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道终途》 正文 第1章 重生 谢敏学醒了过来。 他叹了口气,仰躺在破旧的草席上不想起来,这是他第三次重生了。 谢敏学生于一个小康家庭,家中以经营几家连锁超市为生,身为家中第三个儿子,他本身并没有承担家业的烦恼,于是在高考时选择了还算有些兴趣的软件工程专业。 没想到就在大二那年,有一天不知怎么了,谢敏学突然昏厥过去,再醒过来就开始产生了各种幻觉。 大部分时候他会看到身边围绕着各种五彩斑斓的奇异线条,有时候还会变成其他奇奇怪怪的东西,而最为让他感到困扰的是,这些幻觉有时候会变得十分逼真,逼真到会让他像个疯子一样看着没人的空地傻笑半天。 父母带着他转遍了国外的各种权威机构,最后也无法确定他会产生这种幻觉的原因,只能归咎到生活压力和学业压力等方面。 原本这样也就算了,没想到有一回半夜,他听到有人在叫自己名字,开门去看,却见到父亲竟拿着把刀子对着母亲,他惊慌地跑上前将刀子夺过来,那刀子竟像是有了自主意识一样向他脖子上划去,他正想躲开,就突然被一股大力撞翻在地,晕了过去。 他醒过来之后才知道,原来自己看见的一切都是幻觉,他大哥起夜的时候听到客厅里有动静出来查看,竟见到他拿着刀子在脖子上比划,大惊之下把他手上的刀子撞开,这才避免了他血溅当场。 经过了这次事件,他被家人送入了一家疗养院,由专业人士来进行看护,以免他再出现自残的行为。 谢敏学就这样在疗养院里呆了大半年,某天在院子里散步的时候,有个抑郁症患者不知怎么爬到了三楼的阳台上自杀,结果正正好就砸在了谢敏学的脑袋上,导致他直接一命呜呼。 谢敏学感觉到自己飘飘忽忽地从身体里脱离出来,看到周围惊慌失措赶来营救自己的医护人员,突然就醒悟到原来人死后真的有灵魂存在啊 也许是性格使然,谢敏学虽然有些遗憾,却并没有太多的不甘。家中有成熟稳重的大哥继承家业,又有开朗活泼的二哥逗父母开心,而自己天生不善言辞,一直活得没什么存在感,虽然爱着家人,却不知怎么去表达,久而久之就渐渐与他们没了共同话题。他知道父母也是爱着自己的,只是相比起大哥与二哥,他的死亡总归不会让父母失去生存的希望,时间是最好的良药,等十几二十年过去了,总能忘记这段丧子之痛。 这么想着,他就感觉自己穿过云层,在一片广阔而蔚蓝的天空中渐渐失去了意识。 谢敏学没想到自己还能重新获得生命。一开始他还以为在做梦,毕竟一睁开眼就见到时代感非常鲜明的荆钗布裙,以及一间破破烂烂还漏风的茅草屋,任谁都会觉得身在梦中。 荆钗布裙的主人是一位看起来四十多岁的妇人,见到他醒来就露出一副谢天谢地的欢喜模样,忙不迭地问他有没有哪里感觉不舒服。 谢敏学愣愣地看了她半晌,也没反应过来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急得妇人又匆匆忙忙地跑出去找大夫去了。 谢敏学从小就没什么爱好,父母倒是给他报过一堆兴趣班,结果到头来这些兴趣班起到的作用就是让他发现自己在哪一方面都没什么兴趣。有些同龄的小朋友给他推荐各种网游,小说和电影,他都只是意思意思地看了一下以示礼貌,就不再把经历花费在这些消遣上面了。 谢敏学从小到大所学到的一切东西都是父母安排下按部就班的行为,甚至在青春期的时候,他都没有产生过什么逆反心理,一路顺风顺水地做个好学生,好儿子。他满以为自己会这样平平淡淡地大学毕业,然后找一家不大不小的公司,娶一个普普通通的姑娘,过完这个平静的一生。 他从未想过,这种天降横祸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什么“穿越”,“重生”的东西他倒是多多少少从同学那里了解过一点,但那时连灵魂的存在都不怎么相信的他又怎么会相信这种毫无逻辑的神话,结果现在,他就变成了那个“神话”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章 虚幻?真实? 谢敏学第一次重生的时候还没搞清楚状况,满心以为自己在做梦,浑浑噩噩地由着那位妇人带来的白胡子老头给自己摸脉,然后听他说了一通听不懂的文言文,开了几副药又离开了。 妇人似乎是跟着大夫抓药去了,又叫来另一个看起来岁的小男孩来看护谢敏学。小男孩长得虎头虎脑,看着颇为憨实,搬了条破旧的木头凳子坐在谢敏学旁边,瞪着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看护”他。 谢敏学怔了一会儿,各种真实的触感告诉他,这里似乎不是梦境。他觉得自己是又看到幻觉了,那他现在实际上是躺在医院里还是说之前看到有人跳楼,自己被砸死也是幻觉? 有时候最能让人疯狂的,不是对死亡或鬼怪的恐惧,而是你分不清自己所看到的一切究竟是真实还是虚幻。 谢敏学在疗养院里呆久了,渐渐地觉得自己越来越像一个精神病患者了。他的理智还在,却常常会怀疑眼前的一切,害怕他对虚幻的东西所做出的任何反应在其他人看来都是一个真真正正的精神病人才会去做的事情。 他沉默地看着周遭发生的一切,既不去迎合,也不发出任何疑问,反正也不过是幻觉罢了。 小男孩坐在咯吱咯吱作响的凳子上瞪着他看了半天,也许是觉得有些无聊,他转头看了看门外,见妇人还没有回来的迹象,便调整了一下姿势,对谢敏学说道:“狗子哥,前儿个莲儿姐出嫁,村长家可热闹了,你生病没看到,真是太可惜了。” 谢敏学抿了抿干燥的嘴唇,没说话。现在的幻觉是他自得病以来维持时间最长,也最真实的一次。以往的幻觉通常只会维持不到二十分钟,尤其是这种还带了幻听的时候,时间就会更短,只有看到一些毫无意义的单线条或者比较简单的画面时才会持久一些。 难道现在他已经病入膏肓,彻底变成一个精神病患者了吗?只是,他为什么要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给自己起个“狗子”这种难听的名字? 小男孩也没在意他的沉默,继续说道:“村长家的喜饼可好吃了,听说是城里福满楼的,一只要八文钱呢” 他开始絮絮叨叨地描述那个喜饼的珍贵,以及村长家的喜宴上都有什么好吃的菜色,小花她娘仗着自己帮厨,宴席散了的时候拿了多少剩菜 谢敏学睁着无神的双眼看着窗外伸进来的柳条发呆,静静等待着眼前的幻觉彻底消失。 然而在那之前,妇人就先回来了,她小心翼翼地端着一个白瓷碗进门,听到小男孩正讲到莲儿姐明天回门,村长夫人一大早就开始张罗明天的菜色什么的,顿时就是柳眉一竖,朝小男孩喝骂道:“张志成你皮痒了是不是,我让你好好看着你狗子哥,你又瞎扯什么呢!” 小男孩张志成撅了噘嘴,虽然不明白为什么挨骂,但似是已经习惯了,压根没往心里去,从凳子上跳下来,三两下蹦到妇人跟前喊道:“娘,我饿了!” 妇人没好气地用手指顶了顶他的脑袋瓜子,另一只手仍旧小心地端着瓷碗,嘴里说道:“我看你是肚子里揣了个小猪崽儿,一天到晚就知道喊饿,锅子里还有豆渣饼,回去吃你的!” “我才没揣小猪崽儿!”张志成噘着嘴回了一句,就忙不迭地跑了出去。 妇人把瓷碗端到谢敏学跟前,带着歉意说道:“敏学啊,你别在意,那小子成天就知道混说,婶子回去一定好好抽他一顿。” 谢敏学仍旧看着窗外发呆,妇人看着他的模样不知想到什么,叹了口气,把瓷碗放下,说道:“婶子知道你还过不去心里那个坎,但这日子总要接着过。婶儿把粥先放这儿了,你一会儿记着喝,等药熬好了,婶子再给你送来。” 说完便又是叹了口气,转身走出去了。 谢敏学终于从那根柳条上收回了目光,低头看了看放在土炕上的瓷碗,只见里面黑黑黄黄的并不是以前常吃的白米粥,那隐隐约约的味道倒是勾得他越发觉得自己饥肠辘辘。他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没动那粥,闭上眼重新躺回了草席子上。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章 又死 到了傍晚的时候,谢敏学终于开始觉得不太对劲了。眼前的环境实在太过真实且维持了太久,好像他真的像那些曾经匆匆瞥过一眼的小说里描述的那样穿越到了一个不知名的朝代,在一个不知道是名为狗子还是敏学的人身上获得了重生。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谢敏学从土炕上爬起来,推开门走出了茅草屋。 一个人不管是精神分裂还是沉迷于自己所创造的精神世界中不可自拔,都不会无缘无故突然知道自己在现实世界中所没有接触过的事物。而谢敏学是个典型的理科生,向来对古代历史不太感冒,如果他能在这个貌似古代的地方见到自己曾经没有过丝毫接触的东西,或许可以证明他是真的在死后“穿越”了。 外面还没有完全黑下来,火红的晚霞染红了半片天空,那绚丽的颜色照耀在谢敏学苍白而消瘦的脸上,倒使他看起来不至于那么病态了。 他所在的这间茅草屋建在一个土坡上,周围都没有其他人家,谢敏学撑着门框缓了缓头晕的症状,就慢慢从土坡上走了下来。 也许是因为还在病中,这具身体实在是孱弱得很,谢敏学没走几步路就不得不气喘吁吁地蹲在了地上,眼前一片金光灿烂,好一会儿都没缓过神来。 他正蹲在那休息,却听耳旁突然传来一道细细的女声,似是在叫着什么“郎君”,他蹲在那转过头去,就见到一个穿着火红衣裳的妙龄女子挎了个篮子正站在不远处看着自己。 那女子肤白若雪,巴掌大的瓜子脸上一双丹凤眼生得魅惑天成,花瓣一般粉嫩的唇瓣被她轻轻用贝齿咬着,正用一种我见犹怜的模样对着他欲言又止。 当然,以谢敏学的那点笔墨,是想不到这么多的,要他来说,对这好像从天而降的女子就是两个形容词,一个是“好看”,一个就是“怪异”。 是的,就是怪异。这女孩不说样貌,单说那一身飘逸的红色纱衣也与这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谢敏学对古装是没什么了解,却也知道以现在这像是初春一样的天气,穿着这么点衣服是肯定会冷的,这女孩的神色看起来却好像感觉不到寒冷似的。 那女子似是看见他没什么反应,有些急切地往前走了两步,轻声细语地说道:“郎君,妾身是长蒲村湖岭庄上的人,今日本欲回乡探亲,却不想几年过去,此地竟已物是人非,眼见天色渐晚,妾身妾身” 她说着还掏出一方白色的丝帕在脸上抹了两下,用一双含着清泪的明媚大眼满含希冀地看向谢敏学。 谢敏学握了握拳头抵住自己上扬的嘴角,实在不是他想笑,而是他又开始产生幻觉了。在他眼里,这女孩儿在说话的那一刻突然变成了一条一人高的大鲶鱼,瞪着双死鱼眼,鱼唇则随着说话声一张一合,两条长长的胡须也跟着上下飘动,不一会儿还不知道从哪掏出条海带在眼睛下面抹了抹,那画面实在是让他生不出丝毫旖旎之情。 女子看他还是没什么反应,不由得皱了皱柳叶眉,甩了一下丝帕,又往前走了几步,直走到谢敏学跟前,弯下腰去好似才看到他蹲在地上脸色不好似的,露出一副惊慌的模样,假模假样地叫道:“呀!郎君可是生了急病?都怪妾身不好,竟没瞧出郎君身体抱恙。” 她说着便伸出手要扶他起来,谢敏学看着那只伸到自己眼前的鱼鳍,下意识地就将右手变成剪刀的形状,用食指和中指夹住了它,然后两个人就都愣住了。 女子楞了一下便马上将手抽回,又掏出那条海带手帕在眼睛下面抹了两下,掐着兰花指哽咽道:“郎君这是何意?妾身一片丹心,竟教郎君这般弃如敝履,妾身真是真是好生心伤。嘤嘤嘤” 谢敏学再眨了眨眼,好在幻觉已经消失了,他看着这个言行举止奇奇怪怪的女孩子实在不知道该是什么反应,什么“郎君”,“妾身”的以前看的古装剧里也没见有人这么称呼别人的,难道是他看的太少,孤陋寡闻了? 他觉得自己现在好像应该说点什么,于是不自在地咳了两声,迟疑道:“呃不好意思,要不我帮你去叫别人来?” 女子抹泪的手顿了顿,抬起头可怜兮兮地看向谢敏学,娇声道:“妾身今夜只是需要一个安身之所罢了,不知郎君你可否行个方便?” 她泪眼朦胧的大眼睛像带着钩子一样魅惑地瞟了一眼谢敏学,高耸的胸脯似是不经意地挺了挺,从领子里露出的一抹白腻在天边最后的一抹余晖下散发出珠光一般诱人的色彩,像是无声的邀请,更是猎人的陷阱。 然而谢敏学却止不住地打了个冷战。他是个男人,当然也喜欢美女,尤其是这种诱人的美女,但他却不至于为了美色而失了理智。 他住的这地方明显远离人群,周围连个邻居都没有,这女孩却像是突然冒出来的一样,也不见代步的车马,装束还这么奇怪。更何况听说古代人对男女之间的关系是十分谨慎的,她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又怎么会想要和自己一个年轻男人独处一夜?怎么想都知道不合常理,尤其他刚刚还在幻觉中见到了这美女那副滑稽的模样,就更是对她怜惜不起来了。 他不知道这奇怪的女孩有什么目的,但总归不会是单纯地想要借宿一夜,只是他现在却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一会儿要是当真发生什么意外,恐怕也是无能为力。 他想了想,谨慎地说道:“借宿啊可以是可以,就是我家没有蜡烛了,我正要去附近邻居家借一点,要不你先进去?” 女子似乎是惊了一下,小嘴微张,疑惑地看着他眨了眨眼,像是想要确定什么一样俯下身又抛了个媚眼,吐出的气息甚至拂过了谢敏学的脸庞,语气却比之前急切了一些,说道:“郎君,妾身说今夜想要个安身之所!” 谢敏学的身子僵了一下,稍稍往后仰了一下躲开她的靠近,点头道:“是啊,我去借个蜡烛,去去就回的!”他说着就慢慢站起了身,虽然依旧感觉全身无力,眼前还有点冒星光,但此时却只能尽量克服一下身体上的不适了。 女子用一种充满疑虑的神色静静地看着他站稳,手中暗暗掐了个手势,状似不经意地向谢敏学甩去。 谢敏学刚站稳,就见眼前又见到了那种幻觉中的奇异线条,但以往见到的都只是安逸的,像是乖巧的宠物一般蛰伏起来的线条,这次看到的却明显来势汹汹,像猛兽一样直朝着他的面门扑了过来。他下意识地就将身子歪了歪,玄之又玄地躲了过去。 却见对面的女子突然双眼一瞪,勃然大怒,脚下迅疾地连退几步,指着他怒喝道:“本仙竟没瞧出你这遢货还有点道行,看来今日少不得一场恶战了。哼,看招!” 她手中的丝帕不知怎的竟变成了一把利剑,带着一阵破空声向谢敏学袭来,他刚刚躲开那些线条就感觉眼前又冒起了金星,眼见着那把剑身周围竟再次出现了幻觉中的线条,在一片星光灿烂中迅猛地向他袭来,他瞪大了双眼想要躲开,身体却像是和思想分了家,任那利剑穿过自己的心脏,带来一股冰冷和剧痛。 谢敏学最后眨了一下眼睛,那眼中仍带着某种疑惑,他这是又死了? 眼看着谢敏学毫无挣扎地被自己一剑刺死,颓然倒地,女子不由疑惑地看了看手中的剑,又走到近前仔细瞧了瞧,待确定他是真的变成了一具尸体后又不由懊恼地跺了跺脚。 她受伤后可是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么个阳气不足的男人,刚刚见他怎么都不肯上钩,竟连她接连使出的魅惑之术都躲了开去,自然便以为他定是个道士伪装的,这才会忍不住拔剑相向。现在看来却恐怕只是个普通的男子罢了,真是可惜了那点子阳气。 她看着地上的尸体冷哼一声,收起剑,转身便化作了一道流光,向着山坡后的树林深处飘去了。 因此也就没有看到,在她走后不久,谢敏学胸口的那道窟窿就开始渐渐合拢,不一会儿便不见了踪影,原本已经没有了跳动的胸膛也开始再次起伏,除了那件残破的衣裳和周围布满的血迹,一切都好像没有发生过一样恢复了原状。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章 猜想 天色黑透的时候,谢敏学睁开了眼睛,他抬手摸了摸胸口,心脏的跳动真实而有力,他开始觉得自己身上应该是发生了某种十分神奇的变化。 虽然重新活了过来,精神却感觉疲惫至极,谢敏学没办法思考更多,挣扎着回了茅草屋,连衣服都没换,就重新躺到草席上睡了过去。 第二天,谢敏学是在昨天那个妇人的尖叫声中醒过来的,他睁开眼看了看自己一身的脏污和血迹,便明白了怎么回事。 妇人拉着他连声询问是不是哪里伤到了,谢敏学看着她急切的模样张了张嘴犹豫半晌,最后只答了句:“没事。” “怎么能没事呢,你瞧你这一身的血,到底是哪里伤到了,快告诉婶子不行不行,婶子这就给你请郎中去!” 谢敏学没能拉住她,只能看着她匆匆忙忙地跑出门,而土炕边还留着两个白瓷碗,一碗装着昨天那种杂粮粥,一碗是黑乎乎散发着难闻气味的中药。 谢敏学再次抬起手摸了摸胸口,确定那里果真平滑细腻,不见任何伤口,开始沉思起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现在看来,两种可能性最大。 第一种,他现在所看到的听到的摸到的一切都是幻觉,而且这个幻觉远比从前任何一次都要来得真实。现实世界中的他应该是被跳楼自杀的人打中脑袋后没有直接死亡,而是送到了医院里,他可能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沉睡,或者干脆变成了一个植物人。 而这个世界则是他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构建出来的虚幻世界,或许只有等自己醒来,才能彻底从这里脱离出去。 第二种,他确实死了,并且重生在了这个地方,甚至获得了某种死不掉的能力。这种猜想虽然很玄幻,但也不是不无可能的。谢敏学虽然向来习惯理性思考,却也相信这世上总归存在某些人类解释不了的现象,毕竟宇宙那么大,而人类连自己的脑域都还没有开发完全,又有什么底气说这世上不存在科学解释不了的现象呢。 而他唯一可以验证自己究竟是处于幻想中还是确实重生了的办法只有一个,就是尽快找到自己并不熟悉的东西。还是那句话,一个人不管得了哪种精神病,都不会突然知道自己没有接触过的事物,换句话说,他不会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构建出自己根本不知道的东西。 什么是他不熟悉也不知道的事物呢?谢敏学想了半天,觉得这是一个难点。 不是说他觉得自己懂得很多,而是有些东西也许是他曾经匆匆瞥过一眼,却只留存在了潜意识里的记忆,当他自主控制自己去回忆的时候却反而回忆不起来,自然在看到的时候也无法确定自己是否曾经看到过。或者某些他确确实实完全不了解的东西,当他在这个世界看到了,却没办法去辨明真伪,因为他根本没有这方面的知识。 他还在思考,昨天那个岁的小男生张志成又跑了进来,同昨天一样搬了那个破旧的小椅子坐到土炕边,看到还没动的杂粮粥和中药便说道:“狗子哥,娘让你把药和粥喝了。” 他说完之后似乎是觉得不对,又摇了摇脑袋,纠正道:“不对不对,是让你把粥和药给喝了。” 谢敏学从思绪中回神,听到此话不由问了一句:“药和粥,粥和药,哪里不同吗?” “不一样啊。”张志成嘿嘿笑了笑,答道,“娘说了,一定要先吃粥,再喝药。先喝药的话要难受的!” 谢敏学莞尔一笑,看不出来小男孩还很严谨。 今天的谢敏学倒是没有昨天那么消极,只等着这些幻觉自己慢慢消失了。他听话地端起粥碗来,用勺子舀了一口放进嘴里,这杂粮粥当然没有白米粥那么软糯,却也吃得出是用心熬了很久的,香味都融入了粥里,吃着也算是香甜。 他会这么听话,却是因为昨天的拒不合作引得妇人在他旁边唠叨了一个多小时,最后甚至开始抹起了眼泪,这才让他受不住地妥协,今日干脆趁着妇人没回来,自己先吃完,也省得一会儿妇人回来了又要唠叨。 他正吃着,却听张志成“咕咚”一声咽了口口水,见他看过去就立马捂住嘴,瓮声瓮气地说道:“狗子哥,你快吃,我把嘴捂住了,它就不作怪了。” 谢敏学忍不住“噗嗤”一笑,揉了揉他的脑袋瓜子,把粥碗递过去说道:“我吃不了这么多,你和我一起吃。” 张志成瞪大眼睛猛摇头,仍旧捂着嘴不肯放开,说道:“不行,娘说了,狗子哥你得多吃饭,才能快快好起来,我刚吃了大豆粥来的,我不饿!” 他说着还拍了拍自己圆圆的小肚子,显示自己没说假话。 谢敏学笑了笑,见他也确实不像是饿的,便不再说话,囫囵几口喝完了杂粮粥。 吃完粥还要等一会儿才能喝药,他趁着这时候问张志成道:“你叫张志成,对吗?” 张志成见他喝完了粥,便把手放了下来,瞪着一双迷茫的眼睛疑惑地看着他道:“狗子哥你不是一直叫我谷子的吗,咋突然叫上我大名了?” 谢敏学用手撑住脑袋,皱着眉说道:“嗯谷子,我经过这场大病醒过来之后就觉得自己迷迷糊糊的,好些事都不太记得了,你能和我说说关于我的事吗?” 张志成猛地瞪大双眼,惊慌失措地说道:“咋咋能忘了呢,狗子哥你别急,我娘到城里请大夫去了,晌午之前就能和大夫一起回来,到时候一定能治好你的病!” 谢敏学点了点头,笑道:“嗯,我不急,就是想知道自己的状况,谷子你能告诉我,我的名字叫什么,还有什么亲人吗?” 张志成满脸凝重地点点头,好像被赋予了什么重要的使命一样开始给谢敏学讲述他的身份。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章 谢敏学 从张志成那里,谢敏学总算了解到一些这个身体的状况。巧合的是,此人的大名也叫谢敏学,谢敏学觉得如果这个世界不是自己虚构出来的精神世界,那么他和这个谢敏学之间就一定存在某种关联,才会让他附身到这个身体里。 被附身的谢敏学原本并没有“狗子”这个小名,据说是他小时候灾祸不断,他爹听了村里老人的话,这才给他取的“贱名”。而他的父亲是村里几十年才出了一个的秀才,在村子里颇有些名望,成婚后自觉没什么考取功名的希望便去了县里的私塾做了一名教书先生。 当然,自觉没有考取功名的希望什么的是谢敏学从张志成的叙述中猜测的,张志成毕竟年幼,许多事都说得十分笼统,谢敏学只能旁敲侧击地多问几个问题,有时候还会把这孩子给问住,吭哧吭哧半天说不清楚。 谢敏学上面还有个哥哥,大他好几岁,至于具体大几岁,张志成掰着手指头数了半天也没数个明白,只知道谢敏学应该是个老来子,因为在张志成口中,他有记忆以来就没见过谢父,但村里人都称谢父为“老先生”。 而谢敏学的娘亲则在生了谢敏学没多久就去世了,再过了几年,谢父也撒手人寰,只剩下兄弟俩相依为命,从县城回到了村子里。谁想到一年后征兵,村子里每家每户都要出个壮丁,谢敏学的哥哥已经成年,没办法只好去参了军,只剩下谢敏学独自守在祖宅。 原本说好的参军五年就能返乡,其他人都陆陆续续地回了村,却只有谢敏学的哥哥怎么也不见人影,慢慢地就传出了一些不好的谣言。也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谢敏学被族人抢了祖宅,抢了田地,赶到了这个原本作为村里老猎户上山打猎时的临时居所里。 当然,在谷子来说,谣言和抢祖宅之类的事,他是不懂的,他对谢敏学的说法是,村里的小朋友都叫他别靠近谢敏学,因为谢敏学是个“天煞孤星”,但这是个什么意思,他却不太懂。而抢祖宅之类的,在他看来,就是换了个住的地方,他甚至还曾问过谢敏学,为什么要从大房子里搬出来,住进这个漏风的茅草屋,当时的谢敏学却没给他答案。 至于张志成的娘亲,也就是之前一直照顾他的妇人,则被谢敏学称作“福婶”,因为谢父还活着的时候,两家不仅是邻居,关系还很好,家里的孩子也曾受过秀才爹的免费教导,就连张志成这个大名也是秀才爹给起的,所以福婶一家一直都很照顾谢敏学。前阵子谢敏学突生急病,也是她及时发现,给请了大夫。 真正的谢敏学可能就是在这场急病中去世的。至于发病的缘由,谢敏学昨天听福婶唠叨的时候也多少猜到一点,可能与那位村长的女儿“莲儿”有关,无非就是郎有情妾有意,却惨遭棒打鸳鸯的故事。 晌午之前,福婶果然带着白胡子老头儿回来了,仔细给他看过身上确实没有伤口,这才松了口气。这位大夫把过脉还连连称奇,说他昨天明明还脉象虚弱,至少要调养半年,今天竟已好了大半,再服用几副药,调理个几天就能大安了。 谢敏学自己也觉得再死过一次之后,他的身体似乎就没有之前那种乏力的感觉了,难道这是死亡带来的“后遗症”? 福婶欢天喜地地送走大夫,又去给他抓药去了。谢敏学却注意到她把大夫送到门口之后,似乎塞了点什么东西给他,谢敏学猜想那应该是这里的银钱。 看大夫当然是要用钱的,以谢敏学本尊这个穷困程度,恐怕这段时间所有的医药费都是福婶垫付的。谢敏学虽对古代银钱没什么概念,但想也知道,无论在哪个年代,看病吃药都是最烧钱的事情,他恐怕要想个办法好好挣钱才行了。 不知不觉间,就连谢敏学也没有注意到,自己似乎更倾向于“真的穿越了”这种猜想,已经开始积极地去面对周遭的一切了。 福婶走前还特意叮嘱谢敏学好好在炕上休息,他却觉得自己已经可以下地走走了,于是试探着下炕走了几步,果然已经没有了昨天那种虚浮无力,眼冒金光的症状,便放心地走出了门。 白天的视野要比傍晚更加广阔,谢敏学在周围走了一圈,才发现自己这屋后就是个野林子,林子后面是几座连绵起伏的大山,他仔细回忆了一下,昨天傍晚看到的那个女生似乎是从林子里走出来的模样,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干什么的,为什么突然大怒,以至于要一剑刺死他? “本仙道行?”嘴里呢喃着她曾经说过的那句话,谢敏学更加迷惑不解,难道这里还真的有神仙之类的生物?这也难说,反正连他都是死了又死,怎么也死不掉的神奇物种,也许真的存在神灵呢。 谢敏学从土坡上走下来,向着炊烟袅袅的方向行去,他想着那里应该就是这座村子里大部分村民的聚居地了。 谢敏学根据气温和周遭的植物来判断现在应该是初春时节,只是不知道这里是南方还是北方,如果是北方,月份可能要更晚一些。 此时已是晌午过半,村民们已经开始在地里劳作了,谢敏学对谷物不熟悉,不知道他们种的是什么,只能看出这里的田地都是旱地,显然不是用来种植水稻的。 他一路走过来,看见他的人不少,打招呼的却一个都没有,想来因为那些谣言,原本的谢敏学在村子里的人缘并不好。 谢敏学没有在意,继续往房屋所在的方向走,路过一座大树下的时候,见到四五个老人正坐在几块大青石上面聊天,他原本想直接走过去,没想到其中一位老人朝他招了招手。 谢敏学左右看了看,待确定对方确实是朝自己招手,迟疑了一下便走了过去,但他不认识这位老人,怕说话露馅,便有些尴尬地站在那里没吱声。 那老人却像是听到了什么似的笑着点了点头,说道:“能找回来就好啊,我瞅着大友那娃子是个有福的,老话讲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就是这么个理嘛。” 谢敏学愣了愣,再次往左右看了一圈,确定老人目视的方向的确只有自己一个人,不由出声问道:“请问,您是在和我说” 他还没说完,旁边另一位老人插话道:“大友那娃胆子也忒大,后山那地方是随便能去得的吗!那么小个娃子,一不留神就能叫精怪给叼走了,你回去可得再和他好好说道说道,小娃子阳气不足,最是那些精怪喜欢的吃食。” 谢敏学只觉得越发摸不着头脑,试探性地抬了抬脚,作势要走,便听之前说话的那位老人继续说道:“行了,那你先回吧,赶明儿记得把刘婆子请回去给孩子叫叫魂咳,有什么好谢的,我们老的也帮不上什么忙” 刚说到这里,几位老人便突然像是被风化的雕塑一般,在一阵春风中飘散开来,不到半分钟就彻底不见了踪影,而树还是那棵树,大青石也仍旧立在原地。 谢敏学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自己又被幻觉给“骗”了,苦笑着摇摇头,重新抬脚,向着村子里去了。 谢敏学倒也没什么目的,只是想了解一下自己所处的环境,顺便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证据能证明自己是真的重生了,而不是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神经病。 他走近第一个房子的时候,十几个孩子欢呼雀跃着从他身边跑过,谢敏学听到他们在喊着“新娘”,“轿子”这一类的词语,恰好看到张志成也在里面,于是朝着他喊道:“张志谷子,你们要去哪儿?” 谷子原本一心往前跑,根本没看到他,听到有人叫自己名字才停了下来,一见是谢敏学,便兴冲冲地回答道:“莲儿姐今天回门,栓子说看到她坐轿子回来的,我们都去看轿子。” 跑在前面的小孩儿转过头来叫他,张志成焦急地朝他挥了挥手,喊道:“等等我!你们等等我!” “你先去吧。”谢敏学好笑地给他放了行,犹豫了一下,也朝着那个方向走去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章 刘莲儿 刘莲儿是旺坪村村长家的三女儿,今年刚满十五,是可以嫁人的年纪了。 刘姓是旺坪村的大姓,原本旺坪村还叫刘家村,后来村里的外姓人越来越多了,这才改了名叫旺坪村,但村长一向由刘氏族人来担任,这一辈就轮到了刘莲儿的父亲。 刘莲儿捏着帕子坐在轿子里出神,一晃一晃的轿子其实远没有牛车来的舒服,但她知道她娘爱面子,是不会想看到好不容易嫁到县城里的女儿坐个牛车回门的。 刘莲儿嫁的是县里有名的黄员外家嫡次子,这对于刘莲儿这样一个村姑来说简直是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好事。 原本以刘莲儿的身份,便是给这黄家嫡子做个妾都要偷笑的,毕竟城里一大半的铺子都是黄家的,连县太爷都要给黄员外几分薄面,只要能嫁给黄家的人,管他是做妻还是妾呢! 因此,黄家上门提亲的时候,刘莲儿的娘亲根本没想到对方是要和自己家做个正经亲家,待听到媒婆说明了黄员外的意思,这才欢天喜地,忙不迭地应了下来。 刘莲儿虽不是什么明艳动人的大家闺秀,却也是个眉清目秀的小家碧玉,放在旺坪村这个不大的地方,也算的上是一朵村花了。因为村长夫人刘张氏的有意教导,从小学的也不是农家人的那套勤俭持家,而是养成了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小姐派头。 按理说,这样的刘莲儿和谢敏学是不太有交集的可能的,然而命运就是这么奇怪,总能让两条毫不相关的平行线产生交叉。 那一年刘莲儿十三岁,央求了娘亲很久,才同意她跟着兄长一起去参加城里的乞巧节灯会。 她生平第一次看到那般美轮美奂,似梦非梦的场景,不由得便目眩神迷起来,等回过神才发现自己竟与兄长在人群中走散,不知不觉间走到了放花灯的贞女河河畔。 这河叫贞女河却是有个来历的。传说二百多年前,城里有个女子名为贞娘,她的皮肤若皎皎白月,双眸比天上的星还亮,她一笑起来,便是百花都要羞惭,鸟儿都要起舞。 贞娘长到十五岁,上门提亲的媒婆都要把门槛踏平了,然而贞娘却谁都不要嫁。镇上的人都不明白,贞娘到底想要找个什么样的夫君,然而贞娘不同意,谁都无法强迫她。 就这样过了三年,贞娘十八岁了,也成了一个老姑娘,却仍旧有许多人坚持不懈地试图打动她,娶她回家,贞娘却始终不肯松口。 在她十八岁这一年,城里竟出了个状元郎,这位状元郎出身寒门,谁想得到居然也能有这么风光的一天。然而这位状元衣锦还乡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上贞娘家提亲,直到两家结亲的消息传出来,众人才知道,原来贞娘这么多年来就是在等待这位寒门学子金榜题名,一时之间才子佳人的故事传为美谈。 没想到好景不长,就在两人成亲后不久,状元郎便不甚跌进了贞女湖中一命呜呼,贞娘痛不欲生,一个月后也在这湖中自尽了。 那时的贞女湖还不叫贞女湖,贞娘死后,好似连老天都对这两个苦命鸳鸯看不过眼,河面竟突然无风而起浪,浪头一浪高过一浪,直把河边的摊贩们吓得面无人色,纷纷跪在地上祈求河神饶命。 后来由当时的知县出面祭天,将那河更名为贞女河,又在河边立了块贞女碑,以示对贞娘自尽守节的敬意。 自那以后,每年的乞巧节时,年轻男女们便纷纷带着花灯来到贞女河畔,向河神祈求能得到状元郎与贞娘那般能够生死相随的好姻缘。 刘莲儿当时虽只有十三岁,却十分早熟,心中自然也期盼着能遇见自己的那位状元郎,因而虽与兄长失散,心中有些焦急,却还是想先放了自己手中的花灯,待许了心愿再去寻自家兄长。 也不知河神是否真的显了灵,刘莲儿许完心愿睁开眼,竟见到眼前真的出现了一个俊俏的少年郎! 那少年郎头顶玉冠,一身锦衣华服,加上那极俊俏的侧脸,正是刘莲儿心愿中的如意郎君。刘莲儿止不住痴痴地走近几步,那少年原本正望着河面怔怔出神,似是被她惊扰,倏地转过头来,在黑暗中,在无数明明灭灭的花灯下看向了刘莲儿。 两人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刘莲儿好似听到了花开的声音!她不由痴了,傻了,只能看着那少年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像梦里无数次出现过的那个独属于自己的状元郎! 然而就在两人即将触手可及之时,刘莲儿却突然听到了一个极为煞风景的声音,她愣了愣,瞪圆双眼回头看去,就见到村里那个讨人嫌的谢二狗走到近前朝自己说:“十三姑娘,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我刚才看到俊才哥在那边找你,你二人可是走散了?” 十三是刘莲儿在族中这一辈的排名,虽然村里人不怎么讲究闺名,半大小子都直接叫她“莲儿姐姐”,但像谢敏学这种和她同个辈分,又没有血缘关系的年轻男子,就会叫一声“十三娘”用以避嫌。 刘俊才正是刘莲儿的兄长,她听到兄长的消息自然也是开心的,只是那少年 刘莲儿怔了一下,突然注意到他说的是“一个人在这儿”,她立马转回头去,果见那少年不知什么时候竟已不见了踪影,顿时懊恼地瞪了那谢二狗好几眼,这人果然生来就是来克别人的,竟把她好好的姻缘都给克没了! 虽然极不甘心,刘莲儿却也没有其他的法子,只得神色恹恹地去找兄长。好在之后看到的烟花使得她失落的心情平复了一些,但总归是留了遗憾,回到村子里也一直在惦念那个少年郎。 但姻缘这东西,是她的总归就是她的,兜兜转转,总能转回应得的人身上。 第二年乞巧节,刘莲儿再次与兄长去县城看灯会,恰巧遇到黄家摆了擂台,以一只美轮美奂的河神花灯作为彩头,在场的女子都可以报名上台绣花,谁绣得最好,便能拿走那河神花灯。 哪个女子不想要这全镇最美的花灯?然而乞巧节虽是还没出阁的闺中女子们可以正大光明出来游玩的节日,这样上台抛头露面却仍旧有些不雅。 刘莲儿原本还有些跃跃欲试,待听到兄长一番劝说后便也放下了想要上台的心思,只围在了旁边看热闹,总归是想要知道那样一只花灯最后会被哪位幸运的姑娘收入囊中的。 半个时辰后,刘莲儿看到台上参加比试的人时不免后怕地松了口气,幸好听了兄长的话,没有贸然上台。大部分待字闺中的姑娘们都不愿意上台,最后上台的都是些已经成了婚的妇人,偶有几个年轻女子,也是衣衫简陋,形貌粗鄙,想来是根本就不懂什么叫“女德”的。 刘莲儿惆怅地叹了口气,这河神花灯恐怕是要暴殄天物,落入这些粗鄙的女子手中了,真是可叹可悲 她还在为花灯的去向而伤春悲秋着,耳边突然又听到那讨人厌的谢二狗的声音,她转头望去,就见那谢二狗艰难地在人群中穿行着向这里走来,果然是这阴魂不散的灾星! 只见谢敏学努力地从人群中挤过来,站到兄妹二人跟前,先是略略施了一礼,又因为人群太过拥挤,弯不开身而尴尬地笑了笑,朝刘俊才说道:“俊才哥,刚才远远地看到你们,还真是巧。” 刘俊才也是读过书的,自觉与村里人不同,对谢敏学的态度倒是还好,点了点头回道:“想不到看热闹的人这般多,怕是全镇的人都来看河神花灯了。” 谢敏学赞同道:“河神花灯确实好看,只是这里太过拥挤,反而失了赏花灯的雅兴,不若先去瞧瞧其他的花灯,虽不比河神花灯令人惊艳,却也别有一番趣味。” 刘俊才略略犹豫了一下便同意了这个建议,朝刘莲儿说道:“她们绣花本就费时,没准咱们逛一圈回来还没评出最后的结果,不如先去别的摊子看看吧,你前儿个不是还说想要个造型别致的莲花灯吗?” 刘莲儿最后朝那盏精致梦幻的河神花灯瞧了眼,垂下眸子掩住那份失落,点了点头。 就算回来看到最后的结果又怎样,总归是与她无缘的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章 缘分 刘莲儿还在回忆往昔,隐隐地便听到一阵熟悉的吵闹声,她掀起帘子往外一瞧,见果然是那群泥猴子们,眼中便闪过一抹厌恶的神色,待目光一转,竟好似远远地看到了那个惹人嫌的讨厌鬼,更是生气地干脆将帘子一甩,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这个谢二狗可真是阴魂不散,自己都已嫁做人妇了,还这般纠缠不休 想到这里,刘莲儿又不禁自得地抬手摸摸自己娇嫩的脸颊。她还未出阁时,虽也娇生惯养,还跟着兄长学了点笔墨,但到底家中条件有限,也就是仗着年轻,还算青春靓丽。直到进了黄家,她才好似突然看到了一片新天地,知道了这女人该如何对自己好,否则待年华老去,恐怕也要像她娘那般变成一个皮肤粗糙的黄脸婆。 唯一令刘莲儿有些遗憾的是,今日她相公恰好有事,不能陪着她回门,现下自己这般形单影只地回去,也不知那帮嘴碎的婆娘们又要在背后怎么编排她呢! 想到相公,刘莲儿白嫩的双颊便泛上两抹红晕,甜蜜地笑了起来。 要说过门前没有胡思乱想过,那是不可能的。毕竟以黄家这般的家业,居然聘了她这样一个村姑做正妻,委实也是匪夷所思之事,不说那些外人如何猜度,就是刘莲儿这个准新娘子也要想多的。 那黄家嫡次子也许是个傻子?或者得了什么急症,只等着她过门冲喜?又或者就像她娘猜测的那般不能人道? 她盖着红色的盖头,坐在喜床上的时候都停不住自己满脑袋的胡思乱想,直到从盖头下看到一只修长白皙的手用喜秤挑开盖头,她在一片忐忑不安中抬起头来,看到自己今生的夫君时才恍然大悟,所谓姻缘,兜兜转转,该是你的就是你的 那一刻,她喜不自胜,泪盈眼眶,只能呆呆傻傻地看着她的夫君一步步走过来,像那年乞巧节上两人的初遇 她的夫君名为黄永安,黄家嫡次子,便是她两年前在贞女河畔一见倾心的少年郎! 也许是命运不忍教她失去这段大好的姻缘,竟又将他送回到她的面前。 他坐在她身旁,深情地看着她,告诉她,自那年匆匆一瞥,他回家后夜不能寐,此后便一直在寻找她的下落,直到前段时间才终于得知了她的身份,央了父亲同意这门亲事,这才有了媒婆上门提亲。 他与她的故事简直是戏文里才会出现的天作之合,甚至比贞娘与状元郎的故事更加美好,所不同的是,她与他,定会携手同心,白首到老。 成婚后的日子是刘莲儿从前想都不敢想的梦一般的生活,她像是泡在了甜滋滋的糖水里,每天都甜到了心坎儿里。 他同她谈天说地,讲他如何日日夜夜思慕着她,寻找着她,问许多关于她的故事,甚至还说到了谢二狗。 她的夫君黄永安也在县里私塾读过书,而谢二狗的爹爹曾经在私塾里做过夫子,他自然是认得谢二狗的。而且两人似乎还有过一些嫌隙,她夫君还问她谢二狗有没有同她提起过自己。 刘莲儿自然是否认的,但事实上,就在她定亲后的几天,谢二狗就曾趁着她爹娘白天不在的时候跑来找过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吭吭哧哧,最后总归就是说了一些不希望她嫁人之类的话 刘莲儿摇了摇头,她最是瞧不起谢二狗那样的懦夫,只会趁着乞巧节上,她出门的时候粘着她一晚上,上门提亲又不敢当然,就算他上门提亲,别说她爹娘,便是她自己也万万不会同意的。 谢二狗此人就是认不清自己的身份,总是肖想些不属于他的东西。 这么想着,刘莲儿在下轿的时候,远远地瞪了一眼那谢二狗,期盼着他能涨点眼色,不要再这般没脸没皮地贴上来了。 谢敏学收到她那不善的眼神时就是一愣,随即才反应过来,他所以为的“一对互相爱慕的情侣被不幸棒打鸳鸯”的故事恐怕是福婶有所误会,又错误地传达给了自己。 不管谢敏学本人是否爱慕这位村长的女儿,现在看来,对方对于谢敏学是丝毫没有那方面的心思的。 谢敏学本就对这位姑娘没什么其他的想法,在他看来,这小姑娘就是个还没长开的初中生,就算没嫁人,他也不可能对这样的小女孩儿生出什么不正当的心思,他又不恋童! 来瞧热闹的大都是些孩童,也有少数几个妇人。孩童们在门口绕着那轿子玩闹了半晌,就被村长家的小儿子跑出来追赶,最后闹得不欢而散,相约去了村西头的河边钓蛤蟆。 而妇人们早就叽叽喳喳着进了村长家里,村长夫人被她们恭维得一脸自得,待听到女儿说女婿没有跟着一起来,又拉下了一张晚娘脸,却碍于颜面发作不得,那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地煞是好看。 谢敏学也就是来跟着瞧个热闹的,顺便看看本尊喜欢的姑娘嫁人后是不是过得还好,如果不好 如果不好,他恐怕也做不了什么,这个年代不比现代,对女孩子尤其苛刻得很,谢敏学就算想做些什么,也是名不正言不顺的。 但他总觉得如果自己真的是借了谢敏学的身体重生,总归是欠了他的,自然也希望他关心着的人能过得好好的,才不至于让谢敏学生出更多的遗憾来。 现在看到刘莲儿红光满面,一身穿戴也比周围的妇人华贵得多,也就放下了一颗心来。 谢敏学默默地走开,没注意到轿子旁一个相貌普通,身材壮硕的男子一直暗暗观察了他好一会儿。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章 溺水 也许是因为地方够大,村子里的房屋建造得并不密集,每个房子之间都相隔得比较远,而且基本都带了篱笆围的院子,有几只土狗看到他还吠叫了好几声,被主人家在屋里呵斥了两句又安静下来。 其中一只大黄狗走出院子,在谢敏学周身围绕着嗅了嗅,便将脑袋蹭到了他身上,亲昵地叫了几声。 谢敏学没养过狗,却也看得出这只狗恐怕已经很老了,一身的毛发黄不黄黑不黑,稀稀疏疏地贴在身上,虽然不瘦,却看着有些病态。它也许和之前的谢敏学很熟悉,看起来对他十分亲昵。 谢敏学正对着它的示好有些不知所措,就听旁边的院子里传来一声熟悉的女声,转头看过去,便见到福婶正慌慌张张地从院子里走出来,嘴里还在止不住地念叨着:“让你在炕上好好躺着,你怎么下地乱跑?可是饿了?婶子这就给你再熬点粥,我就说光吃粥食怎么吃得饱,但这大夫的话总得听,他说你胃肠还虚弱,吃不得太粗的米粮” “福婶,福婶,不用了,我不是饿了,就是感觉身体还不错,想出来走走。”谢敏学忙拦住她,他是真的不怎么饿,再说本来就已经给福婶家添了许多麻烦了,怎么好意思还腆着脸要求这要求那的。 谢敏学再仔细瞧了瞧这栋房子,原来这里就是福婶家,难怪这只狗对他这么友好了。他看着狗狗笑了笑,朝福婶说道:“福婶,这狗是染病了吗?看着不太好。” 福婶本来还担心他是不好意思,正要再劝一劝,听了他的话便是一愣,转头往院子里瞧了一眼,疑惑道:“你怎么看出来那是大黄的?它太老了,又得了病,刚刚去了,我正要趁着谷子不在,赶紧埋了它呢。” 谢敏学听得满头雾水,顺着她的目光往院子里一看,果然见到院子里一个破旧的草席子下面盖着什么东西,他再低头看回自己脚边,便见到原本还在蹭着他的黄狗正抬头安静地望着福婶。 谢敏学试探着朝福婶说道:“福婶,那这只” 他用眼神示意自己脚边的狗,却见福婶也朝着他脚边看了看,便担忧地问道:“可是腿脚还不灵便?就说让你躺在炕上好好养着,瞧你现在乱走,又难受了吧?快跟婶子进屋里来!” 她说着便直接过来拉住谢敏学,把他往屋子里拽。 谢敏学垂下眸子掩住思绪又是幻觉吗? 两人正要进屋,却听一阵焦急的喊叫声远远地传了过来,福婶皱着眉看着那两个孩子一边朝着他们跑过来,一边在惊慌失措地喊着什么,便朝谢敏学说道:“你先进屋,准是谷子那帮娃子又闯了祸事,我去瞧瞧。” 谢敏学脸上的表情却变得有些凝重,他没理会福婶的话,反而朝着那两个孩子跑了过去。 自从再一次重生,他的身体素质就得到了极大的提高,这时候跑起来居然也十分敏捷,没一会儿就拦住了跑在前面的那个小子,疾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那小子气都喘不匀,急切地说道:“谷子谷子掉河里了!” 谢敏学皱紧了眉正要询问是哪条河,却突然见脚边闪电般窜过去一条黄色的身影,他怔了一下便反应过来是那只幻觉中的黄狗。 那一刻,谢敏学脑中突然电闪雷鸣般划过什么,身体已经迅速地跟随着意识一同窜了出去,朝着黄狗奔跑的方向迅速追去。 黄狗看起来又老又邋遢,奔跑的速度却似闪电一般迅捷,谢敏学一路上紧紧地跟随着那道黄色的闪电,不敢有丝毫疏忽,他甚至不敢去怀疑自己的猜想如果出了错,也许谷子就再也回不来了。 好在命运这一次是站在谢敏学这边的,当他跑到河边的时候,黄狗已经不见了踪影,一群半大的孩子在河边惊慌失措,有的坐在地上哭,有的站在河边喊,有的则手拉着手趟在河里,似乎是想把掉进河里的谷子给救回来。 谢敏学把两只鞋子甩飞,朝孩子们吼了一句:“都回来,我去!”便一个纵身跳进了不知深浅的河水中。 此时正是初春的天气,水中还冷得很,谢敏学刚一入水,便忍不住浑身颤了一下,差点被河水呛到,他马上调整了一下呼吸,朝着谷子的方向游了过去。 谢敏学入水的时候,谷子的挣扎就已经渐渐变弱了,等他游到近前,更是彻底陷入了昏迷中,任身体渐渐沉向了河底。 原本还算清澈的河水因为谷子的搅动,带起了河底的泥沙,严重地阻碍了谢敏学的视线。他追着谷子向河下摸索,感觉到自己的右手好似摸到了一只人手,心下一喜,手上一个使力,便将他拉了过来。 谢敏学右手抱住谷子,左手努力地划着水,正要带着他一起向上游,却突然感觉怀里的触感似乎有些不对。 他抱着的这个身体一身滑腻腻的皮肤冰冰凉凉,一开始还以为是谷子没穿衣服就跳进了河里,但他马上便感觉到胸前似乎正被两坨柔柔软软的东西顶着,那触觉根本就不像是男孩瘦弱而平板的胸膛,而且这身量也绝对不是岁男孩的身材! 谢敏学努力地睁大眼睛朝自己怀中看去,只见浑浊的泥沙中,一团乌漆麻黑的头发像是海藻一样飘荡在眼前,似乎是感觉到了他的注视,那团头发动了动,一双只带了眼白的眼睛便从黑漆漆的头发里探了出来,带着令人触目惊心的怨毒瞪视着谢敏学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章 救人的法子 对上那双眼的瞬间,谢敏学只觉得自己好似掉进了冰窟窿里,连骨头都是冷的,那双白色的眼瞳中满是无尽的怨恨与不甘,似要拉着他掉入无底的深渊,一同沉没。 谢敏学愣愣地看着那双鬼眼,甚至忘记了放开怀中的身体,直到他感觉一股向下的力道将这身体从他怀中拉开,才瞬间回过神来,奋力甩开右手中还在握着的那只冰凉而滑腻的手掌。 谢敏学这时候已经开始感到胸口像是要炸裂了一样的憋闷感,好在河水正在慢慢沉淀,他向下一看,便见到大黄正咬在他刚刚抱住的那个身体的小腿上,将她向河下拖去。 而谷子并没有沉到水下,他正漂浮在离他不远的水中,安静地闭着眼睛,不知是死是活。 谢敏学来不及想更多,趁着自己含着的那口气还没到尽头,迅速划到谷子身边,将他拽到怀里,向河面游去。 他抱着谷子努力地划着水,总算在自己力竭前冒出了水面,止不住地猛吸了几大口空气,在孩子们的欢呼中向岸边游了过去。 已经有听到消息的村民们赶了过来,几个壮汉刚脱了鞋子踩在水边,就见他冒出了头,忙七手八脚地游过去给他搭把手。 福婶也是刚刚赶到河边的,还在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她本来也要下水,却被年轻的汉子们拦了下来,这时候看到两人,止不住地边哭边喊着,让他们快上来。 谢敏学在几个年轻汉子的帮助下上了岸,刚把谷子放下,便忍不住力竭地躺倒在了他旁边。 “谷子快醒醒!谷子!谷子!”福婶一迭声地唤着谷子的名字,还大力地拍打他的脸颊,旁边的一个年轻汉子忙拦住她,摸了摸谷子的胸口说道:“还热着,快去找根树枝子,再去把村长家的牛牵来。” 旁边的人迅速地跑开了。谢敏学虽然感觉自己手软脚软,但是他不知道这些古代人的救人手段能不能起到效果,只能勉力地爬起来,凑到谷子身旁,将他的头仰起来,捏开嘴唇,稍稍清理了一下他的口腔,确定没有异物,便用左手捏住鼻子,右手扶住下巴,开始做起了人工呼吸。 旁边的村人都惊了一跳,福婶忙问道:“敏学,你这是做什么?这这种法子能救人吗?” 已经有孩子捡回了几根树枝,之前那个汉子皱着眉朝他说道:“你别瞎忙活了,要是耽搁了救人” “闭嘴!”谢敏学本就感觉手脚无力,救人如救火,哪有耽误的功夫,顿时疾言厉色地朝那汉子说道:“你肺活量大,看清楚我做的没有,快,朝他嘴里吹气!” “我才不”汉子本欲反驳,却见谢敏学再次打断他的话头,喊道:“快救人!” 明明只是个脸色苍白的少年,也不知哪里来的那般唬人的气势,汉子愣了愣,居然就顺着他的话,俯下身去朝谷子嘴里吹起了气。 谢敏学捏着谷子的鼻子,紧紧地盯视着他的情况。好在谢敏学救人的时机不算太晚,人工呼吸做了两轮,又做了几次胸外按压,谷子便咳出了点水来。 谢敏学放开他的鼻子,在他脸上轻轻拍了拍,谷子却没什么反应,仍旧紧闭着双眼,没有恢复意识。 福婶见他吐了水,胸膛也有了微弱的起伏,却已经喜极而泣,抹着泪哭道:“这是救活了吧?快,快去请大夫” “不行,肚子里的水都得吐出来。”给谷子做人工呼吸的年轻汉子也没想到这个法子真能救人,不由意外地瞥了一眼谢敏学,随即又转头朝人群外喊道:“牛牵回来没呢?” “来了来了,村长也来了!”赶着牛的汉子远远地回答着,不一会儿就将牛赶到了河边,众人连忙给他让路。 年轻汉子将树枝横着放进谷子的嘴里,将他的嘴唇撑开,又将他抬到牛背上横伏着,自己则牵着牛慢慢地在河岸边走了起来。 谢敏学略带惊奇地看着他们这一系列的动作后,谷子竟真的慢慢吐出了很多河水,伏在牛背上口齿不清地喊着“娘”,显然也开始恢复了意识。 谢敏学抿了抿唇,这种古代人的智慧,却正是他想也想不到,也完全没有接触过的事物,但仔细思考,又能明白其中的道理,绝不是靠着他凭空臆想,就能创造出来的虚假事物。 其实早在他走在这个村庄里,见到了越来越多的人c事c物时,就已经隐隐意识到,这里并不是自己幻想出来的世界。如果他有能力幻想出这么细致的古代人文风貌,恐怕他的文科成绩也就不会一路挂红灯了。 是真的穿越了啊 谢敏学恍惚地这么想着,默默地看着他们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地抱着谷子回去看大夫。 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刚刚救了一条人命的少年独自坐在原地,像是将自己与那个热闹的世界分离了开来,透着满满的孤独与无助。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章 不是幻想 当谢敏学真正地意识到自己确实是穿越到了另一个世界的时候,却不由自主地生出了无限的茫然,他问自己:证明了这不个幻境,自己也没有变成一个精神病,然后呢?然后又能怎样? 是梦又怎样,是现实又怎样?能回去吗?如果能回去,继续去做那个疗养院里没有希望的精神病患者吗? 谢敏学小的时候,常常会被问到一个问题:你的梦想是什么? 小小的谢敏学想了半天,也答不出这个问题,于是被父母生气地指责,人不可能没有梦想,每个人都有梦想,并勒令他一定要想出一个梦想。 从那以后,他就常常苦恼,自己的梦想是什么?或者说,应该是什么? 大哥说:我的梦想是做律师。 二哥说:我的梦想是环游世界。 谢敏学说:我的梦想就是不要再问我,我的梦想是什么 长到二十二岁,谢敏学也没有生出能令父母满意的梦想。 大哥没有做成律师,而是继承了家里的产业。二哥也没有环游世界,他的梦想在成年之前变了又变,最后开了一家影楼,做了老板,最大的爱好就是在各种酒吧里猎艳。 谁都没有按照自己曾经梦想的那样生活,所以有了梦想又能怎样呢? 谢敏学天生就是一个很淡的人,从来没有过强烈的得失心,理智总是高于情感。他总是明白自己该做什么,于是按照自己该做的事情去按部就班地安排自己的生活。 什么时候开始不太一样了呢? 似乎是从产生幻觉开始,他就渐渐在意起别人对自己的看法。 因为家里的每一个人都对他强调尽量不要再外出,如果一定要出门也千万不要自己出去,如果被别人发现谢家的孩子变成了一个精神病的话,整个谢家都要抬不起头来。 从那个时候起,他变成了一个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辍学在家,大部分时候都在发呆中度过一天。 他不爱看小说,不爱玩游戏,对影视剧之类的也没什么兴趣,上学的时候还可以用学习来充实自己,而现在,他连学生都不是了。 他是一个精神病,一个会令家人蒙羞的精神病。他可以不在乎别人对自己的看法,却不能让全家人陪着自己一起丢脸。 刚开始的时候,他也会有些伤心,不是因为自己的病情,而是因为家人对脸面的看重甚至隐隐超出了对他的关心。 直到家人发现他有自残倾向,将他送进了疗养院,他反而慢慢想开了。理智再次夺回了主导权,将那些脆弱的情感压制在了心底。 他明白家人不是不爱自己,只是人活一世,每个人都有着各种各样的顾虑和无奈,每个人都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情感不会是生活的全部。 看开之后,他虽然还是对家人有着一些失望,但不再像之前那么悲观,也不再用发呆来虚度时间,他开始翻看各种各样有关于精神类疾病的书籍,试图去调整自己的精神状况。 然而不管是药物治疗还是谈话治疗,对他的病情都没有产生任何效果,甚至连他患病的根源都没有确定下来,幻觉和自残行为反而越发严重。 他被这种没有治愈希望的精神疾病日日夜夜折磨着,最终却没有死于精神崩溃,反而被那种无厘头的意外夺去了生命。 不得不说,在断气的前一刻,他其实是松了一口气的。虽然感觉对不起家人,但是对于家人来说,失去他的伤痛总归不是不能克服的,他已经尽了自己的全力,甚至连自杀的念头都不敢生出,就是怕伤害到家人,而现在,他被一场意外夺去了生命,这是不可抗力,不是出自他的意愿。 谢敏学从没有想过这种神奇的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竟然真的有“穿越”和“重生”这种存在他看着已经恢复平静的河面,长长地叹了口气。 虽然仍旧感觉前路一片迷茫,更不知道自己重生的意义,谢敏学却也不至于再次结束自己的生命。 他占了这人世间的一条命,占了原本属于另一个谢敏学的人生,就有义务好好地活着。 更何况,经过刚刚发生的事件,谢敏学也开始怀疑起自己也许并不是真的得了精神类疾病,也许是因为他得到了某种特别的能力,比如见鬼。 如果大黄狗只是他幻想出来的生物,就无法解释他跟着大黄,能准确地找到这条河所在的位置,而且福婶家的大黄刚死,自己就看到这样一只狗,它还救了自己和谷子 也许他刚刚在河里见到的那个鬼一样的女人也真的是鬼,那么大黄对上她,有赢的可能吗? 谢敏学感觉到力气逐渐回归,四肢也不再像刚才那样虚软,便站起身重新靠近了河边,他要再下去一次,不仅是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也是为了大黄这位“救命恩人”。 水下比他之前下去的时候要清澈了许多,偶尔有几条小鱼苗从他身边游过,又迅速逃开。谢敏学潜到水下找了半天,却没有再见到大黄和那个女鬼,水下安静宁谧得像是另一个世界,好似没有发生过任何恐怖的事情。 这条河很宽,最深的地方能有五六米深,日光照不到水下最深的地方,谢敏学无法确定他们是不是一起沉到了水底,游了两圈后只能无奈地上了岸。 他拧了拧湿透的衣服和头发,没有再休息,转身向着村里的方向走去。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章 谢礼 大河在村西头,而谢敏学的住处在村东头。他路过村子里的时候,正看到福婶的家门口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一群人,叽叽喳喳地好不热闹。 谢敏学没有凑过去,他知道谷子好好的,这就可以了,现在只想回家洗个热水澡。 经过一个柴草垛的时候,谢敏学听到一个女声喊着“谢二狗”也没有在意,直到被一块石子砸中头,才皱着眉转过身,看到了刘莲儿。 刘莲儿穿着一身玫红色,绣了牡丹的丝绸长裙,头上戴着沉甸甸的金饰,手上却拿着一把与她这一身行头不太相符的石头子儿,正用一种厌恶又不屑的眼神看着他,似乎是还想再朝他丢两块儿。 谢敏学没和她计较,只是退后了两步与她拉开距离,皱眉问道:“有什么事吗?” “我刚刚叫你,做什么装作没听见?!”刘莲儿质问的声音略为尖利,令人听着便心生几分不快。 原来那个“谢二狗”是在叫他。 谢敏学耐着性子答道:“是没听见。” “哼!”刘莲儿却是不信,厌恶的神色又加深了几分,朝他骂道,“我已经同你说得清清楚楚,以后莫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你这样死缠烂打只会教我更厌恶你罢了!” 他远远地看一眼轿子就算“死缠烂打”?谢敏学无奈极了,真是不理解之前的谢敏学究竟看上这被惯坏了的小姑娘哪一点。但他总不能与她计较,只好点头保证道:“好好,我以后一定离你能有多远就有多远,绝不对你‘死缠烂打’!” 刘莲儿听了却并没有半分高兴,反而柳眉倒竖,恼怒地将手中的石子儿一股脑地朝谢敏学扔去,然后愤愤地“哼”了一声,转身走掉了。 谢敏学连退几步躲开她的袭击,莫名其妙地摇了摇头,也转身向着自己家去了。 结果回到家的时候,谢敏学才发现水缸里的水只剩了一个底子,根本不够他洗澡的,而他又不知道该去哪里打水,只能从屋里翻出一条干净的帕子,打湿了在身上抹几遍了事,剩下的水则全用来洗了头发。 谢敏学从来没有留过这么长的头发,打理起来自然笨手笨脚的,废了好一番功夫才感觉自己清爽了点。 他刚从衣柜里翻出一套干爽的衣服换上,门外就响起福婶的声音,谢敏学趿着鞋子去开门,便见到福婶和一位四五十岁的男子拎了好些东西站在门外,想必这男子便是福婶的丈夫。 他忙让开身让他们进来,福婶也没当自己是外人,拉着谢敏学就直接坐到了炕上,从篮子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章 明叔 外面天色渐晚,彻底黑下来之前,明叔已经出去了几趟,不仅打回来两桶水,还从林子里抱回来一堆干柴,在灶台下生起了火,不一会儿就招呼谢敏学过去洗澡。 谢敏学虽然尴尬得很,却实在无法拒绝热水澡的诱惑,只好厚着脸皮过去了。 家里没有泡澡用的大木桶,但能有两桶热水,已经比他刚才随意用冷水擦身子好了太多,谢敏学几乎是用着感激不已的心情从头洗到了尾。 待神清气爽地回到屋里,便见到明叔不知从哪又抱回来一堆干草,正坐在炕边来回搓揉。 谢敏学擦着头发走过去,疑惑地问道:“明叔,您这是在做什么?” 明叔头也没抬地答道:“给你被褥你又不收,这破草席子也用了很久了,总得编个新的。” 谢敏学抿了抿唇,想说些感谢的话,又觉得太过轻浮,他用谢敏学的身份得到的东西太多了,这些却都不应属于他 天边最后一抹亮色消失的时候,明叔已经督促谢敏学吃了粥和药,而自己则还在黑暗中不停地忙着手上的活计。 谢敏学用不起油灯和蜡烛,家里什么照明的东西都没有,他坐在炕上,听着黑暗中明叔编织草席的动静,也许是家里多了个人,虽然感觉身体累极,却一点想睡的意思都没有。 谢敏学想了想,问明叔道:“谷子今天怎么会掉进河里的?我看那河又宽又深,以后还是少往那边去的好。” 明叔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回答道:“这帮娃子憋了一个冬天,这不开春了嘛,就开始上树下河的没个消停。以往他们去村西头那条河都没啥事,村里哪个娃子不是从小就会游水的,夏天的的时候下去摸鱼都没见过出事,谁想今天就是去钓个蛤蟆,谷子突然就淹了水呢。刘婆子说,谷子是被水鬼拖着不让游上来,幸好你下去的及时,用阳气冲了那女鬼,要不可真是” “刘婆子?”谢敏学趁机问道,“她是谁?” 明叔似乎有些惊讶,声音都稍稍抬高了一些,说道:“你怎么不知道刘婆子?你小的时候她还给你叫过魂呢!” “我不太记得了,我小时候发生过什么意外吗?这位刘婆子是专门给人叫魂的?” “咳,你小时候那可真是大灾小祸没个消停”明叔说到这里似乎是想起了什么,顿了顿,转而说道,“刘婆子不光给小孩儿叫魂,这附近几个村子有啥神神鬼鬼的都找她,她可是咱们这儿有名的师婆,我小时候那会儿她就已经这么老了,那是有真本事的人!” 师婆?是巫婆的意思吗?那她岂不是至少一百多岁了? 谢敏学想起白天听到的那几位老人的谈话,接着问道:“明叔,您知道咱们村里有哪个孩子叫大友吗?” “大友?”明叔思忖了一下,答道:“没听说哪个孩子叫大友的,倒是铁柱家的三儿子大名就叫刘大有,不过他已经二十有八了,你是不是记错了?” 谢敏学一愣,心里隐隐明白了什么,轻笑一声,说道:“也许是记错了吧。” 两人之间便再次沉默了下来,明叔又编织起手上的草席,而谢敏学则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 第二天清晨,谢敏学醒过来的时候,明叔已经给他打好了柴,又填满了水缸,新编好的草席子就放在炕边,人却已经回了家。 不一会儿,福婶就来给他送来了粥和药,谢敏学吃过后,就向福婶询问起怎么去县城。 福婶担忧地看了看他,满是疑虑地问道:“还是迷迷糊糊的啥也想不起吗?这怎么连去县城的路都给忘了,以往可是天天一个来回呢!” “我以前每天都去县城?去做什么?”谢敏学顿时便来了兴趣,他早就好奇以前的谢敏学究竟是依靠什么作为生活来源的了。 财产被占,又没有田地,守着个破屋子总要吃饭。他原本还以为也许是靠着福婶一家接济过来的,昨天听明叔说他连被子都不肯要,才觉得似乎又不是那么回事。 要知道这破屋子也就只能挡个风,雨天和雪天里最是难熬,靠着那么一张草席和一床单薄的被子根本不可能熬得过一整个冬天,除非在谢敏学穿越过来之前,他刚好卖掉过冬的被子。 为什么卖掉被子?是急需用钱?那么钱去哪了?都用光了?以前都是靠卖家具活过来的?正好到他穿越过来前,把最后一床能卖的被子也卖掉了? 一个又一个的问题冒出脑海,谢敏学总觉得原本的那个少年似乎并不简单。 福婶却摇头道:“这我哪知道呀,看你一天东忙西忙的,也不知道忙个啥,性子又跟个锯嘴葫芦似的倔得很,问你啥事,半天也回不上话。现在迷糊了倒是话也多了,瞧你现在多好,等过两天不迷糊了可不能再变回去。” 谢敏学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这个先不说,福婶,眼看快中午了,您先告诉我去县城的路,我好在天黑前赶回来。” 福婶再次摇了摇头,说道:“今天怕是不行了,等你明叔明儿个陪你一起进城,你现在身子都没好,我可不放心让你自己去。” 谢敏学迟疑了一下,说道:“明叔也要干活,总不好为了我耽误一天。” “咳,这有啥,地里的活又不是一天就干完的,本来也是时候该进城买点盐巴了,还要再给城里谷子他哥送点米粮,都是顺路。” 福婶一边说着一边往外走,谢敏学忙叫住她,说道:“那我也一起去看看谷子吧,他今天怎么样了?” 两个人便说着话,一同往福婶家去了。 谷子看起来已经恢复了精神,却还是被福婶勒令着不准下炕,见到谢敏学进屋便高兴得跟什么似的,拉着他急切地问道:“狗子哥,你快来告诉我娘,我昨天真的见到大黄了,是大黄救了咱们对不对?” 谢敏学猛地便是一怔,几乎有些急切地反手按住他的肩膀,问道:“你昨天看到大黄了?” 谷子连连点头,说道:“是啊是啊,我就说我看见大黄了,我爹他们还不信,说我是迷糊了。刘姥姥还说水底下那个不是大黄,是水鬼。我才没迷糊呢,大黄也不是水鬼,我分明看见大黄把那只水鬼拖到水底下去了。” 福婶这时候才从外面走进来,端着一碗给谢敏学泡的糖水,一听谷子这话,便斥道:“又和你狗子哥说啥胡话呢,娘不都告诉你,大黄昨儿个就去了吗?” “福婶,我和谷子说吧。”谢敏学插话道。 福婶点了点头,又朝谷子瞪了一眼,这才出屋忙活去了。 谷子失落地低下头,无精打采地问道:“狗子哥,你也不信我吗?” “不,我相信你。”谢敏学由衷地笑了笑,低声说道。 “真的?!”谷子惊喜地抬起头,满是希冀地看向他。 谢敏学点头说道:“我也看见大黄了。大黄听说你出了事,就立马飞奔过去救你,我就是跟着大黄,才能那么快地找到你在的地方。” 谷子听得一愣一愣的,磕磕巴巴地问道:“可可是,我娘说大黄昨天就” “是啊,大黄是去了,它的魂魄却仍然在危急的时刻拯救了我们,它是一只忠心的好狗,对不对?”谢敏学问道。 “对!”谷子眼中含着泪,猛点头,“大黄它最好了,我有什么事,它都第一个跑来帮我,它它最好了!”他哽咽着说完这句,又突然想到什么,拉着谢敏学急切地问道,“那大黄后来怎么样了?水鬼那么厉害,大黄打不过她怎么办?” 谢敏学摸了摸他的头,柔声道:“大黄那么英勇,一定打败了水鬼。但它也要重新投胎,所以不能再回来看你了。你以后见到其他的小狗,也许就是大黄变得呢。” 谢敏学没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也会说出“投胎”这种没有科学依据的话来,但是经历过了自己的重生,他现在对这些东西也渐渐接受了起来。他是真心的希望大黄昨天打败了水鬼,重新进入轮回,投胎去了。 然而理智上,他却又明白,大黄打败水鬼的可能性实在太低了。如果他们真的都是鬼,大黄这只明显刚刚死去的鬼,和那只充满了怨毒,一见就不简单的水鬼比起来,哪个更厉害是不言而喻的。 只是这种事却不需要让谷子知道了。 看到谷子那副欢喜的模样,谢敏学也笑了笑,那些残忍的c悲伤的事,还是交给大人来背负吧。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章 科考 旺坪村离福山县有约莫一个时辰左右的行程,当然,这是步行的速度,如果坐牛车的话,还能更快点。 这个距离在福山县附近的村子中算是比较近的,然而对于谢敏学来说,步行两个小时以上,实在是从未有过的体验,加上他的身子还没有好全,一个时辰的路程硬生生被他拖到了一个半时辰。 进城的时候倒是没像电视里演的那样要排队检查,城门口并没有把守的士兵,百姓们进进出出的十分自在。 福山县比谢敏学想象得还要大一些,道路平坦而宽广,街道两边满是做生意的小摊贩们,吆喝声与讨价还价声不时响起,看起来热闹得很。 明叔将肩上的担子放下,朝谢敏学说道:“我去给大川送米粮,你自去忙,待会儿晌午的时候,到孟娘子的馄饨摊子上碰面,成不?” 谢敏学迟疑了一下便点了点头,他对这县城尚不熟悉,但一会儿问一问,应该也能问到孟娘子的馄饨摊子在哪里。 两人分开后,谢敏学沿着街边一路走一路看,对他来说,这些摊子上的东西大部分都并不熟悉,有的甚至根本看不出是用来做什么的,也算是一次新奇的体验。 谢敏学一边观赏这些古代的人文风貌,另一边也没有忘记自己进城的目的,他要看看有没有可以赚钱的营生,否则自己就真的要混吃等死了。 走过靠近城门的那条街,附近其他的街道上倒是没有了小摊贩们,更多的是做买卖的铺面,谢敏学还看到谷子提到过的“福满楼”,隔了老远就能闻到一股子糕饼的甜香味儿和沁人心脾的茶香味儿,果然是名不虚传。 福满楼是双层楼结构,一楼大堂是敞开式的,能从门口看到里面一张大台子上面有个说书先生正在说书,谢敏学站在外面听了一会儿,只听他似乎是在讲什么将军的故事,说的很是慷慨激昂,直引得听众们大声叫好。 谢敏学听了一会儿就要走,却听二楼传来一道大喊声,他抬头一看,就见到一个穿着青色布衣的少年正拼命地朝自己挥手大喊:“敏学兄,这边,快上来!” 谢敏学踌躇了一下,他现在正毫无头绪,能多得到一些曾经的谢敏学的消息并不是坏事,于是便应了那少年的邀请,进了福满楼。 小二想来已经得了吩咐,径直带着谢敏学上到二楼,在一间名为“牡丹”的包间门上敲了敲,便退下去了。 包间的门被迅速从里面打开,那个青衫少年站在门后朝谢敏学拱手作揖,满面笑容地说道:“敏学兄,乐生有礼了。” 谢敏学怔了怔,便也忙举起手来学着对方不伦不类地施了一礼,应道:“乐生兄。” 乐生一愣,疑惑地问道:“敏学兄,你怎的突然这般叫我?” 谢敏学脸色一僵,试探性地重新说道:“乐生弟?” 乐生更是疑惑,赶忙转头朝屋子里喊道:“宜年,泰和,你们快来看看敏学兄这是怎的了!” 谢敏学这才意识到屋子里还有别人,只见另外两个少年应声走了过来,一个一身锦衣,穿着很是华丽,面容也生得极好,另一个则穿得普通一些,面容温和,看着是个好脾气的。 穿着普通一些的率先行了一礼,温和地笑道:“泰和以为敏学兄已在路上,想不到能在此地再次见上一面,可是有何事耽搁了行程?” 谢敏学迟疑了一下,答道:“不好意思,我刚生了场大病,很多事情都记不得了,请问我从前认识你们吗?” 泰和明显怔了一下,还不等他说话,乐生已经大惊失色地喊道:“什么?!敏学兄你怎会生病?什么病还能不记得人的?那你那你一点都不认得我们是谁了吗?” 见谢敏学点了点头,泰和脸色凝重地拉着他进了屋,说道:“乐生,冷静点,咱们进来再说。” 屋子里的桌上只摆了一壶茶,三个杯子和两盘点心,四人刚坐下,小二便送来一壶新茶并一个杯子,行了礼便出去了。 泰和仔细观察了一下谢敏学的神色,严肃地问道:“敏学兄,你不记得我们并无大碍,但你可还记得你今年要参加州试这件事?” 谢敏学迟疑着问道:“州试是什么?” 乐生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猛地瞪大双眼,失声道:“敏学兄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你怎的连州试都不记得了!那那你可还记得《九经》,《三礼》?帖经呢?墨义呢?你你可是要参加今年科考的!” 谢敏学这下是彻底愣了,他根本没想到原本的谢敏学居然要参加科考,他不是已经穷得揭不开锅了吗?哪来的钱读书? 一见谢敏学的神色,其他三人便都安静了下来,一时间包厢里气氛有些凝重。 “噗嗤”有人却突然笑出声来,谢敏学抬眼看去,便见到之前一直没说过话的华服少年一脸嘲讽之色地看着自己,说道:“想不到堂堂神童也会落到今天这般地步!” “宜年!”泰和皱起眉,不赞同地说道,“现下不是你置气的时候。” “就是就是,敏学兄,你别听他的,宜年这个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我前儿个还看见他偷偷摸摸地买了人家的兔子放生呢!”乐生挤眉弄眼地朝谢敏学说道。 “徐乐生,又不想要你那些破石头了是不是?”宜年瞪着眼咬牙切齿地从嘴里挤出这一句来。 “不行不行,这可是我刚得的宝贝,你可不能再给我扔了!”乐生马上捂住自己胸口,好像生怕人家不知道他把宝贝藏到哪了似的。 “好了,别闹了,现下最要紧的是敏学兄的问题。”泰和无奈地抚了抚额,说道。 “切!”宜年不屑地撇撇嘴,道,“他自己都说什么也记不得了,今年科考是指定无望的,倒不如趁早回去从头学起,还来的快一些。” “宜年你” 还不待泰和再训斥那宜年,谢敏学插话道:“他说得对,我没办法参加科考了,而且不止今年,以后的恐怕都无法参加了。” 谢敏学隐约记得听一个喜好历史小说的同学提起过,古代科考是比现代高考还要难上十几二十倍的事情,通过重重选拔,最后能中举的人少之又少,大部分人十年寒窗,都止步于秀才,有的甚至连秀才都没考中,庸庸碌碌地耗过一生。 以谢敏学的天分,让他研究研究火器炸药还靠点谱,要论科考,恐怕让他再学几辈子也考不到状元,倒不如趁早做些别的打算。 其他三人闻言,包括宜年都面带讶色地看向了他,乐生止不住惊呼道:“敏学兄,你平生最大的心愿便是状元及第了,怎的能说放弃便放弃呢!说不准说不准你再学一学,便都能想起来了。” “是啊,敏学兄,你努力数载,怎可轻言放弃,以往都是你来为我等答疑解惑,现下你有难,我三人绝无袖手旁观之理。”泰和点头附和。 “我才”宜年正想反驳,转头看了看泰和与乐生的神色,便只讪讪地停下了发言,哼了一声转过头去,算是默认了泰和的言辞。 谢敏学虽然对他们的一片赤诚之心有些感动,但更多的反而是对过去的谢敏学的好奇,他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小小年纪孤身一人,又是靠着什么作为生活来源,甚至还能在这种困境下结交这么多好友,以状元及第作为志愿,并一心为此努力 谢敏学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很感激你们的帮助,但是我现下连自己的过去都不太清楚,手上连本书都没有,恐怕要辜负你们的好意了。不过,你们也不用为我担心,也许某天早上醒来,我就突然什么都记起来了呢。” 泰和见他似乎是下定了决心,不由叹息了一声,说道:“既然敏学兄心意已决,泰和也不便再说劝言,只望敏学兄若有何困难,定要说与我等,泰和虽人微言轻,也能略尽些许绵薄之力。” “对!”乐生附和道,“敏学兄,你有何困难一定要告诉乐生,乐生一定帮你!” 宜年又是轻哼一声,谢敏学没理他,笑道:“那真是不好意思,请问你们现在就能帮我一个忙吗?” 泰和点头道:“敏学兄请说。” 谢敏学道:“希望你们能多告诉我一些我从前的事情,越详细越好。”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章 馄饨 谢敏学从福满楼出来的时候已经接近晌午,附近的酒楼里飘出好闻的香气,他却没什么品尝美食的心情。 从泰和三人那里,谢敏学知道了很多有关于过去的那个谢敏学的事情。 泰和三人都是城南靖安私塾的学生,靖安私塾是由县里的大财主黄家出资建立的私塾,也是整个县城里师资力量最为雄厚的一家私塾,而谢敏学的父亲谢同就曾在此教书近二十年。 谢敏学三岁启蒙,便跟着父亲进了私塾,六岁熟读四书五经,七岁已能作诗填词,此后直到八岁,一直被靖安私塾里的学生和先生们誉为“神童”,可见谢敏学的聪颖程度。 谢敏学八岁时,谢同故去,他便没有再上过私塾。一年后,其兄长谢敏瑜也去参了军,只留下九岁的谢敏学日日奔波于福山县与旺坪村之间,只为实现自己状元及第的梦想。 为了能看到免费的书籍,谢敏学在书肆里找到个抄书和打杂的活计,而赚来的钱则支撑自己的生活费用。谢敏学与泰和三人早就相识,但之前并不熟悉,直到他在书肆里打杂,有一次帮乐生解了个难题,自此后便与三人相熟,偶尔为他们答疑解惑,又因大了他们一岁,便被称为“敏学兄”,而谢敏学自己则直接称呼他们名字。 直到去年年底,谢敏学才凑足了科考的费用,原本已经向三人告辞,要于今年开春便动身去往考州试的地方,没想到竟突然一病不起,醒过来就变成了现在的谢敏学。 和几人谈过话后,谢敏学心中就止不住地生出几个疑问。 第一,既然过去的谢敏学每天能往返于福山县与旺坪村之间,也就是说一天至少要步行四个小时左右,就算吃的不算太好,但似乎也没怎么饿到,按理说身体素质应该不算差,怎么会因为一场小小病痛就一命呜呼了? 第二,谢敏学连乐生三人都做了辞别,告诉他们自己今年要动身的事情,而福婶这样一位对他掏心掏肺的长辈,他却没有透露一丝一毫的消息,怎么想都不太符合情理。 第三,谢敏学凑够了科考的费用,那么他的钱都去了哪里?那个家徒四壁的破房子根本是一览无遗,想要藏钱也没得藏,这些钱是出了什么意外,还是被谢敏学藏到了一个更为隐蔽的地方? 想了半天没什么头绪,谢敏学摇摇头,甩开这些思绪,开始向附近的路人打听孟娘子的馄饨摊子在哪儿。 福山县的街道非常有意思,摊贩和铺面是不会出现在同一条街道上的,而这位孟娘子的馄饨摊子与谢敏学此处所在的街道隔了两条街,怕明叔久等,谢敏学不由加快了步伐。 他一路疾走,正拐过一条胡同的时候,不知从哪突然迎面扑过来一只黑猫,那黑猫动作迅捷,在碰到他之前就迅速拐了个弯,跳到了一旁的房檐上,而谢敏学自己则惊了一跳,脚下不由连退几步,却听前面“咣当”一声响,一只花盆正砸在他面前,他若没有后退,这花盆恐怕就正正好砸在他脑袋上了。 谢敏学下意识地抬头一瞧,便见旁边的二层小楼上不见一丝人影,这花盆恐怕只是不小心掉下来的。 他转头看向房檐上的那只猫,不由笑了笑,低声道了句“谢谢”。 那黑猫瞪着一双碧绿的眼瞳,像是一尊完美的雕塑,蹲坐在房檐上一眨不眨地看着谢敏学。 谢敏学经历了两次生死,现下再面对这些意外时便已淡定了许多,他再次朝黑猫笑了笑,便抬脚离开了此处。 明叔已经等在了馄饨摊子上,远远地见到谢敏学便憨厚地笑出一口白牙,朝他招了招手。 谢敏学紧走几步,在明叔对面的凳子上坐下,说道:“抱歉,让明叔久等了。” 明叔摆了摆手,道:“和你明叔还说这种话!饿坏了吧,孟家大嫂的兔肉馄饨可是一绝,好容易进一趟城,明叔请你吃大碗的兔肉馄饨!” 谢敏学本来也没在意吃什么,他一向不怎么挑食,但这兔肉却是从小就不吃的,于是摇头道:“我不吃兔肉,明叔你自己点一碗吃吧,我还不饿。” 明叔顿时便板起了脸来,粗声道:“怎么能不饿,这都大晌午了,不吃兔肉就来碗三鲜的。”说罢也不等谢敏学再推辞,转头朝老板娘喊道,“孟家大嫂,这儿来碗兔肉和三鲜的,要大碗,兔肉的多放辣子啊!” “好嘞!”老板娘头也没回,爽快地答了一句便继续忙活。 谢敏学转头看了看,这不大的摊子生意倒是极好,旁边的桌子都坐满了人,有的还是拼桌,大部分人都点了碗馄饨,少部分则只要了大饼子,就着热水吃喝着。 谢敏学接过明叔递来的筷子,随意地问道:“明叔每个月都要来县城送米粮吗?” 明叔低头喝了口水,答道:“大川在县城里吃住都要花钱,反正家里米粮都是现成的,每个月给他送点,能省下不少花销哩。” 谢敏学笑道:“明叔和福婶这么为儿女着想,他们一定都很孝顺。” 明叔道:“咳,孝顺啥,大川在县城里成了家,年节才能回趟村,大妞二妞也早就嫁到了外地,两三年能回来一趟就不错了,谷子这娃从小就皮实,上树下河的没个消停,我和他娘就寻摸着,等他再大点,就送他到刘木匠那学点本事,以后也好有个正经营生,我和他娘到了地下也能安生了。” 谢敏学正要再说点什么,老板娘已经端了两个大海碗过来,分别放到谢敏学和明叔跟前,又转身去忙活了。 谢敏学看着眼前红彤彤的一大碗,无奈地苦笑了一下,将这碗递给明叔,又将明叔面前那碗看着还算正常的馄饨换到自己面前,拿起勺子尝了一口,敛下眸子,微笑道:“味道很好。”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章 黑猫 自从那日跟着明叔进了一趟县城,此后两天,谢敏学都独自一人来往于福山县和旺坪村之间,希望能找点赚钱的路子。 曾经的谢敏学靠着给书肆抄书,打杂来赚钱,现在的谢敏学是做不了的,他连那些书本都分不清哪个是哪个,别说抄书,连打杂都嫌碍事。 但他总不能一直吃福婶家的,而自己又家徒四壁,他几乎是掘地三尺,都没有找到之前的谢敏学藏起来的银钱,无奈之下只得放弃了这个不劳而获的想法。 这两天,他原本找了个给饭馆做店小二的活计,却做了不到半日,就因为打砸了两个碗盘,被掌柜的撵了出来,连那半日的工钱也没给他。 谢敏学捂了捂咕噜作响的肚子,蹲坐在桥边出神,难道他要沦落到去街边讨饭吗? 不,这古代总该有点自己能做的事 “喵~” 一声轻飘飘的猫叫声从旁边传来,谢敏学转头一看,便见一只黑猫蹲坐在桥梁上,一双碧油油的猫瞳正专注地看着自己。 谢敏学不由朝它笑了笑,这只似乎正是前两日救了自己一命的那只黑猫,自己和它还挺有缘分。 谢敏学从胸口掏出一个布包,里面是福婶给自己带的两个饼子,他掰下一点送到黑猫嘴边,轻声道:“你吃这个吗?” 黑猫低头看了看他手上的饼子,再抬头看了看他,没动。 “不吃吗?”谢敏学将手收回来,吃掉那块儿饼子,现下正是晌午,也到了他吃饭的时候,谢敏学咬着饼子继续出神,却听黑猫再次“喵”了一声。 他转头看向黑猫,却见它正盯着自己手上的饼子,他愣了愣,试探性地再次掰了一块儿递到它嘴边,这次黑猫动了,它就着谢敏学的手,一口一口矜持地吃掉饼子,再次看向谢敏学。 谢敏学不禁失笑,不知为何,总有种这只猫在拿自己试毒的错觉,摇了摇头暗笑自己荒谬的想法,继续将那只饼子掰开送到黑猫嘴边。 黑猫吃东西的速度很快,却十分优雅,吃完了一只饼子,还不忘用爪子擦了擦脸,像是受过良好教养的贵族,矜持而又淡定。 谢敏学也快速地吃掉另一个饼子,拿起腰间的水囊喝了几口,看着黑猫犹豫了一下,便将水倒在手心上伸到黑猫面前。 黑猫这次连看都没看,直接转身往桥梁另一边走去。 谢敏学也没在意,将手上的水倒掉,又将水囊扣好放回腰间,便准备起身再去找找工作,却听一声比刚才要洪亮几分的“喵”声再次传来。 谢敏学看向黑猫,只见它走在桥梁上,正回头看着自己,见自己注意到了它,便回头朝前走去,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回头,这次却没有叫,只拿着那双碧油油的猫瞳盯着他看。 谢敏学是听说过狗会带路,却没想到今天能看到猫给自己带路,这只猫是要自己跟上的意思吧? 谢敏学迟疑着走了两步,黑猫见他跟了上来,便也转回头继续走路。 这只黑猫似乎很聪明?它要带自己去哪儿?它是被人为地训练成这样的?也许它是要带自己去见它的主人? 谢敏学跟在黑猫身后一路走街串巷,一开始还有些担心自己跟不上黑猫,毕竟许多猫咪都是喜欢走一些人类走不了的捷径的,但这只黑猫却十分聪明,一直挑那些谢敏学可以经过的路径去走,而且一次都没有再回过头,似乎笃定了谢敏学会跟上来一样。 谢敏学跟着它走了有半个时辰左右,开始渐渐怀疑起自己的行为,他这样跟着一只猫在大街上瞎走,根本是在浪费时间吧?也许黑猫并没有要自己跟上的意思?或者因为自己分给它一只饼,它想拿老鼠当回礼? 如果是重生前的谢敏学,他是绝对不会跟着一只猫走街串巷的,但多了这些神奇的经历,现在的他反而对许多事都抱起了好奇的态度。他不需要再去在乎别人对自己的看法,也放下了许多过去的执念,现在的他只要好好活着,就算的上是对得起过去的那个谢敏学了吧。 正当他止不住地开始胡思乱想的时候,黑猫突然停下了步子,转身看向谢敏学。 谢敏学怔了一下,仔细看了看黑猫带着自己来的地方,这似乎是某处人家的后墙,一扇红漆小门紧紧地关闭着,门上的红漆斑斑驳驳,已经明显有些破败,谢敏学不确定院子里面是不是住着人。 黑猫看了谢敏学一会儿,便调转身子,轻盈地跳到后墙上,又一个纵身进了院子。 谢敏学止不住地苦笑,看来今天又浪费了一个小时。不管黑猫是什么意思,他都不可能像它一样翻墙进去,里面没人还好,有人的话,他可没法跟人家说自己是被一只猫领进去的。 他正要走,那红漆小门便突然发出一阵“吱吱嘎嘎”令人牙酸的声音,缓慢地在他面前向两边敞开。 谢敏学顿住脚步,往前走了走,疑惑地看了看小门里面,迟疑着问道:“请问,有人吗?” “公子,里边请。”一个细细的女声从小门里传来,只见一个扎着双丫髻的小姑娘从门后的阴影走近,低着头向他行礼,待她抬起头来,谢敏学才看清这小姑娘大约十四五岁,居然生得极为好看,一双清凌凌的大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发出无声的邀请。 谢敏学尴尬地笑了笑,说道:“不好意思,我刚才看到一只黑猫跳进去了,不知是不是贵府的猫?” 小姑娘仍旧直勾勾地看着他,细声细气地答道:“那是主子的猫,主子请公子进府吃一杯茶。” 谢敏学皱了皱眉,不知为何,只觉得这小姑娘怪怪的,便拒绝道:“喝茶就不必了,我只是觉得与那只猫挺有缘的,它既然回了家,我这就走了,替我向你家主子问声好吧。” “公子印堂发黑,即将大难临头,还是进来吃杯茶吧。”小姑娘却不为所动,继续细声细气地说道。 谢敏学的眉头皱得更紧,这小姑娘果然怪异得很,他直接摇了摇头,转身便走,心下暗叹自己不该随便跟着黑猫来到这奇奇怪怪的地方。 他走出几步,忍不住再回头看了看,只见那小姑娘还是面无表情,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瞧,那眼神实在奇怪至极,谢敏学只看了一眼便又迅速转回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章 工作 下午的时候,谢敏学总算在城北一家棺材铺找到了打杂兼职卖货的活计。包吃不包住,每个月半吊钱,比店小二的月钱还多了近两倍,真是意外之喜。 老板是个看起来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让谢敏学叫他“厉叔”,性格沉默寡言,能不说话就绝对不会多说一个字,手上扎纸的功夫却十分娴熟,只管在后院里埋头苦干,几乎不管前面的生意。 刚刚上任就被独自留在前面卖货的谢敏学有些无奈,他虽然记住了这些货品的价格,却根本不熟悉用途,就算客人来了恐怕也介绍不出什么。 这家店面不大,位置也较为偏僻,日头还没西斜,屋子里便已经开始昏暗起来。 谢敏学闲了一个下午都不见什么客人,开始深切地怀疑起老板到了月底的时候能不能给自己开出那么高的工资了。他正看着一只纸人出神,门外突然传来一阵略显拖沓的脚步声,谢敏学顿时来了精神,摆出笑脸朝外面看去。 等他笑脸都摆僵了,门口却不见丝毫人影,谢敏学几步走到门口往外面一看,只见一个穿着黑布小袄的男人低着头缩着肩,站在几步开外不知在犹豫什么。 那黑布小袄脏兮兮的说是灰布小袄还更恰当一些,而且现下已经开了春,还穿着棉袄的人已经没有几个,这男人还顶着一头乱糟糟,油乎乎的头发,着实让人升不起好感。 但毕竟来者是客,也许人家家中刚有人辞世,心中悲痛,便没顾得上其他呢。这么想着,谢敏学便朝他说道:“这位客人,请问是要办白事吗?” “办白事”这个词还是他刚刚从老板那里学来的,自以为说的不错,但谢敏学毕竟是头一回干这种事,并不知道问人家这种问题,实在是件冒犯人的事。也许人家只是来买些香烛来祭奠先人,这么开口便问是不是要“办白事”,倒像是诅咒对方家里死了人一样,是十分令客人忌讳的一件事。 好在这穿着黑袄的男人并没有注意到他的用词,反倒是因为他的声音吓了一跳,迅速抬起头来瞟了他一眼,便再次地下了头去,犹犹豫豫地低声道:“做做法事吗?” 谢敏学一愣,随即便摇头道:“不好意思,我们这是棺材铺子,只卖棺材和纸货。” 他刚这么说完,里间的帘子便掀了开来,厉叔边从里面走出来边道:“一场法事二两银子。” “这这么贵!”黑袄男人迅速地抬起头来惊呼了一声,然后又用那双小眼睛在两人之间来回扫了扫,似乎在权衡谁的话更可信一些。 “厉叔?”谢敏学满面疑惑地看向他,便见厉叔递给他几个铜板,说道:“去买几个包子回来,要素馅的。” 谢敏学接过铜板,没再多问什么,直接出了门。 其实这时候也就刚刚下午四点左右,吃晚饭还有点早,但是谢敏学想,厉叔大概是想支开他的。 包子铺离棺材铺有点远,毕竟常人都不会喜欢棺材铺这么个晦气的地方,尤其是卖吃食的,就更要避开了。 谢敏学拎着包子回来的时候,那个男人已经走了。厉叔没留他一起吃饭,给了他两个包子,便让他回家去了。 谢敏学出城门的时候,日头已经开始渐渐西斜,前两天这个时候,他都已经到了家,但今天找到了工作,着实也是件高兴的事,晚点回家不算什么,以后恐怕每天都要比今天晚。 虽然已经开了春,到了晚上的时候还是有些冷的。谢敏学穿的不厚,怀里原本热乎乎的两个包子也渐渐凉了下来,他不由紧了紧领子,加快了步伐。 从福山县到旺坪村这段路有近三分之一的路程是官道,到了一个林子口便分了岔,一边是通往另一个县城的官道,另一边则是通往旺坪村和其他几个村子的小道。 以往走这条小道,谢敏学也没觉得怎样,毕竟每天进城出城的人很多,整个福山县的米粮果蔬都是要靠附近村庄的农人运送到城里的,因此直到天黑前,这条小路上都是来来往往的人们。 但今天也不知怎的,谢敏学刚刚拐上小道,就渐渐发现前后都已没有了其他赶路的人,只剩下自己走在这荒僻的树林子里,耳边连声鸟叫虫鸣都听不到,天上地下好像只剩下自己的脚步声和喘息声,无端端生出几分阴森森的恐怖感。 谢敏学的胆子并不小,但走在这种林子里,总归不是件令人心生愉悦的事情,好在他提前问过明叔,知道这林子里是没有野狼的,倒是不用担心安全问题。 他走得太快,体力比以往消耗得更加快速,呼吸渐渐变得急促起来,他正想停下来好好喘口气,不经意地往远处一瞧,却见一个大高个正从对面慢慢地走过来。那人一身青灰色的短衫,低着头,步伐稳健,逐渐向谢敏学靠近。 若是往常,谢敏学见到这么个人并不会多想,但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林子里,前后都不见其他路人,突然迎面走过来这么个高大的男人,他想不注意到对方都难。 紧接着,谢敏学便皱了皱眉,现下正是日落的时候,此时进城本就不太合常理,对方看似普通,一身气势却不像个农家汉子,他心里便渐渐升起了几分警惕。 两人逐渐靠近,谢敏学注意到他一直没有抬起过头,只顾着埋头赶路,步伐却不紧不慢,那人逐渐走到谢敏学身旁,令他身上的肌肉都不由紧了紧,但那人什么也没做,像个普通的路人,与谢敏学擦身而过,向小路的另一边走去了。 谢敏学转头看了看他的背影,不由心下暗笑自己多心,他这一身破衣服里可是一分钱都没有,只揣了两个凉透了的包子,就是来个土匪也不屑于抢他的,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一路无事地回了家,天色也已经黑透。谢敏学草草吃了两个包子,简单洗漱了一下,便掏出一只从厉叔那里借来的蜡烛点燃,看着昏黄的烛火照亮这个不大的小屋,不由露出一个微笑。 谢敏学一直都不太适应到了晚上就两眼一抹黑,什么也看不清的状况,晚上起夜想要出去上个厕所都怕撞到门上。自从来了这里,他才彻底知道古代的黑夜和现代的黑夜有多么不同,这里可真的算是“伸手不见五指”,现在有了一只蜡烛,才算是多了点安心。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章 法事 谢敏学脱了外衣,躺到炕上,将蜡烛吹灭放到一边,打算起夜的时候再用上,门外却突然响起一阵“叩叩叩”的敲门声。 这声音极轻且慢,谢敏学一开始没有多想,只以为是福婶或明叔,只是此时天色已晚,一般来说,福婶一家是不会在这个时间来找他的,是有什么急事吗? 这么想着,谢敏学连蜡烛都来不及重新点上,急忙下了地,摸索着跑过去开门。 出乎意料的是,门外没有福婶或明叔,不仅没有他们,昏暗的月色下,门外一个人影都瞧不见,只有冷风一阵阵地灌进门来,教谢敏学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 他皱着眉转回身去炕上拿了蜡烛点燃,小心翼翼地护着火苗到门外重新看了看,还是不见任何人影。这附近本就没有其他住户,他又是住在土坡上,周围空旷得很,躲都没地方可躲,但他也确实听到了有人敲门,又是幻听吗? 满心疑虑地关上门,躺回炕上,谢敏学等了半晌,也没有等到门再被敲响,便再次吹熄了蜡烛,却不想火苗刚刚熄灭,门外便又传来“叩叩叩”的敲门声。 谢敏学终于感觉有些不对了,他紧了紧手上的蜡烛,没有动作,只沉声问道:“外面是谁?” “叩c叩c叩” 外面的人像是用敲门声回答他一样,仍旧没有说话。 “你不说话,我不会再开门的。”谢敏学接着说了一句。 外面的人还是不说话,等了半晌,连敲门声也听不见了。 谢敏学躺在炕上猜测外面究竟是谁,或者说是什么东西,半晌没有头绪,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起来,谢敏学在屋子的前前后后都好好看了一遍,没发现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便也只能带着一肚子的疑问去县城上班了。 棺材铺子开门很晚,谢敏学并不着急,用厉叔昨天提前给他的银钱在早点摊子上吃了两根油条碗粥,才带着打包的两个饼子去了棺材铺。 厉叔早就在后院开始忙活起来了,谢敏学打了招呼,将饼子递给厉叔。厉叔一边接过饼子,一边对他说道:“我一会儿出去做法事,你留在铺子里看店。” 谢敏学点头应了,忍不住问道:“厉叔,这世上真的有鬼吗?” 厉叔抬起头来看他,道:“你以为我要去坑蒙拐骗?” 谢敏学忙辩解道:“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看厉叔似乎对这方面有不少研究,而我又比较好奇,所以才想问问。” 厉叔却答非所问地说道:“知道我为何会用你吗?” 谢敏学迟疑着摇了摇头,厉叔接着说道:“因为之前的伙计太喜欢好奇”他说到这里顿了顿,定定地看着谢敏学,用一种森然的语气说道:“然后他就死了。” 谢敏学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他还以为这位厉叔是个严肃得不得了的长辈,没想到也会有这种恶趣味。 厉叔显然不愿意告诉谢敏学太多有关于鬼怪的事情,谢敏学也不好再自讨没趣,只得讪讪地跑到前面开店门去了。 接下来的一个上午依旧没有什么客人,晌午过后,天色突然暗沉下来,谢敏学正担心是不是要下雨,店里便呼啦啦涌进来五六个客人,直嚷嚷着要买些纸钱和元宝,还问他店里卖不卖符箓。 谢敏学手忙脚乱地给他们找齐了要买的东西,算好了价钱,至于符箓之类的东西,厉叔不在,他是不知道店里有没有的。 这几人明显是认识的,进了店里还在叽叽喳喳地说着话,谢敏学抽空听了一嘴,似乎是在说附近某户蔡姓人家死了人,死者不甘心,变成恶鬼回来报仇的事情。 只听其中一人说道:“这蔡大勇可真不是个东西,他那娘子好歹还是个双身子,这下一尸两命,姓蔡的不仅连个尸首都不肯收,此番还找来个道士,好教她们魂飞魄散,实乃黑了心肝肚肠之人。” 另一人说道:“要说还是那蔡康氏自己命苦,蔡大勇不肯为她收尸便罢了,连她自己生身爹娘都不肯将她安葬了,当真是造孽。” “就是苦了咱们,这无冤无仇的,不过就是做了回邻居,也要受那蔡大勇拖累,我那房子现下便是送人家,都未必有人肯要了。”这人说着还狠狠地叹了口气,拿上纸钱,率先离开了。 其他几人也是纷纷叹气,分别结账离去,谢敏学给最后一人结账的时候拉住他问道:“这位大哥,你们说的是哪家事?这附近闹鬼吗?” 这人约莫二十来岁,却是刚才说那“蔡大勇可真不是个东西”的人,他一脸的愁色,听了谢敏学的问话便答道:“还不是前边朱衣巷尾姓蔡的那家,不知从哪找来个道士做法,原本还好好的,这一做法反而惹得那女鬼狂性大发,他姓蔡的倒是跑得快,只苦了我们这些邻里,今晚还不知能不能闹鬼呢,好歹给她烧些纸钱,好教她明白冤有头债有主,莫要带累咱们这些无辜的旁人。” 正是因为猜测这道士说的就是厉叔,谢敏学才忍不住多嘴一问,这位大哥也是个古道热肠的,当下便给他从头开始细细地说了起来。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章 闹鬼缘由 原来这蔡大勇是家中独子,生性懦弱,长得又丑,家里也不是什么富裕的,因而长到二十八九了,也没说上个媳妇儿。其他的倒也还好,最主要的其实还是他那出了名泼辣的娘亲,这附近就没有不认识这老太太的,今儿个因为你家种的树挡了我的光而骂上门,明儿个又非说卖菜的短了她的斤两而掀了人家的摊子,就这样一个婆婆,哪家愿意将女儿嫁进去受苦的。 这蔡老太太一见儿子这么大把年纪了还娶不上个媳妇儿,自然也是着急,不得已之下只得拿出家里这么些年的积蓄,用三十两银子的代价聘了县里一户康姓人家的女儿。 这媳妇儿几乎可以说是买来的,蔡老太太自然是哪儿哪儿都看不顺眼,每天可着劲地找茬,只苦了这蔡康氏,原本在家里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嫁进夫家更是如进了油锅,每一天都是煎熬。 如此这般过了五年,蔡康氏好容易怀上一个孩子,这孩子好歹也算是蔡老太千盼万盼来的,自然也希望她能平安生下来,打那以后倒是少了打骂,但每日里仍是要做饭洗衣,没个消停的时候。 蔡康氏怀孕七个月的时候,那肚子便异常地大了,她本就瘦得只剩一把皮包骨,这般顶着个大肚子,远远望去便像是杆子上架了个硕大的西瓜,骇人得很。 而更为怪异的是,自打她怀了这胎,蔡家便开始频频发生各种意外。先是蔡老太在平地上莫名摔了一跤,居然就摔成了半个残废,接着是蔡大勇的仵作老爹因为手脚不干净被县衙革了职,而蔡大勇原本是他老爹手下的学徒,这一下没了自家老爹在一旁帮忙遮掩,也彻底暴露了他没什么本事的事实,没几天也同样被县衙撵了出来。 整个蔡家便就此失了经济来源,也是从此刻开始,蔡老太怀疑起蔡家的厄运都是由这蔡康氏怀的孩子所带来的,原本满心的喜爱和期待也变成了厌恶和疑心。 蔡老太让蔡大勇偷偷去请了算命的李瞎子来算一算这蔡康氏怀的孩子究竟是个什么来头,李瞎子要了蔡大勇夫妻俩的生辰八字,掐指这么一算,便大惊失色地告诉蔡老太,这孩子乃是蔡康氏前世的姘夫,今生来找蔡康氏再续前缘的,自然要将蔡康氏的夫家给搅个天翻地覆。 蔡老太听得怒火中烧,当下便要蔡大勇去找那蔡康氏算账,蔡康氏又哪里肯认,一听蔡老太要她打掉这腹中骨肉,吓得她连夜跑回了娘家,却不想娘家早已当她是泼出去的水,亦不喜她再回去白吃白喝,居然又将她送回了蔡家。 蔡家老太见她兄长将她送来,执意不肯再要她,还扬言要康家退回那三十两彩礼钱,康家自然也不肯,两厢争执之下,蔡康氏不慎跌倒在地,这蔡康氏本就体虚,此番折腾便要早产,躺倒在地直呼“救命”,然而蔡家和康家居然还在为了那三十两银子争执不休,谁都没工夫去找稳婆。 待到两家总算吵累了,回过神来,才发现蔡康氏早已断了呼吸,而孩子也憋死在了腹中,就此一尸两命。 更为过分的是,这蔡康氏死了也不得消停,蔡家与康家谁都不肯为她收尸,蔡老太还连声责怪康家人将她带回来死在蔡家,污了蔡家的地界,康家却说蔡康氏早已嫁入蔡家,生死都已与康家无关,干脆甩了袖子走人。 原本这蔡家用一个草席子裹了蔡康氏,将她埋到城外也就算了,蔡老太却怎么想都不甘心,硬要蔡大勇将她背到康家去,要用这尸身换回那三十两银子,而康家干脆闭门谢客,任蔡大勇将蔡康氏的尸身晾在门外。 那尸身本就骇人,还在太阳暴晒之下发出阵阵恶臭,附近的邻里哪里受得了,干脆跑去报了官,县衙来了两位捕快,要两家协商解决,但俗话说得好,清官难断家务事,蔡家与康家虽说行径恶劣,却也没犯了哪门子刑法,只能好言相劝,希望两家和解,尽快安葬了蔡康氏。 然而蔡家与康家实在难缠,谁都不想放弃那三十两银子,说到最后,干脆先糊弄走两位官差,蔡大勇将蔡康氏的尸身背走,到了晚上又偷偷放回康家门口,康家人第二天早上打开门来吓了一跳,怒火中烧地将尸身背回蔡家,扔回到蔡家门口。 两家就这样彻底杠上了,端看哪一家先在这场较量中认输。而那尸身也在这样来回的奔波中越发腐坏,散发出阵阵难忍的恶臭。 直到蔡康氏的头七那天晚上,蔡大勇又将蔡康氏放到康家门口便回家睡觉,而康家人第二天早上起来,却没有再看到蔡康氏的尸身。 一开始,康家人还欢喜地以为蔡家人这是认了输,将蔡康氏拉走掩埋了,却不想当天晚上,康家便开始闹了鬼。先是家里的孩子哭闹不止,院子里也是鸡鸣狗吠好不热闹,接着便有人看到蔡康氏那个麻杆上挂了个大西瓜一样的尸身扭曲着走过,吓得一家人整晚都没有睡着觉。 第二天,闹鬼的又换成了蔡家,蔡老太本就瘫痪在床,闹鬼的时候,蔡大勇两父子倒是跑得飞快,只留下蔡老太自己跑不掉又躲不开,待到第二天,蔡大勇父子壮着胆子回去的时候,发现蔡老太瞪着一双大眼,口吐白沫,僵硬地瘫在床上,早已死去多时。 蔡大勇这才害怕地跑去请了大师来做法,据说那大师做法要二两银子,若是蔡老太还活着,说不得这二两银子便要找上康家来平摊了,但蔡大勇自己不敢与康家叫板,也只得窝窝囊囊地认了。 却说今日那位大师做法,跳了半天大神,原本还好好的,不知怎的,突然开始狂风大作,附近的邻居都听到了蔡康氏狠厉的叫声,最后只听那蔡康氏恶狠狠地留下一句话来:“我定叫你们所有人都不得好死!”接着便再无声息。 邻居们都惊得纷纷跑出家门查看,早两日,蔡家闹鬼的时候,这些邻居就已经怨声载道,但当时虽然害怕,却毕竟觉得冤有头债有主,蔡康氏应当不会向他们这些无辜之人下手,此番蔡大勇请了大师做法,却教他们都听到了那女鬼的惨叫,这“所有人”不会将他们也包括在了里面吧? 几人一番合计,总觉得这事着实令人放心不下,蔡大勇父子已得了那大师的指点,暂时躲了出去,蔡康氏若寻不到他们报仇,说不得便要祸害到附近的邻里身上,大家便都纷纷来买些纸货祭奠蔡康氏,有亲戚可以投奔的也都离了家,打算暂时不回家去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章 鬼打墙? 蔡康氏的死因实在令人唏嘘。在谢敏学看来,不管这世上有没有鬼,那个什么李瞎子的胡话,想一想也知道好没道理。倘若蔡康氏怀的这胎当真是她上辈子的情人,那这情人便是有点脑子,也不可能托生到蔡康氏的肚子里去,否则生出来之后要怎么和蔡康氏“再续前缘”? 说到底,都是蔡家和康家联手酿下的悲剧,连蔡康氏死后,都让她不得安生,任尸身那般被人糟蹋,也难怪她要回来复仇了。 谢敏学不想干涉别人的家事,但心中隐隐地,还是不赞同厉叔去赚这种人的钱财的。不过他也深知自己只是个伙计,没什么立场去阻止厉叔,厉叔总归有自己的一套行事准则。 这一个下午,天色都是暗沉沉c灰蒙蒙的,谢敏学抽空去了趟后面院子里,将晾晒的纸人搬回屋,又整理了一下货架,等到天色擦黑的时候,也不见厉叔回来,只好自己关了店门。 他拿着一盏从店里翻出来的红灯笼站在门外犹豫了一下,便往之前向那位大哥打听到的“朱衣巷”走去。 朱衣巷里住户很多,但不知是不是因为蔡家出了那档子事,每家每户都是紧闭门窗,不见一丝人影,谢敏学不确定他们是不是都躲了出去。 这条巷子很长,好在蔡家住在巷尾,只要一路走到头,便能找到他家。谢敏学提着灯笼走了有一盏茶的时间,就见到厉叔正低着头坐在巷尾一户人家门外,而他身后的大门上则贴着好几张显眼的黄符,想必这便是蔡家了。 厉叔一抬眼就瞧见了他,眉头瞬间就皱了起来,说道:“你来这做什么?” 谢敏学举了举手上的红灯笼,露出一个略显尴尬的笑容,说道:“我来是想问问,这灯笼我能不能用?” 这借口实在蹩脚极了,厉叔理都没理,沉声道:“回家去。” 谢敏学敛去了笑容,往前走了几步说道:“厉叔,我真的很想知道鬼怪的事情,这对我来说很重要!” 厉叔道:“做我们这行,好奇心是最不必要的东西。” “不是因为好奇心。”谢敏学摇头,郑重地说道,“是因为他们改变了我的人生。” 厉叔神色莫名地看向他,好一会儿没有说话,就在谢敏学以为他的态度软化了一些的时候,厉叔开口道:“回家去。” 谢敏学抿了抿唇,无奈地叹了口气,拎着灯笼转身要走,却突然就顿在了原地。 他又出现幻觉了,或者说他又见鬼了。 谢敏学早就发现,似乎自从穿越来了之后,看见幻觉的频率就大大地降低了许多,后来他又发现这些幻觉并不是幻觉,而是某些别人看不到的鬼怪,但这又无法解释他所看到的那些单线条究竟是个什么东西,难道这些线条也是鬼怪的某种形态吗? 而现在,出现在他面前的便是那种奇异的线条,一条长长的银色的丝线突兀地出现在半空中,向前方延展,直到前面的拐角失去了踪影。 谢敏学这时候才发现,天色不知何时竟已黑透,整片天空雾蒙蒙的看不到一点星光和月色,因而那条散发着银色的丝线才会在黑暗中那般显眼。 谢敏学没有犹豫多久,便抬脚沿着那条银线往前走去,他总要彻底弄明白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这些事。 他专注地看着那条银线,它并非静止不动,而是像水流一般有一个上下浮动的频率,但那浮动极轻也极慢,看久了甚至会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他一步一步沿着那条银线走到拐角,然后转身往前一看,顿时便愣在了原地。 那是厉叔,他依旧坐在那扇贴了符纸的大门口,低着头,似乎正在思考着什么。 谢敏学往前疾走几步,待确定那确实是厉叔,而不是某个与厉叔相似的人后,不由得便露出了一个苦笑。 厉叔听到他的脚步声,抬起头来,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渐渐便皱起了眉头,居然与刚才第一次见到他时的那个神情一模一样。 谢敏学还在思考这是怎么回事,厉叔已经开口道:“你来做什么?” 谢敏学疑惑地看了看他,这句话也与刚才一模一样,厉叔的神色像是第一次见到他一样,谢敏学问道:“厉叔,你不记得刚才见过我吗?” 厉叔还是皱着眉,说道:“今天早上?” 他果然不记得了。 谢敏学只觉得眼前的一幕颇有些荒谬,他转身向后看去,那条银色的丝线仍旧漂浮在那里,好似没有挪动过地方,是这个线条的问题? 他尝试着重新往前走去,然后在拐过那条拐角之后,再次看到低着头的厉叔时,便连一丝苦笑都挤不出来了。 谢敏学深吸口气,走向厉叔,在他开口前说道:“厉叔,我好像走不出去了。” 厉叔皱着眉,说道:“你来这做什么?” 谢敏学见了他三回,这句话简直像是他为数不多的游戏经验里遇到的那些npc们被设定好的台词一样听了三回,原本还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句话,第三次听来却有了些毛骨悚然的感觉。 他现在不确定眼前的一切是不是真的,甚至连厉叔,他也无法确定是不是真正的厉叔,但他没有别的办法,他对鬼怪一无所知,总要将能试的办法都试一遍再说。 于是他说道:“厉叔,一刻钟之内,这是我第三回见到你了,但是你好像不记得我们刚刚见过面,我每回走过那个拐角,就会重新见到你和这扇门,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厉叔脸色凝重地站起身,看着他说道:“你遇到鬼打墙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0章 来这做什么 鬼打墙? 谢敏学这才想起,自己曾经在谋篇科学杂志上看到过有关于鬼打墙的言论,他的记性不错,还能大概想得起其中的内容。 上面说,鬼打墙其实并不是什么诡异的现象,而是人在夜晚或郊外行走时,自我感知模糊的一种现象。意思是说,人的两条腿的长度和力量有所差别,这样迈出的步子也会有所差别,当这个人弱化了能够修正这种差别的眼睛的能力时,就会开始不知不觉地在某个范围内绕圈子,而他自己却以为是在走一条直线,因而产生了鬼打墙的错觉。 但他现在的情况却不是那种科学杂志上能够解释的现象,现在是夜晚不错,但他前后都只有那一条出路,这不是荒郊野外,他想走个圈子都走不出来,所以厉叔口中的“鬼打墙”与他知道的并不是一回事? 谢敏学说道:“我不知道是不是鬼打墙,但是鬼打墙会让厉叔你每次都不记得见过我吗?” 厉叔沉吟半晌,看向那个拐角说道:“我同你一起走一遍。” 谢敏学也正是这么想的,他跟在厉叔身后再次向拐角走去,眼角却总是不由自主地去注意那条飘在半空中的银线,也许是下意识的动作,他会尽量不让自己去碰触到那条银线,而厉叔却看不到,十分自如地走在银线中间,与之重叠到一起,那银线便像是将他穿了个对穿,教谢敏学看得有些纠结。 他俩很快便走到了拐角,谢敏学开始全神贯注地盯着厉叔,看着他比自己早了一步拐过拐角,而当他自己也跟着拐过去的时候,眼前的厉叔突然不见了身影,他猛地抬头往前一看,便又见到了那个坐在门口的厉叔。 厉叔离开他的视线绝对不超过一秒,如此看来,同一个空间里是不会出现两个厉叔的,这么一想倒也正常,倘若这个厉叔能够跟着他过来见到第二个厉叔,那么是不是说,他多走个几回就会出现第三个c第四个厉叔,到时候别说鬼打墙,光是这么些个厉叔就能将他逼疯了。 谢敏学叹了口气,走回到厉叔跟前,看向他身后的那扇门。 下一刻,厉叔便看向他说出那句台词:“你来这做什么?” 就是这句话。 谢敏学一开始并没有太过在意这句话,这话实在太过普通,平常了,但他现在面对的这种状况,总归是有个缘由的。 最大的可能性便是这蔡康氏想要借由困住他来达到某种目的,要么是让他死,要么是需要他的帮助。 但这鬼打墙到目前为止都没有什么伤害到他的行为,而厉叔每一次都会说出相同的一句话,这句话会不会就是蔡康氏借由厉叔的口,想要向谢敏学传达的某些东西? 你来这做什么? 对谢敏学来说,蔡康氏的冤屈虽然令他感到愤怒,但这毕竟与他无关,谢敏学天生就不是个喜欢多管闲事的性子,自然不可能无缘无故为蔡康氏出头,他来到这里,多半还是为了他自己,为了多了解到一些鬼怪的事情,好弄清楚自己为什么会突然看到这些,又为什么会得到一种死不掉的能力。 他是为了自己而来,而他自己身上的事都与鬼怪有关,现在这里唯一的鬼怪可能就在厉叔身后的门里面。 谢敏学说道:“我要进去。” 厉叔站起身来,挡在他面前,沉声道:“回家去,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谢敏学摇头道:“厉叔,我必须进去,我遇到鬼打墙了,也许蔡康氏需要我的帮助,否则我永远也走不出去。” 厉叔的脸色很不好看,说道:“你说什么胡话,蔡康氏才死多久,哪有能力给你施法!” 谢敏学一怔,问道:“不是所有的鬼都能迷惑人吗?” “当然不是!”厉叔没好气道,“刚死的鬼根本没什么道行,蔡康氏含冤而死,虽然凶厉,也就是比寻常的新鬼强上几分,哪有鬼打墙的能力。” 谢敏学忖道:“即便不是蔡康氏做的,也应该与她有关,我要进去。” “不行。”厉叔斩钉截铁地拒绝。 谢敏学有些不解,问道:“既然你说蔡康氏没什么能耐,我就是进去了也应当没有危险,厉叔你为何不让我进去?” “我是说她没有施法的能力,没说她没有对付你的能耐。”厉叔说道。 “可我现在只有这一个办法,否则这鬼打墙不知会困我到什么时候。”谢敏学也很坚持。 厉叔想了想,道:“那我便陪你一起走一遍。” 谢敏学不由失笑:“这个法子咱们刚刚才用过,没用的,厉叔你每一次都会回到原点,然后忘记刚才发生的事情。” 他不愿再与厉叔纠缠,说完便上前几步,趁着厉叔没反应过来,迅速地绕过他推开那扇贴满了黄符的大门,大门发出“吱吱呀呀”的呻吟声,向两边敞开。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1章 双头婴 厉叔对他的动作猝不及防,转头朝门后看了一眼,顿时便定在了原地,沉声道:“不见了。” 谢敏学也同样看向门后,只见那是一个不算宽敞的院子,院子中央似乎散落了一团什么东西,他提着灯笼走近,便见那是一团极粗的麻绳,断成了十余截长短不一的程度,每一截边缘上还残留着一些散发着恶臭的液体。 厉叔抽出背上的桃木剑,上前几步对他说道:“它破体而出了。” 谢敏学没听明白,问道:“谁?” “那个婴孩。”厉叔沉声道,“我留在此处,便是忧心那没出世的孩子变成白僵。新鬼没什么可怕,魂魄一旦离体,便会惧光c惧声c惧人c惧风,任何东西都有可能对他们造成伤害,有机会修炼有成的鬼实乃少数,怕就怕这鬼无法离体。” “无法离体的话会变成怎样?”谢敏学有些好奇。 厉叔一边注意着周遭的风吹草动,一边答道:“蔡康氏临死之前本就含着一口怨气,魂魄不肯离体,死后又不得安葬,日日遭受阳气侵袭,因缘巧合之下化成了行尸,原本只要将这行尸困住,几日后魂魄受不住,自然便会离体。现下却变成了最糟糕的状况,她腹中的孩儿未及出世,便死于非命,怨气最是凶戾,母体又给他提供了适宜的养尸之地,想不到区区几日,便已练成了僵尸。今日若教他逃了,必要为祸乡里,后患无穷。” 谢敏学正想再问“行尸”与“僵尸”的差别,却见厉叔将手抬起做了个手势,脸色凝重地看向东边的屋子。 蔡家总共只有两间屋,一间在东,一间在西。而东屋似乎就是蔡康氏生前住过的地方,门窗上还依稀可见残留的“喜”字,五六年过去,喜庆的大红色早已褪去,那剩下的暗淡字迹更像是某种除不尽的污垢,望之令人心生不喜。 厉叔提着剑走向那间东屋,他走得不慢,脚步却极轻,看起来是有真功夫在身的,谢敏学怕妨碍到他,干脆站在院子里没动地方。 厉叔走到门前,凝神听了半晌,便伸出手将东屋的门轻轻向两边推开,顿时便有一股浓重的,馊臭的腐尸味儿飘了出来,谢敏学站在几步开外的院子里都有些受不住地连退两步,捂住口鼻望向厉叔。 厉叔却是面不改色地将桃木剑横在身前,双目湛湛地望向黑漆漆的屋内。这门一开,谢敏学刚才还没感觉听到什么动静,此刻却闻一阵诡异的咀嚼声与吞咽声断断续续地从屋子里传出,硬生生教他打了个寒战。 屋里的东西似乎还没有意识到房门已开,依旧在咀嚼吞咽着,只见厉叔从怀里不知掏出一把什么东西迅速往屋里一撒,下一刻屋内便传出一阵非人的嚎叫声,一道身影闪电般从屋里窜出,一把撞在厉叔的桃木剑上,又是一声惨嚎,几个翻滚落到了院子里。 谢敏学提着灯笼迅速退到一旁,在微弱的灯火照映下,这才看清楚那蔡康氏及她肚子里的孩子化成的僵尸是个什么模样。 这东西着实已经说不上是个人样了,蔡康氏枯瘦的四肢不知为何已扭曲得不成样子,以一种诡异的角度向背后弯曲,伏在地上,而她向上凸起的肚子果然像一颗熟透的西瓜一般又圆又大,与邻居大哥描述中所不同的是,这颗西瓜此刻已经爆裂开来,爬出一只头大身子小的婴孩。 这婴孩比他娘亲生得更加恐怖,谢敏学一开始以为他是因为月份不足,因而发育不全,才会显得比例失调,但仔细一看,才发现那婴孩的头居然是个双头,两只比例失调的脑袋紧紧地贴在了一个身子上,那两个脑袋上还生着四只浮肿的大眼泡,远远望去,说不出是更像青蛙还是金鱼 而更为诡异的是,这婴孩的皮肤上满是褶皱,那褶皱上还长了一层细细的白色绒毛,便是老猴子都要比它生得好看一些。 它此刻正坐在蔡康氏破开的肚子上,手上居然还抓着一条鲜血淋漓的肠子,看他两张嘴角边尚留存的血沫,谢敏学不难猜到刚才听到的咀嚼和吞咽声来源于哪里。 一想到此处,谢敏学顿感嘴中一阵酸味儿上涌,差点当场呕吐,他紧握双手,忍了又忍,才没有让自己发出一点声响。 只见这怪物落在地上好一会儿才稳住身形,那坐在肚子上的双头婴似乎才是这具躯体的主导者,但它虽生了四只眼,却连一只都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 它显然想跑,又无法分辨方向,蔡康氏那扭曲的四肢便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在院子里四处乱窜。谢敏学唯恐撞上这怪物,连忙又向后退了几步,却见厉叔几个起落拦在了它的身前,手中桃木剑利落地斩向那坐在肚子上的双头婴。 双头婴虽然看不见,却已能感知到这桃木剑的厉害,两声怪叫从它两张嘴里发出的同时便见它奋力地往半空中一跃,跳开了桃木剑的攻势,然而它和母体间连着的脐带却正好被桃木剑一剑斩开,蔡康氏顿时便像是丧失了动力一般,四肢瘫软,倒在了地上。 而那婴孩原本已跃到半空,只见厉叔迅捷地从怀里又掏出那把不知名的东西再次洒向双头婴,双头婴发出一阵渗人的嚎叫声从半空中跌落,厉叔一个箭步跑上前去,剑身狠狠地将那婴孩的身子穿透,钉在了地上。 谢敏学还没从厉叔这一连串雷厉风行的动作中回过神来,便听厉叔疾声朝他喊道:“灯笼拿过来!” 谢敏学下意识地便拎着灯笼走上前去,只见厉叔从腰间解下水囊,将里面的液体悉数淋在那双头婴身上,又一把将他手中的灯笼夺过,同样扔了过去,那液体想必是高度酒,遇火便燃,渐渐将嚎叫不已的双头婴吞噬在了火光中。 那桃木剑上却不知有什么乾坤,居然遇火而不燃,被厉叔将剑抽回,朝谢敏学说道:“你去厨房多抱些柴火出来,将蔡康氏也一并烧了,好彻底断了后顾之忧。” 谢敏学正要答应,却突然想起什么,顿住了脚步,看向厉叔道:“厉叔,你为何不在一开始便将蔡康氏烧了?” 厉叔似乎怔了一下,问道:“什么?” 谢敏学专注地看着他的神色,道:“你守在此处,说明你知道可能会发生这种情况,我原本以为你是因为没有别的办法,才只能等蔡康氏魂魄离体,但是你现在分明有办法,只要将她的躯体烧了,僵尸自然不会成形,没有了躯体,她的魂魄也会分离出来,可是你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就这么做呢?” 厉叔沉默地看着他,神色莫名,过了半晌,那张严肃的脸上突然嘴角一勾,朝谢敏学露出一个略显诡异的笑容。 谢敏学睁大双眼,一股危机感浮上心头,他正想有所动作,却只觉自己突然昏昏沉沉的没了意识,感觉似乎只有一瞬,他猛然睁开双眼,便见眼前再次出现了那个熟悉的拐角 他又回来了。 他手上依旧拎着那盏红彤彤的灯笼,这颜色原本应是极喜庆的,经历了这一番诡异的事件后,莫名地多了些阴森森的气息。 谢敏学深吸口气,第一反应便是转身向后看去 那条银线不见了! 那条漂浮在半空中的银线已经不见了踪影,这条拐角后面也不再是重复的厉叔与贴满了黄符的门,而是一道曲曲折折,通往外界的小巷。 鬼打墙消失了吗?他回到了现实? 他似乎应该马上离开这里。 走出这道巷子,彻底远离鬼打墙 谢敏学抿了抿唇,重新转回身,向那拐角的另一边走去。 走过拐角,他停下脚步,便见不远处厉叔依然低着头,他身后还是那扇门,一切好像都没有变化,他似乎又进入了那个无限循环的鬼打墙,而这扇门后还会有一只恐怖的双头婴。 为何不转身离开? 谢敏学问自己。 因为,我要找到答案。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2章 它在动 谢敏学在厉叔面前站定,静默无声地看着他。 这次的厉叔却有些反应迟钝,迟了好一会儿才发现到面前站了个人,他晃晃悠悠地抬起脑袋,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待看清面前站的人是谢敏学,便含含糊糊地问道:“带包子了吗?” 谢敏学无疑是松了口气的,那种庆幸的感觉过去后,便不由有些失笑,这个厉叔和鬼打墙里的厉叔似乎不太一样。 谢敏学勾了勾嘴角,朝他笑道:“厉叔,你还没给我今天的饭钱。” 厉叔愣愣地看了他半晌,突然打了个冷战,好似这时候才彻底清醒过来,呼地一下站起身来,低头理了理衣襟,再抬头时便恢复了那张严肃的面孔,说道:“今天不吃晚饭了,你先回吧。” 他顿了顿,眼角余光瞥到谢敏学拿在手上的灯笼,突然便瞪圆了眼睛,惊声问道:“这灯笼你打哪儿找到的?” 谢敏学举起手中的灯笼瞧了瞧,没瞧出什么不对的地方,答道:“在货架后面,就是放了‘镇店之宝’的那个货架,它夹在墙角里落满了灰尘,我以为是你不要的,便想要拿来在回家的路上照亮。抱歉,是我太莽撞了,不该随便拿” 他还没说完,厉叔已经一把夺过那红灯笼,宝贝似的抚了抚灯笼上的丝娟,感慨道:“不愧是宝春阁的手艺,这么多年了,颜色还保持得这般艳丽唔,这味道,果然还是胭脂的茉莉花最是好闻!”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脸凑到那灯笼旁,闭上双眼,陶醉地嗅着什么,那神情着实与之前判若两人,若说之前还是位高深莫测的捉鬼大师,此刻便彻底化身成了一个神色猥琐的痴汉。 谢敏学对他前后的反差完全反应不过来,愣愣地看了半晌,还是厉叔首先回过神来,睁开眼睛看到他愣神的模样,不自在地咳了咳,故作严肃地说道:“这灯笼于我十分重要,你随意拿走本该重罚,念在你并无贪念,又是初犯,这便算了。”他转过身去,将背影对着谢敏学,好似做下这决定有多困难似的,重重地叹了口气,又道:“你回吧。” 他这一番演戏一般的做派差点逗笑谢敏学,惹得谢敏学忍不住将手抵住唇角咳了咳,才将那股笑意咳走,他看出厉叔不愿自己再谈那灯笼,便顺势问道:“厉叔,这么晚了,你不回去吗?” 厉叔仍旧拿背影对着他,高深莫测地说道:“法事尚未完成,我还需守在此处,以防那厉鬼继续作恶。” 谢敏学瞧着他的背影思忖片刻,怎么都觉得厉叔的性格是故意装出来的深沉与严肃,他为什么要装成这个样子? 谢敏学几乎可以肯定,鬼打墙中看到的厉叔绝对不是这个厉叔,而现在的厉叔才是真正的厉叔,那么鬼打墙中的那个人是谁?他为什么要扮作厉叔的模样?是他让自己陷入鬼打墙里的吗?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厉叔背着身等了半晌也未听见他走开的脚步声,不由悄悄回过头来看了看谢敏学,却见他眼中带着某种怀疑的神色看着自己,好似正在思考着什么,厉叔心虚,便转回身摆出一副色厉内荏的模样来,朝他高声道:“你还呆在这里做什么?待会儿那厉鬼若要害你性命,可别怪我没告诫过你!” “厉鬼”谢敏学轻声重复这个词语,他发现厉叔一直是在以“厉鬼”来称呼蔡康氏,而鬼打墙中的厉叔却把蔡康氏叫做“行尸”,她腹中的骨肉也被称作“白僵”,似乎属于“僵尸”的某种形态 如果人死后,只有魂魄离体才能称作为“鬼”,而魂魄未离体便要称之为“尸”的话,真正的厉叔难道并不知道蔡康氏并非“鬼”,而是“尸”? 想到此处,谢敏学神色一紧,上前几步越过厉叔,伸手便将那大门推了开来。厉叔愣了一愣,正要开口呵斥,便见他又一把夺过自己手上的红灯笼,抬脚大步走进了蔡家院子里。 这院子的格局与鬼打墙中的院子几乎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地方,便是院子里多了个蔡康氏。 鬼打墙中的蔡康氏已经挣脱了绳索,躲进了东屋,而此刻,出现在谢敏学面前的蔡康氏却被一捆极粗的麻绳捆住,好似一个真正的死尸一般正直挺挺地躺在地上。 “我说你这个人怎么回事儿?一会儿这女鬼醒过来一口将你吃了,我可不管啊!”厉叔紧跟着谢敏学踏进院子里,嘴里絮絮叨叨地说着话,试图将他吓走。 谢敏学没有理会他,提着那灯笼照在蔡康氏的尸身上,从头到尾细细地观察起来。 这尸体其实已经看不出蔡康氏原本的面貌了。她闭着双眼,口鼻处糊满了血沫子,舌头也耷拉在嘴外,尸身已经开始膨胀,她本就大得吓人的腹部更是吹了气一般膨胀到了极致,好像拿根针轻轻一戳,那肚子便会像放了气的气球一样将她吹到天上。 给她捆绳子的人想来也不想碰到那吓人的肚子,完美地避开了那凸起的部分,只将她软绵绵的四肢捆扎起来。令人感到恶心的是,绳子与她碰触的部分,免不了带下来一些腐烂的血肉,那白不白黄不黄红不红的皮肉组织黏在绳子上,散发出一股难闻的恶臭。初春时节已生了些蝇虫,被这腐烂的恶臭吸引,附在蔡康氏的尸身上,黑乎乎一片,更是望之令人作呕。 但这尸体虽然恶心至极,却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谢敏学凝神看了半晌,也没看出她有尸变的迹象,不由开始怀疑起自己的猜测。 厉叔却已忍无可忍,他本就是受不得这股子尸臭,才躲到门外去避个清净,却不知这新来的伙计发的什么疯,硬是闯进来看这恶心人的东西,他不由怀疑地看了看谢敏学,说道:“我说你是不是有病,居然喜欢看尸体?哦难怪你要来我店里做活了,我说” 他还未说完,谢敏学突然举起手做了安静的手势,厉叔下意识地便住了嘴,随即又反应过来自己为何要听一个小伙计的话,“哼”了一声,正要继续,却听谢敏学沉声说道:“它在动。”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3章 僵尸 厉叔没听明白,愣愣地看了一圈院子,问道:“谁?” 谢敏学将灯笼停在蔡康氏硕大的肚皮上方,面色凝重地说道:“这个孩子在动。” 厉叔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那圆滚滚的肚子,待明白了他说的“孩子”是谁,便嗤笑道:“她可是难产死的,孩子都憋死多久了,还说什么动动c动c动哎哟我的娘亲诶,它在动!” 厉叔瞬间便失了那副淡定的高人做派,大惊失色地跳着脚连退几步,差点跌在地上,他指着蔡康氏的肚子瞪向谢敏学,问道:“它它,它怎么还能动?!它没死?师父!不,不对,冷静,冷静!” 厉叔狠狠地搓了搓脸,深吸口气便要往门外走,谢敏学忙叫住他,问道:“你去哪?” “当然是去找稳婆啊!”厉叔回头朝他低吼,随即又像是怕吵醒了那蔡康氏的尸身似的,谨慎地瞧了眼尸体,压低声音道:“我可只收了做法事的钱,没说生孩子也归我管!” 谢敏学无奈地说道:“这孩子恐怕已经死了。” 也许死人也能生孩子,但这种情况也只可能出现在刚刚死去的孕妇身上,这蔡康氏都已经死了七八天了,孩子就是没憋死也早饿死了,怎么可能还活着。 “说的什么胡话,你刚才都看到它在动了!”厉叔继续低吼。 “它正在变成僵尸。”谢敏学说道,“如果继续这么放着它,过不了多长时间,估计就要破体而出了。” 就像他在鬼打墙中看到的那样。 “僵尸?!”厉叔似乎想起什么,敲了敲脑门,说道,“我师父倒是说过,适宜的养尸地的确能练出僵尸,但这蔡家又不是什么风水宝地,你瞧她身上还沾着虫子呢,养尸地可是寸草不生,蛇虫鼠蚁皆不存的!” “哦?”谢敏学眼中闪过一抹疑虑,他迟疑地看了眼蔡康氏的肚子。里面的东西显然并不是个十分好动的,要好一会儿才会在里面踢一脚或打一拳,彰显一下自己的存在,但它到底是不是他在鬼打墙中见到的那个双头婴呢? 他想了片刻,突然朝厉叔问道:“你那个水囊里装的是酒吗?” 厉叔的神色顿时便紧张起来,贼兮兮地捂住自己腰间的水囊,说道:“我这一品留香酒可是留着后半夜暖身子的,不能分你。” 谢敏学没在意,继续问:“是烈酒吗?” 厉叔茫然地摇了摇头,道:“不是啊。” 谢敏学再问:“你怀里揣着什么?” 厉叔这回总算觉得不大对劲了,他纳闷地往怀里掏了掏,掏出一个油纸包来,说道:“你怎的知道我怀里有块糯米糕?还知道我这水囊里装的是酒?” “糯米糕”谢敏学低声轻喃,而后便抬起脚,向院子外面走去。 厉叔急忙拦住他,问道:“你方才说那婴孩要化作僵尸,现下又不管了吗?” “不是不管,是要找些东西。我现在也不确定这孩子是不是僵尸,但总要做好准备,如果它真的是僵尸,等它破体而出,你我都不是它的对手。”谢敏学说道。 “胡说!我我可是大师”厉叔底气不足地想要反驳,又在谢敏学明镜一样的目光中败下阵来,无奈地摊牌道,“我就是坑蒙拐骗,成了吧?我跟你说,这东西要真是僵尸,咱们可对付不了,赶紧趁早跑路得了,为了那二两银子可不值当!” 说的好像那二两银子有谢敏学一份似的。 谢敏学无奈地摇了摇头,道:“它若跑了,就是大事了。趁着现在它还不成气候,咱们应该能对付它。我去做准备,你在这守着,若有什么异动你就先躲起来,记住这东西往哪跑的就好。” “不成不成,你在这守着,我去给你找东西!”厉叔把头摇得拨浪鼓一样,明显不想与这随时可能蹦出一个僵尸的尸身呆在一块儿。 谢敏学想了想,便也点头同意下来,厉叔确实比自己更合适一些。他说道:“你要帮我找到最烈的烈酒不,要油!什么油都可以,越多越好,然后再拿些糯米,要那种散的。要尽快,这僵尸随时可能破体而出。厉叔,这东西若跑出去,不知道会害了多少人命,也许你我也难逃一死,你明白吗?” 看着他郑重的神色,厉叔不自在地咳了咳,没好气地低吼了一声:“知道啦!”便拔腿向院子外面跑去。 谢敏学提着那红彤彤的灯笼坐到门槛上,一边盯视着那尸体的动静,一边仔细回想那鬼打墙中遇到的事情。 现在他推测,这鬼打墙困住他的目的也许并非他原本想的那样,是蔡康氏为了取他性命或得到他的帮助而施的法术。 鬼打墙中的厉叔曾说过,新死的鬼是没有什么道行的,这位来历不明的“厉叔”说的话虽不可尽信,这句话却有些道理。仔细想来,如果这世上被冤死的人死后都能立马变成厉鬼回来复仇,那这世道也无需什么律法了。 但如果鬼打墙与蔡康氏并无关系,而且也并没有伤害自己的意图,那么施法的人困住自己总该有其他理由,目前看来,很可能便是为了提醒自己,蔡康氏腹中的孩子正在化成僵尸,是个极其危险的存在。 他为什么提醒自己这些暂且不去追究,如果蔡康氏腹中的孩子真的会变成鬼打墙中的那个僵尸,那么整个县城都将会陷入危险之中,谢敏学自然无法对这件事置身事外。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4章 剖腹 两刻钟后,谢敏学正凝神关注着那尸身的动静,突然隐隐听到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从巷子里传来,他疑惑地看向院子外,紧接着便听到厉叔的声音从巷子里传来:“小谢小谢?” 小谢?是在叫他? 谢敏学走出门来回应道:“厉叔。” 厉叔在拐角探了探头,待见到他安然无事的模样显然松了口气,跑到他跟前气喘吁吁地低声道:“我找了县太爷来呼呼你待会儿可要给我点面子。” “你报官了?”谢敏学惊讶地问道。 “废话!那是僵尸呼呼这可不光是咱俩的事,整个县城都要危险!我找他们借几个人来还不是天经地义的?呼再说了,这大晚上的,你让我上哪去找那么些油和糯米?” 他本就气喘,说话的语速又极快,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深吸两口气才总算缓了过来,而后又马上探头朝巷子里看了看,回头对他道:“你一会儿可记住了,我是捉鬼的厉大师,你是我手下的学徒,此次你我若是捉住了这僵尸,定会名扬整个县城,到时候给你涨工钱!” 谢敏学可没想过这么多,他现在算是明白厉叔为何要装出那副寡言少语的高人模样了,但他也不在乎这些事,只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不一会儿就见巷子的拐角那边浩浩荡荡地来了十多人,厉叔像变戏法似的将脸一板,再不见了那副鬼鬼祟祟的痴汉模样。 来的这十多人中,打头的是个穿着捕头衣服,举着火把的大汉,紧跟在他身后的男人约莫四十多岁的模样,一身长袍,虽未着官服,却自有股与他人不同的气势,想来便是福山县的知县大人了。 只见这位知县大人长眉入鬓,眼中透着股精明与睿智,嘴唇上面蓄了两撇胡子,更添几分儒雅,生得虽不算英俊,却是个令人信得着的模样,与谢敏学想象中大腹便便的贪官样子实在有些出入。 这位知县刚刚拐过来一看见谢敏学,面上便露出一副惊讶之色,出声唤道:“敏学?” 福山县的知县大人竟然认识谢敏学?! 不说厉叔的惊讶,便是谢敏学自己也没想到,这身体的主人居然连知县都认识,按理说这二人应该并无交集才对,但听这位知县大人的称呼,两人却似乎交情不浅的模样。 谢敏学见他几个大踏步走到自己跟前,踌躇了一下,试探着行了一礼,说道:“知县大人。” 却见知县大人专注地看了看他的神情,感慨道:“你果然已将前尘往事尽数忘却了!” 谢敏学怔了怔,问道:“大人怎么知道” 知县大人笑道:“吾乃泰和之父,与你父亲也曾有些渊源,你过去喊我一声李世叔。” 想不到这知县竟连谢敏学的父亲都认识,这不免令谢敏学感到有些尴尬,他再次行了一礼,说道:“抱歉,李世叔,我生了场大病,忘了很多事。” 李知县拍了拍谢敏学的肩膀,宽慰道:“我已从泰和处得知了此事,你大病初愈,找回记忆这事急不得,离下回秋闱还有三年,总能找到法子。” 谢敏学点了点头,正不知该如何回应这位李大人,只听那边厉叔插话道:“想不到我这劣徒居然与李大人是旧识,实乃缘分。” 李大人好似才想起还有这档子事,惊讶地看向厉叔道:“本官也未曾想到厉大师所说的徒弟居然便是敏学”他又转回头看向谢敏学,问道,“敏学,你何时学了这茅山道法的?” 谢敏学注意到厉叔正朝自己拼命地使眼色,不由抽了抽嘴角,答道:“呃刚学没多久,这不是病好了,就想着出来找份工学点本事,厉叔心善,便收下我做了学徒。” 李大人点了点头,这才看向那院子里的尸首,正色道:“这便是那蔡氏康玉芳的尸身吧,蔡雄与蔡大勇何在?” 厉叔答道:“大人,蔡雄与蔡大勇父子已躲了出去,明日午时方回。” 李大人皱了皱眉,没再追究他们的去向,转而问道:“这火油与糯米又是作何用处?” 谢敏学看向他身后,只见四个穿了捕快衣服的男人抬了两个大缸子跟在后面,里面想必装的就是火油和糯米,却不知这这火油究竟是煤油还是石油了。 厉叔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答道:“自然是用来对付这僵尸的。” 他这话却是废话,也是他并不清楚谢敏学对这些东西的用处,又不好瞎说,只能回答得模棱两可,好在李大人也并未深究,朝那几个捕快摆了个手势,他们便将那两个大缸子抬进了院子里。 谢敏学并未想到厉叔会找上知县大人,因而才对他说“越多越好”,却不想这位知县大人居然搬了两大缸子来,这么多火油,便是烧了这蔡家都绰绰有余了。 趁着他们说话的功夫,那位举着火把的捕头已经查看过蔡康氏的尸身,此时走到李大人身边朝他点了点头,沉声道:“那肚子里确实有东西在动。” 这捕头生得十分高大,面色黝黑,年纪约莫只有三十上下,看起来是李大人手下的得力干将。 李大人问道:“我记得前些日子蔡康两家生了嫌隙,似乎有人曾报过官?” 捕头答道:“大人当时只以为是邻里纠纷,便使了马军与刘杰前往,后来他们向大人回禀此事已了,大人便并未再多过问。” “是有这么回事。”李大人沉吟道,“此番看来,却是本官处理不当了。马军,刘杰何在?” 两个提了火把的捕快应声走出,行礼道:“大人。” 李大人问道:“你二人可看到过这蔡康氏的尸身?她当时有何异样吗?” 其中一人回道:“回禀大人,小的们当时的确看到过,但并未发现任何异样。” 李大人点点头,抬手接过捕头手中的火把,走近了细细观察那硕大的肚子半晌,而后抬头望向厉叔,问道:“厉大师,你肯定这肚腹中的乃是僵尸,而非婴孩?” “这”厉叔当然并不肯定,他下意识地便看向了谢敏学。 谢敏学收到他求助的目光,无奈地走上前答道:“这腹中的东西十有八九是个僵尸,但我们隔着肚子总归是无法肯定的,说不准这孩子有可能奇迹般地活了下来,唯一能确定的办法只有一个,便是剖腹。”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5章 还有一个 “剖腹?!”厉叔忍不住惊讶地叫出声来,随即又意识到自己的高人身份,掩去脸上的惊讶,假意地咳了咳,摇头道:“这蔡康氏本就含冤而死,死后又不得安葬,此番还要将她的尸身给剖了,未免太过” 他说着还暗暗瞪了谢敏学一眼,似是怪他乱出主意,却不想李大人沉吟一会儿,说道:“本官倒是听闻过南郡曾有产妇难产而亡,稳婆剖腹取子之事,倘若这蔡康氏腹中骨肉当真还活着,剖腹倒是唯一能解救这婴孩的法子。” 厉叔瞪了瞪眼睛,正想再说些什么,便见李大人朝那捕头招了招手,唤道:“江捕头。” 那捕头便会意地从怀里取出一方匕首来,向蔡康氏的尸身走去。 谢敏学没想到他们说动手就动手,忙上前阻拦道:“等等,这东西有很大的可能是僵尸,要先做好准备。”他朝那两个缸子指了指,说道:“先将火油洒在她身上,一会儿这东西若从她肚子里跳出来,便将火把扔到她身上,油遇火就着,马上就能把她们烧死。” 厉叔没想到火油居然是这用处,他连剖腹都不赞同,更何况烧尸!但他现在的身份却是谢敏学的师父,这火油和糯米又是他特意向李大人要求的,此刻却不好反驳谢敏学,只得希冀地看向李大人,希望他能斥回谢敏学这番胡话。 却听李大人居然赞同道:“原来火油是这番用处,那这糯米呢?” 谢敏学迟疑道:“糯米僵尸可能害怕糯米,这东西每人身上都揣一把,算是做个预防。” “可能?”李大人疑惑地望向谢敏学。 谢敏学却不好说这只是自己根据鬼打墙中的经历而得来的猜测,装作没听到李大人的疑问,走到那两个缸子旁,从其中一个缸子里抓起两把糯米,又向其他人示意了一下。 好在李大人并未深究,朝几位捕快点了点头,这些人便有条不紊地开始动作起来。 待火油洒好,每人都在手上揣了把糯米后,江捕头便举着匕首走到蔡康氏的尸身前,向那圆鼓鼓的肚子划去。 所有人都不由屏住了呼吸,看着那刀子划过蔡康氏破烂的衣衫,将那软绵绵的皮肤轻轻划了一道,江捕头便谨慎地停了手,向后退了两步。 但也许是他划的口子太浅,蔡康氏的肚皮上除了多出一道刀印子之外毫无动静,里面的东西不知是感知到了危险还是怎的,此刻也是一动不动地呆在里面。 江捕头皱着浓眉再次走上前去,这次多使了些力道,从她的胃部一刀切到了下腹,却见那刀子刚刚离开她软烂的肚皮,一只生了白毛的小手便突然从那豁开的口子里探了出来,闪电般抓向江捕头还未来得及收回的右手。 江捕头的反应却极快,他迅速拿右手中的匕首一挡,左手握着的糯米则顺势撒向那只白毛小手,下一刻就听一阵凄厉的惨嚎声从蔡康氏的肚腹中传了出来,那声音隔着肚皮,居然都能响彻整个院子,生生教院子里的众人都打了个寒战。 江捕头显然也被那渗人的惨嚎声惊了一跳,下一刻便要放开手上被它抓着的匕首,但那只白毛手却比他更快地收了回去,另一只白毛手又从那肚腹中伸出,意图扒开蔡康氏的肚皮,探出身来。 江捕头见它放开匕首,顺势在地上一滚,离开蔡康氏身旁,李大人一见他已脱身,招手便令其余捕快将火把扔了上去,蔡康氏布满火油的尸身果然遇火便着,只听一声又一声惨嚎不间断地从那肚子里传了出来,响彻整个夜空。 谢敏学见计划顺利,正想松口气,下一刻却是眼神一凝,只见蔡康氏着火的尸身居然摇摇摆摆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她身上的绳索已在大火中烧焦,从她身上脱了开来,而她干瘦的四肢则以一种扭曲的形态伏在地上,大肚朝上,就像谢敏学在鬼打墙中看到的那般,那只化成僵尸的婴孩已从她的身体里挣脱了出来。 它身上的白毛沾着些火星,但或许是因为它在腹中,身上并未沾油,羊水又令它满身湿气,那火焰一时半会居然并未将它吞灭,它仍有余力地往人群里奋力一跃,惊得这帮捕快慌忙四散开来。 江捕头抽出腰间的大刀迎向那婴孩,但那婴孩却被肚子上的脐带拖累,跃到半空中便被扯了回去,令江捕头一刀扑空,他上前几步挥出第二刀,这一刀准确地砍在了婴孩的胸腹上,它惨叫着跌在蔡康氏燃烧的身体上,不一会儿便彻底没了声息。 但这僵尸似乎原本就不是易燃的东西,它跌在蔡康氏已逐渐碳化的躯体上并没有很快地一起烧着,那火焰包围在它的周身,却无法令它一起燃烧起来。 众人见这怪物已被江捕头杀死,惊魂未定地走上前去查看,见到这状况便一同看向厉大师,李大人率先问道:“厉大师,这僵尸可是彻底死透了?” 厉叔依旧站在远处不敢靠近,他似乎从未想过僵尸居然长得这般可怕,刚才很是吓了一跳,此刻见众人都看向自己,迟疑道:“呃我看,还是将它彻底烧了的好吧。” 因为之前还颇不赞同烧尸的行为,他这话说的实在没什么底气,说完便偷偷看向谢敏学,这人刚才还叫嚣着烧掉蔡康氏,现下怎的一句话都没了? 谢敏学却正看着那婴孩出神,这婴孩与他在鬼打墙中看到的其实并不相同。 它身上同样生着白毛,头大得有些比例失调,但它却并非生着双头,除了身上的白毛以外,乍看之下,这婴孩居然与普通婴孩并没有太大差别。 难道鬼打墙中的“双头”并没有什么意义,只是那施法之人的恶趣味? 谢敏学突然想起邻居大哥对蔡康氏怀孕时的形容,她四肢干瘦,肚子却大得出奇 大得出奇? 双头! 谢敏学猛地看向蔡康氏的尸身,她身上的火油被烧到此刻已是后继乏力,又因为蔡康氏身上本就没有太多脂肪可烧,那火势正在逐渐便小,而她的四肢已经碳化干瘪,唯余一个硕大的肚子仍旧在火焰中高耸着,燃烧的“哔啵”声中似乎还夹杂着某种奇异的刮挠声 谢敏学瞬间大惊失色地高声喊道:“都退后,她肚子里还有一个!”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6章 逃了 他这话刚刚脱口,蔡康氏漆黑的肚子便突然从里面爆裂了开来,众人只觉一道白影从眼前闪过,便突闻一声恐慌至极的尖叫声从旁边传来。 那是一个普通的捕快,也许是因为他手上并未拿着火把,那只刚刚破腹而出的白僵便挑中了这个运气不好的倒霉鬼,十根尖利的黑指甲牢牢地抓在他脖子上,比例失调的大头则对准了他颈间的动脉,恶狠狠地伸出了嘴中白森森的尖牙。 它吸血的动作极为迅速,众人还没从它突然破体而出的惊讶中回过神来,这个被它逮到的倒霉捕快便已被吸成了人干,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这倒霉捕快却正好就站在谢敏学身旁,因而能使他完整地目睹了这出惨剧,他很快注意到,这刚刚破体而出的白僵明显比它的兄弟更加非人类,也更加快速和凶狠。 它不仅多出十根黑而利的指甲与口中森白的尖牙,那双金鱼一般的大眼泡也睁开了一条缝来,露出里面漆黑的瞳仁。令谢敏学更为惊讶的是,它肚子上还连着一根细长的脐带,脐带的末端已被斩断,才能使得它行动这般自如。 它的智商居然高到会自己弄断脐带! 这第二只僵尸明显比第一只要聪明c快速c凶狠得多,它在进化! 是什么力量使得它进化得这么快速? 这些念头电光火石间在脑子里转了一圈,谢敏学来不及生出更多疑惑,便突然意识到自己此刻的危险,他刚要有所动作,就见那僵尸婴儿从倒地的尸体上抬起了头来,黑漆漆的瞳仁梭巡一圈,便盯上了离它最近,手上又没有火把的谢敏学。 那只红灯笼早在厉叔刚回来的时候便被他重新拿走了,但即便那只灯笼还在谢敏学手上,他也无法确定这只进化了的僵尸会不会惧怕那隔着一层红纱的小火苗。 他暗暗苦笑一下,在那只僵尸婴儿扑过来的瞬间,迅速撒出手中抓着的糯米,并使出了最大的力气向一旁躲去。 它扑过来的速度极快,这也使得它在那把糯米撒过来的时候根本来不及躲闪,上百粒糯米像是某种化学试剂一样将它生了白毛的体表灼烧出一个个黑色的浅坑。 巨大的惯性使得它嚎叫着撞到谢敏学身上,以谢敏学的速度又怎么及的上它,顿时只觉自己被一颗小炮弹击中了胸膛,控制不住地向后倒去。 他带着这僵尸一屁股摔倒在地上,双手却下意识地抓住了落在胸口的东西,一边呛咳着一边看向了自己的胸口。 然后,他就对上了一双纯黑的,不带丝毫眼白的瞳孔。 它的眼缝又睁大了一些,可以想见,如果它是个正常的人类婴儿,应该是生了一双明亮的大眼的,令谢敏学感到有些意外的是,这只僵尸的双瞳其实并不恐怖,其中甚至带着些痛楚与好奇,但这痛楚与好奇马上便被另一种情绪所覆盖,变成了彻底的食欲! 谢敏学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它想要窜到自己脖子上的大头,那把糯米对它造成的伤害显然十分有限,它已然迅速恢复了过来。它的力气极大,拼命地划着四只短手短腿试图脱离他的控制,这使得谢敏学牟足了吃奶的劲才将它稍稍从自己的胸膛上抬了起来,在这个过程中,他甚至看到它眼中流露出某种“美食近在眼前,却偏偏有人阻碍,害得自己享用不到”的委屈 委屈?你可是狩猎者,作为食物的我才委屈好吗! 谢敏学一边拼尽全力与它缠斗,一边还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而后赶忙朝旁边惊慌失措的众人喊道:“糯米!” 众位捕快这才反应过来,便要上前将手中的糯米撒向那只僵尸,却听李大人喊道:“用缸里的!” 站在缸子旁边的捕快眼疾手快地抬起那只盛了糯米的缸子跑向谢敏学,朝他手上的僵尸兜头倒了下去。 谢敏学闭上双眼躲避那些铺天盖地的糯米,下一刻便觉得手上的身体剧烈地颤动起来,耳边只听那僵尸震天的哭嚎声响起,它便突然增大了力道,从谢敏学手中窜了出去,翻滚着落到了院子里。 谢敏学抹掉脸上的糯米坐起身来,就见江捕头提着大刀砍向落在院子里的僵尸,它身上被糯米灼伤得厉害,原本还是一身白毛,现在已看不出白色的痕迹,只余一身黑色的浅坑,本就生得极丑,此番更是丑得厉害了。 似乎是尝到了厉害,它再不敢向院子里的众人下手,眼见着江捕头的刀子朝自己砍下来,一个翻身灵活地躲闪开,像只猴子一样跃到房顶,朝着院子里嚎叫了几声,便跳跃着向远方跑去。 看来糯米造成的伤害不过是些皮外伤,看似吓人,却伤不到他的根本。 而且它这临走前的嚎叫,谢敏学总觉得它的意思好像是:“你们这些食物等着,我还会回来的!” 是他想太多了吧 李大人看着它离去的方向狠狠地皱了皱眉,向院子里喊道:“江捕头回县衙召集所有人手,马军留下,其余人迅速向东南方向缉捕这只僵尸,切记不可扰民,不可引起恐慌,务必尽快将它斩杀!” 捕快们领命而去,李大人走到那具捕快的尸身前细细查看了一番,待确定他已气绝后,叹了口气,伸手将他那双尚未来得及合上的双眼闭合,朝马军吩咐道:“去抬些火油和柴火来,务必将蔡康氏及这只僵尸烧成灰烬。再将刘捕快的尸身抬回县衙,你与他向来交情甚笃,便由你去通知他的家人吧。” “是,大人。” 马军应声后就开始忙活了起来。 李大人看向谢敏学问道:“敏学,你可有被那僵尸伤到?” 谢敏学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和糯米,低声答道:“没有。” 李大人点了点头:“如此便好。对了,你是如何得知这蔡康氏怀的乃是双胎的?” 谢敏学以手掩唇咳了咳,说道:“我只是看她的肚子还鼓得很,又隐约听到了一些声音,保险起见,才喊了那么一句,没想到还是晚了。” 李大人叹息道:“刘捕快尽忠职守,本官定会好生安顿他的家人。想不到这世上当真有僵尸这种可怕的东西存在,此番却教它逃了,又不知将会造成怎样的生灵涂炭!” 厉叔眨眨眼,这时候方才回过了神来,今夜对他来说,实乃一次惊险至极的体验,但他总算还没忘了自己扮演的身份,听闻此言,叹息道:“唉!都怪我今日身体欠佳,居然教那畜生给逃了,待下次遇到这僵尸,定教它好生尝尝本大师的厉害!” 李大人笑着点了点头,但不知为何,谢敏学总觉得他这笑意有些意味深长,只听他说道:“今日若非厉大师与敏学,定会造成更多人丧命,本官代福山县百姓在此先谢过二位。此番夜已深了,这里的后事便都教给县衙来办吧,你们想必也已累极,不若先回去歇息一番。” 他这话正中了厉叔下怀,他立马答应道:“李大人客气了,除魔卫道本就是吾辈天命所在,不过既然大人如此体恤我等,草民也实在盛情难却,这便先回去了。小谢,走吧。” 谢敏学也顺势朝李大人拱了拱手算作告别,跟在厉叔身后出了院子。 李大人看着他们的背影眯了眯眼,站在原地半晌没有挪动,似在等待着什么。 不一会儿,一个人影自屋顶跃下,悄无声息地走到他身旁行礼道:“大人,属下已查看过蔡家,并未发现任何异常,此地也非养尸之地,如何会形成僵尸,原因尚不明确。” 李大人却哼笑一声,说道:“记忆尽失,性情大变,倒是仍旧聪明伶俐得很。明达,他可有何异样?” 他这番话说的驴唇不对马嘴,那人却听得明白,答道:“阴气极重,但三魂七魄俱在,并非夺魂之人。” “这便有趣了”李大人轻喃道。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7章 尸毒 从蔡家出来,厉叔便止不住地直揉心口,哀声叹道:“我的娘诶,还真有僵尸,你说咱们怎的就这般倒霉,此番还让它逃了,也不知会不会回来寻咱们报仇呢!可真是要命” 谢敏学没答话,只听他絮絮叨叨地抱怨这帮捕快就是群傻大个,也派不上用场云云,走出巷子他便停住了脚步,低声说道:“厉叔,我先回家了,明天再见。” 厉叔忙转回身:“哎,等会儿,天都这么黑了,今晚就在店里铺个地铺对付一宿吧,路上碰到那只僵尸回来咬你可就坏了。” 谢敏学摇了摇头,道:“不了,我还是回家吧。” “那那你”厉叔咬了咬牙,将手中的红灯笼递过去道,“这个你先拿着吧,夜路不好走,手上总得有个照明的,不过你明儿个可一定要记得拿回来啊!” 谢敏学在黑暗中无声地笑了笑,没有拒绝,抬手接过那盏红灯笼,便转身往城门的方向走去。 没有了灯笼照明,厉叔看了看黑咕隆咚的天色,加上方才的经历,不由狠狠打了个寒战,低声咕哝一句:“个小没良心的,也不知道先送送我!”而后一路小跑着往另一个方向走远了。 谢敏学出了城门,便再也忍受不住地发起抖来,闷哼一声倒在路旁的灌木丛里,却还没忘了小心地护住手上的灯笼,抬手将它在一旁平坦的道路上放好,这才放心地闭上眼,蜷起了身子。 他只觉胸口处仿佛卧着一块儿沉重至极的寒冰,不仅冻得全身发寒,还压得自己喘不上气来,耳边也是嗡鸣作响,只听得到自己不断磕碰的牙齿发出的撞击声,再感知不到其余的东西。 那只僵尸扑到他身上四肢乱划,又怎么可能不被伤到,好在天气还冷,他穿得足够厚实,只在一开始被它在胸腹处划了两道,后来便有意识地躲开了它的爪子。 但胸腹处的抓伤虽不疼痛,却像块冰冷的大石将他缠住,且那股冰冷与沉重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愈演愈烈,直到此刻他再也承受不住,才倒在了地上。 他这是中了尸毒?他也要变成僵尸那种怪物了吗? 上次他也曾被一剑刺穿心脏,但那时不知怎的,又活了过来,也许这次也可以靠着这种能力再次化险为夷? 不行不能把希望寄托于那种并不被自己掌控的能力上。如果这种重生的能力是有限制的,而他这次没有达到条件,无法再重生怎么办?或者这种重生的次数是有限制的,他只能重生两次,又该怎么办? 冰冷沉重的身体令谢敏学渐渐昏昏欲睡,他咬破舌尖,努力不让自己陷入沉睡,但是没有用,意识仍旧逐渐昏沉下来,不一会儿,便再不知今夕何夕。 不知昏睡多久,谢敏学突然睁开了双眼,坐起身来。他深吸口气,那种压在胸口上的沉重感已经没了,但仍旧有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从胸口向四肢发散,像是全身都浸在了寒水里,冷得透骨。 他拿起旁边还在燃烧着的灯笼照在胸口处,扒开破旧的衣衫,只见两道极细的青黑色抓痕印在他略有些苍白消瘦的胸膛上,十分显眼。 这两道抓痕其实并不深也不长,但尸毒却极是厉害,伤口旁的皮肤已是一片青肿,他伸出手指轻轻按了按,那伤口居然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伤口附近的皮肤也已经彻底失去了知觉,他猜现在就是拿把刀子在上面再划上几道,恐怕也是什么也感觉不到的。 这尸毒却有些奇怪,他昏迷之前还觉得恐怕要就此冻死,此刻再次醒来,除了胸口伤处仍旧冰冷发寒,没有知觉以外,四肢虽冰冷,却并不乏力,也还算行动自如,比昏迷之前要好了太多。 他从地上爬起来看了看夜空,天上仍旧雾蒙蒙的一片看不到月色,他不知自己昏迷多久,因而也无法估算大致的时间,不知道是不是将要天亮了。但他折腾这一夜,总要回家换件衣服,便捡起灯笼,再次向旺坪村的方向走去。 这红灯笼里的蜡烛其实并不长,约莫只有普通蜡烛的一半大小,却极为耐烧,燃到此刻居然也只短了一小节而已。谢敏学之前并没有特别注意过它,现在走在黑漆漆的小道上,天地间好像只余下这一盏红光,便是想不注意都难了。 之前听闻厉叔说的什么“胭脂的茉莉花最是好闻”,“胭脂”是什么他不清楚,那个“茉莉花最是好闻”现在却明白了,原来这只灯笼的红烛里加了香料,燃烧时伴着一股隐隐约约的茉莉花香,味道并不熏人,似女子身上淡淡的体香,闻之令人迷醉。 谢敏学对古代的市场价格并不了解,但蜡烛算是日常必需品,他找工作的时候曾特意打听过。 相比起油灯,蜡烛实在算不得便宜,一根大约在二十文钱左右,普通农家人是用不起的,他找出这个灯笼的时候还想着,等发了工钱便拿出二十文给厉叔,算是抵了这蜡烛,却不想厉叔看起来居然十分在意这只灯笼。 现在看来,便是普通的蜡烛都那么贵,这只红烛既耐烧又加了香料,那价格又不知要高到了哪去,也难怪厉叔那般在意了。 果然是自己太过莽撞了,谢敏学暗道,等明天再问问厉叔这蜡烛的价格吧,到底是自己用了许多的。 脑子里想着杂七杂八的事情好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谢敏学忍耐着身上的阵阵寒意,伴着夜晚的冷风走回了家。 刚一到家,他便翻出柜子里所有的衣服披在身上,最外层裹上那条单薄的被子缩在了土炕上,但那股子寒意是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其实这种举动并无太大用处,只是令他心理上好受一些罢了。 吹熄那盏红灯笼,点燃家里的白蜡烛,看着摇曳生姿的小火苗,谢敏学险些想要一口吞下它,好暖一暖自己冰寒彻骨的身体。 尸毒该怎么解?厉叔会知道吗? 想起现实中的厉叔,谢敏学实在对他不抱有太大期望,反倒是鬼打墙中的厉叔还要可靠一些 对了,鬼打墙! 给自己施法的人究竟是谁?或者不该说“人”,应该是“鬼”? 他为什么要提醒自己?纯粹的善心?还是另有目的? 今晚实在发生了太多事,先是鬼打墙,后来又是双胞胎僵尸,虽然主力都不是谢敏学,但精神上的疲劳也着实令他伤神,但身体上的不适又令他无法彻底入睡,实在矛盾得很。 正苦恼着体内的尸毒以及给自己施法的“人”究竟是何目的的时候,谢敏学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叩c叩c叩”的敲门声。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8章 高人谢敏学 这个时间点,这个敲门的节奏,谢敏学不得不怀疑今晚又发生了昨夜那种状况。 他皱了皱眉没有应声,但这次,敲门声后便传来一个有些尖锐的女声在门外喊道:“谢二狗!谢二狗!” 刘莲儿? 谢敏学的眉头皱得更紧,这么晚了,刘莲儿怎么会出现在自己门外。他放开身上裹着的衣服和被子,拿起蜡烛下地开门。 外面果然站着刘莲儿,她一身锦衣华服,头上戴着金灿灿的步摇,耳垂与颈间戴着一套华丽的绿宝石首饰,手上甚至还拿着一把湘妃竹扇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扇着风。 她这模样简直可以去参加豪门宴会了,实在与谢敏学这栋破旧的小屋格格不入。 她自己显然也对此地甚为不喜,皱着柳叶眉,挑剔地打量了一番屋内,尖声道:“开个门怎的这么慢!” 果然是刘莲儿式的发言,谢敏学没计较,问道:“你来这做什么?” 他说完便是一怔,这句话实在太熟悉了,在鬼打墙中已不下听了四遍,想不到此刻倒是由自己嘴里听到了第五遍。 刘莲儿哼了一声,说道:“我家相公进林子里打猎去了,我借你这破地方歇歇脚。” “打猎?”谢敏学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由问道,“现在这个时辰打猎?” 好似谢敏学问了个什么蠢问题一般,刘莲儿翻着白眼说道:“这个时辰打猎有什么奇怪的?不趁着现在打猎,难不成还要半夜来打猎吗?” 可现在就是半夜啊 谢敏学再次看了看天色,确定不是自己眼花,皱着眉头重新看回刘莲儿身上,迟疑着问道:“你觉得现在是什么时候?” 刘莲儿再次翻了个白眼,说道:“你自己没长眼睛不会估算吗?看这天色,约莫有巳时了吧。我说你到底能不能让我进去?” 谢敏学暗暗在心里换算了一下,巳时是早上九点到十一点之间,就算他不知道具体的时间,看这天色,怎么也不会是大上午,刘莲儿莫不是疯了? 但她发不发疯,却与谢敏学无关,他摇头道:“我家里只有我一个人,不太方便,你还是去别的地方歇脚吧。” 刘莲儿愣了一愣,似是没想到他居然会拒绝自己,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她那华丽的身影一离开谢敏学手中的灯光便彻底不见了踪影,谢敏学的身子正不适的很,也没在意她往哪边走了,见她离开,便抬手关上了门,继续缩回了土炕上。 天明之前,谢敏学眯了一觉,醒过来的时候仍旧感到精神有些疲惫,这种时候便格外怀念起现代的咖啡来。 感慨一番现代的各种便利,他匆匆擦了一遍身子,换套衣服便出了门。 赶到棺材铺的时候,院子里却没看到厉叔的身影,他只得先拖着冰冷的身体开了店门,心里还暗道,幸好店里生意寡淡,他不必在这个节骨眼上还招待客人。 这个念头刚在心里过了一遍,好似故意和他作对似的,原本还冷冷清清的店里便涌进来好几波买纸货的客人,还有好些询问卖不卖符箓的,一时间忙得谢敏学焦头烂额,甚至都想不起自己身上还带着尸毒了。 再次送走一波客人,谢敏学正想喘口气,店里便又踏进来一个人,他无奈地搓了搓手,摆了张笑脸抬起头来,却发现那人正是一早上不见人影的厉叔。 厉叔低着头走进来,便直奔货柜后面翻找起来。 谢敏学往手里哈了口气,看着他把自己好不容易收拾好的货柜又给翻乱,忍不住问道:“厉叔,你找什么?” 厉叔头都没回,继续手上的动作,抽空答道:“找找我师父留没留下来什么能打鬼的东西。” 谢敏学想了想,说道:“我之前找到些道袍和黄符,在最上边的那个柜子里。” 厉叔回头翻了个白眼,说道:“黄符都是瞎画的,那个道袍还是我缝的呢,都是用来唬人的,屁用没有!” 谢敏学不由失笑,问道:“厉叔还会缝衣服?” 厉叔骄傲地撇了撇嘴,说道:“我什么不会啊,以前烧火做饭可都是我的强项,要不是没人愿意来棺材铺子做活,你以为我会收下你这么个连饭都不会烧的学徒?” 谢敏学勾了勾苍白的唇角,笑道:“这么说,你之前说的那个因为太好奇而死掉的学徒只是拿来骗我的谎话了?” “呃”厉叔不自在地挠了挠头,反正昨夜也被谢敏学识破了自己,干脆破罐子破摔道,“还不是我那短命的师父,过世得太突然,我根本来不及找新的学徒,恰好你又来找活计,我便干脆用了你。” 话一说开,厉叔倒彻底没了顾虑,打开了话匣子,絮絮叨叨地说道:“棺材铺子到底名声不好,寻常人家都不愿将孩子送到这来做学徒,我其实也是被我师父打小收养的孤儿。我师父呢,就是祖传的手艺,打棺材,扎纸货,三代单传,到了我师父这,一辈子也没找到个愿意嫁进棺材铺的女子,便打了一辈子光棍儿。好在他还收养了我,不至于死了都没人送终” 嘴上好似说得满不在乎,谢敏学却看得出来厉叔与他师父的感情十分深厚。说到这里,厉叔抹抹眼睛,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继续道:“原本这铺子也就是卖一卖棺材和纸货,但这县城又不是成天死人,光靠这些,根本攒不下银钱。后来县里路过一个游方的道士,不过跳了场大神,便收了人家十两银子,我师父便寻思着靠这门出路给我攒个媳妇钱,总不好像他一样打一辈子光棍儿。 其实抓鬼什么的还真不难,我跟着我师父这么些年哪,也琢磨出来点门道。这但凡家里闹鬼的,那基本就是做了点儿亏心事儿,我师父装成得道高人炸一炸他,就全都给招了。 有的呢,就是自己疑神疑鬼的,非得请人做个法事,才能得个安心,有的呢,那是确实闹鬼,这也没甚难解的,咱们虽然看不着他们,但这帮鬼怪怕的东西可多呢,尤其是阳气这东西,就是这群鬼的克星,反正总归有治他们的法子。” 谢敏学沉吟道:“所以你才把蔡康氏放到院子里,是想让她晒一晒太阳?” 说起这蔡康氏,厉叔便蹙起了眉头,说道:“这么多年了,蔡康氏是我见过最奇特的一个。说实话,僵尸这东西,我虽然听说过,可真没亲眼瞧见过。 我师父早些年是跟着镖局走过镖的,到了而立之年,才回来继承了这棺材铺子。要说这走南闯北的,那见过的怪事儿可就多了去了,我师父就曾在西凉国那边看见过真的僵尸。但僵尸这种东西,只有风水非常奇特的深山野林里才能养得出来,从没听说过人群聚集的闹市里还能养出来僵尸的。 所以蔡康氏这件事,我从来也没往僵尸那边想过,只寻思着这次的鬼也忒厉害,死了居然还能重新附在自己的尸体上害人。 听过蔡大勇讲了这事,我便寻思着,鬼都喜阴,蔡康氏又想报仇,在蔡家和康家附近找到最为阴凉的地方,应该就能寻到她。后来果然在蔡家的柴房里找到了她的尸体,因为恰好是白天,她躲在柴草垛后面不敢出来,我便使了些力气将她捆住,晾到了院子里。 这法子也确实好用,白天的时候,她本来就没什么力气,刚将她晒到院子里,她就渐渐地彻底没了声息,我还想着这次的活计十分轻松,想不到还不到两刻钟,她又突然醒了过来,不仅狂性大发,还留下一句狠话,那声音响的,估计附近几条街上的人都能听到了。 但奇怪的是,她喊过这么一句话后便又闭上了眼睛,摊在院子里没了动静。我以为她这是回光返照,但保险起见,还是让蔡家两父子先离开了,寻思着晒到第二天白天,蔡康氏估计也就彻底死绝了,然后你晚上就找过来了。” 话说到此处,厉叔才突然想起些不太对劲的地方,问道:“对了,我都忘了问你,你怎的会知道那蔡康氏与她肚子里的孩子会变成僵尸的?你还知道我身上带着酒和糯米,还有那糯米居然能打僵尸你怎的知道这么多?难不成难不成你才是真正的高人?!”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9章 诱饵 看着厉叔惊疑不定的神色,谢敏学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我不是什么高人,之所以会知道那些,是有原因的。” 厉叔却越想越觉得他就是那种隐世不出的高人,不由得便高看了他许多,此时见他否认,也自动脑补着为他找好了借口,嘟囔道:“我懂我懂,你有你的‘原因’嘛” 谢敏学见他不信,也不想再多说此事,转而问道:“你今天早上去哪了?” 厉叔这才想起来自己翻柜子的目的,但他翻来找去,也翻不出什么花样来,又觉得谢敏学是高人,可比自己那坑蒙拐骗的师父靠谱多了,干脆将东西都塞回去,对谢敏学低声道:“我打听消息去了,我跟你说,康家七口人,昨晚都死绝了。” 谢敏学一惊,问道:“官府昨晚没抓到它?” “咳,那群傻大个,就会耍大刀,没一个顶用的。”厉叔撇了撇嘴,“康家人都死了,下一个估计就是蔡大勇父子俩,你说这僵尸杀完他们,会不会找上咱们啊?” 难怪一早上有那么多买纸货的人,估计都是被康家的灭门惨况吓到的邻居们。谢敏学抚了抚胸口,他这情况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呢,厉叔的疑问他也答不上来,只得安抚道:“李大人他们应该会马上找到它的,厉叔,你这有糯米吗?我想借用一些,等月底的时候,你从我的月钱里面扣除吧。” “对了,糯米!”厉叔一拍手掌,恍然想起还有糯米这个神器,撇着嘴说道,“家里都不开伙,哪来的糯米,我给你钱,你去买几斤回来吧。” 谢敏学也早猜到了这一点,本就是想预支点工资的说辞罢了,他接过铜钱正想出门,门外又走进来一个穿了捕快衣服的男人,谢敏学还记得他,应该是叫马军的那位捕快。 一见外人,厉叔便立马恢复了那副高人的正经面孔问道:“这位差大哥有礼了,可是李大人有何吩咐?” 马捕快也行了一礼,恭敬地说道:“厉大师,大人差我过来问问那蔡大勇的事,他们父子似乎出了县城,不知是否今日回返?” 厉叔点头道:“这蔡大勇有个大伯住在长蒲村,他们是去投奔他了,我昨日与他们说好,今儿个晌午过后才能回来,等下午了你们再去寻他,他估计就回来了。找他们可是有何要事?” 马捕快打量一番店内,见没有其他人,便压低了声音答道:“估计你们也已听说了康家的事吧,我们昨夜追着那僵尸出了城,本以为它已逃到了城外,想不到它居然偷偷回返,杀了那康家七口人命。现在县城里都在传,是那蔡康氏化成的怨鬼害人,还不知道僵尸的事,大人担忧此事若传了出去,定会引起巨大的恐慌,若有人趁机作乱,便会生出更大的祸事来。 现在知晓此事的只有衙门中人和厉大师与谢小公子,希望二位谨言慎行,务必将此事守住。 至于那蔡家父子,现下我们已彻底寻不到这僵尸的踪迹,大人希望蔡家父子能做个诱饵,将它引诱出来。” 厉叔蹙紧了眉,说道:“此事我们定不会乱说。只是那蔡家父子恐怕不会同意做这诱饵,这二人最是自私自利,蔡康氏死了,连个灵堂都不给摆,又怎会为了抓这僵尸而甘做诱饵呢!” 马捕快的神色也黯淡下来,说道:“大人又何尝不明白。蔡家父子在县衙里做了这么些年仵作,他们的性子,大人最是清楚,但现下也没有其他的法子,只希望他们能看在这么多年同僚的情分上,帮上这个忙吧。” 要讲情分,这李大人也没看在这么多年的情分上,让他们继续在县衙里做事啊,现下已经将人赶出衙门了,倒是要讲起情分来了。 厉叔摇了摇头,实在不看好这件事。 谢敏学却在一旁说道:“若要他们甘愿当诱饵,他们自然不会答应,但这事若换个说法,就说不定了。” 马捕快立马来了精神,期盼地问道:“谢小公子可是有什么办法?” 谢敏学勾了勾唇,说道:“此事便由我来办吧,马捕快只需回去与李大人讲,见到这蔡大勇父子俩的时候,不要提什么诱饵的事就行了。” 马捕快立马点头答应下来,高兴道:“好,我这便回去向大人禀报,多谢小公子相助。” 待他离去,厉叔疑惑地问道:“你有什么办法,让他们自愿当这诱饵?” “等那蔡家父子找来,厉叔不要说话,到时候你自然就知道了。” 谢敏学轻轻抚了抚胸口,他这两道伤痕,总得要罪魁祸首付出点代价才行啊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0章 忽悠 下午,蔡大勇果然来找了厉叔,他已换了一身衣服,却仍旧是那副畏畏缩缩的模样,似乎是已经听说了康家的灭门消息,脸上的神色满是惊疑不定,站在门外探头探脑地小声朝店里面问:“厉大师可在?” 谢敏学从货架里抬起头来,笑着招呼他道:“客人请进,师父已经等候多时了。” 将蔡大勇引到后院,厉叔果然一身道袍坐在院子里等着他,这是谢敏学特意叮嘱过的,让他下午就不要再做活了,只需扮演好自己高人的身份就好。 蔡大勇踌躇着上前道:“厉大师,我听了你的话,今儿个晌午方才回来,可我怎的怎的听说那康家被” 厉叔却突然沉了脸色,“哼”了一声转过身去,没答话。 蔡大勇不明所以,求助似地看向谢敏学,说道:“这位小哥,大师他这是何意?” 谢敏学叹了口气,说道:“蔡大哥,我师父这是生气呢。” “可可大师,明明是你没有抓到那贱” 蔡大勇还未说完,谢敏学却突然喊了一声:“蔡大哥!” 这一声惊了蔡大勇一跳,他本就被连日来的鬼神之事惊得疑神疑鬼,听说了康家之事后,若不是为了那花出去的二两银子,他早就有多远跑多远了。 谢敏学故作神秘地朝他使了个眼色,将愣神中的蔡大勇拉到一旁低声道:“蔡大哥,你可不要再惹我师父生气了,你再说这些胡话,他可就彻底不管你们了。” 蔡大勇被他一惊,原本就不怎么坚定的神色又软了两分,犹犹豫豫地压低声音说道:“可我爹说说大师他没什么本事,让我拿回二两” “嘘!”谢敏学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装模作样地回头看了厉叔一眼,又拉着他走了好远,这才说道:“我这可是在帮你,你若是不信我,就等着喂僵尸吧!” “什c什c什么?!什么僵尸?不是厉鬼吗?”蔡大勇也听说过一些民间传说,显然是知道僵尸这种东西的。 谢敏学无奈地摇头道:“原来蔡大哥你也不知道这事,看来是师父误会了。”看着蔡大勇满脑袋的疑问,他接着说道,“其实我师父之前看到蔡康氏的时候就知道她已成了一具行尸。你也看出来了,我师父这人是个寡言少语的性子,能不多说就绝不多说,而行尸这个东西又特别复杂,它虽与厉鬼有所不同,但收费的价格还是一样的,所以我师父当时便没有同你们细说。而蔡康氏昨天就已经被我师父解决掉了,杀掉康家人的也不是她。” 蔡大勇越听越迷糊,想了好一会儿才问道:“那杀了康家人的究竟是谁?” “是你的孩子啊!”谢敏学勾起嘴角。 “啊?”蔡大勇惊道,“我哪来的孩子?” 谢敏学靠近他低声道:“你忘了你和蔡康氏的孩子吗?那还是个双胞胎呢!” “你你你胡说八道什么!你疯了!那孩子还在她肚子里就难产死了!”蔡大勇惊慌失措地抬高了声音喊道。 “是死了。”谢敏学退后两步,点头道,“它们死后在蔡康氏肚子里化作了僵尸,昨夜已破体而出了,整个县衙的捕快全都看到了,你若不信,大可以去问问李大人!” 蔡大勇的胸口一起一伏,显然十分震惊,谢敏学却不肯给他喘口气的时间,继续说道:“我师父向来以除魔卫道为己任,只收了你们二两银子便要去收服一个厉鬼,你去别的地方打听打听,哪位大师做法不收个十两二十两的,也只有我师父宅心仁厚,不与你们计较。可你们倒好,居然为了省下那点银子,不事先言明蔡康氏肚子里还藏着一对双胞胎僵尸,你可知道这件事有多凶险,要不是我师父厉害,昨夜瞧出不对,提前上衙门里召集了人手,恐怕现在整个福山县都要被这两只僵尸给闹得天翻地覆,而你们父子俩就成了罪魁祸首!” 蔡大勇听得忍不住连连后退,脚下一晃,便跌坐在了地上,哭丧着脸道:“不是,我,我不知道这贱人肚子里的两个小畜生还能变成僵尸我不知道呀!我真不知道!” 谢敏学厌恶地皱了皱眉,把自己的孩子称作“小畜生”的人,也不想想自己成了什么。但他很快就松开眉头,继续说:“我也是刚刚才看出来你不知道这件事的,但是我师父他不知道啊,从昨天就开始生气了,一直到现在都没消气呢。 这僵尸可与厉鬼不同,等它杀光了自己原本的血亲,就会开始向其他人下手的。昨夜,我师父杀了其中一只,而另外一只则受了重伤逃跑了。它这么急着杀掉康家七口人,恐怕也是为了疗伤,接下来就轮到你们父子俩了,哦对了,你们也不必想着逃离福山县就能安枕无忧,对僵尸来说,血亲的吸引力是最强大的,就算你们逃到天涯海角,它都能把你们找出来吸成人干。” 他说到此处,叹了口气,“唉,倘若早知道这两只僵尸的存在,以我师父的能耐,只要提前做好准备,又怎么会让他们给逃了,现在可好,不仅砸了我师父这么多年的招牌,还放跑一只危险之极的僵尸,蔡大哥,你想想他该有多生气!” “是,是,是该生气。”蔡大勇吓得心胆俱裂,不管他说什么都忙不迭地点头附和,而后从地上爬起来涕泪横流地哭求道,“这位小哥,你帮我同大师说说,我是真不知道那俩小畜生变成了僵尸的事!大师大师一定要救救我啊!” 谢敏学再叹口气,“这事恐怕有点难了。以我师父的脾气,就算这事不是你故意为之,也是因你而起的,他恐怕会把罪过都算到你头上。” “小哥,小哥,你帮我求求情,我一定铭记在心,求你救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蔡大勇干脆跪在了地上,显然是把谢敏学当成了救命稻草。 “蔡大哥,你快起来,不要这样。”谢敏学假模假样地劝了两句,便面露犹豫之色,说道,“那我去同师父说说,至于成不成,就不敢保证了。” “好好,小哥你帮我说说,一定能成,一定能成!”蔡大勇满怀希冀地看着他走向厉大师。 厉叔还在保持着那副背过身的高冷模样,见谢敏学走过来就忙不迭地小声问道:“你和他说什么了?我在这边都听到他的叫声了,他干嘛那么求你?” 谢敏学笑了笑,说道:“不过是吓唬吓唬他罢了,让他不要想着逃走,僵尸会把他找出来吸成人干什么的。” “那他求你什么?”厉叔满是好奇。 “不是求我,是求你这位大师帮他抓僵尸。”谢敏学答道。 厉叔一下子就蔫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能耐,我上哪去给他抓一只僵尸回来!” 他说完这话又想起什么,拉住谢敏学贼头贼脑地说道:“我跟你说,那二两银子可不能还他,你这个月的工钱可就指着这二两银子了。” 谢敏学无奈地露出一个笑容,安抚他道:“放心吧,不仅那二两银子是你的,没准我还能帮你再要来十两银子。” “什么十两银子?”厉叔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谢敏学再次笑了笑,突然抓住他的袖子喊了一声“师父!” “干干嘛?”厉叔下意识地低下了头来谨慎地问道。 “发怒,甩袖,转身。”谢敏学低声提醒。 厉叔立马会意地高声道:“你哼!”而后甩开他转过了身去。 谢敏学垂头丧气地走回去,朝蔡大勇摇了摇头,说道:“你也看到了,师父他都生我的气了,恐怕是帮不了你了。” “怎怎么会?”蔡大勇彻底慌了神,站起来说道:“我,我自己去求求大师” “蔡大哥。”谢敏学伸手拦住他,“你是不清楚师父的脾气,他现在正气头上,你这个罪魁祸首还上门去找骂,他更不会同意帮你了。” “那怎么办怎么办我,我不能等死啊,我不能死,我不能死!不能死!”一边说着,蔡大勇似是下了什么决心,抹了两把眼泪,转身就要走。 谢敏学早料到了他的举动,也没拦他,只说道:“蔡大哥,你若要去找其他的大师来救你,可要好好祈祷一下,祈祷能像这次一样这么好运,在僵尸找到你之前,便能寻到一个真正有能耐的大师。” 蔡大勇停下脚步,回头问道:“你这话是,是什么意思?” 谢敏学摇了摇头,似乎有些无奈,“蔡大哥,这整个福山县里坑蒙拐骗的道长大师可多了,你若是运气不佳,恰好就寻到这么一个,等僵尸来的时候,那大师倒是可以脚底抹油溜了,反正还有你们两个血亲在前面顶着,吸干你们之前,他都还有跑掉的时间。啧啧啧,那可真是拿自己的性命去赌对方是不是有真本事的人,蔡大哥,你真是英雄豪杰!” 他说着还比了比大拇指,简直嘲讽意味十足。 蔡大勇干巴巴地瞪了他半晌,才失魂落魄地一屁股坐到地上,彻底没了斗志。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1章 谢敏学眼见着打击得差不多了,状似无奈地叹了口气,走上前弯下身去对他低声道:“蔡大哥,我倒是有个办法能救你,不知道你” 蔡大勇还没听完,眼中便焕发出巨大的光彩,忙不迭地去抓他的手臂,哭求道:“小哥,小哥你救救我,我蔡大勇必定感念你一辈子!” 谢敏学借着起身的动作不着痕迹地躲开他脏兮兮的手掌,柔声道:“蔡大哥不用如此,你先起来,咱们好好说话。” 蔡大勇打着嗝从地上爬起来,满是希冀地看着他问道:“小哥,你有什么法子能救我,快,快说啊!” 谢敏学说道:“其实只要我师父肯帮忙,什么问题便都不是问题了。” 蔡大勇愣愣地问道:“可你刚刚不是说” “是啊,我师父是不肯帮你捉僵尸的。”谢敏学肯定道,“不过,以我师父的人脉,他必定认识真正能帮到你的大师,也免的你再被那些装神弄鬼的骗子骗了,糊里糊涂地丢了性命。” 蔡大勇恍然大悟,“对,对,大师肯定认识大师,小哥,小哥你再帮我问问,福山县里还有哪位能抓僵尸的大师!” 谢敏学面露为难之色道:“但现在,关键的问题还是师父正在气头上,这个问题,他不一定肯告诉你呢。” 这句话简直是会心一击,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令蔡大勇的心情忽上忽下的,他要是生在现代,便一定明白这种感觉就像过山车一般的刺激。 蔡大勇身心俱疲地顺了顺气,青白着一张脸说道:“你,你要是有什么法子就一次说完吧,蔡大哥我求你了,我求求你了!” “这不是我不想说,不过这个法子还是得让蔡大哥你破点财。”谢敏学踌躇着说道。 蔡大勇一听到“破财”,脸上便又白了两分,但相比起自己的小命,破财便破财吧 想到此处,他咬着牙问道:“怎么个破财法?” “蔡大哥,我之前已经与你说过了,昨夜我师父不仅解决了蔡康氏这具行尸,那对双胞胎兄弟之一也已被我师父解决,而另一只则受了重伤跑掉了。行尸的价格与厉鬼一样,都是二两银子,这个钱你已付过了,受伤的那个嘛,毕竟没有彻底解决,我师父便不与你计较了,但那个被我师父解决掉的僵尸” 话说到此处,蔡大勇也明白了他所谓的“破财”是什么意思了,他抖着声音问道:“那僵尸要多少银子?” 谢敏学伸手比了比,说道:“十两。” “十十两?!”蔡大勇瞬间瞪圆了眼睛惊呼。 谢敏学继续道:“蔡大哥你也别嫌贵,僵尸比厉鬼要凶厉得多了。昨天晚上,你要是也在,就绝对会认为这十两银子花的太值当了。那只僵尸一身白毛,满嘴利牙,十根手指头还长着黑漆漆的指甲,速度比闪电还快!我师父说了,这是僵尸最初级的状态,称作白僵,它昨夜已吸食了康家七口人的血肉,现在恐怕已经进化成了更恐怖的僵尸,蔡大哥你倒是不必担忧死的时候太过痛苦了,它的动作可是很快的。” 蔡大勇听得身体一抖,全身发寒,但想到要花出去十两银子却仍旧感觉心在滴血,支吾道:“可十两银子也太” 谢敏学凑近他又下了一剂猛料,悄声道:“这话我只跟你说,你可千万别说出去,其实昨晚有一个捕快已经被僵尸吸成人干,死掉了。” “什么?连捕快都死了?”蔡大勇震惊万分。 “是啊,连捕快都敌不过它呢,那位捕快好像是姓刘,就是同马捕快交情很好的那位。”谢敏学摸着下巴回忆道。 “是刘杰?”蔡大勇原本惊恐万状的眼中却居然蹦出一抹喜色,急忙向谢敏学求证道。 嗯?蔡大勇与刘杰有仇? “应该是他吧。”谢敏学盯视着他的神色,说道,“想不到蔡大哥与刘捕快交情这么好,听到他遇害的消息,竟连自己的危机都忘记了。” 蔡大勇咽了口唾沫,讪讪地笑了笑,“毕竟共事过那,那我出了这十两银子,厉大师便能救我性命吗?” 谢敏学模棱两可地说道:“这就要看蔡大哥的诚意了。” 蔡大勇权衡半晌,脸色一会儿青白,一会儿紫红,最终咬咬牙,说道:“好,十两银子,我出!” 下定了决心,他便将手伸进衣襟里摸索,不一会儿就掏出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布包。这布包扁长,待他打开来,里面居然藏着几千贯铜钱并几两散碎的银子。 谢敏学挑了挑眉,他是料到了蔡大勇会将身家财产都随身带着,却没想到这些银钱居然这么散碎。几千贯铜板带在身上应该是相当重的吧,原本还以为他那一身都是胖的,想不到还有这等乾坤,也难为他这一身雍臃肿肿,居然还能走得动路。 蔡大勇从布包里拣出十两银子递给谢敏学,几乎是用着哭腔说道:“小哥,这可算是我所有的银钱了,你定要说服大师救我性命啊!” 谢敏学只觉得手上一沉,听了这话,眼角便扫了眼他仍旧鼓囊的衣襟,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说道:“蔡大哥放心吧。” 而后便拿着那些铜钱和银子走向了厉叔。 厉叔看见他手上当真拿着十两银子回来了,差点惊呼出声,瞪着眼睛问道:“这是蔡大勇的钱?你怎么和他说的?他他就心甘情愿地给你了?你快教教我,我以后可就跟着你混日子了!” 谢敏学将几贯子铜钱扔到他身上,低声道:“这是昨晚死掉的那只僵尸的钱,厉叔你收着吧。” 厉叔接过银子,还是没明白过来,“可那只僵尸也不是我杀的啊。” “蔡大勇相信是你杀的就可以了。”谢敏学勾了勾嘴角,“你也不用觉得这钱拿着烫手,别看蔡大勇在咱们面前畏畏缩缩的,面对他妻子的时候可绝对不是这副嘴脸。这种人极度自私自利,逃命的时候都不忘了把身家财产都带上,却忘了带上自己的娘亲,虽然他娘也是死有余辜,不过从这一点也能看出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了,这种人,受到点教训不是应该的吗?” 谢敏学说完,便见厉叔直愣愣地盯着他瞧,直瞧得他不自在地问道:“怎么?哪里不对吗?” 厉叔眨了眨眼,迟疑道:“总感觉和平常的你不太相同。” 谢敏学垂下眼睑笑了笑,“哪里不相同了,你的错觉吧。” “是吗?”厉叔仍旧打量他,说道:“我虽然没听到你和他具体说了什么,但从他的反应看来,总觉得今天的你和之前给我的印象不大相同,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是个极温和的人呢。” 温和?温和可不代表没有脾气啊 谢敏学搓了搓冰冷的手指,说了句“银子收好。”便转身走向了蔡大勇。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2章 忽悠成功 “大师怎么说?”蔡大勇还不等他走近,就慌忙走上前问道。 谢敏学说道:“我师父收了你这十两,算是彻底银货两讫了,师父他也消了些气,让我告诉你,整个福山县里,除了我师父,还有一位真正的大师,不过这位大师是个游方道士,并不常在福山县里,你要找他恐怕很难。” 还不等蔡大勇变了脸色,他继续说:“不过你也不必担心,师父说,僵尸和厉鬼不同,厉鬼需要做法事来超度,它没有实体,只能用符箓来对付,但僵尸是有身体的,只要你能找到足够的人来护着你,便不用担心被它杀了。” 蔡大勇都听蒙了,“可我我上哪去找足够的人来?” 谢敏学笑道:“你忘了我和你说过衙门的人是知道僵尸的存在的,你去找他们来保护你啊!” 蔡大勇听得直摇头:“不成不成,小哥你是不知道,我和我爹原本是县衙仵作,因为一些缘由,已被知县大人辞退了,现下再回去找他们帮忙,他们是定不会救我们的。” “哦”谢敏学沉吟一会儿,说道,“我倒是觉得蔡大哥不必担心这一点,你想想,你若死了,那僵尸接下来会如何?” 这个问题,蔡大勇听得有些别扭,什么叫“你若死了”,我还在这呢! 不过仔细想想,他有点明白了谢敏学的意思,迟疑着说道:“这僵尸会向别人下手?” “是啊!”谢敏学一拍手掌,“那可就不仅仅是你一个人的事了,所以你大可以去向知县大人说,他如果不想整个县城的人都被那只僵尸吸干血,就必须要护住你们父子俩。” “对,对,他们必须护住我们!”蔡大勇连连点头,想通了这一点,他顿时便觉得豁然开朗起来,只要有衙门的人护着,那僵尸来了,就有他们在前面顶着,他们不死光,就轮不到自己! 想到这个,他一下子便觉得那十两银子花的冤枉,等他回家细细一想,必定也能想到向衙门求助的办法,此番却被这巧言令色的伙计生生骗去十两银子,不过得来这么个他自己也能想到的法子,可真是令他心疼得抓心挠肝! 好似看出他的想法,谢敏学勾唇笑了笑,“蔡大哥想必是觉得那十两银子花的冤枉,对吧?” “我,我”蔡大勇支支吾吾地,这才想起自己原本是来要回二两银子的,却不想居然又糊里糊涂地花出去十两,哪有这样的道理? 还不待蔡大勇发火,谢敏学抢先说道:“蔡大哥啊蔡大哥,你可真是糊涂!我一直在帮你,你却觉得我是在坑你,你想想,十两银子买的不仅是我师父这个建议,等你去找了知县大人求助,那僵尸找来的时候,倘若他们一帮捕快都抓不住那僵尸,再让它逃了,你大可以向大人建议,再来寻我师父。到时候,一来,他收了你的银子,已不再那么生气,二来,他总要给知县大人一个面子,你还怕他不帮你吗?” 好像好像是这么回事,但又好像有哪里不对 还不待他再细想,谢敏学紧接着又说:“但你若是不给这十两银子,倒也大可以向知县大人举荐我师父,不过到时候,我师父明面上是肯定答应的,至于那僵尸要将你吃了的时候,他会不会做点多余的动作” 眼见着蔡大勇的神色变了又变,谢敏学勾唇微笑,“啊你别想太多,我师父可是以除魔卫道为己任的大师,他不会放过那只僵尸的。蔡大哥要是实在觉得那十两银子花得冤枉,要不我现在去给你要回来?” 他不会放过那只僵尸,却不一定会救自己 蔡大勇抹了抹额头的冷汗,忙摇头道:“不不不,不用了,这十两银子花得值当,太值当了!对,对了,你再帮我同大师说,只要大师能救我性命,杀了那只逃掉的僵尸,我我会再奉上十两银子!” 特意强调了“救我性命”几个字,蔡大勇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段话来。 谢敏学微笑着点了点头,“蔡大哥放心,我会向师父转达的。天色也不早了,你还是尽快去衙门找知县大人商谈此事吧,你们也好趁早做准备,等到了晚上,那只僵尸恐怕就会来找你了。” 蔡大勇勉强回了一个笑容,“那我那我这便告辞了。” 似乎是有些不甘心地再次往厉叔那里看了一眼,见他仍旧背着身,没有要理会自己的意思,这才要转身向门外走去。 谢敏学却似乎突然想起什么,说道:“啊对了,蔡大哥你出去之后最好不要将这件事告诉给任何人。” “啊?”蔡大勇回过神来疑惑地看了看他。 “我是为你着想啊,蔡大哥。”谢敏学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你要是出去说了僵尸的事,大家当然都想着尽快逃走,但这僵尸是靠着气味来寻找你的,原本县城里人多,味道也杂,它想找你可能还需要费点功夫,也正好给你们做准备留出点时间来,但是倘若这些人都跑掉了” 他的话还未说完,蔡大勇便立马会意地点头保证,“成,成,我指定不说出去!小哥,你今日的恩情我记下了,待那僵尸死了,蔡大哥请你吃酒。” 他说着还拱了拱手,见谢敏学再没有别的嘱咐,这才告了辞,开了院门离去了。 谢敏学正要回前面继续卖货,厉叔走过来问道:“他去县衙了?” “嗯。”谢敏学点头。 “行啊你!”厉叔捶了捶他的肩膀,满脸兴致地问道,“你到底是怎么说服他的?那十两银子也就算了,现在居然还让他心甘情愿地跑去县衙做诱饵!” 谢敏学摇了摇头,“其实也没什么,我说过了,这种人极度自私自利,什么事情都及不上自己的切身利益。你若是让他去做诱饵,那就是以自己的安危换别人的安全,他当然不愿意,但是换个说法,就是让衙门的人无偿来保护他,他还能不高兴吗?” 厉叔沉吟着点头,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叹息道:“你这聪明劲要是能用在卖货上,我给你开双倍工钱都成啊。” 谢敏学抽了抽嘴角,他倒是知道一些促销的手段,但这棺材铺子的东西要怎么办活动? 棺材买大送小?试用棺材?试烧纸钱? 会被人打死吧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3章 艳福 厉叔执意要将那十两银子分一半给谢敏学,谢敏学倒是没觉得这银子该属于自己,不过他现下拮据得很,有点银子傍身也不是坏事,便收下了五两散碎的银子。 谢敏学上午就已买回来一些糯米,趁着上厕所的时候,将糯米敷在了胸口伤处,那伤口就马上像是遇到了克星一样冒出阵阵黑烟,将糯米都给灼黑了。可惜的是他还是感觉不到任何疼痛,身上的冰寒虽有缓解,但糯米一拿下来,便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 看来这糯米也只能一时缓解,治标不治本罢了,还得想想其他的法子。 这一天的天气仍旧阴阴沉沉的,天色黑下来之前,厉叔便叫谢敏学关了店门,回家去了。 谢敏学对那僵尸今夜会不会来找蔡家父子并不好奇,反正他已坑了蔡大勇一回,那僵尸怎么样便与他无关了,他现在要关心的是如何解决自己身上的尸毒才对。 他带了一包糯米回家,趁着天色还早,烧了一锅热水,将原本蓄水的水缸给空了出来,倒入热水和糯米,泡起了澡来。 其实这缸子小的很,只能勉强让他蹲在里面,好在谢敏学身材瘦弱,不至于完全进不去。这法子倒是比单敷糯米要好用一些,谢敏学能明显地感觉到胸口受伤的地方有些痒意,待泡完了澡出来,也不再觉得四肢冰冷发麻。 也许这个状况只是暂时的,但谢敏学已经冻了一天一夜,此时好歹能缓解一下也是不错的。 好不容易将头发晾干,他的眼皮就已经一上一下打起了架,这两天来也着实令他身心俱疲,此时再也忍耐不住,不一会儿便进入了黑甜的梦乡。 不知睡了多久,谢敏学恍然睁开眼来,只见眼前一片烟雾朦胧,天上地下皆是白蒙蒙的一片看不清任何东西。 这是哪?我为什么会来到这?还有我是谁? 他不记得自己的身份,亦不知自己要去往何处,试探着往前走了走,地是实的,但这白雾像一层蒙在眼前的轻纱,令人分辨不清方向。 不知走了多久,眼前的白雾突然有了些变化,似流水一般向两边分开,露出一面高耸的城墙。 这是一座城? 谁住在里面? 他沿着城墙又走了好久,总算见到了两扇闭合的城门,红色的城门却令人感觉不到任何喜庆,反而觉得这猩红之色望之便令人生出一种阴冷的错觉。 他皱了皱眉,往城门上方看去,只见那里挂了一面黑乎乎的大牌子,牌子上似乎写了些什么字,但那字迹被白雾遮住,他只能再往前走了走,意图透过那白雾看清牌子上的字。 就在这时,那扇猩红色的大门里却突然传来一阵“叩c叩c叩”的敲门声 他下意识地退后了两步,有人在里面敲门? 从城里往城外敲门? “他”知道自己正站在城门外? “叩c叩c叩” 正这么想着,敲门声却再次响起,他突然觉得有些不对,敲门声好像不是来自这扇门是哪里? “叩c叩” 谢敏学猛地睁开双眼,坐起身来,顿时忍不住扶着脑袋呻吟出声,头疼得像要裂开 他摸索着点燃身旁的蜡烛,待看清自己还睡在土炕上,而周围是自己这些天来已经熟悉的破屋子,顿时便呼出一口气来,然而这口气刚吐完,他便愣了愣,为什么要确定自己正呆在哪里? 我刚刚怎么了吗? 好像做了个梦,但梦境的内容却怎么也想不起了 “叩c叩c叩” 拖沓的敲门声再次响起,谢敏学顿时蹙紧眉头,这么晚了,不会又是刘莲儿那姑娘吧? 护着手上的烛火,谢敏学走下地去开门,门一打开,一股冷风便灌了进来,差点熄灭那支微弱的小火苗,他一边侧了侧身护住它,一边往门外看去。 然而这次并不是刘莲儿,黑漆漆的门外空空荡荡,一个类人的生物都见不到踪影,又是鬼吗? 谢敏学抿了抿唇,正要抬手关门,一阵怪异的大风突然迎面吹来,将他的满头长发吹乱,几缕发丝便遮在了眼前,他慌忙伸手挡了挡,那风又如来时一般怪异地停了下来。 他赶忙抬手关上门,理了理自己疯婆子一般的发型,正要拿着已经熄灭的蜡烛走回炕上,就突然顿住了所有动作。 屋里有“人”进来了。 一种强烈的被窥探的感觉袭上心头,他努力睁眼看了看四周,但是太黑了,他什么也看不清,不仅如此,除了自己的呼吸声,他再听不到其他动静。 不过他的感觉却十分强烈,屋里确实进来了某种东西,而且这个“东西”不是人类的可能性极大。而现在敌暗我明,他不知道对方的目的,亦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对自己抱有恶意,而他手无寸铁,不知道任何驱鬼的方法,还傻呵呵地关上了门,令自己处于这种极为被动的状态中 他在黑暗中眯了眯眼,用一种十分柔和的声音说道:“我能帮你吗?” 对方没有丝毫动静,他继续说:“你找上我一定有你的目的,但是一个死人和一个活人的用处是完全不同的。我身体瘦弱,还刚生过一场大病,对你构不成丝毫威胁,但是我可以帮你在外面走动,替你完成很多事情,而且我的胆子不大,也不喜欢惹祸上身,不会把你的事透露出去你可以考虑考虑。” 他这话音刚刚落下,便突然觉得肩上一紧,黑暗中一双软绵绵的玉臂缠了上来,令他感到头皮一紧的是,这双玉臂赤裸裸的,而紧接着贴到他身上的这具女性躯体更是不着寸缕“她”没穿衣服!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4章 缉拿 这个女人身上冰冷得不带一丝人类的气息,但她凹凸有致的身体却仍旧带着一股女子的柔软与细腻,能令任何一个正常的男人热血沸腾,心猿意马起来。 谢敏学虽然是个正常的男人,但他正被尸毒缠身,身上本就阴冷得很,此刻被她一缠,更是犹如被一条冷血的巨蟒缠在了身上,差点一个甩手将她扔出去,实在是令他生不出丝毫旖旎之情。 那女人将头慢慢地靠了过来,凑到他耳边用一种极轻的气音唤了一声“夫君”。 谢敏学:“” 这是一只到处找“夫君”的艳鬼? 艳鬼怕什么? 谢敏学想了想,没什么头绪,但总不能让他跟这么一个大冰块春宵一度吧? 绝对会冻死他的! 艳鬼见他没什么反应,这次凑到他耳边轻轻地吹了一口气。这一口气极阴极寒,吹到谢敏学耳中的同时,就令他激灵灵打了个寒战,脑中同时闪过诸多画面,有灯,有河,有漫天灿烂的烟花最终定格在一张俊俏的脸庞上。 这是什么?这女鬼的记忆吗? 因为那一口气,所以他读取到了她的记忆? 他还有这种能耐?还是说这女鬼故意给他看的? 他还在思忖接下来该怎么应对,这时候,门外再次传来一阵敲门声。 然而这次的敲门声就没有那么轻柔了,与其说是敲门声,倒不如说是拍门声,一阵急促的“啪啪啪啪”的拍门声令谢敏学与他怀里的女鬼俱是一愣,而且不知为何,他感觉到这女鬼居然开始微微地颤抖起来。 是这女鬼的仇家?今天到底是什么黄道吉日,怎么什么牛鬼蛇神都找上门来了? 拍门声后,紧接着又是一阵刺耳的刮挠声,门外的那个东西显然正在挠门,谢敏学感到有些奇怪,鬼魂这东西还有挠门的习性?不会是从林子里跑出来的野兽吧? 那东西挠门还挺有节奏感,一开始挠三下停一会儿,再挠三下,再停一会儿,后来好像因为得不到回应而突然变得急躁起来,谢敏学突然听到“啪”的一声和木头破碎的声响,便感觉脚边一股冷风灌了进来。 怀里的女鬼突然惊恐地怪叫一声,哧溜一下就从谢敏学怀里溜了出去,谢敏学眼前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只能靠着听觉来判断事态的发展,那女鬼好似要从门缝里逃走,却与外面的东西狭路相逢,她再次惊叫一声,而那东西也发出一声尖叫,它的叫声却有些奇怪,不像这女鬼,虽然是鬼,叫声却仍旧保持着人类的特性,而这东西的叫声更像是某种野兽,“嗷”的一声,声色却非常稚嫩,难道是某种幼兽? 这两声尖叫后,门外便突然安静了下来,谢敏学摸索着点燃蜡烛,只见屋里已不见了任何异样,而本就简陋的木门上破了一个洞,洞口不大,最上面的边缘依稀能看出利爪的模样,谢敏学不知怎的就突然想到了那只逃走的白僵,但声音似乎有些对不上。 女鬼和外面的东西都已彻底不见了踪影,谢敏学走到门外凝神听了听,没有听到任何动静,他再次低头看了看门上的破洞,突然产生一个有些无厘头的疑问:鬼魂难道不会穿墙的吗?她为什么宁愿撞上外面这东西,也要走门呢? 这么一番折腾,谢敏学是彻底睡不着觉了,他来到这个世界不久,这已经算是第三次遇险,第一次被一女鬼杀死又复活,第二次是一对双胞胎僵尸和鬼打墙,而这第三次又是一只女鬼和一只不知名的东西。 难道是因为能见鬼的能力,所以特别吸引这种东西?没穿越之前,他一直把那些东西当做幻觉,当成是自己的臆想,为什么那时候没有发现它们是鬼? 谢敏学突然感到有些不对,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所看到的东西的确都与鬼怪有关,但现代所看到的那些似乎并不是鬼魂,否则他不会迟钝到到死都没发觉这一点。 他在现代看到的,更多的是一些画面,而非某个“人物”,比如他第一次产生自残倾向的时候,明明看到父母在客厅里争执,而现实当中父母其实正在卧室里睡觉,那个争执的画面此时想来,更有可能是某只鬼给他使的法术,就像鬼打墙那次一样,都是存在着某种目的而特意对自己施展。 而从结果看来,对方是想置自己于死地的,因而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制造各种幻觉,令自己精神恍惚,以至于发生自残行为。 这么说,在现代的时候,他是被鬼盯上了?那么最后被人砸死,又有没有这只鬼的插手? “他”为什么要千方百计地杀死自己?自己的重生又与“他”有没有关联?如果有关联,自己重生在这个异世,便一定并非偶然,而是有着更深层次的原因! 谢敏学坐在炕上思考,时间不知不觉就走得飞快,待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天边已渐渐泛起鱼肚白,新的一天再次来临了。 这个早上,谢敏学简单收拾了几件衣物和日常用品,打算去厉叔那问问可不可以在店里打个地铺,如果不可以就再想想其他办法,这个屋子离群索居,大概太招鬼魂们的喜欢,并不适宜用来居住。 换衣服的时候,他发现了一个有些糟糕的情况,昨天还只局限在胸口的青紫色,今天已经扩大了一圈,蔓延到了胃部,这尸毒正在扩散,等过几天扩散到了全身,他难道也要变成僵尸吗? 谢敏学苦中作乐地想到,在那之前,倒是可以试着捅自己一刀,没准就能像上次一样重生了。 谢敏学在早点摊子上吃了碗面,又打包了两个饼子,去棺材铺子的时候就见到前面的店门已经打开,他心里有些纳闷,快走几步进了店里,才发现店里不止有厉叔,还站了两位穿着捕快衣服的男人,其中一人正是马军,另一人的面孔则生得很。 马军见他进来便点了点头,说道:“谢小公子,衙门里出了点事,请你和咱们走一趟吧。” 谢敏学疑惑地看了看厉叔,见他正挤眉弄眼地朝自己使眼色,他又看回马军,问道:“是僵尸的事吗?它昨晚又杀人了?” 但找他也没有用处啊,他身上的尸毒还不知道找谁解呢,更不知道其他治僵尸的法子了。 马军尴尬地笑了笑,还不待他回答,倒是另一位捕快先说道:“与僵尸无关,有人一纸状书将你告上了衙门,大人命我等将你缉拿归案。” 马军不乐意地瞪了他一眼,说道:“老邓怎么说话呢,大人可没说缉拿,只说请谢小公子回衙门协助办案罢了,怎么到你嘴里就这般不好听了。” 那捕快撇了撇嘴,“还不是一个意思,这位”他拿眼扫了扫谢敏学一身简朴的装扮,似乎觉得“公子”这个词用在他身上不太恰当,说道:“这位小哥,咱们走吧。” 谢敏学皱了皱眉,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他转头朝厉叔道:“厉叔,我请一天假,应该只是个误会,我会尽快回来的。” 厉叔点点头,“你去吧,不用挂心店里的事。” 谢敏学应了一声,便与两个捕快出了棺材铺,朝县衙走去。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5章 黄永安 一边走着,谢敏学朝马军问道:“马捕快可知道是什么人因为何事要状告我?” 马军为难地瞥了一眼另一位捕快,踌躇着说:“这个小公子到了衙门里就自然知晓了,我不便多言。” 谢敏学理解地笑了笑,也没再揪着这事,转而问道:“蔡大勇昨天上衙门求助了吧?” 说到这个,马军就钦佩地朝他竖起拇指,赞叹道:“小公子当真厉害,蔡大勇果然来找了大人,还威胁大人说,倘若大人不派人保护他,待他们父子出了事,那僵尸就要为祸整个福山县。 大人就说,此话虽然有理,但捕快们全都护在他们父子身边也不是办法,那僵尸看到这么多人,哪还敢冒出头来,到时候更难抓捕它,县里还有其他事,捕快们哪能天天护在他们身旁。 蔡大勇想了半晌,便自己提议让捕快们隐藏起来,等那僵尸找过来的时候,再跳出来将它杀了。” 说到此处,马军有些忍俊不禁,“这蔡大勇可真是憨,大人就是等着他自己安排好做这诱饵之事呢,他就傻模傻样地跳了进来,还一副得意洋洋的小人嘴脸,好似自己捡了多大的便宜似的。” 眼见他说得眉开眼笑,另一位捕快重重地咳了咳,瞪着他义正言辞地说道:“逝者已逝,马捕快还这般幸灾乐祸的不太好吧?再说”他瞥了眼谢敏学,“大人已吩咐过,此事不得擅自外传,你都忘了吗?” 逝者? 谢敏学一怔,昨晚那只僵尸还真的出现并杀害了蔡大勇父子俩?而且衙门没有拦住?是杀完蔡大勇二人后才解决掉它,还是再次让它逃脱了? 马军轻哼一声:“捕杀双生子僵尸的那个晚上,你不在,谢小公子可是在的,大人是说过不得外传,但小公子本就知晓此事,算不得外人。” “不在衙门里办差,便是外人!”那捕快瞪了谢敏学一眼,好似是怪他多事,说完这句便扭过了头去,看起来对谢敏学观感极差。 谢敏学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他不过就是问了句话而已,透露蔡大勇已死之事的还是他自己,实在不必如此吧? 接下来的氛围便有些微妙,谢敏学怕马军为难,也没有再多问其他的事,就这么一路走到了县衙。 为了方便百姓们报官,衙门是建在城中的,距离任何一个方位都算不得太远。还隔着半条街,谢敏学就听到了县衙里传来震天的哭喊声,而衙门外面早就围了里三圈外三圈看热闹的百姓。 这个气氛有些不妙 谢敏学总有点不太好的预感,果然,当他跟着两位捕快穿过人群的时候,就隐隐听到周围的百姓们窃窃私语的声音。 “哎,哎,这便是那姘夫了。” “长得人模狗样,却做下这等丢人现眼” “听说那女子出嫁前还是村里一枝花艳福不浅” 什么跟什么?他成了谁的姘夫? 谢敏学愣神间,衙内哭喊的声音突然一顿,他刚踏进大堂内,就瞥见一个庞然大物朝自己扑了过来,下意识地一个闪身躲开,那东西就失去平衡扑到了地上,狠狠地摔了一跤。 人群里顿时爆发出一阵大笑声,谢敏学定睛一看,地上躺着的是个衣饰有些艳丽的女人。说艳丽还算是含蓄,其实她一身红黄碎花的衣服,偏偏腰带还是鲜艳的绿色,脚下又蹬着一双嫩粉色的绣花鞋,整个人看起来像是跌进了染布缸里涮了一涮,一眼望去简直伤眼。 待她呻吟着转过身来,谢敏学瞧清她的模样便愣了一愣,这女人居然是旺坪村的村长夫人,刘莲儿的娘亲。 刘莲儿? 他皱了皱眉,迅速扫了一眼堂内之人,待见到那站在他几步远的男子时,便隐隐明白发生了何事了。 村长夫人眼见着自己丢了个大丑,干脆也不从地上起来,就直接趴伏在地嚎哭起来:“哎呦,你个小瘪犊子,狗养的扫把星,莲儿出嫁前我就瞧出来你这扫把星对我家莲儿不怀好意,现下果然就将我的莲儿给掳走了,我可怜的女儿啊,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碰上你这么个扫把星!说!你将我可怜的女儿藏到哪儿去了?!” 堂上坐着的李大人早就听烦了她的哭嚎,此刻她见了谢敏学又是满嘴污言秽语,终于惹怒了这位知县大人,他一拍惊堂木,沉声道:“刘氏张艳娥,堂上不得喧哗。本官怜你女儿不知下落,已忍耐多时,你却不知收敛,由此刻开始,你若再口出污言,扰乱衙内秩序,本官便直接先判了你二十大板!” 村长夫人刘张氏到底只是个村野妇人,对于知县大人的威严还是十分惧怕的,听得此话便是一惊,一张嘴原本还在嚎着,此刻就直接大张着猩红的嘴唇愣在了那里,一丝声音都不敢发出了。 除了这刘张氏,堂下跪着一溜四人,另外还站着一个年轻男子,那跪着的四人当中便有一个中年男人阴沉沉地盯了一眼谢敏学,而后便面色难看地朝刘张氏低声道:“还趴在那丢人现眼什么,还不快爬起来!” 刘张氏就像个鹌鹑一样迅速从地上爬起来跪到了这男子身后,路过谢敏学身旁的时候似乎还想狠狠地撞他一下,又被谢敏学灵活地躲了开去。 谢敏学认得这个中年男子正是旺坪村的村长,只听他朝李大人说道:“大人,既然这犯人也已带到,是不是该审理此案了?” 李大人正色道:“谢敏学究竟是否与此案有关,尚待查明,刘村长还是莫要直接称呼他为‘犯人’的好。” 他说完这句便看向谢敏学,说道:“堂下可是旺坪村谢敏学?” 谢敏学正要答话,眼角却瞥到马军不停地朝自己使眼色,他愣了愣便明白过来,有些无奈地跪了下去,回话道:“回大人,正是谢敏学。” 李大人满意地点了点头,又问:“你可识得旺坪村村长幺女刘莲儿?” 谢敏学回道:“大人,我不巧在前阵子生了场大病,忘记了很多事,并不记得是否认识这位刘莲儿,只在她回门那天远远地看过一眼,有点印象。” “你骗鬼哪?”刘张氏指着他刚想破口大骂,又想起刚刚的警告,小心翼翼地望了眼堂上的知县大人,咽了咽口水,压低声音说道:“大人,你可别信他的鬼话,什么忘了很多事,都是胡说八道!要不我家莲儿回门那天,他干嘛来看莲儿?还不是对莲儿贼心不死!” 李大人皱着眉再拍惊堂木,沉声道:“本官还没问完话,刘张氏你若再多嘴,本官定不轻饶。” 见她惊惧地低下头去,李大人才望向谢敏学,继续问道:“既如此,三月十八这日,你身在何处?” 谢敏学从来到这个异世,就没算清楚过日期,这地方又没有日历可卖的,他哪知道三月十八是什么时候! 因而他无奈地答道:“大人,自从我大病以来,日子就过得有些糊涂,敢问大人,今天是几月几日?” 李大人似乎没想到他连日期都不清楚,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今日是三月二十一。” 这么说,三月十八也就是两天前,他仔细想了想,说道:“三月十八那日,我刚刚被厉叔收到门下,做了棺材铺的学徒。” 他说到棺材铺的学徒时,明显感到旁边站着的那年轻男子投来一个异样的目光,这个人之前就认识谢敏学? 李大人接着问道:“这么说,三月十八那日,你并未见过黄刘氏?” “黄刘氏?”谢敏学疑惑地看向李大人。 李大人便朝那个站着的年轻男子点了点,“刘莲儿已嫁作黄氏妇人,这位便是与旺坪村刘莲儿成亲不久的秀才黄永安。” 谢敏学这才正眼看向那黄永安,这真的是一个唇红齿白的俊秀少年,他约莫只有十七八岁,面色还有些稚嫩,一双狭长的丹凤眼却透露出一种世故与成熟,此刻看向谢敏学的眼神中却隐隐地暗藏着某种恶意与得意。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6章 对薄公堂 得意? 见到自己这个传说中的“姘夫”,恶意满满自然是可以理解,可这得意又从何而来? 谢敏学重新看回李大人,说道:“我可以肯定,三月十八那日,并未见过黄刘氏。”他顿了顿,继续说,“我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何事,但大人既然将我叫到此处,说明此案应当与我有关,身为当事人,我想我有权利知道是谁因为什么理由要状告我吧,大人?” 李大人点头,“理当如此。今日辰时末,秀才黄永安与旺坪村刘氏一家击鼓鸣冤。黄永安声称其妻黄刘氏与你私相授受,安通款曲,已两日未归黄家,而刘氏一家则状告你掳掠良家妇女刘莲儿,将其藏匿。谢敏学,这罪状,你认是不认?” 谢敏学从容地摇头道:“我不认。无论是私相授受,还是掳掠藏匿,我哪个都不认。” 黄永安在一旁轻哼一声,朝李大人拱手道:“大人,此案分明人证物证俱在,即便犯人拒不认罪,也不应影响判案结果吧?” “人证物证俱在?”谢敏学反问,“请问,人证是什么?物证又是什么?” 李大人朝一旁的师爷示意,那师爷便端了一个东西递到谢敏学跟前,李大人说道:“谢敏学,你可认得此物?” 这东西却是个打了补丁的破旧钱袋,钱袋虽破旧,却鼓鼓囊囊的,里面似乎装了不少东西。 谢敏学摇了摇头,“我不认得这东西。” 李大人道:“据黄家的洒扫仆妇林方氏所言,此乃你贿赂于她的财物,用于叫她监视黄刘氏的举动。” 谢敏学眼中略过一抹深思,难道本尊消失的钱财就在这里?他真的对刘莲儿情根深种到这种地步? 但不管此事是真是假,他却不能认下,只说道:“大人,我说过我已经忘记了从前的事,这钱袋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不过,既然这位林方氏是黄家的下人,而黄家又是此次案件的状告者,大人不觉得这人证算不得真正的证据吗?” 黄永安怒道:“你这是何意!” “意思就是”谢敏学面带不屑地扫了他一眼,“倘若你是诬告我的,你的下人自然要听你的话,再说有谁能证明这钱袋就是我的?上面刻了我的名字吗?” “大人,民妇不敢撒谎啊大人!”跪在地上的另一个妇人惊慌得连着磕了两个头,又转而向谢敏学急声道:“分明是你这后生硬要塞钱给我,我不应,你还,你还呜呜呜”她突然痛哭着伏倒在地上,呜咽着说:“大人,他威胁我,要将我女儿想不到,想不到” 话说到此处,她便已哭得泣不成声,在场众人却已明白她话中之意,站在衙门外面看热闹的百姓们顿时哗然,纷纷指着谢敏学怒骂“畜生不如”。 谢敏学暗觉糟糕,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隐情?他刚要再问,却见一个一身黑衣的男子从后堂走出,李大人见到他出来,问道:“明达,如何?” 这男人看起来有三十岁左右,唇上蓄了两撇小胡子,长相貌不惊人。他朝李大人拱了拱手,答道:“大人,死者身上并无外伤,颈后无勒痕,舌出,便溺,确为自缢之人的形状,由血障分布及僵硬程度来看,死亡应不超过六个时辰。此外,已请稳婆验看过,死者确已被破身。” 李大人点头示意知道了,便看向了谢敏学,说道:“死者名为林小玉,乃是黄刘氏的贴身大丫鬟,也是堂下林方氏之女。今早卯时初被发现自缢于屋内,身边留有一封血书,书上写明,黄刘氏嫁入黄家第二日,你得知她是黄刘氏身边的贴身婢女,趁她外出时将她玷污,并胁迫她将黄刘氏的境况告知与你,她不得已之下应了此事。 两日前,她陪同黄刘氏回旺坪村娘家省亲,到了旺坪村后,黄刘氏便遣回一应轿夫与丫鬟护卫,声称要在娘家住上两日,她暗觉怪异,与其他人谎称有事要告知黄刘氏,重新返回,却看到黄刘氏并未归家,而是去了你处。她这才知晓你二人原来早已私通,待她魂不守舍地回到黄家,思虑良久,自觉无颜苟活于世,留下血书以示冤屈,自缢以证清白。 堂下跪着的这五人,其中二人是黄刘氏生身父母,他们辩称黄刘氏定不是心甘情愿与你私通,而是受你胁迫,被你藏匿了起来。 他们身边这男子是黄刘氏的大哥刘俊才,他作证,自两年前,你便一直对黄刘氏纠缠不清,而黄刘氏早已明确对你表示厌恶,你却仍旧纠缠于她,时常令她感到苦恼。 这林方氏你已知晓,乃是死者林小玉的娘亲。至于最后这一位,乃是黄家护院,名为封右,两日前曾护送黄刘氏归家,他证明林小玉血书中所言属实。 谢敏学,你可还有何话可说?” 谢敏学一个个看向地上跪着的五人,看到最后那位封右时,眼神突然一凝,这人身材高大,原本应当十分显眼,但他居然直到李大人提及此人,方才注意到他,而这人的身形又令谢敏学莫名地感到有些熟悉 听得李大人问话,谢敏学并未慌张,事实上,自打被带往衙门开始,他就迅速回忆过一遍自己穿越以来的所见所闻,而直到进了衙内,看见黄永安,他便已经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 重生之后,他就知道自己有些招鬼,对身边的风吹草动也自然更加敏感,其实那个莫名其妙的敲门声响起的晚上开始,他就觉得有些不对了。 第二夜,相同的敲门声响起,门外却来了刘莲儿,当时刘莲儿的神色c言行便已十分不对,只是他正苦恼于自己身中尸毒,再加上从未想过刘莲儿会出事,因而才并未深想。 而昨夜,那女鬼朝自己吹气时,自己看到的诸多画面中,最后出现了一个年轻男人的脸,且那女鬼称呼自己为夫君,今日再看到那张脸的主人正是黄永安时,谢敏学便已明白,刘莲儿怕是已经死了。 新婚妻子失踪,黄永安对待自己的态度却十分微妙,脸上甚至丝毫未见得知妻子出轨的恼怒与悲愤,实在令谢敏学不得不怀疑到他的身上。 至于刘莲儿死后为什么会三翻四次地来找自己,看到跪在那里,有些眼熟的高大男子,谢敏学也已有了些猜测。 抱歉,这几章有点卡文,而且完善了一下大纲,进度可能慢一点。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7章 矛盾的线索 他沉吟一会儿,方才抬头说道:“大人,我的确有话要说。刚才所有的证据都指向黄刘氏自愿与我私相授受,那么,对刘家状告我将黄刘氏掳掠藏匿之事,敢问刘村长,你们可有何证据?” 旺坪村村长是个长相严肃的方脸汉子,自谢敏学见到他开始,脸色便一直阴沉沉的,想当然,不说谢敏学“扫把星”的名声,便是对他与自家女儿不清不楚的关系,任何一个父亲也不会给他好脸色看。 听到谢敏学问话,他脸色黑沉地说道:“我清楚莲儿的性子,她断不会自愿做下此等不知廉耻之事。” “哦。”谢敏学故意拉长了音,似笑非笑地道,“这么说,所谓的‘掳掠藏匿’都是你们一家人胡乱猜度,并没有什么实际证据,对吗?” “什么胡乱猜度,你才是胡说八道!”刘俊才指着谢敏学愤慨道。 他看向堂上的李大人,义正言辞地说:“大人,我刘家虽非大家世族,教养子女一途却从未有过分毫懈怠。吾妹莲儿自幼时起便通读‘女戒’c‘女德’,更是对‘列女传’中‘贞顺’一卷推崇备至,又怎会违背自幼的教养,与谢敏学这种人发生任何瓜葛? 而这谢敏学,自两年前乞巧节上见过吾妹,便一直试图纠缠妹妹,我曾不止一次听到过妹妹亲口说他‘阴魂不散’,‘令人厌恶’,却都怨我这兄长当时并未在意,只当他谢敏学好歹读过些圣贤书,不会做下此等寡廉鲜耻之事,想不到” 他黯然地低下头拭了拭眼角,刘张氏又忍不住哭嚎起来,“大人哪,你可要快些将我莲儿救出来啊,莲儿现下也不知被这畜被他关在了何处,定是又冷又饿,怕得很哪,我可怜的女儿啊啊” 李大人头疼地揉揉额角,这刘张氏可真是不长记性,但他堂堂知县又无法当真因为这点小事便打了她二十大板,果然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圣人诚不欺我! “啪啪啪”惊堂木一拍,刘张氏的哭声便是一顿,咽了咽口水又缩了回去。 谢敏学见他们安静下来,继续问道:“既然你们认为黄刘氏坚决不会自愿与我发生瓜葛,那么你们又如何解释这封血书呢?” “这”刘俊才迟疑了一会儿,说道,“许是,许是你趁着莲儿归家之时将她掳走,恰巧被这丫头看到,误会了去。” 谢敏学摇了摇头,“将丫鬟与护卫遣回,难道也是我逼迫她的吗?” 他看向堂上的李大人,“大人,黄刘氏回门那日,我分明看到她带来的轿夫与护卫都守在刘家门外,并未离开,何以此次归家,却将他们都遣了回去?这难道不说明她有什么不对吗? 更何况以刘家的反应看来,他们甚至并不知道黄刘氏那日回门之事,而黄刘氏也应该是在进村之前便将护卫c丫鬟们遣了回去,否则一定会有村民告知刘村长。因为回门那日,黄刘氏的轿子便在村里引起大堆人围观,她只要出现在村子里,就定会引起注意!而刘家倘若知道她那日回门,见她久不归家,也定不会等到现在才找上衙门来,刘村长,我说的对吗?” 刘村长皱紧了眉头,再次阴沉沉地扫了眼谢敏学,无声地点了点头。 “你你你这是何意?我家莲儿还能,还能你这小瘪犊子满嘴胡吣,看我不撕了你!”刘张氏顿时勃然大怒,肥胖的身子一下就从地上弹了起来扑向谢敏学。 然而这次还不待谢敏学躲开,江捕头便已得了李大人的眼色,直接上前将她拿下,捂住嘴拖去了后堂。 不见了这个搅事精,李大人的脸色都放缓了许多,见刘村长父子似有话说,他挥了挥手,道:“刘张氏情绪过于激动,不适宜堂上问话,待她在后堂缓一缓情绪再说吧。至于遣回仆从一事,封右,黄刘氏可确实在村口就命你等回返了?” 一直沉默地跪在角落里的高大身影缓缓地抬起了头来,谢敏学这才看清他的长相,这人该怎么说呢,单从容貌看来,说他三四十岁似乎也差不多少,但那双深邃的眼眸却像是个饱经风霜的老者,更像一汪古井无波的死水,若只看这双眸子,倒以为这位早已七老八十了。 他的相貌其实是说得上是英俊的,与黄永安那种奶油小生不同,这人的英俊更是种成熟的英俊,稳重的英俊,更能让女性生出安全感的英俊。令谢敏学感到有些在意的是,这人的气质当真不像一个简简单单的护院。 他言简意赅地沉声答道:“是。” 李大人看向谢敏学,问道:“既如此,便可证明黄刘氏乃是自愿去往你处,谢敏学,你这是承认与她私相授受一事吗?” 谢敏学摇头道:“大人,你难道不觉得矛盾吗?身为黄刘氏的家人,刘氏一家可说是这世上对她了解最深的几人,而他们斩钉截铁地认为黄刘氏坚决看不上我这等人,血书与林方氏却又证明她是自愿与我在一起的,这两点自相冲突,定有蹊跷。 首先,我相信黄刘氏在两日前确实回了旺坪村,此事人证c物证太多,极难作假,那么问题就是,黄刘氏为什么要秘密回到旺坪村,又为什么没有回家,以及现在身在何处。 而所谓的证明黄刘氏与我私通的证据,只有这一封血书与林方氏的证词,证人封右也仅知道黄刘氏在两日前归家,并在村口就下了轿这件事,而可笑的是,他们所有人都是黄家的下人,倘若黄永安故意诬陷于我,血书可以造假,林方氏也可以撒谎,身为黄家的下人,听主家的话,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大大人,民妇不敢撒谎!钱袋当真是这后生的,民妇真的没有撒谎啊!”林方氏惊恐万状地伏下身去。 “哦,钱袋是我的”谢敏学的笑容有些玩味,“那里面的钱,也是我的吗?”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8章 刺激 “钱钱袋是你的,这里面的钱自然也是你的!”林方氏明显有些心虚,头都不敢抬起来,支支吾吾地说道。 黄永安眼中略过一抹阴霾,他没料到此种情况下,谢敏学都能如此巧言善辩,将局面扭转,他的嫌疑虽未洗清,此番言论却令人生出万般疑惑,单看县衙外看热闹的人群已不再对他指指点点,反而向自己投来怀疑的目光,便已可窥其能耐如何这便是享誉靖安的神童吗? 哼,便让我这福山县最年少的秀才来会会你这所谓的神童! “那” “大人!”黄永安假做未看到谢敏学要说话的模样,朝堂上拱手道,“听闻谢敏学曾在书肆里做杂事,这钱袋究竟是否属于谢敏学,想必书肆掌柜能做此证,请大人传唤于他。” 李大人看了看谢敏学,允道:“传书肆掌柜。” 立时有捕快领命而去,谢敏学却哼笑出声,“黄秀才似乎一直在意图将这钱袋的归属安到我身上来,我倒是好奇这钱袋里究竟装了多少银子了?” 李大人扫了眼神色莫名的黄永安,答道:“师爷已过秤,共三十两白银。” 谢敏学勾了勾嘴角,“三十两白银可不是小数目呢。让我来算一算,据说我自九岁起便开始自力更生,现年十六,去年年底辞工,也就是说,这三十两银子是我从九岁到十五岁以来攒下的工钱。我不记得九岁那年是几月份找到这份工的,就当从一月开始算起吧,一年十二月份,共七年,这其中生病,过节之类的一概先不算,满打满算也就是八十四个月的工钱,三十两银子共三十贯,合三万文铜钱,分与八十四个月份,也就是说,我平均每个月至少要挣到三百五十七文钱以上,这倒也不是太难。福山县里一个成年的店小二每个月能拿一百八至二百文钱,也许书肆老板和善可亲,看我小小年纪便出来做事,故意多给我些工钱也是极有可能的。” 他这话刚一说完,衙门外看热闹的人便哄笑出声,只要是做过工的人都应知晓,未成年与成年人拿到的工钱那是截然不同的,便是用脚趾头都能想到九岁的孩子再早熟又能做多少活计,不过是掌柜的见他可怜,给他口饭吃罢了,但谁也不是冤大头,这口饭是给了,所谓的工钱,最初几年,每个月能给个十文也就不错了,三百文?做梦去吧! 不过笑归笑,大部分人对于谢敏学这么快便能将这些都一一算个明白,还是惊讶异常的。要知道在古代,平民百姓中能从一数到一百的人都没有几个,大部分时候还要辅助于石子,绳结与算盘,从未见过有人单靠口算便能算出复杂的加减法来的,这谢敏学倒是有些小聪明。 黄永安听得面色忽青忽白,张了张嘴想要辩驳,刚发了个音节,也不知那谢敏学是有意还是无意,突然一拍手掌打断他道:“啊对了,这还不能算上我平日的花销,假使我一天都只在书肆里吃饭,从不自己开伙,也就省去了柴米油盐,除去吃,还剩下住与行,夏衣c冬衣c单鞋c棉鞋c被子我想想,还有什么,啊,我也不能生病,生病可是最花钱的事,还有洗澡,洗衣服的皂角?总之,这些东西林林总总的都加起来倒也不是太多,但每个月的三百五十七文钱就不太够了,这么看来,我一个月至少应该能挣到五百文钱啊!” 他似乎是叹息了一下,继续说:“假使我一个月能在书肆里赚到五百文钱,八十四个月下来也就是四十二两银子,而我居然用其中超过三分之二的银钱去贿赂一个不经常与黄刘氏见面的洒扫仆人,让她帮我去监视一个与我心意相通的女子,且这种情况还发生在我已经‘玷污’过黄刘氏的贴身丫鬟,而她也同意帮我的情况下!” 他神色玩味地看向黄永安,人虽跪着,面色却绝不谦卑,那副轻蔑的神色倒令黄永安生出一种自己才是那个跪在地上,卑微至极之人的错觉,他晃了晃身子,紧握住双拳才勉力没有使自己出丑,却听那阴魂不散的声音继续说:“这位黄秀才,你觉得是我的脑袋被门夹了,还是那个设局陷害我的人脑袋被驴踢了?” 被门夹了被驴踢了?! 我就如此不堪吗!难道我黄永安,永远永远也比不上你谢敏学吗! “啪”的一声惊响,李大人沉声喝问:“林方氏,那三十两银子究竟是从何处而来?” 林方氏早在谢敏学侃侃而谈那每个月的工钱时就已彻底匍匐在地上瑟瑟发抖,此番听到知县大人威严的问话声,更是狠狠地一抖,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口,稍顷,居然就在堂上晕了过去。 李大人皱起眉,正要命人将她泼醒,却闻一声沙哑的“大人”自堂下传来,他转头看去,就见黄永安原本俊秀的面容黑沉似水,赤红的双目紧紧地盯视着一旁的谢敏学,那副模样倒比讨债的小鬼还要阴沉几分。 李大人以袖掩唇咳了咳,这是被刺激得狠了,要反击了吗? 这出戏越发地精彩了啊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9章 书肆掌柜 黄永安声音沙哑地道:“谢敏学此言根本是避重就轻,为了给自己洗脱嫌疑无所不用其极罢了,大人你如此贤明睿智,不会被他三言两语便骗了过去吧?” 李大人挑了挑眉,瞧这意思,我若是判了谢敏学无罪,便一点也不贤明c不睿智了? 他轻轻扣了扣案台,说道:“黄秀才若是认为谢敏学所言并不属实,大可以举证辩驳,至于最后结果如何,本官自有论断。” 黄永安紧闭双眼深深地吐了几口浊气,再睁开来时便不再显得那般焦躁了,他道:“就我所知,谢敏学八岁丧父,而其父原本任职于靖安书院,曾做过甲班十余年的夫子。靖安书院乃是我黄家出资建立的私塾,书院内根据学子的年龄与所学划分为甲c乙c丙c丁c午c己c庚共七班,甲班最强,乙班次之,庚班最末。我对每一位夫子的工钱并不清楚,不过曾亲眼见过一位乙班夫子月结时领走二十贯铜钱并三斗米粮,想必作为甲班的夫子,谢夫子每月的工钱还要更多,十余年下来,难道还攒不下区区三十两纹银吗?” “你的意思是,这三十两银子不是我挣的,而是我父亲留给我的?”谢敏学失笑,“你对我父亲倒是知道得清楚,却不知我所有的财产都已被村人夺走了吗?” “咳咳”李大人咳嗽两声,见谢敏学疑惑地看了过来,他似是有些无奈地说道,“你的财产不是被夺走的,是你自愿送与旺坪村刘氏一族的。” 谢敏学一愣,忽地转头朝刘村长看去,却见他原本阴沉沉的面色上也露出一抹莫名其妙的疑惑来,看着他道:“你是当真忘了?当年分明是你自己要将屋子和田地送与我刘氏的,你父谢氏乃是外来户,我刘氏与你谢氏又非同族,你若是不愿,谁能抢你,现在怎的又变成我抢的了?” 自愿送与?!这是怎么回事? 李大人道:“当年,你亲自带着刘氏族长来到衙门过了地契与房契,我还曾再三问过你是否当真自愿放弃,而你只回了我一句圣人之言。” 谢敏学的神情有些恍惚,轻声问道:“什么?” 李大人目光深邃,一字一句地吟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也,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谢敏学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忍不住便露出了一个苦笑,他道是孩子不会撒谎,却没想到谷子的确并未撒谎,倒是自己先入为主,妄加揣测,竟造成这种可笑之极的误会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黄永安看着他狼狈的模样忍不住便狂笑起来,笑得开心至极,畅快至极,好似把刚刚的满腔憋闷都给笑了个干净,就连眼中的红血丝都褪去了许多。他抹了抹眼角,强忍住笑意,说道:“你连自己的房子和地给了谁都不知道,这银子,你怎么就能肯定不是你的?刘村长,哦不,岳丈大人,谢敏学当时可并未给过你们任何银两吧?” 刘村长面色难看地点了点头。 就在此时,一位捕快从堂外赶来,禀报道:“大人,书肆掌柜带到。” “传。” 一位穿了身浅灰色长袍的中年男子从外面进来,叩首道:“草民冯德章拜见知县大人。” “不必多礼。”李大人开门见山道,“冯掌柜,你可认得这钱袋?” 冯掌柜盯着师爷手上的钱袋,只看了一眼便道:“草民认得,此乃书肆伙计谢敏学之物。” “哦?这么肯定?你不用再多看两眼?”李大人挑了挑眉问道。 冯掌柜便又往那钱袋上看了看,肯定道:“大人,草民确认此乃谢敏学之物。自打谢敏学在书肆中打杂起,每月月结时,他便揣着这钱袋来,这几年草民已不下见过数十次,有一回书肆里进了一种品质极好的松烟墨,草民结月钱时不慎拿软毫甩了他一身,当时这钱袋子上便沾了墨水,草民说这墨水不好洗,要赔给他几个胰子和皂角,他却高兴至极地说,自己正对这松烟墨眼馋得紧,我却恰好送了他一身,反而拱手作揖地朝我道谢。可能因为他没有及时处理这墨痕,打那以后,草民再见到这钱袋子,便总能看到上面墨水留下的痕迹,因而草民十分确认,此物乃属谢敏学所有。” 李大人饶有兴致地听完这段典故,命那师爷将钱袋拿上来再仔细地瞧了瞧,果然便见到上面斑斑痕痕的暗色,之前倒是并未特别注意,只以为是什么洗不干净的泥点子呢。 他挥挥手命师爷将钱袋拿下去,又问:“你既为书肆掌柜,这七年来,共发给谢敏学多少工钱,可还记得?” “这”冯掌柜沉吟道,“账簿上倒是都有记载,不过早些年的账簿已被草民锁到了旧宅子里,只依稀记得,谢敏学刚来那会儿的月钱大约有十文,包早午两顿饭食,后来他年纪大了,月钱也便慢慢涨了起来,及至去年底他辞工时月钱涨到二百三十文,加上他抄书得的银钱,每月能领到二百八十文至三百多文,大人若是想要知道得详细些,草民便回旧宅将账簿都翻找出来。” “不必了。” 其实这问题本就是多嘴一问罢了,现在谢敏学的问题可不是每个月能拿到多少月钱,而是他能否推翻这三十两是他父亲留给他的遗产。 李大人抬眼看向谢敏学,现下连书肆掌柜的证词都倾向于不利他的方向,谢敏学,你还能否翻身呢?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0章 化险 “谢敏学,现下冯掌柜已作证,钱袋确为你之物,至于这三十两银子,黄秀才也辩称此乃你父遗物,你还有何话可说?” 谢敏学微敛双眸,低头不语,黄永安的神色则与方才完全不同,面上满是得意洋洋的喜气,任谁来看,这也绝不像是个被戴了绿帽子的男人该有的神色,他却已得意忘形到懒得掩饰了。 就在此时,冯掌柜朝堂上拱了拱手,又道:“大人,草民还有话说。” “哦?”李大人点头道,“冯掌柜请说。” 冯掌柜道:“大人,草民虽不知发生了何事与谢敏学有关,但依草民这么多年雇佣谢敏学做伙计的经历来看,草民可以性命作保,谢敏学绝非什么作奸犯科之人。” 李大人挑了挑眉,“你可知,你刚刚辨认的钱袋便是此案最关键的证物之一,你既确认此物属于谢敏学,现下却又保证他并非犯案之人,岂非自相矛盾?” 冯掌柜却摇头道:“钱袋确实属于谢敏学,这一点无可辩驳。草民虽非饱读圣贤书,却日日闻听圣人言,平生绝不说任何亏心之语,因而明知本案与钱袋有关,也从未想过包庇于他,但谢敏学为人如何,草民也绝对并未说谎,恳请大人明察。” 李大人道:“这钱袋中包着三十两银子,现下有人指认这三十两银子是他用于收买一名仆妇帮他监视某人,你认为这三十两银子也属谢敏学所有吗?” 冯掌柜闻听此言,不由面露诧异之色,忙道:“大人,此事实乃无稽之谈,及至去年年底,谢敏学也不过堪堪攒下十贯铜钱用于赶考,至于大人刚刚所说其父遗物,草民也并不认可,倘若他拿着如此丰厚的遗产,便绝不会等到现在才要去参加科考,谢敏学可说是草民生平觐见,最具慧根之人!什么收买监视?这这简直荒诞至极啊,大人!” 黄永安立马变了脸色,怒道:“即便如此,也并不能证明三十两便不是谢夫子所留,也许正是因为将银钱用于那等龌龊之地,才会令他生活得这般拮据!” 李大人沉吟一会儿,点头道:“的确,猜测之言算不得切实之证据,谢夫子理应留下一笔丰厚的遗产,这份钱财去了何处,谢敏学,你若给不出一个令人信服的答案,本官便要判你通奸罪名成立了。” 黄永安目露兴奋之色地看向谢敏学,期盼着看到他崩溃认输的那副狼狈模样,却见他抬起头来,面上未有丝毫的惧怕与恐慌,从容地说道:“也许是被我大哥拿走了呢。” 李大人皱眉,“你大哥谢敏瑜?你是说,他将钱财全部拿走,只给你留了宅子与田地?” 谢敏学笑了笑,“大人,事到如今,纠结这笔钱财的去向已毫无意义,不管是被我大哥拿走了,还是压根就不存在这笔银子,所谓的真相也不过来自黄秀才的猜测,大人却要我拿出证据来证明一个无谓的猜测,这难道不是对我的不公吗?” 黄永安不屑地哼笑一声:“钱袋已被证明确实归属于你,钱袋中的银子究竟属于谁,还是你自己先提出的疑问,眼见情势不妙,现下倒是变得不重要了吗?” 谢敏学连看都没看他,接着道:“如果要证明我与黄刘氏私通,首先要确认三点。第一,血书确实是死者的临终遗言。第二,林方氏并未说谎。第三,黄刘氏现在身在何处。因而,草民想要提出几个疑问。 血书上的字确实是林小玉写下的吗?是黄家所有下人都要会写字,还是只有林小玉一个人会?并且请问大人有没有仔细比对过她留下的所谓‘血书’上的字迹与她平日的字迹是否相同? 林小玉既然是为表示清白而自尽的,为何不在被‘我’玷污的时候就自尽,反而要等知道‘我与黄刘氏的事’之后才自尽呢? 还有就是,既然林小玉说黄刘氏心甘情愿和我在一起,那我为什么还要胁迫林小玉与她娘亲,这件事怎么看,似乎都不太符合情理吧?” “大人,这三个问题我可以回答。”黄永安面带得色地瞟了他一眼,抢先说道:“我黄家身为福山县第一大氏族,府中下人自然是与别家不同的,仆从习字之事乃是自我曾祖那一辈便开始传下来的规矩,但凡主子身边的贴身侍从均需习得写字读书,以便辅佐其主。至于血书上的字迹与她平常的字迹是否相同,我已将林小玉平日的手书上呈与大人,大人自有定夺。 此乃其一,其二,林小玉上有父母,下有幼弟,被你玷污后虽痛不欲生,却无法撇下家人赴死,直至看到你与刘莲儿厮混,她方才醒悟此乃万般令人不耻之事,欲与人言,又羞于启齿,只得留下一封血书陈述冤情,也好不教我等被你这卑鄙小人所蒙蔽! 其三,你虽与刘莲儿私通,却仍旧放心不下她在我黄家的境遇,因而才会玷污林小玉,贿赂林婆子,叫她们监视刘莲儿,实则是想要监视我夫妻二人的生活,实乃龌龊至极!” “啪啪啪啪”谢敏学一连拍了好几下巴掌,笑道,“精彩啊精彩,黄秀才简直是林小玉肚子里的蛔虫,连她痛不欲生,又如何醒悟的事情都知道得一清二楚,还知道她上有父母,下有幼弟,黄秀才是对家中每一个婢女都这么了如指掌呢,还是只对林小玉这么关心?” 黄永安一惊,下意识地回道:“这世上谁人无父母,这种事有何可想的?” 谢敏学道:“当然,有无父母这事你可以说是猜的,但你为何连她有个弟弟的事情都知道,这个总不至于也是猜的吧?” 黄永安瞪着眼睛,不安地道:“我我只是顺口说的罢了,此事有什么好纠缠的,谢敏学,你莫要扯到别的事情上!” “哦,顺口一说。”谢敏学点了点头,“那你怎么不顺口说哥哥,姐姐,妹妹,而偏偏要说弟弟?如果你这顺口一说,说得还是正确的,我是不是也可以怀疑你早已与这林小玉私下有些不正当的关系,现在出事了却扣到我头上来?黄永安,究竟是谁龌龊,你我心里都清楚得很!” “你!你血口喷人!”黄永安顿时勃然大怒,俊秀的面容青筋暴突,上前几步就要去抓他。 “啪啪啪!”李大人连拍惊堂木,命捕快上前将他拉开,怒道,“肃静!当这堂上是何处,岂容你们这般儿戏!” “大人,儿戏的可不是我。”谢敏学看着黄永安咄咄逼人地道,“黄永安分明早已对刘小玉有过一番调查,说到玷污一个丫鬟,比起我这个外人,他这个主子要作案才更方便一些吧!那血书上说,死者外出时被我趁机玷污,试问我要如何把握一个丫鬟的行踪?日日监视黄府吗?但是捏造这血书的人却忘记了一个极为重要的问题,那时的我身在何处,在做什么,有没有人证!” “什什么?”黄永安有些傻眼。 谢敏学轻蔑地哼笑一声,“黄秀才忘了吗,我大病了一场啊!” 李大人轻轻咳嗽了一下,问道:“谢敏学,你的意思是你有人证能证明你当时不在县城?” 谢敏学道:“以时间来推算,我病愈后初次见到黄刘氏是在七天前,今天是二十一日,七天前也就是三月十三,那日黄刘氏回门,既然是回门,说明离她成亲也没有几日,而我在那之前起都起不来,此事有福婶作证,她请来的大夫也可以作证,试问我是如何拖着病体赶到县城来监视黄府,玷污一个丫鬟的?” “咳咳”李大人又咳了两下,问道:“既如此,你为何不一开始便说明,还要扯到什么钱袋与银两上,纠缠这许多?” “哦。”谢敏学意味深长地笑道,“只是想看看有些跳梁小丑如何上蹿下跳地诬陷我罢了。” 跳梁小丑?! 黄永安生生地咬破了舌尖,才强忍住上前撕掉他的冲动,心头的恨意却越加浓郁,直恨不得谢敏学死在当场,永世不得超生才好! 谢敏学却似乎觉得不够,继续道:“既然血书是捏造的,林小玉的死因便没有那么简单,我倒是担心起黄刘氏的安危来,现在她下落不明,倘若她出了事,会不会又有人将这顶帽子扣到我头上,说她因为不想与我在一起了,我便一怒之下杀了她之类的”他瞥了眼黄永安,哼笑一声,继续道,“还请大人查清究竟是谁捏造了血书,林小玉又是怎么死的,林方氏有没有撒谎,黄刘氏去了何处,又是谁操纵了这一切来诬陷我!还我一个清白!” 李大人瞧了眼黄永安,看向谢敏学道:“本官早已着人去寻黄刘氏,现下也该回来了” 他刚一这么说完,堂外便有捕快高声喊着“大人”,而后从人群里挤了进来。 只见三名捕快急匆匆地走进衙内,其中一人禀报道:“大人,卑职三人已翻遍谢敏学房屋及附近,未见黄刘氏,其后又去了黄家及城内各处黄刘氏有可能去的地方,均未寻到。” “嗯。”李大人挥了挥手,“看来这黄刘氏当真如谢敏学所说,不见了踪影,这幕后定有人操纵这一切啊!黄秀才,你看来如何啊?” 不该这样的不该这样的啊!原本不是这样的顺水推舟,应该顺水推舟的!那血书就不该那么写!一步错,步步错! 黄永安额上沁出密密麻麻的汗水,只觉自己手脚冰凉,心慌不已,他强自定了定心神,正要开口,却听刘村长惊问道:“大人此话何意?我家,我家莲儿怎会寻不到人呢?那血书血书是假的,意思是有人陷害谢敏学?可这关我家莲儿何事?他怎的知道莲儿不见了?莲儿不是被他藏起了吗?” “爹爹”刘俊才到底年轻,理解力比他爹强上一些,拉着刘村长哭道:“大人,大人的意思是,有人害了那丫头,陷害到谢敏学身上就是,就是为了将莲儿与谢敏学扯到一处,若莲儿出了意外,便是谢敏学害的莲儿她,她怕是” 他说着便忍不住捂着脸“呜呜”地哭泣起来,刘村长却越听,面上越是狰狞,瞪向那黄永安吼道:“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害了我莲儿?我就说你堂堂黄家嫡子,为何要向我一介村民下聘,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怒吼着扑向黄永安,惊得他连退几步,朝堂上喊道:“大人救我,大人救我!” “啪!”李大人拍了下惊堂木,不咸不淡地挥手道,“堂上不得喧哗!” 黄永安还是被刘村长揍了两拳,才被捕快解救下来,捂着腮帮子退到远处,模模糊糊地喊道:“你们都被谢敏学给骗了!他才是个骗子!刘莲儿是生是死关我何事!是我叫她离家的吗?你们凭什么说我陷害谢敏学!” “不是你还有谁,快将莲儿交出来!莲儿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定不会放过你!”刘村长被捕快压着仍不肯安分,挣扎着身子朝他吼道。 “够了!”李大人皱眉,“的确没有证据指明黄刘氏已遇害,且血书究竟是谁伪造也还未有个章程,此事尚待查明,届时本官自有论断!现在本官宣判,黄秀才与旺坪村刘氏一家状告谢敏学案,证据不足,隔日再审,退堂!”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1章 旧事 李大人步履轻快地行到后堂,在屋内扫了一眼,招手唤来下人问道:“刘张氏呢?” 下人躬身回道:“被夫人安慰几句,已遣了回去。” “嗯。”李大人满意地点点头,见不到那个粗鄙的村妇,令他原本就明媚的心情更上了一阶,摇头晃脑地哼着戏曲坐到了椅子里。 下人上了茶水便躬身退了出去,李大人举起茶杯正要喝上一口,却见明达自后院走进来说道:“大人,属下刚刚在堂上见到大人咳了好几回,已禀了夫人,夫人现下正在后厨炖汤,命属下来告知大人一声,莫要喝太多茶水饱了肚子。” 李大人不由失笑,这明达乃是他前阵子救下的一位奇人,为报答救命之恩而献上了自己的忠诚,有时候却未免细心得有些让人无奈,他摇头道:“我咳嗽不过是为了掩盖笑意罢了,哪有那么容易就病了。” “笑意?”明达不解地看他,判案有什么好笑的吗? “呵呵”李大人还是忍不住笑,“我不过看着那谢敏学耍些小心机的模样实在好笑,这才有些忍不住了。” 明达甚为不解,“他何时耍了心机?” 李大人勾唇道:“他恐怕一开始便发现了黄永安在陷害自己,这倒也正常,黄永安那个蠢材,就差将自己的心思全部写在脸上了,以谢敏学的聪慧机敏又怎会察觉不到!不过令本官有些好奇的是,他又是怎么知道应当如何去激怒那黄永安的?” 明达回忆了一下刚刚堂上的情形,发现那谢敏学的确是自进了衙门之后便一直对黄永安表现出十分不屑一顾的模样,好似他就是路边的一块顽石,连看一眼都嫌浪费眼神,如此想来,倒的确像是针对黄永安,上次僵尸之夜见到他时,还分明以为这是个脾性温和的年轻人呢,今日却在堂上却咄咄逼人,嘲讽十足。 他不太确定地说道:“任何人被他那般对待,恐怕都不会有好脸色吧。” 李大人摇头,“这事放在其他人身上,顶多也就是没个好脸色,黄永安却不同了,你没发现他一直显得十分焦躁,好几次都被谢敏学辩驳得勃然大怒,根本无法冷静下来吗?这人啊,一旦陷入愤怒,焦躁的情绪中,便是再聪明的人也使不出什么高招了。 黄永安此人,据说乃是整个福山县几十年来最为年幼的秀才,本官未见他时,倒还高看他几分,今日一见,实在名不符实。谢敏学想必也是过于高看了他,才会绕了那么大一个圈子去设局。” “设局?”明达不解,他分明也在场,虽觉得那谢敏学有些急智,却并未感觉到有什么阴谋在里面,哪里有“局”? 李大人见他困惑的模样,为他解答道:“黄刘氏离家,丫鬟留下血书,钱袋的归属这一切线索表面上看来不过是黄刘氏与谢敏学私通的证据,私通么,也不是什么大罪,于谢敏学来说,比起皮肉之苦,更大的问题反而在于他的名声,倘若坐实了这‘通奸罪’,谢敏学以后也便彻底与科考一途绝缘了。 我最初以为,这黄永安宁愿污了自己的名声,也要将‘通奸罪’安到谢敏学头上应是出于这个目的,但如此一来,黄刘氏的证词便至关重要,于她来说,通奸罪可大可小,在衙门里虽只是受一番皮肉之苦,但黄家是否会容忍这样一个媳妇污了宗族名声,便是她要以性命相搏的抉择。这种事,除非黄永安握着黄刘氏宁愿舍去性命的把柄,否则黄刘氏定不会承认。 基于此点,我便想到这黄刘氏恐怕已经遇害了,唯有死人才无法推翻自己身上的罪证,也唯有死人才是最可靠的证人。这杀人罪与通奸罪比起来,那才是能真正令谢敏学彻底无法翻身的污名。 这黄永安早就打好了算盘,先是将通奸罪安到他身上,使得他百口莫辩,在旁人眼中成为一个令人不耻的伪君子,待到捕快们遍寻不着黄刘氏,再顺水推舟提出黄刘氏可能遇害的猜测,顺便建议衙门搜寻谢敏学住处,我猜,黄刘氏一定被他掩埋在附近,并且这地方还会有些标识,绝对并不难找!届时,即便证据不足,谢敏学也已乱了阵脚,再加上通奸罪在前,更加令人信服此人乃是个不将礼法道德放在眼中的龌龊之辈,想要翻身可就难了。” 明达恍然大悟,“难怪大人命捕快们听到命令方可回返,却是在帮那谢敏学拖延时间!” “帮?”李大人“呵呵”一笑,“我可不是在帮他,不过是想看一出好戏罢了,这出戏若是太早收场,我还有何乐趣可言?” 明达认真地说道:“不,大人明察秋毫,断案神速,胸中自有一番丘壑,从不错判任何冤假错案,乃是明达见过最为睿智与仁慈的大人!” 呵,想不到明达对自己的评价这么高啊 胸中自有一番丘壑吗?我还存在那个东西吗? 手上的茶杯已温,舒展的茶叶在淡褐色的茶水中沉沉浮浮,好似自己这么多年来明明灭灭的意志与抱负,上不着天下不着地,没有尽头却又不肯放下 “大人?” 李大人倏然回神,怅然一笑,没有尽头便没有尽头吧,总比彻底绝望来的强一些。 明达有些不安,“大人,可是明达说错话了?” 李大人笑着摇头,将话题继续说回此案,“谢敏学明明可以一开始便拿出自己病时的证据,证明血书不实,他却偏偏要先一一推翻其他证据,不过是为了先将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到黄永安身上,坐实他陷害自己之事,如此一来,一旦黄刘氏失踪的事情传来,众人首先怀疑到的便会是黄永安,而他也便不好再提出黄刘氏已遇害的猜测,否则便是引火烧身,反令自己陷入险地。” 明达叹息道:“想不到谢敏学居然如此急智,但那黄永安为何如此针对于他,他二人可有何难解的仇恨?” 李大人道:“是否有仇恨,我是不清楚,不过黄永安视谢敏学为眼中钉,肉中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二人早在靖安私塾时便常被拿来作比较,黄永安自幼记性奇佳,别家的孩子还在蒙学时,他便已能熟背四书五经,而谢敏学更为聪慧,他不仅会背,还能理解其中深意,两相比较,自然是谢敏学更为出众,往往便压了那黄永安一头,及至后来谢敏学离开靖安私塾,黄永安都一直未有甘心,妄图真正地压他一头,因而才会分外忍受不住谢敏学的不屑与嘲讽。不过这谢敏学既已失去记忆,理当不会记得这段往事,又是如何知道该怎样迅速激怒黄永安,令他丧失理智,轻易陷入自己设下的局中,倒是令我有些不解。” 明达沉吟一会儿,猜测道:“兴许只是歪打正着罢了,这谢敏学连自家田地与宅子给了谁都不知晓,应当确实是失忆,而非装出来的模样,再说,他装失忆于自己又有何好处呢?” 李大人轻轻把玩着手中的茶盏,饶有兴致地道:“他是否装病我不知道,不过他说起谢同留下的那笔银子被他大哥拿走的猜测,倒是令我想起一些有趣的事来。” “当年,我初次见到谢同,便已觉此人极不简单,其谈吐,气势,礼仪,智慧,此番种种都令我生出一种见到同类的错觉,这哪是区区一个夫子能有的模样?可此人的背景却偏偏一干二净,干净得甚至有些不正常,再加上” 他顿了顿,继续说:“如此一个人物,甘愿终身止步于一介秀才,偏安于福山县一隅,做些教书育人的无聊之事。而他的两个孩子就更有趣了,大儿子刚愎自用,愚钝不堪,小儿子却聪慧异常,机智过人。这样两个孩子,谢同居然唯独对大的那个偏爱有加,小的那个则弃如敝履,甚至给他起了个‘二狗’的别名,说是什么好养活的贱名,呵这话若是放在福山县里任何一人身上都能令我更信服一些,谢同么,我绝不相信!” 明达沉吟道:“大人的意思是谢家父子身上有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李大人勾唇,“岂止他们,这福山县的水可深着呢”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2章 黄小姐 谢敏学出了衙门,便朝冯掌柜弯身施了一礼,这礼节虽行得有些不伦不类,腰却是扎扎实实地弯下了九十度,足见谢敏学道谢的诚意。 他道:“多谢冯掌柜作保,谢敏学没齿难忘。” 冯掌柜看了看不远处面色阴郁的黄永安,叹了口气,说道:“敏学,过刚易折的道理你比我清楚,这世道,有些事是说不清的,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他说完便毫不留恋地转身走开,徒留谢敏学看着他的背影琢磨这句“过刚易折”的深意过刚易折?过刚易折! 谢敏学独自思忖了一会儿,感受到黄永安带着愤懑与怨恨的目光还在打量着自己,他勾了勾唇,连看都没看对方一眼,彻底无视地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说起来,见到堂下一溜跪着的人中唯独站了这一人时,他还以为这是位什么皇亲贵族,待到听李大人介绍他“秀才”的身份时,谢敏学才想起来秀才好似是有这么些特权的,但看他年纪轻轻便已然是个秀才,自己想当然地便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结果对方的反应却似乎令自己有些失望啊! 谢敏学苦笑着摇了摇头,不过是扮演了一会儿恶劣的性格,怎么现在还脱不开这思维模式了 进衙门时还是有些清冷的早上,再出来已是艳阳高照的晌午,他在里面倒是没觉得时间流逝得这么快速,现下摸一摸肚子才发现自己确实已经饿了。 随意在街边买了烧饼,顺便向卖烧饼的大姐打听附近的河流,他一边啃着烧饼,一边走向城中唯一的一条贞女河。 谢敏学曾在刘莲儿的记忆当中看到一些画面,那是一些花灯,河水与焰火,以及黄永安一个人的记忆当然不会这么少,但他能从刘莲儿那里接收到的却只有这点信息,他猜测这些东西对于刘莲儿来说,应当是印象最为深刻的几件事。 对每个人来说,最重要的东西都是有所不同的,刘莲儿记忆中最深刻的面孔中却只出现了一个黄永安,看来爱情可能更加令她刻骨铭心一些,以此推论,那些花灯,焰火与河,也许都是与黄永安有关的事物。 从黄永安的角度来讲,他杀害刘莲儿肯定有他自己的理由,推到自己身上,更大的可能是要一箭双雕,但他为何要杀掉刘莲儿呢? 这两人新婚不久,刘莲儿分明对黄永安是情根深种的状态,黄永安就算不爱她,也绝对不至于就到了非杀她不可的地步,古代的男人可是可以纳妾的,即便对刘莲儿不满,顶多也就是休妻罢了,以刘莲儿的身份背景,也没有能令黄永安忌惮的地方,杀人,实在太过麻烦! 而刘村长又透露出一个很重要的信息,黄永安与刘莲儿成亲,明显是一次门不当户不对的联姻,而提亲的却是黄永安一方。由此可见,极大的可能是黄永安早就瞄上了刘莲儿,抱着杀掉她的目的才会与她成亲! 一个是县城的贵公子,一个是农村的小姑娘,刘莲儿究竟掌握到他什么把柄,要他如此大费周章地杀掉她? “乞巧节” 谢敏学低声轻喃出这个词语,一切应该是自两年前的乞巧节上开始的。 刘俊才说过,自两年前的乞巧节上,谢敏学就开始缠上了刘莲儿,而冯掌柜奉劝自己“过刚易折”,为何要说“过刚易折”?说明他知道谢敏学正在经历一件极为困难的抉择,倘若他执意去做了这件事,便极有可能“易折”! 谢敏学眼中倏然划过一抹厉色,之前的谢敏学当真是病死的吗?! 不,现在看来,被谋杀的可能性反而更大一些。 那个乞巧节上究竟发生过什么事,才会令谢敏学大费周章地去保护刘莲儿,令黄永安费尽心机地谋杀刘莲儿,而刘莲儿却最终也没有逃脱黄永安的算计,使自己丢了性命呢? 贞女河是福山县中唯一一条内城河,河水起源于城外三十里地之远的福山,贯穿城内东西共十三条坊市,是整个福山县十分重要的水源供应之地。 谢敏学沿着河水一路寻找着刘莲儿记忆中的地方,这地方却并不好找,贞女河太长了,河岸相似之处极多,这记忆本身又不是他的,想要从一些短暂的片段中提取出有用的信息实在太难了。 他就这么找了有小半个时辰,因为过于专注研究地形,并未注意到前方的两位姑娘,直到他被其中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拦下来,插着腰瞪视自己愤怒地斥道:“哎,做什么的,没见到我家小姐正欣赏河景呢吗!冲撞了你赔得起吗!” 谢敏学蹙了蹙眉,最近怎么总是遇到这么刁蛮的小姑娘 他点了点头,正要走开,却听一个柔和的女声喊道:“谢敏学?” 谢敏学一怔,抬眼看过去,却正是那位差点被自己“冲撞”的小姐。这位小姐约莫只有十四五岁,星辰一般明亮的大眼正看着自己,稚嫩的面孔分明还没完全长开,却已有了些许惑人的神色,待到完全长大,又不知会是怎样一位佳人。 人都是视觉动物,冲着这份好颜色,谢敏学对她便首先生出了几许好感,问道:“请问你是?” 小姐微微一笑,伸手挥退那刁蛮的丫头,走近了几步说道:“谢公子不认得我,我姓黄,黄永安是我四叔。” 黄家人? 谢敏学勾了勾唇角,问道:“我们以前见过?” “不曾。”黄小姐微微摇了摇头,“小女却见过谢公子的画像。” 谢敏学一愣,随即不由失笑,“从你四叔那里?” 他就恨自己到这个地步用画像泄愤?! 黄小姐再次笑了笑,并未正面回答,转身看向那潺潺流水,突然问道:“谢公子可曾听闻过这贞女河的传说?” 谢敏学说道:“愿闻其详。” 黄小姐却转头诧异地看了看他,“小女只是好奇公子是否听闻过,并未说过要讲给公子听啊!” 谢敏学眨眨眼,有些愣神,却见小姑娘“噗嗤”一笑,那俏皮的模样与方才知书达理的温柔样子截然不同,却并不显得有丝毫突兀,反而显出别样的生动来。 她掩唇笑了笑,而后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抱歉,谢公子,我之前见你在堂上侃侃而谈的模样,觉得你是个十分有趣的人,因而才有些失礼了。” 谢敏学也微笑起来,“不,你这样的性格很好。” 小姑娘顿时目光一亮,笑得更加开心,“谢公子真是个好人。” 这是被发好人卡了?谢敏学苦笑着摇了摇头。 小姑娘顿了顿,接着说:“作为好人的回报,小女便给公子讲一讲这贞女河的传说吧。”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3章 交谈(微改) “二百多年前,河畔住了一户孟姓人家,夫妻二人以贩卖布匹为生,因善于经营,布庄越开越大,家中也越发殷实起来,可唯有一事,成了夫妻心中一大憾事,那便是二人成婚多年却没有子嗣。 常言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成亲越久,这件事便越是令两人发愁,好在上天垂帘,就在第十年的时候,夫人终于怀上了一胎,二人自然喜不自胜,早在孩子出生前便早早地为他准备好了一切,只等着这个孩子降生,便将世间最好的一切都送到他面前。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孩子生下来,虽是个女婴,仍得到了爹娘的万般宠爱,得名丽娘。几年过去,丽娘慢慢长大,不知从何时起,坊间开始流传丽娘的美貌,形容她肤若皎月,眸比繁星,笑起来能使百花羞惭地凋零,歌声能令鸟儿们翩然起舞。 上门提亲者众多,丽娘却长到十八岁也不肯出嫁。直到这一年,城里出了一位状元郎” 清脆的女声伴着河水潺潺,好似将谢敏学带回到二百多年前的贞女河畔,那个倾国倾城的姑娘与她等待的少年郎凄美的爱情故事之中。 “就这样,这条河从那以后更名为‘贞女河’,而‘丽娘’这个名字也逐渐被人们所遗忘,以‘贞娘’来称呼这位姑娘。” 故事说完了,黄小姐看向谢敏学问道:“以谢公子看来,这段传说如何?” 谢敏学只当是故事来听,倒是并没有什么想法,只说道:“不错的爱情故事,这贞女河想必很受年轻人的欢迎吧?” 黄小姐道:“不错,每年的乞巧节上,都有数不清的年轻姑娘们怀抱着美好的愿望来到贞女河上祈福,祈求能像贞娘一样寻到自己的如意郎君。” 谢敏学轻喃:“乞巧节” 果然与乞巧节有关,想必刘莲儿与黄永安初遇就是在两年前的乞巧节上,于这贞女河畔,关键就是当时发生了什么。 “黄小姐也在这里祈福过吗?”谢敏学问道。 黄小姐却好似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般“噗嗤”一笑,问道:“我为何要来这里祈福?” 谢敏学有些不明所以:“你不相信这传说?” “不,我相信,没有人比我更相信了。”黄小姐却道,“因为我知道这不仅是段传说,更是二百多年前曾经发生过的事实。” “二百多年前的福山县还属前朝,那时这里名为泰安县,国破后,留下一本‘泰安县志’,为了讨好新皇,新任泰安县令命人烧毁一切前朝典籍,我曾祖那时恰好在县衙里做主簿,偷偷将这县志留了下来,我幼时曾无意中翻阅过,因而知道丽娘的故事是真实存在的,只是后来以讹传讹,失真了许多罢了。” 黄小姐看向阳光下熠熠生辉的河面,平静地说道:“我不来这里祈福,并非因为其他,而是在我看来,这河水实在不洁。” “不洁因为里面死过人吗?”谢敏学好似明白了她的想法,点头道,“的确,如果撇去那段感情部分,这河里可是至少死过两个人。” “两个人”黄小姐摇了摇头,“可不止两人呢,据县志上记载,早在丽娘夫妻之前,这河里每年便至少会死上一两人,尤其到了乞巧和仲秋之时,河面经常无风起浪,好似河神发怒,迫不及待地将凡人拖到河底去祭神。谢公子现在看这河水风平浪静,其实已不知葬送多少冤魂,对着这样的河水祈愿,也不知是要祈求个什么回来呢?” 她的声音越发轻缓,这话也不知是要问谁,那双原本该无忧无虑的大眼中透露出一股谢敏学所无法理解的忧伤。 他蹙了蹙眉,突然问道:“乞巧节可是七月初七?” 黄小姐有些不明所以,点头道:“是七月初七,有何不对吗?” 谢敏学恍然笑道:“七月初七到八月十五,河面无风起浪,我想我可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黄小姐眸中顿时一亮,迫不及待地问道:“并非河神发怒对吗?我也觉得这事中定有缘由,却无论如何也参不透其中道理,公子可否为我解惑?” “其实这种现象是一种很常见的自然景观。”谢敏学问道,“黄小姐如果经常来这里观景,应该能发现这河水一天当中的水位是有升有降的吧?” “有升有降?”黄小姐仔细想了想,点头道,“好似的确如此,我有时站在河岸边,明明距离河水还有一段距离,却常常不知不觉便湿了鞋袜,奶娘还说是河里的冤魂要拉我下去做替死鬼原来是因为它有升有降?” 谢敏学继续说:“这种现象便被称之为涨潮与落潮,涨潮时河水上涨,落潮时河水退去。通常来说,一日之间会有两次涨落,其中原理有些复杂,你只要知道它是与太阳和月亮有关就好,并且相比太阳,月亮对它的影响要更加重要,这种影响又叫做‘引潮力’。 太阳的引潮力虽然没有月亮大,但是它仍旧会影响到潮汐的大小,有时这两个力道相合,有时又会相互抵斥。新月或满月时二者相合,力度能够达到最大,形成高潮,结合地形与风向,就会成为一种奇妙的景观,有些地方的涌潮甚至能够高达十多米。 这条贞女河的流向由东向西,东边是城门,我猜城门外这条河流经过的地方应当有些十分奇特的地形,结合每年即将满月之时的引潮力,就会形成无风起浪的涌潮现象。” 黄小姐直听得目眩神迷,轻声喃道:“太阳月亮的力道?” 她抬起头,顾不得刺目的阳光,直直地看向那高悬于空中的太阳,轻声道:“谢公子,太阳和月亮也是活着的吗?像我们人一样活着吗?那它们一定非常强大吧?” 谢敏学忙抬手替她遮了遮眼睛,失笑道:“它们并非是活着的或者说,它们的活法与我们人类不同,这世上的物种千千万万,每一种东西都在以自己的方式努力存活着,当你懂得的越多,就会发现自己越发地渺小。人类的一生太过短暂,黄小姐如果对这方面有兴趣,可就要抓紧时间了。” 小姑娘便低下头来捂着嘴笑了笑,“虽然听得不是很明白,不过公子的心意我是明白的,毓婉多谢公子赐教。” 她说着便躬下身去郑重地行了一礼,这礼节却比谢敏学不伦不类的动作要规范得多,一看便是精心培养出来的大家闺秀。 这时候,谢敏学才知道小姑娘的全名为黄毓婉,他摆了摆手,“黄小姐也给我讲了贞女河的传说,我都还没有谢过你,更何况这涌潮也只是我的猜测,毕竟没有亲眼见到,也许还有别的原因在里面。” 黄毓婉笑道:“只要知道不是河神作怪便好了。” 她顿了顿继续说:“公子这般聪慧,一定能顺利化解此次灾厄,毓婉便提前向公子道贺了。” 谢敏学眯了眯眼:“哦?看来你与你四叔的关系不太好?” 黄毓婉摇头道:“毓婉只是就事论事,况且,毓婉以为,公子定不会是四叔口中的那种人,这世间的真相总会有大白的一日,只是或早或晚罢了。” 她抬眼看了看远处的青天,继续道:“毓婉总是希望,这世间能少点不公,好人能得到好报,坏人会终得恶果,被阴谋掩盖的真相有水落石出的一天,付出的努力也能迎来它应得的结果谢公子,你觉得会有这么一天吗?” 谢敏学看着静谧的河水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信念是这世上最为强大的力量之一,你已经握住了它,就不要轻易放开。”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4章 僵尸的去向 回到棺材铺的时候,厉叔正百无聊赖地把玩着红灯笼,一见他进来便怒道:“嘿,我说你跑哪去了!马捕快可是说早就退堂了的,结果左等右等也不见你回来,不知道我这正担心呢吗?” 谢敏学忙抱歉道:“对不起,厉叔,案件有点复杂,我想要找找线索,耽误了些时间。” 厉叔也就是心中担忧,倒是并没有真的生气,听他如此说,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我听马捕快都说了,那个什么黄秀才简直是岂有此理啊,句句针对于你,根本是想把你往死路里逼!你别担心,反正店里也不忙,这几天我都准了你的假,你只管安心解决了这案子便是。” 谢敏学心中一暖,想不到厉叔这么信任自己,却听厉叔下一句说道:“你若是能再帮我坑几个蔡大勇那样的,便是再给你放半个月都成啊!” 谢敏学不由抽了抽嘴角,不过说起蔡大勇,他有些凝重地说道:“听说蔡大勇父子昨天已经死了。” “什么?!”厉叔却是刚听到这回事,面上露出惊恐的神色道,“我的个娘舅老爷,那僵尸这般厉害!完了完了,它报完仇,接下来是不是该轮到咱们了?” 谢敏学却摇头道:“正是这一点让我感到奇怪。” “你还有时间奇怪?咱们赶紧收拾行李跑路才是正经!”厉叔说着便手忙脚乱地扒拉起货柜,“这个没用这个要带走哎呀!!” 他突然一拍大腿,惊呼道:“那些棺材可都是我的命根子,其中还有我师父做的镇店之宝呢,这些大家伙可怎么运走?糟了糟了” 谢敏学赶忙拦住他,失笑道:“厉叔先别急,你听我说完。” “还有什么好说的,说不定今晚那僵尸就来吃人啦!” “不,它不会来,厉叔你信我。”谢敏学看着他的眼睛正色道。 厉叔仍旧有些惊疑,“你如何能肯定” “因为李大人的反应。”谢敏学说,“闹僵尸的那个晚上,李大人对它逃走时的反应分明还十分担忧,第二日死了康家一家人,他便立马遣了马捕快来寻蔡大勇父子做诱饵,而今天,蔡大勇父子也死了,在堂上,我却分明看不出他有任何担忧和烦躁的情绪。” 厉叔皱眉道:“这能说明什么?李大人他喜怒不形于色?” 谢敏学迟疑道:“我在想要么,是僵尸已经死了,要么,蔡大勇父子,甚至康家一家,会不会并非死于僵尸之手?” 他一边思考,一边继续说:“这几日来接连发生的事情一件件,一桩桩,先是僵尸逃离,后有康家灭门,蔡大勇父子丧命,紧接着又发生了今日所谓的‘通奸案’,背后却起码隐藏着两件命案! 若是僵尸未死,而且此时正潜藏在福山县中,我若为县令,此时恐怕早已焦头烂额,便是再喜怒不形于色之人,从其眼神,言行中也会透露出些许焦躁,但李大人身上,我却完全看不出一点征兆来。 退一步说,就算李大人非常善于演戏,能够让人看不出丝毫破绽,难不成整个县衙里的捕快们都有这个本事吗?可他们每一个人却都镇定得很,而且从人数上来看,捕快们的数量并不见少。以轻重缓急来说,难道寻找僵尸不是应该比我这案子更加优先吗?但李大人却并没有加派人手去搜寻僵尸,种种迹象可见,要么这僵尸已经在昨日杀完蔡大勇父子后被衙门中人毙命,要么,就是李大人有所倚仗,并不担忧僵尸在城里胡乱杀人。” 厉叔想了想,提问道:“你刚才说,蔡大勇父子和康家人不是被僵尸所杀是什么意思?蔡康氏分明已经死了,如果不是她,也不是僵尸,还能有谁对康家人和蔡大勇父子俩有如此深仇大恨?” 谢敏学道:“这种情况是基于僵尸在那晚确实逃到了城外,并没有回来复仇的猜测下。我之前曾经诓骗蔡大勇,说那只僵尸会寻着自己的血脉杀人,但这根本就是我胡说八道而已,倘若它没有这种习性,也根本不知道找谁报仇,那么康家人和蔡大勇父子就不会是被它所杀,李大人应该是知道真正的杀人凶手是谁,而且也并不担忧僵尸返回城内杀人,所以,我才说大人他一定有所倚仗。” 厉叔挠了挠头,思考了半晌后道:“什么弯弯绕绕的这么多,反正天塌了有个儿高的顶着,我就当那僵尸死了就成了!正好我还舍不下那一堆棺材呢!” 谢敏学无奈地一笑,突然想起什么,问道:“对了厉叔,我家里出了些状况,最近可以在店里打个地铺吗?” 他虽然知道刘莲儿的鬼魂在自家附近徘徊,找到她说不定就能知道案件真相,但从之前的状况来看,刘莲儿的神智好似并不清明,而且她极有可能是被自己最爱的夫君亲手所杀,如果她清醒过来突然发狂,自己也不见得就能抵挡得住,因而不到万不得已,他可不想面对这种自己掌握不了的状况。 “你要在店里睡?”厉叔道,“可以是可以,后院还有我师父留下的房间,只是我还没有收拾出来,里头有好些个旧物,我都没舍得扔” 谢敏学笑道:“没关系,厉叔能让我在店里住已经很好了,后院的屋子就放着吧,没准过两天我就寻到别的住处了,多谢厉叔收留。” 厉叔却摇了摇头,贼兮兮地扫了眼店里的各种纸人,凑到他耳旁,好似怕被谁听到似的悄声道:“我说你这胆子也忒大,敢在棺材铺里做伙计就算了,现在连店里都敢睡,这些纸人啊冥烛啊什么的,等到入了夜,便是我都不太敢与它们呆在一屋,你可要小心别被它们勾了魂啊~~” 谢敏学无奈地把他推开,“厉叔若是要吓我,好歹做些充足的准备,这几句三言两语可是不够的。” 厉叔“嘁”了一声,撇嘴道:“什么时候都是这副淡定的模样,你就不能惊慌失措点给我乐呵乐呵?” 谢敏学便笑了笑,却听门外突然响起一道清朗的少年嗓音喊道:“敏学兄。” 谢敏学转头一看,便见到李泰和一身天青色的学子衣袍,正站在门外看着自己。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5章 舞弊案 谢敏学初时还有些诧异,待想到他的身份,便明白他恐怕是刚放学回家知道了自己的事,连衣服都来不及换上便赶了过来,当下不由心中一暖,走上前将他拉进店里,问道:“吃晚饭了吗?” 此时日头已渐渐西斜,昏黄的暖阳披洒在少年单薄的肩头,为他本就温和的面庞更添一层柔光。 他跟着谢敏学进了店里,先向着厉叔行了一礼,而后才朝谢敏学正色道:“晚膳先不急,我来是想告知敏学兄一些往事。” 谢敏学问道:“你是说黄永安为什么那么恨我的事?” 李泰和点头道:“正是。当年我们还在蒙学的时候,就经常听闻夫子们赞扬敏学兄的才华,称敏学兄乃是靖安书院这么多年来最为聪慧的学子,将来定会大有作为。而黄师兄比敏学兄年长二岁,一向博闻强记,在敏学兄入学之前也曾是夫子们交相称赞的‘天才’,后来却被敏学兄的光彩盖过头去,因而才会” 李泰和受的是正统的君子之道,做不来背后议论人的事,特意来告知谢敏学此事,却是怕他因为失忆而被黄永安暗算,但更严重的诋毁之言却是说不出口的。 他顿了顿,接着说:“宜年和乐生与黄师兄同属黄家人,不过宜年是三房嫡系,从小便与黄师兄感情甚笃。其实他原本对敏学兄的才学也是十分推崇的,只是后来受了黄师兄的影响,总是视敏学兄为对手。相比起来,乐生的身份其实要更尴尬一些,他父亲是黄家并不太受宠的庶出,再加上他自己也是庶出,自然更加不受家中重视,好在他生性豁达,从不以出身为重。只是现下这种状况,他和宜年都不太适合来寻敏学兄,请敏学兄切勿介怀。” 原来宜年和乐生都是黄家人,这点谢敏学倒是还真没想到。 他听罢了,便笑道:“我怎会因为这种事就介怀,泰和也太小看于我了。就是泰和你,原本也没有义务来告知我这些,你却特意跑来,我感谢你都来不及呢。” 泰和却正色道:“敏学兄既将我当成朋友,如此小事,朋友之间何谈感谢,泰和现下只忧心敏学兄要如何脱此困境?” 谢敏学沉吟道:“其实这案子说难倒也不难,只是我受身份限制,不太好正大光明地调查。” 泰和立马笑道:“这有何难,敏学兄只需将要调查之事告知与我,我再回去同父亲说明,父亲定会彻查清楚的!” 谢敏学却有些犹豫,他不是不知道这种办法最利于自己,只是总有种利用眼前少年的感觉,并不希望将他也牵扯进来。 “敏学兄?”泰和满怀期待地看着他,那双温和的目中尽是单纯的信任与对友人的担忧。 谢敏学释然一笑,点头道:“好,我这便给你详细地讲一讲我的想法。” “这事我已几乎确定就是黄永安要陷害我而设下的局。表面上所有的证据指向的不过是一个‘通奸罪’,但这案件背后,却至少与两条人命挂钩。”说到这里,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对了,我其实还不太清楚这个‘通奸罪’是个什么程度的罪名?我会被判刑吗?” 听闻此话,李泰和清秀的面庞上染了两抹红晕,他有些尴尬地咳了咳,说道:“此项罪名一旦坐实,男刑杖八十,女刑杖九十,且夫家有权处置罪妇,官府不得过问。” 谢敏学皱了皱眉:“也就是说只要黄家愿意,他们可以随意杀了黄刘氏?居然这么严重?” 李泰和点头道:“其实这项刑法到本朝已有了极大改善,这罪名若放在前朝,无论男女,都是要处以极刑的。不过,现下刑法虽已宽容许多,敏学兄若坐实了这罪名,最大的问题是你将终生不得参加科考,而非那八十刑杖。” “科考”谢敏学低喃了一句,问道:“你知道黄永安是什么时候参加科考的吗?” 李泰和的神色却突然变得有些奇怪,他犹豫了一下,回答道:“是在四年前,黄师兄以十四岁稚龄下场,成为当时福山县最为年幼的秀才。” 谢敏学摸了摸下巴:“我记得你说过我要参加今年的科考,而黄永安参加的是四年前的科考,这么说来,在某种程度上,他其实已经算是超越我了,可今天在堂上看他的神色,却好像并没有怎么释怀的样子” “这”泰和张了张嘴,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正想下定决心说出口的时候,却听一旁的厉叔突然一拍大腿道:“不对啊!” 他这突然插话吓了泰和一跳,厉叔瞬间反应过来自己在外人面前的高人形象,他马上板起了脸说道:“我怎的记着那科考似乎是三年一回的?” 泰和对他变脸的速度有些反应不过来,不过听到这疑问,便又露出了那副犹豫的神色,说道:“正常来说,原本是该三年一大考的,可今次科考有些不同。” 谢敏学直觉其中与黄永安有关,问道:“哪里不同?” 泰和答道:“因为上回科考中出现了徇私舞弊之事,圣上震怒,严令礼部与刑部彻查此事,当时闹得极大,死了许多官员,钦点的状元郎也被判了流放。因着这事,礼部整顿肃清,将下一轮科考延后一年,所以才拖到了今年。” 厉叔忍住拍大腿的冲动,急声道:“那黄永安定是作弊得来的秀才!” “这我便不知了。”李泰和踌躇道,“只是那年参试的举子们即便高中,亦未被查出舞弊,仍旧处在了十分尴尬的境地,想来,黄师兄心中也是介怀的。” 作弊和杀人? 这会是黄永安不得不杀人的理由吗? 但刘莲儿一个村里的小姑娘又怎会知道他科考作弊的秘密? 她既知道了自己夫君的功名是靠作弊得来的,却仍旧那么爱着他? 说起来,爱情和才华倒也没什么关系,只是谢敏学却总觉得这其中还隐藏着些自己不知道的秘密。 他思考了一会儿,想起白天见到的小姑娘,顺嘴问道:“泰和可认识黄家黄毓婉小姐?” 泰和闻言有些意外,“敏学兄如何知道婉儿的?” 谢敏学道:“我今日在贞女河边遇到她,她给我讲了一个很有趣的故事。” 泰和恍然,“她的确常去贞女河边。婉儿是黄家嫡系大房唯一的女儿,幼时她与乐生经常玩在一处,我便也与她熟识起来,这几年却越发地生分了。以她的性子,想不到还会给敏学兄讲故事。” 许是想起了以往的事情,他脸上露出怀念的神色,好笑地摇了摇头。 谢敏学却道:“我想,她是故意等在那里,想要告诉我一些事情。” 见泰和一愣,谢敏学便给他讲起了那个由黄毓婉口中得知的贞女河传说。 说罢了,他问道:“你听过这段传说吗?” 泰和道:“听过是听过,却没有这般详细,也不知道‘贞娘’原来本名‘丽娘’。不过这故事有何不妥之处吗?” 谢敏学说道:“如果这只是一段编造出来的传说,自然没什么不妥,但如果所谓的‘笑起来能令百花凋零,歌声能使鸟儿起舞’是真实发生过的事,便有大大的不妥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6章 真相(一) 谢敏学分析道:“这段故事如果确实曾经发生过,那么我们可以想象一下,首先,这样一对家境殷实的夫妻十年来没有一点怀孕生子的迹象,而夫妻两人又都十分渴望一个孩子,妻子也许只能暗自神伤,那么丈夫呢?他会不会想到别的法子来获取一个孩子?” 泰和很聪明,马上便会意到他的意思,“敏学兄是说纳妾?” “不错。”谢敏学肯定道,“妻子不能生育,而自己却风华正茂,也不缺银两,纳妾对他来说本就是个合情合理的办法,在这种情况下,会有几个男人坚守住妻子,不起一点花花心肠?我认为,这个几率实在不高。那我们是否可以合理地猜测,他不是没有起过心思,但这心思却最终没有付诸行动,为什么?” 泰和跟着猜测道:“因为被妻子拦住了?” “bg一!”谢敏学禁不住打了一个响指。 泰和一愣,宾什么? 却听谢敏学接着道:“这故事其实说得很模糊,既没有说两人伉俪情深,因而才没有纳妾的心思,还是丈夫当真动了心思,却被夫人使了计策阻拦了。那十年间就是个空白的部分,究竟是过得风平浪静,还是暗藏波涛,我们不得而知。十年之后,妻子怀了孩子,两人想必是十分欢喜,无比期盼着孩子的到来,结果十个月之后,妻子却生下了一个女儿。 眼见家业越来越大,夫妻二人当真对生男生女毫无芥蒂吗?还是明明心有芥蒂,只是没有宣之于口?接下来,孩子长大,坊间莫名地开始流传女儿的美貌,这消息又是谁传了出去?而所谓的‘笑起来能令百花凋零,歌声能使鸟儿起舞’,只是以讹传讹,还是当真发生过这种事? 接下来就更有趣了,女孩儿长到十八岁也不肯嫁人,她不肯嫁,父母居然也便由着她,状元高中归来,二人成婚,而后状元去世,女孩儿殉情,到这里也有一个疑问,倘若真的有殉情之意,为什么不在状元刚刚去世的时候便殉情,反而要等了一个月之久,才在贞女河中自杀?她究竟是自杀,还是伪装成自杀的他杀?!” 谢敏学说罢,店里便陷入了一片静默之中,昏黄的日光半遮半掩地照进店里,为那些面色惨白的纸人披上了一层诡异的暗光,其中一只女童站在不起眼的角落里眨了眨那双死气沉沉的大眼,然而沉思中的三人却谁都没有注意到她。 厉叔细思恐极,忍不住激灵灵打了个寒战,搓了搓手臂怒道:“我说你究竟是个什么意思,能不能别这般吊人胃口,话说一半反倒更是吓人!” 泰和没有注意到厉叔人设的崩塌,顾自思忖道:“敏学兄的意思是,这段看似凄美的传说背后实则隐藏着一件,不,极有可能是两件谋杀案?” 谢敏学点头,“虽则只是我的猜测,但这种猜测反而是发生几率最大的一种情况。你们想想,倘若丈夫把持不住,硬要纳妾,妻子也许表面上同意,实则暗地里将丈夫纳进门的小妾都一一弄死,或者,妻子接纳了这些小妾,却没有让任何一人怀上孩子,再或者她使了什么手段,使得丈夫恐惧,不敢再心生纳妾之意。 总之,无论是哪一种情况,我们可以知道的是,这位夫人绝对不是个省油的灯!而看似平静的十年过去,夫人突然意外怀了孩子,丈夫难道就一点怀疑都不曾有过吗?他究竟是真心地期待着孩子的降生,还是已经被夫人完全把控,根本不敢有任何异议!” 泰和听到此处,有些疑惑道:“怀疑?怀疑什么?” “还能怀疑什么,当然是怀疑这娃究竟是谁的!”厉叔撇了撇嘴,刚说完这句便见泰和更加疑惑地看了过来,他这才立马板起脸来,正色道:“小谢,你继续说。” 谢敏学无奈地瞅了瞅他,继续道:“我在想,丈夫应该是有自己的疑虑和考量的,但同样出于某种原因,他仍旧不敢反抗夫人。女儿生下来后,坊间开始传扬起她的美貌,这消息,我猜是夫人故意散播出去的,至于所谓百花和鸟儿的事情,也不是不能人为,只要将花儿都毒死,再捉一群鸟儿,给它们下药,接下来的事,就都是编造者的工作了。 女儿的名声传扬出去后,登门求亲的人一定络绎不绝,但他们也许是在等待一个最合适的人选。这时候,状元郎高中回乡,他是所有人眼中最合格的如意郎君,也许这一家人动心了,于是同意了亲事。但是婚后,一定又发生了什么事件,要么是女儿反悔,要么是状元发现了秘密,总之,女儿杀害了状元,结果一个月后东窗事发,女儿被秘密问罪,伪装成自杀案,沉进了贞女河中。” 厉叔听罢,有些不满道:“好好一段传说硬是被你给解说成了凶残的杀人案件,我说你哪来那么多阴暗的想法,没准没准就是人家夫妻伉俪情深,丈夫不肯纳妾,妻子十年后又恰好怀了孩子,女儿生下来后,一家人和和美美,外出时被人见到女儿的美貌,于是传扬起了一些夸张的言论。之后,状元郎也是意外身亡,女儿也许一时悲痛到失了魂,一个月后才反应过来,追随夫君而去。哪有那么多阴谋诡计的,分明是你想得太多!” 谢敏学也不争辩,点头应道:“也许确实是我想得太多,其实故事中隐藏着什么与我无关,我所关心的也并非它背后的真相,而是黄小姐告知我这个故事的用意” 说到此处,他突然眸中一亮,脑海中原本无法串联起来的线索开始一一浮现: 县志,贞女河,黄永安,刘莲儿,不得不杀人的理由 泰和见他神色有异,有些担忧地问道:“敏学兄,可是婉儿有何不妥?” 谢敏学闭了闭眼,再睁开时便露出了一个胸有成竹的微笑,他道:“我想,我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厉叔与泰和俱是一惊,瞪大了眼睛紧张地看着他。 谢敏学却向泰和问道:“泰和,你知不知道两年前,黄家出过什么变故?” 泰和一怔,想了想说道:“敏学兄说的是黄二伯沉溺之事?” 果然! 谢敏学点头,“他死在贞女河,对吗?” 泰和疑惑于他是如何得知此事的,却也明白此时不是自己问话的时候,尽可能详尽地答道:“对,黄二伯在两年前的乞巧节上,不慎跌入贞女河中逝世了。其实,这几年,黄家一直都有些不太平,先是黄大伯在七年前病逝,接着是黄二伯,现下黄师兄又” 谢敏学继续问:“黄家总共就这四兄弟吗?” 泰和道:“嫡系一脉是只有四兄弟的,黄师兄是老来子,与三位哥哥的年岁相差极大,虽然只年长我三岁,辈分上还是应该称一声四叔的,不过因为同门,我习惯了叫他师兄,便就这么叫了下来。” “如此一来,距离真相便更近了一步了。” 谢敏学说完,见两人都眼睁睁地瞧着自己等待答案,笑了笑,开始陈述起整件案子的脉络。 “这案子实在不是个什么疑难悬案,仔细梳理起来,其实很简单。 一切是从两年前的乞巧节上开始的。黄永安不知什么原因,与他二哥起了冲突,也许是一时失手或一时冲动,总之,他亲手杀死了这位二哥。” 听到此处,泰和震惊地瞪大双眼:“敏学兄,这” 谢敏学抬了抬手,“你别说话,先听我说。” “如果黄永安只是杀了一个奴仆,或者与黄家并不相干的人,他还可以用家中的力量掩盖此事,但他恰恰杀害的是自家二哥,想当然,这事是绝对不能让家人知道的。那么他一个娇生惯养的贵公子如何处理一具尸体,就成了最大的问题。经过多方面的考量,他认为家中并不适合抛尸,这时候,他想起了曾经在府中看到过的一本‘泰安县志’。 县志上记载了贞娘的故事,而他却看到了故事背后掩藏的杀人手法。贞女河自百年前开始,便时常有人溺死其中,尤其到了乞巧与仲秋之时,河面更是无风起浪,若是稍不注意,极有可能被浪花拍进河里,被河水卷走。而恰巧,那几日便是乞巧节,这一来简直是集齐了天时与地利,倘若将二哥抛尸到贞女河里,想必就能伪装成自杀了吧。 而后,他用了某种手法,将尸体运出黄府,趁着夜色,将尸体沉入了贞女河中。原本这事到了此时,也该是结束了,可黄永安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抛尸的地方恰巧来了一个祈愿的女孩儿。 这个女孩儿便是刘莲儿。黄永安不确定她有没有看到自己抛尸的过程,但他不能冒这个险,也许他当时是想要向刘莲儿下手的,却因为某种突发状况而不得不停了下来。 这个突发状况,我想,与我有关。”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7章 真相(二) 泰和越听越是惊异,忍不住问道:“与敏学兄有关?难道敏学兄已记起了往事?” 谢敏学摇头,“并没有,只是我根据多方面线索,能还原一些当时的情景罢了。 今日在堂上,刘莲儿的兄长指控我自两年前便开始纠缠刘莲儿,我之前也一直以为我曾经对刘莲儿抱有过某种念头,但现在想来,我当时应当只是出于一种想要保护她的目的,却令旁人误会了我对她有意。 两年前的那一夜,真正看到黄永安抛尸这一幕的恐怕并非刘莲儿,而是‘我’。我看到黄永安抛尸,而后见他对刘莲儿起了杀心,于是出面制止,导致黄永安没能解除掉这个隐患。此后两年间,因为我的各种阻挠,黄永安应当是找了很久才找到了刘莲儿。然而他发现自己并没有什么下手的机会,一方面也担心刘莲儿是否将那日的事情告知给了别人,于是只得先将她迎娶进门,再徐徐图之。 几日之后,黄永安套到了话,确认她并没有泄露那事,并且也知道了刘莲儿没有看到那晚抛尸的真相,但仍旧担忧她某一天突然想起些细节,猜到自己杀人的事实,于是仍旧按照原定计划杀掉了她,并将她埋尸于我家附近,好栽赃嫁祸给我,顺带也解决了我这个知情者,可谓是一箭双雕。” 黄永安杀害刘莲儿的真相大致便是如此,谢敏学说完了,却突然生出些怅然若失的遗憾来。 曾经的谢敏学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少年? 八岁稚龄独立,曾被整个书院的夫子交相称赞的“天才”,在那样一种贫困交加的状态下仍旧没有放弃读书,以考取功名为志向,努力了那么久,拼搏了那么久,以他的聪慧,会不知道“过刚易折”的道理吗? 自古以来,任何一个穷苦的普通百姓面对钱c权二势,都要三思而后行,你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会是怎样一个庞然大物,“它”可以歪曲真理,扭曲事实,“它”可以指鹿为马,指天为地,“它”轻轻地动一动手指,就能令你粉身碎骨。 那个谢敏学已经攒够了路费,今年科考便可以圆了自己一直以来的梦想,也许他能一路凯旋,甚至一举中第,为自己搏一个前程似锦的未来。 什么黄永安,刘莲儿与他又有什么相关?! 可他过不去心里的那道坎儿,他仍旧管了这事。他还只有十六岁,放在现代,不过是一个刚刚升上高中的小少年,他或许没有那么多智谋,也不懂太多诡计,但他依然靠着自己笨拙的方式,试图去保护一个完全不明真相,甚至对他略有鄙夷的少女。 而结果,却是将自己都搭了进去。 这无疑是个善良而真挚的少年,但是他死了,却令自己以另一种方式活着,谢敏学心中五味杂陈,不知该是种什么滋味儿。 他还在感慨,却听厉叔突然惊呼道:“什么?!他把尸体埋在你家了?难怪你要住在店里呢!你既知道这事,做什么还不赶紧告诉知县大人,将尸体挖出来,那黄永安简直丧心病狂,要快快将他治罪才行!” 不是埋在我家,是埋在附近我也不是因为这事才要住在店里 谢敏学无奈地放下自己的情绪,正要说话,泰和却先说道:“此事不可,父亲对我说过,敏学兄今日在堂上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令黄师兄无法提出尸首掩埋之地,在拿出足够的证据之前,尸体绝对不能挖出来。” “大人也知道尸体埋在何处?”厉叔更是惊讶,不解道,“为何明知尸体在何处,却偏偏不能挖出?” 谢敏学道:“因为我本身就带着重大嫌疑,此时若是尸体被发现掩埋在我家附近,外人会怎么想我?” “当然是哦”厉叔挠了挠头,这才明白过来,“那这事还是得先找证据证明你没有杀害那个什么莲儿,你刚刚分析案情分析得头头是道,想必也已知道证据在何处了吧?” 谢敏学迟疑道:“这个先不说,其实这案件中还有几个疑点,我并没有想通。首先就是黄永安为什么要杀害自己二哥?这件事总归有个动机,是他们兄弟本身关系就不好,还是因为什么突发事件” 泰和的脸色有些凝重,他想了半晌,说道:“因为宜年和乐生,我虽时常出入黄府,却并未看出黄师兄与几位兄弟间有何龉龌。若要说矛盾,似乎是黄大伯与黄二伯的关系有些紧张,我还隐约记得小时候见过二人争执。后来黄大伯病逝,黄家上下几乎都由二伯掌家,那几年,黄家发展得越发势大,我还曾听宜年说,黄家的生意要做到京城去,以后还要争取皇商。可自从黄二伯过世后,黄家生意方面便有些没落了,京城与皇商更是成了水中泡影二伯一去,黄家就几乎成了一盘散沙,三伯生性有些跳脱,黄师兄则志在科考,如此说来,黄师兄似乎没有理由杀害黄二伯,除非他完全不顾念家业,否则,便是为了安逸的生活,也不该对黄二伯下手。” 谢敏学问道:“这四兄弟上面,父母可还健在?” 泰和回想了一下,答道:“老夫人十多年前便仙逝了,老太爷还健在,不过我去黄府时从未拜见过,宜年说老太爷身子不适,缠绵病榻已久,不愿见外人。” 谢敏学忖道:“莫非真是因为舞弊之事?” 泰和迟疑道:“敏学兄的意思是,黄师兄的功名却是由舞弊得来,被黄二伯发现,于是起了杀机?” “这就要看黄永安的为人究竟如何了。倘若这人只在读书方面有些才能,而待人处事上却急功近利且自私愚钝,那么舞弊后被发现,杀人的可能性就要大了很多,因为他根本想不到什么家业,也完全顾及不到大局。” 谢敏学一边思考一边说道:“今日,我在堂上见到的黄永安其人,实在不是个聪明的,你若说他读书好,也许只是记性不错,善于死记硬背罢了,其余方面则实在一塌糊涂。不过,这种情况却也有可能是因为他恨我至极,再加上我的挑衅,因而才失去了理智,所以,我无法给出一个客观的评价。” 说到此事,泰和突然想起什么,问道:“敏学兄分明已忘记了与黄师兄的过往,今日在堂上,为何会知道如何激怒于他?又是如何判断出他已杀害了自己夫人,要嫁祸给敏学兄呢?” 谢敏学一怔,而后笑了笑,说道:“我刚进去时,便从村长夫人那里知道了刘莲儿失踪之事,他们状告我与刘莲儿有染,我却从身为夫君的黄永安眼中看到了恶意与得意,恶意是正常的,得意又从何而来? 当我提到正在棺材铺做学徒时,他又不可自抑地露出些高高在上的自得与骄傲,还带着些许幸灾乐祸的开心。显然我的工作能带给他某种满足,但通常来说,只有那些自觉比不上对方的人,才会从自认为对方比不上自己的地方找到满足与快感。 由此可见,我们曾经相识,并且我身上有些能使他感到嫉妒的地方。但黄家家大业大,我却自八岁时便是孑然一身,从背景上来说,我与他无法比较,除此之外,我能想到的,并且我们可能有所交集的地方就只剩下书院了。 讲到书院,自然要看学问,我就猜想到,或许在书院时,他的成绩不及我,因而听到我过得没他风光时,才会那么幸灾乐祸,而非普通有钱人看到穷苦人士时的不屑一顾。 至于如何猜到他杀人么,从他的表情上已经能看出一些端倪,最重要的原因,却是因为我见到过黄家的那位护院,不是在失忆前,而是失忆之后,就在黄刘氏失踪那天。”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8章 何足言谢 泰和原就知道谢敏学聪慧,却不知他竟聪慧至此! 这一番话说来简单,但在当时那种状况下,普通人被官衙传唤,不心生恐惧已然不易,居然还能迅速判断出他人的情绪,由此来猜测对方的意图,而这一系列的想法却在瞬息间完成,紧接着便想出了应对的办法,实在由不得泰和不去惊叹与佩服。 他却不知谢敏学早已换了个芯儿,这个谢敏学来自现代,自然对官宦阶级没有那么大的畏惧,再加上之前早已见过李大人,更是不会觉得如何了。 厉叔却在一旁听得脑仁疼,他撇了撇嘴,这才注意到屋子里不知何时已然彻底暗了下来,从柜子里翻出蜡烛点上,顺嘴问道:“什么护院?他和杀人案有关系?” 昏黄的烛光顿时照仄的小店,店里只有一把椅子,被厉叔坐了,泰和又不是个会席地而坐的性子,谢敏学索性也便陪他站着说话,他换了换双脚的重心,答道:“是今日在堂上的其中一位证人,证实刘莲儿失踪那日,确实坐着轿子回了旺坪村,而后将他们遣返回了黄府。此人名为封右,我今日一见便觉得有些眼熟,他的身材很高大,气势也与常人不同,因此我记得在刘莲儿失踪那日曾见过他,就在我回家的必经之路上,他正从旺坪村的方向而来。” 泰和问道:“难道他也参与了此案?” 谢敏学道:“至少尸体应该是他埋到我家附近的。” 他皱了皱眉,继续说:“其实黄永安究竟是个怎样的人,不仅关乎到他杀人的动机,也关乎到那段传说背后的杀人手法究竟是他自己想到的,还是有人给了他某些提示,比如四兄弟中现在唯一还安然无恙的老三,或者”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眸中的神色有些深邃,说到此处却停了下来,泰和正听得认真,不由问道:“或者什么?” 谢敏学却笑了笑,转而说道:“我在想,倘若黄永安只是在我面前才会显得那般没有脑子,那么这个杀人手法便可能是他自己想到的,但他若当真就是个死读书的书呆子,毫无其他头脑,那这法子十有八九就是有人教给他的。” 厉叔在一旁听得头都大了,“什么?这案子背后还有别人?” 泰和却愣了愣神,突然问道:“敏学兄,你怎会知道贞女河的故事就记载在泰安县志上,而这本县志就藏在黄府中的?” 谢敏学看着他无奈地叹了口气,犹豫了一下,还是答道:“是黄小姐告诉我的。” “婉儿她不,这里一定有什么误会,敏学兄?”泰和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种惊慌而悲伤的神色,急于从谢敏学那里得到否定的答案。 谢敏学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道:“我没说是黄小姐告诉他的,你想想,若是黄小姐在背后操纵了这一切,她做什么还要跑到贞女河边等我,将这个故事告诉我呢?这岂非自投罗网吗?” 泰和听得此话,仔细想来确实如此,这才好似松了口气,问道:“那敏学兄的意思是?” “更大的可能是黄小姐无意中知道了一些内幕,却碍于亲情,无法将真相宣之于口,但现在牵扯到我这个无辜之人的身上,她也许是经过了一番挣扎后,决定将这故事告诉给我,也给了我一个平反的机会。” 泰和这时才彻底放下了心来,点头道:“对,应当就是如此了。但这背后难道还牵扯到黄三伯吗?” 谢敏学思考了一会儿,说道:“只能说有很大的可能。这手法若是黄永安自己从县志上看透的,就说明他也不算个蠢人,但今日堂上的那几个用于诬告我的证据却实在用得并不高明,血书和钱袋的漏洞太多,极容易推翻。但若是黄永安背后还有一人,这人就不应安排这种漏洞,除非他原本的目的根本不在于我,而是黄永安!这样一来,一切就都合理了,这人原本就是要用黄永安来对付他二哥,而后再将黄永安送进牢狱,好谋夺整个家业但为什么要等两年?明明可以在黄永安第一次杀人之后就举报了他,也根本不需要教他处理尸体,黄永安杀人之事曝光了才能达到他的目的,为什么一定要等到两年后,黄永安杀害了刘莲儿之后才将他算计进去?” 一定有哪里是自己没有触碰到的真相 谢敏学闭上双眼,黄毓婉那张温婉中带着点小俏皮的稚嫩面容似乎又浮现在了眼前。 你当真只是做了一个旁观者吗? 你当真,与此案毫无关联吗? 为什么要将这个故事告诉我?是单纯地助我洗脱嫌疑,还是为了将黄永安陷于死地? 你的心灵,一如你的外表那般美丽吗? “敏学兄?” 泰和担忧地看着他,“你的脸色似乎不太好,是不是思虑过多,伤了身子?” 谢敏学下意识地抚了抚胸口,摇头道:“没什么,大概是这几日睡得不大好。” 泰和道:“我也已打搅了许久,是时候告辞了。敏学兄,可需要我带什么话给父亲吗?” 谢敏学想了想,说道:“蔡大勇父子已死,两年前的案子现在恐怕已经不剩下什么线索了,只能从刘莲儿一案入手。尸体上也许遗留着重要的线索,但不到万不得已,还是先查查别的方面。封右是位很重要的证人,他恐怕不会轻易出卖黄永安,不过还是请大人仔细地查一查他。还有林小玉母女身上也有诸多疑点,林小玉如果早就与黄永安有染,黄府上下不应该没人知道此事,她们母女之间恐怕也没有表面上那么融洽,林方氏其实是个很容易争取过来的证人,单看能不能将她彻底唬住。还有,刘莲儿死后,黄永安原本第二天就可以上衙门报案,却等了两天,这两天中一定发生了什么事,也许就与林小玉有关。 总之,黄府上下一定隐藏着诸多秘密,还请大人彻查一下府中下人,拿到他们的证词,只要能证明黄永安确实陷害了我,就能挖出刘莲儿的尸首了,届时一定会有更多线索指向黄永安。” 泰和一一记下,点头道:“敏学兄请放心,父亲定会将真相查明,还敏学兄一个清白。” 谢敏学朝他抱了抱拳,“另外,请帮我多谢李大人相助之恩。” 泰和再次露出了那种温和的笑容,说道:“父亲本就是福山县令,查案乃是天职,更何况敏学兄是被冤屈的一方,何足言谢,想必父亲也定是如此想的。” 谢敏学却摇了摇头,“不光因为这事,是谢大人今日帮我拖延时间,也谢大人一开始便维护于我,相信我并非真正的犯人。” 泰和怔了怔,而后便眉眼一弯,笑道:“好,我定会向父亲转告敏学兄的谢意。”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9章 诡异的纸房子 泰和婉拒了谢敏学要送他回家的好意,拎了从厉叔那里借来的红灯笼,伴着夜色离去了。 厉叔其实又哪里舍得出借红灯笼,只是看外面天色已晚,棺材铺子附近又没有什么灯火,怕他跌跤,这才咬牙切齿又万分不舍地将灯笼递了出去。 眼见泰和的身影已消失在街角,厉叔却仍看着那方向一副悲伤又不舍的模样,谢敏学无奈地摇了摇头,问道:“厉叔不是已将这灯笼收起了吗?今日怎的又拿出来了?” 厉叔这才将目光收回,无精打采地看向他道:“这灯笼塞在角落里都十多年了,也不知落了多少灰尘,上回见到便觉得有些灰扑扑的,这不是想着拿出来清理清理么。” 说到这里,他咬了咬牙,眼中的神色却是变得有些幽怨,说道:“都怪我师父那个老古董,偏说什么风尘祸水,误人子弟,要我将精力都放到手艺上,哼哼,他自己都打了一辈子光棍,到了我身上还不让我见见世面,看吧,现在我也要步了他老人家的后尘了!” 谢敏学抿了抿唇,忍住笑意,语气中却仍旧掩不住一丝调侃,问道:“风尘?看不出厉叔年轻的时候还去过那种地方啊?” 厉叔“嘁”了一声,斜着眼上下打量他一番,露出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容,“你小子毛都长齐了没有?别说你对那地方一点想法都没有过啊?你要是真没那想法,要么就是你不行,要么就除了不行也没别的可能了,你到底行是不行?” 调侃人不成却反被调侃,谢敏学有些尴尬地移开了目光,他在现代倒算是交过一个女朋友,可惜那女生一开始就是冲着他大哥去的,没两个月就彻底现出了原形,最后反倒把他给狠狠地奚落了一顿,潇洒离去。 现在么,别说他还顶着一个高中生年纪的皮囊,就是身上的尸毒也让他一点想法都没有,还真是应了厉叔这句“不行”,但男人么,哪能让别人说自己不行,就是谢敏学这么淡然的人也挺了挺瘦弱的胸膛,反嘲讽回去,“厉叔若是行,也不会打了这么多年光棍了吧?这红灯笼又是哪位佳人留给你的定情信物?请出来让我瞧瞧啊!” 却不想厉叔的神色一变,居然就怅然地叹了口气,语气中也多了些许悲伤,道:“我还真想把她请出来给你瞧瞧,胭脂姑娘当年那真可谓是绝代佳人,可惜唉,可惜啊可惜!” 谢敏学不是第一次听到“胭脂”这个名字了,却没料到原来这灯笼的主人居然已经过世,否则也不会胡乱开这种玩笑了,他马上带了歉意道:“对不起,厉叔,是我过分了。” 厉叔却摆了摆手,惆怅道:“唉,自从胭脂姑娘从了良,便再也无缘得见如此佳人了,你别看现在宝春阁里那些什么水仙啊桃红啊,不过空有颜色,内里却是一片空白,一点涵养都没有。哪像胭脂姑娘,不仅极富情怀,便是一手琵琶都弹得绕梁三日,令人回味无穷啊!” 也不知是想起了琵琶曲,还是弹奏琵琶的佳人,厉叔脸上露出一副猥琐的痴汉模样,直令谢敏学抽了抽嘴角,他还当那位胭脂姑娘已经死了,才惹得他如此伤心,却原来只是从了良,果然就不能指望厉叔有个正经的样子! 厉叔一睁眼便见到他鄙视自己的眼神,不满地嚷道:“嘿嘿,我说你这是什么眼神,谁心里还没个过往了,我可跟你说,要不是我师父的阻拦,我当年没准就能与胭脂姑娘开花结果呢,你现在可就多了个色艺双绝的师娘了!” 谢敏学仍旧斜眼瞧着他,道:“哦,不知道您师父老人家是打断了您的腿呢,还是把您锁在了屋子里,不给吃不给喝,不让您去找胭脂姑娘呢?” “那倒没有。”厉叔“哼”了一声,“比那个可难多了!” 他几步走到一个低矮的货柜前面,指了指柜上的一物问道:“这个看到没,是我师父留下来的镇店之宝。” 这东西却是个三进三出的纸房子,做工极其精致,不仅带了正房,游廊,庭院,就连东西厢房,跨院和花园都一应俱全,而花园中各色奇花像是被赋予了生命一般怒放得灿烂无比,最为令人惊异的还是花园后面居然带了一个戏台子。 这戏台子却不单单只是一个台子,上面正有一对花旦和小生在演戏,不仅两人的面庞栩栩如生,便是后台正在奏乐的一众班子都一一在座,而戏台子下方两侧则各站着五男五女,穿着相同的服饰,想必正是下人。 这纸房子几乎就是个等比例缩小的宅院,做工甚至比真正的宅院更加细致精美,连房屋中的花瓶,桌椅,茶盏都一样不缺,几乎让人以为现实当中真的便存在着这样一座宅子,而且宅子里正请了一台戏班子来演戏,除了主人不见踪影,其他的几乎一应俱全。 谢敏学当然认得此物,第一天来到店里的时候,他就被这东西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不仅因为它的真实,更因为它带了种难言的诡异。倒不是谢敏学欣赏不来这种艺术,他在现代也曾看到过一些异常精致的娃娃屋,那时候只觉温馨可爱,可这纸房子不仅本身就带着一种阴森森的诡异感,更令人感到恐怖的却是里面的人物。 无论是戏台子上的演员,还是台子下面伺候的仆人,这些纸人与店里售卖的其他纸人完全不同。 店里售卖的纸人五官平坦,整张脸一瞧就是画上去的,而且五官画得也不怎么具有美感,感觉就像小学生的涂鸦,完全是按照一个样板来画的,除了头型与衣饰,连是男是女都分不出来。 可这宅子里的人物却是立体的,五官完全按照等比例的真人做了出来,脸上的眉毛,鼻子与嘴唇各有各的特色,只除却那一双双的眼中空无一物,每个人都瞪着一双空荡荡的眼眶,实在很难不令人生出诡异的感觉。 这宅子几乎占了店里一半的地方,因而也越发显得店里十分逼仄,谢敏学每次看到它都下意识地回避开那些纸人的“目光”,总觉得看久了会让自己做噩梦。 那红灯笼却还是从这“镇店之宝”后面翻找出来的呢,谢敏学点头应道:“我当然知道,第一天来的时候,厉叔不就告诉过我这宅子是镇店之宝,要小心对待吗?” 厉叔轻轻抚了抚院墙上的“瓦片”,带了些怅然道:“这是我师父耗费数年做出来的心血,做完这个还发了好几天的魔怔,要不是我嚎哭不止,我师父都不知会变成个什么样子。那时候还小,不懂师父为何整天抱着这东西雕琢,简直像入了魔似的着迷,后来才知道,我师父毕生有两大心愿,一个是这宅子,他已完成了,另一个则是要做出一副完美的金丝楠阴沉木棺,却直到他去世,都没有集齐这种木料,最后也只做出一副普通的金丝楠木棺来。你别瞧我这店面小,便是这副金丝楠木棺都可说是价值连城,你可别动什么歪心思啊!” 谢敏学再次无奈地抽了抽嘴角,若是怕我动心思,干嘛还这么大喇喇地告诉我?你不说,我又不会知道! 厉叔叹了口气,继续说:“十多年前我正年轻,人又生得英俊潇洒,自然对年轻姑娘们抱了些不可言说的心思。” 谢敏学:“” 真的英俊潇洒的话,不是应该让别人对自己起心思吗? “初次见到胭脂姑娘时,顿觉惊为天人,此后便时常偷偷跑到宝春阁去看她,我师父知道了此事后却勃然大怒,还将我好容易得来的灯笼给藏了起来,声称待我哪天超越了他的手艺,便将隐藏灯笼的地点告诉我。我那时候也是倔,根本不肯向师父服软,自觉马上便能超过他,便卯足了劲儿地练手艺,这一较劲儿就是十多年,却直到我师父去世了,也没能真的超越了他。” 他再次叹息一声,看了看这座精妙绝伦的纸房子,露出一个有些自嘲的笑容,“没想到他就将灯笼藏在了这东西后面,难怪说是等我超越了他才肯告诉我呢。” 谢敏学静默了一会儿,没忍住,问道:“你从来没想过打扫打扫货柜吗?” 厉叔:“” 他愣了好半晌,突然便恼羞成怒地瞪了瞪眼睛,怒声道:“都说了我正卯足了劲儿练手艺,哪有那劳什子的功夫去打扫货柜!” 谢敏学不以为杵,耸了耸肩膀,转而问道:“这宅子里的人为什么都没有眼睛?” 厉叔还在瞪眼,听得这话便没好气地又瞪了他一眼,“哼”了一声,说道:“没看店里的其他纸人,五官都是画上去的吗?” 谢敏学点了点头,“就是知道他们的五官都是画上去的,才觉得奇怪,为何不给这些宅子里的人也画上眼睛?这般空洞洞的反倒更加吓人。” 厉叔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因为这些并非纸人,而是人偶。你看他们身上的皮子,有哪种纸能画出这种仿若真人的效果,你若是摸一摸,还能感觉到他们皮肤上的弹性,这不是纸,而是真正的人皮!”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0章 夜半惊魂 狭小的店里再次静默了下来,谢敏学看着那几个栩栩如生的小人偶,差点真的伸出手去摸一摸它们是不是当真披了一层人皮,但他最后也只搓了搓冰冷的手指,看向厉叔道:“这回倒是的确有些吓人了。” 厉叔傲娇地“哼”了一声,面带得色道:“我可真不是吓唬你,我师父就是这么告诉我的。他说这些人都不是纸做的,你看他们的头发都是我师父搜集了真发,一根一根粘上去的。之所以不做眼睛,一来么,是因为寻不到这么小的眼睛镶嵌进去,二来么是怕他们真的活过来!” “活过来?!”谢敏学这次是真的有些诧异了,“你是说,你师父相信他们都能活过来?” 厉叔见他似乎有些不信,忙道:“你以为店里的纸人为何都画得这么丑,难不成还真当我们就画不出更像的纸人吗?还不是担忧这东西画得太像,生了灵,到时候可就不好解决了。这天底下的东西奇异诡怪的可多着呢,尤其是这种与阴间挂钩的物件,稍不留神就会埋下祸根,便是扎彩用的纸,浆糊的配方与火候那也绝不能含糊,这一行的门道可深着呢。我师父说,眼睛是能沟通阴阳二界的桥梁,这东西不嵌上眼睛还好,一旦上了眼睛,保不齐便要作怪了。” 谢敏学听了,心中却生出些许奇怪的感觉。 诡异而精致的纸房子,与真人无异却唯独没有眼睛的人偶,以及价值连城的金丝楠木棺这些东西哪一样单拿出来都不会显得普通,厉叔的师父却是只是一个主业为棺材铺店主,副业为假道士的“普通人”? 这么想着,便忍不住瞥了眼不靠谱的厉叔,他这一番话不会又是拿来坑自己的鬼话吧?什么金丝楠木棺,什么人皮,头发的也没个准数,以厉叔向来的为人,这话十有八九便是胡吹乱侃,用来糊弄自己的东西。 谢敏学心下暗笑自己最近实在疑神疑鬼得很,况且厉叔的师父究竟如何,与自己又没甚关系,他便是个神仙中人,也庇佑不到自己,有功夫想这些,倒不如快想想怎么解决身上的尸毒。 絮絮叨叨地聊了许久,两人这才想起还没吃上晚饭,好在厉叔中午出去买饭的时候给谢敏学带了两个烙饼,拿去后院下油回锅,再添些水和盐巴,两人囫囵地吃了,厉叔又给谢敏学拿了些被褥,便各自准备睡下。 原本还以为换了地方会睡不着,没想到一沾枕头,谢敏学便很快陷入了深眠,甚至比在家中睡得还要安稳。 他这边睡得香甜,却不知厉叔睡到半夜,突然被院子里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惊醒,他有些迟钝地套上衣服,迷迷糊糊地摸着黑打开门想要看个究竟,却不想刚往院子里走了没几步,就撞上了一个东西,在寂静的夜里发出一声脆响。 厉叔吓了一跳,往地上一看,只见昏暗的月色下,一个面色惨白的人影正躺在地上,一双死气沉沉的大眼瞪着自己,好似一具死不瞑目的尸体。 厉叔惊慌地连连后退,又撞上另一个东西,那东西也发出一声脆响,“啪嗒”一声倒在了地上。厉叔这时候才有些反应过来那东西并不是活的,而且这脆响极为熟悉,正是自己日常会接触到的东西。他揉了揉眼睛,再仔细看了看,才发现地上的人影原来只是一具纸人,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恼羞成怒。 这真是终年打雁,却被大雁给啄了眼睛啊!谁这么无聊,大半夜的倒腾这几个纸人?! 对了,谢敏学今天留在了店里,这屋里除了自己也就是他了,怎么没瞧出来他还是个这么无聊的人? 难不成刚才真被自己吓到了,这是想着找回场子? 厉叔转头看了看,借着月色分辨了一会儿才看清院子里不止自己撞倒的这两只,还立着另外三只纸人,每一只都顶着一张惨白的面孔看着自己,大半夜的猛不丁一瞧,可不吓人得很。 新做好的纸人白天在院子里晾干后,天黑之前都是要收回到库房里的,因而并不会将纸人在院子里放到晚上。厉叔进屋之前也没有见到这五只纸人,十分肯定这些纸人并不是忘记收回去的,而是被人特意摆了出来的。 他正琢磨谢敏学要怎么吓唬自己,却突然又听到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厉叔眼睛一瞪,下意识地跑回了屋子里,只留了条门缝,往院子中看去。 月色并不明朗,但还是能依稀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正抱着什么东西从前面的店里出来。他的动作有些僵硬,走路的速度也不快,慢吞吞地抱着那东西移到院子中央,将它放好。 厉叔心下已经觉得就是谢敏学在做一些无聊的恶作剧,便不禁带了些提前看破的得意观察着他的动作。只见“他”摆好了新拿出来的纸人后,低了低头,似乎是看到了两只倒在地上的纸人,“他”的动作突然顿在了那里。 厉叔心下暗道不好,刚才自己急于隐藏,忘记将两只纸人扶回去了,谢敏学不会发现自己已经发现他了吧 这一刻,不知为何,他心里有些紧张,更加专注地看着院子里“谢敏学”的动作,“他”低着头往地上看了许久,好似没有发现哪里不对,俯下身子,慢吞吞地把纸人重新扶了起来摆好,便再次向店里走去。 厉叔正想松一口气,却见原本正往店里走的人影突然回过了头,直直地朝着他的方向看了过来! 还没吐出的那口气生生卡在了喉咙口,明明知道那就是“谢敏学”,厉叔却不知为何,心里总有种不安又奇异的感觉,在“他”看过来的那一瞬间,身上的毛发都好似突然立了起来,僵直地站在那里,甚至忘记了呼吸。 待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院子里早已没了“谢敏学”的身影,而自己满头满背的虚汗,连衣服都浸湿了些许,手脚冰凉得好似刚刚浸过冰水。 他原本想马上出去找谢敏学算账,大半夜的不睡觉尽做这些无聊事,却不知为何,那步子就是迈不出去,心里像是有个声音在不断地阻拦着自己 他关好门坐回床上,有些不安地抹了把头上的汗水,心道算了,今天太晚,我便不与你计较,看我明天怎么收拾你这混小子! 这么安慰着自己,厉叔蒙上被子,尽量不再去听院子里的动静,也不知胡思乱想了多久,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谢敏学倒是结结实实地睡了一个黑甜觉,直到早上醒过来的时候,甚至还有些回不过神,在被窝里躺了有一刻钟才彻底清醒。 抻了一个满足的懒腰,谢敏学差点呻吟出声,这一觉几乎可说是他自来到这异世之后睡得最为安稳,香甜的一觉了。 然而这种惬意却在他扒开衣服看到胸口的状况后便戛然而止。尸毒已经蔓延到整个上半身,连两只手臂上都已是青紫一片,除了手肘以下尚留存着正常的颜色外,前面的整个上半身已彻底沦陷,这一下双手连冰冷的感觉也没了,只剩下了麻木。 很明显,它蔓延的速度正在变快,谢敏学眼中掠过一抹幽光,如果到了最后,他真的会被这尸毒占去神智,不如在那之前就自己将自己了结了吧,没准还能再得到一次重生的机会。 这么想着,耳边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谢敏学迅速地拢好衣襟,正要站起来收拾被褥,通往后院的帘子便猛地被人掀了开来,只见厉叔怒气冲冲地走进店里,朝着他高声道:“我说你怎么个意思,不就是给你讲讲几个人偶么,我又没胡说八道,你至于大半夜地爬起来吓唬我这老人家?还懂不懂点尊师重道了?” 谢敏学听得满头雾水,忙道:“怎么?发生什么事了?我昨夜睡得很死,没有起来过啊!” 厉叔却仍是怒气未消,不太相信地道:“你昨晚没起来过?那院子里的纸人是怎么回事?这店里除了你我也没别人了。” 院子里? 谢敏学跟着厉叔到院子里一瞧,只见宽敞的后院里正立着十二个纸人,两个站在前面,各自摆了个奇怪的姿势,剩余十个则分成左右两拨,分别站在后面。 “你可别告诉我这几个纸人是自己走到院子里来的啊!”厉叔插着手斜眼看他,没好气道。 “人偶”谢敏学低喃了一句。 厉叔没听清,下意识地问道:“你说什么?” 谢敏学的面色却有些奇怪,他定定地看着那几个纸人,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他们的姿势,与那个宅子里的人偶一样。” 厉叔一愣,待明白过来他的意思后,便猛地转头看向几个纸人。被谢敏学一提醒,他才发现原来站在前面那两个怪模怪样的纸人摆的是一副唱戏的姿势,而后面的十个纸人正是五男五女,除了缺少一个戏台子,这副场景的确是完全照着宅子里人偶的姿势摆了出来,不过因为身体缺乏灵活性,再加上模样姿势也与人偶比不了,因而厉叔才一时没有想到那些人偶身上去。 现在看出了问题,厉叔心里的火气便更大了些,他正要狠狠地斥责一番谢敏学的胡闹,却见他满脸严肃地朝自己看了过来,正色道:“这东西不是我摆的,我昨夜也没有起来过。厉叔,这几天来,你应该也能大致看出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觉得我会大半夜地起来做这种恶劣又无聊的事吗?” “这”看他那副严肃正经的模样,厉叔果然便迟疑起来。其实私心里他并不觉得谢敏学会做这种事,说起来倒是自己更像这种不靠谱的人,不过昨夜他又确实看到一个人影从店里走出来,而这店里总共就自己与谢敏学二人,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怀疑到谢敏学身上去,但此时听到他否认,再加上昨晚那种惊吓至极的感觉,厉叔却越想越觉不对劲,他咽了咽口水,有些心慌地问道:“真不是你干的?” 谢敏学叹了口气,再次正色道:“我保证,不是我。” 厉叔更加心慌意乱,口齿不清地结巴道:“那那那不是你,不是我,我昨晚看到的难不成是,是鬼?!” 谢敏学神色一凝,追问道,“你昨晚看到什么了?” 厉叔深吸口气,缓了缓情绪,说道:“昨夜我本来睡得正香,突然听见院子里有些动静,摸黑爬起来一看” 想起昨晚被自己扎的纸人吓到的怂样,他有些不好接下去说,咳了咳,开始胡说八道,“我就见院子里站着几个人影,一开始还以为是盗匪要打劫我的棺材,心里一个咯噔,暗道不好,那可是我师父给我留下的宝贝!当时我就提起大刀,要与他们一决生死!” 他说着还抬手挽了个姿势,却见谢敏学正斜眼瞅着自己,那眼神怎么看怎么透着满满的不信任,他顿时心虚地移开目光,收回手正色道:“后来看他们一动不动的,我再仔细一瞅,才发现是几个纸人,正想松口气,这时候” 说到这里,那种恐惧的感觉再次袭来,厉叔忍不住搓了搓手臂,说道:“我又听到一些动静,当时就想着会不会是你小子因为那几个人偶被我吓破了胆,心里不忿,正想着法地折腾我呢,于是就躲进了屋子里,从门缝往外看。就看到看到一个人影抱着纸人从前面的店里走出来,将纸人放到院子里摆好,又又去了店里。” 撇去那段明显不实的过程,谢敏学思忖了一会儿,问道:“你没看清那人的长相,可还记得他的高矮胖瘦吗?” 厉叔一愣,突然一拍大腿,喊道:“我说呢,到底哪里不对!原来是身高!” 谢敏学皱了皱眉,疑惑地看着他,厉叔接着道:“我昨晚就寻思这屋里除了我就是你,也就没能想到别人身上去,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就是说不上来。你刚才一提身高,我才想起来,他的身高绝对没有你高!” 谢敏学:“” 这种事还要别人提醒,厉叔到底是有多糊涂的一个人啊 “这么说来”厉叔一边努力回想,一边道,“那个人真的不太高啊,还有点矮,就像像纸人的身高!” 他说完这句,突然就愣在了那里,好一会儿才看向同样愣住的谢敏学。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1章 怪物 一只纸人的恶作剧? 谢敏学重新回到店里,仔细查看摆在外面的纸人,如果真的是纸人做的这件事,应该会留下一些痕迹。 但是没有,每一只纸人都安安静静地摆在地上,想象当中的破损和污迹并不存在。 现在想来,他昨晚那种熟睡的状态其实也并不正常,自从中了尸毒,谢敏学就在时时刻刻抵抗着自体内散发出来的寒意,晚上便是再累,也只能算是浅眠,厉叔却说昨晚那“人”是从店里将纸人抱出去的,而自己却一点动静都没有听到,这本身就极不正常。 厉叔抱着两只纸人也跟了进来,将它们放在地上,抱怨道:“这两个算是废了,你说他搞就搞,干嘛把纸人给扭成这幅德性,粟杆都毁了,这下换个皮子都不成了。” 其他十个倒是还好,只有被摆在前面的两只纸人因为被扭成了奇特的形状,不仅外面的彩纸破了,连里面做底子的粟杆都有不同程度的扭曲和破损,却不知那“人”是怎么将它们固定成那种形状,还能立住的了。 厉叔看着两只纸人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道:“你说昨晚那个,不会真是我扎的纸人成精了吧?” 谢敏学以为厉叔害怕,正想安慰两句,却见他脸上的神色中带了两分惊奇:“我还一直当老头子唬我,原来这玩意儿真能成精啊!” 感情连厉叔自己原本也不信这种东西能“活过来”,昨晚却说得那般信誓旦旦,原来都是为了吓唬自己的。 谢敏学有些无奈,不过厉叔没有害怕也是种好现象,他毕竟要靠这东西吃饭,若是真害怕起来,还怎么拿这门手艺糊口。 厉叔感叹完了,又忍不住自得道:“你说是不是我的手艺太好,无意中把纸人做得太像了,所以它才活过来的?” 不害怕也就算了,说没两句又开始没个正经,谢敏学赶紧岔开话题,“我都查看过了,店里的纸人没有什么异样,也许是库房里的不过昨晚你看到的究竟是不是纸人,这也说不准,我倒是更奇怪‘他’为什么要把纸人摆成那个样子?只是纯粹的巧合,还是昨晚我们说到人偶的时候,‘他’就在店里?” “就在店里?”厉叔回想道,“昨晚说到这个的时候,李大人家的小公子已经走了,店里除了你就是我,也没见别的人果然就是纸人成精了吧!” 他这么说着便越发肯定起来,眼中也比刚才多了两分担忧。其实厉叔心底还是有些害怕的,尤其是想起昨晚那种心惊肉跳的感觉,就更是觉得这东西来历不凡,却又不知是个什么目的,让人心里七上八下的难受得紧。 不过他终究和纸人打了半辈子交道,相比起其他鬼物,纸人变化而来的精怪总归强上一些,至少是没有那晚看到的僵尸恐怖的。再说自己和它也无冤无仇的,便是看在自己把它造出来的份上,应该也不会与自己为难的吧? 厉叔如何在心底安慰自己,谢敏学不知道,他却在思考另一个问题。谢敏学没在店里住宿的时候,这些纸人还一直好好的,结果昨晚他一住下来就发生了这种事,很难不让他想到这东西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看来地方不是问题,不管是深山野林,还是市井闹市,只要是自己呆着的地方就会被这些鬼物给缠上,既然如此,做什么还要留在这里连累厉叔呢?不如今晚就回家吧,正好身上的尸毒也是时候解决了。 各怀心事的两人开了店门,厉叔也不再回后院继续扎纸,和谢敏学一起呆在了店里,不过因为昨晚睡得不好,没一会儿就打起了瞌睡。 这一上午,店里恢复了以往的冷清,谢敏学正以为就要这么无所事事地度过一天的时候,刘莲儿的大哥刘俊才找了过来。 谢敏学看到他倒是并不意外,和迷迷糊糊的厉叔说了一声,便与刘俊才去了外面说话。 刘俊才的情绪较之昨日有了些变化,但谢敏学仍旧能感觉到他对自己的不喜,只是愤恨的程度轻了一些罢了。 两人之间沉默了一会儿,谢敏学先打破了僵局,问道:“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对方低着头,足有好一会儿才哑声问道:“莲儿的事,当真与你无关?” 谢敏学肯定道:“与我无关。” 刘俊才抬起头,红着眼睛瞪视他,“你可敢以你父之名发毒誓?” 谢敏学皱了皱眉,只说道:“刘莲儿的事与我一点关系都没有,这句话我可以说得问心无愧,你若是怀疑我有任何虚言,大可随意调查,我绝无异议。至于发毒誓,我就没有这样的义务了。” 刘俊才瞪视他良久,似乎是想要从谢敏学的脸上看出丁点不实,最后握了握拳,颓然地转开头去,语气中满是落没与悔意,“我早就说过黄永安不是良人,莲儿却同娘亲一样,被富贵迷了眼,硬是要嫁到黄家,那种高门大院又哪是我等庄稼户能高攀得起的!” 谢敏学看向远处,悠悠道:“既如此,你为何不拦住刘莲儿呢?” 刘俊才转头怒道:“你却知道什么!你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谢敏学摇了摇头,“我的确什么都不知道,不过事已如此,推卸责任没有任何用处,知县大人已经在加紧调查此案,你不妨回去耐下心来等待消息。” 刘俊才有些激动道:“你说得容易,莲儿现下生死未卜,叫我如何耐下心来?!” 谢敏学便叹了口气,“你来找我也没有用处,我不是捕快,给不了你任何帮助。” 刘俊才却一把抓住他道:“你可以!你去同黄永安说,你与他的恩怨与旁人无关,叫他快些放了莲儿,没准莲儿只是没准莲儿只是被他藏了起来,现在还平安无事呢!” 谢敏学这才知道了他的来意,苦笑着扒开他的手掌,道:“你以为黄永安是为了陷害我,才做了这种事吗?” “除了你,还能有什么原因!”刘俊才满是愤恨地看着他,“这一切都是因你而起,我家莲儿不过受了你的池鱼之灾!黄永安他眼见你喜爱莲儿,才会向我家下聘,才会对莲儿下此毒手!你难不成还要脱开了关系去吗?” 这话却说得谢敏学冤枉至极,但他不会对刘俊才将来龙去脉解释个清楚,只说:“我再说一遍,我问心无愧,你有什么猜测是你的事,既然你无法耐下心思在家里等着,不如去将真相查个一清二楚,印证一下你的猜测吧。” 他说着便要转身走开,却听刘俊才在他身后吼道:“难怪你父亲要叫你怪物!” 谢敏学顿住脚步,回身看他,神色平静地问道:“你说什么?” 刘俊才深吸了口气,破罐子破摔道:“我曾偷听到你父亲说你是怪物!他故意让你名扬书院,故意让你与黄永安为敌,故意让你落到今天这般境地!你父亲恨你至死!”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2章 怎样的人 “你一出生,你母亲便被你克死,从小到大各种灾祸不断,谁一与你沾上关系便必死无疑,你说你已忘却了前尘往事?好,我这便帮你回忆起来!” 刘俊才的神色有些癫狂,连珠炮似的说道:“可还记得你六岁那年,与你最好的玩伴胜子偷跑进野树林,全村人都跑进去找你们,结果你安然无恙地回来了,胜子被找到时却鲜血淋漓,回家不到七日便死于非命。第二年,谢夫子请来照顾你们兄弟的赵家婶子无缘无故用腰带在房梁上扯了个绳结吊死了自己,第三年,谢夫子突染重病,不到半月也撒手人寰!你道你兄长是迫不得已才被征了兵丁的?他是怕再被你给克死,这才借口躲了出去!刘婆子早已给你批过命,言你六亲无缘,刑亲克友,乃是天煞孤星的命相。我从前还不信,现下却信了,莲儿真是可怜,得了你的喜爱便是在阎王殿前报了名字,她就是被你给生生克到如此地步的!” 狠狠地发泄了一通,刘俊才这时候才稍微找回了一些理智,却并不觉得自己有何错处,谢敏学无情冷血至此,自己还何必与他守着那层窗户纸,干脆捅破了去掰扯清楚,也好教他明白,一切究竟因何而起。 谢敏学的神色却平静得诡异,看着直喘粗气的刘俊才,淡漠地问道:“说完了?” 刘俊才没想到他听闻了这段话,居然还能保持着这种无动于衷的神色,有些不可思议道:“你还有没有一点良心?到了如此地步,你还敢说莲儿之事与你无关吗?” 谢敏学继续淡漠地说道:“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刘莲儿若是没有贪图荣华富贵,嫁人之前肯深思熟虑一下,黄永安一个书生公子也很难找到机会去害她一个不常出门的农家女。不过,你若要说一切的起因是黄永安对我的嫉妒之心,我现在不会辩驳,但等到一切真相大白的时候,要么是我为连累刘莲儿给你们刘家一个交代,要么你就要为今日对我的言行给我一个合理的交代!” “至于所谓的刑克亲友,天煞孤星,你若是信了这个,才认为刘莲儿是被我害的,我便送你一句话。”谢敏学看着他眯了眯眼,道,“脑子是个好东西,回家让你娘给你多炖几回鱼头汤。” 他说完便不等刘俊才再说些什么,干脆潇洒地转身离去。 刘俊才在他身后愣了半晌才消化掉他话中之意,差点愤恨地再找上他理论一番,却又不知想到了什么顿住了脚步,眼睁睁地看着他走进了棺材铺子,最后一甩袖,跺着脚离去了。 谢敏学带着沉思之色回了棺材铺,却见马捕快不知何时来了,正站在那与厉叔说话。 “你看看,最近县里死了这么多人,知县大人还是做一回法事的好啊,康家,刘家都是枉死,那怨气可深得很,到时候给他们烧一烧纸人,纸房子,他们在那边过得好了,才不回这边闹腾。你同大人说说,眼见县里最近不太平,我心中也十分悲痛,这些纸人便给大人打个折扣,唔买十个送一个如何?不满意?那便买十个送两个送三个好了,你仔细想清楚,这种便宜可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的!” 厉叔为了推销掉那几个诡异的纸人,现下也完全丢掉了自己的高人做派,一劲地劝说着马捕快,马捕快被他念叨得额头直冒虚汗,陪着笑脸道:“大师,这事真不是我能定下的,我只能回去同大人如实禀报,您便是再劝我,我也定不下来啊!” “话也不是这么说,我瞧着大人可是相当器重马捕快你的,只要你到时候多向大人进进谗劝言,大人肯定会听进去的。我同你说,这可不是我要卖货才这般说的,想我厉飞英替天行道三十载,那捉的鬼物可是数不胜数,我是心系整个福山县的安危” 厉叔还在吹嘘,马捕快却已看到踏进门来的谢敏学,赶忙像见到了救星一样行礼道:“谢小公子,您可算回来了,我已在此等候多时了。” 谢敏学问道:“有什么事吗?” 马捕快道:“大人叫我转告小公子,黄府上下已派了人去调查,相信不日便会有结果,请小公子这几日不要离开福山县太远,大人随时会有传唤。” “好,我知道了。”谢敏学点头,而后想了想,问道,“其实我一直想问,马捕快为何要叫我小公子?毕竟我这一身,可完全没有公子的模样。” 马捕快脸上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道:“小公子莫要妄自菲薄,衙门里那些愣头青是没见过谢夫子当年的风采,便是洛城城主见到谢夫子也要恭恭敬敬地问一声好,小公子绝对当得起‘公子’二字。” “洛城城主?”谢敏学有些好奇地问道,“他是位很厉害的人物?” 厉叔却在一旁抢先道:“洛城?可是十二城中的那个洛城?” 马捕快应道:“正是那个洛城。” 他见谢敏学十分好奇,便详细地解释道:“当年圣祖皇帝打江山时曾与十二位将军约定,待江山平定之时,便与诸位将军共分天下。于是后来大庆建国,圣祖皇帝分出十二座城池,分别赐名为涟c青c洛c柏c瑞c临c宁c济c蔚c吴c江c桐城。城内无知府,只设有城主,城主之位可世袭罔替,代代相传,权力极大,洛城正是其中之一。” 可世袭罔替的城主之位?还一分就是十二个! 这位开国皇帝的集权政策做的可不怎么好啊 厉叔在一旁补充道:“听说这些城主可厉害着呢,手上的亲兵有好几十万,联合起来便是皇上都要忌惮他们。” 马捕快却神色紧张地看了看外面,低声道:“大师可莫要乱说,什么几十万亲兵那都是谣传,十二城亲兵加起来都不足十五万,再说城主都是辅佐皇上的忠臣良将,皇上倚重他们都来不及,何谈忌惮之说。” 说是这么说,大家心里却很清楚,这样拥兵自重的十二位城主,又如何不教当今皇上如鲠在喉。身为帝王,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忌惮是理所当然的,只是明面上这么说却有大逆不道之嫌,大家心照不宣便是了。 谢敏学对这些皇室纠纷没什么兴趣,到底是与自己的生活离得有十万八千里远,再说他来到这个朝代还没一个月,只知道这里名为大庆,再多的却是不清楚,就更别谈什么归属感了。 他只问道:“既然马捕快见过我父亲,在你印象中,他是一个怎样的人?” 马捕快一愣,想起他失忆的事,便以为他只是对自己的亲人有些好奇,仔细想了想,说道:“这个我也说不上来,唔算是一位高深莫测的人吧。” “高深莫测”谢敏学轻笑一声,那眼中的神色却令马捕快看不清楚,只觉得他似乎不只是单纯地好奇自己的亲人是个什么模样,倒像是一种嘲笑,却不知这嘲的是谁,笑的又是谁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3章 预防 马捕快见他神色有异,有些犹豫地问道:“可是我说错了什么吗?” 谢敏学摇头微笑道:“不,只是刚刚从别人那里听说了一些好笑的事情,所以对我的过往有些好奇罢了。这么看来,马捕快在县衙里已经做了很久的捕快了?” 马捕快便笑起来:“那是起码有十几二十年了,我和刘杰都是衙门里的老人了,便是现在的大人和捕头都没有我俩在县衙里呆的久呢。” 说到刘杰,马捕快又止不住地叹气,“说起来刘杰对我还有救命之恩,我总想着找机会报答他,想不到他突然就唉,那晚我要是再机警一些就好了!” 厉叔又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说道:“个人都有个人的缘法,都是命,该来的时候躲也躲不掉的,马捕快也莫要太过自责了。” 马捕快苦笑了一下,颓然地摇了摇头,与二人告辞,便离开了棺材铺。 谢敏学其实是想要问问那只僵尸究竟是死是活的,不过想到马捕快会为难,也便作罢了。转头却见厉叔又摆弄起昨晚借给泰和的那只红灯笼,挑了挑眉问道:“马捕快给你送回来的?” 厉叔点了点头,将灯笼凑到他跟前转了一圈,赞叹道:“看见没,色泽多漂亮,这才是它原本的样貌啊!” 谢敏学仔细一看,果然见那原本还略有些暗淡的红纱竟然恢复了鲜艳的红色,他这时候才发现灯笼下方原本并不显眼的暗黄色绣图居然好似是由金线绣制而成,之前却因为年底久远,再加上灰尘掩盖而显得黯淡无光,现下恢复了色泽,便是没有烛火的映照,在阳光下也奢华得耀人眼球,那样式绝非普通货色。 谢敏学心下疑惑,忍不住犹疑道:“这灯笼” 厉叔却没看出他的异样,得意道:“好看吧?我昨天还正愁着不知道该怎么清理灯笼呢,泰和可比你懂事多了,借走了还顺便帮我解决一个难题,再瞅瞅你,啧啧啧” 谢敏学皱了皱眉,他原本就觉得灯笼中的蜡烛已然不凡,现下居然连外罩都变得这般华丽,谢敏学实在想象不出为何一个青楼女子能用得起这种灯笼,还能随意赠送给客人! 福山县的青楼都这么有钱的吗?还是厉叔当年是怀揣巨款去逛的青楼? 他张了张嘴,又觉得在这些事与自己无关,算了,实在没有好奇的必要。 眼见厉叔还在絮絮叨叨地夸赞灯笼,谢敏学及时打住了他的话头,问道:“如果李大人不要这些纸人,咱们是不是该拿到太阳底下晒一晒?我记得你曾经说这些鬼物害怕的东西很多,最是怕阳气的,现在也快午时了,这时候拿到院子里最合适吧?” 提到这个,厉叔果然便顿住了话头,挠了挠脑袋,却十分迟疑:“我就是不想这么干,这不才废了老劲儿让马捕快给我向大人说说好话嘛。” 见谢敏学不解,他撇了撇嘴说道:“往日里这些纸人做好了,那都是拿到院子里的阴影处阴干的,你何时见过我直接拿到大太阳底下晾晒?这都是有门道和说法的!到时候纸人出了差错,被生人祭奠给死人,那就是骗人又骗鬼,骗人还没什么,骗鬼可就不好过去了。” 谢敏学对这方面不清楚,也就没有什么发言权,但这下子就没有其他的办法了,他对捉鬼一窍不通,厉叔又是半吊子中的半吊子,这纸人背后的鬼若只是恶作剧还好,怕就怕它有什么恶意,或者它不是鬼,而是人 谢敏学的眸色深了深,倘若是人,对方的目标是自己还是厉叔? 如此一想,他便有些不放心今夜将厉叔独自留在棺材铺里了,他要回家,本是要将危险留给自己,但若是这危险就是冲着厉叔而来,他一走,厉叔岂非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从昨晚自己毫无征兆地便陷入深眠来看,对方的手段也有着神鬼莫测之能 “厉叔,我下午再请半天假!” 谢敏学匆匆撂下一句话便着急忙慌地跑了出去,徒留厉叔愣愣地看着他跑走的方向,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骂了句:“混小子,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谢敏学足足花了一下午才买齐了自己需要的东西,刚到手不久的五两银子几乎花了个干净,又抱着买来的材料跑到后院忙忙活活许久,总算在天黑之前弄好了一切。 厉叔已经关了前面的店门,看着他做好的两个怪模怪样的东西,研究半天也没研究明白到底是做什么用处的。 只见那两只东西约莫有人头大小,材质有些像是装水的水囊,却比水囊鼓胀许多,而且一旁还延伸出一个怪模怪样的凸起部分,最奇怪的却是这“水囊”下面有个开口,用了两层极薄的轻纱掩住,这要是真的装了水,可不得立马就泄出来? 厉叔研究半晌没有头绪,朝谢敏学问道:“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我看你忙活一下午了,就做出这么两个四不像来?” 谢敏学正摆弄着手上的另一个成果,听闻此话,便答道:“那个叫防毒面具。” 是的,他做出来的就是两个简易版防毒面具。 考虑到昨夜作怪的可能是人非鬼,那么对方就应该有某种能令人陷入昏睡的迷药,而迷药么,通常就是由呼吸道进入人体的,这两只防毒面具虽然简易,该有的功效还是能起到的,从而预防了对方再令自己不知不觉中昏睡过去,任人愚弄宰割。 说起这个,谢敏学虽然从小到大对大部分东西都没有太大的兴趣,不过到底是男生,再加上小时候与两位兄长有过一段关系非常好的时期,那时候三兄弟便常常一起翻阅军事科技类杂志,从里面找到各种自己能够制作出来的简易版武器,三个人一起埋头研究,制作出来了就欢天喜地地模拟打仗,那段胡闹的时光可真是让家里的佣人们操了不少心思。 其实简易版防毒面具还挺好做的,材料也并不难找。 首先是准备好滤毒材料,将等量的生石灰与黏土混合均匀,加水制成块状,阴干,破碎成颗粒状,浸泡到苏打水中,饱和后取出阴干。再准备好锯木屑,棉花,纱布,铁砂网,固定铁丝,竹筒等物,至于面罩的材料则采用了鞣制好的羊皮囊,最麻烦的却是眼睛部位的材质,因为没有现代那种透明塑料或玻璃,谢敏学找了许久,也只在布庄里找到一种透光性良好却十分细密的轻纱,不得已之下也只能用它来替代了。 准备好材料,又花了将近半个时辰来打孔,组装和固定,最后就做出两个外貌极不美观的简易版防毒面具,好在除了眼睛部位差强人意,防毒的效果却是不错的,谢敏学带着它做了几个小实验,验证了这东西的可行性后便拿起手上的另一样东西研究起来,这是他现下唯一能做出来的杀伤性秘密武器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4章 初闻魂师 是夜,冷风飒飒,月光朦胧。 屋内,厉叔一把将防毒面具从头上扒下来,狠狠地喘了几口粗气,抱怨道:“你这玩意儿是专门做出来折磨我老人家的吧,带上它气儿都喘不过来了,还睡个屁的觉啊!” 谢敏学也有些无奈,这事也是他欠考虑,没想过带着这玩意儿是不是能睡得着觉,只得抱歉道:“不好意思,厉叔,要不你直接睡吧,今晚我守着,要是有情况了就叫你。” 厉叔撇嘴道:“那要是今晚那纸人不作怪了怎么办?要是它明天再出来,或者后天再出来,你难不成还要一连守个三四天?” 谢敏学沉默无言。 “要不”厉叔咬了咬牙,“咱们把纸人都给烧了吧。” 他说出这句话也实在是下了很大的决心,那些纸人都是他耗费了心血,一个一个亲手做出来的,被别人买回去烧掉那是祭奠,被自己烧就是毁掉了,对厉叔来说,也是一件极难的抉择。 谢敏学又何尝不知道将它们都烧了才最稳妥,不过他看出厉叔的不舍与不愿,再说现在二人也并不清楚情况究竟如何,也便没有提出这个建议,他摇头道:“现在还不到那种情况,我白天的时候查看过那些纸人并没有发现异常,如果真是鬼物作怪,我们也要弄清楚它的来头,烧掉所有纸人不过是治标不治本罢了。” 厉叔甩了甩手上的防毒面具道:“那你这玩意儿到底是做什么用的?带上它就能不被鬼物迷惑了?” “这个是做两手准备用的。”谢敏学无奈道,“虽然厉叔你说可能是纸人作怪,不过也有可能是人为,防毒面具能有效地防止我们不吸入有毒气体或粉末。” 厉叔愣了愣,“你说的有毒气体,粉末什么的是指迷药?” 似乎是感觉到有些惊奇,厉叔拿起防毒面具再次仔细地查看了起来,嘴里啧啧叹道:“我听我师父说起过,武林中有些高手能使出一手闭气功夫躲过那些下三滥的迷药,这东西能让咱们也变成那种高手?” 谢敏学道:“这个原理同那种闭气不同,你戴上它虽然感觉呼吸不畅,但这只是你还没有习惯,我不知道你说的那种高手能闭气多长时间,不过带上这个面具,对呼吸是没有影响的,也就不用担心时间问题。” 他想了想,又有些好奇地问:“这个世界还有武林高手?” 厉叔听了却有些疑惑,什么叫“这个世界”?难不成还有别的世界? 不过他也没有多想,面上带了些得意地答道:“年轻人不知道了吧,真正的武林高手不仅能闭气,还能使得一手飞花摘叶,踏雪无痕的功夫,那是来无影去无踪,更有比这些高手还神奇诡异的一种人,我师父说了,遇到这些人就直接绕道走,千万不要招惹,否则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什么人这么厉害?”谢敏学皱了皱眉,问道。 厉叔神神秘秘地朝他招了招手,待谢敏学靠近了,才压低了声音说道:“传说这些人能通鬼神,晓阴阳,所有鬼物都不过是他们手上的玩物,寻常武林高手遇到他们,也不会以正面交锋,否则必败无疑!我师父说” 他再次压低了声音,好似这是一个不可言说的秘密,他道:“他们自称为‘魂师’!” “魂师” 谢敏学正要再问仔细些,却见厉叔的眼神晃了晃,突然间神色大变,左手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右手指向门外,紧闭着嘴猛朝他使眼色。 谢敏学怔了怔,马上意会过来转头看向那里,却见烛火的映照下,一道人影不知何时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门外,他静静地站在那里,也不知偷听了多久,却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木偶,没有任何动作。 谢敏学心下一惊,没想到这么快就将“他”给等来了,随即又有些疑惑,看这身影并不矮小,甚至感觉十分高大,厉叔昨晚是不是看错了? 他有些疑惑地回头看向厉叔,厉叔却似乎也有些奇怪,盯着那道人影看了半晌,纳闷地挠了挠脑袋,见谢敏学看过来的目光,便挤眉弄眼地摇了摇头,随即不知想到什么,又眨了眨眼,迟疑地点了点头。 谢敏学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哪里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他抬了抬手示意,厉叔便乖乖带上了防毒面具,谢敏学自己却密切注意着外面那道人影,没有动作。 因为材质的关系,这个面具的眼睛部分只能用轻纱来代替,一旦戴到了头上,便只能依靠模糊的光影来判断方位,极不方便,眼见对方静止不动,谢敏学也就没有着急,静静地观察着那道影子,顺带握紧了手上的东西。 那影子应该也注意到了屋中突然安静了下来,却不知他在等待着什么,立在冷风中一动不动,似一尊雕塑,却透着股难言的清冷与孤寂。 一种无声的对峙在屋内与屋外建立起来,随着时间的流逝,厉叔越发地紧张,面具内满头满脸的汗水,呼吸也越发地粗重起来,他下意识地伸手握住谢敏学的手掌,却发现这只手极其冰冷,冷得没有丝毫温度,冷得像一块儿没有生命的石头冷得不像一只活人的手。 厉叔有些怔愣,他以为谢敏学是太过害怕,可透过蒙着眼睛的轻纱,他看着谢敏学在烛光下影影绰绰的面庞,却并未感觉到他有丝毫害怕或恐慌的情绪,这手是生病了吗? 谢敏学并未注意到厉叔的动作,他仔细看着门外那道身影,思忖着对方的目的。 他在等待什么?为什么没有动作? 是单纯的震慑?还是在等待什么时机? 就在此时,那道人影突然发出一声叹息,明明隔着一扇门,这声叹息却像是响起在耳边,带了无尽的愧悔与痛苦 谢敏学下意识地握紧手上的东西,然而还不待他有任何动作,那人抬手一挥,一道无形的劲气将阻隔住双方的木门轻易地破碎,随着木门破碎的声响,门外的冷风便毫无阻隔地灌了进来,瞬息间将屋内的烛火熄灭,眼前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谢敏学在木门破碎的瞬间,便眼疾手快地拉着厉叔后退数步,他感到有些不对。 来者很明显是人非鬼,且他身形高大,有不俗的武艺在身,恐怕就是厉叔口中的那种“武林高手”,但这人却与昨夜的行事风格太过不同,他有些不确定对方是否昨夜那“人”。 这人披着月色缓缓踏进屋内,眼前的黑暗似乎不能给他造成任何影响,他准确地看向站在屋中角落的二人。 谢敏学也渐渐适应了突如其来的黑暗,只觉那人的目光似乎在自己脸上梭巡了一圈,低声道了句“不是你”,而后便观察起了自己身后的厉叔。 然而厉叔脸上带着面具,那人看了好半晌,似乎有些不明所以,沉声问道:“那是什么?”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5章 高手与钉枪 "他的音色极低极沉,并未特意做掩饰,却也与常人说话的方式不太相同,乍一听之下根本无法从音色判断出他的年龄。 谢敏学问道:“深夜拜访,敢问阁下有何贵干?” 那人的右手一个翻转,他手上握着的东西便映着月辉照进了谢敏学的眼睛,他这才发现这人手里握着一把长剑,刚才的劲气想必也是借由这把长剑而发。 对方沉默了很久,就在谢敏学以为他无意回答的时候,那人言简意赅地说道:“寻仇。” 两个字刚刚落下,他手中的长剑已然挥来,谢敏学猝不及防,他的剑又极快,根本不及反应,便被他一个剑气扫到了一旁。 但他显然并未想要伤害谢敏学,这剑气也只将他轻轻地扫到了一旁的榻上,谢敏学一个翻身便稳住了身形,赶忙朝厉叔那里看去,便见那人一个闪身已经出现在了不知所措的厉叔身前,手中的长剑就要朝着厉叔的头脸挥下。 眼见厉叔危在旦夕,谢敏学却管不了许多,情急之下,瞄准那把月光下雪亮的剑身射出了手中的武器。 黑暗中,一道闪着银光的细小暗器带着隐隐的破空之声飞速射向那人。 那人想来确是位高手,早在谢敏学动作的瞬间,他手中的长剑就堪堪停了下来,而后听声辩位,反应迅速地挥剑格挡,就听见“叮”的一下金属交击之声,那暗器便被他挡了下来。 这暗器虽小,力道却很重,将他的剑身都震了一震,他正要低头细看是什么暗器,第二道暗器再次带着破空之声射向他垂在脚边的剑身。 他似乎也反应过来,谢敏学是靠着剑身的反光来确定他的方位,但他武艺高强,并不惧怕这种暗算,手中剑再次一震,他心下却有些好笑,这人便是黑暗中无法视物,也该晓得剑身稍稍往上便是他的手臂,或者便是偏离一些也能射到自己身上,对方却只顾朝着剑身射暗器,他甚至都不用多花心思去挡,然而刚刚这么想着,第三道破空声紧随其上,这次却不是冲着他手中的剑,而是直直地朝着他的面门而来。 他轻“咦”一声,退后一步,手中剑花一挽,再次挡下,侧耳细听,等待下一道暗器。 然而谢敏学连射三枪,却不打算再射第四枪。 他手上的这个“暗器”却是由射钉枪改造而来。 钉枪是利用发射空包弹产生的火药燃气作为动力,将射钉打入建筑体的一种工具,早在现代就有许多人将它改造成各种模样。不过谢敏学今日做得仓促,自然无法将火药也一并改装进去,射程和力度都远远无法达到现代那种程度,造型则完全仿造手枪,外身却十分寒掺地全部用了粗铁丝,动力全靠十根弹性极佳的细牛筋捆绑而成。 事实上,谢敏学一开始是冲着弓弩去找的,然而打铁铺的师傅却告诉他,弓弩都是军需用品,那是只有皇室的御用兵司局才有资格打造的武器,寻常百姓一般是不敢触碰的。眼见谢敏学有些失望,打铁师傅也有些好奇他要这种武器做什么用处,谢敏学便答家中闹鬼,有个武器防身也好安心一些,那师傅便哈哈大笑着建议他用弓箭,还说桃木可辟邪,用桃木做的箭支定叫那鬼有来无回。谢敏学却由此想起小时候与兄长做的钉枪,可眼下既没有适用的链条,也没有弹簧和辐条帽,他只能试探着画出钉枪图形,询问师傅今天之内能否完成。 那师傅一见这图样便惊叹不绝,用异样的目光盯了他好几眼,而后告诉他一个时辰之后再来取成品。谢敏学当时还忙着准备其他东西,只好将信将疑地走了,结果一个时辰过去,他再去铁匠铺,竟当真拿到了这成品,除了弹簧用牛筋替代,整个枪体几乎就做到了现下能做到的极致,且那师傅居然还懂得举一反三地给这钉枪设计了一个“弹匣”,一次能够储存三枚铁钉,一支铁钉射出去时,下面的连动装置便能够将第二枚铁钉送到发射位置,令谢敏学惊喜不已。 但仓促之下做出来的武器,它的缺点也是不容忽视的,虽然师傅已经极力做到完美,牛筋的强度却终究比不上强力弹簧,就更别提火药的力度了,因而这钉枪的有效射击范围最多只能达到两米,超出两米时,铁钉的威力就会逐渐变小,四米之外打到人身上也无法造成伤痕,顶多就是个轻微的红肿。 另外一个致命的缺点,就是这弹匣里的铁钉用光时,要完全将它拆卸下来,又因为牛筋的阻碍,这个拆卸的过程起码要超过五分钟时间,对生死危机之时极为不利,因而谢敏学打了三枪,便下不去第四枪了,因为这第四枪已经是钉枪里最后一枚铁钉。 那人等了两息也没有听到第四声破空,转头一看,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厉叔不知何时已再次与谢敏学汇合,退到了他身后。 然而他并不在意,只沉声道:“你若第一次便朝着我面门射,也许还有得手的可能。” 他原以为对方是寻不到自己正确的方位,可第三枪却分明直直地朝着自己面门而来,说明对方并非愚蠢至此。这暗器本来讲究的便是出其不意,第一次得手的机会要远远大于后来的几次,他本身又是高手,第一,二次就已熟悉了暗器发射的规律c速度及形状,之后便是再来几次,都无法给他造成任何困难了,若不是对这前所未见的暗器有些好奇又与这少年无仇无怨,他甚至完全可以在对方射完一枪,准备第二枪的间隙就将对方斩于剑下。 谢敏学又何尝看不出他身手高超,但他仍是答道:“第一枪是阻止你伤害厉叔,第二枪是警告,第三枪是为厉叔争取时间。” 那人有些好奇,“警告?” 谢敏学仍将钉枪对着他,回答道:“我知道你厉害,不过不知道你厉害到什么程度,能否在黑暗中躲过一支急速朝脸上射来的铁钉,第二枪既是警告你,我这武器可以连射,也是判断你有没有躲过第三枪的能力。” 那人问道:“你不想杀我?” 谢敏学说:“你我并无仇恨,从刚才你将我甩开的动作来判断,你也并非胡乱杀人的穷凶极恶之徒,你说你与厉叔有仇恨,我却觉得以厉叔的为人并不会与人结怨到人家非杀掉他才能泄恨不可的地步,我认为,这中间一定有所误会!” 他却不说,以他这一个钉枪根本没有把握杀掉对方这样一位高手,硬碰硬的结果多半是自己与厉叔横尸当场,所以才只能尝试以情动人,以理服人,归根到底其实还是他的诡计罢了。 那位高手却似乎没有看破他的伎俩,在黑暗中沉默许久之后,沉沉地叹了口气,低声道:“你很不错,不过若是放在十六年前,我根本不会给你说话的机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6章 红灯笼的来历 "这话却说得有些怪异,为何要特意提及十六年前?难道这段仇怨发生在十六年前? 谢敏学突然想到刚才这人看了自己一眼,说了句“不是你”,若是正常寻仇,自然会直接冲着自己的仇人而去,便是看了旁人一眼,也不会特意说一句“不是你”,这句却似乎不只是陈述,而是判断。 难道这人并不识得自己仇人的样貌?那么他拿什么在第一眼就判断自己不是他的仇人?十六年正是十六年! 自己现在的外貌只有十五六岁,十六年前自然无法与对方结仇,所以他才会一见之下便说“不是你”! 而厉叔头上又带着面具,他想起刚刚这人朝着厉叔挥下的那一剑正是朝着头脸,恐怕并非自己以为的那样要直接杀人,而是要划开他的面具! 然而也许正是这面具救了厉叔一命,这人若是一开始便见到厉叔的样貌,判断出他的年龄,恐怕以他的身手也根本不会给谢敏学射出三支铁钉的机会。 想通了这些,谢敏学忙道:“我能看出阁下是位君子,可现在你却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倘若厉叔并非你的仇人,今日得手了难道不会有违你的行事准则吗?不如先将事情弄个清楚明白再说。” 那人却好似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冷笑一声:“准则!便是因为这准则我才失去了一切!” 他将剑身一横,无形的杀气顿时在屋内弥漫开来,“宁可错杀,绝不放过!” 他盯视着谢敏学年轻的面孔,轻声道:“你若有怨,下辈子尽可来寻我报仇!” 这话却是要将谢敏学也一并了结了去,谢敏学暗道糟糕,看来之前那句话无意中触动了对方的神经,反而将他惹怒,情势更加紧张了。 那人身形如同鬼魅,说完便欺身而上,手中长剑堪堪就要划到谢敏学身上来,谢敏学情急之下急声喊道:“十六年前的真相!” 也亏得这人的身手的确高超,长剑可做到收放自如,那剑身只差一寸便要斩到谢敏学头上,却被他生生地停住了手,沉声道:“你说什么?!” 谢敏学握紧了手上的钉枪,他明白这时候钉枪已经完全起不到作用,只能寄希望于厉叔与他确实是误会,而非杀人才能解决的仇恨。 他退后一步,远离那道寒光湛湛的长剑,道:“你不想知道十六年前的真相吗?” 那人静默了片刻,问:“你怎会知道十六年前之事?” 当然是你告诉我的啊! 一来,他已知道这事与十六年前有关,二来,这人说“宁可错杀,不可放过”时,谢敏学隐隐便猜到这人恐怕已经杀了不少人,不过却并不知道自己真正的仇人是谁,只能广撒网,有丁点可能便将对方杀掉。既然连仇人都不知是谁,自然是疑难悬案,对方又怎么会不想知道所谓的“真相”! 谢敏学虽说也是猜测,但这种情况下,自然由不得他犹豫,却果然被他一语猜中! 他说道:“你这样胡乱杀人,也许真的能杀掉真正的仇人,不过却注定了永远也无法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每杀掉一个嫌疑人,就可能杀掉最后一个知情者,你要一辈子不明真相,被蒙在鼓里吗?” 谢敏学说完这话,便听到他粗重地喘息了几声,甚至好似听到了他牙关紧咬之时“咯吱咯吱”的磨牙声,这句话对他来说似乎极难接受,好一会儿才听到他一字一顿地说道:“他们,都是龌龊之人,死不足惜。” 谢敏学愣了愣,他身后的厉叔却再也忍耐不住,一把将头上的面具摘下,狠狠地喘了几口气,大声道:“我忍你很久了啊,去你姥姥的龌龊,我哪里龌龊了!再说十六年前我才多大,我怎的不记得我是杀人了还是放火了,你倒是与我掰扯个清楚,今儿个便是你要算了,我也不能算了!” 他初时的确被这人的诡异与强大吓了一跳,甚至在对方挥剑过来的时候都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直到谢敏学连射三钉,将他护到身后,他从薄纱中隐约看到面前这单薄而瘦弱的背影,却再也忍耐不住,自己好歹也是师父,虽然没传授什么本事,却哪能叫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来护着自己。 他咽了咽口水,与那人对峙道:“告诉你,十六年前,老子二十三岁,别说那一年没干过任何亏心事,便是这半辈子都没干过任何对不起人的事儿!你倒是与我说个清楚明白。” 十六年前二十三岁?那厉叔现在岂不是才三十九岁?谢敏学有些不合时宜地想要回头看看他的容貌,他一直以为厉叔至少有四十五岁了,原来是生得老相吗? 那人盯着厉叔面具下满是汗水的脸庞,许是被谢敏学的话说动了,却没有再急于动手,半晌后,言简意赅地说了两个词:“宝春阁,红灯笼。” “红红红灯笼?”厉叔却果然好似有些心虚,磕磕巴巴地重复了一句。 谢敏学心下一惊,厉叔不会当真做过什么亏心事吧?他忍不住回身看向厉叔,问道:“厉叔,那红灯笼不是别人送你的吗?你做过什么事吗?” “我我”厉叔心虚地一连瞥了那人好几眼,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急得谢敏学差点抓住他狂吼一顿,你刚刚喊冤的气势哪里去了?!不会现在告诉我,你当真做过什么杀人放火的事吧? 那位高手显然也看出他的不自然,剑身一震,看向谢敏学道:“你可还有什么话可说?” 谢敏学却不看他,只抓住厉叔,问道:“厉叔,十六年前究竟发生过什么事,你便是让我陪你死,也该死个清楚明白吧?” 厉叔咽了咽口水,最后干脆眼睛一闭,喊了出来:“我在宝春阁外偷了一盏红灯笼!” 其余二人俱是一愣,谢敏学想的是,难道偷了一盏灯笼便能引来杀身之祸? 那人却已急声问道:“你不是当年宝春阁的恩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7章 初雪与胭脂 "既然已经说了出来,厉叔便也抛弃了脸面,破罐子破摔道:“好嘛,灯笼的确是我偷的,不过那时候我看它被你扔在地上,这才过去捡了起来,这灯笼虽说精致贵重,却不至于叫你十六年了还耿耿于怀,非要杀我泄恨吧?” 他这是完全将对方当成因为自己偷了灯笼,才找过来的失主,谢敏学却听得全然不是那么回事,他道:“你看,这里一定有所误会,这灯笼只是厉叔捡的,你要杀的应该是它原本的主人,对吗?” 那人将剑指向厉叔,道:“说清楚。” 厉叔仍有些没搞清楚状况,愣愣地问道:“说说什么?” 谢敏学简直想叹气,帮他解释道:“这位高手想杀的其实是当年这灯笼真正的主人,与你偷没偷灯笼毫无关系,你将当年的实情说与他听,他才好找到灯笼真正的主人。” 厉叔这才松了口气,擦了擦头上的汗水道:“我还以为他就是失主,为了那灯笼来寻仇呢!你要知道灯笼的主人是谁你早说啊,干嘛一上来就喊打喊杀的。” 那人却不耐烦听他抱怨,右手轻轻一挥,一道剑气堪堪从厉叔耳旁划过,厉叔只觉好似一阵轻风吹过,身后的床柱就发出碎裂的声响,而后床板发出一阵“吱吱嘎嘎”令人牙酸的呻吟过后,只听哐当几声巨响,厉叔的床榻就此阵亡了。 “废话休说。” 黑暗中,那人带着威胁之意的四个字吐出,厉叔摸了摸再次冒出额头的冷汗,再不敢插科打诨,尽力回忆道:“十六十六年前,我记得那会儿我二十来岁,正是对姑娘们好奇起来的时候,恰好又常听人家说起宝春阁,便想要去看个热闹。然后,然后就看到了阁中的胭脂姑娘。” “那时候,宝春阁共有两位头牌,一位是以艳名远播的初雪姑娘,另一位就是以才名出头的胭脂姑娘。初时,我也曾被初雪姑娘的好颜色所惑,每次去都躲在巷子口偷看二楼的初雪姑娘梳妆,可是后来慢慢地就发现胭脂姑娘的品行与气质才是真正能吸引到我的地方,后来就总希望能听到胭脂姑娘的琵琶曲,希望听到她说句话,要是能看她一眼,见到她笑一笑,我便能欢喜上好几天可是后来,就在我得到灯笼的前几日,我听到了我最不想听到的一个消息。” 许是陷入了回忆,厉叔的声音里渐渐不再带有恐慌和害怕,却开始带了几分沉重,“原本胭脂姑娘是清倌,向来卖艺不卖身,之前我还曾听说胭脂姑娘遇到了一位良人,那人似乎要为她赎身,那时虽也感伤,却仍旧为胭脂姑娘高兴,毕竟宝春阁并非安身立命之所,待在那里,迟早有一日要做些身不由己的事。她能寻到良人,真正喜爱她却没本事为她赎身的人又怎会不为她高兴呢。可后来不知怎的,那人忽一日便不见了,之后就到了那一日,宝春阁传出风声,阁里要摆下赏春宴,邀了全城的达官贵人,明面上只是一场欣赏歌舞,给阁中的姑娘们一个出风头的机会,可实则” 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谢敏学注意到那人手中的长剑不知何时已然收了回去,他沉默地站在那里,却好似能从他身上感受到一股悲伤而绝望的气息。 这人与胭脂姑娘有旧? 他不会就是那位突然不见了的“良人”吧? 厉叔叹了口气,接着道:“我偷听到宝春阁后院里浆洗的婆娘们说,老鸨早就不满胭脂姑娘假清高,暗地里算计着要让她出台接客,那一场春宴实则就是要逼她就范的阴谋!我听了心中焦急不已,趁着她们不备,翻墙进去想要寻到胭脂姑娘,告知她此事,可我转了一圈也没找到胭脂姑娘的房间,却遇到了初雪姑娘,她想要喊护院,听说我的来意后,便说她会转告给胭脂姑娘,要我快点逃出去,否则被人抓到,定不会轻饶我。我想着她们是好姐妹,便安心地走了,可惜最后还是被护院发现,痛揍了我一顿,将我扔出了宝春阁。” 谢敏学听到这里,猜疑道:“难道这位初雪姑娘并未告诉胭脂姑娘此事,故意害了她?” 厉叔挠了挠头,“哦,那倒没有。晚上春宴开始之后,我不放心,虽然浑身痛得不得了,还是坚持着跑去宝春阁外面偷看了一会儿,见那老鸨并没有要胭脂姑娘出台的意思,这才彻底放下心来。我想着,以胭脂姑娘的聪慧,定是以什么计策避了开去。” “厉叔,那红灯笼究竟是怎么回事?” 谢敏学无奈极了,厉叔说了半天全都是铺垫,一句与红灯笼挨边的事都没有,他好几次都担忧那高手再不耐烦地动起手来,却也不知厉叔的话是说到了他想听的地方还是怎的,他十分安静,反倒是谢敏学猜测来猜测去,弄得自己心累不已。 厉叔没好气道:“别急啊,我这不是快说到了嘛!” 他清了清嗓子,继续:“放下心来之后,我便感觉浑身刺痛,坚持不住,离去的时候,在宝春阁旁边的巷子里见到有人扔了这盏红灯笼,于是就捡起来拿回家了。” 谢敏学:“” 屋里静默了一会儿,谢敏学赶在那位高手发飙之前,赶忙无力道:“那之前呢?你铺垫了这么多,总要说说这灯笼的来历吧?灯笼是宝春阁做的吗?是每一位去宝春阁的人都有,还是只有某些特定的客人才能拥有?想必厉叔你也不是无缘无故看见一个灯笼便捡了起来吧?” 厉叔道:“哦,那一晚宝春阁以春宴的噱头,办了个什么比赛,阁中的姑娘们都有代表自己身份的花香,只要客人们肯为姑娘花钱,就能拿到一盏属于这位姑娘的灯笼,最后看谁卖出去的灯笼最多,谁就是那一晚的花仙。我听到胭脂姑娘的花香是茉莉,正要走的时候恰好有个客人提着灯笼急匆匆地从宝春阁里出来,他经过我旁边的时候,我闻到了茉莉花香,结果走着走着,他就把灯笼给扔了,我就想,这么好的灯笼,扔在路边多可惜,更何况还是代表胭脂姑娘的灯笼,于是就给捡了起来。” 谢敏学追问:“那你还记得与你擦肩而过的那人有什么特征吗?” 厉叔道:“我的天,这都十多年了,我哪还能记得那细节!” 谢敏学便沉默下来,他看向黑暗中的那人,也不知他会不会相信厉叔的这一番说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8章 引你入瓮 黑暗中,那人身形突然一动,谢敏学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他用长剑拍到了一旁,这次他的招式却没有那么柔和,谢敏学被拍到地上还忍不住呛咳了好几声,却见那边那人已将长剑架到了厉叔颈上,沉声道:“你在说谎。” 感受到颈项上冰冷的触感,厉叔咽了咽口水,好一会儿才定下神来气弱道:“我没说谎啊,大侠,高手,高人!我给你发誓,若是有半句谎言,便叫我,叫我喝水被呛死,吃饭被噎死,走路走路撞到墙” 这种乱七八糟的誓言,许是连厉叔自己都编不下去了,渐渐消了声,可他虽不心虚,却也不愿当真发什么被天打雷劈之类的毒誓,只想着就这么蒙混过关。谢敏学在地上可着实为他捏了把汗,手中的钉枪再次悄悄举了起来,只等着那人稍有动作,便射出最后一钉! 那人却似乎没看出厉叔的小伎俩,或者说他根本并不在意,只问道:“你若并未撒谎,当年为何将灯笼藏起?” “哎?”厉叔一愣,“你怎的知道我把灯笼藏起来了?” 他说着又反应过来,急忙道:“不是不是,灯笼不是我藏的,当年,我满身伤痕地拎着灯笼回来,我师父便逼问我到底发生了何事,我顶不住,便说是在宝春阁里与人争执,这才伤了,也不知师父他老人家自己如何猜度的,反正他接着便勃然大怒,狠狠训了我一通不说,更是将灯笼给藏了起来,说我不学无术,难成大器,在我打棺材和扎彩的手艺超过他之前,都不将藏灯笼的地方告知于我。这不,前段时间他老人家升了天,我把小谢给招进店里做了学徒,他才从我这棺材铺的镇店之宝后面翻找出灯笼,我这才知道师父将它藏在了那里!” 谢敏学皱了皱眉,下一刻便感觉到那人的目光似乎转到了自己身上来,他便点头附和道:“不错,我可以作证,这灯笼被我翻出来的时候满是灰尘,上面用金丝绣制的图案也十分暗淡,厉叔一开始见到还很惊喜,昨天便说要将它清理一下,今日恰好” 他说到这里突然一顿,厉叔正有些疑惑他怎么突然不说了,过了半晌,却突然听到他哼笑一声,那笑声却像是某种自嘲,厉叔不解,问道:“你笑什么?” 却听谢敏学道:“你们不觉得这事实在太过巧合了吗?” “整整十六年的时光,我刚将它翻找出来,就有人帮它焕然一新,带着它走街串巷好似生怕当年的仇人认不出它来一样。” 厉叔怔愣,不解道:“你,你这是何意?你不会怀疑泰和吧?你疯了?泰和害我做什么?” 那人问道:“泰和?知县公子?你是说,这灯笼的主人是知县?” 灯笼的主人无论如何也不会是泰和这个才十五岁的少年郎,那么由他的身份来推论,他会想要保护的人也只有知县大人了。 厉叔细思恐极,愈发惊恐,抖了抖嗓子,道:“知知,知县大人逛青楼?他还与你结仇他不会当年杀了什么人吧?” 我的个姥姥,我不会知道了什么惊天秘闻吧?! 那人却突然怒道:“一派胡言!十六年前,福山知县姓胡名甘之,乃是个只知混吃等死的贪官,李修永当时尚不知在何处,如何参与到此事中来!” 谢敏学无奈地叹气道:“我没说过是泰和做的,我又怎会怀疑到他身上。” 厉叔更加不解,只觉脑子里一团浆糊,问道:“不是泰和,那你在说谁?” 谢敏学皱着眉,其实他并不想猜测此人,盖因到目前为止,此人给他的感官都极好,但从各方面疑点来说,他却实为最可疑之人。 想了想,他问道:“厉叔,那日我把灯笼找出来了,你分明说要好好收藏起来,以防破损,昨日为何又突然找出来清理?这是你自己想到的,还是有人建议的?” 厉叔下意识地答道:“是马捕快说” 刚开了个头,他突然激灵灵一抖,惊道:“马捕快!” 谢敏学叹气,果然是他吗? 那人问:“何人?” 厉叔狠狠地吸了几口气,说道:“是县衙里的一位捕快,他,他的确说在衙门里已经做了十几二十年了,可见十六年前,他应该就在福山县,而且也是他提议我将灯笼拿出来清理,昨日,我将灯笼借给知县公子,今日也是他拿了回来给我,于是我便理所当然地以为是知县公子帮我清理的,可现在想来” 的确如谢敏学所说一般,这一切都太过巧合了。 闹僵尸的那个晚上,马捕快也在,他一定是当时便注意到了红灯笼,却并未言明,而后许是担忧当年的仇家认不出已经落满灰尘的灯笼,便状似无意地提醒厉叔,要好好清理保养灯笼,见厉叔不会保养,而泰和又恰好将灯笼带回了衙门,于是顺理成章地帮厉叔清理好灯笼,走街串巷地引起注意。 厉叔越想越是惊奇,问道:“可福山县这么大,他难不成拎着灯笼走了个遍? 这一点也正是谢敏学所想不通的,除非他根本就知道这人身在何处,故意拎着灯笼去他面前转了一圈,可如此一来,这人首先会怀疑到的便应该是马捕快,可看样子,他却并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是玲珑雀。”那人沉冷的声音响了起来。 他这么说,却似乎并不准备解释所谓玲珑雀是何物,又是作何用处,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他收起剑,转身便走。 “你要去找马捕快?” 谢敏学明知道危机已过,此事也不该归了自己来管,看着他走到门口却鬼使神差地脱口问道。 那人停了停,并未转身,只听谢敏学说道:“你难道就没想过,十六年过去了,他为何还要将你引出来吗?” 他徐徐道:“你应该已经杀了不少人了吧?在十六年前。可十六年前的福山知县是个只知混吃等死的,查不出你,现在的李大人却不见得。也许,他已设下陷阱,只为引你入瓮。”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9章 第二次开堂 那人并未再多言,仍旧拎着剑义无反顾地走了。 直到再看不见他的身影,厉叔才抹着额头的冷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今夜真可谓是惊心动魄,甚至比起僵尸那晚更加惊险,毕竟那一夜衙门中人众多,厉叔又并未直面生死,不过是做了场旁观者,今夜的高手却好几次欲对他狠下杀手的。 谢敏学却并未放下心来,或者说,经过今夜一事,他心中的担子反而更重了些。 小小的福山县中,居然隐藏着诸多隐秘之事,这些事一件件,一桩桩,看似毫无关联,却又隐隐中暗藏着某种联系,这些事件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这一夜之后,总算过了风平浪静的五日。 五日间,厉叔换了张床榻,那诡异的纸人也并未再作怪,一切都好似恢复了平静,谢敏学却知道,这不过是风雨之前的假象罢了。 第六日的时候,谢敏学再次迎来了官府传唤,这一次仍旧是马捕快来通知他的,马捕快身上却好似并未发生任何怪事,也绝口不提与红灯笼有关的话题,厉叔原本还瞪着眼瞧他,见他一副君子坦荡荡的模样,便向谢敏学投来疑问的目光。 谢敏学只摇了摇头,便跟着马捕快他们走了。 堂上,黄永安与刘氏一家已经等在了那里。人还是上次的几人,只除了村长夫人似乎是因为上回言行不佳,此次并未见到她的身影,其余每个人的神情却都有了明显的变化。 谢敏学走进去的时候也未再听到看热闹的百姓们喊自己“姘夫”的声音,这件案子无疑在每个人眼中都变成了一宗扑朔迷离的悬案。 眼见谢敏学上堂,黄永安眼中带着愤恨与不甘瞪向了他,然而这双眼中却再也隐藏不住那抹深深的不安与惊惶,似乎这几日李大人对黄府上下的彻查已经给他造成了极大的威胁。 李大人老神在在地坐在堂上,见人已到齐,一拍惊堂木,在下方两侧的捕快“威——武——”声中,第二次升堂审案开始了。 “黄永安,刘氏一家,上回你们状告谢敏学一案因证据不足,本官判了择日再审,经过几日的调查,本官已查到一些线索,现在重新审理此案。” 他话音刚落,刘村长突然抱拳高声道:“大人,草民有话要说。” 李大人点头道:“准。” 刘村长道:“大人,草民要状告黄永安草菅人命,故意将小女莲儿骗出府外残害,而后栽赃嫁祸谢敏学,盖因此二人原本便有嫌隙,小女却糟了池鱼之灾,现下生死未卜,请大人明察,尽快将小女救出黄永安之手!” 黄永顿时安目赤欲裂,恼怒道:“你休要胡言乱语!大人,你可千万莫要听信这等小人挑拨,分明是他们刘家贪图我黄家荣华富贵,故意叫那刘莲儿趁着乞巧节勾引于我,可叹我年轻气盛,轻易陷入他们的诡计之中,迎娶了刘莲儿这荡妇入门,她却不知感恩,还与谢敏学勾勾缠缠,现下失踪不见,也定是被谢敏学给藏了起来,与我何干!” “肃静!”李大人一拍惊堂木,沉声喝道:“事实如何,本官自会判断。来人,传黄府管家。” “传黄府管家。”衙差们高声传唤。 很快,一个穿了深蓝色长袍的中年男子从后堂出来,跪到堂下,施礼道:“小人黄府总管黄兴拜见大人。” 黄永安心下一惊,不知大人传唤他上堂是何意,下意识地捏了捏手,这才惊觉手心里不知何时已是冷汗淋漓。 谢敏学却注意到这黄兴乃是从后堂的方向过来,而非从衙门外面,李大人似乎早已布置好了一切,他今日反而成了一个旁观者,只等李大人如何查明真相了。 李大人问道:“黄兴,你既为黄府管家,想必对府中上下皆了如指掌吧?” 黄兴禀道:“回大人,了如指掌不敢当,不过府中调动大多需经过小的,因而对大部分事都知晓一二。” 李大人道:“既如此,黄刘氏进门前,林小玉曾服侍何人,你应当知晓?” 黄兴低眉顺眼道:“大人,林小玉乃是府中家生子,自小便跟在四老爷身边服侍,至四奶奶进门后,才被拨去伺候四奶奶。” “你说的四老爷与四奶奶便是黄永安与黄刘氏夫妇?” “禀大人,正是。” 李大人点了点头,“这么说,林小玉与黄永安的主仆关系应该相当深厚了?” “这”黄兴犹豫道,“小人不敢妄言主家之事。” 李大人挑了挑眉,又问:“你旁边跪着的洒扫仆妇林方氏,你应当也识得吧?” 黄兴看了看匍匐在地的林方氏,回道:“是,大人,小的认得。” “她与其女林小玉关系如何,你可知道?” “大人,黄府家大业大,小的并非对每一个仆人家中之事都知晓得一清二楚,不过这林方氏一家因情况有些特殊,小的确是知道一些。林方氏乃是年轻时由外面人牙子卖进黄府,后经老太太指点,赐予府中门房林福,可林福此人不学无术,偷奸耍滑,被二老爷责罚了一顿,却不想他身子骨太弱,竟就此一病不起,没多久就去了,只留下林方氏与一双儿女。小的见他们可怜,便将林小玉送去四老爷身边做了大丫头,也算帮衬他们孤儿寡母一把。至于她们母女间关系如何,小的并不十分清楚,只似乎隐约听其他洒扫仆妇说起过,林方氏对一双儿女有些太过偏颇,只顾着小儿子,并不怎么管大女儿的死活,却又时常与她讨要银两。” 黄兴的话一落,衙门外看热闹的百姓顿时“嗡”的一声议论开来。 “我就说这林婆子有蹊跷,那日没见她原本好好的,只提到她女儿时才突然哭嚎起来,可是吓了我一跳,一见便不是真心为女儿心伤的!” “可不是,寻常娘亲若是知晓有人要对自家闺女下手,哪里还坐得住,便是报官也要将贼人拿下,哪像她这般气定神闲的,还收下那么些银子。” “这姓谢的后生可说了,银两不是他的,那银子可不定是打哪来的呢,你们快别吵了,仔细听大人断案便是。” 李大人拍了拍惊堂木,待堂下彻底肃静下来,问向那颤颤发抖的林方氏道:“林方氏,本官再问你一次,这银子当真是谢敏学贿赂给你,要你监视黄刘氏的财物吗?你要知晓,堂前胡言,包庇犯人,可算是罪加一等,你现下回头,本官还可从轻发落,若是你执迷不悟,死犟到底,真相大白之时,可谁都救你不得!”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0章 局中局 林方氏跪在堂下,上半身彻底匍匐在地上,似是畏惧李大人威严,自升堂后便没有抬起过头来。 此时听到李大人一番暗含威胁的话语,她却好似突然便镇定了下来,抬起身子,似有意似无意地看了一旁站着的黄永安一眼。 黄永安突然一怔,那一眼实在说不上来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他却只觉好似突然不认识了这个素来粗鄙,只懂要钱的贪婪妇人,心下止不住地升起阵阵恐慌与不安。 林方氏接下来的举动在其他人看来却似乎并无什么异样,只见她满面惶恐之色,朝堂上哭求道:“求大人开恩,民妇刚刚丧女,膝下尚有一幼子,他才八岁,离不开民妇的照料啊!” 这话一落,府衙外顿时又是“嗡”的一下议论开来。林方氏这话虽说得模糊,却好似不打自招,已然担忧起李大人给自己判刑,显然她之前确实说了假话。 黄永安瞪大双眼,他的不安果然应验了! 他抖了抖腮帮子,指着林方氏喝道:“你这刁妇胡乱求饶什么!你既未说谎,大人怎会判你刑罚?你却要好好想想家中的儿子,他是否愿意看到你此刻这般模样!” 李大人再次拍了拍惊堂木,意味深长地看向黄永安道:“黄秀才此言却似乎隐含威胁之意啊!怎么,是没将我这一方知县放在眼中吗?” 黄永眼珠乱颤,咽了咽口水,低下头抱拳道:“大人明鉴,我绝无此意,只是,只是担忧这蠢妇在堂上胡言乱语,扰了堂上秩序” 李大人并未再看他,转向林方氏道:“林方氏,事实真相如何,你只管大胆说来,本官既坐在这堂上,便有能耐保下你母子二人!” 他这话说得铿锵有力,更将官家威风摆了个十足十,直令衙门外一众围观的人群恨不得拍手为他叫好。 林方氏似乎也信服于他,抬手抹了两把眼泪,再次以一种战战兢兢的神色看了看黄永安,而后忐忑不安地开口道:“禀大人,民妇有罪,民妇确实撒了谎。” 黄永安眼见情势一面倒地倾向不利于自己的场面,背后冷汗几乎透湿了衣衫,可李大人在堂上虎视眈眈,他便是再想使些手段,也不能再明目张胆地口出威胁,只能冷汗直流地听那心怀叵测的妇人如何一步一步将自己陷于死地。 “其实民妇之前并不识得这姓谢的后生,小女也并非,并非被他侮辱才寻了短见” 李大人皱眉道:“那你为何诬陷于谢敏学?林小玉又是如何身亡?” 林方氏哭诉道:“是四老爷叫民妇这么说的呀!小女也早已委身于四老爷,那日却不知为何,突然着急忙慌地寻到民妇,说四老爷要害她,民妇当时并未往心里去,只想着四老爷是什么身份,她又是个什么身份,四老爷平白无事害她做什么?还劝她莫要搅事,只管安心地做好自己本分,等挣够了银钱,给她弟弟赎身,以后也好自立门户呜呜呜,民妇,民妇未料到不出几日,她竟当真出了事,四老爷来找民妇时,民妇便猜到了一二,可民妇不敢不听四老爷的话啊!呜呜民妇是签了卖身契的家仆,还要顾着仅剩的独苗四老爷说,若是民妇不听话,便将幼子发卖出去,要人牙子卖到那苦寒的西凉之地去,要咱们母子俩永生永世见不得面! 可反之,若是民妇听话,做了这伪证,四老爷便做主给他赎身,还送他去黄府的铺子里给掌柜的做学徒民妇,民妇这实在是迫不得已啊!” 说完,便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那哭声之凄凉惨痛,直令外面围观的众人也忍不住为她叹息与不忍。 黄永安却越听越是惊怒,眼见着外面的百姓直指自己咒骂“人面兽心的畜生”,他突然有些不明白,事情究竟是为何会走到了这个地步的 黄永安抖着手指指着那林方氏,想说她完全就是胡说八道,可心下却不明白,林方氏便是当真惧怕李大人的官威,惧怕谎言拆穿,接受刑罚,也该只将真相言明,可眼下她说出口的话却句句不实,也句句要将他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他惊惶地四下乱看,突然瞥到谢敏学投来的目光,那目光中带着七分了然,三分怜悯,他便突然好似恍然大悟似地指向谢敏学怒道:“是你!一定是你买通了这刁妇,让她撒下这般弥天大谎,陷我于不义!谢敏学,你好生恶毒的心思!大人!大人切不可信了他们,他们一个个全都串通好了来害我,大人你快快调查一番,林婆子这刁妇与谢敏学一定有所往来!” 谢敏学忍不住叹了口气,其实他也未料到居然连那林方氏都并非是被黄永安买通下来的,可上次看她表现,居然丝毫未看出做戏的成分,一言一行,完全将一个不顾女儿生死清白,自私愚蠢又胆小的证人演了个十成十,果然该说高手在民间吗? 可叹这黄永安到了此刻,都不清楚自己真正的敌人究竟是谁! 李大人一拍惊堂木,高声喝道:“大胆黄永安,到了此刻仍不知悔悟,还妄图将罪行嫁祸他人,来人,先将他拿下。” “是!” 立时便有两名捕快出列,上前在黄永安的膝窝上一踢,在他吃痛倒地之时,便一左一右将他跪押在了地上。 李大人接着问:“林方氏,这钱袋又是怎么回事?” 林方氏低着头答道:“这钱袋确实为谢敏学之物,但里面的银子是四老爷后来放进去的。月前,民妇曾在街上看到过这后生,他当时一副失了魂的模样游走在街上,手上便拎着这钱袋。民妇见他走着走着,手中的钱袋就掉到了地上,便好心捡了起来要还他,却见到四老爷身边的家丁与他半推半搡地进了旁边的胡同,民妇好奇之下就悄悄跟了过去。哪想,那家丁硬往他嘴里塞了什么东西,又在他肚子上打了几拳,还听到他说什么不识好歹,挡了四老爷的路,不光四夫人要死,便是这姓谢的后生吃了药也活不了几日!民妇听得心惊胆战,匆匆跑走了,回了黄府才发现手上还拿着那钱袋,当时钱袋里一分银钱都没有,可民妇又不敢随意扔了,只得将它藏好。后来四老爷威胁民妇,要民妇说女儿是被他侮辱致死,民妇怕他当真发卖了幼子,便主动拿出钱袋说,口说无凭怕是无法令人信服,不若用这钱袋陷害了他,也好叫他百口莫辩。” 黄永安直听得手脚发寒,这林婆子话里六分真,四分假,一句套着一句,便是他自己听来,都要以为全部都是自己做局,害了那谢敏学,又何况他人! 他满心冰冷地听李大人继续问:“那家丁是谁?你可知谢敏学与黄刘氏究竟坏了他什么好事,要他这般丧心病狂地犯下案子?” “那家丁名为刘全,学了些全脚功夫,一直跟在四老爷身边。至于他所指何事,民妇并不知情。” “传黄府家丁刘全!”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1章 案件经过 刘全被押到堂上的时候尚不明白发生了何事,待听到李大人言及为何传唤于他,才强自镇定地叩首道:“大人,小的只是个家丁,一切不过听命于主家行事,小的承认那日确实见过谢敏学,也给过他一些教训,不过什么药物之事小的却不知情啊!” 黄永安及至此时方才稍稍歇了口气,好在这刘全还是听命于自己的,甚至还有些小小的急智,懂得这时候全盘否认是行不通的,倒不如认下那日确实见过谢敏学,唯有药物一事断然否认。 李大人问道:“既然如此,你殴打谢敏学的理由又是为何?可是黄永安指使你的?” “这”刘全下意识地往一旁被押在地上的黄永安看了看,答道:“小的知道四老爷素来与这姓谢的积怨已久,那日恰好在街上看到,又见他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便想着教训他一顿,好在四老爷跟前讨个好。不过小的回府之后将此事报与四老爷,四老爷却将小的好一顿训斥,说这是姓谢的与四老爷自己的恩怨,便是要报复,也该光明磊落,不能行小人之事。” 他这番话说得漂亮,便是外面听热闹的百姓们对黄永安的恶感也稍稍回缓了些,且他言语间也不像是普通仆从,可见这人也是黄永安身旁习过些学问的得力助手。 那边李大人却突然怒拍惊堂木,喝道:“大胆刁奴,在本官面前还谎话连篇,谁给你的胆子!” 那刘全惊了一跳,身子都抖了抖,强自镇定地问道:“大人,何出此言?” 李大人眯着眼道:“你方才还说,自己一介家丁,‘一切不过听命于主家行事’,现下转眼间又变成自己擅作主张,为主家出气,前言不搭后语,不是谎话又是什么!” 刘全的脸都白了白,他确实不过是个小家丁,能在堂上有此番急智已然不易,现下被李大人连喝待骂,心下也越发慌张,再次忍不住看向黄永安,却见他狼狈不堪地被捕快押在地上,全无往日潇洒得意的模样,看向自己的目光竟带着满满的寄托和希冀,好似将全部的希望都押在了自己身上,可他哪里担得起这般大任,额上都开始沁出冷汗,惶惶不安起来。 他抹了抹汗道:“大,大人,小的只是一时口误,大部分时候确实是听命行事,但小的也要养家糊口,自然也有想要耍滑的时候,请大人明鉴,小的并未毒害过谢公子啊!” 李大人轻轻扣了扣桌案,并未再步步相逼,就在堂上暂且安静下来之时,突然一个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 “知县大人,我作证,黄永安杀了刘莲儿。” 原本便有些安静的县衙顿然陷入针落可闻的状态,而后不到两息,堂内堂外便突然好似炸开了锅一般地吵闹起来。 先是黄永安不可置信地怒吼:“你胡说八道!” 而后便是刘家父子心急火燎地看向那发言之人,惊惶道:“莲儿怎么了?你说莲儿怎的了?你你说个清楚明白!” “莲儿真的死了?她在哪?” 出声的正是那原本该十分显眼,却奇异地在发言之前并不引人注意的护院封右。他笔直地跪着,虽是跪着,神色却不谦卑,身形更是好似一座伫立在那的丰碑,任何时候都不会有丁点弯曲。 谢敏学眼中掠过一抹幽光,静看事态发展。 封右道:“三月十八,黄永安以郊外幽会为名哄骗刘莲儿先行回到旺坪村,而后将轿夫与随行遣返。林小玉假借有事禀报,从回返的队伍中脱离,赶往黄永安与刘莲儿事先约好的树林将其杀害,并用树枝暂时掩盖,再迅速赶回在路上等待她的队伍之中。黄昏之后,她又拿着工具重新回到树林,挖了坑,将刘莲儿掩埋起来。林小玉回到黄府,向黄永安禀报此事已成,黄永安紧接着便卸磨杀驴,将她迷晕后伪装成自杀的模样。林小玉从小跟在黄永安身旁,习字读书皆为黄永安所授,要模仿她的字迹并非难事,那封血书便是如此而来。整件案子的真相就是如此。” 明明说着如此残忍的凶杀案经过,他却好似在陈述一件极为平淡的故事,整段话说下来,面上全无表情,声音毫无起伏,却令在场众人听得心惊胆战。 不管他人震惊之色,李大人正色问道:“这整件案子中并无你的参与,你又是如何知道得这般详细?” 封右答道:“那日白天我已察觉到林小玉行踪诡秘,到了晚上又见她鬼鬼祟祟地处理工具,便疑心她要对府中不利,暗中跟踪她到了黄永安门外,因而听到她向黄永安回禀的杀人细节,后来又见到黄永安将她杀害的过程。” 李大人却好似并不十分相信他的说辞,继续问:“那你为何不在一开始便言明真相,反而替黄永安作证,及至现在才说出整件案子的来龙去脉?” 封右抬起俊朗刚硬的脸庞,看了李大人一眼,沉默了一会儿,吐出两个字来:“我怕。” 李大人:“” 谢敏学:“” 他这般孔武有力的身板,硬朗强势的气质,便是说起案件经过的神态,也绝无任何惊恐害怕之意,此时却拿一个“怕”字来敷衍搪塞,便是任何人来看,都不会信了他的说辞。 李大人挑了挑眉,看向那脸色煞白的黄永安,问道:“黄永安,你有什么话可说吗?” 黄永安却早已失了魂,从早上开始便惶然不安的心此时已一沉到底,当封右将案子的经过c细节全数说了出来的时候,他便明白,自己完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2章 挖尸 “黄永安,你若不做辩驳,本官便当作你认下杀人罪名了!” 李大人拍下惊堂木,目光如炬地看着黄永安说道。 黄永安惶惶然地抬起头来,满目迷茫,几度张口,却不知该如何辩驳。 为自己伸冤吗?可刘莲儿的确是自己指使杀掉的,林小玉也确实死于自己之手。 可就此束手就擒,认下罪名?不,不甘心,极度地不甘心! 他是黄永安,黄家嫡系正统的继承人,自幼博闻强记,聪敏过人,以年仅十四岁稚龄考得秀才功名,震动福山县上下,他的未来本应鹏程万里,前程似锦!任何人都挡不得他的道路,若是有人挡了 黄永安眸光一暗,尘封的记忆再次开启,好似又回到了那时意气风发却又忐忑不安的日子里。 他不想动手的,那毕竟是他至亲的兄长,可二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变了,他不再是那个敬爱兄长,照顾幼弟的二哥,他变得目中无人,急功近利,根本不念及血缘亲情,就连大哥都命丧他手! 他不想动手的,可二哥却一再逼迫于他,待他回过神来,才发现一切已不可挽回 沾了一条人命,接下来的第二条,第三条就都顺理成章起来。为了那条康庄大道,便是连血缘至亲都可抛舍,不过是一个贪慕虚荣的女人和命比纸贱的婢女,成了他成功之路的垫脚石,倒不枉她二人来这尘世游走一遭。 想至此处,杀人时的那股狠劲儿再次冒上心头,是啊,不过是两条贱命,何至拿他黄永安的性命去抵偿?! 他抬起头来,不再是那副惶惑不安的神色,傲然地朝堂上道:“李大人,这所谓的真相不过是那封护院的一面之词,你有何证据证明我杀了人?” 李大人皱眉,“那林方氏呢,加上她的证词,可不算一面之词了吧?” 黄永安好似被打通了奇经八脉似的,竟突然长了脑子,反驳道:“那谢敏学总说我买通了府中下人诬陷于他,现下我倒要说这几个贱奴都被他收买了去要害我性命!” 他看向封右与林方氏,眼中满是阴沉沉的冷色,“这林方氏贪婪成性,时常来找林小玉索要钱财,几次被我撞到,经我呵斥几句便对我怀恨在心!谢敏学只要拿着其父遗产,想要收买这林婆子害我简直易如反掌。至于那护院,本就来路不明,入黄府虽时日不短,却根本不得我两位兄长信任,据说他身手极好,但被派去做了个不得好处的小小护院,此人想必也对我黄府不满已久。这二人的证词,大人怎可尽信!” “既如此,挖尸吧!” 谢敏学看了半天戏码,总算是找到个插话的余地,悠然道:“将刘莲儿的尸身挖出来,没准她身上会留下些决定性的证据,到时候人证物证俱全,黄秀才再想狡辩的话可要好好想想该怎么说了。” 李大人拍惊堂木吩咐道:“江捕头听令,速速带上人马赶往谢敏学居处,去林中将刘莲儿尸身带回!” “是,大人。” 江捕头带着人走了,只留下几名捕快看守,押着黄永安的捕快也已经放了手,退至一边。 黄永安低着头揉着手臂,没有人能看清他隐藏起来的神色。 谢敏学打量完他,又转头去看封右。他万万没想到,原来这几人都不是黄永安安排下去的人手,如此一来,原本的推理便全都作不得数了。 可令他好奇的疑点不只一处两处,那幕后之人所做的诸多安排看似合理却处处透着矛盾,实在令他想不明白。 捕快们去了很久,久到刘家父子哭了两场已冷静下来,而堂上诸人变幻莫测的神色都已开始有些空白。 衙门外看热闹的人群突然吵闹起来时,谢敏学精神一振朝外看去。 只见风尘仆仆,满身脏污的几名捕快抬着一具盖着草席的尸首从外面进来,远远地便是一股腥臭之气迎面而来,倒不用有人特意开路,人群早就惊慌失措地散开了去,给他们腾出一条康庄大道。 谢敏学正想仔细看看那具尸首,却突然目光一凝,因为在这几位捕快身后又出现几名捕快,而他们手中同样抬着一具盖着草席的尸首! 李大人也惊了一惊,看向当头领先的江捕头,问道:“怎么有两具尸身?” 江捕头蹙着眉回禀道:“禀大人,其中一具确为黄氏刘夫人,我等赶到谢公子居所外的树林,没找多久便寻到一处泥土明显与其他地方不同之处,这下面也的确是黄刘氏,属下为确保不伤尸身,特令他们将洞口挖的大一些,竟不想又挖出一只手骨,这手骨的主人就埋在黄刘氏身边不足三寸之地,血肉已腐蚀殆尽,想来年头已久,应与此案无关,但是否死于非命,属下不敢妄断,于是一起抬了回来。” 李大人从堂上走下来,掀开草席,下面果然是一具身份难辨的白骨,但这白骨上居然赤条条的没有一点多余的东西,令他的脸色更凝重了几分,问道:“埋骨之地可仔细搜寻过,这尸身周围再没有其他东西了?” 江捕头显然明白他的疑问,回道:“属下也正是疑惑为何这白骨身上丁点衣物的影子也没有,便是时年再久,也至少该有些残余,因而特意仔细搜寻过,属下确定,附近并无衣物的影子,这尸身下葬之时应是身无遮挡之物。” 也难怪他一见之下便觉得这尸首并非正常死亡了,在古代,就是再没钱安葬,也不会将已死之人身上的衣物都给扒下来下葬,这尸首上不说衣服,就连草鞋的影子都没有,很明显并不正常。 不过现下这尸首却与此案无关,李大人也只略略看了一眼,便转向那刘莲儿的尸身,刘氏父子早已扑在尸首上又哭了起来,明达站在一旁,以眼神询问,是否该将他们扒开,验尸。 李大人叹了口气,摆了摆手,只等他们又哭了半晌,才走上堂,说道:“明达,去验尸吧。”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