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不言》 正文 第一章 星光熠熠天启明 江河纵横万里,滔滔而下。卷着泥沙去填了一个岛。唤做江心岛,江心岛环境尚可,春有春花秋有月,冬寒夏热可换衣。只是江岛之上,出行不便,来往的人太少。岛上人口稀少,故人丁显得不像繁华大邑那般粗贱。 胡不言在十多年前的腊月二十八降世,彼时全岛欢庆,左领右舍送鸡拎鱼,他爹为此整整摆了三天大宴。 那或许是胡不言至此最风光的日子。可惜他全都不记得,唯一能让他在哪天感觉得一点气氛的,就是如今熟人常常拿那一段日子来揶揄他。如邻居张阿三常道:“想当年这小子出生的时候,启明星竟有月亮那么大,老头子我竟然看走了眼,以为是水龙王转世,可如今”。张阿三却是了不得的人物,在那么多熟人当中,只有他叫胡不言见了要躲远一点。因为他就是胡不言的一个梗,总是说半句就摇摇头走开了。 胡不言颇感无奈,这么大的一个岛竟然没有一个懂他的人。更无奈的是,值此束发的年纪,竟是没有一个朋友。或许应该说朋友都离他而去。张阿三的小女儿,小跳鱼就是其中一个。想当年他们可是一起撒尿和泥,放臭屁,那小妮子还满心欢喜的要嫁给他。 想到小跳鱼,胡不言真是替她可惜,扑了扑身上的尘土,趾高气昂的往家去了。 海岛人家,几舍土屋,石头作墙,挡风避雨罢了。 “娘,我回来了”,胡不言高喊着进了屋。 他娘月氏没气力般,回了一声:“饭还热着”。走进门去,入了内室,胡不言先跟母亲行了一礼,堆笑道:“母亲可曾吃过”。月氏不答,摆了摆手。胡不言“嘿嘿”笑着,再行一礼,出了内室,来到厅堂,抓起碗筷狼吞虎咽起来。此时月氏才缓缓而出,无奈道:“你便是饿了,不知道早些回家吗?难道还要老母亲亲自去迎你回来不成”。 胡不言放下碗筷,狠狠地压下口中的饭食:“今日有大事要做,故回的晚些,望母亲原谅”。 “嘿”,月氏笑出声:“你这傻小子天天有大事,天天空手而归,你若每日归家带上一条鱼回来,我便是等到明个也是欢喜的”。 胡不言“嘿嘿”笑了起来,笑罢继续低头猛吃。 月氏知他无言可对,便道“你爹明天归家,你也该上进些,让你老子也欢喜欢喜”。 “父亲明日归家?”胡不言猛的放下碗筷,喜道:“那明天该有大鱼上岸了吧!”。 “有,常言说‘春汛至,大鱼起’,今年的春汛来的比往常晚一些,鱼儿都等不及要上水了”。 胡不言作为渔家子弟,这个年纪虽然还未下过水,但也知道所谓鱼儿上水,便是深海中的鱼,游向潜水区。 胡不言猛拍大腿“哈,母亲,明日我便去给你拎一条鱼回来”。月氏先是一惊,接着是欢喜,随后恍然,骂道:“臭小子,你当老娘脑子不灵光了吧”。胡不言见母亲生气,猛的起身跑出门去。 “站住”,见儿子跑远,月氏猛的叫住他,收敛怒容,挥手道:“过来,娘有话跟你说”。胡不言一怔,随即转身走了过去,恭声道“母亲有何吩咐”。月氏站在门口,四下望了望,扯着胡不言入了屋,低声道:“我听闻你在上邑的舅舅也要上岛,你可仔细些,他是个火爆性子,也是母亲的哥哥,便是你的父亲也要敬让他,你这样的胡赖性子,被他看见打死你我也管不了的”,说着眼睛竟是红了。 胡不言突生感伤,倒不是怕什么厉害舅舅,只是见母亲因己伤心,便生了愧悔。这种常情多有,流云散了多次,此次却是入了心,真想随了众人的心意,入海做个本分的渔人。可龙在天上飞,龙入水中游这都是天性,总不能学着泥鳅钻进泥里去打洞。他见惯了扯帆出,拉网回,每日重复,可他却干不得一样水里的买卖,整个地拔虫。可他除了在地上不晕船之外,连个锄头都拿不起的人,真是干啥啥不行。 “哦”,胡不言没有底气的应了一声,便要离开。 “回来”,月氏把他的衣袖猛的一扯,恼道:“瞧瞧你这性子,听我把话说完再走不行吗?”。胡不言恍然,母亲竟是还未说到正事上去。 “你张叔的女儿过几日便是出门的日子,我妇人家不便出门张扬,你自小与她一起玩耍,也该去问候问候”,说着转身从内屋拎出几条咸鱼又一串钱,递与他手中,道:“这寸把的路程,不要丢了,快去快”话说到一半,却是摇了摇头,摆手道:“好好去恭贺一下吧!若是你叔留你吃晚饭,便谦虚些”。 胡不言行为怪癖,却似呆傻,但知道母亲让他快去快回,不要在人家家里吃饭,免得惹出不快,反而不美。只是又怕伤了自己的心,所以说的婉转。 胡不言接过咸鱼又几串钱,笑嘻嘻的道:“儿子知晓了,母亲放心便是”。 大踏步的出了门,口中念叨:“往左转,百二十步,共十丈许,有人家一户,共六人,现亡其一,还剩四人,一人入海未归,可惜可惜几日后便又少了一人”。他脑中只剩下那户人家,却是把自己干嘛去忘得个干干净净。 不多时,却听有人道:“小子,干吗去呢!”。胡不言抬头,见是张阿三,心中突的生出一股莫名之感,竟是直直的拎着钱和鱼往海边走去。可恼那张阿三,怒目圆睁,也直直的目送他走远。也未曾问询他带着钱和鱼入海边作甚。 日光沉沉,转眼便是霞光满天,待夜幕回来又得十多个时辰。胡不言突觉饥困,便回家要去吃饭。只是手中多了两件坠物,恍然自己有小事未办。回想正午张阿三看自己的表情,才知自己竟把母亲交给自己的事给漏掉了。“怪不得张阿三当时未曾讥讽自己,伸手不打笑脸人,遑论我还拎着礼物,可这礼物”。 常言早送礼有喜,晚送礼有事,若是自己此时把这些拿过去,不是白白找骂? 想到此处,胡不言颇感麻烦,又思考着往回走。好在回来的路上,路过张阿三家门时未曾遇见其家人。但事情就是个事情,不管它,它还是个事情,况且母亲交代的事情也不能不办。眼看家门就在眼前,麻烦处理才好。迷茫中胡不言生出一想法,自语道:“我却是个昏人,便是我在意的,不送礼难道就不在意了吗?若是不在意我的,便是送礼他就在意了吗?那我在意的或者他在意的,到底是礼还是人?”。胡不言顺心顺意的说服自己,但却没办法顺理顺章的说服母亲。想及此,手中的东西是非送不可了。他又想,既然非送不可,那晚送跟早送又有什么区别?结果不都是到了收礼人手中吗?他又再次说服自己。可当他准备敲门送礼的时候,又想“我自然是明理的,但是收礼的人能和我一样明理吗?若是能还罢,若是不能,这礼送了反而不如不送”。苦想之际,妙思上门,他隔着墙,悄悄地把咸鱼又几串钱放到了张阿三家里。然后走到正门前,大喊:“阿叔在家吗?”。 奈何半天无人搭理,想来张阿三必定因正午之事恼他。隔得久了,胡不言也感尴尬,这是进还是不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节 春花春拾 大风漫卷天,海上生明烟。左逢拾得趣,还有三三天。一曲九州行,可当我心嫣。 “哐”的一声,粗陋的小门被大力甩开。海麻衣先从门内飘了出来。“我便是一个夜叉海,你来作甚”。嘹亮润泽的高呼,惊了胡不言,他后退两步,待看清来人,慌得行礼,道:“阿姐好”。 “阿姐不好,本来很好,见到你之后就不好了,你还是远些去吧!在我家作甚”。 阿姐便是小跳鱼,渔人常唤这种会蹦的鱼叫做花跳鱼,这个花常用来形容姑娘,阿姐运气不好,偏偏这种鱼花后面有跳鱼俩个字,所以她很随便的有了跳鱼这个名字。可惜的是阿姐不姓花,这个本来因为花跳鱼带花而起的名字,却因为她不姓花而与她永别,实在很可惜。 “阿姐你今天吃饭了没”,胡不言走上前,抓住小跳鱼得手接着道:“往我家去吧,让阿娘给你烤花鱼”。 小跳鱼呆了一呆,猛的甩开他的手:“你滚远些,我不想见你”,说着推他远些就要关门。胡不言此时想着阿姐为甚叫小跳鱼,竟是想起儿时她对这种弹跳力非常又活泼的小鱼十分感兴趣,就说了这话。见情忘性,浑是又把正事忘到三千里江山之外了。 “你什么时候能正常些”,小跳鱼见他魔怔,气不打一处来,本是故意恼他关门的事情也给扔了,变作往常。 “为什么我要带你吃饭也是不正常了,你为什么总是看我有问题”,胡不言心生不满,便是犯了恼:“我便是来贺你,你却赶我走,到底是你不正常还是我不正常,你便是不愿意我来,我走便是,为什么要骂人”。 海麻衣飘了漂,烟云般散了。 小跳鱼从小与他长大,不曾见他发过几回恼,偶尔见啦,竟是觉得很有气概。本来的三分怨气化做了二分敬慕,一把上前拉住他的手,道“我说你昏,你便昏了?那我说明天大海翻潮,平白的还要卷起百尺巨浪不?你若真心恼我,走便是,反正滔天的怨恨,咱们也是见不着了”。 “见不着?”,胡不言猛然想起,自己有礼未送,那几串钱又几条咸鱼还在阿姐家院墙边。“莫要被海鼠捞走才好”,如此想着,又暗思“这海鼠不在海里吃鱼,为什么上岸来?难道是因为咸鱼比鲜鱼好吃吗?”。思及此处,他到生出一种想法“我便明天抓一条鲜鱼来尝尝,看看到底是鲜鱼好吃还是咸鱼好吃”。 “你在想什么?”,小跳鱼拉了拉他的手,出门去,往前走,道:“你不是要带我去你家吗?咱们现在走吧!”。 “阿姐,是咸鱼好吃还是鲜鱼好吃?”,胡不言任她拖着往前,口中问道。 “你又犯傻,什么咸鱼好吃还是咸鱼好吃,你不曾吃过吗?”,小跳鱼这次没有生气,继续道:“咸鱼就是咸鱼,做得好就是好咸鱼,做的不好便是臭鱼,你在海边长大,这么浅显的道理不懂吗?”。 他便是不懂,只是站住身子,问:“阿姐,明日有空吗?”。 小跳鱼自然是有空的,她此时除了空就是空,不单时间空连肚子也空。两人虽许久未曾一起玩耍,但自己没有晚饭吃的习惯,这小子倒是还记得。只是只听他胡言,何时能填饱肚子?为了肚子,与他叙一叙情谊又有何干?“走吧!”小跳鱼继续扯着他往前走,道:“你让我吃饱肚子,我便有空了,倒时想干啥我都有空。”。 胡不言为了小跳鱼的时间,是很用心,欢喜的道:“好啊!咱们快些走吧!阿娘等的急了。”不及小跳鱼回答,扯着她往家飞奔而去。 百二十步很远,心中的思绪等不及。百二十步很短,两个人三步两步眨眼间便到了。 “母亲,我回来了”,胡不言高声喊:“好饿。”。 月氏等的心焦,正午见交代他的事情怕是没有记全,不然也不会在人家家里吃饭这么长时间。未曾想竟是空着肚子归家。如此,气不打一处来在屋中喝斥:“臭小子,送个礼,连顿饭也混不上,那张阿三也太不懂规矩,就是不管饭早早放你回来,平白的留人在家,故意羞耻你不曾”。话音随着人紧随而至。小跳鱼被带到了月氏跟前。 “天老爷”,月氏惊了一场,满腹怨气消散,倒时被这儿子震得不轻:“我让你去送礼,你怎么把新娘子拐来了。”随即惊觉,自己这个拐字说的很不好。若是被旁人听到,自己这儿子怕是有大麻烦了。而这个旁人,此时就站在眼前。 “啊哈,小鱼来了,快些家里坐吧!”,月氏堆笑,改口道:“小孩子家一起玩耍忘些规矩也是常情”,说着便入了厨房端出一盘蕨菜炖咸鱼,就一碟子灰面馒头。 小跳鱼饿的极了,伸手从碟中拿了一个馒头,口中道:“婶婶,我又不是没来过,打什么紧,再说还有七八天才去那家,又哪来这么多规矩”。说完灰面馒头已经入了口。胡不言扯了扯跳鱼的衣衫,道:“慌什么,饿的紧坐下来慢慢的吃,不够我再去取来”。 月氏瞠了他一眼,心中却很欢喜。心道:“人都说我儿子呆傻,可此时看来,明明是个有智慧的人”。 小跳鱼落座,也不多说,掰开馒头,扯了一片,往盘中沾了汤汁,塞入口中。月氏看他二人,觉得自家人般,自顾自的入内室去了。胡不言本是饿的,可是此时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到底是鲜鱼好吃还是咸鱼好吃?”。心中也担心小跳鱼吃不饱,故只是坐在旁,双手托腮,如此看着。 “取些水来”,小跳鱼捻起最后一块咸鱼,左手拍了拍肚子,道:“要我说爹爹脑子不经事,何必要把我嫁到上邑这么远,便是人家给的彩礼多些,我们父女却是少的见面了,那几个钱有我这个女儿当事?”。 小跳鱼原是想说,便是就近在渔岛找个人嫁了,她家彩礼收的少些,但自己还能经常回家帮衬,看似顽话,却也是心里话。大海的孩子边上呆久了,看不到这种广阔,却是一件十分难受的事情。 “吃好了吗?”,胡不言捧着水,笑呵呵望着她。小跳鱼被他这话噎在当场,一股无名之火蹭蹭的往上涨。但看到他一脸真切,加上那碗殷勤的水,心中又生无限感伤。 “你知道”,小跳鱼落寞的低语:“我时常想,便是嫁给你这个傻子也是可以的”,下面的话嗡嗡的不可现了。 “喝水吧!”,似受了此时此景情绪的感染,呆傻的人越加呆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节 春花春拾 心塞住了,有一把蓬草在那关键的空窍处堵得严严实实。胡不言此时如此想留住她,长久的留住,可有个声音告诉他,眼前的人该回家了。“小鱼”,胡不言突的改了称谓,久远以前的称谓。“我”,话梗在喉咙里,只是目视着眼前的人哭泣着离开。没有送她,也是唯一一次。 星星落下来,九州震动。 胡不言在三岁时说过,我要一颗星星落下来。那时父亲躺在院子里纳凉,母亲在用海麻为他织衣,听了他的话之后,皆是会心一笑。这样一个孩子,除了说些天真呆傻的话讨乐,还能做什么呢? 三日后上邑东郊大树岭,一声巨响,山林尽毁,声闻百里。大国君以为神怒,下书罪己。《简史》载,天有异响,东郊尽毁,恐为天怒,王乃罪己。在大国君罪己之后三年,大国风调雨顺,物阜民丰,国之安乐,四国皆慕。 胡不言常常会跟人说,那次异响不是天神震怒而发,而是自己所召。一个三岁的孩子,牙都未长齐,便说出这样的大话,当可称得上奇才。可惜当时他是对一群跟他一样大的孩子说的,这群幼稚的小家伙,连星星是什么都搞不清楚,自然也不会对他的神异所动。等他年龄大些再说这话的时候,有人比他更厉害了。比如小鱼的哥哥,大壳子说:“我昨日捡到一条鱼,整整有两间房子那么大,我扛着它走了百十里,最后累的狠了就把他放了”。众人哄笑,大壳子笑的最得意,只有胡不言上了心,在之后的几个月,整天追着大壳子问:“那大鱼长什么样子,能带我去看看吗?”。本来胡不言因为出生好,大家对他是有敬畏之心的,可没想到竟是这样一个糊涂蛋。久而久之,糊涂蛋,傻子之名很快就在这个不大的小岛中传开。起初只是小孩取笑,后来连大人都受了影响,告诫自己的孩子不要跟他在一起玩耍,省的被传染。如此,一个天异的小孩子,就更加孤独。他的所思所想无人理解,连玩伴也离他而去。 唯有她,走远的女子,在这悠久的岁月里,一直陪着他。陪他疯陪他傻,以至于张阿三因为她的屡教不改而罚她不许吃晚饭。从那以后,她就再也不在家吃晚饭,哪怕是她在之后远离他。 星星落下来,少年的心事跟着沉了下去。 母亲月氏扶着油灯走了过来,看着陷入呆傻的儿子,心中亦是生出一股悲凉。那样聪明的孩子,如何就变成了这幅模样? “唉!”轻声叹息,油灯昏黄的小火苗随着微弱的气流晃了晃:“好了,人都走远了,还做这幅呆傻样子,天黑了,快些睡觉去吧!”。月氏不等儿子回话,拉着他往室中去。 胡不言讷讷的,只是走着。任由母亲解开他的衣带,帮他除去外衣,按着他躺在床上,再为他覆上被子。 黑烟漫散边无际,天地苍茫光冷凝。幼花含泪腰尽折,哪知抬头又一秋。 一只海鸥落了下来,胡不言呆呆的走了过去。海鸥见是来人,扑腾着翅膀便要离去。胡不言慌得道:“稍待,帮我带个信吧!”。海鸥站在沙滩上,两条橘黄的腿撑了撑,扑腾下翅膀跳到远处去了。 “不管你愿不愿意,我只告诉你,明天启潮,海浪有百尺高,你让海上的渔人都近岸找个避风的地方吧!”。 “哗”,平静的海面突然潮水翻涌,平白的起了飓风。推波逐流,一浪高过一浪。那大浪之中涌起一座山,高逾百丈。细看时,那百丈高山不停晃动扭曲。胡不言张大了嘴巴,有一滴海水落入口中,苦咸的滋味,再熟悉不过。他呆住了,眼看着巨浪一点点靠近,一抹细白的水线变成奔涌而来的巨兽。将将要把他吞没的时候,一个水绿衫女子猛的扯住他的衣衫,大喊:“傻子,你不跑么!”。 “跑”,话未说完,大雨骤起,他已在东流山的山巅之上。 “嘿,小子,你倒是胆大,我这样时时待在水里的都要畏惧这鲲鹏之变,你倒是淡然” 胡不言见她浑身被雨水湿透,水绿衫下,身躯妙曼,双峰高耸,时隐时现。“你,”他看的呆了,身下感觉有些热,海麻衣撑起来。 “我好看么?”,绿衫女子嫣然而笑,对他灼热的目光不以为然,反道:“我们水族的姑娘除了好看,就没有别的了”。 “水族么?”,平静些,起了好奇之心,胡不言上下打量着她:“我不曾听说有什么水族,十分好奇,我能摸摸吗?”。他的手抓在了绿衫女子的肩上,只觉冰冷异常,并无十分柔软。绿衣不以为忤,任他把手挪像她的胸腹之上。胡不言颇感失落:“摸起来很好,就是太冷了”。 绿衫哂笑,修长细腻的手指猛的往他头上一戳,道:“早就跟你说过,我们水族的姑娘除了好看,就没有别的了,你偏偏不信”。胡不言索然无趣,任由泼天的雨水灌在他身上。一切不可见了,只有绿衫女子触手可及。大雨灌身,本就寒凉的天,显得更冷了。许久后,他突然想起,我这样冷,她这样冷,不应该是彼此的依靠么? 扯过她来,他道:“这东流山上有我阿爹建的草棚,我们去那里避避雨吧”。话未说完,他便入了草屋。哗啦啦的水流,顺着茅草铺就的屋顶冲了下来。 “咯咯咯,这倒是个好去处”,绿衫女子掩嘴而笑。 “你不冷么?”,胡不言扑打着身上的雨水,待身上干了些,便往茅屋东北角摸索出一把火镰,找了些细草引燃。 “这是火么?”,绿衫女子蹲下身去,她身上的雨水受到挤压,噗的洒在了单薄的火苗之上。 “你远些,待我把火引燃,再好好叙谈”。绿衣蹲着往后挪了挪,双眼不瞬的盯着他再次引燃柴草。 温热袭来,暖流冲进身体里,胡不言面带欢喜,转头看向那绿衣女子,问:“暖和么?”。绿衣此时面色苍白,眼中生出畏惧,颤抖着道:“初时感觉很奇妙,现在畏惧得很,我要走了”。说着起身便要出了这茅屋,往大雨中去。 胡不言急忙拉住她得手,道:“你这是冻得很了,过来,我搂着你”。绿衣心有迟疑,她便是从未见过火,也未曾到过一个人的怀里。迟疑着,还是靠了过去。 “这样很好”,绿衣偎着他,把他的胳膊拢在自己身上,道:“我们水族朋友相见都是要嘴对着嘴的,从未像这样抱在一起”。 “哦”胡不言随口应道。 “你们人类都是这样吗?”,绿衣把他的衣衫扯了扯,盖在自己的脸上,道:“我很喜欢”。 “你有些凉”,胡不言伸手添了一把柴,看着燃烧起来的火焰回她:“也不是这样,人们时常见面,有时会问候一下,有时会互相拍一下,有时会互相辱骂,这是关系好的,关系不好的便是见到了也同没见到一般,我们称之为形同陌路,更差一些的就要彼此问候先祖,要是这些都不行那就要打一架,闹得最凶便是要出人命”。 “哦”,绿衣随口应道,:“我实在不懂,只是感觉人族与水族稍有差异”。 “什么差异?”,胡不言起了性子,便是要追问到底。 绿衫把身子往他怀里缩了缩,回道:“我们从不互相辱骂,哪怕是见了仇敌。关系不睦的便用脚对着他,仇敌见了便互相厮杀,直到把它们吞进肚子”。 胡不言身子抖了抖,脸色白了几分,只是这个把仇敌吞进肚子,实在是惊世骇俗。 昏黄的光亮摇摆,偶尔“噼啵”一声,火焰喷出,又迅速恢复平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节 海鲛有泪 无垠四野天障,幽然泠泠怅怅。你知鲛人有情,刃下两段愁肠。 太阳跑出来,有光打在脸上。暖暖的,浑身酸软,很想赖在床上。胡不言双手握了握,支在床上。恍然一切如梦,天刚刚亮,昨日的一切慢慢回到脑子里。 “阿姐”,他唤了一声,没人理他。待他直起腰,靠在床沿上。月氏从门外走进来,忧愁的喊:“小祖宗哦,你真睡得着”。胡不言呆呆的,看向母亲,问:“娘亲为何事这般惆怅”。 月氏不答只是弯腰拾起鞋子套在他的脚上,口中道:“还说什么?自己出去看看吧!你这孩子,昨晚死了一般,便是这轰天雷响也难扰你的春梦”。胡不言听到母亲竟说出“春梦”二字,脸霍的发烫。恍惚间自己似乎说了些什么“莫不是被母亲听见?”。胡乱的穿了衣,满心事都是自己说了什么混账话被母亲听去。可是想来想去,只有早些将起时那声“阿姐”还模糊记得。大概这便是原由吧!这样想着,心中反而坦荡,他与小鱼早便是父母口中天生的一双,只是后来离得莫名其妙,左右渐渐淡忘罢了。昨日既然又重新拾起,便要好好去问询问询,只待有三分的转机也不定。 他昏昏沉沉出了门,只一脚踩在烂泥中。“哎呦”,他一声惊呼,整个人趴在泥巴地里。 “怎么了?”,月氏慌慌张张的跑出来,只看见趴在泥中的儿子,当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口中斥道:“便是少你吃还是少你穿了,出门就做出这个样子,还嫌不够丢丑?”。边说着,不顾泥路难行,疾步跑了过去,伸手拽住儿子的腋下,使气力把他拉起,道:“慌慌张张的这个样子,便是现在去了那家又有什么用?早跟你说让你正经些,你偏糊里糊涂,如今,人都许了人家,你还去做什么”。 胡不言只是应“是”,待站稳,慌得对母亲行礼道:“母亲如何这般,我一身泥水,耽的你也不得清净”。月氏扯着他,回了屋,进内室取了紧身的衣衫,道:“你便是我的儿子,我不管你又有哪个管你死活”,说着把衣衫挂在架子上,又去端了盆水,稀里哗啦的为他净了手足,如此三次,方才有了人的样子。 “好了”,月氏甩了甩手上的水渍,往身上擦了擦,方才取过他的衣衫,催促到:“快些把这身脏衣服换了,若是你老子”。话说到这里,竟是再也不能说下去。昨晚她心焦的一夜难眠,起初担心这样大的风把屋顶掀翻了,后来又想起多年未曾见过如此大的风雨,不知孩子的父亲现在怎么样,虽说海上不同旁处,风雨多变,彼时彼地狂风大作,或许不远处还是朗星明月。但这样骇人的风雨,多年不曾遇见,心中实在没个底落。 胡不言只顾穿衣,口中却道:“母亲宽心些,父亲今日不归了,你难道忘了他便是捕了鱼,也是要去上邑出售的么,说是今日归,那昨日必定是在上邑渔港出货。便是父亲这样的经验,有了这样大的风雨,天气该是异常的,他如何会冒着风险带着大伙在这雨浪中行船”。 月氏恍若僵石,呆呆的看着儿子,恍如自己是不是认错人了人。 “好孩子”,月氏一把搂过儿子,泣道:“你若是时时这样清醒,你父亲与我又怎会活的这样艰难”,说罢伏在儿子肩上哭了起来。 胡不言只是挺直身子,也无言可对,他自觉并不糊涂,可是偏偏人人说他痴傻。他也不分辨,只想着世人多是痴呆顽愚,便是他们认定的事情,哪怕分辨千回万回,也难改变,只是由着他们罢了。雾花飞梦两相知,你待他知他待痴。从来多事常恼烦,一身痴傻得自在。 温热的光亮让人心情大好,胡不言笑呵呵的拜别母亲,出了门。往左不远,来到张阿三家门前,高声喊:“太阳出来好暖和,快些开门纳喜”。 “吱”的一声响,低矮的小门开了一条缝。从缝中漏出一对小眼睛。 “傻哥哥,你来了”,稚嫩的嗓音,带出一个小小的人儿。三四岁,只及胡不言的腰间。 “哈,小小丫头,怎的不见你的姑姑”,胡不言伸手往小丫头脑袋上拍了拍,道:“她便是昨天说了话就不算数了么?”。 “不算数”三个字他说的格外响亮,有心让里面的人听到。 “不是的呀”,小丫头不停摇头:“姑姑说,傻哥哥要来便让他进来,若是他不愿进来,我就出去,反正你们是管不了我的”。胡不言看着眼见的小人,呵呵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小门整个被打开,淡淡的黄杉中,一个姑娘瞪着眼。 “阿姐”,胡不言行了一礼,笑盈盈的看着她。 “不是小鱼么?”,女子脸沉了下来,冷声道:“你便是比我哥哥还要大上两个月,平白的叫人家姐姐,白白让我得这便宜,我可受不起。” “还不是你”,胡不言话到嘴边,未曾再说下去,反道:“你是不愿意占我便宜的,只是大壳子什么时候又成了你的哥哥?” 小跳鱼只是瞪眼恼他,却未再说。 原来,张阿三有三个孩子,这二胎双生,便是这跳鱼和大壳子。两人一胎,并没生出什么亲和的情谊,反而处处相争。便是这谁做哥哥姐姐也是十多年难解一桩麻烦事。本来男孩子刚强些,保护妹妹是理所当然的。可小跳鱼当事的时候,母亲亲口说她是先生头胎,大壳子是弟弟。自此这个家就没消停过。小跳鱼白白嘟囔着叫了两年哥哥,彼时知道真相,如何肯依,非要改过来不可。初时,小孩子闹闹也是有趣,但时间长了他们的母亲便后悔起来。只是这个头开了,却难平息,只能是将错就错,男孩子还是哥哥,女孩子依旧是妹妹。但小孩子生就刚强性子,生生的把这件事情记在脑子里,后来的事情就简单多了。胡不言因被人当做傻子,只有小跳鱼对他十分喜欢,便是撇开众人,单单找他玩耍。二人情谊日深。胡不言得知小鱼烦恼,虽长她两月,却非要了了她这当姐姐的愿望。不想此事虽小,却也闹出了一场事由。小跳鱼竟是在家中翻了身,由妹妹又变成了姐姐,却也是意外之事,情理之中。只是原本被人当做呆子的胡不言,彻底升级为傻子。 小跳鱼长大些,得知情由,很是过意不去,至那时待他更是比亲弟弟还要好。再年长些,她有了少女的心思,只觉得这姐姐叫的不好,非要胡不言改过来才好,只是由姐姐变成妹妹,显得却也荒诞,末了想了个两全的主意,随着大人唤她小名“小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节 海鲛有泪 东流山生的奇异,便是个有见识的人见了,也要惊叹:“怪哉,逆流竞上,独丘成峰,竟是生的如此突兀”。 下了雨,山上的泥沙冲下来。路倒是不难走。胡不言扯住一棵小树,脚蹬在赤沙石上,一个使力,上去一点。他只顾向上,后面的人已被他甩在了身后。 “你是猴子么,”,小鱼站在山脚,冲着已经远了的胡不言喊:“平日到没发觉,你竟是个有气力的”。 胡不言停了停,只是转身傻笑。待些时间,他又往上走了走,找了块被雨水冲刷干净的大石头坐下,才转身对着小鱼喊道:“你且抬抬脚,走的快些,咱们今日有大事要办”。 这话小鱼听的惯了,只是不信,脚上却加了气力,很快赶了上来。“呼”,弯下腰狠狠喘了几口粗气,待平复些,直起身子,叉腰自恼:“只有你这魔怔会在这时候想到要往这东流山上来,我就是个傻子才会”。 “你省省嘴吧!咱们早些上去,那有好玩的事情”,说着抓住小鱼的手腕,便往上冲。 山并不高,林子生的却很茂盛。夜里的雨水附在枝叶上,两人一路攀爬,待上了顶峰,浑身上下已找不出一寸干的地方。 太阳还没山顶高,胡不言伸出手臂,对着太阳的方向抚了抚,口中喃喃,好似触手可及的太阳,不是一个太阳,而是一只充了气的刺豚鱼。 “什么?”,小鱼听不真切,随口问,手上无未曾闲着。先是抖了抖衣袖,接着解开束发的海帛,她的发长且黑,突的坠下来“啪”的砸在了身前。水顺着黏成一束的发,扯着线落在地上。 胡不言看得真切,无心中了美人计,口中只道:“你怎的生的这样好看?”,手上也不安分,伸手抓过小鱼的头发,用手捋了捋,晶莹的水珠,顺着他的手腕流进袖子里也不觉着。只是口鼻离着身旁的人儿近了些,只差说一声“你闻着真好”。 “你”。小鱼被他这亲密突兀的举动惊了,一把夺过头发,瞪着他,恼道:“你且放尊重些,我”。 话含在口中,只觉难以出口。却看他时,胡不言只是傻傻的笑。见他这样的表情,她竟不知该要说些什么。僵持许久,才缓步走到他身前,默默的抓过他一边的袖子,使劲拧了拧。 “我们就这样不好么?”,胡不言抬起空余的手,拢在她的脖颈上:“我不知犯了怎样的病,这两天常常想亲近你,便是做了梦也有你,整日烦恼,我想我这病症是再难治了”。 小鱼只觉颤栗,身子僵起来,结结巴巴的道: “你你又胡说什么?”。不等胡不言答话,满脸已是绯红,赶着跑开。 少年少有的心思,今日说出口来,看着眼前人的反应,只觉空落落,没有意思。 东流山下,水流奔腾。浮萍随着流水婉转沉浮。他已没啦身体,只觉得那浮萍才是真的自己。身不由己,随波逐流。有大力挤过来,压紧胸腹,难以呼吸,他拼了气力挣扎,使劲往前跑。 “你”,绝望的呼喊声,传了很远。 胡不言被狠狠的拖在地上。 “你做什么这样,我”,小鱼“哇”的一声伏在胡不言的身上大哭起来。再想说话,已是泣不成声。 似大梦初醒,他又变成他,身体的痛楚这样的清晰。身前的女子这样有分量。 湿腻腻的温暖,透过两个人的身体传向彼此。 触手可及的距离似乎反而让人离得远了,他不知所措,摊开双臂,又觉自己此时应该做些什么。 他什么都做不了了,只是由着她去了。 她大哭,哭的这样伤怀。泪水多过雨水,侵入身体,这样的温热。 那时他们还是孩子,她这样问他“我若是嫁了人,你还给我讲故事吗?” 他这样回她:“我是从来不说假话的,你听来的,都是真的。” 她嗤笑,瞪眼望着他,许久才回:“我是信你的,只求你也信我,这一世我便是你的”。 他终究是个傻子,以为“我是你的”,那你便是我的,是不会变的。可她终究不是他的,只因为他是个傻子。 起了风,东流山如此风流。鸟兽相互和应,虫鱼彼此谈心。他的手已难自持,不自觉的搂住了她的身子。哭泣的人儿,已忘了所有,一味地迎合。她不知道将来会怎样,只知道这一世已是非他不可。 东流山的风大了些,卷起二人的衫衣,她的脖颈细腻,他的手臂有力,两个少年在这山顶之上,阳光之下忘了自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节 海鲛有泪 波涛涌尽平四海,半陆成嶂震三山。 海虾子跃了起来,又掉进水里,鳐鱼拖着长长的尾巴在海中打了个旋。一切都在不可见中结束了。 跳鱼儿摆弄着脖颈前的发,低着头不敢看身边的人。她与他在一起久了的,明明亲近的不能再亲近,此时却觉得脸红耳热心里跳。诚然他们早就到了论嫁结婚的年纪,但暗地里做起事来终究是过不了心中那道阻碍。 他的修长的手臂伸了过来,拢在她的腰间,下巴搁在她的肩上。微弱的温暖气流一点点顺着她的脖颈灌进她敏感的胸膛,酥酥麻麻。 想要离的远些,又觉得没有气力。满腹的心事又让她惴惴不安,她是他的人了,搁着往常,就是闹他个地覆天翻也难叫她改变心意。只是如今不一样了,她已经答应了别人。有人来迎娶她,她的爹爹受了礼,她也答应了,便是钱收了都有两筐。把自己交给他,也算尝了他这十多年来对自己的心,往大了想,顶多只是海狗乱爬,离了岸互不拖欠。她是个看得开的人,身边这个却是呆傻,若是自己生生离了他,本就不正常的,会不会变得越加疯癫?她想得越多,心中反而生出怨愤“若不是早先你拒了我,我如何会许了别人。若是你早些来找我,我又如何会答应别人。若是你能正常争气些,便是我爹求着也要把我给了你,偏偏你这么多,一点样都没有” 女儿家的心事他这样的又如何晓得,只是觉得太阳当真应景。如此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身边的人柔软而有温度,全不是昨日那般。想起昨日,他突的生出心思,把下巴从小鱼肩上挪开,道:“小鱼儿,我今日便要带你去看个稀奇”。 男人女人心思从来不同。 镜湖的水没有纹路,常常使人觉得周围是安静的。树叶子飒飒的响,又叫人产生幻觉,那水并不是水,只是一面鬼斧神工天地造化而生的镜子。哪怕是踩上去,它也是经得起的。但若是真的有人那么做了,等待他的将是无边的恐惧。 平静有消亡的壮烈,喷薄而出激荡。 海虾子跃了起来,没有激起半分的波浪。它以为大海之外没有追逐撕咬,却不知大海才是它最好的归宿。 海燕掠过海面,微微煽起了风,如此微不足道,却足以终结海虾天真的梦想。 “你又要做什么?”她实在不愿想下去,她所负担承受的身边的人无法想象。可悲的是他从未想过。这才是她愤怒的源泉。 海从来都是那样翻滚着的吗? 何时能够平静? “关我什么事?”她想的多了,似乎痴傻的是自己。 胡不言实在欢喜,他得到了一切。又觉得一切是理所当然。就像母亲每日给他吃鱼,若是有一日没有鱼吃,他也坦然的接受了。他常常在一个人的时候自言自语:该有的终归是有的。不该有的,便是没有就没有。 他大概是疯了。 跳鱼站起身子,此时衣衫已经干的透了。她不愿让他在看见自己如此浪荡的样子,仔细的整理了衫衣。 胡不言还有些不舍,只是拉扯着她的衣带,笑嘻嘻的望着。 “如何,还不够吗?你便是这世上最可恨的人”,跳鱼歇斯底里,冲他喊:“你若有一分正常的心思,我何必这般为难”。 她是个出色的姑娘,身子高挑,眼睛明亮,皮肤细腻的珍珠一般,便是放在上邑也可称得上靓丽,只有这个人不知道。或许他连什么是漂亮都未必清楚。 胡不言依旧笑嘻嘻的望着身边的人儿,他是很少有生气的时候。哪怕真的有了,不消几个时辰,又消失的干干净净。 “跟我走就是,总有你惊呆的时候”,他一脸的得意,他当真得意。这世上除了他,还有何人能够在这天地间有如此的影响力?至少他是这样认为的。 只得由着他,小鱼心中恼他,却又满心的为他。想到不久之后自己将要离去,如今便是好好的待他,作为补偿。哪怕她从来不曾亏欠他什么。 十二年的悠久岁月,便是她的全部人生。她与他三岁相识,远的大抵忘得干干净净。只有这十二年从来不曾消失过。她常常会想“自己前世必定是亏欠他的,这世要用一生来偿还”。她待他,小时如姐,到了大些时候,她觉得自己像他的母亲。一个男孩子,生在海边,不会游泳,长在地上,拿不起锄头。可他有最新鲜的果蔬,有最鲜美的鱼儿。不光因为他的爹娘是有能耐的人,更多与她是分不开的。 她如此想着,只愿他以后能遇见这样一个女人,能像她这样待他。 终究是不可能的,这世上再无一个女子能像她这样为他付出一切。 一朵云彩飘了过来,那样的远。 跳鱼儿抬头看着,“那云朵之上真的有仙人吗?”。 “大抵真的吧!” 这许多年,她听他说的多了,便也会生出这样奇异的心思。这也是这许多年来他为她所做的。 “我滋养你肉体,你偿还我以精神”。 “再为我讲个故事吧!”,跳鱼扯开他的手,反拢在自己怀中。她真的想与他就这样躺在上顶上,一直听他给自己讲那种种奇异怪闻。 “今天不讲故事”,胡不言拒绝了她,不待她有所反应,牵起她得手,往山顶那久无人烟的茅屋跑去:“我说了不曾骗过你,这次你便亲自瞧瞧”。 “瞧”,她实在没法像他这样行走,女儿家的事情他如何明白。只是又不想违了他的心思,只是挣扎着走得慢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节 海鲛有泪 木栈伸的远了,海水扑上去。支撑栈板的桩子晃了晃,栈台散乱的不成样子,木板裂断了许多。海水侵蚀变作酱色的木板,堆在旁边,连成了片,从前鳞次栉比,规模庞大的渔船,如今只有数条船还有原来的样子。 上邑繁华,是大国少有的拥有天然良港郡邑。船港左右有陆地环绕,只在入海的地方有一道不大的缺口,水深且无暗礁泥沙,便是数百丈长得大船经过也无妨碍。更妙得是,每每海中生了飓风大浪,到了这个邑港,都化作了轻风,大浪是从不曾进来的。 故只要稍微有些经验的商船,渔人,都会把船锚抛在这里。只是渔港虽好,随着过往商船的增加,这个原本不大的巢湖港,显得有些拥挤不堪。为了保证港湾的正常运转。邑长颁布法令:水军用船优先,之后商船才能进来,在保证足够空间的情况下,才许渔船进入。 当然,除了水军之外,不论商船还是渔船都要缴纳巨额的泊金,以此来提高郡邑税收。 这样巨额的泊船费用,除了载有贵重商品的商船,其他的却是不小的负担。所以财力薄弱的渔人商客,更愿意把船停靠在据此不远的副港。副港为巢湖港的延伸,虽不相连,却离得不远。只在环绕巢湖港东北,水陆合成的一角内。数条陆上伸出长的栈台,延伸道海里十几米。如此便是副港的全部。 虽然简陋,但副港之繁荣,远在巢湖港之上,人群往来如织,川流不息,昼夜皆是灯火通明。原本设在巢湖港岸上的水产交易市场,慢慢的转移到了这副港。巢湖港只保留少数供给贵族珍贵水产的交易门户。 胡进一望着渔港中堆积的大片船舶碎片,至今心有余悸。昨晚若不是他发现海鸟成群结队的往内陆飞去,便是要连夜赶回江心岛。出海捕鱼数月,他早就归心似箭。随行的船队更是卯足劲,整整提前三日来到这巢湖港。 渔人打了鱼,首先并不是归家与亲人相会,而是要把这一个多月的收获运到港中出售。装载鲜鱼的水船,早已待了多日,只消把这船中的活鱼卖出去,这一年便无忧了。 “老六”,胡进一冲着远处聚集的聚集的人群喊了一声。 “哎”,人群中一个头发稀疏,身材高大的男人跑了过来,一脸喜气,喘着粗气道:“老大,咱们这次可要赚大了”。 胡进一没有因为这句话而有丝毫喜气,面色凝重的往副港望去“哎—”,长叹一声,道:“小壳子到底年轻,这次归家他老子非气出病来不可”。 老六听闻此言,面有鄙夷,冷“哼”,道:“这小子毛都未长齐,便敢跟您对着干。为了省那个把钱,生生把渔船给毁了,当真与他1老子一般吝啬贪财,便是毁了也是活”。 “胡说什么?”胡进一断喝,斥道:“一个地方来的,你说出这种话,便是你自己不是也要去那副港泊船吗”。 老六脖子缩了缩,脸红到了脖子跟。低头不敢看身边这个矮他半个头的干瘦男人,口气软了下来:“我随口说说,哪有真的想他倒霉”。说到倒霉,他似乎一下又来了精神,喜滋滋的道:“老大,你知道这次鱼货是什么价位吗?”。 胡进一看了他一眼,脸上稍稍有了笑意:“你便是不说我也是猜的到的,这上邑贵人多,富人也多,穷人更多,相同的是他们三餐都少不了海里的东西” 老六美滋滋的咧开了嘴,抬起粗大的手掌在那没有几根头发丝的脑袋上摩挲。一种难以言喻的畅快在心中翻涌,就好似海浪中绝处逢生,更像是赔上全部家当,开生死的赌局。他押对了,获利颇丰。而那些与他一同下注的人此时却哀嚎一片,哭爹喊娘也是白搭。 生命是什么?活这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节 海鲛有泪 木栈伸的远了,海水扑上去。支撑栈板的桩子晃了晃,栈台散乱的不成样子,木板裂断了许多。海水侵蚀变作酱色的木板,堆在旁边,连成了片,从前鳞次栉比,规模庞大的渔船,如今只有数条船还有原来的样子。 上邑繁华,是大国少有的拥有天然良港郡邑。船港左右有陆地环绕,只在入海的地方有一道不大的缺口,水深且无暗礁泥沙,便是数百丈长得大船经过也无妨碍。更妙得是,每每海中生了飓风大浪,到了这个邑港,都化作了轻风,大浪是从不曾进来的。 故只要稍微有些经验的商船,渔人,都会把船锚抛在这里。只是渔港虽好,随着过往商船的增加,这个原本不大的巢湖港,显得有些拥挤不堪。为了保证港湾的正常运转。邑长颁布法令:水军用船优先,之后商船才能进来,在保证足够空间的情况下,才许渔船进入。 当然,除了水军之外,不论商船还是渔船都要缴纳巨额的泊金,以此来提高郡邑税收。 这样巨额的泊船费用,除了载有贵重商品的商船,其他的却是不小的负担。所以财力薄弱的渔人商客,更愿意把船停靠在据此不远的副港。副港为巢湖港的延伸,虽不相连,却离得不远。只在环绕巢湖港东北,水陆合成的一角内。数条陆上伸出长的栈台,延伸道海里十几米。如此便是副港的全部。 虽然简陋,但副港之繁荣,远在巢湖港之上,人群往来如织,川流不息,昼夜皆是灯火通明。原本设在巢湖港岸上的水产交易市场,慢慢的转移到了这副港。巢湖港只保留少数供给贵族珍贵水产的交易门户。 胡进一望着渔港中堆积的大片船舶碎片,至今心有余悸。昨晚若不是他发现海鸟成群结队的往内陆飞去,便是要连夜赶回江心岛。出海捕鱼数月,他早就归心似箭。随行的船队更是卯足劲,整整提前三日来到这巢湖港。 渔人打了鱼,首先并不是归家与亲人相会,而是要把这一个多月的收获运到港中出售。装载鲜鱼的水船,早已待了多日,只消把这船中的活鱼卖出去,这一年便无忧了。 “老六”,胡进一冲着远处聚集的聚集的人群喊了一声。 “哎”,人群中一个头发稀疏,身材高大的男人跑了过来,一脸喜气,喘着粗气道:“老大,咱们这次可要赚大了”。 胡进一没有因为这句话而有丝毫喜气,面色凝重的往副港望去“哎—”,长叹一声,道:“小壳子到底年轻,这次归家他老子非气出病来不可”。 老六听闻此言,面有鄙夷,冷“哼”,道:“这小子毛都未长齐,便敢跟您对着干。为了省那个把钱,生生把渔船给毁了,当真与他1老子一般吝啬贪财,便是毁了也是活”。 “胡说什么?”胡进一断喝,斥道:“一个地方来的,你说出这种话,便是你自己不是也要去那副港泊船吗”。 老六脖子缩了缩,脸红到了脖子跟。低头不敢看身边这个矮他半个头的干瘦男人,口气软了下来:“我随口说说,哪有真的想他倒霉”。说到倒霉,他似乎一下又来了精神,喜滋滋的道:“老大,你知道这次鱼货是什么价位吗?”。 胡进一看了他一眼,脸上稍稍有了笑意:“你便是不说我也是猜的到的,这上邑贵人多,富人也多,穷人更多,相同的是他们三餐都少不了海里的东西” 老六美滋滋的咧开了嘴,抬起粗大的手掌在那没有几根头发丝的脑袋上摩挲。一种难以言喻的畅快在心中翻涌,就好似海浪中绝处逢生,更像是赔上全部家当,开生死的赌局。他押对了,获利颇丰。而那些与他一同下注的人此时却哀嚎一片,哭爹喊娘也是白搭。 生命是什么?活这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节 海鲛有泪 波涛涌动,吞噬了多少希望。海水漫卷着涌上海岸,又落下去,又萌发多少生机。 满腔的热情,抛向了这无情的潮水,只剩下绝望。哪怕有一丝转机,也能让他不顾一切。机会没有到来,他一无所有。 大壳子是个有抱负的年轻人,自他懂事起就与海浪搏击。起初常常被淹没在潮水中,到大了些,他在岛上便成了同龄人中的翘楚,没有人能在水中胜的了他。他可以潜入数十米的海底,捞出在岸上绝少见到的砗磲,也可以轻而易举的浮在海面上,钓来休憩的海鸟。而这一切的荣耀,都不能与他在这个年纪,独自掌船,出海捕鱼相比较。 却是了不起的,打江心岛有故事开始,从未有人能像他这样的年纪,掌舵出海。无上的荣耀在他的生命中流淌,从不曾改变过。这样的一个人,当会成为一个伟大的渔者。他身边的人,也是这样认为的。如今却不同了,荣耀使他光荣,也带来了耻辱。他心中哪怕是不服输的,但失败就是失败。大海无情,把他所有在海中得到的荣耀抹去。 空洞洞的眼神中只有冰冷的大海,从不曾畏惧风浪的人,竟是怕了。他不愿再靠近那波涛翻滚的广阔大海。可他生是大海养育,就是死了也只能死在海里。“死在海里?”他绝望的冒出这样的念头,只觉得夜叉海在向他呼唤,脑中都是这个声音“你该跟着你的船一起消失的,为什么不去?畏惧了吧!” 他此时怕的狠了,唯有这一样是他不怕的。 栈台晃了晃,“吱吱”的响,他踩上去,往里走,只觉得海浪大了些。温暖的海风顺着领口灌进身体,冷的多了。他怕了,畏惧现实中的一切。他怕了,怕这样带着耻辱活下去。本就什么都没有,偶然间拿起来,便觉得这一切尽在手中,可失去了却难以释怀,到底是否真正的得到过? 脚往前挪了些,望着脚下破碎的木板,本就绝望的心,越加破灭。不再犹豫,他跳了下去。海水没过他的头顶 等他再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船舱中的小床上。没有人,狭窄的过道里散乱的足迹显示有人来过,而且不止一次。他不愿醒来,可又强烈的想要起身。经历死亡,他此时的懊恼悔恨已经淡了些,此时唯一在意的是,自己在哪里,要往何处去。 海浪翻滚,呜鸣声很清晰。 “起浪了,”小鱼把手中的绿片装进腰间小小的荷包,对着胡不言小声的问:“你要我帮你捉鱼么?”。 “鱼?”,胡不言怔了怔,一脸的不可思议,随即欢喜的跳起来:“对呀,我就是要让你帮我捉鱼”。他兴奋的握住小鱼的双手,使劲的摇晃,道:“我们去捉鱼吧!”。 小鱼嘴角扯了扯,满眼都是笑意,却装作一本正经:“我昨日掐指一算,卜到有一个小子要让我帮他捉鱼,只是我昨日困得很,懒得理他”。 胡不言眼睛瞪得大了些,张大了嘴,许久惊呼欢喜起来,喊道:“我就说我是不一样的,原来身边还有个仙人呢!看来我们生就便是一对呢!”。 小鱼对他这个仙人的称谓很是得意,只是那生就是一对,实在是羞的不成样子。恼道:“鬼才跟你一对,你却是又糊涂了”。胡不言脸变得煞白,声音颤抖,只差哭出来,追问:“你不愿意么?”。 小鱼本是随口说,他这般认真,却是难答的,此时的她早已身不由己,满心的愁绪又升起来,与他说实说,又怕他起了呆病,只得强忍着,道:“好不知羞,你说什么身边还有个仙人,这么说这仙人原先是有一个的了?”。 “自然是有,”胡不言答得干脆,道:“神仙平常的紧,我常与你说的不知有多少,只是近的除了你还有一个他”。 “哦”,小鱼随口答,此时哪怕真的出现个仙人也难教她生出什么兴趣,只是觉得愁苦。可身边的人并不知晓,又不能让他知晓。 纵横交错的是树的影子,呦呦鸣叫的是兽的叫声,心烦意乱的是她的心。天地混为一体吗?烦恼的还有何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节 海鲛有泪 莽莽江海湖泊,水广陆稀潮多。纵有八千死骨,难掩一寸山河。 东海流寻遍了这八荒四海,也难找主人的形迹。此时满心的失落心慌,它就是此时跳入这大海中淹死,也好过这样没有头绪的焦虑中到处搜寻。可它是真的不能死,作为一条忠心的豢兽,它不单只有忠心,还有着家族的使命。与忠心相比,家族更为重要,在海中生活,凶狠狡诈,忠厚老实这都是可以的,本分的兽有本分的活法,凶狠的有凶狠的道理,唯独这家族是一切行为的根本,脱离了这一条,除了被海龙王幽禁一生,否则只有死路一条。这个死不是个体得死,而是全体家族的死,这是东海流无法承受的。 “让着该死的使命见过去吧!”东海流仰起脑袋,对着天上的不知名处吼道:“为什么倒霉的偏偏是我?”。随即跃如海中。 “当有生命倒霉的时候,若是能想到有些比自己更倒霉,也便有了转机。若是想到的是没有比我更倒霉的了,那往往就踏入了绝路。所以看到其他个体的不幸,大概是生命的高级阶段。只是这个高级,往往伴随着相互践踏。践踏的狠了,便会由个体的不幸,变成群体的不幸,直至毁灭。由此看来,那些走入绝境的个体,似乎还高级些,但这个高级因为个体堙灭的迅速,而难以被发现。这就是所谓高级消亡。” 东流山上发生了一桩惨案,胡不言却很是得意。只是他这十多年的废物,撞了大运,竟是在山顶上捉到一条鱼。实在是让人惊诧的跌了下巴。小鱼有些难以相信,抬手揉了揉眼睛,惊道:“你跑的这样快?”,随即摇头,道:“不是,这鱼谁送的?”又觉得问的不对,再次道:“我只问你,你这鱼是如何得来的?莫不是这山上还有其他的人?”。 胡不言嘿嘿的傻笑,那鱼挣扎了几下,胡不言怕它跑了,学着其他人的样子,把手中的鱼狠狠地掼在地上。 “你”,小鱼阻拦不及,那鱼已是碰的血流,兀自在地上跳了两下,便不动了。 “我看这鱼生的蹊跷,你如何把它摔死?”,小鱼不在关心这鱼的来历,只是觉得可惜了。 胡不言弯腰拾起那鱼,又狠狠地往地上摔去“啪”的声响,显得有些不寻常,却也没什么异样。 “鱼便是鱼,既然它在这山上被我捉到,那便是它的运气,你只管吃罢!”。 小鱼有心反驳,却是没什么好说的了,只是盯着拿沾满泥沙的蠢物,道:“它或是被飞鸟擒来,掉在这山上,被你捡了便宜,死里逃生是它的运气,被你捡到死在这里,可见势不可挡,一切皆是有定数的”。 “管他定数,咱们吃鱼便是”,胡不言拾起了鱼,递到小鱼跟前,道:“你去收拾一下,咱们在这里吃了它罢”。 把鱼接过来,小鱼往茅屋前那一洼水池走去,口中道:“若是这条鱼拎回家去,被婶婶看到,不知该有多高兴,只是你是个奇怪的,非要生鱼来吃,被人知道又该说你呆傻,平白惹得婶婶担心”。 胡不言跟着她身后,只是想着如何来吃那条鱼,许久才答:“呆傻都是人家说的,我心里明白,只要对我好的依旧与我好,那呆傻与否又有何干”。 这话说的当真不可理喻,只要一个有性子的人便要生气。可小鱼与他长久相伴,只觉得有道理,大概她心里觉得,他就是该要人养护这的。若是哪天少了人护着,反倒不正常了。 杀鱼简单,海边长大的,便是闭着眼也能处理的干干净净。只是出来的匆忙,未曾带工具。这山上虽有茅屋一间,却只是为了后来人方便。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但这却不是一件为难的事情。 小鱼把洗净的鱼递给胡不言,站起身子,来到一棵构树前,伸手折了条树枝,处理尖锐。又去找了块有刃的石头做刀具。大抵工具就齐了。本来剖腹去杂这样的事情对她这样能干的姑娘来说是个简单事,可今日她却很是见不得血,只是把工具递给胡不言,红着脸,道:“你且学着处理了它罢,我去生火”,不待胡不言回答,她就慌得跑开了。 很快,茅屋中生了烟,起了火。正当小鱼把火拢到一起的时候,却听胡不言大喊:“呀!”。 小鱼心中一沉,身子忽的冷了,自责道:“我如何能让他独自做这种事情?若是伤了可怎么是好”,当她急匆匆的跑出去,却看胡不言呆呆的站在水池旁,一动不动。 “你如何了?”,小鱼跑过去,胡不言缓缓转生抬起了手,只见他沾染了血渍的手指中,多了一颗鸽子蛋大小的珠子。 阳光下,那样润泽饱满,似乎还发着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节 夫余 海水幽深冰冷,光亮也暗的多。东海流在这陌生的海中潜行了不知行多少水程,方觉要出水缓口气。作为海中奔行的佼佼者,老海族,就是一直待在海里也是没关系的。所以,它要缓口气这样的想法实在是不正常得很。 “莫非是我吓得狠了?”,东海流钻出海面,一只爪子在脑壳上挠了两下。猛的从它长长的嘴巴里喷出一口冷水。自道:“我且冷静冷静,若是真的吓得狠了便去捉两条人过来补补”。 海中呆的久了,常闻老海龟讲人们把鱼称作一条条,东海流脑子灵活,觉得人应该也是一条条。又听闻老海龟讲人类胆子最大,便是海龙王也不放在心上。东海流自是惊得目瞪口呆,心里却是佩服的。因为它心中对海龙王也不大满意,单单是把自己送给鲛族当坐骑这条,就够它记恨一辈子。可东海流就是东海流,它们海流一族天命已定,万万年都在龙王手下。这也认了,毕竟自己出生不好,可凭什么低贱的鲛人也配驱使它? 东海流自是想不通的,只是认命了吧!但每每看到海中那长得细皮嫩肉的水鲛,它真是忍不住想要去咬上一口。只能想想罢了。想到原来只配当做食物的东西,自己如今不但不能吃,还要拼了命的去找寻守护,它的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不行,我却是吓得狠了”,它自语,那鲛人既然不让我吃他们的同类,又没说不让我去吃跟他们长得一样的人? 如此一想,心中当真是痛快的。根据老海龟以形补形的理论,吃了人既能补身子,又可以壮胆量,最高兴的是还能出气。 老海龟当是要骄傲的,只是讲了故事便被小辈现学现用了。 但,东海流的运气不大好 海面上很平静,风浪很少。老六正好出来晒晒太阳。这次打鱼他挣了不少的钱,本打算在上邑风流风流,奈何领船催得紧,他得了胡进一那般大的人情,如何敢多说半句。心中虽然不大愿意,可还是扯帆起了航。海龙王恩典,风虽不大,却可扬帆。更妙得是顺风顺水。只留个掌舵便行的颇好。如此惬意的日子,如何能不好好享受享受?这般就拎着在上邑买的烧鸡来到甲板上。海风吹得爽快,心中自是起了盘算,自道: “除了那小鬼头吃了大亏,其他人皆是满载而归。总的来说,江心岛今年大丰收”,往口中塞了满口鸡肉,狠狠地嚼了几下,猛的咽下去。那鸡腿在岛上是不常吃的,此时却有些腻了。抬手便把未吃完的鸡扔到了海里。 “扑通”一声,听个响,很是享受。 东海流在海中胡乱的转悠,便是一个落水的人都没有。心中正有气,不想“咚”的一声被异物砸中。 “哪个不开眼的小辈,竟敢打你爷爷”,大抵这小妖小兽故事听的习惯了,常把这“爷爷”挂在口中,许是觉着弱小的便要喊出来显摆显摆。 东海流从海中露出头来,不想巨物迎面而来,猛的磕在它脑门上。连一声叫都没有,它失去了知觉。好在海流一族甲片坚实,若非如此,不被这巨物生生撞得粉身碎骨才是稀奇。 “船把子”,老六慌得转身对着船舱喊,“水里撞了东西”。 胡进一虽在船内,但行船久了,船身触碰异物产生的轻微震动却是很敏感的。老六的话音未落他已经冲了出来,随后而出的是一位身材微胖,面容白净,身材中等的中年人。 “怎么了?”,中年人扶在栏杆上,伸出头去,往海中看去,有些慌张。 “兄长不必担忧”,胡不言收回目光,转身对着那白面汉子道:“许是撞到了大鱼,不打紧,常有的事”。 听闻此言,白面汉子脸色好看了些,自转身入了船舱。 茫茫大海,数十条渔船结队航行。作为领航,担的风险自然大些,当然收获也更多。船尾的副手撒下了渔网。不多时拖拽沉沉,显是有了收获。不过他们并未收网,还有这许多的路程,让这些渔货待在网中更好一些,毕竟这是归途,再多的鱼也不能换钱,做成咸鱼又足够了的。 山风徐徐,树叶子摇晃的厉害了些。 小鱼盯着眼前那颗圆润的明珠,呆了许久。 “这个是什么?”,胡不言好奇的盯着那珠子呆呆的看,末了实在没见识,便随手扔了。他现想起自己是要吃鱼的,而不是研究这珠子来的。 “你做什么?”小鱼被他这举动给惊得不轻,慌得抢过身去,弯腰把珠子拾起,放在水池里洗了洗,道:“这样的宝贝,你如何给扔了?”。 胡不言自顾收拾手中的鱼,那鲜血淋淋的身躯,一双鱼眼死死的瞪着他,似乎还是活的。 “你不需看我,我自吃了你也是你的福气”,他又有了傻话,自语自语道:“这山上今日有水供你栖身,明日许是也有些水让你洗澡,待到了后日你又作何?还不是活活渴死,所以我吃你便是为你好,你且安心去吧,总有你的好处便是。” 原本还清澈的鱼眼,似乎突然白了。 “这样好的珠子,怕是价值百金”,小鱼呆呆的望着手中的珠子,轻声嘟囔:“有了这珠子我便不再嫁给那人也是可以的吧!”。喜悦自心底蔓延开来,那微弱的白光似乎照亮了黑暗的路途。原本烦恼难消,如乱麻一般,此时却豁然开朗。 她猛的跪在地上,对着东海,诚心叩拜。 “小鱼,这要怎么吃?”,胡不言把鱼递过来,满是困惑。他自小吃鱼,蒸的c烤的c煮的c炸的都吃的遍了。唯独这生鱼放在他眼前却不知如何下口。 解了忧愁,小鱼心中满是欢喜,只觉得海龙王在暗中保佑们,便是在这最为难的时候,胡乱的爬了次山,竟是得到这稀世珍宝,解了她燃眉之急。她信他了,真的信了。便是他满口的胡话,如今细细想来,竟是有道理的,只是太过长远,普通人不理解罢了。 “我如何知道?”,她瞠目望着他,故意撇着嘴,淡淡的说:“你既然要尝尝这鲜鱼,何不就这咬上一口?也算了了一桩心事”。 她原是打趣他,跟他闹着玩的,不想这个呆子张口便咬在鱼腹之上。 “有些咸呢!却不腥”,他随口撕下一块鱼肉,嚼了几下,吞咽进肚子里。 “诶呀”小鱼一把夺过他手中的鱼,恼道:“你如何当真?”似自恼,又似恼他,她恨恨的咬牙:“便是给你个石头吃才好,我的傻子哥哥”。 这个“傻子哥哥”似乎颇为顺口,甫一出口,自笑起来,前仰后合。 “你且笑你的,拿我的鱼作甚?”,胡不言伸手去夺。小鱼闪身跑开,自转头喊道:“傻子哥哥来追我啊”。 金轮已逝,红缎飘散。暮色像一张灰色的大网,悄悄地撒落下来,笼罩了整个大地。鸟雀来的早了些,叽叽喳喳的上了树。习习凉风飘然而至,咧咧枝摇拔地而起。有海浪翻滚,逆着东流山撞了过来,“哗哗”的海浪奔涌。落霞与鸥雀齐飞,潮水共长天一色。 起了清冷之意,可叹安乐苦短。又有悲思之情,只觉人生无常。 两个少年相偎相依,坐在山巅静静地望着东流山下广阔的海。 有鱼越出海面,又落下去,此起彼伏。命运是否可以改变?那跃起的鱼儿跳的虽高,可终究会落下去。命运是否不可改变?那又为何许多上了岸。 真的有岸吗?又真的有海吗? 夜真的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二节 夜幕 秽星落了七八日,夫余国早已传的沸沸扬扬。就连集市的垂髻童子也知道,夫余将要大难临头。传言如潮水般,现在都成激起波浪,随即蔓延的其他部落,乡村。一时间人心大乱,强匪四起,无数人原本平静的生活被扰乱。 夫余王自那日昏倒,直至今日依旧不曾醒来。群臣无首,外报一个接着一个从诸地涌来。本来若是些小事,臣工自处理了。可悍匪四起,需调用兵将,这等大事,非王命不可行。作为上国的属国,夫余虽小,可却是按着上国礼制所行朝政。礼制在此时虽有不当,但却难以违逆。于是,焦急的臣工,心中又生了另一种心思。你便是另立新王。可夫余建国数十年,夫余王威势隆重,无人敢把这话当众说出来。 如此两难,操心的只能焦躁。看得开的,自去享乐去了。便如这些人所想,“哪怕是天塌了又与我何干?”其实这些人心中还有一层意思,那是若是夫余真的将要毁灭,那他们便上国去,反正金珠宝贝在手,哪里都是可以的。 人心的浮躁,臣工的推怠,流言的泛滥,加剧了夫余的混乱。 外使总官实在不耐,又有些忠心,便担着干系与众外使商量,遣人把此事飞报到了上国。他们本是想着夫余乃是上国的属国,向来抚顺,上国作为父国,岂有不管之理?岂不料,外臣本是忠心好意,却不小心捅了马蜂窝。原本诸臣心里暴躁,又无事可干,听闻外使竟是遣人去了上国,历时暴跳如雷。指责外使联系归处,待到夫余大乱之时,投靠上国,弃夫余于不顾。 本来这事诸人心中自有的想法,外使也曾算到这一层干系。想着大家有此心,必不会太过为难,断了自己的后路。可算一人心容易,两人心简单,可百人心又如何算得?偏偏有人反其道而行,他们心中想着,若都往上国去,王上若是醒来,追究此事,那岂不是太过凶险?不如我且做个后手,借着此事表一表忠心,便是王上不能醒来,到时再逃,为时不晚。 忠心向来都是可以表的,越是大奸大恶之人,忠心表的反而越好。而且这个忠心还让众人无法反驳。于是,那些真正想要逃到上国去安家立业的臣工,为了表明心迹,越加跳的高了。 外使总官,事情做在明处。自然成为第一个受到攻击的目标,加上外事本身是个没有权势地位的官职,众人拿捏起来十分简单。不消一日过去,夫余外使官及总官一百七十余人,全部被抓了起来。民众不明就里,只听闻外使准备在夫余大乱之时,携带金珠宝贝逃到上国去。 这还得了?民众此时水深火热,这狗官不予民办事还罢了,竟然带着我们的财富叛逃外邦?民众愤怒了,对权贵的不满,化为满腔的怒火,行刑当日,人山人海。民众只恼自己越不过这箭矢刀阵,带甲坚兵。可石头总是有的,于是漫天石雨,密集涌来。不消行刑官下令,那外使已经被砸作肉泥。顺带着数百刀斧手也受了牵连,死伤惨重。 行刑官倒霉,本来他是在远处,哪知人群中竟有异人,石头扔了数十丈,目标不是旁人,单单朝他过来。更让他想不到的是,这异人竟是个好手,只一下就砸在了他的脑门上,当场便头破血流后事不知,许是死了。 众甲兵本就受了连累,好在坚甲护身。但坚甲毕竟不是刀枪不入,石头砸在身却是血肉淤肿,再下去,不死也活成了。彼时正好行刑官被打中,领将军前去救护,众人群龙无首。只消散去一个,便起了连锁反应。甲兵也逃散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三节 夜幕 帆船遮了好大一片海,远远的便望的清晰。不知谁第一个发现,随之而来的是奔跑而来,欢欣鼓舞的人群。看的细了,便知多是女人和孩子。老人少些,许是走的慢了。 渔船浩浩荡荡的驶来,盼归人群围在岸边,注视出海数月归来的船队。 月氏双眼含泪,她是个敏感多情的人,思虑也多,忧心这数日,当真难熬。 月氏不像这多数岛民一般,她是从上邑远嫁到这江岛之上的,也是少有识的文字的女人。便是把这江心岛从头到尾仔细梳理一遍,能有她这等才识的女子,却是只有她一个的。说起她到这岛上,还有一场故事。 胡进一少年时随着父亲出海,偶然在上邑与她相识。他们缘分不浅,后来一次的意外,胡进一竟是在海中救了她半家子的性命,二人此般,日久生情。她便是顶着家族的强烈反对,才嫁给了胡进一这样一个渔夫。 这许多年,她与胡进一虽算不得郎才女貌,却也琴瑟和谐,相敬如宾。十数年,他出了不知多少次海,却未曾有一次如这回一般叫她悬心。 “终究是好好的”,月氏双目含泪,口中喃喃自语。不想此话被身边多事的一个妇人听到,那妇人身着蓝布衫裙,身材粗壮,皮肤如大多海边的妇人一般,被海风吹得幽黄:“妹妹如何哭了?”,那女人平日不曾找到机会与月氏攀谈攀谈,此次有心拿她却笑,道:“莫不是这许久未见,想得很了?”不待月氏回答,周围的女人倒是笑成了一片。她们虽无恶意,但作为女人,要说对她没有几分嫉妒之心,却也是没人相信的。 月氏无心攀谈,只轻笑回礼。 不想那群妇人竟是不依, 有人接着道:“大妹子,你不消想的太厉害,等着大兄弟回来,让他好好犒赏犒赏你”。 月氏虽活了几十年,却与这些渔妇不大一样,毕竟受过圣人教化,诗礼文章,心中是有规矩的,自然是不如这些人放得开。被她们打趣的狠了,脸红了起来,反驳道:“哪有你你们不要瞎说”。 众人见她被问的口吃,自是笑的更厉害。如何肯放过她,言语也是愈加大胆,却听那胖妇人道:“我们自然是瞎说的,只是有句话跟大妹说道说道,你若不大方便,晚上让大兄弟到我家来,我替你犒赏他”。 若是写上两笔来,这里人无人是她敌手,只是这村妇口舌之利她却是不行的,心中虽然恼怒,却也无话可说。只是闭口不言。她不说,自有人替她说,:“好不羞耻,且等你家老六回来,让他好好跟你计较一番才是” 那胖女人不以为耻,自觉出了风头,得意的道:“那死鬼知道又能怎样,老娘收拾的他下不来床”。 众人哄笑 船泊到岸边,抛下了船锚。整个海岸被渔船占据,连成一片。不待船上的男人下来,岸边的女人们便涌了过去。自家的船都是识得的,原本拥挤的海岸,顷刻空了下来。 “大妹子,你如何不去看看?”,张阿三走过月氏身边时,满面春分,殷勤的搭话:“大兄弟此番收获必定不少”。 胡进一与张阿三因是邻居,彼此往来关系还算融洽。此次小鱼出嫁,其他人只问候,说些不相干的闲话,便是这个邻居出手最是大方,一次竟给了数百钱。这让张阿三乐开了花,心中自是对月氏有些敬佩亲近的“果然是知书识礼的人物,见识不凡”。 月氏微微颔首,客气气道:“早晚都是要见的,我在此等便是了”。 张阿三不想月氏竟对他说话如此客气,言语温婉,貌美肤白有味道,他这寡居已久的人听了心中难免生出几分荡漾。对刚才那些女人的粗鄙,竟是生出鄙夷来,道:“那些丑陋货色说的话,你莫放在心上,她们那样的如何能与”。 “他叔”,月氏听出异样,虽知只是张阿三粗陋,随口而言,但终究听起来不大痛快,便截道:“小鱼没来吗?这许久未见,她兄妹二人该是亲近的了”。 张阿三如何有月氏这样的玲珑心思,只道是关心小鱼,脸上笑意更浓:“那疯丫头,整日间无法无天,他弟弟出海这样的大事,她都未曾送上一送,此时回来也不来迎上一迎,我回去非要” “灵若”,远远的有人喊,打断了张阿三接下来的话。 月氏抬头望去,远远地一个干瘦精壮的男人往这走来。 月氏心中看见来人,喜极而泣,顾不得张阿三,快步迎了上去,口中喊:“进一”。扑着到了那人怀里。也不顾不得平日的矜持。 胡进一心心念念的想着怀中的人,此时再见,竟是不知该说些什么,轻抚月氏的背,关切道:“如何这般伤心,莫不是那小子有惹了什么麻烦叫你伤心?等我”,说到此处,猛的把夫人推开,道:“大哥也来了的,你快去拜见”。 月氏恍然,前些日子她便得了信,说是兄长要来,此时一时忘情竟是给忘了。只是她抬眼望去竟是分不出哪个才是自己的兄长。 胡进一与她夫妻同心,怎不知妻子的心思,猛的一拍脑袋,自咎道:“你瞧我这记性”,说着拉着月氏得手往海边走去。待行了十多步,月氏停下脚步,望向海岸旁背对着众人的中年男子,高声喊:“哥哥”。 并非她认出了兄长的背影,只是城里的人与普通渔民身着气度是不一样的,这种气度足以让她认一眼便出自己的哥哥。 月氏在上邑虽算不得什么名门大户,却也是城中小吏。他这个哥哥便是上邑吏,虽没有具体的差事,但却可时时见到邑长大人。对普通人来说,也是一位了不得的贵人。 月氏的兄长,并未转身。似乎对自己这个妹妹并不十分的亲近。 月氏有些迟疑,缓步走了过去。及到跟前,方又唤了一声:“兄长”。 中年男子依旧不曾回头。 泪涌了出来,生出一种苍凉悲哀。她心中大抵是知晓的,兄长还在怪她。十多年前那不堪回首的往事似乎再次涌现。 美丽的女子,苦苦哀求,只望父亲能够成全她与胡进一的亲事。可换来的却是永不相见的誓言。自那时起,直到父亲去世,她便再未曾回过家,那个生养她的地方。只因为一句门当户对,哪怕是,面对救了自己全家性命的人,也跨越不了这条无法逾越的鸿沟。 中年男子身形微微动了动,似沉吟许久,才缓缓的开口:“你当是只晓的,我实在不愿见你。并非兄长真的绝情”话道此处,他似乎又在酝酿,半晌才道:“若非此次的事关系重大,我是断然,不会违抗父亲的遗命,只望你,能看在那个家生养你十多年的份上,能尽心些,帮助”话顿在口中,似下了极大地决心,才道:“帮助咱们家度过这个难关”。 恍然有一束光照亮了心中幽暗的一角。十数年无数日夜的牵绊自责,皆因这一句“咱们”而消散了。 泪涌了下来,顺着面颊,滴落在了砂砾上。 是否带去了小小的温暖?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四节 夜幕 海风拂过小岛,携着炊烟消散了。顺带着把夜幕扯开。 胡不言许久前便知晓自己有一个舅舅,却从未见过。本是没什么感觉的,但此时见了这个不相干的舅舅,母亲前几日的话突的涌上心头。他心中便生出几分畏惧来。旁人若是畏惧某件事情必是战战兢兢只想快些离开,胡不言自是也不例外,可他与旁人不同的是,生就一颗好奇的心。这心思若是不能满足,不知多少天又要浑浑噩噩。 只是这个舅舅似乎对他并不在意,自他到这个家。从头到尾似乎连看都未曾看他一眼,不单是他这个外甥,似乎连父亲和母亲他也不大搭理。旁人若是如此,必定感觉不大自在。胡不言却因此生出几分亲近的心思来,只觉这个舅舅与自己一般性情,率性而为,想说便说,不想说便不说。 亲近的心思,让胡不言原本的畏惧消失。不但如此,反而比见了一般人要胆大些。只是他有心与这个舅舅攀谈攀谈,奈何这舅舅正襟危坐端,端的一副好尊神,与那东流山脚水龙王泥像有得一比。 “哈哈哈”,原本沉闷的气氛,因为几声大小陡然而变。月氏转头去看,脸上历时露出忧愁。 “混账东西,有什么好笑的,做出这幅浪荡样子,还不给我滚”,胡进一本坐在堂下相陪,奈何两人身份差异太大,彼此更无言语可谈,只是毕恭毕敬伺立左右,生怕有什么招待不周之处。不想怕什么来什么,妻子本是想让自己这个儿子与舅舅相见想见,好生出几分甥舅情谊来,谁曾想这小子突然不知发的什么疯,竟是笑的这个样子,让他夫妇二人脸面尽失。 胡不言想到舅舅与尊神看起来真有几分相似,故大笑。被父亲这么一喝,顿时吓得魂飞九天,躲在母亲身后,脸色煞白,浑身颤抖,双目无神,颇有些呆傻。 月氏被丈夫突如其来的一声大喝惊了许久,待缓过神来,见儿子此般,心如刀绞。本想相护儿子,可看了看堂上坐着的兄长,嘴边的话却是生生咽了下去。她自小在家,规矩极严。便是小时被父亲责打,母亲只有在旁落泪的份,哪敢插嘴半句。她若是此时维护儿子,不但让丈夫难堪,更让哥哥认为自己到了这乡野之地,连规矩都忘了。正当她心疼儿子之时,却听兄长开口,道: “你如今多少年纪?”。 胡不言被吓得狠了,呆呆的,哪还敢答话,只是依着母亲更紧了了些。 胡进一此时心中只有酸涩,愧疚之情涌上心头。他自从娶了月氏,虽不曾让她受苦,却是半日的富贵也未曾给过她,一个深闺中的富贵小姐,要亲自料理家务,处理水产。从什么都不会,到贤妻良母,她经过了多少艰难。这些他都知道,但他最愧疚的是,妻子有家难回的苦楚。圣人教化,妻子从小最是敬奉,为了他,她连这些也不顾了。一个为了自己放弃信仰,被长辈驱逐的女人,他却什么都不能为她做。此次她的兄长前来,绝好的机会,能够了却妻子心中遗憾的机会,决不能因为一个孩子的胡闹而失去。 他怒了,满腔的怒火,是自愤,亦是自咎。 堂中再次恢复了宁静,有低沉的喘息声,响了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五节 夜幕 月亮颇好,女子细腻的肌肤也看得清楚。双眸似有珠光闪亮,衬着淡眉紧缩,一副月下美人图样。景致虽好,却难以欣赏,只生出几分怜惜,想知晓她的愁思。 风带起长发缭绕,她无心整理,只踮起脚尖往里看。淡白烛光从屋内透出来,显是有人的,只是房门紧闭,也无声音传出来,显得很奇怪。 堂中蜡烛早烧了过半,烛线露出好长一截,烛光越加亮了。 “咳”,的一声轻响,打破了堂中冷清。胡不言慌得用手捂在嘴巴上。他此时方感受到了母亲对他所说的话,这个舅舅果真是厉害得很。他毕竟年轻,性子受不得约束,此时竟是老老实实陪着爹娘在这安安静静的呆了一个多时辰。身子也觉得有些凉,忍不住便咳了一声。 月氏心中有愧,只怕怠慢了兄长。可他只是端坐在堂上,也不说话,她却不知该如何是好。胡进一与妻子一样的心思,他一个渔人,本就搭不上话,此时也是有口难言。 时间似乎静止下来,屋内越加冷清。 小鱼在胡不言家门口等的久了,心中实在焦急,自想着:“便是有悄悄话,这么久了也该说完了,我若再不早些问清楚回去,爹爹该要着急了”。于是,不再犹豫,推开院子的小门,往内走去。 若是往常她绝不会如此小心,只是早就听闻他家来了客人,所以今日客气些。 烛火猛的摇摆,风从门外灌了进来。小鱼踏进们来,却看堂中人倒是齐整,猛的吓了一跳,本能的道:“傻哥哥,你们在玩什么游戏?”。 胡不言见是小鱼来了,心中欢喜极了。只是扫了一眼堂上的人,心立时又冷了下来,只是对着小鱼摆手使眼色,示意让她快些离开。月氏在旁看的真切,心中觉得好笑“这小子怕是对自己这个哥哥很有意见,怕连累了小鱼”。想到小鱼,她不由松了一口气,暗道:“这孩子来的倒好,僵持了这么久,终于要结束了”。 恰在这时,堂前坐着的人,开了口,严肃的表情多了几分温和笑意。 “灵若,这孩子是谁?长得倒好,不似寻常人家的姑娘”,月氏见兄长开了口,暗里长长舒了一口气,转头看向小鱼,笑道:“这是邻居家的姑娘,在这岛上小辈中却是顶尖的人物”。说罢,目光扫了一眼身旁的儿子。却见他笑的比谁都欢喜,倒像是别人在夸他一般。 “婶婶不要拿小鱼取笑”,跳鱼红了脸,只低着头,手指交叉摆弄,倒是把正事给忘了。 “你叫小鱼?”,堂上的人笑意更浓,拍手道:“巧得很”。 胡不言被这舅舅的话说的莫名其妙,一时忘了刚才的不适,好奇的追问:“舅父,如何个巧法?”。 “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要插嘴”,胡进一此时唯一能做的也只有管教一下自己的儿子,以此才能显示一下自己的存在。他早已明白,自己这个舅哥是十分不愿搭理他。便是刚才小鱼进来,他问询的不是自己这个一家之主,而是自己的妻子。胡进一是个磊落的汉子,虽只是一介渔夫,却也是整个江心岛的领头人。作为头人,若是没有些胸怀气度,是无法服众的。 小鱼见胡不言被父亲训斥,着实为他担心。虽见了陌生人有些拘谨,但一心想着为他解围,便抬头望着堂上的人,道:“这位尊长,你认识我吗?”。 堂上的人含笑不答,过了一会,才对着妹妹,道:“林若,让他们小辈出去玩吧!我有话与你商量”。此话一出,堂中立显尴尬。月氏抬头望向丈夫。胡进一知妻子心中内疚,又怕他委屈,便笑对着月氏微微颔首。随即,看向儿子,沉声道:“与你舅舅行礼,就早些去休息,不要在外面瞎逛”。 胡不言如蒙大赦,慌得点头,上前一步,对着舅舅行了一礼,又拜了父母,拉着小鱼便要往外门外走。 胡不言的舅舅见他二人拉扯,面色一沉,却是忍住,未曾开口。 不想此时,小鱼并未跟着胡不言出门,而是挣脱了他的手,转身对着胡进一,道:“大叔,你可曾知晓我的弟弟现在何处?”。 胡进一听闻此言,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许久才沉声,道:“好孩子,原本要早些知会你父亲的,只是你也看到了,我”。 不待胡进一说完,小鱼眼睛已经红了,抢到道:“大叔有要事小鱼是看到的,您无需放在心上,只是我担心父亲着急,所以急着跑来问问,若是您现在不方便,只需与我说一个知情的人,我自去问便好了”。说完便要出门去。 胡不言不知怎的,心中竟难过起来,父亲的话虽然未曾说出口,但再明显不过,那大壳子必定出了什么事情。小鱼也必是想到这一层,所以才不等父亲说完就要离开。 胡进一如何不明白,见是如此,心中实在不忍。却又不想她心中煎熬,便转头看向儿子,道:“不言,带着你小鱼妹妹去六叔家转转吧!仔细些”。他最后“仔细些”说的意味深长,胡不言亦是领会了父亲的意思。 缓步走到小鱼身边,轻声道:“你不要瞎想,咱们去六叔家看看便是”。 泪涌了出来,她却不想让旁人看见。只有身边的人,她想要依靠。 “嗯”,她带着浓重的鼻音,任胡不言牵着,出了门。 夜凉如水,携着海风扑面而来。两个少年行走在路上,默默无言。有犬听到动静,不停狂吠。不知怎的,胡不言此时心烦意乱,竟是觉得那狗讨厌极了。 “你怎么了?”,小鱼感觉到他的异样,柔声道:“我很好,你不需为我担心,我知道你是个明白的人,那小子自小便在海里钻,哪怕是海龙王想要捉住他怕都是不容易的”。 胡不言牵着她的手紧了紧,隔了好久才道“你说你不担心,如何说话没个轮次?”不待小鱼回答,他接着道:“我切告诉你,大壳子好好的,我如今心里烦乱的狠,却是因为别的事”。 “别的事?”小鱼停下脚步,把手扶在胡不言肩上,道:“别的还有什么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六节 夜幕 东流山生的孤独,在这海边独丘成峰,整个江心岛也只有这儿一处,故显得热闹些。凡是方圆数百里,海上找不着家的鸟兽虫鱼,只要见了这样突兀的一座山,都是要过来歇上一歇。常有渔民在这周遭见到一些稀罕品种,渔民不知来历,心中惊恐,以为海妖精怪,故在这东流山下建了一座海龙庙,以求龙王庇佑。 这山生的孤独,庙建的自然也偏僻。若非哪家有个头疼脑热,身体不适,或者出海远行,祷告祭祀之类的,一般绝少到这个地方来。毕竟,海龙王大家从没见过,那稀奇古怪的精兽,却是实实在在。 但世上最不缺的就是例外,恰好这个例外便是小鱼此时要找的人。说起这程老六,当真称得上死性,手中搁不得钱,但凡是有个一串两串的,也被他给使的干干净净的。这个使,不外呼吃喝嫖赌。若是只他如此也就算了,偏偏他的老婆与他一般无二,没个贤惠的样子。好吃懒做,还喜欢凑在男人堆里赌钱。便是赌输了,无钱可兑。便拿着身子抵上一两回。不过,这是她年轻的时候,如今年老色衰,身材也变得臃肿,别人自是瞧不上她的,只得把家里的家什拿去抵了,俩人如此,竟是从岛内移到岛外,最后把岛外的房子也抵了出去,没奈何,只得在这东流山扎下根基。 胡不言二人行了小半个时辰,方看到东流山巍峨矗立。那高大的身躯,像是一头巨兽,横亘在眼前。虽有月光引路,但终究不似白日间那么清楚明朗。 “哗哗”的海浪,像是海妖狂笑。“萧萧”风鸣与诡语一般。隐隐幢幢的树影,似埋藏着无数精怪。小鱼只觉脊背生寒,四下望了望,只看得到幽幽黑影。头一次晚上到这个地方来,想到那精怪之谈,小鱼心中畏惧。往胡不言身边近了些。四下扫了几眼,似怕什么东西听到一般,小声的,道:“你怕吗?”。 胡不言转头望她,又抬头看天。随即抬手,指向天上的明月,道:“白日里你不曾怕,为何晚上却生出畏惧来?”。见小鱼不答,自道:“在我看来,这白天跟晚上是一样的。白日里有太阳照着,晚上有月亮照着。既然一样,我自是不怕的”。 小鱼心安了些,但想到那大壳子孤身一人,在这茫茫大海不知是怎么个样子,心中又生了更大的忧愁。只想快些去问询问询,那小子到底如何未归。“咱们快走吧!若是晚了,六叔该要休息了”。 胡不言点头,伸手拢在她脖子上,脚上快了些。 陈老六家虽偏僻,却不难找。只要知道龙王庙的位置,大抵就知道他家在那个地方。少顷,龙王庙模糊的影子便出现在二人眼前,却见那庙的不远处,有一间茅屋,即无院墙,也不甚高大。显得很是凄清。昏黄的光亮从屋内透出来,显是还未休息。 小鱼见了又迟疑起来,脚上的步子也慢了下来。 “如何不走了?”,胡不言转身望着她,却见她泪光莹然,胸膛起伏,竟是哭了起来。 “我我实在是”,小鱼哽咽难言,泪水落下去。 “我知晓,”胡不言望着她,轻声道:“你哭便是,我只在这里陪着你”。 无言是风的寂寞。无声是人的温暖。 若是没有烦恼,就定格在那一刻,也是可以的吧!他这样想,身子挪了挪,替她挡住迎面而来的海风。 “呜汪”,突的,那不远灯光处传来一声怪异的鸣叫,听着似狼与狗的混合,嘶哑难听。 小鱼猛的扑到他身前,一脸惊恐,低声问:“什么在叫?”。 胡不言一脸茫然,望着那灯光处,许久才道:“我不曾听过这样怪的声音,怕不是什么稀罕的?”想到稀罕,他立时来了精神,若非身边有个小鱼,他早就要跑过去瞧上一瞧。 “不好”,小鱼有所觉,问:“那不是六叔家么?”。 胡不言点头,道:“是啊!前几日还上她家借了盐未曾还呢!”。 “你如何想的是这些?”,小鱼惊异,斜目瞪他:“你不觉得六叔他家有危险吗?”。 胡不言自疑惑,双眼兀地打开,那眸子足足比平日大了两倍:“你如何这样想?”,他莫名其妙,自道:“听到一两声怪叫那便是有危险,若是这般我岂不是天天身在绝境?”。 小鱼不明所以,以为他又在说呆话。只是如今哪里顾得,只道:“咱们现在怎么办?”。 胡不言觉得小鱼今日怕是有些伤怀过头,脑子不太清楚,便伸手想要安抚一下,顺便看看是不是着了凉。“你做什么?”小鱼眼见他手伸向自己心口,猛的退后两步,眼睛圆了些,瞪着他,道:“你现在如何还有这样的心思?”。 胡不言怔住,伸出去的手也不好收回来,只是顺势在她头上拍了一下,道:“今日气乱得很,我看不如回了罢”。 小鱼有些气闷,便是她此时的心情,身边的人竟是不懂,还要乘着她忧心伤怀的时候来撩扯她,当真没有气概,恼道:“你想走便走”,说着自陈老六家走去。 胡不言见此,追了上去,道:“你不是心里有主意了吗?刚才如何还来问我”。 听他如此说,小鱼恍然大悟,脸霍的红了。“原来这” “呜汪”,不及她想得开,那怪异的嚎叫再次响起。二人此时离得近了,听得清清楚楚,那声音不是从别处,确是程老六家中传出来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节 夜幕 “咣当”声响剧烈,伴随着一声“啊”的哀嚎,由近及远,传得远了。胡不言二人将将靠的近了,猛然被这声音吓住。不敢往前。此时却听里面有个阴恻恻的声音,道:“这两条人,好大的胆子,我见了海龙王也要拜上一拜,他们竟敢在海龙王的面前做出这等勾当”。 “呼哧呼哧”,急促喘息声从里面传的清晰,却如破扇招摇,只有风响却无动静。 “呜汪”,那阴恻声音大叫了一声,随即而来的是“啊—”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 “噗”的一阵红光闪过,“啪”一声打在窗户上,虽看不分明,却是闻得到一阵血腥。 “有怪物吃人”,小鱼本能吓得惊呼出声,可她忘了,此时此刻在这东流山下,除了屋内两个人不知死活,这周围却是没有别的人家了。 “你”,胡不言愣了一下,眼角跳的厉害,随即看着小鱼,道:“这东西怕是要来追咱们,我早跟你说过,我心中很是不安的,没想到便是这件事情”。 小鱼吓得呆了,待反应过来,却听他说这话,那还有时间分辨,大喊一声:“快跑”,说完拔腿便跑。待行了百十步,转头往回看时,见胡不言并未跟来。阵海风吹过,只觉得身子寒到骨子里,弟弟生死不明,连喜欢的人也陷入绝境,她绝望,只能哭喊,大声的哭喊:“傻哥哥,你”。待她要撕心裂肺的哭喊一场的时候,身后的人却没给她机会,夜幕中那声音急促:“我往东你往西,这东西有四条腿,跑得极快”。 小鱼听见声音,心安了些。正准备迈步往前跑,却突然闪出一个念头:“他如何知道那怪物有四条腿?”,随即的生出一个可怕想法,“我与他分开跑,那怪物必定是要捉住一个的。傻子哥哥呆呆的,如何跑的过我?”,心中犹豫难行,生死之际,存亡之间,她必须要做一个决定,这决定悲伤而惨烈,痛苦且恐怖——“吃了我罢”。 风及了腰鼓动衫裙摇摆,发丝缭乱——心如磐石。 畏惧,悲伤,欢喜,亦或诸般情绪涌上心头,生命在远离,死亡在靠近,心——却不曾动摇。爱人者爱其所爱非大爱也,大爱存于心而表于行,人所不知。 海浪在耳边翻滚,带来什么,又带走了什么?在短暂且悠久的生命之海中,可有心的归处。 那是一条狼抑或是一条狗,当人们第一眼看到它的时候,会本能这样想。小鱼离得近了方看到那个人。 她的心是温暖的,有这样一个人,他愿意把生的希望留给你,把死亡留给自己。有这样两个人,他们愿意把生的希望留给对方,把死亡留给自己。有这样的人,朋友,亲人,爱人,那他当是幸运的,温暖的。 心中的感动如久旱的原野恰逢涓涓细流。不猛烈,不招摇,却入了心。 当她看到那人身前的恶兽之时,这所有的希望都变成了痛苦。因为得到的太过美好,所以将要失去的时候才会那样的绝望。她绝望,绝望极了。 “呜呜”的低鸣是来自地狱的殇音,滴落在地的猩红是恶魔的印记。 那不是狼,也不是狗。她确信,她从未见过这样丑陋而又怪异的恶兽。也不想再见。可她没有选择。那恶兽就在眼前,只要一个跳跃就可以咬断她的喉咙。可她关心不是她的喉咙,而是挡在她身前那人的喉咙——一个傻子。 傻子,他却不是一个称职的傻子。傻子是混沌的,他不是。傻子是无知的,他不是。傻子是不会顾及他人死活的,他不是。可他却是傻子,当灾难来临,他挡在别人前面。他却是傻子,明知道要死却依然去了。 这世上的聪明人太多,唯独这样的傻子最让人感动。所以她感动了,哪怕失去一切,也要与这傻子站在一起。 傻子挡在她身前,不曾畏惧。或许他是真的不知畏惧吧。傻子不曾开口,这却证明他却不是傻子。无用的咆哮在此时此刻都是多余的吧! “呜呜呜”恶兽猩红的双目,隐有红光,尖利的牙齿染了猩红的血迹。 他们知晓,此时此刻,那屋内的人绝无生还的可能。看着那恶兽浑圆的肚皮,或许 她不敢再想,一种悲哀,一种恐惧,一种憎恶。 “人——类”,那恶兽竟是开了口:“好吃”。 阴森恐怖的殇音,不是因为畏惧,只是恶心到了骨子里。 “你走,我不愿见你”。 身旁的人竟是说出了这样的话,小鱼震惊了。难以置信。她几乎以为身旁的人刚才不曾离开,仅仅是因为他真的是一个傻子。这样想,原本沸腾的情意,慢慢的平复。因为猛烈所以失落,因为失落,所以怨愤。她并未怨愤,只是难以置信。 “哈哈哈”阴冷的怪笑,如一根根尖锐的木刺,刺入皮肉,让人不得不颤抖。 “愚蠢的人类,我很愿意听你讲下去,但是我现在要走了”,那恶兽低沉的嗓音,伴随森森寒意。 “很好”,胡不言此时如一个无匹的勇者,高傲的帝王。拥有这俯视众生的霸气。 小鱼几乎想要冲到他的前面,仔细看上一看,这到底是不是自己认识的人。不需要,那却是他。身形自小看到大,只消他微微露一露身形他便能够认出他。 那恶兽双目微微张开,血红的双目中隐约有诧异,如果它能有的话。“我可以走”,那恶兽前肢微伏,露出更多的牙齿,做出扑杀之势“但我要先吃掉你”。 “吃掉你”,这是死亡的终极,驱散精神,消化肉体。 他却似看的平淡,反往前跨了一步,露出悲悯:“你可以吃掉我”。 难以置信,恶兽与少女此时竟是惊人的一致——难以置信。 “你是人类中的傻子吗?”,恶兽愤怒,咆哮,它不甘心,作为一个强者,竟是不能让自己的猎物感到畏惧,感到绝望。这是对它的蔑视,嘲笑,是它最大的耻辱。 “我要把你的的心掏出来,把你的肝吞进肚子里,我要扯出你的肠子,划烂你的脸”,恶兽“呜呜”低鸣,似要把言行做的真切,让眼前的人心中感到畏惧。 “我若死了,便什么都不知道了,你如何对待我的肉体,与我何干?”。 恶兽呆住了,原本凶恶的嘴脸,可以确切的看到惊愕。它失望极了,不能使眼中的蝼蚁畏惧,那只吃掉他的肉体,又有什么意义? 它愤怒,绝望,失落,种种作为强者的情绪它都有了。唯一没有的就是作为强者的喜悦。 它改变了主义,它不能吃掉他。因为它要使这个蝼蚁心怀畏惧,让他在绝望中看着自己的生命一点点消逝。 它走了。 小鱼是看着死亡远离的,也是看着眼前的人怎样驱散死亡的。她似乎从不曾认识他,或者她似乎从今天才开始认识他。她是欢喜的,也是难过的。秤失去了平衡,或者原本倾向她的天平一下子压向了他。 灯火昏暗极了,那茅屋中浓烈的鲜血气息,似乎还带着热瘆人的暖热气流。当他们进去的时候,那地狱般的场景并未出现,倒是像杀猪场,流了一地的鲜血,一寸皮肉都未曾剩下。 可恐惧来自心理,小鱼晕了过去。 这注定是一个不凡的夜晚,当胡不言背负着小鱼再次回到家里的时候,灯依然亮着。有声音出里面传了出来。 “邑长大人如何会知道这样一个小丫头?”。 那是母亲的声音。 他不曾推门,仅仅是因为他想要知道答案。 “京都来了一位上师,精擅推演之法,便是算到这,离上邑数百里之外的一个孤岛之上,有这样一位姑娘”。 胡不言竟是从这位舅舅口中听出了惊异于欢喜,这让他对这个喜怒不形于色的舅舅,有了新的认识。 “太荒诞了一些,怎可如此”。 父亲的无奈与压抑的愤怒。 恍惚间一切都明了了,他又浑浑噩噩起来。这些日子他总是如此,心中总生出异样,却又不似往常那般容易知晓答案。所以他推开了门。 这一夜,江心岛所有的人,彻夜难眠。海中的精怪,他们听得多了,却从不曾离得这样近,这样的恐怖。可事实就在身边,两个孩子甚至亲眼看到过。 那是一个难眠的夜晚,所有的人家门户紧闭。 不安中升腾而起的太阳,显得格外的珍贵。太阳,终究是升起来了。 困乏却因此而生。 母亲的怀抱是温暖的,安心的。太阳带来了这些。 当所有人打着哈欠聚集到村外的一片海滩上时,岛内竟是听不到一个孩子的苦闹声。人们聚集在一起,没有闲话家常。没有流言蜚语,是非争论,甚至连往日的矛盾都消失了。 他们需要一个领导者,组织者,而这样一个人往日看起来如此平常,他就是胡进一。 生与死或许早有定数,就如老六,就如她的老婆。若非两人不懂持家,又何会来到这东流山脚下,若是不来到这东流山脚下,又如何会被海兽吃掉? 所以对于这样一个无足轻重而又身有恶习的人之死,人们并不放在心上。若是真的有,那或许是感谢他们被海兽吃掉而不是自己喂了海兽的肚子。 一番规划计较,众人齐了心思。往那东流山浩浩荡荡的开去。他们手中有鱼叉,有绳子,有木钎,甚至还有不常见到的弓箭。可惜的是那弓箭至于一只箭矢。 浩浩荡荡的人群来到这东流山下。 那海边一间小小的龙王庙,立在那里。 风起,云涌,夜幕将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节 夫余,东都王城。 冷冷清清的街道上,栅栏倾倒,树木伏枝。两侧房门紧闭,四目所见,一片狼藉。 “哒哒”的马蹄声急速响起,身着甲衣的军士,一路奔驰。在距离王宫正门数十米的地方,只听“呜”的一声嘶鸣,那马急速停下,甲士翻身下马,举起手中的青铜所铸的令牌,急促的入了正门。 “有急报,快些通柄令公大人”,那甲士高喊着入了王宫。 守门官听闻此言不敢耽误,只说了一句,小心把守,便飞快的往东城跑去。少时,便来到大令公张颌的府邸。令公手握权柄,乃是大王之下第一人。因王宫森严,这令公府邸,便成了门客公卿时长往来之地。故平日里门庭若市,车马几乎把东城半个街道给占了。 可如今,这令公府却冷冷清清。门前卫士脸色凝重,神情戒备。 “快通传令公大人前往王宫议事”。 前来通传的王宫守卫这些卫士往日见的多了,今日见竟是宫门卫长亲自前来传话,知道事情紧急,冲冲的进去通禀。少时,一位身材臃肿,面色白润的中年从门内走了出来。与守门官行了礼,道:“卫长不知有何要事?我家令公大人这几日身子不适,实在是”。 守门官神色忧虑,与那中年男人,道:“具体的我并不知晓,但还请家管告诉令公大人,差马急报”,说完又补充了一句“王令亲至”。 “什么?”,那家管惊呼出声,待要再问,守门官已经转身离开。 夫余王昏迷了八九,这些日子里,不时有人因为政事前来打探消息,得到的答案皆是王上身体不适。故在这几日里,众人也不曾入宫议事。今日突然被召入宫,心中难免惊奇。 “莫非王上已经醒了?”,说话之人是个头发灰白的老者,一袭淡素青袍,虽然平常,却难难掩一身的雍容。正是夫余权首之一的,令辅东平。令辅虽是诸臣次位,可却是夫余王东成的亲叔叔,故地位显贵。 “令辅大人言之有理,只是这”,这人话在口中,却未曾说下去。众人听到这话,心中似有答案,一个个皆是沉默不语。一时间大殿陷入寂静。 突然有人喊:“令公大人到了”。听到这话,除了令辅东平,其余诸人都迎了出去。 “张颌不是有病么”,东平迟疑片刻,也跟了出去。 殿外一个中年男人,在內侍的搀扶下,缓缓走来,他身形修长,容貌依稀还能看出当年的俊逸,只是看上去脸色煞白,步伐不稳,似乎一阵风就会把他吹倒。 诸人见他,一脸殷勤,抢着上前搀扶。令辅见此,脸色变得阴沉,冷哼一声,走了过去,对着那中年男人,冷笑道:“张颌大人年纪尚轻,如何病成这个样子?”。 那张颌斜眼瞧了他一眼,冷“哼”,径直的入了大殿。 令辅见他如此无礼,脸上反到有了笑容。笑着跟了进去。 此时内侍从大殿的小门中缓缓走了进来,仰着脖子高喊:“大王上殿,诸卿就位”。 诸人听闻此言,多是一脸震惊,随即依次站立。 夫余王年过半百,身子一直康健,此次大病,再见时却无半分病态模样,依旧神采奕奕,步伐稳健。 待夫余王落座,内侍高喊:“拜”。 众人躬身行礼。 礼罢,殿中再次恢复安静。 夫余王并未开口,只是随手拿起几案上的简牍,翻开扫了一眼,随即递给内侍。内侍慌得接过来。夫余王才道:“我听闻这几日国中很是不安静”。 张颌往殿上看了一眼,见夫余王一脸淡然平静,全没有大乱将至的慌乱,他心中稍稍安定。夫余大乱,他作为诸卿之首,责无旁贷,可如今看来,大王似乎没有要追责的样子。 哪知,夫余王突然喝到“张颌”。 张颌疾步上前,俯身跪了下去,此时心中百念俱生,只觉大难临头。不想,夫余王却道:“你做的很好”。 这一张一弛间,对的虽是令辅一人,可殿中诸臣已是脊背生寒。 “臣惶恐”,张颌听大王如此说,双手扶地,叩了下去,自罪道:“夫余大乱,全因臣约束不严,导致下臣失责,百姓受难,臣甘愿受罚”。 夫余王“哈哈”大笑起来,指着张颌对诸人,道:“你们瞧瞧这家伙,我都未曾说什么,他倒称职得很”。 诸臣心中有失,哪敢言语。却听夫余王接着道:“看来寡人不赏你点什么东西,你是不会心安了”。 张颌心中一颤,额头猛的嗑在地上,正要分辨。夫余王却先开口,道:“张颌素行公正,德高才隆,赏黄金百镒,绸缎十匹”。 此话一出,诸臣一个个面面相觑,一时摸不着头脑。连一向笃定的令辅东平亦是瞠目。他自想,王上有疾,夫余政务便由着张颌来管理,却成了这个样子,王上即使不追究,也该罚上一罚,震慑群臣,如今不但不罚,还给与赏赐,这不是纵容诸臣失职吗? “王叔,你可有不同意见”。 “老臣不敢”,东平躬身,高声道:“王上英明”。 诸臣心中困惑,听闻此言,亦是附和,高声,道:“王上英明”。 朝会进行的简单,夫余王整个过程竟是未曾提过一句关于夫余内乱之事,连东都商道断绝,百姓无米下锅,都未曾有人提过半句。似乎王上不曾耳闻,臣下一无所知。 巷道深深,高墙耸立。墙的那边,是诸位佳丽住的地方。 紫藤葳蕤,芍药飘香,那绝艳的琼花开的繁茂。诸般北国少见的奇花异草,在这竟是寻常。 廊下笼子里的金丝雀重辗转跳跃,园中黄鹂鸟叫的欢腾,大树下的石台,几个石凳子看着很是清冷,一群宫女,拎着木桶,小心的打理着园中的花草。 “哇”一声啼哭,打破了周围的和谐,一个身着青衫裙的宫女“呀”的一声,放下了手中的木勺,道:“小公子醒了,咱们快去看看”。于是,四五个俏丽的宫女,便放下手中的物什,涌着入了内殿。 那摇篮中,一个粉嫩的小孩,伸着两条肉嘟嘟的小腿,哇哇的哭闹。 “呀”一个宫女喊道:“紫衣,小公子又撒尿了”。 那唤做紫衣的宫女,嗔道:“瞧你,瞧你,说的什么话?小孩子撒尿不是很正吗?”,边说着,已经拿来一块明晃晃的尿布,垫在了那幼儿的身下,那孩子马上就不哭了。 “还是紫衣姐姐厉害”,一个娇俏的宫女,道:“便是咱们小公子只是认准了紫衣姐姐,你们看,只要紫衣姐姐一来,小公子就不哭了呢!”。 “就是,就是”,其余的两个宫女附和。 剩下的一个,接着道:“将来咱们小公子长大,保不准要娶了紫衣姐姐当夫人呢!”。众人听她这话,顿时笑作一团。那紫衣听了此话,顿时恼了,拿着手中刚换下的尿布,追着众人,道:“好你们几个小丫头,竟敢开你紫衣姐姐的玩笑,看我不堵住你们的嘴”,说着,便拿着那尿布,往众人扑去,只是跑的急了,一下撞在一人身上,“哈哈,被我抓住了吧!看我”。 她手中的尿布还未曾塞到那人的嘴上,身子却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磕头如捣蒜一般,哀声道:“奴婢该死,大王饶命,奴婢该死,大王饶命”。 “大胆”,一个尖利的声音喝道:“竟敢冲撞大王,来啊,拉出去狠狠的打”。随即,夫余王身后随侍的宫人,扯着紫衣便出去了,宫内剩下的宫女,跪在地上战战兢兢,静若寒蝉。 夫余王未曾再说别的,径直走到那小孩身边,只低头看了一眼,随即深深叹了一口气道:“学庸,把刚才那个婢子留着给他吧!”,说完转生而去。 紫衣是被人架着扔回了殿中,头发散乱,口中鲜血涌出,原本一张俏丽雪白的脸,变得又红又肿,青衫破裂,一道道血痕中,隐约可以看到皮肉绽开。 眼中的神采渐渐黯淡下去,那几个伏在地上的宫女似猛然醒悟,扑了上去,哭喊:“紫衣姐姐,你没事吧!紫衣姐姐,都是我们害了你”。 东海,江心岛东流山下。 海龙庙前烟火缭绕升腾,直上九天。 头发花白的老者,站在高台直上,手中握着鱼叉,高声喊道:“龙王庇佑,海运不衰”。 “龙王庇佑,海运不衰”,千人同声附和。 “跪”,老者双手把鱼叉捧过头顶,跪了下去。 上千人齐刷刷的跪了下去。 胡不言站在山顶望着那茫茫沧海,一脸茫然。 巍峨耸立的东流山,波澜壮阔的东海,却似乎没有一寸能够容得下他的地方。只有乘着那升腾而起的云气,才能感受的天地的纵横广大。 从早上到现在,他已在这山上整整站了半日,如泥塑木雕般一动不动。昨晚他送回了小鱼,便在未曾说过一句话。家里因为舅舅的到来,和这突然而来的恶兽,忙的不可开交,也未曾发现他的异样。 他站在这里,似乎永远不会改变。 “你在这里做什么?”,女子的声音,似乎哪里听过。可他不觉,只是注视着茫茫天地,他的身体已经远离,他已经站在了那云气之上,俯视众生。这样的恣意潇洒,飘然自由,他有了知觉感受到了快慰。 “喂,小子,听不到我跟你说话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节 夜幕 翱翔乎忽荒之上,徜徉乎虹蜺之间。天地浑然一体,茫茫苍苍,无我无他亦无自然。 软绵绵的感觉流过肢体,胡不言惊觉诧异。虚无缥缈间,又如何会有感觉。他再次尝试着,伸手去抓前面的云彩。丝丝润润的,是的,却是有感觉,他这样想。突的下了雨,那雨水冰冷刺骨,从他的头顶一点点蔓延到四肢百骸。 “怎的有雨”,他口中喃喃,慌得伸手去挡,手中却多了一把伞。“咦”,他奇道:“我何时带了伞来?”。这样想着,雨伞突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处亭子,那雨水随着亭檐哗哗啦啦的滴落在地上,溅起雨丝落在了他的鞋子上,他慌得往里躲去。不想,那亭中放了一块大石头,他正好被那石头绊倒。 “不好”心念急转间,脑袋实实在在磕在那地面之上,鲜血止不住的喷涌而出,他想要呼喊,可周围空空荡荡。随着时间的流逝,血水铺满了地面,他能感觉得身体的温度在一点点流失,意识也渐渐模糊起来。 “要死了吧!” “醒醒,你没死呢?”,女子使劲摇了摇他的身体,大声喊:“大白天的做梦么?” 胡不言未曾清醒过来,他已经死了。鲜血浸染他的衣衫,他看到自己的身体一点点没了温度,直到腐烂。 那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他忍受着孤独。独自徘徊,没有人。天地恍惚只有他一个。腐烂的气息弥漫,像是一堆臭肉隔得久了,然后生出累累白骨。他叹息,生命竟然如此脆弱。他想要把告诉众人,珍爱生命。于是他来到一处大街上,大声的呼喊。可不曾有一个搭理他。他失望,叹息,徘徊。 “大哥哥,你还好么?”,一个小童突然扯着他的衣袖,一脸神秘的告诉他:“这大街上的人全都疯了,哥哥,你快些走吧,不然他们会打你的”。 “原来如此”,他抓住小孩的手臂,问:“这里的人如何都疯了?”。 小孩捂着嘴痴痴的笑,过了许久,才附在他耳边,道:“因为他们说我是傻子,哥哥你觉得我傻吗?”不等胡不言回答,小孩接着道:“我不是傻子,可他们都这样觉得,那不是他们疯了是什么?”。 胡不言恍然大悟,放开小孩,大笑着离开。 他的躯体化作一抔泥土,一株小草破土而出。开了花,结了果,长成了参天大树,然后轰然倒塌。 风拂面而来,他缓缓的睁开眼睛,望着眼前的女子,温和的说:“你来了”。 女子点了点头,与他并肩站在这东流山巅。 东流山,龙王庙前。 高台之上,老者诚心叩拜,他深邃的眼睛里只有那一座小庙,只有茫茫沧海。手中的鱼叉举了起来,他高呼:“龙王庇佑”。 众人随着他高喊:“龙王庇佑”。 莽莽苍苍,浩浩荡荡,天地之弥,日月之辉,仿佛都在他的肩上,这样一个瘦弱的老头身上。 台下的人望着他,眼神狂热而虔诚。 伏地叩拜。 “那个老头是谁?”,女子用手往山下高台山指了指。 胡不言连头都为转,静静地道:“祭师东奴”。 女子闻言,微微点头,随即看着山下伏倒在地的人群,淡淡的道:“一群愚昧的人类”。 胡不言似未曾听见,望着山下升腾而起的烟火,似是欢喜,“呵呵”的笑了起来。 女子见他无端发笑,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恼道:“你觉得我说的不对吗?”。 胡不言转过头,静静地望着她,问:“他们如何愚昧?你又为何生气?”。 女子听他突然相问,一时呆了,片刻才反应过来,道:“天灾地孽,四时运转,皆有定数,若真的又什么东西能够庇佑他们,那只是他们自己罢了,对着一尊泥胎求告又有何用?不如砸了”。 “你今日怎么了?”,胡不言有些惊讶,道:“往日不曾见你生出这样大的愤懑”。 女子冷哼一声,道:“我如何,要你来管”。 胡不言弯腰,挥了挥袖子,又直起身子。如此重复了三次。 “你这是做什么?”,女子见他行为怪异,离他远离些,瞠目道:“莫不是中邪了吧!”说完,她“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发如流云,身飘带,一颦一笑,显自在。胡不言好好瞧了瞧,点头道:“这许多日子不见,你倒是越加俊俏了”。 女子淡淡一笑,点了点头,道:“你说的很有道理,我明白了”,随即转身往下处走去,口中,道:“我先走了,不必等我”。说完消失在山林深处。 胡不言见此,摇头:“唉,走的这样匆忙,不知吃饭啦可曾”,说完,来到山崖边,看着那激流拍岸,轻笑着摇了摇头,一跃而下,只听“扑通”一声闷响,消失在茫茫大海中。 山下,祈愿大典,已经进入最后阶段。 祭师东奴,缓缓直起身子,高举鱼叉,拖着沙哑苍老的腔调,大声喊:“生祭”。 台下的人闻此,纷纷从地上爬了起来,从人群中分出一条路。片刻,五位老者沿着那人群分开的路,往高台走去。 祭师缓缓垂下手中的鱼叉,一脸悲悯的望着那些老者,道:“可是自愿?”。那五位老者垂头,许久才道:“我们已经老了,早就活腻了,此刻能早些去见海龙也是好的”。 祭师脸上露出笑容,缓缓点头,道:“很好”。随即把手中鱼叉递了过去。 老人仰头,又往台下看去 鲜血从他们干枯的身体中涌出,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风飘过,带着淡淡的血腥气息,四散着。 胡进一突生悲怆,已经记不起是多久,他的父亲亦是在这种仪式上去见了海龙王。当时他竟是与这大多数人一般,觉得心安,甚至荣耀。 恶兽在不知名处,未曾见到,人们恐惧,无可奈何。 死亡就在眼前,真真切切,人们期待,欢欣鼓舞。 原来死亡并不可怕。 夜幕降临,整个小岛又恢复往常的欢声笑语。孩子们的追逐打闹,大人的家长里短,好似从不曾有什么恶兽。 月氏收拾了桌子,又拿出烛台,燃上数支蜡烛,顿时屋中恍如白昼。 胡进一走了进来,看着妻子忙碌,上前去,轻声道:“可要帮忙?”。 月氏冁然一笑,伸手推他:“女人家的事情,男人不需多管”。 胡进一轻笑摇头,还要再说,却听妻子道:“少时在家的时候,父亲最重仪轨,兄长自幼受了教化,必定也是如此的,你我二人自不必说,可若是被兄长看见,免不得又会生出”。话道口边,双目微沉,未曾再说,只是看着丈夫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歉疚。 胡进一伸手替妻子拢了拢垂下的头发,轻声道:“你我夫妻这么多年,还要与我如此客气吗?”。 月氏听闻此言,双目立时便红了,眼中莹莹有泪。 “好了,好好的哭甚”,胡进一伸手为妻子抹了抹眼角,轻笑道:“便是真的想哭,单单咱们在家的时候,你在好好的哭一场,我觉得好看的很呢?”。 月氏闻言嗔笑,握拳在他身前轻轻打了一下,恼道:“这样大年纪了还是这般没个正行”说完怕他纠缠,慌得又道:“你若实在闲得慌,去看看言儿,这孩子一天都未曾见了,不知又在干些什么”。说到胡不言,她心中又生出一种悲哀,刚收回的眼泪,又要涌出来。 “唉——”,胡不言长叹一声,看着妻子道:“你不需太伤怀,这孩子我看其实是好的,只是缺了先生教养,这次若是兄长回道上邑,能央他带着言儿去上邑拜个有名的先生,经历一番管教,或许就好了”。 月氏听了丈夫的话,心中原本的担忧,立时减了大半,欣喜的看着丈夫,道:“进一,原来你也这么看的么?我一直怕你烦恼,所以不曾与你说过,这孩子有时聪明的让人不敢相信,我时时觉得他这傻是装的”。 “唯有这一点你是看错了啊”,胡进一看着妻子,长叹一声,沉吟许久,郑重的,道:“,灵若,你觉得我们真的是聪明人吗?还是我们因为不够聪明所以把真正的聪明人认作了傻子?”。 粼粼波光逐浪而来,就这夜幕,涌上了岸。 待潮水落下去,一条似狗非狼的怪物鲜露出来。却见它的尾巴细长而灵活,尾巴似还拖着什么东西,仔细看去,却是一个人。 “可恶的人类”,这声音阴冷而嘶哑,正是昨晚那头吃人的恶兽。恶兽转过身,长长的嘴巴,拉扯咬住身后的东西,只听“刺啦”声响,却是衣服撕裂的声音。 恶兽怒极,张牙舞爪,见那人没有丝毫的反应,顿时气得上蹿下跳。“呜汪呜汪”低吼不断,过了许久,似下了决心,咬住那人腰间的衣带,只轻轻抬头,那人似没有重量一般,被他提了起来。 恶兽提起那人,迈开四条腿,快速的往岛内跑去。 胡进一来到儿子的屋子里,却不见他的身影。心中想着,这孩子怕是又去找小鱼了。如此想,便出门去。不想刚出院门,往左走了十来步,正遇上一只怪物,口中衔着一个人,那人浑身湿透,衣衫破裂。但胡进一却看得清晰,不是自己的儿子是谁。 “啊——”,胡进一目眦尽裂,大声怒吼,抢身便要与那恶兽拼命。 他这一声大吼,几乎用尽全力。左右不明,纷纷出门来看,这一看不要紧,顿时吓得魂飞魄散。纷纷大喊:“恶兽来了,大家快来帮忙啊!”。 原本昏暗的村落,明亮起来,岛上的人,纷纷提着灯笼火把,扛着鱼叉,木锤,更有拎着弓箭,涌来过来。 那恶兽竟是丝毫不惧,瞪着血红的双眼,望着涌来的人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二十 夜幕 眼中凶光毕露,恶兽“呜呜”低鸣。尖利的牙齿显露出来,血红的双眼,隐隐有红芒闪动。 众人从未见过此等怪物,身披鳞片,脚踩马蹄,身有狼尾,首有虎耳,唯独那嘴巴最是奇异,又长又圆,眼睛还会发光,他们笃信海龙王,对海怪心存敬畏,此时听到这恐怖的低鸣,只感觉海龙王发了怒,特地派遣海怪前来降罪。 “啪嗒”一声闷响,一根木棍掉落在地,滚了出来。 不知谁第一个先跪了下来。口中喊道:“海龙王恕罪,海龙王恕罪”。 这一声喊,心中犹疑的众人,愈加畏惧。顷刻间,又有七八十人丢掉了手中的器具,跪地求饶。剩下的则面面相觑,犹疑不定。 胡进一,心中悲愤难言,若非顾及儿子的性命,哪怕是舍掉这条性命,他也要与那恶兽博上一搏。 那恶兽极是敏锐,见众人对它心存畏惧,反而越加大胆。只见它把脑袋猛的一甩,胡不言便被他远远地扔了出去。 “言儿”,撕心裂肺的呼喊,从人群中传了过来。 众人转头去看,随即纷纷让开一条路来。月氏踉踉跄跄扑在了儿子身前,只见他浑身湿漉漉的,脸上脖子上沾满了鲜血,躺在那一动不动,死了一般。 再无其他人,此时她眼中只有躺在地上的儿子,缓缓伸出手去,轻轻的抚在儿子面颊之上,那样的凉,似数九天气寒入骨髓的阴冷,想要拿些炭火取暖,却发现连手也冻得失去了知觉,再难抬起。 失去生命,失去的是他的生命,带走的却不是一个人的灵魂。 “言儿”,月氏低声呼唤。 没有回应。 彻骨的寒冷,带着冰水浇灌脊背,只剩下绝望,可她不曾放弃,也不愿放弃,只是轻声的喊“言儿言儿” 没有回应。 月氏 从不在人前失仪的女人,竟如突然癫狂。她仰头大声哀嚎,似要把所有的悲伤,倾泻在无尽的岁月里。梳理的整齐精致的发髻,散乱下来,泪水就着鼻涕划过她精致的脸庞。 滴落下去。 望着眼前的妻子,倒在地上的儿子,那个坚强的男人,从不曾哭泣的男人。 胡进一——流下了眼泪。 只有悲愤。或许还有那么一丝后悔,这样一个女人,才貌双全的女人,跟着他这个渔夫,艰难半生 ,末了还要忍受失去儿子的痛苦。 他恨,恨自己,怨恨苍天不公。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同归于尽。 与这痛苦的根源,一起死了吧! “啊——”他大声的哀嚎,他只能哀嚎,众人把他死死拽住,怕他冒犯他们心中的神灵,引来更大的灾祸。 不断赶来的人把那原本宽阔的道路,围得严严实实,有的已经跪了下去,更多的人心中存着畏惧,迟疑,既不愿放下手中的武器,又不敢动手攻击,只是呆呆的站着。绝好的人间悲剧,想要单纯看个热闹人也是有的。 百步之外,小门前。小鱼走了出来,望着这样多的人,她一时不知该要怎样。 今日,原本是她要出嫁的日子。 可灾难来的太过突然,弟弟生死不明。爹爹失魂落魄,这个家只落在了她与嫂嫂的肩上。 如此的不幸,五年前大哥哥死了,娘亲也死了。如今弟弟生死不明,爹爹如何能经受得住这样大的打击? 她再次坚定了想法,自己绝不会离开这个家,绝不会离开江心岛半步。如果离开了,那爹爹就太可怜了,嫂嫂也太可怜了,最可怜的就是小小丫头,她还是个孩子,连父亲都未曾叫过一声。 她为自己悲伤,为这个家悲伤,悲伤过后,便要挺起胸膛,支撑这个家。 哀嚎,哭泣,静谧,一切恍若定格下来。 “祭师来了”,突的有人打破了这种格局。 人群纷纷看去,看着那位老者,步伐稳健,踏步而来。 开始有了声音,交头接耳,小声议论。 东奴,一位海上而来的流浪者。莫名的成了这小小海岛之上的祭师。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只是知晓他已经很老很老了。据上了岁数的老人说,在他们年轻的时候,东奴便在这个海岛上了,也是如这般样貌,数十年竟是未曾变过。 人们只是知晓东奴是一位外来者,却不曾知晓这个外来者到底来了多少年,很多人都有这样一个感觉,那便是这个外来者才是这个岛上真正的主人,那些传下东奴是外来者的人们,早已追随海龙王,入了这茫茫沧海。 祭师本不存在,所以东奴并不常出现在人们眼前。他不出海,不打鱼,只是每日静坐,凡是敬畏他的人,日日都要送些酒菜与他。他也坦然的受了。若是天气不好,人们自顾不暇的时候,他一个人便也活的好好的。 没有人认为东奴是个神仙,只是对他能活的这样久产生过好奇心。但,当有人像他问询长寿的秘诀时,他常常这样回答:“我从不觉得自己活了很久,只是昨日比旁人少过了一天罢拉”。 如此简单的一句话,没有人听不懂,可偏偏无人能够明白。时间长了,人们便认为东奴其实并没有那样老,只是传说他活了很久的老人,年岁大了,有些糊涂。 关于东奴不老的传闻随着年轻人的慢慢老去而变成一个荒诞的传说,没有年轻人相信。等这些年轻人老去时,新的一代又觉得那曾经年轻的老人们,有些糊涂了。 跳鱼是个爱人闹得姑娘,也有好奇心。家庭变故没有消磨掉这一点,因为她还有希望,那心中存着的,一点小小的爱情。哪怕她心中的那个人,或许只会成为她的负担,但她心中仍然是因此而有了希望。 这或许才是真正的爱,纯真没有负担,无拘无束单纯的爱一个人。 跳鱼跟了过去,跟在祭师东奴那个老人的身后,这样最方便,不需要在人群中拥挤上前,不需要面对人们可能对她的殷勤关切。 恶兽静立原地,原本凶恶的模样,竟是淡了许多。或许它很好奇,身前那个哭泣的妇人,到底有着多么了不起的伤怀。亦或是它在欣赏猎物悲伤的表情。 它心中是快慰的,只是有遗憾。它把这人从海中捞出来,不是因为它发了善心,单纯为这它那颗局促受伤的骄傲的自尊。若是不能从他身上把尊严找回来,他便是不能死。 它从未受过这样的礼遇,如此多的人叩拜它,对它心存畏惧。唯独那个人类 恶兽转过了头,死死的盯着胡不言,眼中凶光再起,长长的嘴巴里两排牙齿森然。 “呵呵呵”苍老沙哑的笑声穿了传了过来,人们惊异的发觉,那个如枯木般肃穆的老祭师,竟然是会笑的。 祭师专司鬼神之事,此时此刻,面对眼前不知名的怪物,人们把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这个老人身上。 “呵呵呵”东奴沙哑苍老的笑声再次响起,他站在人群之前,看着的竟不是那头人人畏惧的恶兽。 胡不言,那个人人眼中的傻子。他就这样静静看着他,看着那个似乎生机断绝的少年。许久,才开口道:“这位夫人,你不需伤怀,这位小公子还活着。” “小公子”人群大哗,似是未曾听清一般,彼此问询。此时他们的焦点随着祭师的一句话而转移到了胡不言的身上,人们惊讶的不是祭师说那少年还活着,而是祭师称呼那似乎已经死去的少年为“公子”。 公子,这个豪门氏族才配拥有的称呼,却用在这个渔夫家的傻儿子身上。 因为难以接受,所以人们开始寻思答案,结果竟是惊人的一致:祭师老糊涂了。 这个结论让他们绝望恐惧,在面对神怪之时,他们情愿交出自己的亲长,祭祀海龙王。可此时他们仅仅因为祭师说了一句公子,而对他失去信任。 莫大的讽刺。 晦暗的世界里有光芒照下来,带来小小的光明,小小的温暖。月氏停止了哭泣,她抬起了头,有了希望。 绝处逢生时的喜悦未曾到来,但她此时愿意用自己的全部,来换取这一点点的希望。胡进一不再挣扎,只是静静地望着那站在人群前面的老者,他的泪落了下去。 有风吹进来一点,小鱼呆呆的望着,呆呆的望着。 一切来得太过突然。 猛然间她似大梦初醒,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哪怕前面是让她畏惧昏厥的恶兽,她全然不顾了。什么矜持,修养,脸面统统见鬼去吧!她这样想,只要他好好的。她扑了上去,哪怕是大哥哥在海中遇难,弟弟生死不明,她也从未如此时这般伤心。 她的希望破碎破碎了一点。 东奴看着她,微微点头,脸上露出绝无仅有的,淡淡的笑容。 他未曾蓄须,可他觉得此时需要捋一下胡子,于是他就这般虚晃着捋起了胡须。 “呜汪”,恶兽低声咆哮,眼中红光大盛。 “嗷呜”恶兽大声咆哮,牙齿森森。 “呜——汪——”恶兽仰天长啸。 耻辱是这样产生的,一群卑小的人类,竟然敢如此蔑视它。不是一个,而是几个,它的世界轰然倒塌,这就是老海龟口中的卑弱的人类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二十一节 夜幕 时间渐渐流逝, 夜越加深沉。不断增加的火炬被风吹得呼呼直响,升起的浓烟滚滚,到高处去被风吹得散了,那光也忽明忽暗,似恶兽的眼睛。 眼睛,那一双血红发着幽光的眼睛,衬着那一排森森尖利的牙齿,直让人寒到心里去。 “呜汪”,恶兽扬起了头,大声咆哮。假如眼前的是真正的敌人,那蔑视敌人,就等于蔑视自己。 恶兽咆哮,它丢掉了那心中原本的骄傲,因为敌人还活着。它要战胜这些人,吃掉他们,找回尊严。 畏惧,期望,质疑,这些渔人百念丛生。 恶兽在咆哮,海龙王在发怒。 畏惧使人跪下去,祭师的存在没有了意义,此时此刻唯一能获得生机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跪下去。 跪下去,祈求海龙王能够平息怒气,赐予他们一条生路。 “哈哈哈”,东奴仰头大笑,似从不曾看到人心中的恐惧。他抬起了脚,走了过去,在经过恶兽身前时没有片刻的迟疑。 “呜呜呜”,恶兽低鸣,它在等待,等待着一击致命的机会。 东奴走了过去。 小鱼抹掉眼泪,让开了身子。 缓缓的的蹲下去,东奴静静地望着躺在地上失去生机的人,过了许久才开口,道:“可有明珠”。 “明珠”月氏兀自悲戚,口中呼唤的不再是儿子的名字。 “明珠明珠明珠”,她口中喃喃自语,似乎东奴这不经意的一句明珠,便是儿子生存的全部希望。 “明珠呵呵”悲戚的女子竟是带着眼泪笑了起来,边笑边说着:“明珠哈哈明珠”。 是否有希望,是否希望带来了更大的绝望。 “哈哈哈哈”月氏放声大笑,已近疯癫。 胡进一再难控制,他大声咆哮“啊——”使尽全身气力,终于,他挣开了众人,亦或是众人被他可怖的神情所镇住,一时失了手。胡进一冲了过去,把妻子搂在怀里。 “我们这样的人家,如何会有明珠?”胡进一眼神阴冷,望向祭师东奴,那从前心存敬畏的人,此时看来竟是与那恶兽无异。父亲无谓献身海龙王,到了此时竟然连一个孩子,一个妇人也要耍弄,他满腔的无奈,满腔的愤恨,全部化作冷言冷语:“我自家的事情不牢祭师你操心,这等发财的买卖还是少做些才好”。说着,伸出右手楼主儿子的背,把他扶起,另一只手搂着妻子,想要站起,回到家里去。 小鱼在旁看着,原本的悲戚只因祭师这句“明珠”而驱散了大半。 “明珠”,她口中喃喃“明珠”,似要确定,她看向身旁的那个老者,再次重复“明珠”。 东奴没有看她,却似听到了,这次声音响亮而明确:“明珠,只要有明珠我便可以救他”。 “却是明珠”,小鱼这样想,露出了微笑。 “我是从来不说假话的,你听到的,都是真的”。 她笑了,笑的很欢喜:“不言哥哥真的是从来不说假话的,我真的很惊奇”。 “我有明珠”。 那样大的声音。 惊奇,这恶兽似乎都被眼前所见震撼了,原本蓄势待发,此时却迟迟不见动静,只是那目光依然凶狠。 惊奇,众人转头看去,那是一个身穿白袍身材微微发福的白面中年。 许多人不曾认识,但江心岛狭小,但凡一件小事,很快便传的遍了。胡进一家来了一位官人,这么大的事情,自然人人都是知晓了的。而此人身形气度,衣着穿戴,那里是普通人家能有的?毫无疑问,而此时说话的那个人,必定是个官人无异了。 他们这些海里讨生活的人,哪里见过什么官人,更别说是能常常见到邑长大人的上官。此时却听那人又道:“敝人乃上邑薄知事月桓章,此次奉上令来此公干”。 渔人不上岸,自是不知上邑薄知事是个什么职位,但听他说奉上令而来,心中自是有了敬畏。江心岛虽离上邑数百海里,但左右离得近的的东乌,杞梁两处小邑皆归上邑节制。往常,那些东乌前来收拢渔税的上官前来,哪一个不是跋扈嚣张,官威赫赫,而此次这人竟是上邑而来的上官,自不必说,必定比往常那些前来收税的杂役要高贵百倍。 “大人”,众人齐齐跪了下去。 月桓章扫了一眼那兀自站立着的祭师东奴,还有扶妻子搂着儿子艰难站立的胡进一,冷哼一声,随即抬手面对着众人,道:“诸位无需多礼,快快请起。” 众人直起身子,高举火把,此时的恶兽似乎不再是众人关注的焦点。那个站在高处的上官,视乎才是他们的救星。 “呜汪”,恶兽猛然发起攻击,对着近处那个因为畏惧而跪地不起的男人“咔嚓”一声,鲜血喷涌,那人都来不及哀嚎一声,便失去了生命。 “卑贱的人,该死”,恶兽仰头把撕扯下的一块肉咽进口中,阴森沙哑的怪异殇音再次响起,那恶兽此时盯着的不再是他眼中卑贱的人,而是对它不屑一顾的——敌人。 面对敌人,它心怀敬畏,所以下口也越加迅速狠辣。 “小鱼——”,胡进一大喊,他眼看着那恶兽满口尖利牙齿的长长的巨嘴,咬像了小鱼的喉咙。 “砰”的一声巨大闷响,众人的耳朵被这声音震得晕眩。待反应过来的时候,只见那凶恶无比的巨大恶兽,径直的砸了出去,撞在不远处的石墙上。 “哗哗”的响声还未落定,那巨兽砸过石墙,再次狠狠地撞在后面的房子上“轰”的一声,石头混合着海泥搭建的坚固房子轰然倒塌。 一切来得那样的快,众人甚至都来不及反应,只是呆呆的望着,瞪大了双眼,想要弄明白。可他们什么也不明白,举目望去,那恶兽飞出的地方,除了一个姑娘,再也看不到其他人。 神异屡屡使他们震撼,而这种震撼他们无法理解。 “海龙王显灵了”,不知谁高喊一声,众人似突然觉醒,同时下拜。 原本神色平静的祭师东奴,也被这突然而来的一切所震撼,他活得久了,见识广博,推演之法,养身之术皆有涉猎,可如眼前这般如此匪夷所思的事情,他却第一次见到过。 “海龙王显灵了”他口中喃喃,随着众人跪了下去。 跪了下去,所有人,除了那个女子——小鱼。 她眼中看到的是一个身着甲衣,头戴银盔,英姿飒爽的貌美女子。 她惊呆了,从不曾见过这样的美人,这样强悍勇武的美人,她想说些什么,可却什么也说不了。只能静静地站在那里,连身子都无法控制。 那身着甲衣的女子,缓缓朝她走来,巧笑嫣然,还带着几分戏谑:“我常常听他说起你”,她伸手拢过她的一缕头发,放在鼻尖嗅了嗅,又放了下去,用手拢好,接着道:“生的并不如我想的那样好”。 生出了一种异样的情绪,自卑亦或是自怜,只是不想再见她。可一种无法抗拒的魅力,又让她想要亲近她。痛苦的矛盾,使她陷入迷惑。 “你不需太在意”,甲衣女子笑容温婉,声音和顺:“我只是想要看看而已,现在我已经看过了,便要走了”。 “不”她大喊,却似有异物梗在喉咙里,能够清楚的感觉到气流从唇边划过,唯独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那女子终究是走了,只是临走时转身那淡淡一笑,让人生出一种惊心动魄的震撼。 “不要”她大喊。矛盾产生的混乱在那女子消失的瞬间便清晰起来,她想要她救他,这才是她陷入矛盾的根源,可终究是晚了。 “或许不晚”,小鱼眼中突然有了神采,她转身去望着那跪伏在的祭师,想要告诉他“我有明珠,只要你能救他”。 “好大的胆子”人群中突然有人抬起头来,大喝:“还不跪下,惹怒了海龙王,是让大家跟你一起倒霉吗?”。 小鱼跪了下去,她对海龙王是心存敬畏的,可她明明见到驱逐恶兽的并非是海龙王。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海龙王让大家信服而心安。 天已经晚了,人们把心中的敬畏传达给海龙王之后,慢慢散去。只是之前对祭师东奴的质疑,让他们心怀愧悔。祭师却是一位智者,一位值得敬仰的祭师。与之相关的话,自然也是深信不疑。 人群慢慢散去,只待明日。 胡进一抬头看了一眼,自己那位兄长,见他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未曾有想要搭把手的意思,便转头对着小鱼,道:“好孩子,扶你婶婶进屋”。 眼中突的涌出了泪水,胡进一的这声吩咐,似乎就是对她最大的认可。小鱼重重点头,搂着月氏的肩膀往院中走去,在经过月桓章的身前时微微颔首。 这个从来高高在上的人,竟是带笑回礼,显得很是亲近的样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二十二节 往空 光照四野的火焰,荧光般消散。太过明亮的夜,消失的突然,恍若天地骤变。空气中柏烟弥漫,淡淡冲击着感官。 那是夜,如墨池晕染,绕上来一圈一圈,直到整个天地为之大变。 那一只炬火孤独,微黄的光亮模糊,穿着灰衣麻衫,风丝绕的紧了,卷起衣带摇摆,发丝凌乱。胡进一身上湿漉漉的,就像刚被雨水匆匆淋了一般,躬身行礼,他默然无声。 眼前的是那遥不可及的兄长,身后的是莫测难料的祭师,他是一个渔者,普通平淡,被生活任意摆弄的渔者。 他躬身行礼,默然无声。一个父亲,为了儿子。一个丈夫,为了妻子。他可以豁出性命去。可他视为性命的东西,在旁人看来不值一提。他是一个渔民,陷入绝望困境的人,此时此地,只能放下尊严,用自己的卑微赢得别人心中小小的怜悯。 “你不需拜我”,月桓章神情冷淡,,抬头望了天际孤悬的明月,忽然说了一句:“胡进一,我可以帮你”。 黯淡的神色间闪过一丝光彩,白驹过隙般消散,他知晓,事情绝不会这样简单。他矛盾痛苦,但还能怎么办?“还能怎么办?”他心中无数次的想,似冰冷的绝望似数九天气的一瓢冷水,浇在了心间。陡然化开,透了心。 无奈的绝望,在等待中慢慢散开。他知道自己无法承受那样的条件,可他也一定必须要承受下去。哪怕是放弃所有。 “离开灵若,带着你的孩子离开,我月氏十数年的耻辱,决不能再继续下去”,月桓章望着天上的明月,此时此地,也只有明月配得上他抬头看上一眼。 如此的风轻云淡,似炬火青烟伴着热流消散,又如领袖轻衫,含风带露,只在一抚之间。 “好”,胡进一抬起头来,满脸的泪水纵横。瞧不出心中所思,却也看的明显:“从今日起,月氏灵若与我胡进一便无半分干系,她生她死,她荣她辱,我羞我耻,我死我生,均不想干”。 他说的极是干脆,断的如此利落。让那高高在上的人,生不出半分洗净耻辱的荣耀。 月桓章狠狠瞪着他,月白袍服猛的一挥,冷声道:“我为灵若不值,她那样一个兰心蕙质的女子,偏偏看上了你这样薄情寡义的男人,受了这样多的的苦,浑如一个村妇一般”。 胡进一默然无语,这许多年他尽其所有,总想着能让自己受到月氏家族的认可,让妻子能够堂堂正正的返回家门。他尽力了,使了力,可是他做不到,壁垒森严,规章难断,努力这么多年,他从一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到如今掌握数条渔船的头人,他受到这岛上的人尊重羡慕,可离着那高门大户依旧隔着数座高山,他累了。真的累了。只想好好过日子,期盼自己做不到的,儿子可以帮他做到,可这样一个小小的期望都无法达成。 月桓章怒的极了,似在多看他一眼都会觉得碍眼。便转头看向那位祭师。 东奴静静站在原地,目光只盯着那恶兽消失的地方。一切恍然如梦,可他却看得这样入神。仿佛有无形丝线缠绕,拽着他,看过去,看过去。幽深黑暗中,是无形恐惧。 “老人家先前说的明珠可以救那孩子?”,月桓章口气谦和起来,抬步走了过去。 东奴似猛然惊醒,转过头来,看着那秀士走来,慌得躬身行礼,道:“大人”。 月桓章抬手,笑着还礼:“老人家何必如此拘礼,在这下处,也无旁人你称我桓章便好”。 “小人怎敢”,东奴躬身道:“大人所问确实”,他微微抬头看了一眼胡进一抱着的孩子,眼神深邃而神秘,似带着些许不可查的狂热:“只要有明珠,我便可以救他”。 见他对明珠如此痴迷,月桓章心中生出质疑,他在上邑处理文案,这种事情见的多了,每每有贪财者行不法之事,诈人钱财,皆是言语满满,到头得了钱财,不是遁走消散,便是谎话连篇。 “呵呵”东奴活得久了,这些人神色间细微的变化皆逃不过他的眼睛“大人可是不信我?”。东奴原本恭敬的神色变得冷然:“大人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情,老头子就先走了”。 “慢” 胡进一与月桓章竟是同时开口,这偶然的巧合让着气氛显得有些怪诞。三个人,同时沉默不语,似战场决斗的剑客,等待着对手挥动宝剑的瞬间,后发制人。 过了许久,胡进一先开了口。 “大人请说”。 “大人请说”,这样的话此时说出竟是有一番畅快的释然。 月桓章少有的转头看了他一眼,似是还未从兄长与大人之间的称呼中转变过来。诗礼教化,最重仪轨,他心中门户之见深重,但门户与长幼尊卑产生的碰撞矛盾让他一时难以适应。虽然他轻视这个人,可他毕竟跟着妹妹一起生活了十数年。 “他怎可如此绝情”。 生出这样荒诞的念头。不愿再想,因为不值得。 反倒是东奴的冷淡让他产生尊崇之意,月桓章追了过去,躬身赔罪,道:“老人家这是为何,在下只是心有所思,故有些怠慢,并非不信老先生”。 东奴眼睛微微开阖,嘴角似又有了笑意,只是不开口,神色温和许多。 月桓章见此,不再多想,直接开口道:“此次在下来此公干,却是带了明珠来,只要老先生你能救了那孩子,这明珠便是你的”,说着他从衣带间取出一枚枣子般大小的圆润明珠,递了过去。 东奴眼中神采大异,小心翼翼的接过那发着淡淡白光的圆润明珠,一脸沉醉。 “明珠,明珠,明珠”他口中喃喃,只把那珠子捧在手中,敬若神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海阔潮平没三山 光照四海淡淡金光挥洒,潮击三山渺渺余波涌动。 胡进一站在这东流山上,望着无尽海波,言语淡淡:“灵若,你我夫妻缘尽,此去便是永别”。 月氏的眼泪落下来,掉在了地上,山高海阔,她的眼中只有眼前的这个男人,深情留不住,多言徒伤悲。他话说的平淡,却是重的极了。 情深义重使人忧,眼前的人并非绝情,唯是太重情,轻诺必寡信,多易必多难。他与兄长的约定此生唯有一个,却是无法承受之艰难。淡的极了,方知重的狠了。 “好,我只愿你好好过日子,不要再等我”,月氏抬起衣袖,抹去眼角的泪,转身往山下走去。 “等等”,胡进一叫住她。 月氏转身,唯看见他的背影。说不出的苍凉,她强忍着:“进一,你”。 “我知你此生必不会再嫁,与其孤独一生,不如带上言儿,带上言儿去上邑,他跟着你”话梗在喉中,未曾说出来,这样的畅往曾经无数次交谈议论过,唯有此时,难以开口。 她知晓,什么都明白,所以回答的干脆:“好”。 胡进一生出一种痛恨,恨着无情的世道。他努力了,付出了,得到的却是深深的悲哀。可他无法反抗,只能任由命运摆弄,世事捉弄。 再不开口,只因为心中还存着那一丝淡淡的尊严。 月氏等着他,静静地望着他的背影。 天气格外的晴朗,草木繁茂,绿意盎然。温和的海风夹杂着淡淡的温热,透进衣衫,如爱人的抚慰。她突的生出一种情感,迫切无法遏制的情感,那是少女情怀,春心萌动。 荒诞的念头在脑中滋生,她这样知书识礼,书墨教化的女人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进一,我们为什么不能再要一个孩子?”。 专注于唯一,笃定于期望。他们竟是从未想过这样一个问题,为什么不能有两个孩子? 胡进一猛然转过了头,眼中再次有了神采。哀伤至绝望的心突的生出一股暖流,是希望,打破世俗再次相逢的唯一希望。巨大的绝望映衬,希望显得弥足珍贵。 江心岛孤独,孤悬海外,沧海遗珠般落在这渺渺沧海之中。 江心岛不孤独,小岛寡民,鸡犬相闻,彼此相识安乐,平淡满足。没有几个人的心越过这江岛之外,踏上那上邑之中。或者连踏上乌,梁二地的想法都不曾有过。 未知的是新奇美好,他们羡慕那些出入繁华大邑的人,对于那些能在其中谋职的人更是心怀倾慕,此时这样一个人,他来自上邑,并身居高位。江心岛民有些无所适从,他们见过乌梁来的差人,可上邑的上官却是头一次遇见。 张阿三曾跟人吹牛说:“便是我大国皇帝老子,我也是不怕的,皇帝老子再大,也管不了我张阿三”。 岛民自是有比他厉害的,夸口:“上国我都不放在眼里,大国皇帝又算得了什么?”。亏得九州分裂百十年,不然便是有个吹牛,九州皇帝他们也不放在眼里,也是平常得很。 皇帝他们自是见不着的,便是遇见也只当是长得细腻些的路人。无知无畏。所以皇帝他们确实不怕的,因只是不可实现的虚话罢了。 月桓章看着跪伏在地的岛民,脸上笑容亲和,抬手,道:“诸位乡民请起,桓章此来并非公事,不需如此多礼”。 乡民唯唯诺诺,起身却不敢抬头望他。只那小孩子好奇的很,却被长辈死死的按住头,不敢出声。还有些双手齐出,捂嘴按头,只怕出个闪失,惹下灾祸。 月桓章身姿挺拔,目光炯炯,注视着这些卑微的渔人。身居上位,敬畏之心,谦怀之态看得多了。每每见到上官也便是这番模样,只是这样发自内心的畏惧,却是少见的。他享受这样的敬畏,又从心底生出一股轻鄙。 “妹妹便是与这样一群人一起生活了十多年吗?”,耻辱越加浓重,愤恼由心底而生:“渔长可在?”。言语变得冷淡,月桓章站在高处,俯视着下处的人们。 没有人回答,岛民淳朴,又心存畏惧,往常收渔税的差官来此那个不是声威赫赫,盛气凌人,如今见到一个好说话的,反倒愈加畏惧。 月桓章见无人应答,方觉刚刚语气失常,他轻抚衣袖,仰头笑了两声“呵呵,桓章初来此地,人情风俗,多有疏漏,还望乡亲们不要放在心上”。 诸人何曾见过如此温和的上官,听他如此说,心中愈加惶恐。突然便有人跪拉下去,答道:“上官哪里的话,你贵体入岛,便是我们全岛的荣光,怎敢怪罪”。众人一起跪下去,附声应是。 月桓章笑容更切,从高处缓缓而下,弯腰伸手,亲扶前面的一位老者起身,随后双手虚抬,望着众人大声道:“我月桓章并非为公事而来,但诸位乡民若有民事所依,尽管说来,待到了上邑,我定向邑长大人禀报,不负诸位所托”。 原本安静的场落因为这句话沸腾了,这些渔人时时被人贼盗欺辱,何曾有过差官过问,不想今日竟是遇见了大善官,肯为他们做主。发自内心的殷切敬仰自心底生出,原本拘谨敬畏的渔人,此时热情洋溢,满脸笑容。 “大人要找渔长吗?”,当前的一位小伙子胆子大些,笑着上前一步,道:“我们江心岛狭小,乌梁二地长官,除了年末收渔税之时,其他时间并不曾过问过,所以也不曾安排什么渔长”。 月桓章听着那小伙子一一述毕,方点头,道:“原来如此”。 那年轻人见上官竟如此亲和的与他对话,心中不胜感激,重重点头。 “大人若是有要紧事要办,尽可与我们头人说,在这岛上,他便是与我们的渔长差不多”。 月桓章微微转头,望着身边说话的老者,问道:“老人家说的头人是?”。 “便是上官的妹夫,胡进一,胡把头啊”,那刚才答话的青年抢着答道:“胡把头在这江心岛便是头一号的人物,我们全岛只有他一人同时拥有三条大船五条小船,也只有他海上最有能耐,这次春捕我们全岛大部分出海的人都是他救得一条性命,若不是”小伙子说到此处,突觉身后有人拉扯,待他转头往后看时,却见有人不停对他使眼色,等他顺着所指的方向,抬头看去时,见到的却是那位上官阴寒的脸色 。小伙子吓得不轻,立时不敢再出声。 三日时光转瞬即逝,诸般变故,也渐渐平复。月桓章这几日未曾再出过门,只是待在妹妹家中一间小屋独坐。或读书轻颂,或浅斟小酌。仿佛这只是一间粗陋的旅店。胡进一与月氏依旧恩爱,相敬如宾。唯有胡不言,似乎病症愈加重了,整日间狂躁易乱,疯言疯语。完全不是往常那样和顺的痴傻模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节 覆没 太阳出的很好,和这海风,吹得人熏熏欲睡。 胡进一蹲坐在院子里,手中拿着枯木枝在地面胡乱的划弄。冠发垂落遮了视线,长袖落地粘的满袖尘土,他仿若不觉 ,只是不停地在地面画出印记。 没人规劝,也不再有人训斥。恍若他只是这院子里突然闯入的一个陌生的过客。 “要走了,大家都要走了”,胡进一突然站起身子,冲进屋子里,大声喊道:“母亲,咱们快走吧”。 月氏不曾在家,前几日海归带回不少的渔货,她随着丈夫到海边把带回的水产腌制处理,然后晾晒,很没有空闲。 胡不言又往隔壁走去,他口中喃喃,不停念叨:“要走了,快些走吧”。 月桓章虽非世家大族,却是书香门第,平日酷爱看书,终日里手不释卷,便是公务繁忙也要抽出时间究研贤人文章,接受圣人教化。故此间很是不喜打扰。此时听有人絮絮叨叨,很是烦扰。这几日诸事不顺,他又心思难消,便也无心再读下去。 小心收起手中的书卷,他站起身子,往屋外走去。正遇见自己这从未关怀过得外甥,奇奇怪怪,疯言疯语。他本是不愿搭理他的,在这江岛之上。除了妹妹,其他人都不值得他看上一眼,问候半声。可好奇之心终究是生了出来。 “你如何这幅模样?”月桓章冷言冷语,瞪着胡不言,喝道:“你母亲难道没有教你半分规矩吗?”。 无名愤怒突的生了出来,想着原本在家最守仪轨的妹妹竟是教出这样没规矩的混账,他对胡进一的愤恨就加深了一分,对着外甥的轻鄙之意就越加浓重。 “规矩?”,胡不言站住身子,转头看了过来,正对上月桓章冷厉双目。 “难道你的母亲未成教过你规矩”,月桓章听他开口,先是微怔,随即怒斥:“粗鄙之人,哪里懂什么规矩,我月氏的脸面都叫你们这些人丢光了”。 “舅舅”,胡进一喊了一声,伸手撩开了垂在面前的头发,呆呆地望着眼前的月桓章,道:“我可曾做错了什么吗?”。 “别叫我舅舅”,见他这幅无状模样,月桓章呵斥:“离的远些,不要让我看到你”。 胡不言目光凝滞,立在原地,过了许久才转身往院外走去。 月桓章见他离去,怒意未有半分平复。在家时他行止之间皆有威仪,小辈哪个敢如此忤逆放荡,便是偶有轻浮举止,少不得要受家法鞭笞。可在此处他却非家主,对有这样一个小辈更是由衷抗拒,便不想与他多计较。猛的挥了挥衣袖,他转身往屋内走去瞬间,目光虚浮,院中不远处的地面之上似有纹路怪异,本是满腹怒气,也无心拾卷,便迈步去看个稀奇。 东流山耸立,松柏挺拔,草木繁盛,一片好生机。 山南渔场林立,鱼获丰足,人们忙忙碌碌,喜气洋洋。风波故去,往日的惊惧随着恶兽的消失而淡忘。 山北白幡招展,木排轻移。有悲恸急哭不绝,呜咽轻哽不语。恶兽带来的伤痛永远不会散去。 悲伤。 欢喜。 留下来的只有记忆。 东流山下,龙王庙的香火鼎盛许多。渔人生在海上,长在海边,死在海里,这就是他们的宿命。悲喜欢乐终将消散在茫茫沧海。 孤独的站在东流山顶。 平日他攀山跨岭,只为心的归处,此时茫茫然无所依。看着远处忙碌的人们。痛苦,欢笑皆是莫名。 “终将化为乌有”,胡不言喃喃自语,落下泪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