唱《三笑》的,今天哪能要来唱一出《封神榜》阿是?,老实讲,仙法么,你会我也会,小娘鱼(苏州话,小女孩)么,我把他变出来就是,哼” “啊!?”钱鼎章假装大惊失色。 露醉仙则开始念念有词,正当台下观众在凝神听她到低念什么的时候,两人身后的帷幕中突然探出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脑袋了,不是何若曦又是谁。 只见她三步两步走到台前甜甜叫了声“阿姊,你在做啥” 露醉仙吃她一打断,故做嗔怒“你个小鬼丫头,倒是晚一会出来,让我装神弄鬼去吓吓这个蠹头呢?” 那边钱鼎章装作没听见二人对话,大喊“哎呀不好哉,白娘娘显灵把小青变出来哉” 听客们想起上半场他唱《捉白》时就双姝比作青白二蛇,此刻卯榫对上,顿时哄堂大笑。 钱鼎章见此时堂倌正拎着水壶挨个给人续水,脑子一转口中说道“哎,堂倌啊,我和你讲注意啊,现在白娘娘带着小青就在台上,你要专心倒水,不要眼珠往上面看,否则铜铫往别人的头颈里浇进去,要出大事情的?” “轰”台下众人绝倒,有听客起哄“你个小先生不作兴啊,放个噱头还要分上下本” “是啊,是啊,阴测测的噱头,冷不丁出出来,哎呦笑的我气都透不过来。” 钱鼎章见场内气氛活跃起来,刚才风波造成的影响已然渐渐散去,右手一拨三弦说到“今天么,各位老听客核算的,出小钱办大事啊” 王老郎中带头问“又要放噱头哉,你倒说说看,这话怎么讲” “你们看啊,你们花的是几个铜元的听书钱,看的这个台上的大变活人,我在申城大世界看西洋戏法,要收我两角小洋哉” 众人听此话,再看看已经坐上表演位的何若曦,想想倒也真是这样,不知道这小娘鱼怎么搞的,就突然出现在台上,又是一阵笑声。 露醉仙适时接过话头“算了,算了,我们姐妹不和他一般见识,要么今天三个档算了” “下面请大家欣赏《三笑·代做文章》”何若曦甜甜的说道。 正式入书后,钱鼎章的冷汗就下来了,这个露醉仙可真不是光靠着那张漂亮脸蛋吃饭,自己说噱弹唱四样功课基础打的也算是足够牢靠。但对上这位姐姐差距马上显出来,归根结底还是临场经验不够丰富,很多时候自己卖力弹唱一番,以为能博得场下叫好,露醉仙在旁边轻轻巧巧几句就把气氛带到她那头。 弹词行当有句老话“台上动拳脚,台讲认叔伯”。当然不是说要在台上开武行,而是说艺人一旦上台就要拼尽全力演出,不能有放水等心思,而到了台下则要长幼有序讲规矩。 此时眼见整场风头都要被露醉仙抢去,钱鼎章心念暗动“妈的,只能使看家本事了。”此时,正好要轮到他来唱,双手微动,一串激昂高亢的音律从手中三弦喷涌而出。 台下有内行听客“哎呦,这只前奏倒是没听到过嘛,像徐调又不像徐调,而且调门怎么这么高,这下下手档的琵琶要麻烦了” 钱鼎章所谓的看家本领是他从后世记下的前奏旋律,这个时期弹词艺人所用的三弦的琴弦叫“老弦”,以丝绸制成,而同时期唯一的例外就在他所学的徐调上,徐调创始人徐云志为了让三弦更贴合自己的旋律唱腔创造性的用了钢丝弦,金属弦的声音更为高亢激昂。原来三弦和琵琶奏乐相抗,因为琵琶一直用金属弦所以在音色音质上始终能压过三弦一头。 但现在,面对突然弹出更能发挥钢丝弦新前奏的钱鼎章,露醉仙这里马上吃力起来,一方面她是下手档,琵琶的旋律必须始终跟在三弦之后,不能喧宾夺主。所以一方面要暗中计算新曲调的板眼同时调整自己的节奏,另一方面,对手的曲调一高己方也要做相应调整。这样一来,便慢慢滑向下风。 钱鼎章一见大计得售,心中窃喜不已,同时也是满脑袋冷汗“这女人太厉害了,幸亏。。。。”清了清嗓子开始唱起来,因为前奏和过门新鲜,和他经过修改过的唱腔相得益彰。六句唱完钱鼎章,心中暗自松了口气“今天这场糊弄过去后,赶紧缠着老头子让他多传点舞台技巧给我,妈的幸亏老子脑子转的快用了新前奏,否则就栽了” 他这里还没高兴完,台下有人惊呼“快听,快听,这琵琶,开始弹大开门了” “我操,姐姐你今天这是要和我玩命啊”,刚才还是冷汗,这下子额头上热汗直冒。 所谓大开门,小开门是琵琶弹奏行话,琵琶有四根弦,日常伴奏的音节一般多在第二第三根弦上,所以就有艺人发明小开门的弹奏法:五根手指多集中在二三弦上,这样手指挪动的空间范围小,可以快速弹出高分音来,缺点是曲调层次不够丰富,对应的大开门则是同时掌控四弦,配合左手的拨“品”,难度增加何止一倍?!但正是如此,整个曲调更为丰富圆润,严格来说这不是弹词的弹奏方法,而是某些琵琶独奏的技法,只是因为难度高,且弹奏起来极耗精力体力,故而少见。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科普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琴弦的问题,中国民乐一直被称为丝足,呃,不对丝竹,就是说大部分乐器由丝弦和竹子所构成,难怪日本人称中国为竹的民族,自称为木的民族。这种丝弦也叫作老弦,经典相声《拔牙》中江湖郎中用来栓患者的也是这玩意。 但自从尼龙材料发明后,制作麻烦且不耐用的丝弦渐渐被淘汰,时至今日竟然已经绝迹!丝弦的制作方法也已经失传。可悲可叹。据说这些年江南有人在研究复原,也不知道进展如何。 顺便讲几句,所谓的调。北洋民国时期是弹词的大发展时期,名家辈出,江南地区向来有革新精神,教出的徒弟不以对师傅py不走样为荣,反而想尽办法都要唱出自己专门曲调来。于是就有了x调的说法,张鉴庭的张调,蒋月泉的蒋调,杨振雄的杨调等等。大略和京剧中x派像仿佛。 钱鼎章所唱的徐调是一代泰斗,徐云志先生所创。纵观整个弹词届,每当有新调出现时,大家总可以从中听出其传承或者渊源,比如蒋月泉先生的蒋调就有明显的周调痕迹。 但有三个例外,分别是杨振雄先生的杨调,张鉴庭先生的张调,前者直接取材于昆曲,全以小桑演唱行腔走板雅韵无双,是为弹词届雅的最高成就。张调又不同,其来源是早期的绍兴黑头大班,故而唱腔雄浑苍劲咬字沉郁顿挫,和评弹的小桥流水大异其趣,所以张氏昆仲前后七次才正式打进申城,成为响挡。另此二人一开始唱夏荷生的夏调,但后期基本看不出有相关影响。 这二者几乎没有从弹词中找到渊源而是借鉴了其它戏曲曲艺,但徐调又不同,完全是是横空出世,所有唱腔变化皆由徐云志先生一个人敷衍出来,这个就近乎可怕了。而且徐在培养徒弟上也是一绝,最出名的是评弹皇帝严雪亭,还有个一个华士亭,二人虽然深的老师真传,但上台也都是唱自己的严调和华调。04年年近八旬的华士亭先生参加会书,面对台下听众,老先生特地带了两把弦子上台,用钢丝弦的那把弹唱了几句徐调,全场欢呼不已。第二年,华老故去。在b站上有这段录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三章 银弦琵琶现世 露醉仙为钱鼎章所激,不甘示弱之下也将撒手锏使了出来。边弹心中边想“场下果然都是老道,姑娘我手法一变,马上就听出来,旁边那个小子要吃苦头了,哼哼,哼哼,大开门是撒手锏不错,可是姑娘我上台前还埋了地火强雷,到时候就是一个诸葛亮火烧盘蛇谷” 钱鼎章不知道她心中所想,但偷眼看去见她嘴角微微扬起,显然心中的得意之极,自己心中只能暗暗叫苦“自己前世这个喜欢到处撩拨人的毛病真是害人不浅,之前想在陈布雷身上找个便宜结果几句话打回,现在又碰上这么个大家,妈的,都说性格决定命运,今天这自取其辱也是绝了。”脑子里胡思乱想,手中却不敢有丝毫懈怠,仗着曲子新,堪堪打了个平手。 只是露醉仙并没打算这么放过他。 “哎呦,王老,你看,不对你听啊,不对你还是看,露醉仙今天这只琵琶的弦,你看啊”台下状元台上又有人叫起来。 钱鼎章一听大感不妙悄悄一眼瞄过去“我操,姐姐,你今天不玩死我不甘心是吧,唱个弹词你犯得着这么费心下血本么你。。。” 台下也好多人叫起来“银弦!银弦!银弦琵琶” 一般琵琶用的是钢丝弦,钢丝密度高,质地坚韧,奏出的声音调子高且冲,有因为振动频率高特别适合用快速手法弹奏。对上用丝弦的三弦时优势极大,可像今天这样都是钢丝弦的,那么琵琶和三弦那就又站到同一起跑线上。 于是一些琵琶名家琢磨出来银弦这个终极配件,用极细的白银丝在钢丝弦外密密麻麻缠上一层。白银音质甜润优美共振时间较其他金属更长。 故而使用银弦的琵琶在音域上更上一层楼,但银弦也有自己的缺点一细丝缠绕而成,白银又偏软所以演奏中容易损坏,加工起来也极为困难,价格昂贵一般艺人根本用不起,甚至都不知道有这样的神兵利器存在。 露醉仙一开始抱着琵琶上台时候,大家并未留意弦,一来没人想到一个唱弹词的会上银弦,再次,银子容易氧化表面总是灰蒙蒙的不起眼。 现在弹唱过一段时间后,表面的氧化层渐渐被磨去,露出银闪闪的本来面貌,下午的阳光正好透过房顶的明瓦天棚照下来,阳光照耀下的琴弦更是熠熠生辉。 “我操,老子是不是得当场认输啊,这个家伙不如人,技艺也不如人,回头等老子身体好了,让他来给我报仇好了”想是这么想,但手中半分都漫不下来,露醉仙的琵琶已经带动了整个旋律,一个过门前奏本来就不是特别复杂,露醉仙本人隐然已是一代琵琶大家,稍加思索下便将整个旋律掌握,非但如此反而自行翻出几个花式来,就这样钱鼎章被她带着走,仿佛穿上了红舞鞋跳舞的姑娘,舞曲不停舞蹈也不能停。 他都这样了,技艺最为稚嫩的何若曦此刻心中则是狂风巨浪,在同龄人中她的技术算出类拔萃,但这个姐姐却总是在督促自己继续苦练,说是什么远远不够。当时自己心里不服气,觉得姐姐在危言耸听,现在一看。。。。 她也觉得钱露二人间的气氛略略有些不妙,有心想调节一番,只是狮虎相争她充其量一只小小的猎豹,争斗双方随便哪一方轻轻一巴掌下来就能把她掀开丈八远去,故而只能心惊胆战的打着基本拍子。 眼看钱鼎章持把的左手在微微抖动,而露醉仙也是额头见汗,粉面桃花似乎比这银弦更为亮眼。 钱鼎章苦苦支撑中脑子里却想起来当年钱逊之教导他弹弦时候的话语来“阿囡,你看,这弦子声音低,调门窄,所以在唱双档时,三弦只能弹出基本旋律架子,细节部分的旋律装饰都靠琵琶。我们讲一板一眼,按照西洋人的乐理来说,板是强的节拍,眼是弱的就节拍,你看西洋人跳舞“碰擦擦,碰擦擦”的,这个“碰”就是板,“擦擦”就是眼。一把好弦子一定要占住全部板,眼可以双方协商。好比造房子,三弦的用处就是立柱上梁,然后搭上屋顶砌起墙,至于剩下的事情,墙面敷粉,开窗装门,乃至于柱脚雕花就都让给琵琶去做吧。下手琵琶如果是内行明白人,懂音律讲艺德,那自然是最好,他会在在细节方面给你修饰的妥妥帖帖而不会喧宾夺主” “那如果碰到,下手琵琶故意要压过上手的三弦一挡怎么办?”钱鼎章问道 “一般而言这是不会的,就算有我们也不怕,我们用的是钢丝弦,对上琵琶不吃亏。不过万一碰到用银弦的高人么,哎,既然都用了银弦了,都是名镇一方的琵琶独奏名家哪里会来和你这个小辈过不去。” “可是,现在就是有这么个银弦名家在和我过不去啊”钱鼎章内心几乎要崩溃了,现在的情况是,他和露醉仙一块起新房,原本只负责内装修的露醉仙这会儿却从打地基到墙壁涂石灰都一手包办了,自己只能跟在她后面亦步亦趋。 眼看露醉仙虽然额头有汗,但脸上的笑容更浓,大眼睛有意无意的往自己这儿瞟过来,嘴角稍稍朝着右边翘起,她右颊下方本来就有一粒小痣,平日看起来让她整个人更显得成熟娇艳。此刻落在钱鼎章眼里这就是令人讨厌的媒婆痣了,那痣仿佛在说“只要你小子低头,我就绕过你这一次的无礼”。 这下钱鼎章心中一股气被激发出来,17岁的年轻人正式血气方刚无所畏惧的时候。 “既然你要我低头,我偏不,今天就是手断了也不低头”钱鼎章咬牙坚持。“断?!!”脑中不由得灵光一闪又显出钱逊之那清癯睿智的面容来“阿囡,假设真有个银弦大家和你斗气,这个事情我当时也曾想过,但因为没实际试验,只是纸上谈兵,我随便讲讲你听听就好,有机会了自己再琢磨琢磨:硬拼肯定是拼不过的,只有兵行险招,任他千般来我只一路去” 露醉仙见这小子,腮帮子鼓起,显然是在要紧牙关支持,再看他额头青筋爆裂,呼吸也有些散乱,心中倒有些不忍。她本来是没有恶意,原本只是借机会小小惩罚一下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让他知道山外有山。 不料弹着弹着自己却心烦意乱,莫名的斗起气来,想想自己也已年近三旬,在女弹词届而言已算是高龄,日常大风大浪也经历了不少,今天怎么就如此心浮气躁?想到这儿,悚然一惊,灵台清明起来:这样的斗技必须尽快停止,否则两人都把大力气花在这个上面,会导致呼吸紊乱,再唱曲子就麻烦了。 当下便有心要将这节奏降下来,然而她要降,钱鼎章却不愿意了,少年心性被撩拨起来后天不怕地不怕的深层人格便彻底探出身来“今天就这样了,要么我赢你,要么当场认输。就看这一回了”念头转完,左手食指拇指微微用力,只听“锃”的一声,一根负责高音部分的里弦被他硬生生折断,他动作做得极快恰的时机极准,台下听客都没有觉察出来。 但这可逃不出露醉仙的耳朵,“小家伙到低心气急,把弦都崩断了,看他样子只怕还是要和我斗,罢了罢了,我也大他那么多岁,我降调吧”刚想到这里,手上还没来得及动作,又是“锃”的一声。 “啊,中弦也断了?”露醉仙颇为吃惊,随机一想倒也使释然“小家伙脑子快,给自己造台阶,断了两根弦输给我就不那么坍台了”自以为想通此节,脸上笑意更甚。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银弦确有其物,而且还是西方舶来品多用在小提琴上,不过文中所言略有夸张。从资料上看民乐也有用的,但我日常是没见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四章 任他千般来,我只一路去 只是片刻后却笑不出来了,钱鼎章的三弦断了高音中音两弦,只剩下一根负责低音的外弦在发挥作用。虽然少了两根弦,但手指也得到了解放,右手五指都落在外弦上,节奏间隔的密度瞬间上升,而且低音的震动频率低,音量不够响亮,但持续时间长穿透力也强传播距离远,更不容易被高音频率干扰。 “任他千般来,我只一路去”,这一路就是这唯一一根外弦。左手五指灵巧的在一根弦上上下跳动按弦定音,配合激昂雄浑的旋律。形式开始逆转。露醉仙手中感到了一丝压力,首先几个关键的“板”位被三弦轻轻巧巧的夺了去,后来逐步扩张到所有“板”。之后是“眼”,露醉仙倒也有一丝不服气,在几个眼位上,连续打出二三极为华丽的连续音节来,意图掩盖掉“眼”位痕迹。 奈何想明白了的钱鼎章不吃这一套,始终牢牢按照自己的接拍来,这样倒好像变成了露醉仙用花活衬托弦子。台下观众听的如痴如醉,偌大个书场内鸦雀无声。 在当钱鼎章慢慢钉住己方所有都“板眼”后,又逐步向本来由露醉仙控制的眼延伸出去。这下子露醉仙吃惊不小,眼看这小子就要彻底缴枪怎么又像吃了仙草的许仙那样还魂了,非但还魂反而比之前更厉害,赶忙手中一轮,用几个花式音将眼拍盖过。随即又一笑,自己怎么还是如此争强好胜?今天这场本来就是捧这小子的,自己这是何苦来哉?不过这他也确实厉害,生生被他想出这种反败为胜的绝招了。于是,便将手里的速度降下来,用悄不可闻的声音轻轻说道“你个小鬼头,赶紧唱啊” 钱鼎章听到这话,也确实感觉到露醉仙在降低弹奏难度,知道这场比试自己起码是没有败或者说至少守住了荣誉。按捺住内心激动,唱了起来。 一般弹词的前奏过门持续时间只有10秒不到,钱家所唱的徐调虽然以过门繁复华丽而著称但持续时间也就20秒出头点,刚才两人一番比试却足足花了一支烟的时间。因为钱鼎章在台上看到,二人刚开始比试时,正好李光彪点燃一支“茄力克”香烟,抽了一口后就被二人的炫技所吸引,那烟就夹在指尖任其缓缓燃烧。当钱鼎章开始唱曲时,那烟已经烧到手指头,看着李光彪将烟头扔在地上,对着手指一个劲吹气的样子。钱鼎章内心暗好笑“这个铁塔般的汉子也是要那个保温杯,呃,不对,对着指头吹气啊” 台下听客不知道短短几分钟时间里,钱露二人间仿佛电闪雷鸣般的你来我往较量了好几个回合,但也能听出刚才那段长的夸张的过门中所蕴含的不凡技艺。 于是钱鼎章这段刚唱完,正要继续说表时,出场内发生了极其少见的举动,全体听客用力的鼓起掌来,掌声如狂风呼啸又是怒海潮涌一般不得停息。甚至一贯清高冷峻的陈布雷也在兴奋的拍巴掌。这下台上三人都傻了,弹词规矩听众鼓掌只在演员谢幕时。如果有特别红的演员,那么在他上场时也会有掌声相随,舞台有三级台阶,取“连升三级”的好兆头,而掌声相送的登台被称为“登云梯”更是讨口彩。万万没有唱到中间就鼓掌叫好的,按照某些老先生的说法“我们弹词是清流之技,当初一代名家王周士就以弹词游于公卿间,艺人听客都是讲规矩有涵养,唱的再好也要等散场再拍手,哪有随唱随拍的!” 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应付这个场面。继续表演是不可能了,但就这么等着让大家拍手好像也不妥当。此时陈布雷倒是无意间给他们解了围,原来他看看手表时间已到,便站起身来立场,走时向台上点点头示意。 钱鼎章抓住这个机会从座位上站起来,以眼神示意双姝也如此。随即高声说道“今日小子遭难,多谢陈先生搭救于水火中,也代盛泽父老谢过陈先生造福乡里之恩,”说完拱手作别。双姝也各道万福。 这番一打岔,倒是正好让掌声自然停了下来。三人彼此点点头,继续卖力演出,大概是因为刚才一番斗琴的缘故。钱鼎章和露醉仙忽然觉得彼此配合的顺畅无比,一个年级轻脑子活,各种“外插花”噱头一个接一个通常还环环相扣。对于这点何若曦已经充分领教过,要不是仗着自己年纪幼小容貌甜美引发了听客同情喜爱之心,可能就会被晾在台上。对艺人而言是大大丢脸的事情甚至会成为一生的心理阴影。 想到这里不由得替露醉仙担心起来,生怕她一旦接不住“哏”台下听客可不会那么客气的。然而露醉仙到底是成名已久的响档,天资聪明又兼之在这三尺高台上历练十多载。面对钱鼎章抛出的各种“肉里噱”“外插花”“小卖”统统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稳稳接住轻轻放下。说得兴起了,还讥唇相讽和钱鼎章在台上“对扦”起来,引得台下连连哄笑连连似乎要将房顶都掀掉。 这下何若曦又陷入了麻烦,刚才是狮虎相争她这头小小的猎豹插不进去,现在画风一变,狮子老虎一块儿跳起了华尔兹,步伐配合还特别默契,她竟然有种被排除在外的感觉。总算这对狮虎此时一个思维敏捷,一个经验丰富,二人/兽对场场上台下也做到了全面掌控,台下观众或喜或悲或笑或叹都在二人预料,对场上么,知道旁边还有头小猎豹在看着,时不时抛出一个不那么难的噱头把她带入整体氛围中。这样却让何若曦感觉死自己似乎是个多余的人,觉得如果没有自己在的话,这二人的拼档会更为流畅华丽。 若干年后,有位成名大角在接受某家报馆访问时曾回忆起自己演义生涯中最惨痛的一幕“那个时候,我年纪轻但技艺都不错,师傅也看重我让我跟他拼档跑码头,所到之处反响强烈,我就自满起来。师傅各种劝说我都不放在耳朵里,以为自己天下第一。直到那次在盛泽,当时盛泽有好几对响档,我和师傅算一挡,露醉仙姐妹是一挡,钱鼎章和他义父也是一挡。这种几对响档同时出现在一个码头的事情我们业内称为敌档。你敌赢了就是大好佬,输掉了就要漂脱” “哎,现在想想当时真是不晓得天高地厚”叹了口气继续说道“露醉仙和钱鼎章在梅李书场,我们在飞云阁茶楼,就在斜对面。一开始我们的上座就不如他们,通常只有梅李书场全部客满后,我这里才能达到八成。” “先生,你们和这样的大响档放对,有八成也相当不错。你看现在钱鼎章只要开书,这一条街上别家就不要做生意了。”采访的记者好心安慰道。 “是啊,这个时候还觉得他们肯定就是比我们略高一筹,我和师傅再努力一把早晚可以赶上的。直到那天,哎”说着一把捂住自己的脸似乎又陷入到痛苦的回忆中去。 “噢?是不是就是三个档的那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五章 坐缸坐出事情来 “你倒是内行记者,这事情也知道,确实就是那次。一开始我们还不晓得他们那边有变化,但开场前就情况不妙,往日八成的上座率都不到,还有人陆续跑出去,后来问了堂倌才知道那时候是钱鼎章和何若曦拼了一挡。师傅还安慰我,这个不要紧大家图新鲜,我们卖力点唱,听客终归会回来的。结果小落会后一看,只有一半人了,最最要紧的是状元台上几个老听客都不见。书场老板过来说是,钱鼎章露醉仙何若曦临时拼了三个档。接下来,师傅和我讲必须要出真功夫了。我们临时换了座位,我从拿琵琶的下手变成弹弦子的上手,因为师傅年轻时有绰号。。。”说着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润润嗓子。 “阿是叫“魔礼红”?” “你内行老听客啊,是的,东方持国天王魔礼红手持琵琶,说明他在这个上面有真功夫,这天他决定换到下手,就是为了把他拿手“大开门”琵琶绝技使出来。一开始还真有老听客,听出味道来,我们看台下一个个都挺起精神竖起耳朵,心里也开心得不得了觉得总算没败的太惨。毕竟能弹“大开门”的弹词艺人是不多的,就算脱离这行去“小堂明”里担纲也绰绰有余。结果,就听到对面梅李书场隐约传来“银弦”“银弦”的喊声,这时候再看师傅的面色一片灰白,后来才晓得行内约定只有宗师才可以在公开场合用银弦。” “宗师?这个倒是新鲜”记者问到 “是啊,这是行当内的说法,整个弹词届不过人就是放宽到乐界或者戏曲界全中国也就十数人而已,宗师不是评的不是封的,而是自己抖出来的。” “啊,抖出来?” “对的,按照规矩,只要在一次台上用了银弦就代表终生立了擂台,以后谁都可以上去打擂挑战,所以一般人就算水平到了也不敢用。为啥?万一碰到高手的话,就彻底栽了。再后来,就听到那边突然传出拍手声音,不是一下两下,听得出是几百人同时在拼命拍手。顿时我们场下就又走了一半,面对剩下的三成观众,,我们师徒拼劲全力。但是,哎。。。。” “这场之后,我们也没脸继续了,硬着拖了几天早早剪书离开。后来,我发愤图强拼命练算各方面也有小成,但是和钱鼎章比,哎,不谈也罢。我们说点别的罢。。。。。” 总之,这天三人的表演达到了盛泽有史以来的最高峰,本来书场的规矩是中午十二点到下午两点是第一档,两点到四点是第二档。但在一众老听客的强烈要求下,破天荒的改了规矩。到了两点三人继续小落回一刻钟后,再唱一个小时,就算结束今天的演出了。 尤其以王老郎中说的最为有趣“你们今天作孽啊,三个档一拼,好像直接一针吗啡下去,又好像一支“喊落阴”(即海洛因)香烟吸好,再好的大烟也不要抽了,没劲了。索性你们再唱一个钟点,大家今天早早散场,你们好好休息准备夜场,我们也要好好消化消化。” 面对如此热情的听客还能怎样呢?三人在台上一商量,反正年纪也还轻,体力精力都够,小落回索性也不要了,直接趁热打铁连场继续唱。 之后又发生了一件小小的意外,因为听客太多,座位挤满后,有些人不愿意站着听“戤壁书”,于是就坐了缸。 书场的水缸盖子多是两块半圆形的木板组成,白天为了舀水方便,只盖半块,只有到晚上关门打烊后才全部盖上。要供几百人喝水,水缸都是特制定烧,直径三尺都打不住,大家挤挤半块缸盖上能坐人。这时候也没什么安全生产,ehs。大家对种看起来就有点危险的举动都习以为常。 坏就坏在台上三人说的兴起,临时换了角色安排,钱鼎章和露醉仙分别起了华太师两个傻儿子,年纪最下的何若曦却要憋着嗓子扮演华太师。反差之大本来就足可解颐,钱露二人的表演又是在是神形兼备,两个噱头一出。台下哄堂大笑,一般人形容大笑总喜欢用个词“前仰后合”,有几位几位大概是笑的太过投入,还以为自己是坐在“百脚长凳”上听书,一个后仰。“咕隆咚”一声翻入水缸,人在这种危难时刻下本能的会伸手乱抓,于是这几位“坐缸之交”统统翻身跳入水晶宫。 旁边坐缸的冷不丁被吓了一大跳,好好听着书,怎么突然一大蓬水花往自己飞溅而来,条件反射的往后一躲。又是一声“咕隆咚”,这缸也翻船了。 堂倌和附近的听客赶紧过来捞人,又经过王老郎中现场把脉得出结论一问题不大。于是堂倌一边嘴里数落他们害得自己要重新挑水一边忙着烧姜汤,落水的几个也不回嘴啰嗦,找个小房间换下湿透的衣服,有死乞白赖的找书场老板借了几条被子往身上一裹继续听。这回学乖了,没敢再上水缸,而是站在舞台侧前方。然后被钱鼎章一句“司马缸砸光”给逗的手舞足蹈,又忘记了身上没衣服而是披着的被子,被子是要用手拉住的。。。。 结果露醉仙和何若曦在台上羞的捂住了眼睛。钱鼎章还不放过她们,阴测测的一句“各位老听客看台上不要看这几位仁兄,看啥呢,看白娘娘和小青是不是在手指缝缝里偷看。。。” 何若曦气得当即要砸他一拳,结果手刚从眼睛上拿下来就又“啊”的大叫一声,随即又捂住了脸。 钱鼎章朝台下嘻嘻一笑“你们看啊,我让你们留意吧,打人是假的,借机会把手从眼睛上拿掉是真的” 何若曦听了这话,闭着眼睛站起来,从书案上摸索到了一把扇子抄起来就往钱鼎章都上砸去。钱鼎章边躲边喊“哎呀,看不出,小青是高手啊,你们看啊,她双目紧闭,凭着记性在打啊,哎呦哎呦”,随即又做抱头鼠窜状。 他这一闹,给那几位先坐缸又差点被砸缸的听客赢得的时间也转移了其它听客对他们的注意力。。。。。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几个名词解释,小堂明:演奏江南丝竹的民乐队。 状元台,这个词前文应该出现很多次,每次都想解释一下,但突然插入总觉得突兀,索性放在文末吧。传统的书场中,台下放着一条丈把长的几案,一头顶在舞台上,长案两边是伸出的板凳。从台上往下看,仿佛一个“丰”字。这个位置原本是为了照顾年老或者耳朵不灵的听课,但中国有尊老敬老崇老的习惯,时间一长这个条几案遂被称作状元台,非德高望重的老听客或者达官贵人不能座。所以大家只要一看到文中说某人坐在状元台边就知道这是内行的五毒听客了。台上的演员对这条状元台上听客可谓既尊敬又害怕,具体原因前文也讲过,不再赘述。 戤gai,靠的意思,前面没仔细听孔老师上课吧。。。。 喊落阴,这个指代海洛英倒也是史实。30年代鬼子加强对华渗透,尤其在经济上更甚,但因为本身工业实力一般,所产的工业品在中国完全没有竞争力,论质量比不过欧美,算价格不如国产。那个时期东洋货可谓是性价比低的代名词。我大学毕业时,奶奶要给我钱让我去做身西服千咛您万嘱咐“要用英国花呢,千万别贪便宜买东洋货”。钱我是没要,但是去青山做了一身。扯远了,小鬼子正道不行就学他老师大英帝国开始贩毒,这个时期中国人的吸毒习惯开始由鸦片转向更厉害的工业性毒品吗啡和海洛英。《茶馆》中的唐铁嘴的著名台词“大英帝国的烟,日本国的白面儿。。。。”。更为恶劣的是,给吗啡取个叫“亚支那”的名字当成戒鸦片的灵丹妙药来卖。全面侵华后还以善堂的名义贩毒,所谓善堂本来是民间慈善机构日常施舍医药,薄皮棺材救济孤儿等,鬼子这么搞实在是灭绝人性。有识之士也兴起了戒毒救国运动,其中就有人将“吃大烟的人”唤作“吃大便的人”,呼海洛因为“喊落英”。也是一段已经被忘记的历史吧。 至于小鬼子贩毒的具体情况,大概会写在以后的正文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六章 老狐狸钱逊之(上) 演出顺利结束后,三人穿过依然不愿意散去的听客人群,回到休息室内,钱鼎章朝二人一拱手“今天亏得二位鼎力相助,否则我这头炮就麻烦了” 露醉仙笑着说到“我们还要谢谢你,要不是你的缘故,我们也请不到畏垒先生墨宝大作。”说着看着何若曦,示意她赶紧一同道谢。 小女孩却“哼”的一声将头扭开,露醉仙无奈只好轻轻推她一下“妹子啊,要不是钱先生帮忙。。。。” “哼,阿姊,你也帮他的,今天他在台上这么欺负我。。。”何若曦年纪还小,舞台经验缺乏,被钱鼎章层出不穷的连环噱头一砸,在演出脸红的就像涂满了胭脂,下场了还没有退却。 “台上拳脚,台下叔伯,这话你晓得的,今天这两场,你也算是红了”露醉仙劝道。 “谁要这样红啊,还噱我看赤膊男人,他,哎呦。。。。”何若曦说着说着又一头扎到到露醉仙怀里扭捏起来。 “那我先告辞了”眼看情况都这样了,自己再呆着也是多余,钱鼎章将外套穿好,推门而出。 他一走室内也安静下来,露醉仙轻轻将何若曦推开,却愣愣的不说话。后者奇怪的叫道“阿姊?阿姊?你在想啥?” “噢,噢,没想啥,再想晚上吃点啥?今天你也辛苦哉,索性吃好点等会去鸿运楼叫桌菜送到我们房间里,菜式多点,份量倒可以少的点” “好的呀,我要走油蹄髈。。。” “哪儿有像你这样的小娘鱼,大鱼大肉的吃,好像梁山上下来的黑旋风。。。” 钱鼎章回到了蚕娘庙的客房里,发现钱逊之恢复的差不多了,此刻正陪着王老郎中聊天。后者一见他回来,对钱逊之说到“看看,看看,你这把年纪的时候肯定你没儿子厉害,今天这场你是没看到,我在盛泽听了一辈子书,嘉兴也没少去,从来没听到过这么好的。你可以放心了,那天你儿子放单档出去要比你红” “郎中先生客气了,你可是要宠坏这个小子了,今天档口好,主要还是露醉仙姐妹肯帮称,否则就他一个人不被几个敌档漂脱就很好了。” 钱鼎章见钱逊之说话中气已经恢复,心里大为高兴“谢谢,郎中先生,真是妙手回春。” 王老郎中随即站起来,“我正好路过此地,过来看看,你们父子聊吧,我也该回去了。” 钱鼎章将老头送出后,返回房间。钱逊之非常高兴“这样一来,你也算是正式出师了,再历练一番,什么时候回苏州我带你去光裕社再去出个大道,你就能自己收徒弟自立门户了。” “爹爹,这个还早呢,咱们父子档还能再唱几年,到以后再说吧。” “对了,刚才郎中先生说,你今天碰到有人砸场,幸亏贵人相助,那人可曾留下名姓,你把具体的情况再和我说一遍吧” “好的”于是搬了张凳子过来把事情完完整整的告诉老父。 钱逊之听完后,沉默不语,过了半响才说道“这个陈先生的真实身份,你要收紧口风,他自己不愿意张扬你也不要嘴快,公门中人最忌讳的就是这点。嗯,这句话晚上你上书的时候带给那对姐妹,她们虽然在开码头时间不短,也算老江湖,不过对于这种公门事情只怕还真不太懂啊” 顿了顿,他脸上浮现出一丝玩味之色“就这点小事情就动了陈布雷这张大牌,本来这份人情倒是可以留待以后谋取更大好处的,这对姐妹啊,还是嫩”说着摇摇头。 钱鼎章一听心说“老头子你厉害啊,露醉仙姐妹被丁默邨这种恶鬼看中要强上,你竟然说是小事情,牛皮吹大了吧,你这么个走江湖唱弹词真以为自己是诸葛亮了?”。 也就是腹诽而已,也不敢真说出来,但这么憋着也不是办法,当下倒了杯茶递过去“爹爹,你喝杯茶” “你个小家伙,一幅不相信的样子,以为你爹爹在拿乔托大是伐”钱逊之接过杯子嘬了一口。 被老子一眼看穿了心思,钱鼎章只好承认“爹爹,我实在是好奇,露醉仙虽然是是名气大,但对上官府真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所以才找了畏垒先生。那你倒说说看他们还有什么别的办法?” “嗯,要偷关子学艺了?”钱逊之笑嘻嘻的看着儿子“用北方话说这叫抬杠学能耐” “嘿嘿,我是你儿子啊,要学本事还用得着偷?爹爹别卖关子了,说吧” “这个露醉仙啊,虽然是洁身自好,从来不和演出无关的人和事情打交代,所以有些事情自然是想不到。其实要解她们的麻烦也简单,就是把丁默邨强逼她们的事情,让一众小报知道。” “啊,那么简单”钱鼎章不信 “就这么简单”钱逊之笑嘻嘻的把玩着一把折扇,说书人虽然都带着好几把扇子,作为演出中最重要的道具。所以很多说书人自然而来的成为折扇的收藏爱好者,没事就要摸摸弄弄,钱逊之也未能免税。 “爹爹,你这是在考教我了,这个儿子真不知道” “你也还是嫩,我来和你讲,申城小报数量之多覆盖范围之广,难以统计,如果算是那种周刊,半月刊,月刊,说有几百家都不过分。报纸要靠什么才能活下去?新闻啊,所以你看这群小报记者上天入地就是为了挖到独家新闻,新闻到手后还要挖空心思起个耸人听闻的标题,对吧,比如你看前几天那个新闻《美艳明星蓝苹杭州喋血》,你看这个标题还以为是什么人命大案,实际上就是她在杭州拍戏不小心摔了一跤,门牙断了而已” “这个”钱鼎章不由得想起前世的互联网来,从bbs的标题党开始,一直到后来的uc震惊部,铁血美国沉默部,原来他们的源头在这儿啊。 见儿子陷入沉思,钱逊之继续说道“露醉仙虽然和小报没关系,但总有几个朋友吧,只要让他们把这个消息捅出去,自然有大量小报记者闻腥而至。从民国政府成立起,对新闻自由这块还是放的比较松,现在在逐步收紧,而这个丁默邨的三处就是新闻通信处,可谓这帮记者编辑的顶头上司。他要收紧新闻就是把这群人往死里得罪,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啊,原来大家拿他没办法,现在出了强抢民女这个大新闻,就是不大也要弄大,不是真的也要搞成像真的一样,几百家小报,蚁多咬象,任他三头六臂也应付不过来。”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咳咳扯几句,当年的小报。49年得了政权,这报纸就都收归国有党有了,那种盛况我们是没机会看到了,但看看今日的香港台湾地区,苹果日报一周刊之流的应该能想象到昔日的“盛况”。苹果日报的艺人照片调高锐度,壹周刊的超级拍拍垃圾,和当日比还是有差距。那时候申城人口不过200多万,小报上百,为了吸引读者,什么文章不敢登?弄个连载,每回的小标题都还特牛逼,牛逼到今天的作品都不大敢用,比如“我来问一问,你是不是处女”。。。。。“你不要怕我就是摸你一把”“我们去大饭店开房间吧”等等。 不但小报编辑记者这么写,就是颇有名望的文人也未能免俗,比如叶灵凤,算是当年二流的作家和一流的插图漫画家,49年后此人的名字多半是和他被鲁迅的一番批判联系在一起的诸如“笔下所有漫画人物都长着一双色情的斜眼”“最为擅长流氓拆梢,恶鸨虐妓等题材”c他的某些作品香艳程度,咳咳,反正我是不敢往这儿贴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七章 老狐狸钱逊之(下) “呃,那也太简单了吧,难倒就没有官官相护?”钱鼎章满脸疑惑。 “官官相护也要看衙门,他丁默邨是三处处长位高权重不假,可这是对稼穑小民而言,放到他们内部来看,一处徐恩曾是陈立夫的亲信,二处戴笠黄埔系天子门生,丁默邨是陈立夫一手提拔起来,以徐恩曾那个气量狭小的个性自然是巴不得他滚蛋好把三处接手过来,戴笠么,黄埔六期做到这个位置,一期里两个老大哥文有贺衷寒武有胡宗南前者被发到德国去当参赞,后者倒是独领一军。戴雨农再有几年只怕要爬到老大哥头上去了,不是凡人啊。” 喝了口水继续说道“更何况,你看现在这个大形势,民国十三年南昌机场大火一案,说负责调查侦办的邓文仪受了督造徐培根的贿赂,把纵火案说成是失火案,又说徐培根再买飞机时候吃了美国人的回扣,导致买来的东西货不对板,所以才纵火销毁罪证。虽然后来查明都是子虚乌有,典型的小报听风就是雨做派搞出来的假新闻。可结果呢,徐培根堂堂中将,航空署署长被莫名其妙关了半年,邓雪冰,” “邓雪冰?这谁?” “雪冰是邓文仪的字,啧啧,黄埔一期老大哥,担任过先总理侍卫官,委员长侍卫长,蓝衣社十三太保之一,此事后被派去驻苏大使馆当武官,让他避避风头。可见委员长心里明白但还是要顾忌舆论。” “呃,照爹爹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钱鼎章奉承了一句。 “你大概觉得就这么一个南昌大火案还说明不了什么吧?”钱逊之滴溜溜的将扇子在手中转了几圈又说到“你想想看,现在委员长现在在大规模推行的新生活运动的核心是礼义廉耻国之四维,还有生活军事化。这个事情爆出来虽然拌不倒丁默邨,但这对姐妹花倒是彻底安全了。” “呃,高,实在是高。。。再带上两台。。。呃” “再带上什么”钱逊之好奇的问。 “没啥,没啥,我自己都不知道刚在说什么,爹爹你厉害啊,这么一分析,确实是,可你为什么不早告诉她们呢?” “笑话了,要不是你说我还不知道她们有这档子事情,其次,就算知道了也不能马上说,交浅言深是大忌,时间久了如果她们自己主动谈起的时候,再讲吧。” “可那么简单的解决办法,露醉仙身边就没有人能想出来告诉她们?” “是啊,那么简单的办法,为什么没人告诉她们呢?皎皎者易污,她们这样的响档背后不知道多少人眼红嫉妒,同行是不指望了,更何况没有不透风的墙,因为给她们出个主意而让丁默邨这等人形禽兽盯上,大部分人都会选择闭嘴吧。” “可你刚才的意思,好像是愿意给她们出主意啊,难道您不怕丁默邨?” “我说不怕你信么”钱逊之一脸正经的看着儿子。 “难道您看上了,露,哎呦”钱鼎章话还没说说完,脑袋上便挨了一扇子。 “让你这小家伙再胡说八道,人家是大响档,我这种也就是混口饭吃的。。。。。” “嗯”闻到某种味道的钱鼎章打蛇随棍上“爹爹你只说配的上配不上,可没说想不想配啊,讲道理,要是我爹爹能看上她,那是她上辈子敲坏六十四个木鱼才修来的福气啊,哎呦,哎呦,痛啊” “你个小赤佬,嘴巴上胡须还没长足就开始取消你爹爹了?”钱逊之作势又要打,钱鼎章赶紧求饶,嬉闹一阵后,钱逊之啧啧嘴“找小报这个事情的要点就在于借势,明白嘛?” “借势?” “对”见儿子还是一头雾水的样子,钱逊之笑笑,随手打开折扇轻轻摇了两下,神态说不出的潇洒秀丽,真是飘飘然有神仙之姿,钱逊之打趣到“爹爹还是改行说大书吧,拿把鹅毛扇上去就是活诸葛了” “这个借势说白了,就是看准大的风向,然后在合适的时候轻轻一拨一推,让事情顺着风向自己飞起来,这样就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而且一旦情况有变也能及时抽身,只是说起来容易,但要能看清风向就是靠阅历了”钱逊之有些感慨又有些迷茫。 “爹爹,你厉害”钱鼎章翘起了大拇指,确实经他一分析,露醉仙这个事情解决起来还真就不费多大力气,老头子能掐住这个时间段轻轻巧巧的想出这么一招来,厉害! “厉害,厉害,真是老狐。。。。。。。。谋深算啊”钱鼎章一激动差点把心里话说出来。 “老狐狸??老谋深算??”钱逊之却喃喃自语起来,脸上还带上了奇怪的笑容,钱鼎章有些发慌别是身体不好导致精神状态出问题吧。赶紧伸手在他面前左右摇晃起来。 “哎呦,爹爹,你怎么又敲我,敲头是要敲笨的呀” “小赤佬,对你老子什么腔调,看打!” 钱逊之到低大病初愈,精神体力还是有些不济,说了那么一大通后觉得有些疲劳,便不再说话,也正好留下足够的时间让儿子把刚才提点好好在融会贯通一下。只是此刻钱鼎章的脑子转的念头却不简单“妈的,不对啊,老头子只是个跑江湖唱弹词的,怎么对kt内部的人员组织架构那么熟悉,看他那个样子怎么也不想是走白道的人啊?”钱鼎章摸着下巴思索起来“妈的,别和我一样,也是穿越者吧。”这年头一起顿时再也收不住,所谓疑人偷斧,人只要心中有了一个既定的想法出来那么接下来的思考方式无非就是去找各种理由来证明自己的正确性。 钱鼎章越想越觉得可以,戴笠胡宗南邓文仪等人此时才30出头,虽然在后世这些人的名字个个响亮,但现在充其量就是政坛新星而已。他钱逊之又不是专门写政治新闻的记者怎么可能记得那么牢靠?“嗯,得诈他一诈”最后得出结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八章 盯梢 “爹爹,”钱鼎章突然说道,同时死死的盯着钱逊之,看他的反应如何。 “嗯?什么网?”钱逊之一脸茫然,瞪着眼睛问道,神情自然不似作伪。 “哦,哦,我是说夜里要有点忙,下午这场把听客胃口都吊起来了,晚上就不好说了”钱鼎章赶紧圆场。 “嗯,你倒思虑周全的,不要紧,只要照常说就好,你现在这个样子就是有了听客缘,只要卖力好好说,就不用担心”钱逊之不疑有他,反而认真安慰起儿子。 “妈的,看来不是穿越者啊”可这就说不过去了。 想了想还是正面出击“爹爹,你怎么对这些政坛新人那么熟悉?” “啊?这几个名气那么大,报纸上隔三差五就有登,你爹爹我平时就喜欢看看这种新闻又是出了名的记性好,这有什么稀奇。我还能把圆周率背到100位以后呢,你又不是不知道”钱逊之随口答道。 “哦。。。爹爹真厉害”钱鼎章只能随口敷衍。 两人又说笑了一会,钱鼎章摸出怀表看了看时间“爹爹四点了,你再去床上躺一会吧,隔壁等会送晚饭过来。我现在直接去书场里默书,晚上还有一场呢。今天一鼓作气,拿下来!” “好好,你自己去吧,我再坐会儿,累了我自己会去休息的,这几天就靠你打牌子了。” 钱鼎章和老父道了别,转身出门,当然不是去书场,而是四点半是那个河本庙祝和徐奉容约定的时间,他得去盯个梢,至于是否能盯出什么名堂,那就不是他自己所能把控的了。 正在街上走,忽然听到有人喊他,然后前后左右一个人都没有,此时远方太阳已经触到地平线,冷风渐起,钱鼎章顿时觉得心头有点发寒“妈的,太阳没落山就要闹鬼?” “抬头看啊”那声音又响起。 钱鼎章依言,却看到是那个和陈布雷在一起的李光彪在客栈二楼开着窗叫他。心中大喊一声“人吓人吓死人啊”转身进了客栈走上二楼。 那边李光彪早就半开着门在等他,进门后发现这是个少见的套间,李光彪在外间,里间的门关着。 “畏垒先生在办公写作,我怕打扰他,刚才走的急,来不及给你东西,幸亏在这儿看到你,否则还真麻烦。”说着,李光彪从怀里掏出一支手枪递过来。“这个先借给你防身” 男孩子对武器总有天生的爱好,钱鼎章也是如此,当下不客气,一把接过来“啧,谢谢李先生” “这个该我们谢你,涉险去盯梢,这枪本来是让畏垒先生带着防身的,他嫌弃麻烦就塞到我这里。我先教你怎么用。” 几分钟后,李光彪将钱鼎章送到门口低声说道“游桩暂时还没联系上,你自己小心,实在不行就鸣枪示警。总之一切以你自身安危为重。” 钱鼎章道了谢,下楼觉得肚子在叫,一想下午体力精力消耗都太大,还没补充过什么,随即在店堂里叫了份猪油蛋炒饭,一碗双档面筋汤吃了起来。 心里有事,三口两口扒完,掏出怀表看看时间,四点二十分,便往桌子上扔了一角小洋,跨出店门,慢悠悠往蚕娘庙走去。 果然,远远就看到庙祝在庙门口哆哆嗦嗦的来回徘徊,钱鼎章停住脚步顺势拐进路边的一家小茶馆,捡了张靠窗的桌子要了杯茶,摘下怀表放在桌子上,就这么监视着庙祝。 然后,随着分钟从30走到45,整整十五分钟过去了,周围却始终不见徐奉容的身影。看得出庙祝也在发急,来回踱步仿佛无头苍蝇,最终仿佛是下定决心似的,顿了顿脚扭头往镇西走去。 钱鼎章收起怀表,几个铜元一扔,随即走出茶馆,出大门前他特意张望了一番,此时的街道都是行色匆匆赶着回家的吃饭的镇上居民,稀稀落落一眼看去并没有徐奉容。 “大概是临时出问题,来不了了,看庙祝的样子往西边走,建设中的火车站就在西边,估计他是想自己去搞定图纸问题吧,不管了跟上去再说”就这样远远的吊上。 钱鼎章前世也没少看各种侦探小说或者影视,对盯梢一道还是有点纸上谈兵的心得,跟踪要宜远不宜近,宜多不宜少。意思是盯梢者和目标要保持足够的距离,这样不容易被后者发现,同时盯梢者要往人多的地方扎,防止被目标发现行迹。 果然,那庙祝有几次突然回头,亏的钱鼎章机敏及时闪到屋檐下的黑暗处,或者凑到别人的队伍中。就这样,两人越走越远,渐渐的离开了镇子中最繁华的区域。 突然钱鼎章发现目标不见了,当时冷汗涔涔,“妈的,出师不利,盯梢个人都会凭空消失。” 这地区已经接近镇边缘,旁边散落的是稀稀疏疏的破落棚户和他们的土地,唯一显眼的是一座土地庙。 原来镇上居民没事就来土地庙烧香,后来蚕娘庙起来后,这里的香火就日渐没落,到现在除了个把上了年纪的老人还按着往日习惯初一十五来进根香。平日门可罗雀,也不像蚕娘庙那样有专门的庙祝进行日常管理,而是归了镇公所负责,公所对这个破庙也不放在心上,日常修缮维护基本没有,巴不得早点塌了好减少自己的事情。 钱鼎章摸摸了长袍下的手枪,想了想还是将枪拔出,整个握在右手掌中,同时右胳膊略缩,左手将右袖子往下拉了拉,整个右手都缩到了袖子中。这样就算有人就站在身边也看不出他掌中的手枪。而他却可以在遇到危险时以最快的速度出枪射击,当然是否能打准就不好说了。但有枪终归能壮胆。 钱鼎章深吸一口气,慢慢的推开虚掩的庙门,跨进室内。这时候夕阳已经大半落到地平线下,民间所谓的日光接火光的时候,整个天地间弥漫着一层黯淡的昏黄,好像有型有质般缠绕在人的眼前。随着两脚都跨入庙堂中,整个眼前近乎完全黑了下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九章 生死斗 本来就是乡间小庙设计建造极为粗劣,连正面起码的窗户都省略了,低矮潮湿的室内也没有任何香火蜡烛可用来照明,只能隐约借着外面的光线看到端坐在神龛之上的灶王爷和他老伴儿。二老脚下的供桌上铺着已经碎成一条一条的粗布台幔,供桌下黑洞洞,钱鼎章有心凑过去仔细观察一番,但终归还是感到一丝心虚和害怕,想了想后觉得还是先查看一下整个庙里的地形。 将脚步放缓放慢,保证自己脚掌落地没有任何声音,握着枪的右手却不争气的渗出涔涔冷汗来,口中也逐渐发干,舔了舔嘴唇算是给自己一个小小的安慰。钱鼎章绕着室内走完了一圈,除了阴暗潮湿的气味难闻外,并没有什么收获。 “不对!”钱鼎章猛然发现情况有变,刚才他进门时,身后的庙门是半开着的,现在庙门紧闭,而且钱鼎章突然想起,自己推开这所年久失修的破庙庙门时,门轴竟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而自己所居的蚕娘庙客房与之相比要新的多,但每逢开门闭户总有令人讨厌的“吱呀”声,之前自己晚上出门为了怕吵醒钱逊之还特地往门轴窠里浇水来增加润滑。 瞬间他感到背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土地庙里果然有人,从对方的行为举止来看,是敌非友。 忽然,右边传来轻微的“啪嗒”一声,在这个近乎密闭的空间里人的听觉变得格外灵敏,钱鼎章当即转身,右手抬起手枪对准声音来源。 耳朵里却听到“呼”的一声,脑中反应过来“声东击西!上当了!” 接着就觉得自己脑袋上狠狠的挨了一下,顿时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也不知道昏迷了多久,钱鼎章被一盆带着酸臭味道的脏水泼醒,强忍剧痛睁开双眼,发现自己双手被绑在身后,坐在地上背靠着那条供桌,眼前点燃着一支小小的蜡烛头,借着微弱的火光,庙祝那张平日看起来猥琐不堪,此时却充满阴鸷的脸出现在他面前。 “庙祝先生,你这是干什么啊,快把我放开。”钱鼎章开口问道,此时他心中还是存了侥幸。 “嗯?”庙祝满脸的冷笑“你知道么,你刚才那句话犯了多大的错误,你不打自招啊” “啊?你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如果你醒来第一句话是,让我救你,那我可能真的会相信你是无疑间撞入的,但是你一开口就问“你在干什么?”可见你知道自己是被我打晕的且绑起来的。那你为什么会知道是我打晕你的呢?显然你在跟踪我,看到我进庙后自己也跟入,土地庙里只有你我二人,所以必然我是袭击的你。是不是这个道理?” 钱鼎章的脸扭曲起来,心中暗骂自己的愚蠢和轻敌,面对的是受过训练的正宗日本特务还这么掉以轻心,以至于一句话就让自己陷入绝境。 “庙祝先生,我是看你一个人往镇外走,好奇心上来,所以才跟着的,误会误会”钱鼎章努力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显得人畜无害些。 “哈?你这就是承认在跟踪我了?其实跟踪么也没什么大问题,只是。。。。”说着庙祝手上亮出了那把小手枪。“一个走江湖唱曲的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别和我说防身,对于你们这种到处跑码头的人而言,这可是大麻烦” “何况,华尔特ppk,这枪本身就值好几根金条?你哪儿来那么多钱,别告诉我是半路上捡的。说吧,谁派你来的。如果你合作,我们还是可以谈的,毕竟你对我也没造成什么实质性损害。” “妈的”钱鼎章心中责怪自己“三言两语之下完全入了小鬼子的套,自己等于市场承认了在刻意跟踪他,还带着枪,这时候再说什么都没用了。自己这种业余人士对上职业的情报特工,简直没有一点胜算,一交锋就全面败落。”想到此处不由悔恨的低下了头,可眼中却闪过一片青芒“幸亏老子出门时做了准备,现在还算有翻盘的机会。” 以一种充满了后悔和害怕的语气问道“我都说了,你能放我走?” “这要看你是不是说实话,告诉我多少有价值的内容,让我满意了放你一条生路也不是不可以。” “好好,可我想问问,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的”钱鼎章低头问道,但眼角却瞥见庙祝掀起长袍将手枪放到裤兜里,心中不由一喜,开始套话拖延时间。 “别想着套话拖时间”庙祝冷冷的说道“你这手太嫩了” “好吧,我认栽,不过是是真想知道,自己究竟哪里犯了错误” 庙祝的脸上竟然隐约泛起了一丝笑意,显然心情不错“好吧,告诉你也无所谓,昨天我就发现你了。虽然你躲的位置很隐秘,以至于我和徐奉容说话的时候都没注意到你,但我让他先走后,出于谨慎并没有直接回房,而是躲在暗处观察了一阵子。果然没白费功夫。说吧,谁派你来的。” “”这回钱鼎章彻底慌了,既然小鬼子昨天就知道自己偷听,今天这番举动显然就是在印证自己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天地良心,偷听是无心的,可跟踪是有意的。既然都把这些事情说出来了,显然小鬼子内心杀机已动,只怕自己真把事情都交代出来,到最后也是个死。刚才把手枪放好,原来不是敌意降低,而是为了腾出手来,好用其它无声的方法弄死自己啊。 眼看对方依然处于洋洋得意的装填,钱鼎章假作害怕的将伸直的双腿曲起,口中讷讷“好,好,我说,我说,长官让我过来,然后。。”说着声音放轻了下去,庙祝不疑有他,蹲下后问道“然后怎么?” “草拟吗”钱鼎章一声暴喝,双手用力一撑,整个人从地上弹起来一头撞到庙祝怀里。原来他在出门时候,生怕万一有事,悄悄的将一片日常刮胡子用的剃须刀片折断,又在棉袍袖子内侧割开一个小口子插入刀片后,再把棉絮扯出一二。这样就算有人看到也只会以为是衣服破了,露出棉花,全然想不到里面还有把锋利的刀片。这番小小的布置果然见效,刚才他故意用话语分散小鬼子注意力,暗地里抽出刀片将绑住自己双手旧台幔割断。又故意压低声音吸引庙祝靠过来,趁两人距离最短之际,陡然发难。 这下子果然有效果,庙祝猝不及防之下被撞了个满怀,蹬蹬后退几步重重的撞到了庙门上,钱鼎章右手二指夹着刀片就往他脖侧而去,这个地方就是所谓的劲动脉所在,一旦割破在现下的医疗条件下神仙难救。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让朋友帮忙做的封面已经上传了。 朋友审美和手艺真好。 封面不错吧,这幅漫画我找了好久才找到,看画风作者应是沪上最著名的漫画家徐克任老师,笔名阿仁。当年在新民晚报专画体育漫画,咳咳,反正也是没少拿国足开刷,有点年纪的沪人应该都记得。 图中两位了不得了,左边的是蒋月泉先生,弹词届的地位类似梅兰芳之于京剧,虽然蒋调未必是艺术性最高的,也未必是通俗性最好的,但却是雅俗共赏流传最广听众最多的。 好比说四大名旦里,当初是公认程砚秋唱腔第一,但程先生天生骨骼大,这个扮相方面就逊于其他三位,故而四大名旦依然以梅兰芳先生为首。程砚秋先生对自己这个壮阔的体型也深感头痛,减肥什么的都试过。咳咳大家都知道,真胖子是减不下去的。 无奈程先生先了个办法,大家可以去看老录像,程先生在台上,不管是走台步还是立姿坐姿都是尽可能斜对观众,这样视觉上看起来就瘦小些。咳咳咳,然后这手吧,在当今社会也发扬光大起来,咳咳,漫展上不少体重上60kg小姐姐们也开始斜对镜头了。 个人以为,弹词中最雅致是杨调,最通俗是张调,这个以后有机会专门讲。 再说回到封面,右边江文兰先生,多饶舌几句。江先生的名声不如蒋先生大,但在行业有个绰号叫“超级下手”,下手是什么意思?哥们你前面没仔细看本文吧。 江先生,蒋调,丽调,徐调都能拿起来,她个人表演风格不温不火,她当下手总能把上手的风格特点完全烘托出来,放到从前京剧班,这就叫”硬里子“,意为表面上看着不起眼,实际功底极其扎实,也是台柱子一般的人物。她起先和苏似荫先生合作《玉蜻蜓》。 《玉蜻蜓》是弹词传统的重头大书,各大名家都有演唱,也是蒋月泉先生和朱慧珍先生的拿手曲目,蒋先生身材高大,深目隆准,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又注重衣衫打扮,年轻时被称为“活金贵升”(金贵升是玉蜻蜓主角,英俊潇洒的阔少人设)。49年前在上海滩圈女粉无数,别人赶场要么黄包车或者奥斯丁小汽车,他老人家当年买了辆哈雷,一路“突突突突”,他唱完后真有女粉往台上扔银元扔金戒指的。咳咳咳,长得帅,能赚钱又能说会道,咳咳,蒋先生年轻时颇为风流,家里两房姨太太,外面还经常有“朋友”咳咳,为尊者隐,打住。 后来朱慧珍先生因病退休后,蒋先生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下手。他当年被尊为“开篇皇帝”,乃是因为他的唱腔花样繁多,音域宽广,唱到兴头上还会经常即兴发挥加入各种变腔,听众是听的舒服了,但下手弹琵琶的基本是欲哭无泪。所以49年前有段时间,他一唱,下手就把琵琶放到一边。评弹团几经考虑,只能找江文兰先生去给他打下手,果然服服帖帖妥妥当当。 江先生有几句表演心得“要跳得进去,也要跳得出来,跳进跳出都要快”这话粗看没什么大意思,但这和话剧乃至电影表演中的要求的演员表演时要具备第一自我,第二自我,第三自我已经非常之类似了,两种完全不同的艺术形式,在表演理论方面达到了殊途同归。 讲到《玉蜻蜓》不妨多讲行内的小典故,书中有两段涉及迷信书目分别是《问卜》c《关亡》。前者是找男瞎子来算命,后者是关亡婆,当着死者家属的面请死者魂魄上身然后对答。行内规矩是,二者只可选一。唱了《问卜》就不能唱《关亡》,反之亦然。具体原因没见明确记载,但我翻看不少艺人回忆录后总结可能是因为二者都是封建迷信活动,且有类似之处。如果演员功力不够,很容易将二者的人物特点混淆起来,于艺术不美。索性做了减法,专攻一样。 最后https:bilibili/vide一/av8407857/dex_8htlpa一8,这是b 站视频,大家可以领略一下二位的风采,可惜皆已过盛年且因为x革破坏导致嗓子出了问题,少有唱多为说。封面的漫画,应该就是根据这场演出所作。 不知不觉写的有点多,各位包含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章 误场 庙祝借着摇曳的烛光看到钱鼎章指尖有一丝钢铁冷光闪过,连忙抬起左臂架住他的右湾,就这么缓了一缓,他一口气回过来,抬起右脚对准钱鼎章小腹踹过去,钱鼎章不防他有这么一招,百忙中扭过身子但还是没有完全避过,结结实实的被踹中。整个人被踹的退了好几步,撞到供桌上。 庙祝目露凶光,右手一番,一把凶器赫然在手,他也是受过多重训练的特工人员。刚才电光火石间的一番教授,虽然吃了点小亏,但也探到了钱鼎章的底细一基本没受过专业训练,凭的是一股机灵劲头才在猝不及防之下让自己吃瘪。眼下真正打起精神来,这种普通人来几个杀几个。 钱鼎章好不容易喘匀了气,看到庙祝手持凶器朝自己一步一步逼来口中不由叫道“苦无?” 庙祝一愣随之狞笑“你还知道这个啊,果然是下过功夫,不过今天就死在这里吧”言毕。双脚用力一蹬,整个人如离弦之箭一般扑向钱鼎章,手中苦无直指他心脏位置。 钱鼎章早就在心中防着他暴起发难,但庙祝含恨全力一击之下,自己竟然没有任何防抗或者防御的能力,整个人只能呆呆的看着对方朝自己扑来,浑身上下的肌肉好像废了一般,提不起半点力气。 钱逊之看看天色,估摸着大概已经五点多了。刚才儿子走后不多久,隔壁小饭馆便送来他的晚饭,很简单两个蔬菜一碗白饭。钱逊之却吃的很香,一来是身体渐渐康复食欲回升,其次,多日往来间那伙计和父子也已经相熟。春节期间,小饭馆生意照例轻淡,那伙计送完饭后也就不急着走,而是找张椅子坐下,和钱逊之聊聊天,等他吃完后直接把空碗带走,免的再跑一次。 春节期间老板对伙计们自然是眼开眼闭,反正生意轻淡,事情做完后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去,那伙计下午偷闲也去了梅李书场。现在正唾沫横飞的在给钱逊之形容场内盛况,他整天在饭店里来回穿梭招待客人,口才比质朴方正的王老郎中自然是高到不知道哪里去了。钱逊之听他的意思,只怕那场三个档放到申城去,门票怎么也不能低于一块大洋。虽然心中知道语多夸张,但听闻别人夸自己儿子心中总是开心。别人是秀色可餐,他是甜言蜜语可餐,狼吞虎咽吃完后,还多给了两个铜元的小账。看着伙计乐颠颠的收碗走人,心思转动觉得自己身体也轻健起来,不妨去书场现场看看儿子到低水准如何,如果自己到时候身体合适,没准还能上台去唱个开篇助助兴。 兴冲冲的跑到书场一问时间已过五点半了,但儿子踪影全无,当下有些生气。钱鼎章去盯梢河本的事情因为怕老子担心所以隐瞒没说,而当时他的估计是盯梢完之后大概还是来得及赶回来继续上场的。但此时钱鼎章正在土地庙里被捆着双手。 钱逊之忽然想到,之前王老郎中和那送饭的伙计都说金童玉女档实在是珠联璧合,又说何若曦在台上追打钱鼎章,心中想到这小子年纪也不小了,碰到个漂亮小姑娘动了心思也是正常。估计这会正相互腻味着,想到这儿不禁莞而。觉得这也不算什么大问题,回来后好好教训一番便是。 “哎呀,这不是钱先生么”一声娇滴滴的叫声将他从沉思中唤回,抬头一看确实露醉仙姊妹。 “露先生好,哎?”他发现钱鼎章并不在其侧。 “钱先生,身体好了?小钱先生呢?”露醉仙也颇觉意外。 “适才觉得身体好转,就想来书场现场看看这个小子究竟如何,但书场内外都没他人啊”钱逊之觉得情况有些不妙。 露醉仙一抬手看看了看腕间的瑞士进口女表说到“这都快五点三刻,人还不知道在哪里,这是要误场了呀”于是赶紧喊来书场老板询问 梅老板一听也惊出一身冷汗来,因为下午表演实在是火爆,晚上这个书场又堪堪卖出去400张票子,这眼下马上要开场,这小子人却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这可没法向听客交代,当时把几个堂倌伙计打法出去找人。 梅老板心中恼怒之下嘴中便有些不客气起来“小小年纪,才红了一场就这样,误了场,我看他以后如何。” 钱逊之就在旁边听他这么一说白净面皮涨的通红,但己方有错在先只能强忍。旁边露醉仙也傍着打圆场,双方一时无话。片刻后放出去的堂倌伙计回来报信,说是小钱先生四点多在饭馆吃完东西后就再也没人见到过。 露醉仙又看看手表“哎呀,还有五分钟就要开书哉。这样吧,要么头档我们先上,你们再等等小钱先生”说着就要去休息室拿琵琶三弦。 梅老板无奈也只能答应,嘴中零碎不断,翻来覆去就是“误场,艺德”两个词。他恼火情有可原,中国艺人最讲究的就是艺德,“戏比天大”,只要没有提前请假,到时候就算是爬也要爬到台上把演出承应下来。不但自身如此,哪怕不是自己的演出,当需要救场的时候也必须毫不犹豫所谓救场如救火,这是艺人道德的最基本要求。眼下钱鼎章小小年纪还没大红,就这样,让老江湖的梅老板如何不怒。 “且慢”钱逊之拦住双姝,眼睛却看着梅老板“小犬误场,我这个当爹的管教不当责任在我,实在不敢烦扰露先生救场,子债父还,我上!” “你疯啦,小钱告诉我们,王老郎中说你至少三天不能登台,否则会有后患的。”露醉仙连忙摇手阻拦 “那万一,二位一档唱完,小畜生还是不见踪影,那该如何,总不能让二位连场,所以该我的还是我的。露先生好意心领了”钱逊之朝二人拱拱手,又对老板说到“麻烦再去改一下水牌子吧” “好,钱先生我不拦你,可是你要想清楚,你现在这个样子说话都有点喘,声音飘忽不定,大家都是行内人,这种情况你上去唱两个开篇问题不大,但真让你说全本书,你能支持超过半个钟点么?到时候在台上昏过去事情只怕更大,还是我们姐妹来吧。都是江湖漂泊人,互帮是应该的”说着又要去拿琵琶。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中国传统艺人与误场救场问题看的极重,除了有部分当红艺人因为不够自爱而到处赶场导致误场外,绝大部分人对作艺包邮严肃认真的态度。一旦上场就拼了命也要把戏唱好,这也是艺人多有毒瘾的缘故,有时候身体不舒服,虚弱,但票子已经卖出去,只能抽几个上场,时间一长就戒不掉了。另外,在救场上传统艺界也有个非常智慧的处理方式,尤其是北方,假如今天a艺人因为突发疾病等因素,无法应玚演出,便临时b去代一场。b演完后并不拿报酬。这个钱还是归a所有。初看时不理解这一条,后来才明白其间所含的深意,果然是人情练达即文章。但南方又不同,这个以后再讲。 昨天不是说蒋月泉先生盛年之时一旦开嗓唱曲,下手琵琶都不弹只能干坐着么。我又想到京剧界一个类似的比较好玩的事情,应该孙菊仙先生,此老和他的专用琴师(名字忘了可能是孙元老)相爱相杀了一辈子,到什么地步?今天嗓子好不好调门能起多高,琴师比孙菊仙本人更熟悉,简直邪了门了。比如有时候演员觉得状态不好,唱了半截把调门往下压一压,一般的琴师此时跟着把京胡调门往下,如此皆大欢喜。 但这对的画风不太一样,孙菊仙唱半截觉得情况不对,刚压下去半个音,边儿这京胡一点反应都没有,按照老规矩走,孙硬着头皮唱下去,那琴声却越来越高,堪堪快到孙的极限了才停止。故而有时候孙唱的实在太累,在台上的间隙就会冲旁边骂“孙zei,调门那么高,要累死你亲爷爷么?”琴师也不含糊随口呛回去“老梆zei,别矫情,王八死了你还活着呢” 交锋一个回合后,继续演出。 令人称奇的是,这对cp从来没在台上出过破音等演出事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一章 顶药 钱逊之一愣,露醉仙的话正中要害,以自己这个身体在台上能支撑半小时就是奇迹。正打算就此承情让露醉仙姐妹帮忙先唱。眼睛余光却瞥见梅老板脸上挂的一丝冷笑,仿佛在说“嘴上说的好听,最终还是自己不上靠女人帮忙。” 钱逊之面貌文雅清秀,骨子里却极其刚烈,否则这些年以他的经历本事早就可以在申城南京过上体面的好日子,但他却坚持跑码头,有些事情连钱鼎章都不曾知道。眼下一股怒气直冲天灵盖,一个跨步到梅老板面前抬手作揖“有个事情想请梅老板帮忙成全。” 后者正在冷笑,冷不丁见钱逊之满脸青气的走到自己面前,说的话客气,但语调傲慢无礼,当下就想板起面孔骂回去,不料抬头对上钱逊之那副充满森然冷漠之气的双眼时一肚子的火气仿佛都被冰水浇散了一般,只能老老实实答道“只要不误场一切好说。” 何若曦也被钱逊之这从未出现过的冷漠眼神吓了一大跳,此刻的钱逊之不再是之前她所熟悉的那个温文尔雅又风趣可爱的中年唱曲先生,成了一个自己从来没有见识过的人,虽然是一样的外貌和衣衫,但那双眼睛中竟然隐隐透出一种淡然的死灰色。 露醉仙看着二人针锋相对的样子,心中感觉不安,正要开口斡旋,钱逊之先说话了“听闻,钱老板有(阿)芙蓉癖,能否给我点顶药。” 此话一出几人俱是震惊,所谓顶药是切口黑话,指的是鸦片燃烧后产生的余灰,因为燃烧并不充分这些鸦片灰中依然含有阿片酊成分。不少江湖游医或者卖野药的就偷偷用鸦片灰合药,对于一般久治不愈的咳嗽c拉肚子等慢性病可谓药到病除。故名顶药,意为顶级药品。但这终究是毒品,吃鸦片灰和用烟枪抽鸦片其实是一回事,只是前者剂量比后者来的轻。对于从不接触毒品的人来说,一剂鸦片灰下去可以起到兴奋作用,如果直接抽鸦片反而会发生头晕眼花等“醉烟”情况。 眼看,向来对鸦片深恶痛绝的钱逊之,咬着牙要上顶药,几个人顿时都慌了神。梅老板赶紧道歉,露醉仙也在一旁苦劝,钱逊之不为所动,只是冷冷的说道“快些,否则真要误场了。” 梅老板见他态度坚决,只得摇摇头,招呼来一个伙计去他的卧房拿鸦片灰来。 钱逊之接过烟碟,用手撮起一小堆烟灰,看也不看张嘴吞下,随即又拿起旁边的一盏茶,泯了一口,在口中一番鼓漱后全部咽下。青灰的面色,瞬间回复了红润,只是眼中的神色却更为冷然,拿起弦子,昂首上台。 今天整个书场虽然挤进去小四百号人,但舞台左前方几排位子却没人敢凑过去。那是女宾坐位,在前清或者北洋时期,女子照例是不能进书场听书的,民国政府成立后号召移风易俗男女平等,所以书场为了招揽生意专门在侧前方辟出一块场以招徕女宾。 钱逊之生的一表人才,前来听书的女客倒有大部分是专门为了看他,这和后世追id一l倒也有几分相似。不过光有一张漂亮脸蛋也不行,手上功夫不到家,嘴里不干净的话,照样会引来如潮一般的“绞手巾”“绞手巾”的倒彩声。这对钱逊之不是问题,以他的作艺水准在申城也可以混个小康,何况这小小的盛泽?故而这段时间下来,女听众对他的评价“色艺双绝”,在镇中也引为笑谈,他对此也无可奈何只能摇摇头作罢。 得了捧后也有自知之明,每次穿过人群上台路过女宾专座时总是笑着点点头,引得大姑娘小媳妇们一阵窃窃私语,于是又有了个“小唐寅”的雅号。但今天他一反常态的没有言语只是一个人冷冷的走上舞台,女宾们私下打趣的话语都变了“二嫂,你看呀,今天钱先生怎么和往常不一样啊?” “是啊,被你一说,我也觉得,但你让我讲哪里不一样我也讲不出来” 听到他们在议论,另一边的老妇听客也凑过来“我是看出不同来了” “噢,王婶婶,你讲讲看啊,钱先生今天怎么那么怪,和平常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王婶婶说到“你们年纪轻,见得少,钱先生今天这个样子,不像是说书先生上台,倒是和当兵的出操差不多?” “啊?” “十年北伐,当时就有广东兵在盛泽操练,你们还小被爹妈带着逃难去了,我是没办法只能呆在这里,所以经常看到那些兵出操,你看他背脊挺直,走路有风,弦子不是像往常那样捧在胸前而是贴着身体一把攥住,我和你们讲这就是那些学生兵出操训练的的样子。” “哎呀,王婶婶看不出,你当年倒也是风流嘛,讲讲看,和那些兵哥哥阿有交情?” “你个小姑娘要死哉,开你婶婶玩笑”。 台下露醉仙和何若曦满眼都是担忧的看着钱逊之在书案前坐好,台下听众有点摸不清情况,明明是儿子上场怎么让老子来?钱逊之在对台下说到“各位,小犬今日临时有事,所以只能有我这个当爹来临时带场,抱歉了。” 看着他面上泛出不正常的潮红色,露醉仙狠狠的剜了梅老板一眼,后者也知道自己事情做得不漂亮,口中只是翻来覆去的“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真没逼他的意思。” 露醉仙不客气的打断道“下午那场,你暗搓搓的要降他们的签子钱,现在这场又让他吃了顶药上场,我看你这个书场今后要大大扬名了!” 梅老板一听吓的魂飞天外,露醉仙话里的意思很明确,等她回了申城后就要在同业中好好的把梅李书场这番“壮举”宣扬一番。她这等大角口中说出来的话分量十足,今后谁还敢来此地卖艺?弹词届里其实也并不团结,苏州光裕社,上海普余社,润余社彼此间相互看不上眼,明争暗斗已久,但这种关系到艺人自身利益的事情只怕一旦传扬开,所有的弹词艺人都会站在同一条战线上。压价也就算了,但这个逼病人吃了顶药上台,这个传出去可就是真正的史无前例骇人听闻了。到时候,自己这个书场除了关张外别无他路可走。 梅老板当时就差点给露醉仙跪下,“露先生,露先生,我真不是这个意思,你凭良心讲,贵姐妹,他们父子来我这个书场后,我对各位如何?签子钱一分没少,各色礼品特产也时时相送,对几位更是客客气气。今天这个事情是我不好,都怪我这张嘴,可是你也看到了,今天这场子里四百多号人,小钱又莫名其妙的不见,我总不能让你们连着唱4个钟点吧,换成你是我,你怎么办”说着右手手背不停的敲击着左手手心,脸上一筹莫展的样子看起来也快哭出来了。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顶药是南方的切口,北方唇点叫海果儿。游方郎中卖野药的特别喜欢用,尤其是当年那些打把式卖艺的,只要他们买的药里号称是能治疗慢性咳嗽和慢性腹泻的,百分百含有鸦片成分,初时吃一丸即可见效,几天后就要加大到两丸。跟更可恶的是这些在一个地方也就呆几天,他们走了之后,病人的病情复发加重,再往医院送就来不及了。所以尤其可恶,谋财可以但不要害命。 顺便说一句,这个套路现在有死灰复燃的趋势,但形式有变化。不再是治疗咳嗽的药丸,而是专治各种跌打损伤肌肉劳损的外用药油药液。可以给你当场试用,涂上去搓揉一下确实能缓解疼痛,可以说效果立竿见影。 但实际里面有大量类固醇激素,这玩意在国际上是被严格限制使用的,滥用的后果很严重,这玩意会破坏雄性荷尔蒙分泌!! 所以一旦看到此类情况请拨打110。 多提醒一句,有问题去正规医院,千万不要买各种地摊药物,或者朋友圈推荐的神药,这比莆田医院都不靠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二章 神变现世 露醉仙沉吟了片刻,“算了,我也不和你计较这些,现在就希望钱先生能支撑住上半场,小落回后就下台休息,我们姐妹上去。先平平安安过了这场,其他等小钱回来后再讲。”说到这儿突然面露忧色。“梅老板,你们这盛泽应该挺太平吧,小钱别是。。。。。” “啊”听她这么一说,何若曦不由的叫了出来,随即一把捂住自己的嘴,满脸惊恐的看着阿姊。 “露先生,这个倒是你多虑,盛泽基本还是太平,最不太平的就是徐家,可是今天小钱得了贵人相助,大蠹都跪下磕头了,可以讲这四里八乡的就算他横着走也没人敢说半个不字”。 听到梅老板将堂堂县党部秘书长比作《三笑》中华太师的傻瓜儿子,双姝不由莞尔,三人间的气氛也较刚才的剑拔弩张缓和了不少。 “哎,那就这样吧,我们姐妹也不会去了,就去休息室吧,万一台上有什么情况,我们也能及时救场。只是有一点,钱先生长的斯文秀气,但内里性格实在是直骨挺硬,这种人外柔内刚,表面上好说话,但发起兴来,南天门都敢撞。等会梅老板你说话切记注意,不要再刺激到他,房间里的烟碟你也赶紧让人拿走,病人吃这种东西是要出大事情。” 梅老板唯有喏喏。 眼看庙祝手中苦无已经刺到自己棉袍上,钱鼎章却依然没有做出半分反应,实在是庙祝来的太快太恶,他生在红旗下长在蜜罐中的人生中根本没有生死相博的经历,而庙祝本人却是受过变态训练的专业特工人员,在搏击训练中专门就有如何通过自身气势来增强己方攻击,压垮对方防御意志的训练,此刻施展出来,正如同狮子搏兔一般。钱鼎章死死的瞪着双眼,他不甘心,哪怕死,也要记住这个凶手的样子。旁边蜡烛正悄悄滴下一滴红色的烛泪,仿佛快要凝固的鲜血一般顺着烛身往下慢慢滑落。 感受到苦无刺入棉衣带来的窒涩感,庙祝嘴角露出一丝狞笑,整个人来势不减,就要把钱鼎章钉死当场。 “呼”突然间,土地爷神像后飞出一个直径尺把长的黑乎乎的圆盘装东西来,去势极快,贴着钱鼎章的耳朵边直奔庙祝的胸口,后者猝不及防之下眼看就要挨个正着,但此人悍勇之极,眼见无法躲避,竟然不知用什么方法让自己的手臂硬生生拉出三寸,苦无依然向钱鼎章左胸插入,只听“叮”的一声,苦无好像戳中什么金属而不是人肉。庙祝大惊之下又要再度发力。 此时,钱鼎章觉得自己耳边闪过一阵柔风,扭头看却见一个身影从自己身旁闪过,显然刚才掷物伤人的就是他。只见他右手摊开从下往上一把托住庙祝的下巴,左肘发力打在将庙祝右手臂弯内侧,后者吃此一击整条右臂酸麻无比,握着的苦无掉了下来。“碰”一声,刚才被扔出的那个黑乎乎的东西才刚刚砸到庙祝胸口。因为被那人一把托住了下巴,庙祝本来要发出的惨叫却成了一记闷哼。 钱鼎章惊呆了,从运动轨迹来看,这个人应该是从土地神像后直接越出,可神像距离庙祝足有两丈多距离,这个人却后发先至,赶在庙祝被砸中前抢先出手救下自己还顺带不让庙祝发声。这这,td还是人嘛。。。。。 河本硬挨那一砸后却没有倒下,反而左手握拳就往那人下腹轰去,含恨一击出手,就连钱鼎章都感觉到拳风扑面,只要挨上非死即伤,被重击之下仍能有这等败中求胜的招式,可见这个河本绝非普通谍报人员,而是一个拥有强大技击技能的奇人异士。 那人也轻轻的“咦”了一声,似乎觉得无法相信。随即左手在庙祝胸前一抹,将刚才掷出的那物握在手中,这回钱鼎章看清楚了,这分明是一个串铃! 也不见那人怎么动作,那串铃便挡在他自己小腹之上,正是庙祝那一拳的最终落点所在。后者一见,顿时魂飞魄散,自己这一拳下去别说是人,就是老黄牛都未必支持的住,可要是一拳砸到这铜制串铃上,只怕自己的左手骨骼要尽碎,电光火石间已经无法再收回拳头,只能咬牙“哼”的一声,硬生生将拳头往旁边挪了几分,这一拳就算是打空了。 可因为是含恨出手,一击用出全部力量,这拳空挥后整个身体被带着贴近了那人,后者一声冷笑,右手的拳头近乎无声的印上了庙祝的小腹,左手松开串铃,一把捏住庙祝面颊将他整个下巴卸了下来,右手那无声无息的一拳看起来好像比刚才串铃的威力更大,借着烛光钱鼎章能看到庙祝的脸扭曲起来,鼻孔偏向一边眼球似乎要蹦出眼眶,可见这一击受伤之中。那人见串铃要落地,左脚轻轻一颠正好接住串铃又是一挑,串铃飞起老高,他乘势一把握住。百忙之中又闪身到庙祝身侧,轻轻一顶,将庙祝由往后倒飞改变侧飞出去。 这几下兔起鹘落,钱鼎章连眼睛都来不及眨,目睹了全过程,这时余光扫去,却看到刚才那滴烛泪堪堪滑到烛台上。 “嘶”他倒吸一口冷气,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随即一个更可怕的念头映入了他脑海中,庙祝固然已经是万中无一的高手,但在拿串铃的人面前束手束脚好像被成年人殴打的小朋友一般。而且庙祝的身手极快,尤其是刺向自己胸口那一击,气势逼人速度更是快的在自己眼中留下残像,现在回想起来都无法明确描述那是怎样的一击。可是那个人却不一样,从神像背后越出,到托住庙祝下巴,接住串铃,挥拳,卸掉对手下巴,乃至最后那轻轻一撞,每个动作都清晰的不像话根本不像是在死斗就如同日常行为一般,再联想到从自己耳边略过时带出的不是呼呼的劲风,反而是类似吹面不寒的杨柳风。 一个在脑中近乎被遗忘的词语脱口而出“神变!” “哦,你也知道神变?”那人握着串铃缓缓转过身笑嘻嘻的说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三章 民国汉尼拔博士(上) “刘,刘大夫?!!”对啊,看到串铃就该想到是他。 来人正是当把他从鬼门关上捞回来的那个江湖游医刘慎微。钱鼎章觉得脑子有点不够用,一把捂住自己的额头,他这一动,身上的棉袍里却滚出一个小物件来。也不见刘慎微抬脚举手便将那物件抄在手中,二人定睛一看,却是快怀表,表盖上有个圆圆的小洞,显然是刚才被苦无所戳,打开一看,里面的玻璃表蒙安然无恙。 “哎呀,六点半了,已经开书了!多谢刘大夫救命之恩,我先回出场去了,这里就要麻烦您了”钱鼎章挣扎着站起来就要走。 刘慎微却笑着说“安心点罢,你现在这个样子,站起来都困难,还怎么说书?” “什么?”钱鼎章不服“我又没受伤,充其量腿有点麻而已,怎么会站不起来?”说着双手用力在地上一撑,想借势而起,不料双腿根本不听使唤,一个屁股蹲落到地上痛的龇牙咧嘴。 “你作为一个常人,刚才一番惊吓之下,还能保持警醒这已经是很不错了,但现在危险解除,全身所有气力就像突然消失一般,非得歇个刻把钟,你安心点一会就好。” “哦,哦”钱鼎章嘴里承应心里在琢磨这莫非就是传说中脑内分泌的这个肽那个素导致的吧。“对了,那个家伙,你去看看么,万一要是没死。。。”说者朝庙祝躺着的地方努努嘴。 “死?我又没想要他死?我还指望他说点我关心的事情呢。说的我开心了,让他痛快点上路,否则,嘿嘿” “。。。。。。。。。这”钱鼎章额头冒汗,这位到低是干什么的啊,看这轻描淡写不把别人生死当回事的口气,指不定手上沾了多少血呢。 刘慎微大概是看出了钱鼎章的想法,笑了笑,拱手道“鄙人刘神威,之前和令尊相交时并非有意欺瞒而是用的是我医学上师傅所赐的名字,我本名神威,神威浩荡的神威”。 钱鼎章看他身高不算中等,但蜂腰猿臂,身强体轻,约莫三十出头年纪,此刻在这破庙中全然是本色流露,果然是一副豪侠气概。当下也拱手到“钱鼎章再次写过先生救命之恩。刘先生莫非就是“游桩”?” 刘神威双眼一眯,上下打量他一番,“你小子倒是好脑筋,刚从鬼门关上回来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就想到我身份了,不错,今天我在隔壁镇上,看到告示已经晚了。光彪和我交代事情后,我发现你已经跟在这个东洋鬼子后面往镇边而去,我就估计东洋鬼子要在这庙里下毒手,赶紧抄了近路往庙里赶,结果还是慢了一拍,只能从庙后的窗户里溜进来,妈的,幸亏是这个破庙窗棂都烂了一半用手一捏就碎,否则可能还真来不及救你” 。。。。。什么?窗棂你是用手捏碎的,虽然是烂了一半,但这玩意一般都是用粗如儿臂的樱木制成,这位大哥你徒手就捏碎,你是不是人啊。 他正暗自腹诽,刘神威又问道“你怎么知道神变?这应该是我形意门中的不传之谜。” 钱鼎章被他一问正琢磨怎么回答呢。前世他在上大学时有个四十多岁的体育老师,整天眯着眼睛看女生,上课有事没事就教他们形意拳,一来二去也就混熟了,这分明一起看女生看多了才有的交情。某次,有同学不小心得罪了小流氓,被七八个人追着逃入校园,正好碰到体育老师从食堂喝完酒出来。后者一跺脚就冲入人堆,片刻功夫把一堆人扫的东倒西歪,自己猜施施然掏出手机拨了110。 事后钱鼎章等人出于感谢请他吃饭,喝多了酒后吐真言“我是老了,形意到这个地步也就差不多了,也就打打这些普通人。这门功夫从今往后也没多少人练了,可惜啊” “怎么会呢,您瞧电视里不是经常有各种套路比赛么” “屁”老师一口气喝干杯中酒“真练家子手里的功夫,分为练法,演法,打法,电视上那些连演法的门都没入也就吓唬你们外行人。我从三岁开始站桩练功,到现在一天都没断过,勤学苦练为的是什么?就是为了能打出形意拳中的神变来。” “什么叫神变,你们别问我,我也没见过,但师傅讲起来就是你到了那个地步自己知道,力量收发,套路变化,气力大小基本可以达到随心所欲的境界,用老话讲叫拳意入脑,这时候基本可以说是天下无敌了,除非碰到另一个神变高手。可惜神变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逐渐消退,从壮年开始逐渐走下坡路,我这个年纪这辈子是终身无望了”后面还断断续续讲了不少,钱鼎章都有些忘记了,但神变这个玄妙的境界却刻在他心里,刚才一见刘神威举手投足不带劲风却威力无穷,就自然而然的想起。看来是蒙对了,这个游方郎中还真是个少见高人。 眼看他脸上有迟疑之色,刘神威却自己笑了起来“好了,好了,你的脸色已经告诉我了,再问下去,无非就是说跑码头时候听到的,这个无法质证,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这个话题就算过去了吧” 钱鼎章闻言松了口,朝他略带歉意的笑了笑肚子里嘀咕“哥们确实没法说啊,我说了你也不信啊”眼睛却瞟向他手中拿的串铃来。 刘神威见此便递了过去“小心,这玩意比其它可重不少” 串铃本是游方郎中的招牌,另有个名字叫“虎撑”相传最早是药王菩萨孙思邈所发明,有次孙思邈经过一座荒山,半路上跳出一只猛虎来,把药王菩萨吓的跌到在地以为命丧今朝,不料这老虎非但没吃人,反而像猫儿一般拿脑袋蹭他,蹭了几下后又张开大嘴,呜呜哀鸣。孙思邈大起胆子往血盆大口里看,原来一根骨头卡在它喉咙里,老虎是来求医的。有心要帮老虎拔骨头,可又怕手伸进去后老虎一个控制不住打个喷嚏,自己这胳膊就完了。就把串铃竖起来塞在老虎上下牙之间卡住虎嘴,然后顺利的把骨头拔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四章 民国汉尼拔博士(中) 这个当然是民间传说,但野郎中们也确实将此作为防身武器。正常的串铃也就和后世的甜甜圈一个尺寸,以熟铁皮或者铜皮敲打而成内装铁丸用以发声。可刘神威这个外径估摸着就有八寸,看材质全以熟铜浇筑而成,轻轻一晃,“擦浪浪擦浪浪”的声音倒是清脆异常,心中一动问道“您这里面装的是银丸子吧?” “到低是说书先生,对声音就是熟稔啊,确实,当初制作的时候,师傅说熟铜太厚,再装铁丸声音就发闷不好听了,正好我发了笔小财,索性就用了银丸。” “老子今天今天就是跟银子干上了,下午差点被银弦琵琶逼的当台上吊,晚上却又被这个铜环银丸所救,。。。” 难怪双手接过时明显往下一沉,可见分量。“刘先生,您这个不是虎撑,整个一乾坤圈啊,别说老虎就是龙挨上一下也够受了吧”嘴上这么说心里想的却是“这位,民国金轮法王啊” “可庙祝挨了一下子竟然还能反击,莫非这东洋也有金钟罩铁布衫?” “笑话,小鬼子哪儿懂这些,那小子鸡贼,棉袍里估计是穿了生牛皮做的贴身铠甲,不过后来那拳的钻劲也够这老小子受的了。” 钱鼎章把玩这个串铃口中啧啧称奇,随后将其递还。刘神威伸手接过,却说道“拿稳了!”轻轻一使劲借着串铃将钱鼎章从地上拉了起来“好了,你也休息的差不多了,接下来,是不是要留在这儿你自己考虑,不过可能有些事情你文质彬彬的看不下去。”说完也不顾钱鼎章满脸错愕径直走到供桌前,双手在桌面上一呼噜,把香炉蜡扦什么的都抹到地上。一只手把庙祝拎起来往供桌上一扔,庙祝怎么也得有个一百五六十斤就这么被他就像屠夫甩半扇死猪似的往供桌上一抛,看的钱鼎章咂舌不已。 刘神威拍拍脑门,又从怀中掏出几根蜡烛来点亮,看看没地方放就搁到了土地爷的脚上口中喃喃“为了炮制这小鬼子只能借你尊足一用”。又弯下腰把刚才扔到地上的石香炉捡起来,那香炉倒是结实,一摔之下竟然没坏,他满意的咋咋嘴,拿着香炉走到墙角边用来防火的太平水缸旁,舀出满满一香炉的水来。借着烛光钱鼎章看到这水都已经成深绿色,也不知道放了多久没换了,想到刚才自己就是被这水给泼醒的,不由得喉头一紧干呕了几声。 刘神威头也不回的说道“有点恶心,但基本没大事,年轻人这也算是个经历。对了,接下来的事情你确定要看?” “您究竟要干啥?” “那你就看看呗,反正也不是随便都见到的。”说着将香炉放到庙祝脑袋旁边。自己弯下腰去将庙祝的棉袍解开,,钱鼎章再看去,果然那庙祝穿着一副颇为精美的皮铠“妈的,兔崽子还真有好东西,可惜老子现在也用不着,便宜你小子了”。三言两语后将皮甲剥下扔在一边。转而讲刚才一同扫到地上的破烂台幔捡起来,看样子是想用这玩意绑人。 “刺啦”刘神威双手略一较劲,台幔便被成了碎布“不行啊,这都糟朽了”。看着他一筹莫展的样子钱鼎章不停的咋舌,这玩意虽然看起来旧可质地一点都不差,刚才用刮胡子刀片都割了好久才割开,怎么到这位大哥手里就和白纸似的? 突然刘神威眼睛一亮,也不见他怎么用力就将刚才从庙祝身上剥下的袍子撕成一条一条的布条,随后将庙祝牢牢捆在供桌上,钱鼎章明白这是要刑讯逼供了。 刘神威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一叠桑皮纸来,钱鼎章倒是依稀记得这玩意,他给自己看病时候就是用这些纸把门缝窗缝贴延时的。难倒就用纸来逼供?见鬼,难倒是卷起来然后挠他脚心么? 被这么一番折腾河本也渐渐醒过来,发现自己被捆在供桌上,旁边还有个大汉恶狠狠的瞪着自己的时候,也明白今天只怕是落不得好去。当下瞪着眼睛看着也不说话。作为一个特工人员在特工学校里就学习过反拷打和反逼供训练,加之本身又出身于甲贺一派,对痛苦的忍耐承受力远超普通人,往往是拷打者累的气喘吁吁却依然撬不开他们的嘴。 刘神威乐了“装好汉是吧?行,本来还指望从你嘴里问点东西出来,那咱也不多说话了。小子来中国时间不短了吧?看你刚才那几下子,在东瀛也是把式人,巧了咱俩同行,今天交流一下咱中国把式吧” “你看,这叫桑皮纸,顾名思义就是用桑树皮做的,粗是粗糙了点,但有个好处,特别的韧,轻易不破,哪怕是蘸了水之后也是。”说着将手中的纸张浸入香炉内。 “我操”钱鼎章心中大叫“传说中的贴加官啊这是”前世看《鹿鼎记》时候j记得有一段死鬼瑞栋就是用这招把镶红旗还是什么旗的副旗主给贴死的。“难怪,我看他贴窗缝熟练无比,感情这是拳不离手曲不离口,人家就是干这个的啊” 果然,刘神威将浸湿的桑皮纸用双手展开,轻轻的拍到庙祝的脸上,大概是为求平整防止有气泡还用大手抚了两抚,往后退了两步仿佛艺术家审视自己作品般的上下打量一番后说道“啧啧,好久没贴活人了,这手艺可不能潮了”又扭头对钱鼎章说到“知道为何叫贴加官么”不待钱鼎章说话,他自答起来“每逢过年或者大堂会,戏班子总让演员带上一个木头面具扮作天官模样手舞足蹈,求个安心太平。这个贴加官就由此而来,一张一张的贴上上,等干了后一同揭下,就是一张极好的面具。” 他这儿轻描淡写的说着,被贴的庙祝开始挣扎起来,浑身一通乱扭想挣脱开来,刘神威哂笑“别做梦了,你身上我下的是“仙人扣”越挣扎越紧,还有你动作越大就越憋得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五章 民国汉尼拔博士(下) 话音刚落,那庙祝身子果然不再扭动,却看到桑皮纸下的嘴巴张开伸出舌头对着这薄薄的一层阴阳分隔又舔又戳。刘神威在旁边双手叉腰观看也不加以阻止,桑皮纸虽然韧性足但终究是纸张被庙祝一番口舌侍奉后很快破了个洞。钱鼎章隔的挺远都能听到庙祝拼命呼吸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在拉一个破旧的风箱,想来刚才也是憋的慌了。 刘神威见状伸手将那张纸揭开团了团往角落里一扔,庙祝恶狠狠的说道“你死了这条心吧,我什么都不会说的。是好汉的给我一个痛快!” 刘神威满脸吃惊的看着庙祝“谁说我要你说话了,哦,你看到我把纸揭开以为是要问话是吧?错了,刚才那张被你舔破后就不能用了,否则会影响最后成品面具的外观和精度。我是手艺人手下下出来的东西都是要签上自己名字的,怎么能出次品!另外我还是个郎中就不是什么好汉,你对我的要求有点太高了。”说着又拿起一张湿漉漉的桑皮纸来,仔仔细细的糊到庙祝脸上。钱鼎章只听见庙祝一声从胸腔深处发出的悲鸣却被刘神威一肘给砸了回去“你丫省点力气吧,按照经验你这种练家子得舔破个二三十张,耗尽你的气力,然后才能贴出好面具来。你放心我这一叠纸起码有五六十,足够咱哥俩折腾了。别说老子家里加官面具不少,西洋的也有几个,这东瀛面具你倒是头一张。对了听说你们小鬼子有个什么能乐,也是带着面具演的,平时在报纸上吹的天上地下少有,搞了半天不就是俺们中国的傩戏么,妈的连发音都一样。” 他这儿骂骂咧咧,供桌的上庙祝努力唇舌并用一番努力下终于成功舔破了第二张桑皮纸。刘神威不待他喘息两口就将破纸撕去,换上新纸。抚平之后对钱鼎章说“知道为什么要让他反复多舔几次么,现在这厮还有力气,死的时候五官会扭曲的不像样,等气力耗尽了,脸上的肌肉松垮下来,这面具就更漂亮。否则。。。”说着轻轻拍了拍庙祝的脸颊“我直接卸掉他下巴就能省不少事,对吧” 钱鼎章看到庙祝的身体开始发抖,幅度之大使得放在他头边的石香炉都随着整个供桌在微微抖动。 咽了口口水钱鼎章也颤颤巍巍的问道“刘,刘先生,您在给我看病时话语并不多,怎么现在和这东洋萝卜头话倒多起来了?” “哈?,你这小子不开窍啊,我救你是把你从鬼门关上往回拉,只要救活了,日后总有说话的机会,这个东洋萝卜头也就这一时半会的事情,不和他多说两句,以后就没得机会了。对了你知道么,这贴面具也讲究,嗯,那啥来着?” “让我想想,我们叫模子,这些年从西洋传来个新词,听起来差不多,据说申城有,就是大姑娘脱光,脱的精光浑身上下什么都不穿不盖的那种了让人画,这叫啥来着,妈的西洋人就是这种奇技淫巧多。” “人体模特儿?”钱鼎章小心翼翼的接口 “对对,就是这个人体模特,我们这行要贴出漂亮的面具来,也得要好的人体模特,所以我最喜欢贴西洋人,为啥?高鼻深目,只要把纸糊上去,干了之后面具的轮廓特别清晰,做起来省力,出来的活儿也漂亮。你看看这个萝卜头,大饼脸一张,细长眼睛塌鼻梁,纸张都不能多糊。娘希匹” 说话间,第三张桑皮纸也被舔破。刘神威照例又将一张新纸张浸湿后贴上“咱们这个是手艺活,讲究的就是细致,为什么不将一叠纸张一次都浸湿了放旁边备用,而是用一张湿一张呢?因为纸张碰水后时间稍长就要降低韧性,会变得松松垮垮,贴出来的加官像就不好看了。看看这小鬼子的塌鼻梁小眼睛,妈的,不行我还得加点料” “小子,你把我刚才扔掉的那几张桑皮纸捡起来给我” “呃,呃好的”钱鼎章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还是依言将几个湿漉漉的纸团捡起来交到他手里。 刘神威将纸团细细展开还原成纸张,又将几张纸叠在一起后用力攥成一个更大的纸团来,随后有拿出一张新的桑皮纸浸湿后,将纸团包好。 转眼第四张纸又破了,“哎,银样镴枪头,这张纸破的速度比第二张慢了不止一倍,小子知道为什么我用第二张的时间做对比,而不是用第一张?”刘神威问道,手里却没停,撕掉后又换上第五张纸来。 “呃,这个着实不知道”钱鼎章额头冒汗,这位要是晚生个几十年只怕就是中国的汉尼拔博士,都是把杀戮当乐趣和艺术来投入创造热情的人物啊。 “因为,第一张纸贴上去,一般人都会有个发懵的过程,很多人昏头昏脑之下会直接选择闭气,而不是舔破纸,这样一来这个所耗费的时间就做不得数,必须从第二张算起。明白么”嘴里在说话手中却没闲着,将刚才那个纸团蘸了蘸水,轻轻的在庙祝脸上扑打起来。 “怎么样,这手不错吧,当年我在西安碑林更一个老拓碑匠学的,老家伙手下真漂亮,不但能拓碑,还能拓器物来,尤其拓的青铜鼎,外面的的纹路每一丝一毫都给剥出来,这是功夫啊。我一看就觉得这个靠谱,当场就拜了师傅。你看我这么一扑,这桑皮纸和他面皮是不是贴的更紧了?” “。。。。好,好,受教,确实是比方才贴合的更好”钱鼎章都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二人正对话间,忽然传来一阵“格格格”之声,刘神威大惊失色,马上把这桑皮纸从庙祝脸上撕下来。钱鼎章凑过去细看,原来那庙祝经此一番后竟然吓的整个人都痉挛起来,这个“格格”声就是他上下牙相互摩擦发出的声音。 “你个夯货”刘神威破口大骂“你这么咬牙切齿的还怎么伸出舌头舔纸?,才五张就活活憋死,传出去不是让你笑话老子手上潮,瓜批,不准咬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六章 民国汉尼拨博士(下下) 庙祝见他如见鬼一般,整个人紧紧的贴着供桌,看样子恨不得陷到桌子里去。钱鼎章瞧见原本紧紧捆住庙祝的布条子也变得有些松弛,心中一动正要提醒刘神威小心。后者却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哦,原来你是吓的啊,不要紧,不要紧,放松,放松。马勒巴子,老子让你放松听见没,娘希匹你在中国那么多年会没练过太极?对,就是太极要求的松胯松架!”他气的一通南腔北调的臭骂。 庙祝哪里松的下去,整个人抖得却更厉害了。刘神威大为恼火,举起那串铃就要往下砸,庙祝见此却面露喜色。刘神威大怒“好你个王八蛋,竟然骗老子下手结果你的狗命”钱鼎章在一盘心中暗好笑“王八蛋,狗命,这小鬼子到低是什么品种啊?” “嘿嘿嘿嘿”突然刘神威也笑了起来,说是笑但河本此刻宁可面对勾魂无常也不愿意看到这张笑脸。 “嘿嘿嘿嘿,被你气糊涂,老子是干什么,大夫啊,家传一套夺魄十三针,可是从阎王手里抢了不少人回来,你既然不愿放松,那咱帮你。”说着从怀里掏出针灸包,当着庙祝面慢慢打开,露出里面长长短短形状各异的金针来。见他将针包托在左手,右手一抹,指缝中便各夹了一根金针。 左手将针灸包放到供桌上,手中不知何时捏着一把西洋手术刀来“妈的,老子当年贴死一个洋大夫,打着医院的名义卖大烟,这不是砸药王老爷的招牌么,老子半夜翻进他的小洋楼,花了三小时才贴完,顺手就把他那点家伙捡了来,别说这刀还真好用”说着就往庙祝的肚子上划去,钱鼎章吓的捂住双眼,活开膛实在是太残忍了 “唰”的一声后,耳朵中并没有传来意料中的惨叫声,“老子,你个怂包蛋信不过老子么,老子说贴加官就是贴加官,拿手术刀是为了把你衣服割开,你以为老子要开你膛?一肚子脏心烂肺的臭下水,扔到野地里狗都不吃。妈的,幸好闪的快。。” 钱鼎章打眼望去,只见庙祝胸前,小腹上的衣衫都被从中割开,而裤裆中则湿了一大片,一股氨水味道扑鼻而来。 “小子看好了”刘神威高喝,举手就要扎针。“诶,不对,忘记了”说着从灶王爷脚上拿过一支蜡烛来,将右手夹着的三根金针依次在火焰上燎了燎“我有个同乡从德意志留学医科回来,和我讲金针这玩意用之前都要拿酒精消消毒说是能杀菌,我回他,有我没酒有酒没我,刘某人所到之处方面二里内能有酒剩下算我输。他说不过我只能让我以后用开水烫烫或者用瓦斯灯燎一下,现在这儿只有蜡烛火,意思也是差不多的,就是有点儿黑烟子,你凑合一下吧,咱好歹也是认真消毒了,到阎王爷面前你可得实话实说咱也是尽了医德,没因为你是个死鬼就偷工减料”将针放到嘴唇前吹了吹,估计温度凉的差不多了。反手往庙祝的头顶一敲,这一针就入了百会穴,随后又是两下,膻中和丹田也各插上一针。他反手入针,出手之快,认穴之准看的钱鼎章直唑牙花子。 三针一下,效果立杆见影,庙祝整个人较刚才好似大了一圈,身上的布条又变得紧紧勒住他身体,口中牙齿也不在格格作响。 刘神威大感满意,口中哼哼唧唧的不知道在唱着什么小曲,双手一刻不停将一张新纸贴上,随后照例用那个纸团蘸水后在庙祝脸上轻轻拍打一番。。。。。 钱鼎章看的暗暗心惊,这哪儿是大夫分明是是屠夫,这种杀人的方法可谓崇古而又革新,效率是有点低下,但对受刑者来说比凌迟也好不到哪里去。只怕人没憋死就已经先活活吓疯了。 “哎呦,这张破的倒是快啊,看来之前小瞧你了,罢了,这回我两张一贴,咱哥俩都省点儿事。”说着就把破纸揭下,那庙祝杀猪般的嚎起来眼泪鼻涕齐出“别贴了,别贴了,我招我招,我什么都说,别贴了,别贴了,你是恶鬼!!!是鬼畜!!!” “你个瓜批”刘神威愤愤的骂到“不是大和魂么,不是武士道么,怎么才六张就软蛋了,老子多久才等到这么个机会,不行再贴个十张再说,我也不偷懒就一张一张贴,你td给老子硬气点,否则一针扎爆你的卵蛋!” “不要,不要,我都说,我都说,我是日本人,是军方的,不是黑龙会的,直接隶属陆军参谋部特别情报处,我叫河本明太郎,我的任务上线我都说,好汉放过我求求你别贴了别贴了” 刘神威扭头看看钱鼎章,脸上露出个诡异的笑容来,钱鼎章这才明白原来刚才这么一大套搞了半天都是装出来,说白了就是心理战。算算时间一刻钟都不到,却让这么一个受过专业反拷打反招供训练的间谍精神崩溃。当下对这个外貌粗豪的汉子的评价又高了几分。 ”你也看得差不多了,还是去书场吧,后面有些话,听了对你没好处,反而有害,赶紧走吧,另外,我来之前去让人去警察局报了案,估计警察也快来了,你留着也是麻烦“刘神威适时说道。 钱鼎章一想,这倒也对,接下来的招供肯定涉及到大量的政治军事机密,自己一个江湖艺人还是少参与为妙,反正这次有惊无险也算立了一功,奖励好处肯定少不了。也就打定了见好就收的主义,对刘神威一拱手,“这里有劳刘先生,小子先走一步”,说完推开庙门往书场方向疾走而去。 刘神威见他走了,从身边摸出纸笔来,河本明太郎见状倒也老实,片刻间一五一十的讲了个大概。此时门外响起来了警察局长的喊声“我是本镇警察局长,土地庙里的人听着,你们被包围了,赶紧投降!” “妈的,你们鬼叫个卵”刘神威一把拉开庙门,倒把众警察吓了一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七章 刘神威的另一面 时针拨回到下午,局长正躲在办公室暗自晦气“下午莫名其妙挨了大公子几个耳光。把大公子逼的当场磕头如捣蒜的那位看来头,估计徐老太爷都扛不住,自己这小局长就更别说了。哎,还是老婆说的对新春佳节动什么刀枪,如果今天不去书场不就一点事情都没有了,妻贤夫祸少这话有道理啊” 看看时间也五点多了,正准备回家,门外警察来报,说有个镇上的小孩送来一封信,指明要局长亲拆。局长满腹狐疑的拆开,刚看到信纸抬头就吓的差点溜了桌子。赫然是中央党部的专用信笺纸,纸上寥寥数言“所有人员,枪不离身,等候调遣,违者法办”。 这信纸是刘神威找李光彪从陈布雷处讨来的,陈是蒋介石大秘身边各中央机关的信信笺应有尽有,这个中央党部的抬头也足够吓倒一个小小的警察局长了,也是陈布雷不愿意高调,否则他让李光彪拿着自己的名片去趟警局一切就都搞定了。写完后找了个小孩送到警察局,刘神威就出门跟踪二人了。 眼看当时河本带着钱鼎章往镇边跑去,老江湖刘神威自然猜到他要在土地庙下毒手,掏出纸笔匆匆写了“七点,土地庙”几个字叠好后,在路边找了小孩子,给了一角小洋关照他送到警察局去。 “把枪放下,别对着老子,老子来头大得很,今天还抓了个东洋萝卜头特务”众警察一见他神威凛凛气度不凡倒也信了几分不由将枪都收起。 局长终归老练,手中的手枪依然指着刘神威“你是什么人口说无凭可有证件?,还有这个东洋特务??这这不是庙祝么,你有什么证据?” 刘神威满脸不耐烦“老子的身份你没资格知道,你傍晚收到那信是老子的,要不要复述一遍给你听!至于东洋特务的证据么,你等着”说着走到河本面前“啪啪”两记耳光下去“快讲几句日本话,否则老子贴死你” 庙祝浑身又是一抖口中结结巴巴吐出一大串日语来,局长见此也信了几分,朝刘神威一鞠躬“长官辛苦了,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们吧,不知道长官还有什么吩咐” 刘神威大喜“你倒是识得做,嗯这个人你们等会带走,带到局里单独关押,派专人看守,我现在有点事情等会回来继续审问” “是是,您放心,这个小小庙祝,就是插上翅膀也逃不掉”局长点头哈腰 “不对,这老小子身手不错,而且东洋旁门左道众多,看看半死不活的样子,万一一个暴起伤人,你们也是挡不住,这样吧,我先处理一番再交给你们”说完转身进庙门,那局长和几个带队的好奇,打着电筒也跟了进去。 刘神威走到庙祝前,咧嘴一笑,“有点痛忍着点”话音未落,就把庙祝两只胳膊的肩关节给卸了下来。庙祝刚来的及哼了一声就痛的快晕过去。 刘神威后退一步摸着下巴上的胡茬不言语,局长往外一挥手,其它警察就要进门,“等等,还得保险点”刘神威话说完,将串铃拿在手中朝庙祝大腿砸去。。。。 “啊。。。。。。。”庙祝双腿被砸断痛的嘶嚎起来,把一班警察下的够呛。 “长官,您这是。。。” “哼哼,这是为你们好,这老小子不单是特务,还是受过忍术类的密法训练,就算被我卸掉胳膊,也不保险。刚才打对时候,他能让自己手臂硬生生拉长三寸,说明这小子对自身筋肉的控制很有一套。这种人可能有密法能够控制自己的肌肉让脱臼的部位自动复位,总之小心使得万年船,就你们几个人对上这小子,他一支烟的功夫就能把你们全弄死。“局长听的缩了缩脖子。 ”对了,他脚边那副皮甲不许私吞,明白么” “是是,一切都听长官吩咐” “那就好,你让你手下也别麻烦了,直接把供桌抬走就是到了牢房后,再解开,我还有点事,等会警察局见”说完一手拿着药箱一手举着串铃离开灶王庙边走嘴里边嘀咕“问老子要证件?要不是几个戴笠说这回是和小鬼子干,老子才不参加这劳什子军统,都和鬼子放对了,万一失风的时候身上搜出个军统证件来,不是找死么,真是,老子是谁,老江湖啊” “这么说起来,此人是长城抗战后不久就在盛泽落脚了。小日本还真是心机重,把个高级的外勤人员拍到内地来潜伏那么多年,所谋匪浅啊”陈布雷抖了抖手中的供词,面露忧色。 “是啊,这次,如果不是因为小钱偶然听到他们的谈话,还不知道会继续潜伏多久,您看这厮把自己的主要任务都说的清清楚楚主要就是监视周围附近的军队驻地和部队调动,一二八事变后,萝卜头不准驻扎在上海附近,只能改为保安团和警察部队。可见那个时候他们就已经考虑到如何通过武力来攻占上海,所以必须搞清楚上海周边的军队布放。等会我再去次蚕娘庙搜搜他的房间,但估计收货不大,除了发报机外估计也没什么东西,这是一个独角强盗般的角色,东洋人都没有给他配置相应的情报支援人员,但从他这个身手来看级别低不了,综合二者考虑只能说,他应该是处在一种半休眠状态,和日本的联系不是特别紧密。但据我所知小鬼子的情治系统人手和经费一向不是很宽裕,让这种人处于半休眠是严重的浪费。”刘神威摸着下巴分析道,如果钱鼎章在场看此刻他眉头紧锁神色淡然,正处于苦苦思索之中,和灶王庙内那番做派实在是不可同日而语,估计要大大赞扬一番他的演技精湛。只是到底那副样子才是本性流露就不好说了。 “是啊”陈布雷接着说到“我虽然对情报不是很懂,但你这么一说,确实值得思考,要是立夫雨农他们在就好了。”他作为天子近侍除了军事方面不参与之外,其它机密也多有耳闻,说不是很懂是在自谦。 “另外,你们对这个小钱怎么看?”陈布雷想起来什么似的又问道。 “畏垒先生不说,我也要说这个,你们看”说着随手将一件黑乎乎的东西“咣当”一声扔在桌子上。却是庙祝之前所用的拿把苦无。 “我一个文人可不懂兵刃”陈布雷苦笑。 “呃,这是?”李光彪拿起苦无反复查看了半响略带犹豫的说道“这应该是小日本江湖人用的某种凶器吧,能当暗器扔出去,握在手里也能当匕首用来格刺,嗯对了后面那个圆孔系上绳子还能当绳镖用” “不错,畏垒先生饱读诗书莫说经史子集,就是医卜星相兵书战册也都不在话下,李兄更不说了,一身好功夫,各色兵刃也都能使唤起来,可是你们叫得出这玩意的名字么?” 二人同时摇头。 “我行走江湖多年也就知道这玩意是小鬼子的什么忍者会用,但刚才在土地庙里小钱直接就叫破了这玩意的名字“苦无”。”刘神威眯起了眼睛,他本是长了一双环眼,此刻双眼微眯,眼角斜飞入鬓,一反之前那副豪阔神态显的深不可测。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科普时间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蒋调和杨调都大略介绍过了,说说我最喜欢的张调。张调是评弹中的另类,唱腔苍茫雄浑,沉郁顿挫,和传统的追求小桥流水清雅意境的弹词艺术意境完全背道而驰。如果说杨调的传达的是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声境界优美,蒋调是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的舒迈大方之气。张调一方面是大漠孤烟直的遒劲,另一方面此生谁料心在天山身老沧州的郁结愤懑。 究其原因,和张的出身不无关系,张早年参演绍兴大班,现在叫做绍剧,又名绍兴乱弹,其渊源可以追朔到陕西秦腔,演唱特点是发音重咬字狠,力求每个字都用丹田气喷出。著名的六小龄童就是绍剧出生。 张先演绍剧,后学唱杭州小热昏,再后来拜师学习弹词技艺,一开始走的路线是所谓的滑稽评弹,能招徕听众却登不上大雅之堂,所谓叫座不叫好。故而六进申城六次大败而归,只能在码头上漂。后来痛定思痛,扬弃所谓滑稽评弹路线,改为正宫直令的说书,之前说的《大红袍》也改为自己新编的《顾鼎臣》,遂一炮而红。 因为是半途出家,张先生的表演风格其实是非常不评弹的,比如他弹弦时总要看一眼三弦,这种做派在其他演员身上是大忌中的大忌,手面和头面表演也有过火过激之处,这都是为顾曲家所诟病的地方。 但这都无法掩盖张调行腔的艺术魅力,之前的评弹所唱的大都是才子佳人,偶尔也有《战长沙》《刀会》这种源于三国的开篇。哪怕是让蒋月泉先生来唱,美则美矣,但总觉得是隔了层纱,听蒋先生唱总感觉是他在叙述这样一个故事。但换成张调来,一张嘴就把听众带进金戈铁马的古战场中,这份感染力,打遍整个弹词届无敌手。他在弹词届的地位好似周信芳在京剧,不是正朔出身,却成了整个京剧的代表人物。49年后京剧界评艺术家,一个梅兰芳,一个周信芳。 有一利则必有一害,张调擅长表现男性,尤其是中老年男性,但同样的在女性角色的表现力上就差了很多。子曰知其端而执其中,张调则在其中的一端上做到极致,转而放弃了另一端。 同时,他的胞弟张建国先生也是一手好琵琶,有琶王之称。前文说蒋月泉唱的时候一般的琵琶就不弹了,因为跟不上,唯一能做到相得益彰全称跟着他嗓子走的琵琶只有寥寥几只,其中张建国先生。 巅峰时期的蒋月泉唱曲有个特色,会跳曲牌唱,一段唱腔中可能涉及到多个曲牌,每个曲牌唱几句然后又快速跳到其它曲牌上,他嗓子好音域宽技巧又强,跳上跳下,观众听的如痴如醉叫好不迭。下手琵琶却要想上吊,不同的曲牌过门都不一样,两段之间如何连接?然而到了张建国先生手中都不是问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八章 死了? “这是个疑点,不过,从我和这小家伙的交往来看,他应该是靠得住的”陈布雷显得胸有成竹。顺便将下午如何从徐家手中救人的经过略略和刘神威说了。 “嗯,畏垒先生这么一说,加上我和他这番相交来看,他应该不是鬼子的人。只是这小子也不简单,他老子,啧啧,看起来文质彬彬的样子,但却让人看不透。罢了,罢了,既然如此那就是敌非友了”刘神威将手指插入苦无尾部的大孔中,轻轻用力苦无便绕着指头旋转起来。房间内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难道说,这家伙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没交代出来”李光彪挠挠头想起来什么似,他身手不错,但对这些事情是一窍不通。 “应该不至于吧,刘先生已经把他的精神彻底击溃了”陈布雷沉吟道,刚才刘神威把口供交给他看的时候,他还不信,刻把钟就能审完一个间谍?开什么玩笑。这些年中统军统也不是没捉到过潜伏下来的东瀛情报人员,但说起审问结果让人沮丧不已,好几个被活活拷打到死也没吐出一句有用的话来,倒是把刑讯者和戴笠徐恩曾陈布雷乃至委员长的十八代祖宗好好慰问了个遍。 待到刘神威支支吾吾把把这一刻钟究竟发生了什么重新复述一遍的时候,陈李二人面面相觑了好久才回过神来,又顿了半天陈布雷才吐出一句来“天外飞仙,羚羊挂角,神乎其技”。李光彪更是一脸茫然的盯着刘神威看了半天,末了蹦出一句来“你这个缺德脑袋是怎么长的。。。。。” “哎呦,不对,老子上了小鬼子的当了,这王八蛋八成是假装崩溃,然后把搜集军队情报,铁路图纸的事情拿出来顶缸,先糊弄住我们,争取到时间搞幺蛾子。我日他先人板板,老子这就去警察局,药王老爷保佑还来的及,陈先生,老李告辞了。”说完,一把抓起药箱串铃身形一晃推开窗从二楼跳了下去,人在空中时右脚往旅店搭棚子的木桩上一点,将下落的重力卸掉大半,轻轻巧巧落到地上,也不做调整直接迈开大步向警察局方向疾走而去,势若奔马却偏偏下脚极轻连脚步声都听不到。陈布雷看得矫舌不已,突然觉得气氛不对,扭头一看李光彪脸色惨白一副失神落魄的样子。 “光彪,光彪,你怎么了?” “神变,神变,神变的高手啊”李光彪双眼愣愣的盯着刘神威消失的地方口中喃喃自语又像是在回到陈布雷。 “什么神变?光彪你是不是不舒服?” 此时,李光彪才中刚才那番沮丧的神色中转回“所谓神变,古老相穿是形意拳中的最高境界,到此地步即为宗师,说万人敌是过了,但上擂台的话,除非碰到另一个神变级别的高手,否则要想拿下是基本不可能了。我辈武林中人做梦都想练成,可惜这个看天资根骨,真能练出来的万中无一。按照他们形意门的行话来说就是练化了,所有的拳劲可以散入四肢八脉。在此之前我也就见过一次” “喔,难怪你一眼就能认出来,那之前还有个高手是谁?” “天津国术馆馆长薛颠,当时曾被请来教授拳法,神乎其技,当时不服气的众多,结果没有一个能在他手下走出三个回合,很多人倒下了都不知道是怎么被击中的” 陈布雷见李光彪依然有些魂不守舍,便上前轻轻拍了拍他肩膀“光彪,有些事情勉强不来的。你要是再失魂落魄,我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岂不是要学小日本切腹了。” “畏垒先生说笑了,光彪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只是见到这种宗师般的人物,总是让人心驰神往啊,也难怪刘先生这般伸手才能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下小钱,将庙祝手到擒来,吾辈不能也。等空了总要找他领教一番。”顿了顿又说道“反正他也是大夫,真受伤了就找他治,倒是省了不少首尾。。。。。” “什么?死了!!”警察局内刘神威一把警察局长从他的座位上拎起来“你再说一遍,信不信老子现在送你见阎王,这从灶王庙分开到现在不过一顿饭的功夫,你和我说这个双手被卸掉关节,双腿骨折还被下了神仙扣的王八蛋就这么自杀了?!!” “长官,长官你听我说啊,真的是自杀,您您先放我下来好不好” “妈的,说,有一句不实之言,老子送你去军统尝尝十八套!”顺手把局长往墙角一扔。后者顾不得痛,噗通一身翻身跪倒,从他断断续续的叙述中刘神威才搞清怎么回事。 原来河本明二郎被连着供桌一起抬回警局后,局长亲自检查了一番,眼见他双手脱臼,双腿骨折,还被死死的捆着。就觉得人都这样了怎么也翻不出花来。当下找个了干净的单人牢房将他连人带桌子一块锁了进去。又关照了一声两个值班警察留心点,就解散了队伍各自回家吃饭去了。 值班的警察一个叫吴大毛,一个叫吴德福排排备份二人算是远方堂房兄弟。这时候河本故意高声呼痛,引起二人注意。随即以被绑的喘不过气来为由要求将身上的布条割开,二人自然是不同意。河本眼见如此便压低声音说自己在蚕娘庙的房间地下埋有大小黄鱼若干,如果二人愿意行个方便的话这些就归他们了。 为了表示诚意,他先说了一个埋藏地点,让吴大毛先去。剩下吴德福一人后,河本又施展如簧之舌要求先将布条割开,并声言如果吴大毛如果空手而回,那么再将他重新捆起来就是。 吴德福利欲熏心又见他确实是一副喘不过气快要死掉的样子,心里也有些怕万一真死在牢房里自己也要吃挂落。于是本着公私两便的心态,将布条割断。此时河本又说自己的裤子兜里还有点法币钞票就当见面礼了。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分割线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张调因其另类故而辨识度极高,哪怕是不懂吴语的外地人,也能很方便的从各色调门中认出张调来,所谓一招鲜吃遍天,靠着独一份的苍凉豪迈很快成为名噪一时的大响档。49年后,国营剧团成立,弹词发展进入一个新的时期,刚建国风气相对还宽松,也尊重艺术。张氏昆仲对传统进行改良重新编排了《秦香莲》,但兄弟二人的嗓音唱腔都不适合起秦香莲这个角色。这个时候国营剧团的人力优势就显示出来。经过讨论研究后将一位处于顶级地位的女弹词家抽调出来,和张氏昆仲拼三个档。她就是有“金嗓子”之称的朱慧珍先生。 有了49年后女弹词第一人的襄助,张氏昆仲如虎添翼《秦香莲》顿成传世名作。朱慧珍先生49年前就和蒋月泉拼双档唱《玉蜻蜓》上下手之间在唱上一时有旗鼓相当之感!硬打比方好比杨小楼和梅兰芳合作霸王别姬一般。 在演出之余朱先生也认真学习蒋调,成功将浑厚大气的男中音蒋调吸收转化为似乎是为其度身订造的“女蒋调”且将其原来所唱的俞调中的假嗓技巧融入其间,更具华丽。 49年后由于妇女能顶半边天的大政策下,涌现出了一批学艺在49年,立派在建国后的女弹词曲调,比如候调,余调,丽调,琴调等。相较之下朱慧珍先生始终没有创出以自己名字命名的曲调来,但从艺术成就而言朱先生实在是达到了诸子百家融汇贯通的地步,什么曲调拿起来就能唱,学到精髓后,还是另出机杼进行革新改良。女蒋调,新俞调,甚至沈薛调都有她的创造贡献。她的表演风格大气自信,简约不凡,成熟不华,增之一分则长减之一分则短。 我个人喜欢男弹词对女弹词一般比较感冒,原因是女弹词多有个毛病,以调门高来作为艺术成就高下的象征,这固然有其合理性,但高腔高调听多了会烦,这是和弹词清雅渊源的艺术表现手法完全背道而驰的做派。就天生嗓音条件而言,朱慧珍先生堪称祖师爷赏饭,音域高而广,早年所创的新俞调所习者寥寥,一个原因就是对嗓子要求太高,一般人无法掌握。前文提到的江文兰先生唱新俞调也是一把好手。朱先生很早就意识到这个曲调过高的问题,之后向蒋月泉先生学习,吸收蒋调中真嗓的技巧唱法,形成的女蒋调,有高音却克制使用,不将其作为炫技而是将整个唱腔作为一个整天有选择的加入假声技巧,将女弹词的表演技巧和审美理论往前推进了一大步。 蒋月泉先生称她的艺术风格是“正纯真” 可惜,这样的一个好角,还是54年评弹界第一个入党的进步艺人,在69年七月的一个中午接了一个电话后出门,下午就从高楼上一跃而下,年仅49岁。那个电话是谁打的,说了什么已经成为谜团。 每当我听《秦香莲·寿堂唱曲》时,朱先生起始那句“燕子双双集画梁,水中交颈两鸳鸯”时总有热泪盈眶之感。 大家可以去网易云音乐或者喜马拉雅搜寿堂唱曲,听过就知道所言不虚。可以说张氏昆仲和朱慧珍先生的秦香莲是几近完美形态的弹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九章 刘神威的过去 吴德福听到是纸币便撇撇嘴,庙祝知道他心思就解释说晚上出来本来就是做见不得人的事情,所以不敢带袁大头,怕有声响惊动别人。吴德福听了也觉得有理,就伸手去掏,这一掏不要紧,竟然有100多元。此阶段正好是民国币值改革时期,国民政府收回银元改用法币,二者的官方比值是一比一。 民间的话自然是银元略高点,一个小警察一个月的俸禄不过块大洋,突然间多了100块,怎能不让人惊喜。拿人手短,于是对河本的态度自然大有改善,后者鉴貌辨色便求他帮着去买些酒菜还有鸦片烟,说自己可能也没几天好活了,现在能享受一点是一点,酒菜是填肚子的,大烟是用来止痛的。 吴德福看看手里的票子,略在看看这个四肢俱废还被关在牢房里的人,听他说的在理,觉得好像也没什么问题。警察局里有电话,但小饭店可没有,要酒菜只能人亲自过去说,来回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遂出门而去。 在他回来的路上正好碰到了骂骂咧咧的吴大毛,一问之下才知道根本就没什么金条,吴德福良心不错,还安慰他,反正刚才自己从犯人身上得了100多块,等会二一添作五就好。吴大毛却警醒起来,河本这番做作分明是要把二人同时支开,哪还有什么好事?肯定是要越狱。 二人飞奔入囚室一看,人倒是还在,气却没了,赶紧去把局长找回来。局长刚到还没喘匀就碰上火烧屁股的刘神威。 “妈了个巴子”刘神威不理院长径自走进囚室内。只见河本的尸体靠坐在铁栅栏上,脑袋歪在一边,脖子上有个布条,另一头套在铁栅栏。刘神威隔着栏杆在尸体的颈部一模“兔崽子对自己倒是狠的紧,竟然想出借助布条拉断自己颈椎的方式来自裁,妈的,这死的倒是干脆。” 心中忽然一动,又伸手在尸体的双肩部位一番摸索“瓜批,脱臼果然自行复位了,下回只怕连胳膊都要砸断才能保证万无一失”。 愤恨之下一拳把旁边的柜子门砸了个大洞,在警察瑟瑟发抖声中头也不回的离开警察局。 陈布雷眉头紧皱,李光彪在一旁气的胸口不停起伏。 “妈的,功亏一篑,早知道就当场再审下去,老子给他吊参汤也要活剐了他”刘神威满脸阴鸷。 陈布雷上前拍拍他肩膀示意不要过于自责“我们和小鬼子斗了那么久,吃亏上当也不是第一次了,但总的来说算是吃一堑长一智,吃亏不要紧,记下来,下回再碰到就有经验和准备了。” “畏垒先生说的是,下回不单是双腿,双手也要砸断,顺道在弄断几根肋骨,让小鬼子没法正常呼吸吐纳,气都喘不匀实,我看他们还怎么完幺蛾子!”刘神威眉宇间积聚暴戾凶悍之色越来越重。 “哈哈哈,你啊,我看你有一身好功夫,行事也是计谋百出不落窠套之辈,怎么在这个小事上就钻不出来呢?等你这次任务完成,来南京找我,我送你一套尚未出版的蒋方震的集子。他自从918后就开始安心著书立作,专门为抗日问题做理论研究,前阵子他将这些年的作品,集结一册,送给委员长阅览,我趁机问他多要了两套。一读之下果然豁然开朗,其中有个观点说的极对“虽然日本强中国弱,但中国终究地广而人多,只要全国上下团结一心,日寇倘若敢进犯,初期或能势如破竹,但要不了多久,我们哪怕一换一,二换一,乃至十换一,终究能将他们活活耗死”,今天我们杀掉一个他们的优秀情报人员,自身却毫无损失,甚至还能借机会挖出潜伏的情报网,这是大大的好事。军统自然会为你请功,但雨浓归雨浓,我这里有机会也会汇报给委员长的。”陈布雷温言嘉许。 通过天子近侍让自己的名字直达天听,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陈布雷这番当众许诺,如果传到外面去也会让南京官场所有人惊掉下巴,向来不群不党,晈然如皓月的畏垒先生竟然还会替军统情治人员在总裁面前请功? 刘神威神色稍霁,对着陈布雷恭恭谨谨的拱手道“刘某多谢畏垒先生提拔,只是刘某行事并非为了功名利禄。” “那是当然,否则以刘先生的身手,随便在哪里都是一方大豪,何必风餐露宿的行走江湖呢。说来说去,还不是心怀家国。哦,对了,刚才光彪见刘先生一番举动似乎是形意门的?”陈布雷见状也不多劝,只是将话题岔开去。一边的李光彪顿时竖起了耳朵。 “李兄倒是好眼力,我确实出自形意,至于家师名讳,因为在下是被逐出师门的,所以恕不能提。” “不知道,刘先生有没有见过薛颠”陈布雷见李光彪如此,心中也知道他所想,故而干脆自己问了出来。 “薛颠?哼”刘神威鼻孔中一声冷哼“岂止是见过,还动过手,不过刘某学艺不精,输了半招,就是为了这个事情师傅才把我开革的。” “啊,你输给大宗师半招,你师傅还把你开掉,这,这,长脸的事情啊”李光彪叫了起来。 “你们有所不知,形意门派众多,但薛颠在整个形意一系中威望极重,大家都视他为给形意长脸的人物,那时候他到西安,我的功夫也有了小成。我们门派就派了我去随身伺候,当时我想这是好事,和这样的高人朝夕相处之下能得到几句提点,胜过自己闷头练三年。” “那后来呢”李光彪问 “后来,妈的,他拳脚确实厉害,但你猜他来陕西是干什么的?他入了,还当了什么点传师,跑到陕西开香堂收徒弟来了。子不语怪力乱神。当下我就看不惯,但也没说什么。结果在门派聚会时他公然说要收徒,我气不过就和他打了起来,然后输了半招。”刘神威闷声说到。 “然后我师傅说,我是主他是客,他是长辈我是小辈,公然交手是我的不是。虽然他也觉得我没做错,但为了门派只能把我开革了。”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不少女弹词家尤其在唱某些缠绵悱恻或者凄绝哀婉的唱段时,依然是不顾情节一味的起高调,比如秦香莲寿堂唱曲在王延龄面前自陈身世,秦香莲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千里迢迢寻夫,一个弱女子只能靠卖唱获得微薄收入维持生计。其间种种心酸苦楚自是一言难尽,然而在某些女弹词口中,照样是一个高八度的音起调,结果自陈身世变成了忆苦思甜大会痛诉革命家史控诉恶霸地主的节奏。 到朱慧珠先生这里,起腔虽然用高音,但刻意将音量适度降低,而且在有些唱词收尾处用拖腔将声音一波三折的继续降低,造成一种余音袅袅一言难尽的悲苦气氛,大音稀声,这是何等高超的技巧和审美理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一章 李光彪的心思 陈布雷见岔开话题非但没能让他情绪好转反而勾起伤心事来,也颇为少见的挠起了头皮。那边李光彪见二人一时无话,也不知道脑子如何想的,觉得时机已到,一个箭步冲到刘神威面前,双膝一软整个人就跪了下去,口中大喊“师傅在上”。他竟然是要当场拜师。 奈何这种突然袭击对付一般人还行,碰上这种神变的宗师半点用处都没有,李光彪带着一股劲风跪下去,想来个既成事实。他人粗但脑子着实不坏“跪都跪了,旁边还有畏垒先生帮腔,不怕你不答应。” 可哪儿就这么随随便便被他得逞,双膝还没碰到地面,刘神威双手在他肘下一托,这拜就拜不下去了。刘神威又收起左腿将小腿横过来往他双膝上一顶,李光彪只觉得一股浩然之力涌来,双膝立刻站的笔直。 此刻他哭丧着脸喊道“师傅” 刘神威一摆手,“我自己都被开革出门,如何能收徒弟,何况李兄只怕还大我几岁。” “可是”李光彪还要强辩 “没什么可是的,不过李兄不介意的话,等这次事了在下倒是想去南京游览一番,到时候少不得要麻烦理李兄做个导游,行医人囊中羞涩住不起店也是常有的事情,估计还得在李兄家里盘桓几日。” 一听这话,李光彪眼睛都直了,刘神威虽然不收徒弟,但话里的意思聋子才听不出来,顿时大喜过望,“好好,一言为定,这次事了之后,我一定扫床相待!” “光彪,那叫扫榻相待,你要是被委员长听到,估计又要罚你抄《曾文正公集》了。”陈布雷忍着笑指出。 “畏垒先生,嘴下千万留情,留情”李光彪吓的直缩脖子。 经此一番,房间内的空气倒是缓和下来。见此陈布雷说到“刚才你离开时,我已让光彪将大致经过电报了南京顺便抄送了雨浓,等他们调人过来怎么也要后半夜了,现在不妨忙里偷闲去梅李书场听一回书?” 二人见陈布雷兴致高昂,自然不会反对,何况这书确实不错。 再说书场内,钱逊之面色在台上仗着鸦片灰的效力,强提精神说噱弹唱,自然引的台下众人连连叫好,尤其是女宾专座众人更是看的目不转睛。露醉仙和何若曦坐在休息室里,眼睛却始终盯在台上,心口也砰砰之跳,生怕钱逊之一个支持不住晕倒在台上。所幸钱逊之虽然有声嘶力竭的迹象,但还是稳稳的撑到了小落回。 二人见他提着弦子一进休息室便瘫倒在座位上,嘴里却在招呼“梅老板,这顶药在拿一点来,或者我去你的烟霞府(专抽大烟的房间)吧”。 梅老板之前得了露醉仙一番恐吓哪里还敢答应,这回只是道歉说自己嘴巴臭钱先生不要放在心上,还是保养好身体要紧。 露何二人也在一旁苦劝不止,只是发了性子的钱逊之却死不回头,任三人说的口干舌燥依然不回头。 最后钱逊之撂下狠话“大不了我今天死在台上”一时间房中一片死寂。 这是从门口传来一声“爹爹?你怎么在?” 钱逊之正在气头上一听是儿子的声音扭头怒骂“小畜生,你还有脸踏进这个书场?”说着举手就要打。钱鼎章知道误场是大事,也不敢回嘴低头站在那儿不动。钱逊之将手高高举起,但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手也缓缓放下。脸上现出令人无法言说的痛苦来。 钱鼎章一见赶忙说到“爹爹,不是没轻重,而是刚在在路上碰到强盗抢!你看我胸口的衣服都被刺破了。” 其它几人闻言俱是一愣,钱逊之反应最快,一个箭步冲过来,拉着他手就问“阿囡,有没有受伤,阿要去找郎中先生?” 钱鼎章心中一热,笑着说到“我命大,那一下刺过来,本来以为是死定了,结果,却扎到了你给我的怀表上,我人没事,这表却李代桃僵了,喏,你看”说完将怀表掏了出来。 钱逊之接过来看也不看随手塞进衣兜里,自己却绕着钱鼎章转了两圈见儿子虽然灰头土脸,衣服上沾了不少污渍,但面色正常看起来也没缺胳膊少腿,心中方才大定。抚着胸口说到“哎呦,吓死爹爹了,没事就好,你嗓子还能唱嘛?可以的话等会上台。” 钱鼎章这时才发现自己老子向来白皙的面庞竟然隐约透出一股不健康的潮红色来,说是不健康是因为红色中夹杂着灰败之色。顿时想起王老郎中三天内不准他登台的关照来。 “爹爹,你怎么上台了啊,你,你”他说不出话来,心里明白如果不是钱逊之登台救场的话,今天这档书就算完了。 这时露醉仙在旁边轻轻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告诉他,当听到为了强打精神吃鸦片灰登台的时候,钱鼎章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脑中,倒退了几步噗通跌坐在椅子上。“爹爹,爹爹,你怎么可以这样啊”再开口时,话音中已经带出几分哭腔来。 “阿囡啊,爹爹只能这样啊,现在你回来了,也就好了,等会你自管上台,等散了书后我们再说吧。” “爹爹,鸦片灰有毒啊你这个身体怎么吃得消。。。”钱鼎章再也忍不住,豆大的眼泪流了下来。旁边何若曦年纪小,眼眶也浅见此情景也跟着抹起眼泪来。露醉仙一看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两个老的目前还能勉强控制住情绪,小的却已经不行了,钱鼎章还好只是略带哽咽,那边何若曦才一眨眼的功夫已经梨花带雨了。 “这个梅老板真是死人,也不知道来劝劝,到时候大家收不住一起哭,把嗓子哭哑了,今天就算彻底得罪听客了。咿?这梅老板,人呢?”露醉仙正指望梅老板来打圆场缓和气氛,抬头左右看看,却发现他人不见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二章 钱逊之的说书之道 正为此恼怒,门口却传来梅老板那哑嗓子“哎呦,王先生,麻烦你哉,听书听到一半么,还要请你来看病” 随即传来的则是熟悉的老郎中的声音“客气了,当郎中的看到病人不能不管啊。” 说着二人一起走进休息室来,顿时把小小的房间挤的水泄不通。梅老板头子活络,眼看钱逊之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怕他万一真倒在书场,哪怕不是晕在台上,自己日后在这个行当中也没法混,所以抽空溜出去把找郎中。再说钱鼎章已经回来了,不管如何让这小子上台去对付观众,把钱逊之稳住才好,就算要倒,也得出了书场再倒,虽然一样会吃到相关挂落,但起码表面上可以撇清一些。 王老郎中一见钱逊之的面色就大吃一惊“我之前叫你要休息静养,难道你刚才上场?”原来他吃过晚饭后接了一个急症。眼下才刚刚到书场就被梅老板心急火燎的拉过来,什么事情都还没搞清楚。 旁边露醉仙不得已又把情况介绍了一遍,老头子还没听完就跳了起来“你不要命啊!!!这个时候还吃顶药,你脾胃虚弱,三焦不清,邪气郁结,本来好好调养加上药物陪本固源,慢慢化解掉风邪,你现在倒好,顶药下去等于是把这些邪毒都固定在五脏六腑上!!!” 钱鼎章听他说的可怕,一把拉住老郎中“王先生,救救我爹爹。” 梅老板在一旁看的心虚,抽个空说道“我出去打个招呼,小落回多落回一些”说着贴墙毫无声息的溜了出去。 王老郎中看着涕泪交加的钱鼎章,拍了拍他手背“不要怕,我又没说令尊大人危在旦夕,你这样拉着我,我怎么给他看病啊” 钱鼎章闻言,不好意思的松了手,对着老头一躬到地“拜托先生了”。 王老郎中便找个地方坐下边号脉边询问各种症状,一番望闻问切后,老头捻着山羊胡子说到“具体病理我也不多说了,目前看来是无大碍,鸦片灰虽然有害身体,但毕竟量少,之后安心调养问题不大。但有一点,比较讨厌。” “怎么讲?阿要紧?”三人异口同声的问道 “怎么说呢,大烟毕竟是有害的,刚才说了,身体虚的时候再被大烟一伐害,邪气郁结于经脉腑脏,安心调养可以压下去,但短时期内是无法根治,只能慢慢调养,期间最忌讳的就是出远门行远路,一是因为旅程遥远徒毫精神,于体内正气不利,其次,钱先生也是吴人,一旦离乡背井难免水土不服,普通人不过小病一场,但你却生不得病。你是吴人,也在吴地跑码头,气候地理都已经习惯。跑到北方嫌燥到南方嫌潮,西北更不说了风沙就能要你命。所以,要想保住这条命说难也不难,只要在这江南地界安安心心住上几年,找个好医生开方子慢慢调养即可。今天药铺也关门了,我明天让人把方子送来。今晚你们就好好休息吧。” 说着站起来朝几人拱拱手“我回状元台去了。” 四人纷纷感谢道别,钱鼎章摸口袋要给诊金,老头一乐“这又不是上门出诊也不是坐堂看病,说什么龙连(钱的切口),真有心谢,等会好好的唱是真。” 钱鼎章喏喏。 在老头送出门时钱鼎章心中翻江倒海起来“这回麻烦了,本来是想稍微再混上一段日子,然后说服老头子和我一起投奔延安,好躲开抗战前线。可现在老头子不能远行大麻烦了。算了算了,这个先不想了,哪天碰到那个喜欢贴加官的刘郎中让他再看看吧。” 回到休息室,见钱逊之靠在椅子上似乎已经入睡,双姝则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旁,脸上也有喜色。钱鼎章朝她二人笑笑,拿起三弦就要上台。 “阿囡啊,等等”钱逊之睁开眼睛,轻轻的说道。 钱鼎章听他说话中气已经没有之前那么足,知道鸦片的效力快过去了,赶忙凑上一步“爹爹,有啥吩咐?” “你这就上台了?”钱逊之虽然有些虚弱但精神状态倒不错,说话时候嘴角微微翘起仿佛在揶揄他。 “是,是啊”钱鼎章不借。 “穿着胸口一个洞的棉袍上去,说书人的台都被你塌光了” “呃。。。。。” “和我换换衣服吧,反正身材的也不多”说着站了起来,钱鼎章一想也是,就和老子相互换了袍子。 “对了,你上台打算说什么?”钱逊之又问道 “今天碰到那么多事情,心绪也乱了,再说三笑我自己都笑不出来,之前也学过玉蜻蜓,说一回《庵堂认子吧》吧” “我就晓得”钱逊之笑笑“但不行,你今天可以不说《三笑》但不准去说悲悲切切的书!”钱逊之斩钉截铁的说道。 “啊,为啥?”钱鼎章和何若曦异口同声的叫了出来,然后才发现似有不妥各自扭开头去。露醉仙在旁边看得有趣,一方面在心中暗暗称赞钱逊之作艺的精良,另一方面觉得这对小家伙之间还真是有点那么若有若无的意思。 只听钱逊之说到“王周士的《书忌》中说到,说书最忌爱而不怨,哭而不惨,苦而不酸。后人又总结书在心中,人在书中,既要跳的进,也要跳的出,跳进跳出要快!你现在自己心中悲切,就容易将自身情绪带入书中,你难过的事情和书中人物悲伤所在全无一致,这样一来,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悲悲切切,但台下听客却感受不到书中人物的惨痛就是所谓的苦而不酸。这是大忌。” 露醉仙在旁边趁机教徒弟“认真听,用心记,钱先生这是金玉良言,今天听到是你福气,这个话,不是嫡亲子弟是不传的”。 何若曦虽然似懂非懂,但看阿姊这番严肃表情,也知道刚才那话重要,头点的和拨浪鼓似的。 钱逊之顺了顺气继续说道“所以,要把个人感情和书中人物的感情分开,同样是悲伤哀切,你的是你的,书中人是书中人的,但以你的火候还是做不到这点,索性反其道而行之,《钱笃召求雨》也好《大闹明伦堂》也罢,总之不要把自己的情绪带到书里。” 钱鼎章闻言豁然开朗,对着老父点点头,又对双姝笑笑,出门登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三章 又是双档 照例穿过人群登台,他一上台还没还没动嘴,台下听众就先自顾自的乐起来,露醉仙对钱逊之说到“小钱的人缘真是好啊,一句话不说,就和台下混熟,这半场肯定是没问题了。钱先生真是教导有方,什么时候帮我调教一下这个见不得大世面的妹子。” 因为休息室中尚有一男二女,钱鼎章出门后也就没有顺手关门,反而是将门开到最大,以显得毫无瓜田李下之嫌。此刻室内三人都看得到台上情形。 钱逊之笑笑“露先生谬赞了,不是钱某自诩,小家伙原来各项也都算不错,但充其量中上,尤其是经验短缺,这也是我让他放单档时最担心的,但是现在看来他这个场缘似乎比我这个当师傅的都厉害,我也不知道是什么道理?难倒是那场大病生的开窍了?” “嘻嘻嘻”何若曦在一旁笑了出来,露醉仙一个卫生眼过去,前者毫不畏惧,露醉仙没有办法只得和他道歉“这个妹子啊,被我宠坏了,真是。。。”说是道歉,不过语气中的歉意也就是那么一分二分三四分,这是一番经历后两人较之前更为相熟,说话做事自然也随便了一些。钱逊之在一旁看的有趣,也做计较,只是含笑看着她二人。露醉仙被看的有些发窘,连忙调转话题“看看,小钱今天说什么吧” “各位老听客,你们大概也觉得好玩,今天梅李书场里的书,就没正常过,先是双档,后来三个档,晚上么,先是我爹爹唱单档,现在我又上来,让我先想想,还有啥个人员调配花头能翻伐”说着,装模作样的扳起了手指头口中则念着三下五去二,五上三进一等算盘口诀了。台下一见他这样,又开始闹笑起来。 “你也不要扳指头了,索性今天你们四个人唱一挡吧”有人开始起哄。 “各位老听客,这个比较麻烦,家父是因为小子之前碰到了麻烦无法及时感到,才拖着病体强自登台,这是做儿子的不孝,所以老爹爹今天是不可能再上台了,请各位谅解。” 台下王老郎中也在配合着做说明,一时间气氛顿就有点冷下去。钱鼎章眼珠一转又说到“现在么看看,时间也就三刻钟,再说正书么,有点不上不落。要不说一个折子吧” 听客们一听觉得也在理,就有人拔直了喉咙问“唱啥呢?要好听的” 钱鼎章笑着说到“下午么,我和小青那档,三笑,大家觉得还可以伐” 台下爆出震天响的叫好来。 “要么,把她再叫上来,给大家说一段《玉蜻蜓》阿好?你们要问来,你不是说三笑的么,怎么《玉蜻蜓》也会,我和你们讲,露先生说的时候我在外面听壁角学会的。大家觉得如何?” 本就是春节期间,大家听书是假,找个热闹地方凑热闹才是真,台下怎回不应?露醉仙看着这个热闹的场面也忍俊不禁,推了把何若曦“人家要你去么,你去就啊。”后者象征性的蹭着露醉仙扭捏了两下,也就抱着琵琶往台上走去。 上得台来,下手照例是要先抱着琵琶“叮叮咚咚”弹几下,试试音,这是弹词习惯,哪怕一分钟前在休息室中刚把品弦校好,但到了台上这就是一个必不可少的动作。 钱鼎章借着“叮咚“声,压低了喉咙说到”今天唱《问卜》我起瞎子的角色,你就照着和你师傅拼档的样子唱,噱头我来放。“ “好的”何若曦轻轻回答,转而又恶狠狠的说道“你要是再敢拿本姑娘开心!!哼哼!” “哼哼啥?啊,要不要我让你哼哼又哼哼啊”话一出口,钱鼎章心中马上懊悔起来,这话说的轻薄之极,说是语带调戏也不过分。当然在他前世面对21世纪新女性的时候,类似话说出去,不但听者不会脸红,个把泼辣的姑娘还会讥唇相讽“就你,银样镴枪头,真是人中狮子王!”。嗯,狮子一次三秒。。。。。 可在民国,面对的又是一个的小姑娘,女孩子本就早熟又常在江湖行走对男女之事也有一知半解,听到他这么说面皮红得不像话,伶牙俐齿也好像沾上了牛皮糖般。 钱鼎章赶紧道歉“刚才言出无状,实在不是有意冒犯。” 这样一耽搁,台下顿时不满起来“你个小家伙,才讲了一句话,小姑娘面孔就通通红,你本事阿是真大。” 钱鼎章随手在弦子上拨动几下假作调弦,心里在暗想如何打混过去。 这时候,梅老板却跑来给他解围了,只见他跑到状元台前低头和几个老人悄声商议,钱鼎章也好奇,但距离终归是有点远,竖起了耳朵也听不清说什么。 片刻一个老听客拍了桌子“你阿是奸商,我们买了签子进来的,早就坐好了,你现在过来让我们让位?有你这么做生意的么?不让!” 钱鼎章也觉得奇怪,场子人都挤满了,这时候就不会再往外卖票了,怎么还有进场? 梅老板也无奈只是反复朝着那几位哀求商议,眼看就要僵持下去,却看到几人步入书场,他眼尖一看立刻喜出望外“陈先生?李先生?刘汉~~郎中!”一个激动差点喊出刘汉尼拔来。 书场中的听客也齐齐望去,梅老板见几人进场一溜小跑到他们跟前“陈先生,你看这个书场位置实在是。。。。。。” “陈先生,下午见义勇为,实在是让人佩服,既然来听书,那肯定是欢迎的,你要不到我这里来,我们可以挤挤。”王老郎中适时解围。 刚才冲梅老板发火的那位听了这话,也不在作声,只是屁股往隔壁挪了挪,空出小半个身位来。众人一番运动后,还真就挤出三个空档。 陈布雷抱拳拱手“多谢给位父老,我几人莽撞而来倒是打扰各位听书了,梅老板,今天在场各位的签子钱就算在我的账上,每桌瓜子茶食也尽管摆上去,都由我来。算是给大家赔礼了。”说完各自入座。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分割线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下面的情节会涉及到《玉蜻蜓》这部书,所以先讲几句 《玉蜻蜓》是弹词界最著名的几部书之一,从流传时间长度和演唱者的数量来看,应该是不输《三笑》甚至略有超出。演唱的名家众多,版本也是浩瀚如烟,这里就不做索引考据的学问了。讲点八卦吧。为什么被称为小书之王的是三笑而非玉蜻蜓呢? 原因比较好玩,先介绍一下大致剧情走向,和三笑类似,也是一部书两条线。一条是金贵升离家出走在庵堂和女尼志贞有染,后金病亡。志贞生下遗腹子,无法在庵堂中养大,故而委托老佛婆将婴儿送回金家。路上阴错阳差,孩子被朱家捡去,而朱家后来因故无法继续收养,便将孩子给了退任的知府徐上珍。徐给孩子取名徐元宰,养大后16岁得中状元,胡凭借生父金贵升的遗物一家传宝物玉蜻蜓,最后和生母相认的故事。因为这条线以金贵升为头绪,故行内成为金家书。 另一条线是沈君卿寻访申贵升,长江遇盗,芙蓉洞团聚,后衣锦还乡等情节,称为沈家书。 这部书在吴地,乃至更远的江西都有地方戏曲来演绎,比如沪剧中就叫《庵堂相会》,越剧,婺剧,吴地一些滩簧也有唱。但奇怪的是,除了弹词外,在其它剧中,主人公的名字都叫申贵升,唯独弹词中改姓了金。 有一种说法,这部书一开始是,大明首辅申时行的冤家同为首辅的王锡爵编排出来恶心他的。申时行中状元时的名字确实是徐时行,他爷爷过继给徐家,申中了状元后才归宗。而申本人又是苏州人。 北方有句骂人的话叫“姑子养的”,姑子就是尼姑的意思。再再看看主人公的名字徐元宰,元宰二字即可分开分别理解为状元宰相,合在一起本身也是宰相的别称。 所以这玩意出自申家仇人的概率确实很大。 申时行做到了宰相,在苏州自然成为大族。怎么可能容忍《玉蜻蜓》的传播呢?于是充分动用宗族势力,几次在禁演。但群众的智慧是无穷的,于是在核心金家书的基础上加上相对更为刺激的沈家书后,披着《芙蓉洞》《节义缘》等马甲上演。又将申姓改作金姓。 申时行后人对此也没有办法,最后和弹词艺人工会光裕社达成协议,唱就唱吧,但别在苏州城内,其它九百六十万平凡公里的土地上爱哪儿唱哪儿唱去。 可见这本曾被称为之首的玉蜻蜓在广大三俗群众心目的地位。 另外著名考古学家邓之诚在《骨董琐记》中明确表示万历间吴县申时行,太仓王锡爵两家私怨相构,王作《玉蜻蜓》以抵申,申作《红梨记》以报之,皆两家门客所为,相传至今。”。可我看过红梨记,没发现黑王锡爵啊。 弹词《玉蜻蜓》目前流传的老录音有两套,一套是蒋月泉先生和江文兰先生的18回版本,另一套是苏似荫先生和江文兰先生的全套。要听唱听前者,要听完整故事的听后者。 非常遗憾的是这二套都是49年后的“割过尾巴“”的部分,清代“之首”的风采是彻底欣赏不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四章 问卜(上) 众人一见这位明明身居高位,做人做事倒是一点架子都没有,还主动请大家喝茶吃瓜子,心中对其多有好感,场内的气氛也逐渐活跃起来。 钱鼎章抓住机会,先朝陈布雷等人略一点头算是打了招呼。随即说道“今朝大家开开心心,小子么也是会轧苗头(看风向),又是春节,诸如志贞描容,云房产子,庵堂相会,这种哭哭啼啼的折子就不唱了。新年新始,大家要开开心心嘻嘻哈哈。《玉蜻蜓》是熟书,大家又都是老听客背都背的出,今天就说一段《问卜》吧。小青,你阿会?”冷不丁又一个噱头出来了,先说老听客都能背出来,马上又问何若曦是否会,摆明了拿她开心。听客们也乐得见他各种调戏小女孩,场下笑声一片。 何若曦恨恨的蹬了他一眼,说到“比倷熟!”(和大家打个招呼,各位追书也有大半个月了,对本书的行文风格应该也已经接受,所以我考虑以后会逐步的适当加大苏白在文中的使用,比如从现在开始用“倷”来代替“你”,如果觉得无法适应请在评论区留言。如果人数多的话,我就改回来。) 《问卜》的情节人物都简单,家主金贵升跑到庵堂和尼姑志贞搞在一起,正妻金大奶奶(剧中年龄也就是一个少妇,但老法就是这么叫的)急的没有办法,只能让人找了个算命的瞽者来问卜。 钱鼎章今天着重要表演的那段就是吴瞎子因为走了背运,生意冷落已经两天没吃饭,所以想尽办法要混口吃的。他一方面要维持自己的高人形象不能直接开口要吃的,只能旁敲侧击让其他人去拿点心来填饱肚皮。而其余诸人对瞎子要门是捉弄要么是听不出他的弦外之音,于是各种笑话就产生了。 钱鼎章嘿嘿一笑“今朝不错,这小鬼丫头还就真要起丫头角色了”。何若曦在台下对着钱鼎章是伶牙俐齿死死压他一头,但到了台上情形顿反,一来钱鼎章说噱弹唱技艺在她之上,艺人分高下很简单谁手上厉害就听谁的,故而上了场看到钱鼎章何若曦心中已经先矮了三分。再者,钱鼎章终究是大了她两岁,硬生生的多出两年的演出经验,对舞台气氛的把控也在她之上。最最要紧的,钱鼎章乃是个来自后世的穿越者一肚子各种新鲜笑话和相关技巧。在台上施展开始,难怪何若曦要顶不住。顶不住归顶不住,小丫头本着输阵不输人的念头,狠狠的瞪了他几眼已作报复。钱鼎章白眼一翻表示我没看到,气上加气,把个何若曦恨的牙根痒痒。 露醉仙在台下听的摇头不已“我这个妹子啊,从小被我宠坏,说她什么都不听,现在总算碰到收骨头的了” 钱逊之靠在椅背上轻笑着搭茬“这小子,怎么这么油嘴滑舌起来,下台了好好教训教训他。” “那可冤枉小钱了,台上嘛,这样吃得开,不像你啊,台上台下都是一本正经的样子”露醉仙掩口而笑。 钱逊之摸摸鼻子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只见,钱鼎章在台上两眼朝上一翻,黑眼珠全然不见,露出眼白来,配合颤颤巍巍的动作,活脱脱一个瞎子。何若曦见了心中暗暗叫好,自己阿姊露醉仙也精于起瞎子角色,钱鼎章小小年纪单就模仿而言已经和露醉仙相差仿佛,这怎能不让她吃惊? 钱鼎章右手在三弦上一拂,一串“叮咚”前奏而过,众人以为他要开唱,顿时全场安静都等着听。他却笑着将弦子放下双眼也恢复到正常状态“各位老听客啊,打个招呼,我和小鬼丫头交代两句,阿好?场下没对过书,我怕她担当不住”说完双眼贼溜溜的看着何若曦。这话近乎拆台了,放在平时上手敢这么说下手,后者少不得抡起琵琶砸上来。 可是今天这个场合里,从下午钱何二人的双档开始,何若曦就被钱鼎章各种戏谑调侃看,偏偏她还没得反击,除了拿眼睛剜人外,就是气的跺脚。所以台下听客也习惯了这种人物设定:一个智慧担当的上手和智力略欠奉的呆萌美少女,或者说弹词届的福尔摩斯和华生。 眼下的何若曦对此也没办法,心里一直是憋着口气随时准备和钱鼎章在台上“对钎”,只是对面那个家伙的噱头阴险而突然,往往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跳到下一段了。“总归有机会收拾你的”何若曦压着火气心中默念。但还是非常配合的凑过去嘴里接口道“担当不住?今天不过给你个面子罢了,有话快说,有气快放!”总算也不是处于只挨打没还手之力的境地了。 钱鼎章贼贼一笑,压低喉咙说到“我起瞎子,其它角色都是你的,要加点噱头,我想了想,你这样如何。。。。。” 何若曦一听,径自先笑了起来。演员在台上笑场是犯忌,不过在大家都接受人设的情况下,倒成了活跃气氛的杠杆,台下听客也在嘀咕“估计有新噱头了,否则小姑娘怎么笑成这个样子?” “金贵升自从三月初五和金大娘娘相骂之后,愤而出门,这一去就是四个月,金大娘娘在家里吓得提心吊胆,自家男人出门小半年,一点消息都呒不。所谓病急乱投医,万般无奈之下让手下,大管家王庭去山塘街上找一个苏州出名的算命瞎子,绰号叫吴铁口,大名吴宗宪“(我知道这个名字挺出戏,但传下来就叫这个名字我也没办法不是,当然考虑成书的时代背景更大的可能是叫吴宗显取光宗耀祖显赫门庭之意,但我就是要用吴宗宪。。。。) “算命和我们说书一样,哪里一样呢?都是吃的开口饭,空心饭,开口饭好懂,阿叫空心饭?就是说一天不做或者一天生意不好就要饿肚皮,外头看看蛮漂亮登样,里面都是空的,没有积蓄的。这几天吴瞎子走了背时运,生意清淡,家里米缸空落落,正在和小跟班佣人来旺不开心。你等要问,瞎子穷成这样,怎么还有佣人?这个来旺也是穷苦人,父母双亡,被瞎子看到,那时节,吴先生生意兴隆,看看小家伙可怜,又想自己一个人也没人照应日常,索性便将他带回家中,好坏总是有口饭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五章 问卜(中) 随即钱鼎章语调声音一变,从刚才平和的叙述转入起角色状态,鼻音加重语速加快声音也微微提高一点,双眼随之往上一翻,这就是进入吴宗宪的角色了“来旺,来旺?” “哎呀呀呀,先生倷阿是叫我啊”何若曦也作出一番疲赖模样应声道。 《问卜》这场戏剧情简单,但表演起来着实要费大量心思,往日露醉仙和何若曦拼档时,起瞎子角色的倒是何若曦居多,露醉仙反过来给她当下手。一方面是为了提高小鬼(ju)丫头的说表能力,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这场中的下手难度要超过上手,按照剧情推进吴瞎子在从自己家接到金府总管王庭的邀请后一直到在金家八仙厅中给金大娘娘起课算命,中间分别要和小佣人来旺,总管王庭,门房周瑞,女佣周瑞老婆周嫂,小丫头荷花,贴身丫鬟沈梅香及金大娘娘本人发生对话互动,这七个角色都要由下手来起。前三个倒还好,十五六岁的顽皮少年,60出头的忠厚老者,当打之年的油滑门房,性格年龄迥异稍角色辨识度大稍加变化嗓音即可分别模仿。 后四人中的,周瑞妻,荷花,沈梅香,年龄身份相差无几,台下观众全靠演员一张嘴才能分辨出来,对艺人的艺术功底乃是一个大考,也就是露醉仙这等大角色才会悉心钻研甚至不顾身份来唱下手,为的就是将角色区分开。何若曦在阿姊的熏陶下,虽然临台经验稍有不足,基本底蕴上一点都不差。 她这一声应付让台下众人频频点头“看不出,小鬼丫头,虽然有点戆噱噱,功夫倒是扎实” “倷伐懂哉,戆也要看对啥人的,你去试试看,保证被她钎的狗血淋头,也就是台子旁边的小白脸有本事收作她。不说了,不说了,听书,听书。” 钱鼎章也在心中暗暗叫好,下手基本功到位,无形中能减轻上手不少负担。“来旺,来旺,中饭呢?” “啊,倷阿要吃中饭?” “要死啊,人哪能可以不吃中饭呢,快去盛来” “饭是呒不了,只有昨晚剩下点粥汤了,但是冷的,阿要?” “冷的怎么能吃,你到灶上热热么” “没柴,哎呦,想起来了,昨天我烧粥时候,劈碎一只红木凳子,还剩几块,拿去烧了吧。”何若曦一副歪嘴怪相,配合说表台下轻微笑声渐起。这是老书也是熟书,台上说上句,台下能接出下句来,看的是艺人的演绎。 “哎,就两块碎木头,怎么烧的热灶头呢?,让我再找找,哎呦,倒是有两块硬木,柴爿(pan)有哉”何若曦一句话让台下都集中了注意力。 老书里可没有这句,显然是新加出来的铺垫。 老吴,粥来啦” “哎,你个讨厌鬼,我有钱的时候叫我吴相公,生意差了点叫我吴先生,这几天日子有点过不下去么开始叫我老吴,又是个瓮鼻子说起话来一ng声一ng气,外头人一听好像是叫老蜈蚣!”一个新的小噱头出来,台下意料内的哄笑成一片。 “真的老蜈蚣倒也好了,手下还有七个千娇百媚的蜘蛛精住在盘丝洞里,我这里有啥?哎倒还是有的,一条青蛇” “轰”台下哄堂大笑。 何若曦也是豁出去了,斜瞪了他一眼”喂,搞搞清楚,现在是《玉蜻蜓》不是《白蛇传》,倷的噱头哪能阴魂不散的!“ 钱鼎章乐了“小女孩有长进,已经开始对钎了”。当下也不接他话继续入书“哎呀。,来旺啊,你刚才说只有几块碎木头不够烧,这回怎么又够了啊” 何若曦故意抽抽鼻子“哎,刚才是不够的,然后我就找,在家里找啊找,真的被我找到柴爿哉。” “啊”钱鼎章故作失色状“要死啊,我这个家里现在还能找到柴爿,前天晚上我就睡不着,为啥么,听了一晚上老鼠搬家,房间里清汤光水,一窟老鼠都呆不下去,说走了走了,这里就让给蟑螂吧。怎么还能找到柴爿?早能找到么,也不至于劈掉凳子烧火了。来旺啊,你这个柴爿哪里找到” “啊,我是在西厢房墙上的搁板上找到的,蛮大的两块硬木板。” “西厢房,搁板”钱鼎章做苦苦思索状态,台下听客对这个新噱头也大感兴趣,鸦雀无声就等着揭晓谜底。 “哎呀”钱鼎章一声大叫,“要死啊,作孽啊,这是我爹爹姆妈的牌位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下场下所有人都绷不住了,这个包袱抖得脆且响亮。 台上钱鼎章是一副悲伤的样子“爹爹姆妈对倷们不住啊,要死哉,牌位烧火。。。”顿了顿表情又轻松起来“哎,对不住是对不住,要说,你二老当年拆烂污把我养成一个瞎子,我是怨啊,但又没办法,今天这个事情么,大家就算扯平了。你们么不要生气,我么也不怨了” 这回,连跑堂倒水的堂倌都赶紧把手中的铜铫放到地上,自己就地一蹲狂笑起来。 “这牌位粥端过来吧,饭总归要吃的,爹爹姆妈对不住了哦”。 何若曦做了一个端盘子的动作,钱鼎章接过,做了几个吃的动作。又说到“哎,清汤光水,讲是粥,实际上几粒米在烧汤。哎骗骗自己的肚皮吧。来旺啊,来旺啊,把洗脸水端过来啊,做生意前总归要清清爽爽” 何若曦应言“老吴,好哉,你洗吧” 钱鼎章双手平放到书案上做拿毛巾洗脸的动作,突然,他所有动作都停了下来,嘴中也开始喝骂“来旺,来旺,你这个小鬼不作兴(不厚道,不吉利)的”这是他突然想起来的一个噱头,来源是前世听蒋月泉先生的《问卜》所记下一个笑料。 这下不光是台下听客,旁边的何若曦也大感意外,突然面对陌生的台词她也有些慌,不过很快就定下神来,钱鼎章以手覆面做洗脸动作的时候,悄悄向她使了个眼色。何若曦虽然和他合作才没几个小时,但对这种小动作倒是领会极快。明白他的意思是,你只管按照正常情况去演,我这里兜得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六章 问卜(下) 定了定神后,何若曦一副迷惑的表情“老吴你说啥?,什么不作兴啊?” “你还装腔作势,给我么吃薄粥汤,你自己倒是吃的好啊!” “老吴,你说话讲良心啊,我昨天饿到现在” “瞎三话四!你倒是不错啊,开荤了,欺负我眼睛瞎不晓得是伐?” 几句铺垫,何若曦知道钱鼎章要出噱头了。但是她自己也闹不明白这个包袱究竟怎么翻。因为按照书中的套路,吴瞎子现在属于家徒四壁状态,怎么可能有荤腥出现?但还是接了一句“老吴,你这样瞎讲来,家里老鼠都没,哪里来荤菜?” “哼哼,我有证据,来旺我问你,你这洗脸水是哪里倒来的?” “洗脸水么”何若曦略一迟疑,想来噱头就和这水有关,又想到刚才那个眼色,便大胆的说道“水么,汤罐里倒出来的”(汤罐,旧时吴地厨房都用三眼大灶头,就是一个炉膛可同时烧三只锅,但其中一眼通常不放锅,而是常年放一个瓦罐,专门用来烧各种供日常使用的热水)。 钱鼎章一听明白小姑娘完全理解了自己的意思,面孔一板“哼,我就晓得,你是不是在汤罐里自己烧虾吃!漏掉一只,现在正好在我嘴里!” 所有人都莫名其妙,要知道一本《玉蜻蜓》从头唱到底三个月里都不会出现一个虾字,今天这是怎么回事。 钱鼎章“噗”的一声,做了个从口中往外吐的动作,右手做势接住,然后对着何若曦说到“你看啊,这虾还不小。”。随即轻轻的对她说了一个词。 “啊”何若曦一惊,立刻就要笑出来。 当下以手掩口“哎呀呀呀呀,这个不是虾啊” “啊,那是什么” “一只大蟑螂哉!” “呕。”钱鼎章做势要吐。 台下乐开了花,听客笑的前仰后合,还有几个口里的茶水喷到前排听客的脖颈里,后者也顾不得相骂,实在笑的要抽筋。刚才那个堂倌刚笑完,正准备爬起来继续倒水,听到此处也顾不得干活,又捧着肚子狂笑。 笑声持续了足有一支烟的功夫才散去,其间陈布雷更是笑出眼泪,只好摘了眼镜擦拭,刘神威和李光彪也是摇头“这个小子不得了啊,噱头一个接一个” 台上钱鼎章作刚吐完的样子,一边用手绢擦拭嘴角一边说“现在倒好,先是老鼠搬家,刚才那只蟑螂嘴里辨辨味道,好像还蛮大的,估计是户主,一家之主都没了,估计早晚也要灭门。。。。”台下反响自然是在预料之内的好。 剧情推进,吴瞎子时来运转,被金府管家带入金家算命,在门房等候金大奶奶召见时,巧遇另一个金府女佣周嫂。吴瞎子欠周嫂的钱,在这段表演中,何若曦起的周嫂角色要百般戏弄,钱鼎章起的吴瞎子,而后者因为欠了钱一时还不起,只能小心应付,在二人对话中左右腾挪,也是笑料密集的地方。 从刚才上台开始何若曦就一直憋着口气,自己老是被钱鼎章拿来寻开心却苦于无法反击。所以脑子一直没闲下来,总寻思找个机会好好收拾这个讨厌的钱鼎章一番,让他看看本姑娘也不是好惹的。到低功底扎实,竟然真就被她找到个机会,就是眼下。 此刻剧情进展过半,周嫂的戏份也快结束了,何若曦妙目一转说道“哎呀,吴先生啊,我也晓得你囊中羞涩,这样吧,利钱就不要你还了,等你手中宽裕时只还本金就好。” 钱鼎章一愣“这,这,老书里可没这段,这小妞福至心灵给自己加戏?”想到这儿悄悄扭头看向下手方,正好何若曦斜眼一瞟,嘴角挂笑。钱鼎章暗叫一声“大事不好,看这妞儿的表情,显然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嗯,胸好像是挺大,怎么也得有c吧。。。”胡思乱想间何若曦开始了。 “利钱不问你要了,你总要谢谢我吧?” “是是,这番有理了”钱鼎章只能按照何若曦设定的节奏一步一步往下。 “哎,这几天啊,我心里也烦,想散散心,要你帮个忙阿好?” “哦,哦,请讲请讲,只要我能做到的,义不容辞!” “好啊,你手中拿的是什么?” “咿?”不但钱鼎章台下的观众也开始反应过来了,这段之前也没听到过啊,难道这个漂亮的不像话的小姑娘也开始现场出噱头了?而且看样子估计也是要拿钱鼎章寻开心的,一时间台下嗡嗡声四起。 钱鼎章却无法只能答到“三弦”(老法算命,瞎子也得拿把三弦,连说带唱,也是不错的民间艺术,比现在这帮假瞎子骗钱有职业道德多了) “哎,心里烦么,就想听听曲子,要么,你唱支开篇给我听”说完掩口而笑大眼睛滴溜溜的一转向台下扫去口中同时说道“阿好”,这样一来这句问话等于是在征求听客意见。 她本就生的极美,又和露醉仙朝夕相处,言行举止间已然得了几分祸国殃民的真传。台下听客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一看这么个娇滴滴的小美人对着自己软言相求,一时都笑着起哄“唱一支,唱一支”。 “靠”钱鼎章面露苦笑心说“你们两师徒都有喜欢挂人的习惯啊。妈的,这一来等于上风全给你占去了,nnd,哪儿有那么便宜,你让我唱开篇,行啊,我就唱《白蛇传》扣死你个青蛇的设定” 何若曦见钱鼎章一时不言语,但嘴角挂笑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故而轻轻催促道“唱不唱” “唱唱,既然周嫂喜欢听,我就唱一支,那就唱” “吴先生我还有个要求”何若曦赶紧截断他的话头,“你晓得我这个人胆子小,最怕的就是蛇虫百脚,所以么《白蛇传》这种就不要唱了”说完面露得色的看着钱鼎章。 “哈哈哈哈”台下暴发出阵阵哄笑。 “你看啊,这个小鬼丫头,倒是不笨嘛,刚才谁说她戆噱噱的” “倒是看不出,这个噱头出得有意思,合情合理,一点都不出戏” “是啊,是啊,就看小钱先生如何接了,如果唱《白蛇》么,还能倒钎回去,现在点名不能唱,看他怎么办。小鬼丫头倒是有几分意思” 钱逊之看得有趣,不由得扭头看向站在他身边的露醉仙,后者也正好向他,二人目光在空中无声的交汇后各自笑了笑“露先生,教的好徒弟,小小年纪在台上外插花,做的天衣无缝,滴水不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七章 《遇妖》上 钱先生客气,要说这个,我这个妹子和令郎实在是不能比啊”说到这个掩口而笑。钱逊之一想倒也是,论在台上机出百变,自己这个当爹的都未必有把握胜过他。随即跟着笑起来“这个小子,这次生病之后还真不一样。。。。” “靠”钱鼎章心中又骂“小妞儿够意思啊,小小年纪就知道抄后路”略一思索后,眼睛一亮“你不让我唱《白蛇传》,那就别怪哥哥不客气了,哥可是社会人啊,乖乖小妹妹等会别哭啊。” “只是《白蛇传》不能唱,其它都可以?” 何若曦心头一惊,觉得有些不妙,对方这种话分明是个套子,肯定有后手,但现在节奏又被他夺去,自己也只能硬着头皮说到“其它么都可以。” “好”钱鼎章拿起三弦,面上露出坏笑冲着台下说到“今天请各位听好书哉。《白蛇传》么不能唱,那就唱个《白虎岭》选段吧” “啊”何若曦一声娇呼没忍住。 《白虎岭》是西游的故事,也是地名,谁住在这山上呢?倒也和白有关,白骨精。也是女妖怪。想到这节,台下哄笑连连。陈布雷也在摇头“这小子,这张嘴翻来覆去总是一点亏都不吃。” 他话还没说完,钱鼎章又道“我是算命瞎子,不是说书先生,会的不多,《白虎岭》中只会一段”说完笑嘻嘻的看向何若曦。 何若曦心知大事不妙,自己是猎人上山打猎,不料一脚踏进黑熊精布下的陷进中,只得做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问道“那一段?” “《遇妖》!” “啊!,我不听哉!”何若曦听到此处双颊腾的飞红一片,右脚在地板上跺了起来“不听哉,不听哉,金大奶奶要传你进去哉。” 钱鼎章大乐“没事体,金大奶奶我让他等会再出来”。这就是以运用说书人的身份特权强行介入故事情节中和人物发生超越正常叙事维度的互动。用人话讲这就叫打破次元壁。在后世也是常见的搞笑桥段,比如某写手被自己书中的人物捏爆蛋蛋,北条司经常被寒羽良指责等等。 然而在民国可没人见过这招,弹词艺人固然可以在表演中以说书人的身份去交代一些情节的来龙去脉,或者人物性格,但只能阐述事实而不能涉及剧情的推进。 钱鼎章这句台下大感新鲜,纷纷交头接耳。钱鼎章又问道“你们要不要听” “要”四百多人号人整齐划一的叫道。 何若曦恨不得钻到书案下去,钱鼎章却已经开始拨动三弦,见她还处于面红耳赤状态便故意咳嗽一声“阿是倷师傅没教过你这段啊,这个么那就换一段吧” 何若曦只得咬咬牙弹起了琵琶,陈布雷和李光彪,一个日理万机,另一个整日跟在老蒋身边不得空,对弹词一道虽然欣赏但听的机会着实不多。二人相互看看满脸疑惑,何以一说唱《白虎岭》何若曦反应如此之大? 旁边的刘神威见状说到“二位有所不知,钱鼎章这个小滑头真是厉害,一下子就把场面翻过来了。非但是今天台上把场子找回来,只怕从今往后这个何若曦都不敢和她叫板了” “哦?”陈李二人奇道。 “这小子说只会唱《遇妖》这出,是包了不小的祸心,这段挺长讲的是住在白虎岭的白骨精略施小计将孙悟空调开后,捉了唐僧去。这折完整的说下来一个时辰是是要的,但我敢打赌这小子唱的肯定是唐僧劝白骨精。” “劝白骨精?”陈布雷这些年一直忙于案牍早就没了看闲书的心思,对很多内容也已经忘记的差不多了“劝她不要杀生?” “什么啊,畏垒先生有所不知,在弹词中这白骨精可是作死做活要嫁给唐僧,所以唐僧有一大套唱词,劝白骨精了却这个念头,放他西天取经。” “啊?”二人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李光彪边摩挲自己头皮一边笑的弯下腰去“水晶猴子啊这小兔崽子,滑不溜手,也就是畏垒先生能在话锋上让他吃瘪。” “噢?”刘神威好奇“他还来撩拨过畏垒先生?” 李光彪当下便将之前的事情大略说了几句,刘神威听了也是又好气又好笑“这是钟馗面前装神弄鬼啊” “这个小子,真是,真是。。。。”陈布雷一连说了好几个真是却想不出合适的形容词来只好晃了晃脑袋“刚才小姑娘好不容易抓住个机会,让他当众认栽唱开篇,他倒好,反过来倒将一军。” 此时台上钱鼎章已经开始唱到“想我唐三藏乃是出家人, 皈依入空门,早已净六根,早已断七情。出家人哪得恋红尘? 哪得动凡心?哪得结婚姻?败坏清规要打入地狱门,我永生永世不超生。 但求女菩萨,大发慈悲心,你悬崖勒马转闺门。 我但求如来佛,但求观世音,但求诸天菩萨众神灵, 冥冥之中保佑你这个女善人,你们百年到老共和鸣” 几句唱完,看到何若曦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琵琶虽然是抱在怀中,拨弦的右手却放了下来,也不知道她究竟也干什么? 此时按照出唱本的规矩,何若曦就要起白骨精的角色,见唐僧不愿意留在白虎岭一意西行,当下翻脸冷笑三声后说几句威胁言辞,然后唐僧再唱一段,这才算完结。 眼看何若曦脸露红晕,平时透着机灵狡黠还带着三分泼辣气的大眼睛带了几分呆滞之色,心中有些急了。“嗯哼”轻轻咳嗽了一声算是提醒她。 被咳嗽声一惊何若曦方一副幡然醒悟的样子,想到刚才那短暂的失神,羞涩之心立起,如果不是在台上只怕就要当场双手掩面奔逃而去。 刚才钱鼎章“遇妖”二字一出口,她就感到自己面颊火烧般的烫了起来。诗经说“有女怀春,吉士诱之”何若曦豆蔻年华,也正是到了爱慕异情的时候。本来对旁边这个人没什么别的心思,日常在书场碰到时点个头打个招呼,间或有几次多看了几眼他文雅清秀的样貌,但心中别的意思半点都未曾起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九章 《遇妖》下 只是今天一天过的实在精彩刺激万分,不知不觉间何若曦觉得体内有颗小小的种子在不知不知间顶开心田上的泥土。过程悄然无息,等到明白过来时,种子已经变成幼苗在晚冬尚有几分寒冷的风中微微颤颤的成长开来,晚冬是不假,可再过个几日就是春天了啊。 从早晨自己被徐家两个管家拦路调戏,自己虽然也是走江湖的艺人但还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人生,几有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之感,当时已经六神无主。 阿姊原先也说过面对这类狂徒的轻薄,首要就是保证自己灵台清明,这样一方面可以想方设法和其周旋,另一面对方见到女孩子沉着冷静的应该也会心生忌惮,毕竟做贼心虚。 最怕的就是面对侮辱自己先乱方寸失心智,此时哪怕对方一开始只是想要在言语上轻薄一番讨几句口头便宜,但在见到一个被吓的全无主见的小女子时,心里也会有别样的念头产生,最是危险不过的。阿姊当日讲这些江湖诀窍时自己还扁扁嘴以示不屑,那料祸事临头时自己尽是那般不堪。 幸亏他神兵天降般的出现在自己面前,在自己手背上轻拍的那几下好像是有法力一般,醍醐灌顶似的一下子让自己清醒过来,现在回想起来当时自己到底是怎么从惶恐中转醒的已经忘记,但那温暖掌心带来的触感,还记忆犹新。 随后略施小计三言两语吓走狂徒,保住了自己的清白。要说是这份胆色和巧智让自己开始心许?也不像。 说书说到一半被徐家带人砸场,他一开始不冷不热的顶回去,后来见势头不妙只能咬牙忍气吞声道歉,这些自己虽然没有亲见,但从听客堂倌们言谈间也能猜到几分。再后来从台上跃下时遭了暗算,眼看要被废掉吃饭的右手时,那声发自内心深处的撕嚎自己却是听的真真切切,其间多少愤懑多少不甘在这困兽般的一声中迸发出来,自己听的心惊胆战,想想如果不是为了自己出头,他何至于此,那时不知他心中所想大概也是在后悔早晨的多管闲事罢?不不,不会的,这样一个顶天立地的伟岸男子,心中怎会如此不堪?可,可如果没有早晨那桩事情,也不会惹来如此大祸啊? 不,不,绝迹不会的,他不是那种人。虽然长的斯斯文文可内心却是真正的男儿,难怪阿姊说这对老小,虽然不是血亲,但看看外貌倒是有三分相似,而骨子里的那份傲气执拗说是亲父子也不为过。 所幸遇到贵人陈先生摆平了整个事情,还顺带着解决了自己姊妹俩被丁默邨看上的隐忧,算起来这都得归功到他的头上,没有他的见义勇为,自己姊妹虽然能游走江湖逃遁了事,但躲得过一时躲不过一世,以丁默邨的名声和手段,真要动起手来,姊妹两除了老老实实自己走进丁府外再也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丁默邨色中饿鬼的名声在艺人间早有流传,多少红角被他威逼利诱后糟蹋玩弄,玩腻了之后随手抛却如弃鄙履,如果这番命运落到自己头上。。。。。 虽然是在温暖如春的书场中,何若曦还是机灵灵的打了个冷战,仿佛台上一众老听客中便潜伏着那头姓丁的饿狼,正眼冒绿光的盯着自己。如同在沪上沧州书场那次,那眼光自己终身难忘,可岂止是难忘,这也是自己噩梦的来源。现在终于摆脱了,这如何不让人开心? 再后来,自己被阿姊拍上去和他拼档唱双档,水牌子上写金童玉女档的时候,自己心中也没觉得有什么,只当是吸引听客的噱头,再者当时存了救场的念头也没多往别处去想。可是到了台上被他几句唱词一带,又把自己姊妹俩比作青白二蛇。自己口中一副着恼的话语腔势,可内心深处着实有几分喜滋滋,青蛇也是貌美如花,二八年纪的少女心思可不就是愿意听别人夸赞自己美貌么。 看看年纪只比自己大了一两岁,在三个档时却能和露醉仙在台上斗琴,背水一战弦索三断其二,勉力在银弦宗师面前保持不败。他自己嘴上没说,可阿姊提起来赞不绝口。 短短不过一个白天经历此刻在何若曦的脑中如电般涌过,让她有些不能自己起来,空长二八年华,可自有记忆来总是和阿姊结伴飘零江湖,最近几年好容易在申城打响名声,置下产业,却被一个小小的处长逼的流离于外,有家不能回。 想起阿姊在家也曾抱着琵琶唱曲抒怀“没乱里春情难遣,蓦地里怀人幽怨, 则为俺生小婵娟,拣名门一例一例里神仙眷,甚良缘。 把青春抛的远。俺的睡情谁见? 则索要因循腼腆,想幽梦谁边,和春光按流转。 迁延,这衷怀那处言?淹煎,泼残生除问天!” 唱完后总是残情落落,甚至独自向隅而泣。自己虽然听的半懂不懂,但情自曲中来,意从调中出,想来自己这个人前堪称大家的阿姊唯独于情一字上也有缱绻怀伤。 再看《遇妖》的剧情,白骨精和其它妖怪不同,别的妖怪是要拿到唐僧吃了后长生不老,白骨精挖空心思巧设计谋只为的和这个俊俏的和尚成婚厮守终身。 伤春悲秋,往往是人被外物所感引燃自己所思所虑,二而合一后便有了儿女情怀种种残红断柳鹃啼莺鸣乃至对方的一个眼神或者嘴角边的一个弧度都能让少女陷入自己的情思落网之中,少女怀春莫不如此。 此刻被钱鼎章一声咳嗽唤醒后,只觉双颊又是一红,当下也不敢看他。只是麻木的按照剧情要求,“哼”“哼”“啊哼”三声冷笑。只是情思脉脉之下,这冷笑听起来倒有三分缠绵两分羞涩,仿佛小儿女撒娇一般。 “哎呦,这个笑声听起来,寒毛凛凛的嘛”钱鼎章也觉得何若曦今天状态有点不对头,但他也没多想还以为小女孩只是有点疲劳,所以状态不佳。便按着剧情继续说下去。“啊女菩萨,贫僧不辞辛苦就是要去西天求取真经” “此去西天万里遥,险峪山林魂亦消。 一路上深渊逢鬼哭,还有猛虎何遇妖 只怕你未到雷音道,先丧命一条, 取经终无望,何苦受煎熬”何若曦只是木然的说着道白。 这下台下听客也有觉得有些不对,议论纷起“阿是不对哉,小姑娘开始蛮好,有腔有调,还能对钎,怎么现在像煞是在梦游啊” “是啊,是啊,你看她两只大眼睛定洋洋,好像没神了,阿是瘾头上来了?” “倷又要乱讲哉,小娘细皮嫩肉,平时也是蹦蹦跳跳,怎么会被你想到抽大烟上的,真是。” 露醉仙站在听众戏最后,台上场景一览无余,她是心思通透之辈,兼历经风雨,对人情世故依然通达到极点,此刻一见何若曦呆若木鸡的样子,心中觉得有趣,轻轻的“呵呵”笑出声来。 钱逊之坐在她旁边闻听笑声扭头仰脸看去,露醉仙见此又是一笑眉眼一转说道“钱先生也听出来了?这小娘鱼有点心不在焉?” 钱逊之点点头,他正在纳闷向来对作艺要求极高的露醉仙此刻怎么换了个人似的,面对阿妹在台上的松垮非但不气不恼怎么还有心思在笑,不过这女人笑起来犹如牡丹垂露,芍药承春,让人不敢不多看。连忙恢复正襟危坐的状态说到“好像是有点不对劲,阿是人不舒服?” “嘻嘻”露醉仙又是一声轻笑,钱逊之明知会由不妥,却还是再次扭头看去,只见露醉仙以手掩口娇笑着说道“不舒服,我看是交关舒服哉,刚才两句念白确实不像话,不过接下来你听,包管钱先生你也叫好。” “嗯?”钱逊之一时有点摸不着头脑,一来他对台上小儿女的心思不甚了然,二来,眼光被露醉仙用来掩口纤纤素手所吸引,露醉仙年近三旬又整日弹弦,但双手依然白皙粉嫩,肤如凝脂,此刻在灯光下甚至能看出皮下隐隐约约的青色血管来。配上朱色指甲油和小指上巨大的钻戒,钱逊之努力想要收回眼光,但往日自己引以为傲的意志力似乎有点不够用了,莫非是今天的鸦片灰所致?嗯,定是这顶药作祟。 恰好露醉仙也在斜着眼睛在看他,眼见向来儒雅的钱先生此刻目光盯在自己手上,一时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轻轻咳嗽一声,钱逊之闻听赶紧收回眼光,口中讷讷“那就拭目以待吧?” 台上,何若曦念白继续只是声音更显娇婉“倒不如随女儿来共昏朝,得逍遥处且逍遥”。 这两句一出,钱逊之顿时明白了,原来儿子这是要走了桃花运。 钱鼎章刚才觉得何若曦状态不对,就开始暗自留心起她的状态来,此见她眼中流波宛然,正笑吟吟的看向自己心中也是一荡。再看她面色嫣红已略有退去,显出肌肤原本雪白的底色来,真当得上粉面桃花。此刻她臻首微倾,一双妙目半开的望着自己,翦水秋瞳波光盈盈仿佛要洇出点点清泉,半弯柳眉浅浅难掩心中思情。 总算心中尚有清明,赶紧告诫自己“这是在台上,这是在台上”。又是轻轻一声咳嗽,一方面是提醒自己自己不要有的没的想那么多,另一边也是给何若曦提个醒“小妞你对着本人发花痴,自然是欢迎之至,只是咱下了台再发可好?” “她说不尽甜千分,蜜万分, 无非是要我脱下袈裟便成婚。 我是离故国,赴雷音,一心一意要取真经 我怎么能够半途而废变初心?” 几句唱完将三弦往书案上一放,对着何若曦拱手说到“周嫂,我这个唱的阿好,要不要再唱几段,索性连本钱一起唱掉也不用还了?” 何若曦也从少女情怀中彻底醒了过来,恢复到一个老练女弹词的状态,当下柳眉倒竖“你想的倒好!” “这一瞬天留人便,草藉花眠,则把云鬓点,红松翠偏。”陈布雷轻轻哼唱起来。 “行来春色三分雨,睡去巫山一片云”不成想一旁的刘神威顺口接上。 陈布雷微感诧异“刘先生对昆曲也有研究?”。 此时的昆曲和钱鼎章所在的21世纪比所受的遭遇出境更要险恶万分,堂堂的“万曲之祖”在三十年代竟然沦落到灭亡边缘,偌大个中国已经找不出一个完全的昆曲班子了。专业演员的数量也是屈指可数,只剩下几个老伶工苦苦支撑。 昆曲在戏曲界地位固然极为尊崇,但因为曲调委婉雅致,戏词更是精雕细琢,只能成为少数文化精英诸如各种官宦世家所爱,昆曲班子也以私家曲班为主,被达官贵人养着在自己花园里唱,极少有去戏园献艺。 清末开始的三千年未有之变局后,社会阶层重新划分,老的士大夫纷纷落魄潦倒,戏班子自然是再也养不起。新起的阶层要么是军阀出生,舞刀弄枪在行让他听段《惊梦》只怕台上刚唱了三句,下边就该拔枪了。或者是新兴的商人资本家阶层,这批人更愿意赶时髦看文明戏看电影听弹词,对昆曲也不甚感冒。再加上昆曲本身就是面向士大夫阶层以唱白为主,和以面向平民阶层的京剧比短板明显,尤其后者的各种武行火彩,甚至还有唱春。(京剧这玩意吧,现在捧为国粹,可当年也就那样,武行就是在台上开打的那些演员比如武生,刀马旦。经常玩各种高难度的杂技动作。比如连翻跟斗这种。翻跟斗谁都会,哪怕是连着翻几个空心跟头稍加训练也能做到,更何况还有黑人这种身体素质bug的人类,但能在一张八仙桌上连翻十几个,这就不是一般人能做的,这种现在还有,同时也还有些已经失传的绝活,比如贴加官,(大家放心,我后文肯定让刘大夫贴死几个,以飧读者)不对贴糖人,就是龙套演员背靠在戏台子的柱子,一声令下整个人往上一蹦后背脊贴住柱子,维持个十几秒或者更长时间后才落地。这个前人笔记中多有,但现在已然不见。火彩是指在台上玩火,说是火其实是火星,做法是用纸包好松香粉,视情节需要洒出然后以明火引燃。唱春有多个意思,在这里指京剧中某些涉黄做派,比如贵妃醉酒在被梅兰芳改编之前,演员要穿着肉色紧身衣在台上边唱边自摸,还有某出戏,男女角色进床帐,然后伸出条同样穿着肉色紧身一ux裤子的大腿来。所以,旧时不准女子唱戏也不单纯是歧视女性,而是台上实在污糟不堪。)这些对劳动人民的吸引力自然是大增,昆曲中也有类似情节但作为真正的高雅艺术,处理方式颇见巧思,《牡丹亭·梦媾》一折,就是柳梦梅和杜丽娘在梦里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汤显祖直接让一个老尼姑出场用旁白评论的方式来带过,顺便劝说世人。 这样子的昆曲,能活下来才怪。也亏得几个辛亥元老,在蒋介石全面掌权后他们脱离政坛,然后发现昆曲竟然要亡,于是拼命发动各方力量让中央政府拨了点钱,又给了个“新国乐”的名头,才算是堪堪维持住,也正是由于这样一个伟大的曲种才避免消亡。 陈布雷是宣传部次长,对此多有参与,加上他本来就是士大夫的性子,没事看看唱本听听昆曲也是正常。刚才一时兴起随口用《游园》中的唱词来揶揄眼下这个思春小妞。结果这个游方郎中毫无窒意的顺口接了下去,还刻意颇有默契的跳掉了中间稍稍过火的部分。陈布雷觉得意外那也在情理之中。 “嗯,闲来时候看的闲书,闲曲,倒是让畏垒先生见笑了”刘神威笑嘻嘻的自谦道。 这话落在陈布雷耳朵里却又让他起了别样心思,一个能与鬼神手中夺命的游方郎中,又是形意拳的神变宗师,看样子手上也沾过不少血,虽然刘神威自述贴加官是在吓唬河本,可陈布雷相信,如果河本真打算死硬到低的话能否留下全尸都是个问题,眼下对这几近灭亡的昆曲表现出的熟悉。常人如能具备以上任意一点,说是人杰也不为过,然而全部汇集在同一个人身上。陈布雷暗中打定主意,等事情稍稍了解后,一定要好好查查此人底细。 他二人问答倒把李光彪搞的一头雾水“你们二位刚才在哼啥,倒是怪好听的?” “昆曲,意思么,就是台上这歌小妞儿看上小钱了”刘神威答到。 “难怪,我看这小姑娘大眼睛老是瞟过去,被你们一说还真是,啧啧,这小子。。。。。。艳福当真不浅。”说完仿佛羡慕似的啧啧嘴。 “光彪,你不也是么,中央军校旁边那个酒馆,你每次去,同样二两酒,你那壶就是比别人更满些。。。” “畏垒先生,你别停那帮小子胡说八道,没这事情。妈的几个孙子皮痒传闲话,回去好好收拾他们。。。。”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清末开始的三千年未有之变局后,社会阶层重新划分,老的士大夫纷纷落魄潦倒,戏班子自然是再也养不起。新起的阶层要么是军阀出生,舞刀弄枪在行让他听段《惊梦》只怕台上刚唱了三句,下边就该拔枪了。或者是新兴的商人资本家阶层,这批人更愿意赶时髦看文明戏看电影听弹词,对昆曲也不甚感冒。 再加上昆曲本身就是面向士大夫阶层以唱白为主,和以面向平民阶层的京剧比短板明显,尤其后者的各种武行火彩,甚至还有唱春。(京剧这玩意吧,现在捧为国粹,可当年也就那样,武行就是在台上开打的那些演员比如武生,刀马旦。 经常玩各种高难度的杂技动作。比如连翻跟斗这种。翻跟斗谁都会,哪怕是连着翻几个空心跟头稍加训练也能做到,更何况还有黑人这种身体素质bug的人类,但能在一张八仙桌上连翻十几个,这就不是一般人能做的,这种现在还有。 同时也还有些已经失传的绝活,比如贴加官,(大家放心,我后文肯定让刘大夫贴死几个,以飧读者)不对贴糖人,就是龙套演员背靠在戏台子的柱子,一声令下整个人往上一蹦后背脊贴住柱子,维持个十几秒或者更长时间后才落地。这个前人笔记中多有,但现在已然失传。 火彩是指在台上玩火,说是火其实是火星,做法是用纸包好松香粉,视情节需要洒出然后以明火引燃。唱春有多个意思,在这里指京剧中某些涉黄做派,比如贵妃醉酒在被梅兰芳改编之前,演员要穿着肉色紧身衣在台上边唱边自摸,还有某出戏,男女角色进床帐,然后伸出条同样穿着肉色紧身一ux裤子的大腿来。 到抗战胜利后那就花样更多了,唱个天仙配吧,硬给加上一群仙女在天河里洗澡的场景,女演员穿着泳衣上台。 所以,旧时不准女子唱戏也不单纯是歧视女性,而是台上实在污糟不堪。)这些对劳动人民的吸引力自然是大增,昆曲中也有类似情节但作为真正的高雅艺术,处理方式颇见巧思,《牡丹亭·梦媾》一折,就是柳梦梅和杜丽娘在梦里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汤显祖直接让一个老尼姑出场用旁白评论的方式来带过,顺便劝说世人。换成我是劳动人民我也不要听啊。 讲到这儿顺便扯几句,前段时间挺火的许知远接受马东采访,期间许对当下的“文化粗鄙”痛心疾首。要我说这基本就是傻逼或者装逼或者兼而有之。没有俗何来雅?粗鄙也好粗俗也罢甚至是三俗只要是不违反法律的大家喜闻乐见的就让他自由生长蔓延,时间久了自然会进入一个二叉进化,要么逐渐死亡,要么精致化。今天说莎士比亚是高雅,可他老人家讲黄段子比郭德纲都厉害,尤其是是《罗密欧与朱丽叶》里,凯普莱特和他损友的对话中黄段子一个接一个。外国专门编了个莎士比亚黄段子双关语词典,不知道许知远对此要作何评价了,毕竟要说莎士比亚“粗鄙”一方面要有超凡的勇气,同时也不需要有“精致的智商”。 说这个一来是想说明汤显祖比莎翁绅士,剧中不开黄腔,二来也想说,俗就俗,只有俗了才能贴近生活,才能让大家喜欢看,这样才有生命力。 看看弹词,评书,现在也是高雅艺术,可在49年前严雪亭先生也是捧着弦子唱过abcd来是康姆去是狗的。 至于黄段子原来三笑里最多,其次是玉蜻蜓,之首啊。当年演的时候也是一般正人君子痛心疾首,觉得这是他妈诲淫诲盗,老百姓听了之后当场把持不住脱了裤子就开无遮大会。毕竟,贵公子和尼姑这种唱段一般可听不到。结果呢,100多年下来,这班伪道学连沦为笑料的资格都没有。而弹词依然熠熠生辉。 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九章 父子夜话(上) “钱先生,阿是我一点都没说错?”另一边露醉仙笑着说到。 都到这个份儿上了,钱逊之要是再看不出来才怪,对当爹的来说儿子有魅力是好事情,只是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自己到底该用什么言语回答她配合以何种表情?向来自诩足智多谋的钱逊之开始犯难,因为他脑子里此刻只浮现出来两个大字“尴尬”。。。。。 “是啊,露先生慧眼如炬”钱逊之带着窘迫之情说到。 “鸭吃农糠鸡吃谷,各人自有各人福。小辈们的事情就让小辈们自己去吧。” “是,是”钱逊之想了半天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来。 露醉仙何等精明一看他的样子就知道,再对着这个话题追下去,怕不是要惹恼了这位。话锋一转问道“钱先生,之后有何打算?” 钱逊之见她不再追究,终于松了口气“暂时还没打算好,不过听王郎中的意思是不能再这样到处漂,要找个地方长住下来,这个还是要和小犬再商量一番。” “嗯,确实,小钱今天一番表现也称得上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和他商量商量倒也也必要。”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台上二人也把《问卜》说到了尾声,随着钱鼎章一句“问卜问出大凶,金贵升名悬一线,那么要引出下回《重托三桩》!”台下随即报以热烈掌声。二人鞠躬下台。 钱鼎章眼见老父端坐在椅子上,露醉仙站在一旁半靠着椅子。心中一动这个画面真是眼熟的紧啊,总觉得在哪儿见过,一会儿想起来了,这不是前世拍婚纱照常见的套路么。难怪眼熟。 不过自己老子和露醉仙同框看着倒也着实养眼,倒是有几分《琅琊榜》里梅长苏和霓凰的调调儿。正想着已经走到二人面前,钱逊之先开口“阿囡,今天要好好谢谢露先生,何先生,如果没有他们帮承,今天我们这关不好过啊”。 随即又对何若曦说到“何先生辛苦了,等会还要和露先生再次上场,都是我们父子拖累” 何若曦连忙摆手“不敢当,不敢当,都是应该的,应该的”她见露醉仙在旁边,仿佛看到归巢的乳燕一般,一头扎进露醉仙怀里撒娇扭捏起来。按理说,这么一番客套非常正常,完全用不到这样,此刻何若曦心中到低作何想,可想而知。 露醉仙无奈的看着这个妹子抱着自己,只好拍拍她背“好了,只有刻把钟了,赶紧休息一下喝口水,准备准备等会就我们了”。说完对钱氏父子抱歉一笑。 二人自然明白意思,向露何拱手而别。找梅老板拿了签子钱后,钱鼎章扶着钱逊之慢慢的走回蚕娘庙。 回到客房中,扶钱逊之坐好,又给他倒了杯热茶,然而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一饮而尽,连和三杯后才觉得稍稍缓过点气来,傍晚那番大耗精力的折腾后,又立刻上台表演,在台上靠着一股劲在支撑,(“喂喂,在台上支撑你的可未必是所谓的劲吧,或者说色心也是劲的一种?”一一孔某某翻着白眼揶揄。钱鼎章跳脚大怒“你怎么凭空污人清白!”“呵呵,既然你小子对人家没意思,那过几章给你安排个皇室后裔如何?”“那感情好”“爱新觉罗·玉凤”“孔蜀黍,我错了。。。。”) “爹爹,你要不先休息吧,我给你倒水去。” “这个倒是不忙,刚才外面走走精神倒是好点了,看你在台上卖力的样子估计肚子也饿了吧。你去找隔壁迎风楼敲敲门,看看他们可还有酒菜。现在这个点,大菜师傅估计也睡了,现在过年,厨房里,糟货,咸肉,风鸡,腊鹅什么的应该还有。再打半斤花雕,包两个花卷来。庆祝一下” “哎,好”被老子一说,钱鼎章也觉得自己肚子叫唤起来,接过钞票一溜烟的出门而去。 钱逊之随手摸出怀表想要看看时间,只是当他的目光却一直停留在表盖上而迟迟没有将其打开。 “阿爹,真被你说准了”钱鼎章推门而入将手中提着的食盒放到桌子上“果然,热炒是没了,但各种冷盆卤菜倒是齐全,你看”说着打开食盒将一碟碟菜往外拿“你看,咸肉,凉拌门腔,糟鼻冲,酱鸡,干煎带鱼” “等等,你这是什么?”钱逊之看到儿子又拿出一大盆红晃晃的肉食来。 “哦,这个焖蹄,老板听到我要买花卷的时候特地拿出来,喏,还是银丝芥菜,凉拌冬笋,花生米也是有的” 不多时间这个三层食盒拿出来的各色凉菜便摆满了整张桌子,钱逊之看着直叹气,“这么一大桌子,先不说签子钱都不一定够,大晚上马上要睡觉了,你怎么吃得下?” “爹爹,你年纪上去了,千金难买老来瘦,我正在长发(zhangfa,不是changfa,是长身体发育的简称)头上,当然要多吃点。”说着往嘴里扔进去一块焖蹄。 钱逊之看的哭笑不得“什么老来瘦,你老子我还春秋鼎盛呢” “是,是,儿子说错了,先敬您一杯”就在这当会儿,钱逊之把酒筛好,递给老父。 钱逊之接过呷了一口,顿时跳起来“你这顿到低花了多少钱?我让你买花雕,这是雕王啊,价格是花雕三倍都不止。” “嘿嘿”钱鼎章笑着咪了一口“不要钱,迎风楼老板送的。” “嗯?”钱逊之不明其意。 “我敲开门说明来意后,老板说什么都不愿意收我钱,说是下午那场听的实在是扎足,这顿算他请,让我吃饱了明天说的更卖力的”到低是饿了,钱鼎章嘴里鸡鸭鱼肉俱全,就这样他还能保持口吃基本清楚,这个开口饭的基本功确实不是一般的扎实。 “你啊,记得无功不受禄,明天把钱给人家送去” “我早就想给了,可老板死活不收,还说真给钱就是不卖了。爹爹你放心我也想过了,明天说书的时候夹几句外插花那迎风楼放几个噱头,等于是给他们做个广告,也算扯平了” “你倒是想的不错,也罢那就这样吧”钱逊之夹了筷笋丝放在口中慢慢咀嚼,咽下后说道“讲讲吧,你今天碰到的应该不是强盗吧” “嗯,确实不是”钱鼎章头都不抬继续往嘴里填咸肉,“嗯,倷哪能晓得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章 父子夜话(下) “你这点道行想瞒过我还是太嫩啊”说着,钱逊之将怀表取出,放到钱鼎章面前“你看,表盖上这个洞,虽然不大,但仔细看还是可以看出是一个菱形,所以造成这个窟窿应该是一种四棱形的锐器,但我实在想不出这究竟是何种凶器,歹人拦路抢劫,随便拿把刀也比这个好,看起来吓人,也实用能砍能刺的。像这个,说实话我第一反应是赵子龙的五抓亮银枪。” 钱鼎章心里暗叫一声“服气,这老狐狸真是有见微知著的本事,仅凭这么一个小孔就能推断出不是普通强盗。”随即又胡思乱想起来,也就是这个民国时代各种工业不发达,老狐狸这个判断才能成立,要是放到后世那个大工业生产时代,随便拿把三棱刮刀或者大型镗床的刀具都是多棱锐器,不知道那时老狐狸该怎么办。 钱逊之见儿子不言语,也不逼迫,自管自的喝酒吃菜。 钱鼎章回过神来,见老狐狸正笑吟吟的看着自己,当下也明白,这个事情最好还是从头到尾都讲出来,借他的脑子来分析分析。 于是原原本本的从昨晚,睡不着跑到花园散步偶尔听到庙祝和徐二公子的对话讲起,一直到自卫在土地庙为刘神威所救,其间对刘某人贴加官那段着墨颇多。 他讲的唾沫横飞,钱逊之只是安安静静的听着并不置一词,好容易都讲完后,钱鼎章继续进入饿死鬼投胎模式疯狂扫荡台面上的各色小菜。之前心里一直存着事情所以胃口多少有点放不开,现在把事情都说出来了,之后的各种分析质疑,推演变化就全部交给老狐狸,自己只要照着他说的去做就好。反正老狐狸对自己的舔犊之情之深厚任谁都看得出来。 钱逊之沉默了好一会才幽幽的说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嗯,爹爹,什么意思?” “你卷到这个事情里去,实在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个事情可没年想的那么简单,照你的说法那个庙祝伸手不凡,如果不是刘神威那种神变高手只怕你小子已经过了奈何桥喝完孟婆汤了,哪儿还让你这么灌黄汤” “一个大高手,又是东洋这种人少的地方的大高手,怎么说也是要担任重要任务吧,这次莫名其妙为了一个铁路图纸的事情就这么死了,萝卜头那里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会千方百计的查明真相,到时候你就危险了。” “爹爹,你多虑了吧,这个事情就这么几个人知道,他们都不像是大嘴巴,东洋人怎么也查不到我这儿来的。倒是你该想想我们下一步该怎么走?” “哼哼”钱逊之冷笑了两声,与其说不出的萧索“在当下中国哪儿有秘密可言,陈先生他们固然是靠得住,但总要内部写案卷吧,我的政府内部被东洋人渗透的像筛子一样,这个事情早晚会被他们知道的。” “不至于吧”钱鼎章吓了一大跳“这要是被他们知道了,我岂不是永无宁日了?” “所以,你刚才问我下一步怎么办,我只能讲,为了相对太平,防患于未然,我们去申城,躲到租界内。本来按照我的想法是想办法带你往内地走,彻底摆脱东洋人的势力范围,但一来你我生计会成问题,二来,郎中说我这个身体也不能远行。那么只有往租界躲这一条路了。萝卜头欺软怕硬,对中国人横的要死,但对上这帮西方人终归心中怕了三分,他们在租界里行事也要多有顾忌,否则英美法政府有事没事一个外交照会过去,他们也头痛。只要我们日常注意,等中日打起来了,他们就顾不上你这等小事了” “爹爹,你觉得中日会继续打”钱鼎章问道,作为穿越者他对八年历史实在太了解了,只是钱逊之作为这个时代的人却如此肯定双方必有一战,这个让他感到好奇。 “打是肯定要打的,而且是大打不是小打,这个以后有机会和你慢慢讲”钱逊之疲惫的闭上了双眼。 钱鼎章知道老夫身体远未恢复,也就不再追问,继续低头对付一桌子酒菜。只是片刻功夫钱逊之又睁开双眼,目光清澈见底充满智慧,钱鼎章正抬头往嘴里灌酒,一见老夫这样看着自己心里顿时一慌“爹爹,你这个眼光哪能看的人寒毛凛凛。” “嘿嘿不说这些大事情,为父问你”钱逊之的表情充满了戏谑。 钱鼎章心中大叫不妙,这分明是看八卦的眼神啊。 果然,钱逊之问道“你和何若曦在轧朋友?” “没有,没有,没有”钱鼎章吓的双手乱摇“我和她真的没事情,也就是今天早晨帮她打发掉那两个狗屁管家而已。” “是伐?”钱逊之扶了扶眼睛,镜片上一道高光一闪而过,钱鼎章仿佛听见“铮”的一声。他毕竟年轻脸皮薄,虽然对面是自己老子,但被这么几句话一拷问,面皮也开始发烫。 “哎呦,还知道面孔红,好了,好了,算算年纪么也不过分,阿爹是过来人,你要觉得她好尽管想办法去,阿爹都支持你的。这小姑娘,长的也确实好,现在年纪还没到,再有几年长开了,不输她阿姊” 听到他说到露醉仙,钱鼎章脑子闪过,晚上落回时看到,钱逊之和露醉仙同框的那幅养眼画面来。随口说到“刚才散场时候,爹爹坐在椅子上,露先生站在旁边,看起来真像是电影明星,什么赵丹周旋,以我看真不如爹爹你们”他这回倒不是在讨便宜而是真心夸赞一番。却不料钱逊之的老脸也是一红。 为了掩盖,钱逊之假作严肃的骂道“今天救场本来就承了她们老大的人情,你又不学好现在朝人家妹子下手,露醉仙那么多年的栽培岂不是白费了” “爹爹,爹爹,话不能乱讲,一来我没朝何若曦下手,二来什么这么多年栽培白费” “哼哼,名字都给她取好了,那天真被你得手了,岂不是要和你拼档,露醉仙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 “哼,这个大个人情怎么换呢,还不是靠你爹爹我去想办法” 钱鼎章再度陷入沉默中,显然老狐狸为了洗脱自己脸红而开始彻底胡说八道了。 “怎么是不是,觉得阿爹酒喝多了讲酒话?告诉你,这次露醉仙这个人情,我还定了,而且要换就还个大的,大到让她觉得从此欠我们一份人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一章 露醉仙来访(上) “啊,阿爹你要做啥?” “哼哼”钱逊之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露醉仙现在已经是女弹词头号人物,但还是缺份量,既没有革新新调出来,也没做过影响行业的大事。如果后人要写一部弹词史,绕开她也就绕开了,或者充其量交代一句“时有女弹词露醉仙者,艳冠群芳,琵琶绝伦,行腔亦多有可采,献艺海上颇得盛名”而已。刚才她也问我下一步打算怎办走。我就让她在弹词届留下一个永远名头罢。” 钱鼎章听得眼睛发亮,通过这几日接触,他知道自己老子胸中多有韬略,日常言行却以一个说书人来自居,眼下听他话里的意思要大动一番,怎能不让人大感兴趣。 只是钱逊之口风极紧,钱鼎章反复套话,但哪儿是他对手。 无奈钱鼎章只得换了话题“阿爹,你今天看上去是开心得来,和我讲话也和以前不一样了。” “嗯,是的,本来我一直把你当小孩子,躲在老母鸡翅膀下的小鸡,但今天一天里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你应对的妥妥贴贴,大义小节都不曾有亏欠。看来已经是个大人了。自然要把你当大人来看” 一顿夜宵酒喝完,二人都颇有醺醺之意,洗漱完毕后各自上床休息。 只是这一夜二人其实都没睡的怎么好,主要是半夜后,外面传来各种人声,以及翻检之声。二人明白,这多半是军统连夜调集的人手到了,正在蚕娘庙搜查取证。大概也陈布雷打了招呼,倒是没人来敲他们房门。 第二天一觉醒来,钱鼎章看到钱逊之已经坐在旁边慢条斯理的喝茶。看到儿子醒来了,钱逊之温和的笑笑“阿囡,该去吊嗓子” “是是”钱鼎章翻身下床穿好衣服,跑到跑到隔壁茶馆洗漱后,顺手买了两个肉包子两个茶叶蛋带给老父当早饭。作为一个穿越者自然知道早饭要多吃蛋白质,少吃碳水化合物,高碳水化合物饮食对健康有百害而无一利。 只是看着肉包子茶叶蛋,钱逊之脸色却有点发白“阿囡啊,一早上就大肉馒头,茶叶蛋这个要吃墩掉的啊,我身体还没大好,郎中一直说要轻淡饮食。”钱鼎章好说好劝一番连哄带骗后才让他相信,这些肯定比大饼油条薄粥汤来的对身体来的有利。 他自己则是空着肚子先去后院吊半个小时嗓子,然后再吃早饭。 正当他“阿连连”的吊嗓时,却看到陈布雷带着李光彪走了过来。赶忙上前见礼。 拱手时不由得想到,不过是一天前自己在这里练习新曲偶遇陈布雷,之后一系列情况发展用刺激来形容都嫌不够刺激。此刻又看到他,不知怎的心中无端冒出几分寒气来“妈的,不会像昨天那样了吧,这种日子连过三天,不死也变疯啊。” 陈布雷见他看到自己后,脸色有些发白,心中了然,拱手回礼后笑道“小钱先生是不是觉得看到我后,这日子过得比平时有滋味多了?” “不敢,不敢”钱鼎章脑门上汗都出来了,家里那只老狐狸看人看事也是极准,可毕竟是自己老子说话行事多要考虑儿子的感受,不像这位久居高位,虽然说的话是打趣,但这气势威风还真让人感到压力。 “我在这里大概还要呆上几天,配合军统的人做点调查,这个事情我会在系统内给你请功的。到时候拿了赏钱可要请我吃饭噢” “惭愧,惭愧,我实在是只做了一点微小的工作,不值得畏垒先生夸赞。” “小伙子不要畏手畏脚,这是你该得的。对了令尊身体可曾好些了?” “家父精神倒不错就是还有点虚软,此刻正在房中休息” “噢,那好,你继续吊嗓子吧,我正好去拜访他一下,替国家谢谢他培养了这么个好儿子”说完带着李光彪往客房走去。 钱鼎章摸摸脑袋,想了想,觉得想不明白,于是不再去想,径自跑到街上吃早点心去。 吃完点心回房,见钱逊之还在慢条斯理的喝茶,同时桌面上还放着几只杯子,知道陈布雷等人已经走了,便问道“爹爹,和畏垒先生聊得如何?” “还能如何?这老狐狸一直在套我底。可也不看看我是什么人,底就这么随随便便被套掉了?” “那是,阿爹是什么人啊” “一个跑江湖的说书人啊” “啊??!!” 摆了儿子一道后,钱逊之颇为高兴。“阿囡换好出客衣服,和我一起去拜访露先生。” “呃?找她有事情?”不知怎的,钱鼎章莫名感到一丝心虚。 “是啊,有大事” “什么事情?” “替你去提亲啊” “啊”钱鼎章一时说不出话来 见儿子这样钱逊之哈哈大笑“噱你的,你好好去默书吧,这几天都是你一个人的单档,不要坍台了。我有点累了先休息一会。” 钱鼎章见老父面露倦容,靠在藤椅上闭目养起神来,当下也不多话,拿了三弦就要打算到后园继续默书练习去。门外却响起了了“哆哆哆”的敲门声,钱逊之也睁开眼面露迷茫之色,这大早晨的谁会来拜访? 却听见一个娇媚的声音响起“两位钱先生阿在?”。除了露醉仙还能有谁? 钱鼎章应了一声“来了”便要去开门,却发现老夫神情揶揄的看着自己,还调皮的眨了眨眼,嘴上比出一个无声的口型来,细看之下分明是“提亲”。钱鼎章脸孔腾的一红,心中有点恼火,自打昨天这一系列事情发生后,自己老子的的人设多有崩溃的迹象。之前印象中一直是对自己关爱有加的严父形象,现在却开始时不时的拿自己开心起来。 见儿子脸红,钱逊之笑的更是开心,这笑容落到钱鼎章眼里心中也是有几分恼怒“nnd,老子上辈子斗嘴损人怕过谁”可转念一想穿越过来后,却连连吃瘪先是被露醉仙调笑一番,后来自己脑子发昏去撩拨党国第一刀笔陈布雷,结果畏垒先生年纪虽大可反应丝毫不弱,三言两语就把自己踢下擂台。 眼看自己老子靠在藤椅上笑的可恶,钱鼎章眼珠一转,依旧走去开门,可却朝钱逊之挤眉弄眼一番。老钱先生一开始还没明白什么意思,看到儿子朝外门努嘴后才醒悟过来。老脸上也悄悄闪过一丝羞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二章 露醉仙来访(下) “哎呀,打扰两位早课哉”露醉仙一进门就含笑致歉,旁边的何若曦也乖巧对钱鼎章说到“钱先生早”,随后又用蚊虫一般的声音对钱鼎章说到“你,啊。。。哼。。。早”话没说完脸上已是红云散罩。 父子二人朝双姝拱手问好,二人落座,钱鼎章送上两杯香茗。 露醉仙娇笑着开口“今天过来,倒不是为了别的事情,就是想问问钱先生在盛泽剪书后打算往哪儿去?” “这个么,昨日和小犬商议后,考虑我这个身体,考虑去申城。” “哎呀,这个最好”钱逊之话没说完何若曦高兴的叫起来,待发现其他三人都盯着自己看时,又羞涩的低下头轻轻说道“我们唱弹词的,照规矩讲要进了申城才能算“上海先生”,以后在同道中才有地位,钱先生说噱弹唱样样都好早就该扬名哉”嘴里这样解释,可眼角的余光却和翘起的嘴角却同时指向钱鼎章。 “那倒是好,申城现在弹词极热,我们姐妹之前避出申城实属无奈,这次正月十五剪书后,也不打算去其它码头了,直接回去。算来你们应该也是差不多时间,路上倒是可以结个道伴。只是,。。。。”露醉仙停顿了一下又说到“不知道二位在申城可有熟人旧顾?” 钱逊之略一思索“这倒是没有,我们父子又要开码头去了。” “哦,那住宿,书场可曾委托道众接洽过?”露醉仙又小心翼翼的问道。 “也还没有” “哎呀,那干脆和我们住在一道吧,反正我们房子大”何若曦兴奋的说道。 “妹子”露醉仙轻轻的嗔怪道。 “哦。。。。”意识到自己失言的何若曦,脸色一窒。 这个时代说开放也是很开放的,尤其以申城这种五洋杂处之地而言,汇聚了来自全国的搞艺术搞文化的年轻人,年纪多在30以下,正是荷尔蒙分泌旺盛的时候,都受了西洋开放思潮影响,未婚同居多如牛毛。 钱鼎章知道著名女作家丁玲老师在这个时期就开展伟大的多人恋爱实践模式和胡也频还有另一位男文青一起相亲相爱的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只到后来胡实在无法忍受主动搬出而告终。(另外关于丁玲老师,80年代给青年做讲座时即兴的放飞自我,对着台下社会主义新青年说道“你们就是太不浪漫,我们那个时候谁和谁好上了就搬到一块儿去住了”。听报告的领导脸都绿了。) 可说保守却也保守的不像话,毕竟辛亥革命成功30年都不到,遗老遗少一堆,燕京大学里还有拖着鞭子的辜鸿铭,在浙江某些山区依然有缠足陋习纯在。 何若曦这么一叫,好像显得她们姐妹俩主动邀请两个单身男子住到自己家里去一般。难怪露醉仙要急了。 钱逊之鉴貌辨色便说道“这个住处倒不是问题,我们父子也是老江湖了,申城也是大码头,找个安身处总不难。” “哎呀”露醉仙咬了咬牙说到“其实,小娘鱼说得倒也在理”说着又悄悄的白了何若曦一眼。后者委屈的直扁嘴,心说昨晚在床上说悄悄话时还是你自己提出可以让这对父子暂时借住进来,怎么这会儿又拿眼睛白我。 露醉仙见这小妮儿竟然回蹬她一眼,顿有哭笑不得之感,本来男女日常往来就比同往更要注意细节,一个举措失当女儿家就容易被人看轻,这也是多年所得的经验。 随即又说到“是这样的,这几年我们姐妹在申城也有了点小名气,包银也赚了点,前两年正好有同道要回乡转让房子,我们姐妹看了后觉得价钱合适,在南市区一栋自造的石库门式样小楼。两上两下还有厢房,本来是自住一部出租一部。我想我们两姐妹都是弱质女流,南市也是鱼龙混杂的地方,租客良莠不齐,索性便停了租约。眼下就我们二人,外加一个帮佣的冯嫂。” “而且,如果二位能住进去的话,外面人看来,有男人进出,只怕日常也能安心点”露醉仙又轻轻的补充道。 钱逊之顿时明白了,心中也暗自赞叹她实在是会做人,明明是给他们父子提供住处,却说得好似她们姐妹占了便宜一般,这理由找的也是天衣无缝。 彼时申城行政区域划分大致分为三块,英美日的公共租界和法租界是一块,南市老县城是一块,剩下的就是被称为华埠的部分。论居住条件自然是租界最好,在钱鼎章的脑子里这块区域差不多类似于后世的高档住宅区,环境优美街道整洁,周围邻居层次也高不是大买办就是高级官员或者索性是大商人,但缺点也极为明显一贵,不单是房价贵各种日常生活资料也贵。 南市是最早的上海县城区域多是本地原住民,最大的优点是便宜,原来就是老城厢百业齐全,一家店铺往往开了上百年,地皮是自己的房子是自己的做的又是左邻右舍的生意,价格可谓特别克己,生活成本低廉非常实惠。,治安条件原先尚可,但随着城市日渐发展和整个中国的大环境恶化,越来越多的外地人开始进如南市区,流动人口能带来繁荣的市面,但也会带来安全隐患。眼看一栋房子里只有三个女人,难保没有宵小之徒心生歹念,所以她们想找几个男性来充充场面倒也是实际需求。至于华埠区域大部分都是农田坟场,偏僻异常夜间单身行人往往被“剥猪猡”“背娘舅”。 露醉仙说完便睁着一双妙目看着钱逊之,旁边的何若曦低着头却用余光打量二人。 “阿囡,你看如何?”钱鼎章征询儿子的意见。 钱鼎章气得心中大骂,这个好事别说你不愿意,不就是要装矜持么,要我给你递个台阶么,至于么你。 心里这么想但嘴上还得说人话“爹爹,这好是好,但太麻烦露先生了” “那倒不会,冯嫂一向手脚勤快,日常料理的妥妥帖帖” “嗯”钱逊之想了想后站起来对露醉仙一拱手“那今后就紧要道扰了” “钱先生真是客气”露醉仙美目流转,眼中透出喜气来,旁边的何若曦这回学乖了一声不吭,不过以手掩口的举动还是泄露她内心的想法。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剥猪猡,歹徒半夜在偏僻处将行人衣衫剥走,尤以冬季为多。这个是劫财不是不是劫色,大家不要误会。另外我的读者中应该也没有腐女群体吧,有的话也请不要自行脑补剥完后的情节。至于为啥叫剥猪猡,一来歹徒黑话中有将受害人称为猪猡的习惯,另一方面大概是剥完后赤条条的像是光猪? 背娘舅,剥猪猡是谋财不害命,当然被猪猡被剥光后因为惊怒交加外带受风寒回家一病的也有,但毕竟主观上没人杀人的地图。背娘舅则不然,不是穷凶极恶之徒做不出来。也是夜间僻静处,歹人从背后接近被害人,双手持一根结实的麻绳,突然套到被害人脖子上。随后歹人转身双手依旧持定麻绳两头,稍稍弯腰拱背疾走,等于是用麻绳将被害人半背半拖。被害人双脚只能稍微碰到地面无法站稳发力,通常这样小跑一阵后,被害人即被活活勒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四章 意料外的重赏 “那么,钱先生和上海的书场可有联系,档期可定下?我们姐妹在沪上书坛小有薄名可以代为联络一二”说是代为联系实际就是引见指路了。 “哦,哦,这个倒是已经有了眉目,不劳牢露先生费心了,露先生能解决我父子住宿已经让钱某惭愧万分” “大家都是同道,相互帮忙是应该的” 什么?老头子已经联系好了沪上的演出场所?钱鼎章腹诽,开什么玩笑,昨晚刚确定下来躲进租界,你现在就说演出都已经安排好了?骗鬼吧你。自己父子二人说噱弹唱都不差,所欠的只是一个机会而言,露醉仙愿意引介那是再好也不过了。 想到这儿悄悄踢了钱逊之一下,意思是别错过机会。 钱逊之理都不理她,继续陪着露醉仙闲聊。眼看正事都已经说完,双姝略略寒暄几句即起身告辞。 “爹爹,露醉仙愿意给我们引路不是蛮好么,你何必一口回绝”待二人走后钱鼎章有些埋怨老父。 “怎么,没人引路,你就怕了”钱逊之笑笑 “不是怕不怕,能省力为什么要自己去拼呢”钱鼎章不解。 “你啊,也不想想,我们去沪上住在人家的房子里,还要托她们的关系去找大书场,这个人情欠了可就大了,何况我们要唱成响档大概有点麻烦,但在沪上站住脚唱到稳档,倒也不难吧,既然自己能做到的事情何必假手她人?真让她们代为引见大书场老板了,一来我们以后在这些老板场东面前抬不起头,其次在她她们面前说话也没法太理直气壮罢” “好吧,爹爹说的倒有些道理,可是昨晚你不是说有个办法能让露醉仙的风头更上一层楼在历史上都能留下一笔,这个也算是报答她们了啊” “我就是要让她们欠我人情啊”钱逊之坦然承认“何况,这个事情看起来简单,操作还是要花点功夫的,也不一定保证就能成功” 说完后也不顾钱鼎章反应自顾自的闭目养神起来,眼看老子下了逐客令,钱鼎章拿起三弦出门默书去。 接下来的几天里一切稳定如常,钱鼎章唱了几天单档后,钱逊之的身体也逐渐好转起来,两人又在台上拼起了双档。和露何二人的日常走动也逐渐多了起来,有时候还拼个男女双档,这让梅老板乐得合不拢嘴,场场爆满。 陈布雷却意料之外的多停留了几天,他的说法是要配合调查。临走之前又来拜访了一次,拿出一份总裁侍从室签发的嘉奖令来“感谢小钱先生高义之举,本来立下如此大功该让中央社通告全国,但我考虑到此案牵涉日本高级潜伏人员且案情尚未明朗,高高调宣传的话只怕引来东l洋人对二位的注意,故而只是以侍从室名义签发,为的是不让二位落入东洋人的视线内”。陈布雷耐心的解释。 父子二人对此大喜过望,中央社全国宣传什么都是假的,一通宣传把自己捧的高高的,然后热闹了小鬼子,来个杀鸡给猴看,悄悄的打黑枪这可是防不胜防。眼下这么低调处理只能说陈布雷做事太妥帖了,难怪老蒋那么信任。 ”陈布雷又从提包里掏出两根十两重的金和一叠纸币来来。“这是政府给小钱先生的奖励,总共是2500元法币,我考虑二位行走江湖携带大量钞票多有不便,便自作主张找人换成了黄金。” 一听说是黄金,钱鼎章噌的站起来就要伸手去接,钱逊之动作更快在他手背上轻轻拍了一下,钱鼎章吃痛后将手缩了回去。 钱逊之朝陈布雷拱手“多谢畏垒先生思虑周全,如此却之不恭了。”说完接过金条随手放到桌子上。“这次嘉奖下来的如此之快,也多亏了畏垒先生费心,钱某再次谢过” 钱鼎章正要去拿金条,眼看老子冲着陈布雷拱手,他也只能照做,可眼睛却盯着那金闪闪不放。 这可不是一笔小财,父子二人唱一个月满打满算也就30块大洋,露醉仙是大角可以拿80。这时,沪上一个政府机构的科长月薪是30,普通科员10块就顶天了。至于物价,一担大米100斤,也就12块左右。而一根十两的黄金可以兑换大约1100一1200元的法币。想想父子二人跑码头每天唱四个小时,也就能赚个二三十,这笔钱可谓是巨款了。 “发财了,发财了”钱鼎章心里乐开了花。 眼看儿子这幅表情,钱逊之脸色有点发黑,陈布雷笑呵呵的不以为意,“小钱是少年英雄,政府自然不会亏待的” “畏垒先生,后来有没有顺藤摸瓜继续挖?”钱逊之问道 陈布雷沉吟了片刻后说道“这个也不算太大机密,不妨说了吧,那天我们去搜了他的房间,果然发现了发报机等谍报物品,还有一些零碎的联络名单,但我按图索骥过去,发现都已经人去楼空,经过查访后发现这些人都就是在那天傍晚或者夜间消失不见的” “嗯?!!!”父子二人对视一眼。 “那就是说,河本被刘大夫生擒的消息,几乎在第一时间就泄露出去了?”钱逊之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也就是说他在这里还有同伙?” 陈布雷撇撇嘴“目下只能这样猜测,这也是为什么低调奖励的原因,实在是怕他有同伙暗中窥伺,具体情况还是等他们专业组织去搞吧” “未必有同伙”钱鼎章摸着下巴嘀咕了一句。 “什么?”钱陈二人同时奇道 钱鼎章不知什么时候拿了根金条在手中把玩,口中低声“不一定是有同伙,万一是他自己通知的呢?” “自己通知?”钱逊之眼睛一亮,陈布雷却依然没有想明白。 “畏垒先生,站在河本的立场上,他知道自己和徐家老二的密谋被别人听去,再他下决心引我去土地庙灭口前,不排除他出于谨慎考虑,让自己所有的下线都暂时离开。。。。。”钱鼎章慢吞吞的说道“河本身手那么好,肯定是个高级人员,他知道自己身上秘密多,多半怕我是反特务人员,所以从行事谨慎的角度考虑,直接把他手下的网络打散,如果他没事再召集起来也就几天的功夫。反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四章 赴沪 “这。。。。”陈布雷呆住了,他没想到竟然还有这种可能。 “我说句不好听的,那些撤离的人员其实并没有远走高飞,很可能他们就在原住处附近监视着,确认异常情况后再做真正的撤退。只是我还是有点想不明白,他不就是为了杀我这么一个小小的江湖人么,犯得着这么折腾先把下线都疏散掉?顺着这个路子去想,难道这厮真藏着什么大秘密,让他料敌从宽到这种地步?” “这。。。被你一说还真有可能,先告辞了” 看着陈布雷匆匆离去,钱逊之一把将金条从儿子手上夺走“猢狲不见宝,这条子加上我之前的一些存货,就是今后在沪上立足的根本,不管是买房子也好还是租也好都是要钱啊”,说着又将那叠法币全数递给他“自己看看喜欢什么就买点,这钱可是你豁出命才得来的” 钱鼎章接过钱,也不数直接抽出一半塞回钱逊之手里“二一添作五,阿爹你也是,说不得今后要请人喝喝咖啡进进跳舞场了”说着又挤眉弄眼起来。 钱逊之顺手一个栗凿上去“没大没小”。 到了二月二十七晚上,按照预定计划便是四人出发去申城的时候。 “我说,我说,露先生,你们,你们。。。。”看着船工把大皮箱一个一个的往所搭乘的小火轮上搬,钱鼎章挢舌不下“究竟有多少箱子??” “嘻嘻嘻,没见识,女人家出门么不就是行头多么,何况做我们这行的,每天旗袍都不能重复,一个地方要唱一两个月,你自己算算”这几天何若曦好似恢复了正常,看到钱鼎章也不再面红耳赤,像是有回到了之前的状态。 钱鼎章有点吃不准这小丫头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但也不急在一时,反正去了申城后有的是机会慢慢炮制。想到她那天在台上娇羞的模样,再看现在一副大喇喇的腔调,其间的反差萌倒也让人觉得趣味无穷。 “可,可你们也太夸张了,十几个大皮箱啊”钱鼎章摇头不已“看看我们父子,两个中等皮箱装了全部家当。。” 露醉仙是大角,在乡间演出一个半月,天天翻行头,惹得盛泽镇上的大姑娘小媳妇每天抽时间都来听书,听书已经是次要的,主要是来看她穿衣的款式和搭配,散场后直奔街上的绸布店裁缝铺依样画葫芦。露醉仙在盛泽的这段时间倒是让裁缝们过了个好年。 在小火轮上睡了一夜后,第二天八点便靠上了十六铺码头。看惯了后世的高大气派的客运站,再看看眼前简陋的栈桥,钱鼎章在心中不由得感慨万千。 在码头上找了两辆橡皮塌车装运这十来个大皮箱,四人一人一辆黄包车往老北门露醉仙家中而去。 露醉仙这栋小楼极有特色,本来是一个生意为了自己一大家子所居而建造。结构上吸收了石库门和西式小洋楼的优点,又充分考虑到居住的实用性。黑漆大门打开后是个大约十平米的天井,一角种着一棵玉兰树,和几株芭蕉,另一个角落里还有口小小的水井。“大伏天晚上乘凉前,吊上几桶井水往天井的水门汀上一泼,热气全被激走,坐着摇摇蒲扇还是蛮风凉的”露醉仙笑着介绍,语气中透露着主人所特有的自豪。 “是啊,是啊,买来的西瓜,荷兰水吊在井水,半个钟点后再吃,真是冰冰凉”何若曦也在一旁插嘴。 “你个小娘鱼,就晓得吃!”露醉仙顺手在她脑门上轻轻戳了一下。 过了天井便是前后客堂,中间以折叠门隔开。一般来人通常就在前客堂接待,如果有重要客人再迎入后客堂,以示尊重,必要时也能用来住人,将折叠门打开变成一个大型客厅,用来招待大场面或者搞个小小的交谊舞会,不过看双姝日常深居简出的样子,只怕也喜欢太热闹。 客厅左边是两间厢房,中间也有房门可以互通,原来是租给别房客的,现在空关着,冯嫂隔三差五打扫一番。右边是工友间(保姆房)和厨房。二楼是两姐妹的住处,前楼露醉仙,只是何若曦胆子小,大部分时候都黏在阿姊身边,晚上也睡在一起,她自己那间后楼也就放放衣物书籍的。旁边是个小阳台,风和日丽时搬张凳子坐着晒太阳是极好的。 三楼一半是房顶,另一半是晒台,乃是冯嫂的天下,平时洗完的衣物或者被褥都要搬到上面晾晒的,冯嫂干完了活,没事也喜欢在这里闭着眼睛晒太阳。 带二人参观完后,露醉仙说到“那就委屈二位住底楼那两厢房了,冯嫂一直收拾很干净的,她在这房子住的时间比我们两姐妹加起来都长,算上我们前后经历了三任房东,真正老土地,你们日常有什么事情和她说就是了。”说着便向冯嫂介绍二人。 钱鼎章见她和冯嫂间始终话语融洽笑语晏晏,看起来倒像是对待自家长辈,心中不由对其又高看一眼。 接下来几日,双方几乎不得照面。露醉仙是大角儿,一举一动都有人关注,她回到上海第二天,以《晶报》《金刚钻报》为首的一众小报便集体便登出新闻《评弹皇后深得畏垒赏识,三月五号重登沧州书场献艺》。 钱鼎章本以为她起码这几天能稍微歇息一下,却不料除了三号礼拜天上午叫了一群同道姐妹来家中作客以外,每天带着何若曦早出晚归,一问才知道,这几天的空闲期间各大电台纷至沓来,约她们去唱电台,每天要赶七八个场子。 就是三号这场女弹词同道会也是反复安排时间后才硬挤出的时候,在她本来计划中是没有这么一出的。 还是钱逊之的主意“你手上这幅畏垒先生的题字,万金难买,肯定要到朵云轩去好好装裱一下才能挂起来,朵云轩向来是慢工细活,这么一件装裱,最快也要十天半个月,保险点算一个月也不过分。这个时候万一丁默邨又来夹缠不清,这字又不在身边,难免会惹来麻烦。我在盛泽时候,就写了篇稿子用快信寄到一众小报报社,这样消息先放出去,你再抽个时间找点人来见证一番。横竖把这一个月先对付过去,等字装裱完工后,挂起来,那就是真的是百毒不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五章 入驻大世界 露醉仙一听觉得说的在理,当下邀请通道姐妹来家中作客。钱逊之又说到“你已经是这个行当里隐隐约约的第一人,但这个只是说你作艺。现在你背靠畏垒先生这棵大树,在申城别说丁默邨,就是杜月笙只要也要让你三分,何不借这个机会成为真正的女弹词之首,把她们以你为中心组织起来,也是一股不小的势力。万一碰到麻烦,多个人总是多分力的。” “哎,钱先生,你这是要我组织女弹词工会?你可以光裕社出身啊,这个话被苏州那班老乌龟听到,是要拿你开革出去的。” 光裕社向来视女弹词为外道邪魔,在清末其全盛时期,势力范围触及整个吴语区,每到一地都和当地官府勾兑,下令禁止女子登台。几经战乱后,光裕社势力大不如前,比如上海已经开始有零星女弹词登台,但苏州府辖区内依然是男性天下。 面对露醉仙的打趣,钱逊之嘿嘿一笑“天高皇帝远”,心里却说“只要你把这般女将组织起来,我就有办法让光裕社的老顽固低头。” 这边露醉仙依然风光无限,但钱逊之却碰到了麻烦。他这种外埠来的弹词艺人,在上海人生地不熟,只有等书场来约。弹词同道每周一早晨,总在泥城桥“来意楼”二楼包场出茶道。 所谓出茶道,本是光裕社独有的会员聚会形式:在约定的时间和茶楼,说书人,书场老板一起碰头,喝茶聊天间就把彼此的业务给谈了下来。弹词艺人中业务水平良莠不齐,人际交往能力也各有高低,这大都出自天生,后天努力能改善却不能改变。 于是部分业务水平不够但做人圆滑之辈开始逐渐专做中间人,有了他们的存在艺人和书场老板间都觉得省力不少,用不着一个一个去谈档期包银,而中人也靠着来回牵线搭桥赚钱养家糊口,如果碰到艺人急病或者其它情况无法上场,中人还要负责找替书的。 不过,因为自己也是说书出身,往往也就懒得去找别人,自己借这个由头上台说几天权作过瘾。 此时的申城已经是成为超越苏州的弹词重镇,每逢一“来意楼”二楼总是高朋满座,满口苏白。大码头也有大码头的麻烦,申城大小书场足有百多家,听客多且富,自然引来弹词艺人趋之若鹜。 露醉仙这种大响档,根本用不着出茶道,书场老板电台老板都排着长队等着签约。而钱氏父子这种外来的小角色就比较尴尬了,望着偌大的茶楼里没有一个熟面孔,自己厚着脸皮去和书场老板或中人毛遂自荐,通常也只是得到一句“先生技艺不凡,小号/小人记下了,如有合适档期一定约请。”但一回头又找熟悉的艺人签演出合同去,这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眼下,钱逊之喝着面前已经完全没有茶味的茶水,看着人来人往,心中也有点发虚。来上海一个多礼拜了,书场还没着落,昨天何若曦悄悄的去探钱鼎章口风,言语之间是让露醉仙出面介绍他们去沧州书场,先试书三天。沧州书场差不多是上海最高档的书场,能入内说书的都是顶级艺人,虽然是试书,但以父子的实力取悦听客当无大碍。和书场签订演出合约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只要有了这张合约护身,那么再出现在“来意楼”的时候,中人和其它书场老板自然会像苍蝇般围上来。 可这个好事自然是被钱逊之婉拒的,真要借光当时在盛泽就可以借了,何必等到今天? 正犯难之间一个声音从耳边响起“这位先生阿是在等书场?” 钱逊之抬头一看,只见说话人年约二十七八,头戴一顶灰褐色礼帽,身上却是一套条纹西服,只是这个西服宽宽大大好不合身,门襟后背处多有皱纹。在这个满是长袍马褂茶楼里显得格外扎眼。 “本人钱逊之,确是在此等饭吃”钱逊之站起来冲他拱拱手。 那人吊儿郎当的还了一礼后,掏出一张名片递了过去,钱逊之接过一看,上面印着“大世界弹词评书部协理一赵阿福”。连忙说道“原来是赵协理久仰久仰” 赵阿福哈哈一笑“老兄交关客气,阿有兴趣来大世界唱?合同两月一签,一个礼拜唱6天,每天保证唱足4个钟点。你们双档每月25块钱,但你们到手只有20。如何?” 见钱逊之还在犹豫,那赵阿福凑上去说到“老实讲,我注意你们也好几天了,看你老兄也不是刁人,不妨实话实说,这里出茶道,你们这种外地过来打码头的,一开始都没人理睬,别说等一个礼拜,等一两个月没人约也是常有。不信,你以后就晓得了。如果你们真唱的好,那么不妨来大世界唱几个月,一方面多多少少赚一点,另一方面也是打名气。你们行话怎么讲的“码头生意打底子,苏州会书争牌子”,再有个把月就是苏州会书的日子,看你们也是当打之年苏州肯定要去的,到会书的时候被人问起来在哪里唱,你说在家喝西北风,还没比就气势上就输了三分。大世界么,好坏是块牌子,和雅庐,沧州,东方是不能比,但起码是正规书场,你们说呢?” 钱逊之看看儿子,还要在考虑一番,赵阿福又说了“反正合同两月一签,到时候你们觉得不好,不续就是了,讲到底我也就是看看中抽头的五块钱,本来约好的那档突发重病来不了。所以才出来找替代,你们有个落脚书场,我也捞点外快,对伐” “那好”钱逊之觉得再等下去也不是个事情,艺人长久不登台对自身的心理和艺术造诣都会有不小的影响,与其坐等不如先找个书场唱起来。 赵阿福倒也痛快,将合同收在怀里后,掏出20块钱递过去,“这是第一个月的包银,明天早晨8点到,我带你们走走熟悉熟悉,九点开唱。”。 “那就麻烦赵协理了”钱逊之拱手道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六章 唱响大世界?难! 在这期间还有一件事情值得一提,到了申城后,钱鼎章每天都要去买报纸看,终于《申报》上完整的登载了关于“二二六事变”的新闻和配发的相关评论。 看着和前世相差无几的事件进程和伤亡名单,钱鼎章心中一片悲哀“该来的,终归要来。鬼子的战争机器只怕正式发动了。”想到这儿思路不由得滑到了那个死鬼河本的头上,“妈的,东洋萝卜头,死就死吧,感觉还是给老子埋下一堆地雷,一个不小心就容易踩到的那种,表面上看看一马平川,但每次下脚总是提心吊胆。” “爹爹,这么唱下去不是办法啊?”在大世界唱了三天后钱鼎章忍不住向老子抱怨起来。 “确实,这样下去,书艺要退步了”钱逊之慢慢的走着,嘴里回应儿子。 第一天去大世界报道的时候,钱鼎章颇为兴奋,大世界在进入二十世纪90年代后因为科学技术发展以及对外文化交流越来越密切而导致客流持续减少,最终在90年代初的某一天黯然关门调整,这一调整就是整整20年。钱鼎章小时候常被父母和爷爷奶奶带着去游玩,尤其是那些哈哈镜让幼小的自己笑个不停。此时看到全盛时期的大世界心中不由波涛汹涌起来。 大世界本是由申城著名的三个半“滑头”中排行第一的黄楚九所建的大型公共游乐场。 独立建造了大世界成为其经商生涯的最高峰,主体是一栋五层的高大建筑,包围着一个中心花园,内中中小剧场十多个,还有个巨大“共和厅”大剧场。每日不间断上演各种戏曲曲艺,杂技马戏,还有小型电影院,中西餐厅,咖啡厅,花园茶室等等。游客只要花小洋二角便可在内游玩一整天。堪称那个时代的迪斯尼乐园。更让人赞叹的是黄在此基础上,开设了中国第一家日夜营业的银行一日夜银行,就设在大世界旁边。彼时这一带有两多,赌档多,以么二为主低级妓院多,前者赢了钱可以直接就近随时存入银行,而失足妇女多半文化程度不高,觉得大世界是大买卖靠得住,故而将皮肉钱都存入期间。黄还针对散客平民储户多的特点,推出存钱送大世界门票的促销活动,一时间二家生意都火爆到极点。 游乐场生意好,但对父子二人来说这却不是一个好的献艺场所,和书场不同,大世界的小剧场是开放式的,游客可以随时进出。往往进来的原因只是走累了找个地方喝杯茶歇歇脚。作为上海标志性游览景点的大世界也吸引着来自全国各地的游客,不管因公因私来沪总要抽出时间去大世界转一天,这又导致大部分听众是不懂吴语的。碰到素养高的听了几句后无非是离场而去,素质差的当场就骂骂咧咧起来,以至于故意把桌椅板凳弄得砰砰响的也不在少数。 当然真为听书二来的听客也有不少,只是一来数量少只能覆盖前几排,二来也不是什么高层次的五毒听客,纯粹是图热闹。 恶劣的演出环境加上流动性极高的听客群体,让艺人在台上就很难受了。唱开篇的时候还好点,一到说表阶段,场子里就乱成一片。这种情况下最好的表演方式反而是不停的唱小段开篇,保证来的人坐下就能听,长篇故事因为要铺垫叙述,反而不受欢迎。可开篇就这么几个,每天反复唱也唱腻了,而且唱开篇也就堪堪维持住场面,距离父子二人想要在申城书坛打出名声的目标来还是差太远。 这几天父子俩也多了个心眼,偷着看看其他弹词艺人的演出,结果发现要么面临和他们类似的困境,偶尔也有几个特别叫座的,但听了几句钱逊之拉起儿子就往外走,原因无他,台上尽唱下三路实在是不堪入耳。 今天散了场,父子二人也没想往常那样叫黄包车,而是一路慢慢走回去,钱鼎章脑子里有想起第一天赵阿福和他们说的话“大世界里说书,简单也简单,难也难,这里人流多且快,随便唱唱也不要紧,大部分人是听个热闹,你们在书场里磨洋工唱是会被喊“绞手巾”“倒面汤”的,但这里不会,除非你们不开眼得罪了白相人。但真要唱出出名气来也不容易,你们好自为之吧” 钱逊之也是一筹莫展,毕竟他没有能力去改变听客的现状,气氛一时有点发闷。 夜晚的上海,依然繁华如昼,马路上行人串流不息,耳边还能听见各种叫卖声,从苏州腔的“白糖莲心粥”到本地人口音的“长錠要伐长錠”充斥耳边。 钱鼎章听着颇为新鲜,后世哪儿听得到这种原汁原味的街头叫卖声啊。 “嗯?叫卖声”钱鼎章心中一动,如果把这些叫卖声编成唱,不就是一个新开篇么,而且贴近生活,应该会受到欢迎。而且,申城的行业从业者呈现出相当明显的地域特点,某一地区的移民通常会垄断一个行业。 对了,而且后世的弹词中还真有这么一只开篇《暴落难》。这种带有一定地域特色和成见的作品可是吸引注意力的最好工具啊。 想到这儿,钱鼎章脑子也清楚起来“老子是谁,是穿越者啊,肚子来自后世的东西那么多,随便掏点儿出来,能往后流传几十年的东西,应该都不差吧,对了,不都说申城是十里洋场,啊猫阿狗都会几句洋泾浜英文,这玩意也能编成曲子啊。” 当下一拍大腿,对钱逊之说到“阿爹,叫黄包车,我有办法了,赶紧回家说去。”说着自己一步跳上一架在路边等着拉客的黄包车。 钱逊之被儿子这一惊一乍吓了跳,一时也没多问,摇摇头跳上了另一辆。 到了家中两人正要回日常所居的厢房去商量新词,不成想却看到露醉仙何若曦都在客堂中,看她们的样子倒是在等人。 “二位,今天才八点就下书了?倒是早啊,在等人”钱逊之上前打招呼。 “在等你们二位”露醉仙答到。 “嗯?”父子二人同时奇怪。 “是这样的,二位虽然也是唱弹词的江湖人,但显然是见多识广饱读诗书之辈,和那些普通的江湖人,不一样,有个事情想请二位帮着拿个主意,或者是否一起共襄盛举?”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黄楚九也是当年闻名海内外的奇人,值得稍微讲几句。以前各行各业都有供祖师爷的习惯,我觉得今天如何营销策划广告公司之类的可以把黄当祖师爷供起来。此人在市场方面着实是个天才。 他本身作为中医在眼科领域颇有建树,但买卖不佳。为谋生计情急之下走了下三路,开始配售春药,他本是医药世家出身对药理颇有研究,产出的“龙虎七绝丹”(向三千美娇娘致敬)大受欢迎,行销颇广。结果被拘到当时的上海县衙门,县官读书人出生对此深恶痛绝,一顿板子下去皮开肉绽还鸣锣游街。挨板子的事情还有个小尾巴,打他的那个县官祖籍浙江硖(xia)石,现在归海宁,地方小,但名人出的极多。比如徐志摩。后来徐志摩的老子请余姚人黄楚九吃饭拉拉乡谊。期间找了几个名士作陪,其中一位曾任上海县令,席间黄的尴尬可想而知。。。。 大概是这顿板子把他打开了窍,之后黄楚九一面开眼科,一面研究各种保健品,而且中西皆有。最出名的就是艾罗补脑汁和百龄机。其各种营销手段别出心裁,论起来实在是脑白金史玉柱的祖宗。 后又投入制药领域研发出著名的龙虎仁丹,一举打破东洋人在此药品上的垄断,再后来逐步进入实业,地产,银行界都大获其胜。后来认识了工商巨子经润三合资建立新世界游乐场财源滚滚,后经病故,黄退出新世界股份。(经润三有个后人叫经叔平,官至全国工商联主席,政协副主席,民生银行发起人之一,这个在前本书里应该有提过,这里不再赘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莫名其妙被扣了app点击 移动阅读数从原来的1500莫名其妙被扣掉700,现在只有800了。 简直无法理解。莫非真有朋友给我刷了800的点击量?这么小的单子也有人接? ?现在倒是好玩了,推荐票798,移动点击量815。。。。。现在发起咨询了,等回应吧。 情绪不佳,就不更了。其实是这几天也有不少事情,没时间冷静的考虑,接下来一个场景是日方通过股票市场扰乱中国经济,其间涉及到杠杆倍数以及多方协议方面,要设定的简洁明了大家一眼就能看明白,也是要花些脑子的。 《弦索伶仃乱世音》莫名其妙被扣了app点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实在蛋痛,略谈本文的物价体系。 我写文有个习惯,总希望在小的细节上做到尽可能的真实,这样阅读时一方面能带来更好的代入感和时代感,另一方面有个相对正好合理的物价体系,对于情节的发展构建也能起到辅助作用。比如,最近热播的某局,清末要开个钱庄一下子就要200万两本金。。。。这个是数字怎么说呢。光绪年间权势熏天的恭王府岁入是40,总比那个什么贝勒爷有钱有势力吧?类似的乾隆后期内务府各种皇庄产业加起来也就200收入,这可是皇上啊。 你说一个陕西的富户,身价就千万两,直接要拿出200来做本钱,是不是有点过分? 再往后看看,20世纪20年代,申城大钱庄本金最高者不过15万大洋,换算一下大概是10出头的银子。。。所以这种就看的很舒服。 然后这几天因为被扣了app阅读数导致情绪不佳,(其实是要算后文情节中的杠杆数,以及其他一系列俗事导致更新有问题。)就蛋痛了去翻了翻资料。 目前文中的的时间点是1937年3月,由于该年暴发抗战导致年头年尾的数据偏离度颇高,所以我基本以36年数据作为基础。 货币问题再强调一下,理论上这时期应该完全通用法币,但乡下和某些场合依然有银元使用,有时候写顺手了也就用银元替代,这点请读者们包含。 比率上,银元对法币是一比一,法币对十两的黄金比率是1200上下,这里有个袭击,金银两和粮食两是两个基数,现实中前者是16两等于500克,后者是10两等于500克,本文中处于简化考虑一律都是10两。其实是我脑子不够用。 对美元的汇率1937年在2x一4x间波动 物价方面,一担大米上海批发价是12一15 三角牌毛巾36年,批发价每打批发价每打3023元合02519条/元,零售028元,留给零售商的利润率差不多是10,可谓特别克简了。当然三友实业社当年把价格压低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打击东洋人的铁锚牌毛巾,并大获成功。同样的毛巾31年分别是价格批发价02725零售价0318,零售利润率16。通过数据对比可以发现,成本下降,售价下降,利润率也在下降,可见一来整个大环境是比较稳定的,其次充分的市场竞争带来了价格的往下。 类似还有,汗衫1936每打4676/12一039零售0477利润率22。1930批发4431/12一0369零售053143!! 棉毛衫,1936889/12一074,零售088,191931只有零售142 可见通过大规模的工业企业兴办,工业品的最终售价是下降的比较明显的。 当然其中有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918之后日本纱厂棉纺业开始加大对花投资,由于日本有设备和管理上的优势很快就通过价格战把国货的价格也打下来。比如1919年上海纱厂16支面纱成本14966两售价200两9,31年售价237元,35年只有170元。 另外翻了翻一些县志,比如句容县志,作为主要粮食产区表明1937年上等的粳米售价是8元/担,贩卖到上海要到14元,倒也属于正常。 同样37年句容的豆油菜油价格都为02元一斤,也就是我文中常说的两角小洋。在上海价格差不多是0243元,也属于正常波动。 猪肉,句容012元/斤,上海要达到032,还是批发价。考虑到句容当时任然属于小农经济区,猪肉以农户散养为主,缺乏足够大的消费市场,所以低价可以理解。 工业品方面,固本肥皂,150克一块,两块称谓一连,一箱60连,批发价在65上下,算下来每块005出头,但句容零售价只有0025。工业品不可能出现如此巨大的差异,我怀疑句容是把一块肥皂一分为二来出售的,事实上日常使用中也确实丫先折断。。 资料还有很多就不一一列出,写这么一大堆,主要是想给各位一个价格体系的概念。加上我之前说的普通小公务员一个月10块的收入,科长30出头。这样大家对当时的生活成本应该有个相对明确的概念。 同时也不要以现在的生活水准来要求当年,那个时候能白米饭吃饱已经是小康之家了。 这个时期还有一些特点,大量的闲散人口制造的手工业品非常便宜,也就是人工不值钱。 进口货很贵,比如常那华克威士忌要6块一瓶,这词你们可以念念看,非常耳熟的,这玩意现在才几个钱? 为了方便阅读,大家基本可以把当时的一块钱当成今天的100来算。有偏差,但这个江来不会有报道,我也不负任何泽任,你们民不民白? 各位国庆愉快。感谢几位始终在投票的朋友们,你们确实是给了我巨大的鼓励,在此鞠躬致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