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炼器学徒》 正文 第一节刚死 都说一夜夫妻百日恩,齐墨鹤知道朱磊无情,但是没想过他这样无情。他们可是有着不止一夜的“恩情”,然而现在,看着他的尸体就在眼前,朱磊连眉头都没动一下。 其实早该想到的,毕竟朱磊那么恨他们齐家。这笔账算起来倒的确是他们齐家的错,当年害得他家破人亡,流落街头,然而事到如今,他齐家该还的也都还回去了,他那最要面子的父亲,堂堂啸风城城主齐轩铭身败名裂,暴毙而亡;他那果敢英明的兄长,堂堂烈风军统帅齐墨浓客死他乡,埋骨魔域战场;他母亲心力交瘁,最后病逝榻上,小妹要不是早已远嫁,恐怕也逃不过悲凉结局,而他正是最后一个。 ——好吧,最后一个了,这场债也该算是还清了吧。 齐墨鹤一缕幽魂飘飘荡荡,心头却升起一股释然。还清了就好,从今往后两不相欠,再无瓜葛。 底下的院子里,朱磊面无表情地吩咐了几句什么,几名家仆便将齐墨鹤的尸身用被褥随便一卷,从偏门抬了出去,看样子大概是要扔到乱葬岗之类的地方去。 齐墨鹤见此情景,竟而觉得有点庆幸,至少朱磊还没有恨他到要挫骨扬灰的地步,他固然不吝惜一具死去的肉身,但也不代表可以平静接受朱磊对他至深的恨意,毕竟,他是爱过的。如今这样的结局再好不过,齐朱两家恩怨两清,他于这红尘俗世也再无任何牵绊,无眷恋亦无不甘,那么,他要走了。 清风渺渺,齐墨鹤的幽魂渐渐飘起,如同野草浮萍,即将乘风而去,然而,就在齐墨鹤的魂魄即将要飘离这座小小院落的时候,却突兀地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为什么不能再前进了?齐墨鹤试着动了一下,然而,就像是有一根无形的线牢牢系住了他一般,他的魂魄在距离院门只有半寸不到的位置停了下来,再也动不了分毫。莫非是朱磊对他动了什么手脚?可是他人都已经死了 齐墨鹤就算是缕幽魂,此时也不由觉得心凉如水。是了,他们这种修仙世家的人,就算是肉身死了,如果魂魄不灭,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卷土重来,那么朱磊是要赶尽杀绝吗?此念一起,齐墨鹤整缕魂都不由得震荡了一下,时至今日,明知朱磊对他并无半分爱意,过往那些甜蜜缱绻也只不过是拿来哄他入局的诱饵陷阱,齐墨鹤却还是忍不住被这样的事实所伤。 风声变得有些急了,齐墨鹤焦虑地在小院上空乱转,他多么想要告诉朱磊,时至今日,他已经再无任何报复念头,说他懦弱也好,愚蠢也罢,如今他是真心诚意想要把一切断个干净,即便转世,他也不愿再做什么修仙世家的子弟,他情愿做个普普通通的凡夫俗子,终日面朝黄土背朝天,辛苦耕耘一辈子,永远不要再见朱磊! “朱磊,你看看我,你听我说,我”然而朱磊却好似什么也看不到,他径自朝着屋内走去,而齐墨鹤的魂魄就像是受到了什么牵引一般,竟然随着他的步伐也微微移动了几寸,这似乎更证实了齐墨鹤的猜想。 不能这样下去!齐墨鹤一咬牙,索性不再管那股牵制,拼命往外撞去,然而那无形的绳索却因他的动作愈加收紧,以至于后来他一动,一股逼人的疼痛便从齐墨鹤魂魄的最深处侵蚀上来。到最后,齐墨鹤几乎是存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决心在挣扎,几如魔怔一般。也不知是不是老天感受到了他的这份决意,就在齐墨鹤几乎要魂飞魄散之际,突然一股狂风袭来,就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攫住了齐墨鹤的魂魄,狠狠一拉 “啊!!!”伴随着撕心裂肺的疼痛,齐墨鹤只觉得自己整缕魂魄像是被劈为两半,与此同时,那股牵制他的力量消失,他被那股强风卷起,飘飘荡荡地往远处飘去,很快,因为疼痛,他失去了意识 浑浑噩噩,不知过了多少岁月。仿佛是一瞬,又仿佛是十年c百年千年万年齐墨鹤在混沌中听到有个声音在喊他,他不胜其扰,然而对方却不依不饶,最后,他只好妥协,从安稳的黑暗之中悠悠醒来。 光。刺眼的光芒逼得齐墨鹤不由得又闭上眼睛,身旁那声音变得更大声了,那是一个少年郎的清脆嗓音,着急地喊他:“齐墨鹤,醒醒,快醒醒,别睡了!” 齐墨鹤眯了数番眼,终于睁了开来。眼前是一片光晕迷蒙的景象,仿佛鸿蒙初开,远近皆是虚无,只在他的眼前人立着一只皮毛火红,眼睛又圆又大的小狐狸。 “你” 齐墨鹤正在惊讶,却听那只狐狸急急道:“你什么你呀,喊了好久才把你喊醒,你也太能睡了!” 齐墨鹤这才确信刚刚那吵得他不得安眠的声音真的是这只狐狸发出来的,这是一只妖? 小狐狸道:“好了好了别看了,咱们时间不多,长话短说。” 齐墨鹤傻傻地看着这只狐狸,他记得自己是死了,然后嘶!齐墨鹤捂住脑袋,不知怎么回事,只要一回想过去的事情,他的脑袋就疼得厉害,就像是被人用钉子在里头一下一下地戳。正疼痛间,忽而又觉得脑门上一凉,像是有一股清泉水渗入了脑壳,那股疼痛慢慢地就被压了下去。齐墨鹤一抬头,看到了搭在自己脑门上的一条狐狸腿。 “呃多谢你。”齐墨鹤说。 小狐狸没好气地道:“朱磊那家伙也太狠了,你人都死了,还要对你的魂魄动手脚。” 果然是朱磊啊齐墨鹤傻傻地听着,却已经没有预想中那样撕心裂肺的痛苦,只是有一种钝钝的麻木感像一把锉刀在他的胸口里头磨来磨去。 小狐狸放下腿说:“时间差不多了,你赶紧跟我走,我给你找的肉身这一会就要挂了,你得赶紧抓好时机附上去。”说着,四肢着地,抖一抖火红的皮毛就要往外蹿。 齐墨鹤赶紧道:“等等!” 火红色的小狐狸不耐烦地回过头来:“又怎么了,你还有什么要问的?” “有啊。”齐墨鹤说,“你是谁?这是哪儿?我们要去哪里?你要我干什么”说到最后一个问题,却是琢磨出了答案,“你要我夺舍?” “不是夺舍,是接手,原主阳寿已尽。” “可是为什么要我接手?我不是已经死了吗,我应该投胎才是。” “你这样怎么可能投” “我怎样?” 小狐狸愣了一下,然后才嫌弃地咂了咂嘴说:“反正你跟我走就是了。我等了两百年,好容易才找到机会把那个凶大个引开,要是被他发现了,咱们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凶大个又是谁?”齐墨鹤一边在心里消化了两百年这个时间段,一边问,“你又是谁,为什么要帮我?” “我?你叫我小狐狸就行了,几百年前,你的前世曾经救过我一命,所以我欠你一份人情,这次是来还债的。” 齐墨鹤说:“所以你给我找了具阳寿已尽的身体让我重生?可是我为什么要重生?” “为什么?”这次,小狐狸被问住了。它蹲坐在地上,伸起一条后腿费解地挠了挠自己的耳朵。齐墨鹤注意到,小狐狸的肉垫也是火红色的,明艳至极。 “你们人不都是不想死的吗,再说朱磊把你害得那么惨,你就不想回去报仇?” 齐墨鹤摇摇头:“不想。” “什么!”小狐狸惊讶地喊出声来。 齐墨鹤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想了想还是道:“反正不想。”他不想重生,不想报复,更不想再见到朱磊,虽然齐墨鹤已经死了两百年,但是对他来说一切只不过是昨天的事,他很清楚,自己现在仍然还是那个齐墨鹤,那个遇到朱磊就会一败涂地的齐墨鹤。 小狐狸恨铁不成钢地跳起来给了齐墨鹤一爪子:“可是那混蛋把你害得那么惨!” 齐墨鹤被那小肉爪拍得脑袋一低,不由得有些好笑,说:“你怎么比我还生气?” 火红的小狐狸简直要气成紫红的小狐狸了,它龇牙咧嘴地怒道:“你是不是傻啊,人家把你害成那样,连魂魄都不放过,你还不想报仇!你圣母啊!” 圣母?齐墨鹤想了想道:“大概是吧,不然我前世也不会救你?”妖和修仙者向来是不对付的,齐墨鹤觉得自己的前世能救这只狐狸,想来也一定是圣母心作祟了。 火红的小狐狸简直气死了,“啊啊啊”地兀自叫着在原地追着自己的尾巴转了好几圈才停下,它说:“我不管,反正我身体都给你找好了,今天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它这话音方落,不远处忽而就炸开了一道惊雷。 齐墨鹤和小狐狸给同时吓了一跳,齐墨鹤是不知怎么回事,小狐狸却陡然一震,身形骤然暴涨,齐墨鹤眼睁睁地看着它从一只柔软可爱的小狐狸变作了一只身形巨大,脚踩流火,浑身艳红长毛的巨大妖兽。 “凶大个回来了,你快走!” “谁?” 齐墨鹤待要犹豫,却猛听得一个炸雷也似的声音传来:“何方妖孽,胆敢盗我锁魂袋!”下一瞬,便是数团火光劈头盖脸地砸了过来。 齐墨鹤忙要躲闪,却觉后腰被什么东西重重一撞,只见一团流火倏而化作一只狼一般大小的狐狸,将他拱了驮起,飞也似地往外蹿去。 “小狐狸,放我下来,小狐狸!”齐墨鹤喊,却听身后惊雷炸响,术法交锋之声“咻咻”不断,显然是小狐狸已经跟人交上了手。 “哪里跑!”天音震响,一束束光剑如同落雨拨开云层,照着齐墨鹤罩来。流火狐狸左冲右突,闪过了数道光剑却仍然被劈中一剑,削去一足,趔趄着往前扑倒。 “小狐狸!小狐狸!”齐墨鹤着急地爬起身,想要回去帮忙,然而又是一阵狂风卷来。齐墨鹤怒吼,“放开我!”可是那股狂风却将他不容置疑地卷了,往外狠狠一掷,齐墨鹤只觉眼前一黑,脑袋“嗡”的一声,跟着整个人犹如从高空坠落,待到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早已没了小狐狸的身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节重生 有一段时间,齐墨鹤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直到他看到了,血。 他扑倒在一片泥水之中,泥水里混着人的鲜血,鲜红的液体和泥浆水掺和在一起,显出浓墨重彩来,血腥气和土腥气搅合成难以形容的刺鼻气味,一个劲往他鼻孔里钻。所以他重生了? 齐墨鹤看向自己的手,那是一双他所不熟悉的手,小而稚嫩,年纪应该也就十多岁,手背有伤,掌心里满是老茧。蓦然,一声嘶吼扯裂天空,齐墨鹤几乎以为自己又回到了那虚无之境中,直到抬起头来,正对上了不远处一双鲜红色的眼睛。 妖狼兽? 出现在齐墨鹤眼前的妖狼兽只有一匹,但却十分高大。腐肉翻出的头颅上,一对嗜血的眼睛闪烁着凶狠的光彩,显然已把他当成了食物。齐墨鹤慢慢支起身来,一面警惕地用眼角余光打量四周。 这是一片密林,此时周围再无他人,在他脚边不远处翻倒着一个粗糙的竹编箩筐和几样采集器具,有镰刀c铲子,还有些瓶瓶罐罐,看来这副身体原先的主人是在采药过程中遇到了这匹妖狼兽才死于非命。 齐墨鹤尚在思考,妖狼兽却自然不会善良到给猎物好好适应的时间,趁着齐墨鹤分神打量四周的工夫,猛然一纵便扑了过来。齐墨鹤耳听风声,心知不妙,他往前纵身一跃,就地打了个滚,顺手抄起镰刀,起身后熟练地于身前一划。 但听“刺啦”c“砰”两声,齐墨鹤只觉自己像是被一柄大锤迎面砸中,整个手臂被瞬间震得发麻,不仅手中镰刀当场脱手,人也跟着飞了出去,直到撞到一颗大树后才掉到地上,嘴里“哇”地吐出一口血来。是他忘了,他早已不是昔年啸风城的小少爷齐墨鹤,而小狐狸给他找的这副新身体,别说是修为灵力,现在看来甚至连一点武技基础也没有。这可怎么办! 妖狼兽却显然被激怒了,齐墨鹤刚才那一下虽未给它造成重创,但也彻底激怒了它。见一击不成,这匹凶猛的妖兽立刻掉转头,咆哮着再度扑了上来!齐墨鹤手头再无武器,哪里还敢正面迎敌,赶紧狼狈爬起,不要命地往外飞奔。 密林之中碎石遍地,浓密的枝叶遮蔽了头顶的天空,齐墨鹤慌不择路,跑得连滚带爬。他是死过一次了,但不代表他还想再死一次,死毕竟是痛苦的,更何况是这样的死法。 身后的妖狼兽追得越来越紧,齐墨鹤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速度慢下来了。这本来就只是一具凡人少年的躯体,在他附身之前恐怕还受过重伤,此时经他一番激烈运动,显然快要支撑不住。齐墨鹤感到自己的神智正在模糊,脑袋越来越重,眼前也越来越黑,双脚踩在地上却有种反常的轻飘飘感。 糟糕!齐墨鹤一时失足,整个人往前扑倒,重重摔倒在地。这一下并未让他怎么感到痛楚,然而齐墨鹤的冷汗却在下一瞬间“唰”的下来了,因为他感到有一只尖利的爪子在下一刻搭上了自己的肩膀。扑鼻的腥臭味从后方传来,齐墨鹤甚至能感到妖狼兽的口涎滴在自己后脖子上的凉意。 逃不掉了。齐墨鹤心想,小狐狸千方百计把他救出来,让他重生,结果他才活了没一刻,这就又要死了说真的,他好不甘心! 在前世死亡的时候没有的不甘与愤怒却在这一刻莫名其妙高涨起来,齐墨鹤只觉得自己的身体里像是有一把火在烧,如果c如果他的爱剑“鹤舞”此时在手,如果c如果他的灵力没有失去,如果c如果此时他还是当年的齐墨鹤,那么这种低阶的妖兽就算是来上十头百头他都能应付。真的好不甘心,如果两百年前他能够再理智一点c再聪明一点,如果他能够坚持跟随兄长一同出征,如果他没有听信朱磊的甜言蜜语,盗出密信如果c如果c如果如果 无数的如果没有在上一世临死前压垮齐墨鹤,却在此时忽而如同山崩,从九重云霄倾泻而下!齐墨鹤以为自己早已麻木,此时却发现自己竟然那么c那么痛,他痛得不能自已,痛到嘴中直接被逼出一声凄厉长啸,那啸声稚嫩却苍凉,充满了不甘,一路冲破繁枝密叶,惊起一片鸟雀,直上天宇。 这啸声来得太过突然,就连那正要咬断齐墨鹤咽喉的妖狼兽都不由得吓了一跳,本来已贴近齐墨鹤咽喉的长吻竟然下意识地往后一缩。说时迟,那时快,但听“呛啷”一声,像是什么人拔剑出鞘的声响,跟着是箭矢离弦飞奔的急急之声,再然后是锋利的刀刃破开皮肉的“噗”的一声,再再然后是“咔擦”一声,仿佛石块被击碎,齐墨鹤尚未完全反应过来,他身后的妖狼兽竟然已伴随着那石屑纷纷掉落的声音,惨嚎一声,轰然倒地。 齐墨鹤愣在原地,过了许久才僵硬地伸手去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然后是脖子c肩膀c手臂他没死?齐墨鹤飞快地爬起身来,只见他的身后倒着一团正在迅速变小的焦黑尸骸,刚刚还耀武扬威的妖狼兽此时已经死了,并且看起来像是因为被击碎了妖魄石,所以正在快速瓦解。最后一团黑烟散去,在地上剩下的仅有一柄闪闪发亮的兵刃。 “鹤舞?”齐墨鹤惊叫出声,然而再定睛看去时却发现那令他误以为是昔日爱剑的,不过只是一柄镰刀罢了。 莫非刚才就是这把镰刀杀死了妖狼兽?这不是他刚才弄丢的那把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难道有人救了他?齐墨鹤抬头四顾,风过处,落叶轻响,看不到一个人的踪影。齐墨鹤百思不得其解,他上前弯腰将那柄镰刀捡起,仔细端详,却怎么也看不出个名堂来。 “咦,这是?”齐墨鹤伸手摸向镰刀刀刃,那上头有一段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黄色粉末,他用指尖沾了凑到鼻前轻轻嗅闻,立时一股难言的臭味扑入鼻端。齐墨鹤下意识地就要打喷嚏,但是赶在最后一瞬,艰难地把那个喷嚏憋了回去,避免了那些粉末的四处飞溅。 低头寻找了一圈,齐墨鹤终于在一株大树底下发现了自己的目标——那是一团小小的黄褐色粉状结晶物,此时已经没入土中一小半。原本看来毫无玄机的土壤就像是突然活过来了一般,正如同一张嘴般试图慢慢地将那团东西吞下去,直到齐墨鹤一镰刀钉进了地里。 土壤微微颤动,如同活物一般蠕动着用“呕”的“吐”出了那一小团东西,齐墨鹤迅速捡起,并用衣服将之团团包裹起来。拿到了!没想到这只妖狼兽体内竟然结有那么大一团“爮黄”。 “爮黄”是一种天然结晶,一般只因缘巧合产生于妖兽体内,算稀罕,但不算太稀罕,药用价值不错,大块的则比较罕见。通常市面上卖的爮黄都只有成人小指甲盖的三分之一大小,这头妖狼兽体内的这块绝对算是珍品了,就算是见惯了大世面的啸风城药铺也会花个好价钱收下。齐墨鹤现在并不知道自己重生在怎样的环境,又是怎样的身份,但看这少年穿戴和手上老茧,想必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子弟,他觉得自己应该需要钱财傍身。 思及此,齐墨鹤不由长长叹了一声。经过了刚刚那一番死里逃生还有那迟来了两百年的一声长啸,齐墨鹤才算是将自己胸中块垒释放出了一些,开始真正思考如何好好地活下去了。他说着不肯重生,其实浑浑噩噩并不舒服,只是清醒过来需要面对的东西太多才会想要逃避,然而终究已经是两百年过去了。 罢罢罢,齐墨鹤想,既然小狐狸一番苦心,那么他也不必再执念于投胎或是重生,小狐狸给了他新的身份c新的人生,那就先试着好好活下去吧! 齐墨鹤一瘸一拐地走回原地,捡起地上的箩筐,那里头恰巧还有几个空的药罐,他便将爮黄小心翼翼放进了其中一口。爮黄这种东西在未经处理前,自带的臭味就能够吸引来不少妖兽精怪,就像刚才那片活跃的土壤一般,那其实不是普通的泥土,而是一只低级沼怪,所以为防再次发生这样的情况,必须将之隔离保存起来。幸运的是,齐墨鹤发现那几个药罐都是经过特殊制造而成,看起来像是什么宗门世家的匠人所打造。 齐墨鹤将这副身体原主的东西统统放回箩筐,这才想起来要处理自己的伤口。这不怪他,实在是一开始没余力顾及,后来又被死里逃生的庆幸感占据了心神没顾得上想起,然而奇的是,无论如何检查,这具身体上头竟然都没有发现致命伤口。那个原主到底是怎么死的? 齐墨鹤越想越不明白,只觉得这原主身上的谜题一个接一个,死得神秘c身份神秘c就连自带的镰刀似乎也挺神秘,小狐狸到底给他找了个什么样的重生对象?齐墨鹤正在疑惑,忽然听得一串凌乱的脚步声传来,而先于那之前是一片披荆斩棘的“噼啪”之声。 “有人御剑”和“宗门子弟”这两个词语同时出现在了齐墨鹤的脑海之中,他方才将镰刀握在手中,紧跟着就看到有道人影飞快地掠过林梢,冲着他而来。那人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从空中一跃而下,手里拿着一柄古怪的武器吼道:“妖狼兽呢?妖狼兽在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节上山 来人年纪不大,齐墨鹤猜测他至多不过二十岁,是个浓眉大眼,生得十分精神的青年。齐墨鹤见他穿一身褐色麻布衫,依稀像是什么门派的制服,只是料子和做工都并不精巧,既不见灵线编织,更不像有什么宝物作饰,简而言之,那只是一身衣服,朴素c普通,没有衣服之外任何功效的衣服。再看他停在地上的器物,哪里是什么宝剑,那竟然是一块雕凿了奇怪花纹的木板。 是炼器师啊!齐墨鹤的心里这才有了结论。 正如同武林人士必有名剑宝刀,修仙之人也多半会有几样世人津津乐道的法宝仙器,而打造这些法宝仙器的便是炼器师。所谓炼器师,千年前的大炼器师c开了一宗先河的宗铸在他撰写的《器说》一书开首便给了明确解释:“炼器者,择天地之材,修大道之形,通神鬼之魂,炼因果之成。先为工,后成匠,再为巨匠,其上再有精进,方可称‘铸’再称‘炼’,而能成‘师’者,万中无一。”由此可见,炼器师是多么不容易成就的一个职业。齐墨鹤之所以称呼这个青年为炼器师,乃是从世俗概念上的定义。早在两百年前齐墨鹤还活着的那个年代,炼器师这个词就已经被用烂掉了。因为真正的炼器师早已久不见于世,反倒是半吊子的铸器师和只会皮毛的匠人满大街跑,所以“炼器师”也就成了一个泛泛的统称。 “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回答啊!”对方见齐墨鹤不言不语,反而痴痴傻傻地盯着自己看,不由着急地走上前几步,“妖狼兽呢,哪里去了?” 齐墨鹤这才回过神来,对上对方的眼神,不由得心头一松。这青年虽然口气凶巴巴,动作也十分急躁,但是眼里的紧张和关怀却是真实的——他在担心这副身体原先的主人。正想着,后方伴着脚步声传来了一阵阵呼喊:“黑鸟c黑鸟,你还活着吗!”一个十来岁的少年急急忙忙地跑过来,齐墨鹤眼睁睁地看着他跑得跌跌冲冲,快到自己跟前时,叫块石头绊了一下,竟然“啪”的一声栽进了泥坑中。 齐墨鹤:“” 那青年倒像是已经十分习惯,上前拉起了少年说:“二茂你怎么总是那么冒冒失失的。” 被叫做二茂的少年从泥潭里拔起脸来,一面抹着脸上的泥水一面道:“养怀师兄,我c我着急啊,黑鸟他刚才受了那么重的伤,嘎?”少年从泥巴后头对上了齐墨鹤的脸,将他从头到脚看了一遍,又从脚到头回看了一遍,跟着,抹了抹眼睛,“你c你没事?” 齐墨鹤有些尴尬地点点头,赶紧转移话题道:“妖狼兽死了。” “死了?!”叫作养怀的青年惊叫起来,“谁杀的?”显然,在他的心里并不存在齐墨鹤对了,现在该是叫作黑鸟的少年杀了妖狼兽的可能性。这世上的事有时便是如此玄妙,齐墨鹤前世名字唤作墨鹤,没想到重生后换了个名字竟然叫作黑鸟。小狐狸该不是就是看上这名字才让他重生到这儿的吧,齐墨鹤想着,一面道:“我也不知道是谁杀的,我刚才险些就叫那只妖狼兽吃了,结果千钧一发之际有人出手杀了它,但是他的速度太快,我连个影子都没瞧见。” 养怀疑道:“难道是雷州师兄?不对啊,雷州师兄应该和水灵师姐他们外出办事去了。”又道,“妖狼兽真的死了?” 齐墨鹤想了想,打开那个装有爮黄的药罐给养怀看:“这是我从妖狼兽体内找到的。” “哗,爮黄!好大个!”养怀惊道,随后思索了一番道,“如此看来那妖狼兽是真的死了,可到底是谁杀的呢?” 二茂巴巴地跑过来说:“师兄师兄,你就别管是谁杀的了,反正黑鸟没事就好,而且我们有了爮黄就可以交差啦!” 养怀闻言却是面色一沉,道:“我还没问你们呢,你们两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又不是灵修又不会武技的,到底是谁让你们上这迷踪林里采集东西来了?” 养怀这话问的其实是齐墨鹤,无奈齐墨鹤此时什么也不知道,自然不知该怎么回答,好在二茂显然是个话痨,主动接口道:“是” 养怀却显然已经有了自己的结论道:“又是赵迢他们那伙人是不是?” 齐墨鹤看了眼二茂,二茂傻傻地点点头,于是他也就跟着点点头。养怀顿时眉头皱得死紧:“我就知道!”他说,“你们俩也真是的,凡事怎么不知道个轻重,二茂傻,难道你也跟着他一起傻?”养怀数落着齐墨鹤,“赵思远欺负你们,你们就不会跟我说吗,我这个师兄难道是摆着好看的?就算我不在,你们不会跟管教先生说吗,就由得他这么胡闹?”他越说越是来气,把手里那古怪的武器用力一挥道,“走走走,都回去,师兄给你们讨个公道去!” 齐墨鹤被他这一下晃了下眼,这才终于看清了那武器的真面目——原来是把锯东西用的千齿锯。 齐墨鹤是搞不清楚状况,二茂则是真的傻,结果两人就这样被养怀带领着气势汹汹地杀回去了。回去的路上,养怀并没有驭那块木板,齐墨鹤看出来了,那也是个“法器”,只是用了符文催动,起到最原始的代步功用而已,估计时间上并不持久,也飞不很远。即便这样,他和二茂也没有这样的好东西,所以养怀只能委屈点陪他俩一起徒步走回去。 在林中穿梭了大约有一柱香的时间,终于走到了外头,齐墨鹤的眼前顿时一亮。他前世生活在啸风城之中,那是一座终年刮着大风的城池,自然环境十分恶劣,他的父亲更认为真正的修仙者就必须在严苛的自然环境中求生存,所以打从他小时候开始,每年总有数个月是要在最为严酷的暴风环境中接受历练的,这也间接使得齐墨鹤第一眼见到朱磊就被他身上的温暖气质所吸引。人大约总是这样,越是缺什么便越是渴望什么,而如今,呈现在齐墨鹤眼前的恰是幅柔软多情的“青山碧水图”。 山不是高山,却钟灵毓秀;水不算灵水,却也温婉多情;遥遥望去,只见野花遍地,灵鸟成群,云环雾绕,颇有几分仙境景象。齐墨鹤心道,莫非这是到了十三上城中的秀春城?然而待他再仔细看去,便推翻了自己的猜测,原来不远处的天幕之上,遥遥可见数点繁星一般的亮色,然而那并非什么星宿,而是代表着十三宗门的十三上城。 此时世间有凡人c妖怪c魔魅与修仙者,魔居魔域,妖生妖谷,凡人居于大地,大地之上漂浮于空中的乃是十三宗门控制的十三上城。十三上城分别辖有一处下界,彼此缔结盟约,分地而治,十三城城名依次为:玄月c阳紫c碎星c禄云c啸风c金雷c流焰c弱水c秀春c巨木c天马c羽和静。这十三城从视觉上看是漂浮于空中,实则位于由各大宗门代代相传的仙器所开辟的一个独立之界,那天上星象只是一个投影。十三城中羽城已经失踪良久,静城则从不参与各大宗门事务,宛如隐形,此外像是巨木和秀春是分别依附于玄月城和阳紫城的附属城,本身也都是由这两大宗门中的人分出去创立的,由此也可见玄月和阳紫的势力之大。除此之外,世间尚有三山九洞,另有散修的一些无甚大名气的据点,像是问道林c汇仙谷之类,不一一赘述。 修仙宗门虽说不是真仙境,景致却也非下界可比,何况在齐墨鹤还活着的那个年代,各大宗门对于收徒授艺之事都是卡得十分紧的,也就是说,除非天生就出生于宗门世家,一般的下界凡人想要拜入各宗门门下,几乎难于登天,即便是下界地位尊贵的帝王将相,往往也需仰各大宗门鼻息,王室子弟能得一宗门弟子席位那都是十分值得骄傲的事。怎么如今在下界竟会有这样一处灵气充沛的地界,养了一群专习炼器的弟子,这里到底是归哪座城池管辖? 齐墨鹤思及此,不由得满腹疑惑,他只觉自己睡了两百年醒来,世间处处都与之前大不相同,可是面上又不好表现出来,只得旁敲侧击地从二茂与养怀的对话里打听消息。二茂虽是个话痨,但是毕竟年纪还小,好些事情说不清楚,又有些齐墨鹤问到了,他却莫名其妙就扯开了去的,弄得齐墨鹤简直要怀疑这孩子是故意的了。不久后,三人行到一座山峰脚下,那山脚下并无山门,只竖了一块石碑,写着“擅闯则生”四个字,“擅闯”和“则生”两字中间还有个挺大的缝隙,把这四个字硬是断成了两截。 齐墨鹤心里疑惑,从来只听说过“擅闯者死”的警告语,“擅闯则生”是几个意思?还没等他想完,养怀已经迈步走上了山道,二茂也跟着走了上去。齐墨鹤此时已经看出二茂可能是先天有什么不足,因此走路总是有些头重脚轻,跌跌冲冲。他见二茂又是一副要摔倒的模样,不由得紧走几步,跨过碑去,想要扶他。然而,就在齐墨鹤的脚跨过了界碑的一瞬,他耳中忽然听到了一声含混不明的“嗡”声,像是从脚下的地底深处传来,但是等到竖耳细听,却已经没了声息。 “走快点!”前头养怀已经走出去老远,不耐烦地喊了一声。二茂应了下,撒开脚丫子以一种奇怪的姿势追了上去。齐墨鹤道:“二茂,你别跑太快,当心摔着!”他想紧跟上去,然而第二步踏下去,耳中听得又是一声嗡鸣,这次的声音却要近和大了许多,如果刚才像是从地心传来,此时怕是已经距离地表不足一丈了。 齐墨鹤心头升起不祥感觉,难道是事实证明他的不详预感是正确的,下一瞬,只见一只巨大的手掌猛然从地底伸出,一把向他抓来。所幸齐墨鹤已经有了戒备,见机不妙立刻向旁边跃出,然而又一只手掌还未等他落地便从土里钻出,迅若闪电,再次抓向他的脚踝。齐墨鹤只得又在空中临时变换了姿势,硬是纵起身形,再换方向。 “吱嘎吱嘎——”伴随着奇怪的声音,越来越多的手掌从地底伸出,舞动着前赴后继地抓向齐墨鹤。那些手掌足有一只成年妖狼兽大小,苍白的手指带着泥透着股冲鼻的土腥气,活像是从十八层地狱中探出。齐墨鹤的这副身体哪里吃得消这样的追击,先头还能闪避,到后来空地上已是密密麻麻一片伸缩招展的手掌,他被抓了数下,脚踝就像是浸透了冰水一般,疼得快死过去,也再无处可避。 为什么刚才养怀和二茂走了都没事,只有他会触发这些手掌抓捕,难道他走错路了?齐墨鹤心中一凛,是了,是走错路了,他记得刚才无论是养怀还是二茂走的路线似乎都不是笔直的,而是古怪曲折。齐墨鹤心道糟糕,这一带怕是密布机关法宝,然而此时他早已不记得那两人是如何走过这段路。齐墨鹤被逼得左支右绌,忽然见到前方有一块小小的立足之地,顿时精神一振,往前扑去,方才立稳脚跟,忽然眼前一花,那些密密麻麻的手掌仿佛在瞬间虚化了一下。齐墨鹤迅速眯了眯眼睛,只是在他闭眼的一瞬间,耳朵里忽然听到一片密集的箭矢破空之声,浑身每一根汗毛仿佛都在这一刻竖了起来,齐墨鹤此时已知道自己是中了圈套,那些看似可怕的巨手其实并不是真正杀招,它们的目的只在于驱赶猎物站到真正的圈套之中。 太大意了齐墨鹤想,重生不过短短一个时辰却接连遭逢两次生死危机,虽可说是天意如此,只是如果此时“鹤舞”仍在他手,他或许还可拼力一搏,实在是可叹可恨!或许是因为大势已去下的无可奈何带来了放松,眼前浮现出昔年手持鹤舞上阵杀敌过往的齐墨鹤不知不觉间入了物我两忘的状态,正因此并未发现自己腰间别着的镰刀竟然微微震荡起来。 忽而,齐墨鹤的眼前光华一闪,被他插在腰上的那柄属于原主的镰刀竟然自己激射而出,漂浮在齐墨鹤面前如同风车一般飞快地旋转起来。伴随着一迭声的“叮叮当当”,无数道光华在瞬间迸发而出,就好像群星扑向大江,带起一阵狂风。无形的箭矢被有形的镰刀挡住,两者碰撞c交锋c势均力敌地胶着,而后那看似毫不起眼的老旧镰刀竟然逐渐占了上风。明明是被保护着,齐墨鹤还是被那扑面而来的凌厉兵戈之气震得不由倒退了半步,过了不知多久,声音终于平息,齐墨鹤再抬眼看时,那柄镰刀已停了下来,他下意识地伸手一接,镰刀便安静地落回了他手上,敛了光华,丝毫不见刚才的锋芒毕露。 齐墨鹤惊讶地看着这柄不知名的镰刀,这次终于可以确认,刚才在迷踪林中救他的根本就只有这把刀而已。 ※ 与此同时,本属于啸风城城主宅邸的后院虚境之中,在火光映照之下,朱磊猛然睁开了眼睛,眼中写满了惊讶与不敢置信。怎么会难道刚才那是?他飞快地立起身来,似乎急于要去证明些什么,然而就是这一站,登时引起了一片混乱。 原本有序燃烧着的鼎炉火光猛然间失去了控制,伴随着野兽一般的嘶吼,一只火鹤一蹿而起,险些就要顶起重逾千斤的鼎盖。暗色地面上书就的朱红符文在此时骤然放射出剧烈亮光,自虚空中“嗖嗖嗖嗖”射出了七根锁链,一根接一根狠狠套向火鹤的脖子。 火鹤尖哮着不停挣扎,火星四溅,一点火星落到地上便燃起一簇火苗,很快整间屋子就已被能焚毁金铁山岩的真火所团团包围。朱磊完全被困于其中,却并不紧张,那张英俊得几乎可称明艳的脸上反而挂上了一抹笑意。 “怎么,你也感觉到了吗?”他轻声说着,徒手在空中写下符文。被真火蒸腾起的气浪伴随着他的动作奇异地顺从而动,很快形成了一个小小的补阵。完成最后一笔,他伸手轻轻一推,那气浪化成的补阵便打着旋罩向了火鹤。火鹤被补阵轻柔却不容反抗地盖住了双眼,竟是慢慢往下退去,如同被安抚了一般。 朱磊见形势已被控制,便急匆匆地想要离去,然而就在他转身的下一瞬,伴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炸裂声,鼎炉四分五裂,火鹤忽而再度突起,一下子挣断了七根锁链中的五根,露出尖锐爪喙,猛然向他冲来。 朱磊吃惊地转过身去,双手行云流水,一手再度空中写符,另一手则做了个抽的动作,但这一抽却抽了个空。待到他想起此时自己的随身佩剑吞霄早已在面前鼎炉中被熔铸为铁水,火鹤已经又挣断一根锁链,逼至他的眼前。完全失去控制的火鹤整个身体膨胀和变形,已丝毫看不出原先的样子,显得十分狰狞可怖,而这与朱磊在炼器之前的设想完全不同。 难道这就是你给我的报应吗?比起生或死,这个时候朱磊的心中反而奇异地只浮现出了这个念头。火鹤尖锐的鸣叫声掀起了一阵狂澜,整间炼室如同被无数看不见的风刃切割,墙壁坍塌,所有内设全部融为焦炭。朱磊首当其冲受了这一击,登时气血翻涌,忍不住喷出一口血来。他所炼之器实属强大,正是因此,阵灵失控之后的反扑亦是可怕,此时他只觉体内气血乱涌,所有灵力尽数失控,在他周身七百二十个穴位乱窜,双腿一软,登时直直跪了下去。 绝对不能在这里倒下!他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然而所有努力都是徒劳,他伤得太重,甚至完全失去了对肉身的控制力。 真不甘心!两百年了,他好不容易才走到了今天,也等到了今天,不该是这样的结果!许是上天听到了他的不甘,围绕着朱磊倒下的身体,平地忽而卷起了一股奇异的冷风。那风打着旋掠过他,飞向了火鹤,火与风马上纠缠在一起,初始还是彼此抗争,渐渐却融合到了一块,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风渐渐止了,火也渐渐熄了,最后的最后,一双脚从灰堆余烬之中迈出,走到已然昏迷的朱磊身边,停了下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节学堂 山路的后半段还有不少机关,好在齐墨鹤此时已打起了十二万分的小心,加上二茂走得没那么快,齐墨鹤追上他后便缀在他后头有样学样,很快通过了这段山道。等到看到山道尽头的时候,齐墨鹤才明白过来,原来这一路都是给拜师学艺者的历练,无怪乎要写“擅闯,则生”,这个“擅”并非“擅自”的意思,而是“擅长”的意思,是说只有通过山道上的机关考验,才能够获得拜师学艺的资格,至于养怀等人,既然已经是门派中人,对于此段山路自然是熟稔万分。齐墨鹤不由暗自庆幸,若非养怀急着找那个赵迢算账,自己这马脚可算是彻底露了。 踏上最后一级山阶,齐墨鹤看到了一大片平地,平地上卧着不大不小一片建筑,建筑并不算宏伟壮丽,却也建得颇有风骨,四处可见飞花触水,古树映日,很是得清趣。建筑的门口立着一个茅草顶的牌楼,上书四个大字:“朱明学堂。” 齐墨鹤默默在心里将这四个字念了一遍,然而朱明是谁,是人名还是有别的意思,他都没有一点头绪。忽而,不远处传来的吵闹声惊醒了他,齐墨鹤往那头看过去便见养怀正在和几人争吵,二茂则喊着师兄就“嗒嗒嗒”地奔向了那边,齐墨鹤只得赶紧也跟了上去。只见与养怀起了争执的总共有四人,为首一个乃是个人高马大,衣着华丽的少年,看起来约莫也就只有十七八岁,面上神情只能用傲慢来形容。 齐墨鹤走过去的时候正听到他在用一种拽得二五八万的口气道:“不过是两个小小的拾物,用得着那么紧张吗?” 养怀一对眉毛皱得死紧道:“什么叫不过是?赵迢,就算他们只是拾物,他们俩也是本学堂中人,算起来叫你一声师兄也无不可!” “哎哎,你可别这么说。”赵迢挑起一边眉毛,夸张道,“这种下贱的仆佣要喊你师兄你自己应着就是,可别把本少爷也算上。” “就是就是,也不瞧瞧自己什么身份,连个学徒都不算,还想跟咱们思远少爷攀交情,这可真是脱裤子上吊,死不要脸啦!”伴随着赵迢身后一名胖少年的奚落,跟着赵迢的三名少年同时爆发出一阵笑声,其中还夹杂着各种难听的咒骂。 养怀显然是动怒了,手中千齿锯一抖,登时爆出一道亮光。 “干什么!”赵迢道,“说不过就想动手啊,我好怕你哦,养c怀c师c兄~”最后那四个字明着是尊称,却十足透着股挑衅劲,最后一字音落,以赵迢为首,所有人都拔出了自己的随身武器。 “广寒钩?”齐墨鹤一眼就辨出了赵迢手上武器的名称,再看赵迢的脸孔,这便坐实了自己的猜测。原来这赵迢竟是玄月城嬴姓十四氏之一的赵氏族人,玄月城以月为图腾,最早的先祖以一对“广寒钩”建城打天下,因此后辈族人也多爱用钩,而最早那副广寒钩的形状也成了后人模仿的对象,以至于只要看到拿钩的,十之八丨九就是从那儿来的人。齐墨鹤心想,玄月城的宗门子弟在这朱明学堂念书,这么说这里是玄月城或是玄月城所辖的巨木城下界? 正当齐墨鹤这么思考的时候,他感到衣袖被什么人拉了一下,下意识地回头看去却愣了一下。在他的眼前突兀地出现了一张苍白瘦长的脸,脸的主人是个看不出多大年纪的男子,生着一头银发,一双细长的眯缝眼也看不出是闭着还是睁着,此时他正弯着腰用鼻子在齐墨鹤的身上闻来闻去。 齐墨鹤脑子里一团混乱,完全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c这个突然出现的男的又要做什么,也因此他都没发现本来吵得厉害几乎要动起手来的养怀等人也突然哑了炮了。那男子翕动着鼻翼,眼瞅着就要闻到齐墨鹤下半身去了,齐墨鹤吓得登时往后退了半步,结果一只冷得似冰的手却突然伸出来抓住了他的手腕。 齐墨鹤顺着那只手看去,不由又是一愣,只见这古怪男子身后跟着一只好似蘑菇一般的独眼怪物,怪物的伞盖底下却足足生了有七只手,此时抓着他手腕的正是其中一只。“啪c啪c啪”,好吧,伴随这三声,蘑菇怪又追加了三只手分别抓住了齐墨鹤的另外一只手和双腿脚踝,这下子齐墨鹤已经是完全动弹不得了。 “原来在这儿。”那男子兀自说道,伸手从齐墨鹤的怀中掏出一只包裹了层层布料的罐子来,那正是方才齐墨鹤用来盛装爮黄的药罐。 齐墨鹤根本来不及阻止,男子已经解开布料,伸手打开了瓶盖,一股独属于爮黄的臭味就这么冲了出来。未经过处理的爮黄的臭味只要小小一颗就能传出十里,引来不该来的东西,更何况是那么大一块。这么一想,齐墨鹤却不由得愣了一下,是啊,爮黄的气味如此特殊和剧烈,刚刚在迷踪林中为何只引来了一只低级沼怪呢?是因为他运气好,还是有别的原因? “这块爮黄是你采到的?”男子将爮黄取出,用那瘦得几乎如同骨爪一般的手指捏着,对着阳光反复察看。齐墨鹤发现,爮黄到了这男人手中竟然有了变化,结晶块的内部隐隐好似有数团光点在闪烁,这是他以前从未听说过的爮黄有的性质。齐墨鹤忍不住眨了眨眼睛,再看,光华仍在,并且似乎渐渐从杂乱无章的东闪西闪汇聚起来,开始往一个方向流动。他不由费解地看向对方,结果却发现对方也在看他,而此时,那双好似眯缝着的眼睛已经微微掀开了一点。 “你看得到。”男子用了一个肯定句。 正在齐墨鹤莫名其妙,不知该不该接口的时候,养怀终于有了动作。他走上前来,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道:“兵堂麻生养怀见过商陆先生。” 这句话齐墨鹤基本是有听没有懂,兵堂还好理解一点,大概是养怀在这儿的所属,麻生又是什么意思?正想着,就见赵迢四人竟然也整齐划一地行了礼,恭恭敬敬道:“巨木城赵氏易生拜见商陆先生。”最后是二茂结结巴巴地说了句:“拾c拾物林茂拜见商陆先生。”干脆“噗通”一声跪下了。齐墨鹤想到自己和二茂应该是一个级别的,也想学他拜倒,但是因为被那四只蘑菇手牢牢抓住了,根本没法动弹。 养怀似乎对商陆十分忌惮,并且也不明白为何商陆会突然出手制住了齐墨鹤,因此组织了一会措辞才道:“先生,刚才引起争端的人其实是学生,这皆是因为赵迢他们给这两位拾物师弟下了不该下的委托,险些害他们折在迷踪林的缘故,与这两位师弟并没有任何关系。”这是一个十分有担当的青年,干脆一上来就先把责任揽在了自己身上。 养怀这么说,赵迢自然是不乐意的,于是马上辩解道:“我只是让他们帮着找些最常用的药材,谁想到他们自己搞错了学名,我要的是麻黄可不是爮黄,谁想到他们就擅自跑去迷踪林了,如果我没记错,学堂戒律之一就有拾物不得出入迷踪林吧。” 养怀怒道:“你这是狡辩,他们俩都听得清清楚楚,你要的就是爮黄!” 赵迢身后的小胖子嘿嘿一笑说:“养怀师兄,这你就不对了,哪能没有证据张口就来呢,思远师兄当时下委托的时候,我们可是都在旁边听着的,他说的就是麻黄,你们说是不是?” “是啊是啊,就是麻黄!”其余三人立刻众口一词道。 养怀气得脸都红了,想出手打架,又碍于学堂规矩,只能拼命压抑下来。商陆却像是完全不关心这些是非曲折,他只是又凑到齐墨鹤跟前,将他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然后“嘿嘿”一笑道:“有点意思。” 齐墨鹤心头一惊,不知道商陆这有意思的评价是否代表着他发现自己这个重生的黑鸟有什么异样,然而商陆跟着却退了开去,只手里仍然拈着那块爮黄道:“这块爮黄我收了。” 养怀道:“商陆先生!” “五百个元灵币,再加三个中品灵石,回去查一下灵宝格,已经给你放进去了。”他说着,重又把细眼睛闭了起来,往那蘑菇上一坐,就见那只多手蘑菇松开齐墨鹤,手肘古怪地换了个方向,居然以手当脚,跟蜘蛛一样“唰唰唰”地迅速爬开了。 养怀在齐墨鹤身后惊喜道:“商陆先生给了你一个好价钱啊!”赵迢等人则是在背后叽叽咕咕,显然是不满意齐墨鹤走了这狗屎运。至于齐墨鹤却是反应平淡,只因完全没搞明白这五百元灵币到底价值几何,他那个年代各大上城都有专用的流通货币,当时的钱币叫作风灵通宝,但是三个中品灵石倒的确是很丰厚的报酬。 “啊”齐墨鹤突然想起来什么,顿时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腕和脚踝,好吧,那只用手当脚的蘑菇怪果然在他已经脏得很的衣服上多加了四个脏兮兮的爪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节黑鸟 明月如水,洒下一地银芒。齐墨鹤听得从二茂那里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间或还夹杂着一两句梦话,诸如“好吃”c“要玩”之类的,确信他是睡着了,这才轻手轻脚地坐起身来,披衣下床。 夜已深了,朱明学堂里此时却并不算完全安静,除了山风吹着古树,发出细碎声响,隐隐约约还有各式各样的人声传来,足见在学堂深处此时仍有不少人醒着,为了自己的功课忙忙碌碌。齐墨鹤白天跟着养怀和二茂进了朱明学堂门,然而没走多远,三人便分道扬镳了。二茂说,他们拾物都是住在最外面的,只有朱明学堂真正的弟子才能再往里头去,而他们俩不过是两个小小杂工而已。 齐墨鹤从床底下小心翼翼地拖出一口箱子,然后抱在怀中,走到外间。探知到有人进入,原本一片漆黑的室内突然就亮起了柔和的灯光,齐墨鹤看向桌上,那里摆放着一盏小小的球形琉璃灯盏,屋里的光亮就是它所散发出来的,齐墨鹤认出这也是“器”,一盏用于日常生活的“器”。 想来真是不可思议,在齐墨鹤生活的那个年代,炼器师并非多么高贵的职业,然而炼器师所打造的“器”却是相当珍贵的,究其原因便在于炼器的材料难得,配方难制,其中变化更是格外多,所以失败率也高。当时不要说是给两个小小杂工配备“器”,甚至都不可能把“器”用在修炼之外的用途上。 两百年,两百年里的变化实在太多了! 白天养怀走后,齐墨鹤大着胆子向二茂旁敲侧击地打听了这儿的事,二茂除了走路不稳,脑子似乎也不是太好使,他能回答的问题不多,但优点是没有戒心,因此齐墨鹤现在知道了这座朱明学堂在幽山之中,而幽山属于一座叫作贺归城的城池管辖。在齐墨鹤那个年代的十三城里是没有一座叫作贺归的城池的,可见在这两百年里,原本勉强维持住的十三城间的平衡已经被打破,有新城池出现,必然就有老城池没落,齐墨鹤想到啸风城,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收敛思绪,他伸手打开了那口箱子,那是属于这副身体原先的主人,被叫做黑鸟的少年的私人物品。既然决定代替黑鸟好好地活下去,齐墨鹤自觉自己有责任也有义务去完成黑鸟的人生夙愿。 每一个朱明学堂的人哪怕是拾物都会被分配到一个灵宝格,据说那是一个类似储物法宝的“器”,能够装不少的东西,里面更有一格是与其他人的灵宝格相通的,这也是为什么商陆说已经将爮黄的报酬放入黑鸟的灵宝格的原因。所有人的灵宝格按照所住片区都存放在一个叫作“灵宝阁”的地方,这就类似于仓储驿站,只有需要的时候才会去打开,而少年黑鸟的这口箱子并没有放进灵宝阁里,而是被他小心收在床底,外头更作了遮掩,因此齐墨鹤猜测那里头一定有什么对黑鸟非常重要的东西。 齐墨鹤打开箱子前本以为会遇到什么机关,也做好了准备,然而那看起来只是一口普通的箱子罢了,箱子里头几乎空空荡荡,统共只摆放了三样物品:一沓纸张,一身衣物,还有一根失去了装饰宝石的老旧项链。齐墨鹤首先拿起了那沓纸,最上面那张歪歪扭扭地写了一些字,墨迹还新,笔迹稚嫩,估计应当是黑鸟本人所写。齐墨鹤辨认了半天才认出他写的大体是,想要成为炼器师,想要回去 “回去报仇”齐墨鹤读至此,不由得面上一凛,黑鸟要找谁报仇?他再往下翻去,一连数张纸都是黑鸟的一些心里话,齐墨鹤也因此多少知道了一些黑鸟的身世。父母双亡,流落街头,被人贩子拐卖,因缘巧合加上自己拼了命的努力才被这朱明学堂收留,做了一个杂工,但是关于他的父母是如何死的,又是被谁杀死的,也不知道是黑鸟自己也不知情还是不敢写出来,并未提到。再往下的纸张与黑鸟用来记录自己心里所想的用纸完全不同,齐墨鹤认出那是一种比较高级的信纸,纸上的字迹也比黑鸟的要漂亮上太多,然而书写用的语言却是齐墨鹤完全不认识的,齐墨鹤猜测那可能是某个民族的特殊文字。最后一张纸是一张破破烂烂的空白纸,齐墨鹤对着琉璃灯看了半天,只隐约觉得纸上好像有什么暗纹,但是无论如何也分辨不出。 再看了一阵后,齐墨鹤不得不放下那张纸,转而又去看那身衣服。衣服已经很旧了,并且实则是一身二c三岁的孩童才能穿的小衣裳,未知是否是黑鸟以前穿过的。齐墨鹤试图从衣服的样式上看出些来龙去脉,但是也失败了。最后只剩下那根项链,这次齐墨鹤有了一些发现,他认出了这是一件“器”,并且恐怕还是一件高级“器”,只是它已经不完整,因为它缺失了最重要的东西,启动这件“器”的灵力来源。 齐墨鹤用指尖抚摸着原本镶嵌了灵石的空缺处,不知道这里原先镶嵌的是怎样的一块灵石,这件器原本又是什么作用,是防御还是攻击,又或对灵修之人起着别的辅助作用。不管怎样,齐墨鹤至少看出黑鸟原本的出身并非一介平民,也许他也曾出生在某个灵修之家,然而一场祸事突如其来地降临,使得他失去了父母,流落街头,艰难成长。 齐墨鹤呆呆地坐了一会,或许是少年黑鸟短短的人生轨迹触动了他,令他想到了自己的前世。出身在啸风城城主之家的齐墨鹤从小到大其实过得并不顺遂,父亲强势,兄长出色,小妹乖巧,他是所有人里最不起眼的一个,天资平庸,外表普通,有时候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他父母的亲生儿子。正因此,他的父亲对他格外严苛,而他也一路逼着自己努力发奋成长起来,哪怕他根本对成为一个出色的灵修不感兴趣,他还是勉强着自己上进c再上进,有朝一日一定要成为一个出色到可以令父母兄妹颜面有光的人! 与少年黑鸟同样,抱着这样的目标,齐墨鹤一直独自奋斗到了遇见了朱磊的那一天。在那之前,从来没有人会用朱磊对他的态度来对他,既非仰视也非俯视,看到他的优点也包容他的不足,和朱磊最初相遇的那段时光曾是齐墨鹤生命里最美好的时光,充满了温情与平和,然而那一切都不过是朱磊接近他的手段而已。朱磊太聪明了,他从一开始就觑准了齐墨鹤所渴望和缺失的东西! 不知不觉眼角有些湿润,齐墨鹤长长吁了口气,而后将黑鸟少年所珍惜的东西一一放回原位。已经都过去了,齐家的债还清了,齐墨鹤也已经死了,从现在开始,他是少年黑鸟,一个朱明学堂的小小拾物,目标是——成为一名炼器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节拾物 清晨寅时半,齐墨鹤在一阵急促的鸟鸣声中醒来。 睁开眼的一刹那,他有一些迷惘,但是很快就清醒过来。这里是朱明学堂,而他,是朱明学堂的拾物,黑鸟。他飞快地坐起身来,给自己穿上衣裤,回头一看,却见二茂蒙着被子还睡得迷迷糊糊的,赶紧过去喊他。 “二茂c二茂,起床了。” 二茂嘟哝了一声,从被子里钻出头来:“黑c黑鸟?” 齐墨鹤顿了一下,然后道:“是我,该起床了。” 二茂迷糊地眯了眯眼睛说:“可是我好困哦,哇!”话音未落,就见一只小鸟破窗而入,狠狠地撞在了他的额头上。 二茂捂着额头哭哭啼啼地喊道:“知道了,我知道了,我这就起床!!” 齐墨鹤不由失笑,原来那只鸟竟然也是个器,是个叫人起床的器。 两人很快穿戴整齐,一同踏出门去。清晨的朱明学堂深处一片寂静,只有外面属于拾物们居住的场所却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氛。房间门一间接一间地打开,许许多多与齐墨鹤和二茂穿着相同的拾物们纷纷出门。他们有高有矮,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齐墨鹤见到的最老的一个拾物看起来得有五十多岁了,而最小的拾物嗯,目前看来还没有比二茂更小的。大多数的拾物都在十七八至三十来岁的年纪,他们面上神情严肃,行走之时并不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显得很是训练有素。 齐墨鹤还不知道拾物们每天的工作流程,因此只能跟着二茂往前走,谁知道二茂走了一阵子却停了下来,站在原地东张西望。 齐墨鹤不得不上前问:“怎么了?” 二茂给了他一张迷惘脸,说:“啊,我又不认得路了。” 齐墨鹤:“啊?” 二茂说:“黑鸟,你快告诉我该怎么走啊。” 齐墨鹤:“”喂,他也不知道该往哪里走啊! 正当两人都迷惘得不行的时候,有人出声喊住了他们:“你们俩还愣在那里干什么?”随着声音到来的是一组三人小队,三个人都穿着白底绣金纹的锦衣,年纪看起来不过二十来岁,显然并不是拾物。齐墨鹤猜测他们是朱明学堂的正式弟子,拾物必然也是有人统一管理的,如果派朱明学堂的子弟监管,倒也顺理成章。 齐墨鹤还未来得及回答,就听二茂带着哭腔开口道:“师c师兄,我们找不着工堂了。” 正说着,旁边却传来个无奈的声音:“林茂,怎么又是你啊?” 来人是个穿着褐色麻布衣服的弟子,齐墨鹤留神打量,发现他的制服与昨日养怀的制服其实是同一个款式,只是在细节处略有不同,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二茂见了来人立刻惊喜道:“呀,清怀师兄,是你呀,太好了!” 一旁那三个锦衣华服的弟子却要比林茂正经多了,一见这个清怀,立刻清一色地站直了身子,双手抱拳,恭恭敬敬地行了礼道:“锦生王溥c赵志c李浩岩见过清怀师兄。” 齐墨鹤赶紧也学着他们见了礼道:“拾物黑鸟拜见清怀师兄。” 清怀愣了一下,把头转向齐墨鹤上下端详了一番道:“陆无鸦,你今天是怎么了?” 齐墨鹤愣了一下,忽然明白过来自己犯了个大错。其实从头到尾叫过他黑鸟的只有二茂一个人,昨日养怀并没有开口叫过他这个名字,赵迢等人更是以拾物来蔑称他和二茂,然而就像是二茂并非林茂的大名而是个外号,黑鸟恐怕也并非这副身体真正的名字。鸦,黑色的鸟,陆无鸦才是他这副身体真正的名字! 齐墨鹤简直懊恼死了,如果在这种小事上露了马脚导致他无法替陆无鸦完成夙愿那可实在是然而清怀的面上却跟着露出了一个微笑,这是一名生得十分和善的青年,笑起来的时候更是犹如春风扑面,令齐墨鹤一颗提着的心不知不觉就放了下去。 清怀伸手轻轻拍了一下齐墨鹤的臂膀道:“这才像个少年人嘛,整日里苦大仇深的,我都替你担心。”他说着,对一旁那三名青年道,“我来带他们去工堂吧,就不劳烦三位师弟了。” “啊,这怎么可以。”为首的王溥急道,“清怀师兄” 清怀却摆摆手道:“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几步路而已,再说他们俩过去也帮我办过事,我来带他们过去再合理不过啦。”他说着,对齐墨鹤和林茂招招手道,“都跟我来吧。” 林茂欢天喜地地跟了上去,齐墨鹤原本想要给那三人道个别,后来一想万一露出马脚就糟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只是学着他们方才的样子微微一揖,就跟着清怀走了,孰料他这自以为够不礼貌的举动却仍然令那三人感到了意外。 “陆无鸦以前是这样的吗?”李浩岩问。 “我记得他原先好像挺阴郁的。”赵志也有些奇怪,“而且你们不觉得他行礼的姿势很很”他有点说不上来那种感觉,虽然陆无鸦行的是学堂里的标准礼,但是一样的动作不知道为什么由他做来却显得更为美观大方。 王溥道:“多半是渐渐适应了这里的生活了吧,其实他也挺不容易的。”三人短短聊了几句,便继续巡逻去了。 齐墨鹤那头并不知道自己险些又露了馅,他跟着清怀和二茂一路穿过了数道门,走了好一阵,终于看到了一座内院,院子里此时已经有不少人往来穿梭,清怀停在门口道:“就是这里了,我还有公事在身,就不陪你们进去了。” 林茂道:“清怀师兄清怀师兄,我等一下还能看到你吗?”齐墨鹤算是看出来了,二茂大约是清怀的崇拜者,一对上清怀的眼睛,整个人都散发着闪闪亮的光彩。 清怀道:“今天一整天我都会在外堂执勤,你要是想见我随时可以来找我,但是,千万不要旷工,否则我也会罚你的!” 二茂欢呼一声:“我我我一定会做好事再来找清怀师兄的,我我我还要听清怀师兄讲故事!” 清怀笑着摸了摸二茂毛茸茸的小脑袋说:“好了,快点去吧。”转而却对齐墨鹤道,“林茂就拜托你多加照顾了。” 齐墨鹤自然地点了点头道:“请清怀师兄放心。” 清怀本来转身要走了,却又回过头来将齐墨鹤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然后道:“陆无鸦,你这样比较好。” 齐墨鹤:“”回想起少年陆无鸦留在那口箱子里的只言片语,他在自己脑子里迅速勾勒出一个沉默寡言,孤僻而不讨人喜欢的少年形象,齐墨鹤勉强把这个弯给转了过来道,“以前我可能不太懂事,给师兄你们添麻烦了。” 清怀欣慰地笑了笑说:“没事,人本来就是从不熟悉到熟悉的,以后你碰到什么问题,如果不嫌弃,也可以像林茂一样来找我。” 齐墨鹤忙道:“谢谢谢清怀师兄关心。”他故意说得磕磕巴巴,好像并不习惯表达谢意似的。清怀冲他摆摆手,然后才走开了。 风一吹,齐墨鹤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他这才重生第二天而已,险些就要把底都交出去了。好在陆无鸦似乎进入学堂也还没有多久,加上此处无人认识齐墨鹤,估计不会有人想到陆无鸦的内里已经被人替换了,他大可以慢慢的把陆无鸦的形象给矫正过来。打定主意,齐墨鹤迈步进入了面前的院子里。 朱明学堂的工堂是一座四柱三间的厅堂,搭配一座可容纳数百人的院子里,此时院中已经横平竖直地排列了好些人,有个人站在工堂门口正在派发任务。齐墨鹤拉着二茂偷偷从后面钻进去,刚刚找了两个角落的位置站好,就听平地一声雷,那个管事的喊道:“陆无鸦c林茂!” 齐墨鹤不得不吸了口气道:“到。”他拉了二茂一把,两人一起穿过阵列走到最前面。 台阶上站着的竟然正是早先齐墨鹤路上看到过的那个五十多岁的拾物,他阴沉着脸色道:“你们俩又迟到了。” 齐墨鹤只好低头认错:“对不起,我们走迷了。” 那个拾物伸手从一匣子六角形的灵石里挑出两枚递给齐墨鹤与林茂道:“今天你们俩的工作翻倍,不做完不许吃饭。” 齐墨鹤松了口气,接过那块灵石道:“多谢管教先生。”他试探性地喊了一声,见对方没有异常反应,庆幸自己说对了。 齐墨鹤带着林茂退回原位,跟着就是其他拾物一个接一个地上前领今天派发的工作,齐墨鹤看了下周围人的动作,便学着他们取下自己腰上的身份牌,将那块灵石镶嵌了上去。伴随着他的凝视,身份牌上面很快浮现出了一张线路图和一列列的文字,齐墨鹤看了一下,那上头都是他的任务内容,例如去百草园领五百株绛灵草送至岐黄阁,再去石木山领八百根万寿木分别送至雷火场和耕读园,然后再去宝器阁领取二百三十份春季用器送至雕花楼,跟着是到雕花楼取山外委托的五十件首饰至迎客厅等等 齐墨鹤至此才算是明白了所谓“拾物”的含义,从此处取物送至他处谓之拾物。工作内容虽然很简单,无非就是送和取,关键是这数量。齐墨鹤心里实在没底,待到回头看向林茂时,却发现他不见了。 “二茂?”齐墨鹤不由得喊。此时管教先生已经分派完了所有任务,拾物们正挨个两人或三人一组往外走,齐墨鹤找了一圈都没见到林茂的身影,不由着急起来。 “请问您见过林茂吗?”齐墨鹤不得不抓住经过的路人问,但没人知道二茂去了哪里。 眼看着人越走越少,齐墨鹤不得不跟随着人流一起往外走去。工堂外头是条可容六人过的宽巷子,齐墨鹤举目望去,只见拾物们并不是朝着一个方向走的,有的向左,有的向右,还有的停在原地不知在等什么。 不见了林茂,齐墨鹤完全失去了方向,正在疑惑自己到底该往哪里去的时候,却忽然听得“吁”的一声。齐墨鹤猛然回过头去:“二茂!”却见二茂坐在一辆车上,拉车的乃是两头玉雪漂亮的灵兽。 “甪兽!”齐墨鹤一眼就认出了这通体雪白,额生独角,如鹿如马的灵兽,然而在齐墨鹤的记忆中,甪兽是完全不驯的野生灵兽,又因为没有什么战斗力,所以过去的灵修们并不热衷于驯化此种兽类,没想到在这朱明学堂却成了拉车的劳力。 林茂说:“黑鸟,我刚刚去领车啦,你快上来吧。” 齐墨鹤这才明白了那等数量的货物要如何运送,他正要上车,却听二茂道:“身份牌,你还没投进去呢!” 齐墨鹤愣了一下,方才看到上车的地方有一道木头围栏,围栏上雕着一只蹲踞的彩兽,双目圆睁,大嘴张开。齐墨鹤想了会,试探着将那张身份牌插丨进彩兽的嘴里,就听那头彩兽“嗷”地一声吃掉了牌子,而后搭上了的木围栏才打开了,齐墨鹤方才明白如果刚才他没有使用身份牌,估计都上不了车。 两百年的变化真是太大了呀! 齐墨鹤再一次想着,听到林茂喊了一声:“出发!”甪兽发出一声清鸣,撒开四蹄稳稳地往前跑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节堂系 齐墨鹤很快发现,他这个出身十三城中啸风城城主府的家伙在两百年后成了个乡下土包子,因为朱明学堂里的一切都让他瞠目结舌,震惊不已。 这座很显然使用了器物折叠空间的学堂内部有着难以想象的广阔空间及令人心折的美丽景象。蔚蓝的天边耸立着高高的雪山,不时有各种各样的珍稀灵禽飞掠过头顶,留下一道道美丽的曲线。有的时候在这个区域是晴好天气,到了那个区域却又下起雨来,雷电交加的乌云中偶尔能看到银色鳞片闪过。白云很低,并且时不时变换着形状,有时是一头雄壮的狮子,有时又是一只骄傲的孔雀,被风吹散后便飘落下片片花瓣。穿着各色校服的学生们轻快地走过,有的手里拿着书籍一步一踱念念有词,有的抱着一大捆齐墨鹤认不出来的东西行色匆匆。 宽阔的道路上除了他们拾物驾驶的甪兽拉的车还有一种一节扣一节的木头长车,车子的两侧伸出了许多对腿,如同蜈蚣一样飞快地在地面上爬来爬去,到了一种八角凉亭边就会停下来,然后等在那里的人就坐上车去。还有一些写着并西一c并东二标记的雕花门扇立在路边,齐墨鹤注意到有人打开门进去后便不见了踪迹,他等了一会,又看到门从里面打开,出来的是跟刚才进去的不一样的人,似乎那扇门后连接着一个神秘的地方。 学堂里时不时可以看到一些警示木牌,用漂亮的楷体字书写着注意事项,例如,禁止在学堂内御剑飞行,或是禁止在生活区域滥用鼎炉之类。在一座八卦型的广场正中是一株巨大的古树,古树上落满了羽毛鲜艳的鸟雀,每只鸟雀身上都挂着一块木牌,上面写着各种各样的内容,有求购材料的c售卖物品的c寻找合作伙伴c约定某某比试又或是失物招领的,五花八门,无所不有。那些鸟雀懒散地在树上跳来跳去,齐墨鹤很怀疑人们是否能够如愿找到自己想要的讯息。 随着一桩一桩任务的完成,齐墨鹤见识过了遍生矿石树木的石木山,见识过了满是奇花异草的百草园,见识过了养着各种野兽农作物的耕读园,也见识过了飘在空中宛如仙境的岐黄阁,还有充满惊雷火电的雷火场c精美异常的雕花楼等等在看得目瞪口呆的同时,朱明学堂的整体样貌也终于在齐墨鹤的心中形成了个大概的模型。 这是一座真正的炼器师学堂,既大且全!整座学堂按照炼器的专攻不同,分为八堂八系,八堂分别是兵c甲c饰c衣c药c宝c书c宠: 所谓兵,就是专攻武器类的法器,诸如刀枪剑戟斧钺钩叉种种皆属兵堂的炼器范围; 所谓甲,就是专攻防御类的法器,例如兜鍪铠甲护腕护膝护心镜等等,都是甲堂的炼器范畴; 所谓饰自然是指饰品,戒指项链簪子抹额乃至兵器上的挂件打造都是这一堂的工作; 所谓衣则是指修士们平时穿在身上的衣物,当然不是普通的衣服,而是具有防御提升灵力等辅助效用的宝衣,这个堂有一部分的工作与甲堂有交叉,但是比起甲堂作品的威风凛凛,衣堂的作品显然更适合文修一脉; 至于药堂,则主要出产灵丹妙药;书堂是符箓天书;宠堂是各种骑兽及灵兽伴侣,值得提一下的是,这里的灵兽既有繁育出的活物,也有专门炼制出的器灵。 最令齐墨鹤感到惊讶的则是宝堂,其他各堂所产在齐墨鹤那个年代虽不算完备却也有了初步的雏形,宝堂却完全不同,因为宝堂的炼器师们所炼之器根本不是用于战斗,他们出产的所有器物都用于日常生活,诸如他和二茂房间的自亮琉璃灯,喊人起床的小鸟甚至是那个八卦广场上的告示鸟就都是朱明宝堂的作品。正因此,比起其他齐墨鹤较为熟悉的炼器种类,他对宝堂的弟子们不由得就多了一份额外的好感,究其原因,大概是因为齐墨鹤在很久以前就觉得炼器不该只是用于战斗和杀戮,只是那时候谁也不认可他的想法罢了。 不要说是两百年以后了,便是在两百年前都几乎无人知晓,啸风城城主的幼子齐墨鹤曾经想过要当一名炼器师。作为一城之主,齐轩铭曾经雇佣了一批出色的炼器师专门为齐家军制作各种灵器,上至齐轩铭c齐墨浓的贴身铠甲,下至军中将领的武器都出自这批人之手。为表优待,齐轩铭在啸风城中还特地给这批人开辟了一块地方盖了研制作坊。那时候的齐墨鹤还很小,但是却对投入齐家门下的炼器师们产生了好奇心,因而时常偷跑去那些人的工场玩,后来甚至突发奇想隐姓埋名想去学习这门技艺,然而,最终的结果是齐墨鹤暴露了身份,然后挨了他父亲结结实实一顿打。——在前代啸风城城主齐轩铭眼中,炼器师不过是匠人,就连传说中的大炼器师宗铸也不过只是个高明点的匠人,齐家的子弟当然是要做一等一的灵修的,怎么能够去学那些不入流的东西?从那以后,齐墨鹤就再也没有机会深入接触过炼器师,谁想到如今两百年过去,这世间不仅出现了炼器师学堂,他还莫名其妙地成为了学堂的一员,这般沧海桑田着实令人感慨。 朱明学堂中除了以上这八堂子弟,还有八系辅助学系,通俗点解释,就是说这八系出来的弟子都是为八堂弟子服务的,可以算作八堂弟子的臂助。这八系分别是寻石c采配c猎徒c养户c斫磨c药生c饰彩和鞣舂,八系一半负责采集,一半负责加工,彼此两两搭配,甚至一个系需要搭配其他两至三个系一起工作,所以好些弟子是同时修习多系的功课,例如寻石的弟子寻得矿藏便要去学斫磨的技艺打磨矿石,而有些矿石是可入药的,这便需要修习药生的学科内容。朱明学堂鼓励也支持这种跨系学习,甚至如果你精力和实力足够,把所有学系都学一遍也无不可,至于八堂子弟在学习的头三年也就是锦生阶段也需要修习相匹配的辅助学系功课。然而,人的精力终究是有限的,齐墨鹤猜想恐怕很少有人能够同时把两个以上的堂系真正学完。 “有没有人能同时把两个以上的堂c系都学完呢?”齐墨鹤没发现自己已经问出了口,然后就见一旁的二茂点了点头。 “有啊。” 齐墨鹤惊讶地扭过头去:“真的有这样的人?” “嗯。”二茂掰着手指头算,“雷州师兄两堂三系,水灵师姐更厉害,是两堂四系,不过最厉害的那个,嗯一c二c三c四c五,”他扳着指头算,“整整学了五堂六系呢!” “竟然有人这么厉害?”齐墨鹤吃惊。如果论到修士的所谓天赋,他印象中有两个人是出类拔萃的,一个是他的兄长齐墨浓,第二个就是朱磊,这两人不仅在灵修中的武修一道算得上顶尖,令齐墨鹤羡慕的是,两人在炼器一途也都各有建树。齐墨浓的随身兵刃“墨荆”和朱磊的随身兵刃“吞霄”皆是出自他们自己之手,如果他们俩此时在这朱明学堂齐墨鹤苦笑着摇了摇头,他这是在想什么啊。 齐墨鹤说:“那位学了五堂六系的是师兄还是师姐,如今还在这学堂里吗?” 二茂却笑道:“怎么可能,那都是两百多年前的事啦。”跟着颇为得意地挺起胸脯道,“那位师兄如今可是我们这贺归城的城主!” 齐墨鹤大大吃了一惊,一个人能够精通如此多的炼器本领已经十分不容易,更遑论成为一座上城之主。到底是如今炼器师已经成了个十分厉害的职业,还是说这位精通五堂六系的师兄就连武修一途都十分拔尖?齐墨鹤难以想象,这世上除了齐墨浓和朱磊竟然还有这样一位出色的人物,而这样一个人物在两百年前怎么会一点名声都没传出? 二茂果然道:“城主师兄在武修上也是超超超厉害的呢,赵迢他们根本不能比!” 齐墨鹤现在也已经知道了赵迢等人的身份,原来这朱明学堂之中不论堂c系,所有正式弟子皆分为三级九品,最低级的弟子称作锦生,着白底金纹锦衣;中级弟子称为麻生,着褐底棕纹麻衣;将出师的上级弟子则称为布生,着素色无纹布衣。每一级弟子又分上中下三品,每跨越一品理论上需要一到三年不等,但实际上有很多人终其一生都无法跨越某个品级,这种人一般都是天赋所限,如果是堂生,最后就会转去八系从事辅助工作;如果是系生,便很有可能只能放弃炼器师一道做个普通工匠或是另谋出路了。譬如齐墨鹤所见过的养怀就是兵堂麻生,而清怀便是辅助兵堂的斫磨这个系的,正因此他们的衣服看着相似,细节却有不同。至于赵迢等人则称之为易生。易者,交换也,意思是从别的城池和学堂来的交换生。 朱明学堂既然是一座培养炼器师的学堂,自然与灵修脱不了关系,所谓灵修系为修行者的统称,按照类型及专长不同,灵修又可细分为文修c武修两道,文修多擅用器克敌制胜,也有一些只做辅助性工作而不会上战场的,例如卜筮c医疗c布阵c控灵皆属此道;武修则人如其名,首先锻炼的是武技体魄,然后配合器杀敌攻城。炼器师们炼出来的器需要有人去试用c去实践,而各座上城的灵修们也都十分乐于得到一件适合自己的法器,于是乎渐渐便产生了这样一种利益共享的机制。每两年一次,由各个城池选拔出易生送入类似朱明学堂这样的炼器师学堂,名为学习,实为帮助试用新炼器和免费培训炼器师学堂自己的保卫武修们。另一方面,各大宗门世家享有的好处就是可以早早挑选自己需要的炼器师以及免费得到年轻炼器师们炼出的法器。 两百年后的这个世界对器已经有了明确的划分,普遍来说器分为五等,由下至上分别为凡器c宝器c灵器c神器及逸器,最常见的是前三种,神器非常少,逸器则基本是可闻不可见,但是就算是前三种,如果能够早早地得到一件,伴随灵修一同成长,那也比中途从别人手中抢来的一件神器要更好,因为真正好的“器”是会认主的。正所谓没有最好的,只有最合适的,过去多少灵修孜孜一生不过是为了找寻一件适合自己的器,如果能够度身订造那岂非最好? 齐墨鹤不由回想起二百年前自己那个时代,如果当时不是大家都太过重修为轻器物,其实这样的盛世会更早来到。那时候的灵修以他父亲齐轩铭为一种典型代表,都认为真正好的修士,更应当注重自身修为的提高,靠外物搏来的强大就如同镜花水月,是完全靠不住的。话是没错,如果一味依靠器,的确是种错误,然而完全地排斥器,却又是另一种错误。齐墨鹤心想,如果两百年前灵修们能对炼器有更多的重视,或许他们当时对魔族的战争也不会如此难打了 唉,他自己都已经死了两百多年,回想过去又有何益处呢?二茂忽然道:“咦,那位师姐怎么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节湖心岛 这时已是下午,齐墨鹤和林茂正要去给宠堂送最后一波东西,完成了这一单,他们就能回去吃饭了,从这个层面上来讲,管教先生在处罚他们之前恐怕就是计算好了的,虽然没吃上午饭,但是晚饭却并不会罚他们,难怪二茂之前也不担心,想来他早已知道那位管教先生并非刁钻刻薄之人,而齐墨鹤先前担心的数量问题也被朱明学堂里层出不穷c各种形式的储物法器轻松解决。 林茂拉了缰绳,两只甪兽便缓缓停了下来。在两人眼前是一片漂亮的湖泊,湖中心有座林木葱郁的小岛,此时岸边的大树下正站着一名身着麻生制服的窈窕女子,肩膀一抖一抖地似乎正在哭泣,看到两人过来,她马上抬起头,露出期待的神情唤道:“二位拾物师弟,不知可否留步帮小女子一个忙?”她的声音柔柔弱弱,很容易激起男人的保护欲,就连林茂这个小小少年也立刻就被打动了。 林茂道:“那位师姐怎么哭了,她一定是遇到了很大的麻烦吧,黑鸟,我们去问问她怎么了好不好?” 齐墨鹤心中略有迟疑,他早先看过地图,知道这一带乃是宠堂周边的一个牧区,此处既然离宠堂不远,看那女子打扮多半也是宠堂中人,按理她碰到了麻烦向宠堂众人求救应该会更快也更合适,他和二茂不过是两个普通拾物,为何却偏偏入了她的眼呢?尽管如此想,齐墨鹤算了下送货的限定时间,觉得还来得及,最后还是道:“嗯,那就过去问问,只是” “只是什么?” 齐墨鹤住了口,笑了笑道:“不,没什么。” 只是,小心一点。正如小狐狸所说,齐墨鹤前世的确是个圣母,他认同小狐狸的评价是因为他就是这么个性子,每每看到有人遇到困难总是忍不住伸出手去帮忙,当初对于朱磊的请求也是从来不疑有他的相信并遵从,最后的结果却是他为他的圣母付出了代价。然而此番死后重生,齐墨鹤的性格却并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既没有变冷漠也没有变偏执。经历过痛苦的思索c挣扎乃至是自我否定,齐墨鹤最终承认自己有错,但认为错不在他的圣母,而在于他的实力不够强大c思虑不够周全。因为思虑不够周全,所以会被骗,因为实力不够强大,所以被骗之后连累了家人却不能保护他们,这是齐墨鹤在前世生命的最后一刻所悟出的道理,也是他认为自己今生应当努力改变的,但是对于二茂,齐墨鹤知道有些事情即便他说了,这孩子也未必能理解,所以还是不要给他增加太多负担的好。 林茂抽了身份牌跳下车,跑到那女子身边,两人说了些什么,过了会,他就跑回来对齐墨鹤说道:“黑鸟黑鸟,你在这里等等我,我要帮那位紫菀师姐去湖心岛上找玉兔去。”说着,撒腿就要跑。 齐墨鹤赶紧拉住他道:“你等等,她要找什么玉兔?为什么要去找?” 林茂道:“那位紫菀师姐是宠堂的,玉兔是她新近繁殖的小灵兽,刚刚不知怎么逃走到湖心岛上去了,紫菀学姐说那里太大太阴暗了,她不敢自己过去。” 齐墨鹤疑道:“玉兔能上湖心岛?” “这位师弟,你可能不熟悉灵兽,小女子最近培养出的这种玉兔是有翅膀的,所以能够飞过湖去。” 齐墨鹤一回头就看到那位紫菀师姐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近看不由更觉此女乃是一位绝代佳人,不仅相貌生得娇艳,而且纤腰盈盈,玉指葱葱,全身上下都透露出一份柔弱韵味,只是齐墨鹤总觉得这女子走路的样子似乎有些奇怪。 齐墨鹤下了车,恭敬地对紫菀行了一礼道:“拾物陆无鸦见过紫菀师姐。” 紫菀亦冲他柔柔回了一礼道:“这事实属小女子唐突,小女子也知道二位此时有公务在身,本不该让林茂师弟特地陪我去寻那玉兔,只是小女子实在是害怕。” 齐墨鹤道:“倒不妨事,说起来我们俩正要去宠堂送东西,不如顺路替师姐你叫几个帮手来如何?” “不不c不用!”紫菀却连连摆手,跟着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方才低眉道,“我那玉兔是刚刚才繁育出来的新种,玉兔本就胆小,对修士的气场十分敏感,如果有除了小女子以外的灵修在场,很有可能便不会出现了,所以” “所以只能找我们拾物帮忙?” 紫菀点了点头。齐墨鹤心中浮起一团疑云,紫菀这个解释要说也是说得通的,只不过齐墨鹤正要再度开口拒绝,忽而脑中灵光一闪,就着那突然冒出的想法再度打量了那女子一番,齐墨鹤的脸色便微微变了。 “这样吧,师姐,”齐墨鹤略一思索后对紫菀道:“既然宠堂那边现在还等着我们送东西过去” 他话还没说完,紫菀的泪水便顺着脸颊淌了下来,林茂在旁边看了不由着急得直跳脚,嘴里嘟嘟囔囔道:“师姐c师姐你别哭,黑鸟你怎么这样啊,你不愿去我去好了!”说着撸了袖子就想走。 齐墨鹤心里暗暗叹息一声,拉住林茂道:“谁说我不去了,我刚刚话还没说完呢,”他说,“我是想说宠堂和紫菀师姐这边都不便耽搁,倒不如我们兵分两路,我陪紫菀师姐去找玉兔,你先去宠堂送东西,你看如何?” 林茂道:“啊?我c我要帮紫菀师姐找玉兔,你去送东西吧!” 紫菀一双明眸来回在林茂和齐墨鹤身上打量了一番,却开口道:“嗯,那就依陆师弟所言,林师弟,你先去送货吧,如果耽搁了其他同门的正事,那就不好了。” 林茂被紫菀拒绝,只得重新坐上车,他气鼓鼓地看着齐墨鹤道:“黑鸟,你怎么这样啦!” 齐墨鹤道:“你不是还急着要回去听清怀师兄讲故事吗,这会又不急了?” “啊,对哦!”林茂就是个小孩子脾气,想要替紫菀找玉兔其实还是因为觉得好玩,此时一听马上就又眉开眼笑了,说,“还是黑鸟你想得周到,那我赶紧去宠堂送东西。” 齐墨鹤一字一顿说:“别光顾着听故事,可记得送完了东西还要回来接一下我。” 林茂根本是有听没有懂,只不耐烦道:“行啦行啦,我知道啦。”说着一抖缰绳,甪兽便“嗒嗒”地重又出发了。 目送着林茂离开,齐墨鹤心里不由苦笑,他只希望自己这次运气够好,希望二茂到时候发现他不见了能够快些赶回去,也希望清怀能够从这蛛丝马迹察觉发生在他身上的事。转过身,齐墨鹤又恢复了平静表情道:“那么紫菀师姐,我陪你过去吧。” 紫菀盈盈一笑道:“那就有劳陆师弟了。”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岸边,紫菀解了系在岸边的一条小舟,两人便坐了轻舟慢慢朝湖心岛划去。 ※ “什么!”清怀猛然立起身来,脸上神情大变,“你再说一遍!” 匆匆赶来的王溥道:“清怀师兄,刚刚我们收到了宠堂的飞鸽传书,说他们那里逃脱了一尾人面鸟,那鸟吃了一位叫做紫菀的师姐,如今也不知去了哪里!” “人面鸟还吃了人”清怀猛然跌坐进椅子里。宠堂常年负责驯化和培养各系灵兽,其中不乏凶恶之种,而人面鸟却是一个魔种。它的可怕不在于它的战斗力有多强,事实上,人面鸟并不算是力量十分强大的一种魔禽,它的可怕恰恰在于它的狡猾和凶残!身为一个魔种,它通人智,能讲人言,最可怕的是,它吃人,并且擅长改变容貌,化身为被吃之人 清怀额头的汗忍不住渗了出来,这样一个东西怎么会出现在宠堂里? 王溥显然也曾有过这样的疑问,因此低声解释道:“据说是那位紫菀学姐的功课一直停步不前,品级已经连续三年没有提升,因此动了走旁门左道的念头。其他学姐说,她似乎曾经提到过,如果能够驯化魔种” “荒谬!”清怀一掌重重拍在桌上,吓得王溥一声都不敢吭。 “出什么事了?”突然有个声音插了进来,那是一把浑厚的男声,使用的是千里传音之术,然而声音到了不久,人也跟着很快来到,同时来的还有一名容貌娇俏的青年女子。 清怀见了这两人,顿时觉得心头一松,赶紧立起身来道:“清怀见过雷州师兄c水灵师姐。” 来人皆身着素色布衣,从情态上看,两人间的关系应当十分亲密。被叫做雷州的高大男人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能令咱们有‘智诸葛’之称的清怀师弟你都如此犯难?” 清怀苦笑道:“雷州师兄,你就别拿我打趣了,宠堂刚刚跑脱了一只人面鸟,还吃了个同门,如今不知躲在学堂的哪里。” 闻言,雷州和水灵的脸色都是一变,水灵道:“具体是怎么回事,你细细说来。” 另一头,载着齐墨鹤和紫菀两人的小船已经飘飘悠悠到达了湖心岛,齐墨鹤先跳下船,伸出手道:“紫菀学姐,你搭着我的臂膊下来吧,小心脚下。” 紫菀笑道:“陆师弟真是细心体贴。”她伸手在齐墨鹤裸丨露的手背上有意无意地划过,方才隔着衣服扣在了他的手腕上。齐墨鹤眉头微微一动,但是不露声色地压下了。 两人离船上岸,眼前只见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林深且密,并且听不见任何的声息。刚才上湖心岛之前,齐墨鹤已经在拾物的送货地图上查过这个地方,奇怪的是,这片湖泊虽然在地图上有标记,这座湖心岛却没有任何标注,也不知道是否因为不是拾物的送货区域所以没有标出。 紫菀道:“我那玉兔胆小得很,陆师弟还请放轻脚步,以免惊扰了它。” 齐墨鹤道:“是,我会小心的。”他跟着紫菀,错开了一点距离,走到那林子里去。 宠堂一带因为要饲养各种灵兽,所以地貌气候多样,然而整体还是以和煦温暖为主,然而这片林子里却既阴又冷,不仅如此,齐墨鹤还感到了一股浓浓的不适感。他说不上来这种感受具体来自什么,是光线c温度又或是别的什么,然而不适就是不适,就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东西赖在了身上,无论如何都除不去。 这不是一个好的征兆。齐墨鹤此世虽然用的是陆无鸦的身体,既无灵力也无武技,然而他的魂魄毕竟是齐墨鹤的魂魄,一个从小耳濡目染上等灵修之道并从小发愤图强练起来的上等修士。有一些东西并不依赖于武力或是法术,一个上等灵修的眼睛c耳朵甚至是直觉往往都是十分有效的武器,而直觉更是修士过往所有经验的积累,具有极其重要的作用。齐墨鹤几乎已经可以确定,这座岛很不对劲,并且是比起紫菀这只人面鸟更糟糕的不对劲!是的,齐墨鹤在刚才已经判断出眼前的女人并不是个活人,而是一只披着人皮的魔种。 “紫菀师姐!”齐墨鹤不由得出声喊住紫菀。 紫菀停了下来,却没有转身道:“陆师弟,怎么了?” 齐墨鹤道:“紫菀学姐,这座湖心岛你过去上来过没有,我觉得此地似乎有阵法机关,如果你我贸然闯入的话” 紫菀侧过半边身来,还是那张漂亮的脸孔,眼神却是阴森森的。 “怎么会呢。”她说,“陆师弟,这就是咱们宠堂管辖的一座野生小岛而已,没有什么机关的。”她说着,又往前走道,“要不这样,咱们再往里走一柱香的时间,如果再找不到我那玉兔,咱们就回去,你看如何?” 齐墨鹤原本也没抱多大期望,因而道:“好。”他看着紫菀在前方走路的背影,身为一个女人,还是一个柔弱的美女,紫菀走路的姿势却有些不对劲,虽然她极力遮掩但偶尔就会左摇右摆,如同一只笨重的大鸟,齐墨鹤戒备地看着她,一只手不动声色地搭在了后腰的镰刀上,默默地寻找着时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节无人堂 “清怀师兄c清怀师兄!!” 才送走了雷州和水灵,做完了初步的紧急事态应对部署,清怀还来不及略坐一会喝口茶,就听外头传来了呼喊他的声音,紧接着二茂就跟只小鸟一样一头撞了进来。 “清怀师兄!”林茂撞进了清怀的怀里,赖着不肯走了。 清怀无奈地叹了口气,扶住林茂道:“怎么了?” 林茂愤愤道:“黑鸟他骗我!” 清怀这会实在是没什么空处理两个小同门之间所谓“骗”的小小纠纷,然而他对林茂却因其身世有一份格外的照顾之心,因而道:“小茂,师兄现在有点急事要处理,你在这里先坐一会,等师兄回来了再听你细说好不好?” 林茂却发了脾气,愤愤道:“师兄你怎么也骗人,明明说好了等我回来给我讲故事的!” 清怀哭笑不得,但是林茂先天不足,脑子有问题,他又没法跟他置气,因此只得道:“是是是,是师兄不好,师兄给你赔罪,但是师兄这会真的有许多事要忙,等师兄办完事回来,师兄不仅给你讲故事还给你买好吃的好不好?” 正说着,外头走进来了数个巡逻值守的学堂子弟,王溥等人也在,但是此时已是各自穿好了装备带上了武器,完全是应战的状态了。王溥道:“清怀师兄,人手已都经安排好在外头等着了,你看” 清怀小心地将林茂从自己怀里拉出来说:“好了,林茂你乖一点,师兄办完事就来看你!”说完,再不等林茂开口,便带着人匆匆离去了。 值守堂内很快就剩下了林茂一个人。 “讨厌,黑鸟讨厌,师兄也讨厌!”林茂生气地道,“黑鸟明明说了要跟我一起回来的,结果跟紫菀师姐跑不见了,现在连师兄你也是!”如果清怀能够晚走一步,甚至不要因为忧心人面鸟的事而心神不宁,那么此时他一定能够听到林茂的话,并进而得知如今他急于想要得到却怎么也得不到的讯息,然而,并没有这个“如果”,因此,齐墨鹤被一个人扔在了那座湖心岛上。 日头已经西斜,这昏暗的林中更是早早地降下了夜色。几乎没有间隙的叶与叶之间只有零星的光线虚弱地洒落,与之相反,从地面上厚厚堆积的落叶底下却蒸腾起了灰蓝色的夜雾。齐墨鹤躲在两株紧缠的树身背后,竭力放缓自己的呼吸频率以免引起人面鸟的注意,然而,过度的剧烈运动c险之又险的境地都令他很难达到自己想要的效果。 齐墨鹤的运气很不好,他不仅遇到了一只人面鸟,并且还是一只黑环人面鸟。 作为魔种的一种,人面鸟以颈部羽毛的颜色来区分凶恶程度,红环人面鸟是最多见的,虽然也凶恶狡猾,但是战斗力很弱,只要能够找到近身的机会,哪怕只是个普通男人,也有五成以上的机会击杀它,再往上则是绿环c金环,及至最后的黑环。 黑环人面鸟是魔种中的魔种,十分稀有,它是人面鸟的一种,却是一种连自己同类也捕杀的怪物,智商极高,幻化能力强,并且具有如同铠甲一般的羽被和利刃一般的嘴喙利爪。齐墨鹤深知以少年黑鸟如今的身体素质根本无法逃脱人面鸟的追击,所以他打定主意要趁其不备,将其击杀,就算只是打伤,那也可以给他逃走制造机会,然而他没有料到,自己碰上的竟然会是百年难得一见的黑环人面鸟,所以他失败了。 “陆师弟,陆师弟,你在哪儿啊?”愈发昏暗的林中传来了“紫菀”娇柔的声音,飘飘渺渺,恍如东西南北,无处不在。 齐墨鹤紧紧捏着手里的镰刀,两眼戒备地扫视四周,耳朵竖起,希望能从这一声一声的呼唤里捕捉到人面鸟此时真实的所在。然而,黑鸟那灵力全无的身躯根本无法提供他足够的信息,更不用说是正确信息。齐墨鹤之前敢孤身跟人面鸟拼是因为他占据了地理优势和心理优势,他走在后方并且已经确认了对方的身份,而人面鸟化身的“紫菀”当初并不知道自己已被拆穿,同时也不知道齐墨鹤会武——哪怕齐墨鹤已经没有了灵力,只要能出其不备,依靠他的对敌经验和对招式的熟悉,他觉得自己仍有七成把握能够结果一只普通人面鸟,然而现在一切已经破灭了。 “陆师弟,原来你在这儿啊!” 听着刻意近在耳边的呼喊,齐墨鹤却心神不动,他根本看也不看,回手就是猛然一刀挥去,镰刀的银光割破了夜色,然而却只割了个空。 “咯咯咯咯咯咯——”一阵女性的娇笑声传来,到了后半段却急转直下变为了野兽的粗哑,人面鸟在空中扑棱着翅膀发出嚣张的笑声。在它的眼里,齐墨鹤显然已经是一只死了的猎物,无非就是早一点死透和晚一点死透的区别。 “师弟,来找我啊,我在这里!” “我在这里!” “我在这里!” “陆无鸦师弟!” 四面八方皆响起了人面鸟的呼喊,齐墨鹤身上的汗水已经出了又干,干了又出。他现在要是有余力,一定会想要认真考证一下,到底是他齐墨鹤倒霉点还是陆无鸦更倒霉点,怎么他才重生到陆无鸦的躯壳里就又是被妖狼兽追,又是被黑环人面鸟追,这就算摆在两百年前,他都没有如此高的遇怪几率啊! “师弟!”一只冰冷的爪子突然自后方搭上了齐墨鹤的肩膀,齐墨鹤当机立断,再次反手一刀,这一次却撞上了硬家伙。一只顶着撕裂开来的美女皮的怪物睁着两只血红的眼睛和三排钢齿,紧紧咬住了齐墨鹤的镰刀。 齐墨鹤用力想要抽出镰刀,人面鸟却是想要咬断他的镰刀,双方竟然一时僵持住了! 齐墨鹤自从在迷踪林发现这把镰刀似乎大有来头之后便一直随身携带着它,他期望着这一次在他命悬一线的时刻,这柄镰刀还能展现出那种神秘而强大的力量,解除他的危机。然而这次不知怎么回事,镰刀始终是安安静静的,除了比一般镰刀坚硬,抵挡住了人面鸟的利齿以外,便再没有更好的表现。 “咔擦!”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伴随着清脆的碎裂声,齐墨鹤的镰刀终于吃不住两方的较劲,刀口崩裂了狭长的一块。齐墨鹤愣住了,他这一愣自然给了人面鸟机会,下一瞬,人面鸟便张大嘴巴狠狠咬向了齐墨鹤的脖颈。 “啊!”齐墨鹤发出一声低呼,虽然在最后一刻,他凭借多年在生死间行走的经验避开了人面鸟的致命攻击,然而他的脖子上还是被划开了一道大口子,鲜血顿时泼了出来,溅到了人面鸟的脸上c嘴里。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原本稳占上风的人面鸟却在此时发出一声尖锐的鸣叫,仿佛受了重创一般往后趔趄着掉落,巨大的翅膀横扫过树木,竟然齐齐削断了数根参天大树。 齐墨鹤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自己必须抓住这个机会,他顾不得包扎伤口,拔腿就跑。然而这林子实在是广阔,齐墨鹤一路跑去,根本看不到边际或是转机,只觉得越是跑脑袋越是晕,双腿也越来越重。每一口呼出的空气都仿佛带着火星,伤口流出的血带走他的体温又让他觉得冷,他就在这样半冷半热的煎熬中,咬着牙,拼了命地继续跑! 也不知道这样跑了有多久,人面鸟的动静却始终紧随其后,提醒着齐墨鹤,一旦停下,就是一个死字。渐渐的,周围的林木却稀疏起来,原本茂密到恨不得把所有地方都生满的野草也慢慢变少了,终于,在齐墨鹤的眼中出现了一个不一样的东西。 那是一栋并不算太宏伟的建筑物,除了有着气派的庑殿顶以及宽敞的开间以外。此时那栋建筑物内静悄悄的,什么声息也不闻,却有光从窗户里映出来。 “有人!”齐墨鹤的精神为之一振。如果是在平时,他一定能够觉察出这种有光却无声的情况是反常的,然而此时在疲累c危机和伤势加重的三重折磨下,齐墨鹤已经完全失去了正常的判断力。他只知道,在自己眼前出现了一个转机,或许能够帮助他摆脱那只黑环人面鸟! “陆c师c弟!站c住!”人面鸟自从受伤之后再也无法伪装出紫菀的柔弱声线,此时的它已经完全暴露出了自己的本来面貌,一只足有一人半高的巨大魔禽。魔禽的脸部初看是在鸟脸上长了一张人脸,细看才会发现,其中叠在最上面的人脸乃是它天生的羽毛色彩所形成的一张假脸。 “陆师弟!!!”人面鸟尖叫着伸展翅膀,拔地而起。它张开生着三排钢齿的嘴喙,狠狠向齐墨鹤咬来。 齐墨鹤已经听到了这只魔禽向自己追击而来的甚至最细微的声响,羽毛在空中划过的扑棱声,钢齿咬合的嘎吱声,口水吸食的嘶嘶声,骨骼摩擦的咔哒声,即便不回头看,在齐墨鹤的脑中也已经完全勾勒出了此时他的境地——人面鸟的铁爪距离他只剩下不到一尺的距离。 近了c近了c更近了! 伴随着“砰”的一声巨响,齐墨鹤猛然往前一跃,他的背脊与人面鸟的爪尖只差不到半寸的距离,然而他逃过了。用撞的方式,齐墨鹤猛然滚进了那栋建筑之内,跟着利索地爬起来,拴上门闩,将门扇用后背死死地顶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节无字碑 齐墨鹤用后背抵着门,眼前一片昏黑,无数金星乱冒。他努力晃动脑袋想要让自己清醒一点,但脑袋却好像特别重。齐墨鹤此时是没有镜子,不过就算有镜子他恐怕也看不清楚,所以他不知道他之所以动弹不得是因为他脖子上的伤口。他不知道那道伤口有多么可怕——那是一道贯穿了皮肤c筋肉c甚至通过了锁骨c割断了颈动脉的大创口。那本该轻易要了一个人的命,然而经过这一路奔逃,齐墨鹤的血却很奇怪的已经不再从那里流出,只有皮肉外翻,袒露着那丑陋可怖的创面,他就这样豁着一道致命的巨大伤痕,逃跑到了现在。 人面鸟因为在最后一刻丢失了目标,变得无比愤怒。它尖啸着奋起双翅,俯冲c狠狠地撞击,想要将那两扇门破开。齐墨鹤感到了木门在他身后的颤动,就像是有几十个大汉手里抬着攻城锤在攻城那样,一下c两下c三下c四下每一下撞击都伴随着高声尖唳和利爪抓挠的声音,齐墨鹤整个人也不由跟着那木门一下c两下c三下c四下地颤动,然而奇怪的是,那两扇看起来并不厚重的木门竟然在一次又一次的猛烈攻击中挺住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齐墨鹤丧失了对于时间的正确判断能力——他的“拾物”身份牌已经丢了,不然他能从那上头看到关于时辰的提示。渐渐的,人面鸟的撞击和缓了下来,力度变小,频率放缓,又在不知什么时候,那种撞击竟然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齐墨鹤是在感觉不到背部被迫震动c身体发麻的感觉好一阵子后才逐渐反应过来的,人面鸟不再撞门了?他有些茫然地想着,就像是打了一个盹刚从噩梦中醒来,手脚僵硬,脑子也转动得很慢。齐墨鹤努力想了一阵,然后决定再等等,因为人面鸟是非常狡猾的魔物,他生怕中了圈套。他就这样又僵持着等了一阵,然而外头依然静悄悄的,齐墨鹤犹豫良久,最终小心翼翼地直起身来,一点一点放松顶门的力量,然后猛然回过身去。雕花门扇经历了人面鸟不间断的冲撞却不见任何损伤,他从窗格往外看去,只见一片迷雾滚滚,人面鸟已然失去了踪影,然而地上却留着大把羽毛和一摊血迹。 人面鸟受伤了?是谁伤了它?齐墨鹤不知道。直到此时,他才想到了后怕,他当时怎么就没想过这两扇薄薄的木门能否抵挡人面鸟的利爪?那毕竟是连参天大树都能连根折断的锐利凶器啊!冷汗划过脖子,带来了一点痒意,齐墨鹤下意识地伸手擦了一下,跟着却是一怔,他刚才明明受伤了。然而他的脖子已经不疼了,摸上去反而还有些微痒,似乎有什么东西粘连在那里,齐墨鹤疑惑地将手拿到眼前一看,发现手指上沾了些凝结的暗红色血块,像是那种结了疤以后才会留下的东西。齐墨鹤再次伸起手,这次仔仔细细地顺着脖子上那道伤疤摸了一圈却发现那里只余下了一条细长的疤痕。 伤口,自己愈合了。 伤口,又一次自己愈合了。 齐墨鹤想到了倒在迷踪林中浑身找不到任何伤痕的陆无鸦的尸身,对原主的身份不由更加疑惑起来。就在这时候,齐墨鹤的耳朵里听到了轻微的“扑”的一声,跟着是“扑扑扑扑扑”数声响起。齐墨鹤飞快地转过身去,不由得一愣。 刚才被人面鸟追得紧,齐墨鹤并未好好打量这屋里,但是至少知道屋子里头点着一排排的蜡烛,这也是刚才他在外面看到的灯火的由来,而现在那些蜡烛就宛如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摁灭了一般,一支连着一支,一排接着一排飞快地熄灭,很快,所有蜡烛都黯淡了下来。 糟糕!这间屋子有问题!齐墨鹤在这时终于找到了之前他觉得这座小岛违和的答案,比起人面鸟伪装的紫菀更不对劲的不对劲,其源头竟然就是这里!一刹那,齐墨鹤的冷汗再次滚滚而出,将原本已经干透了的衣物再度浸湿。齐墨鹤知道自己现在应该转身逃出去,哪怕外头还有一只凶残狡猾的人面鸟那也比留在这里好,但是他赫然发现随着那蜡烛的熄灭,自己竟突然丧失了对陆无鸦这具身体的控制能力,他只好杵在那里眼睁睁地看着周围所有的蜡烛熄灭。 黑暗慢慢聚拢,但却无法主宰这间屋子,原来在这屋子的正中央另有光源。那是一块一人多高的石碑,石碑的材质有点像玉也有点像琥珀,表面如同镜面一般光滑,上头一个字也没有,完全不知是做何所用,此时从石碑的内部却透出了一层又一层柔和的金色光芒来。光芒犹如水波涟漪,也像是什么人的呼吸,一呼一吸间,金光在石碑里头一圈圈地推开去,荡漾出金色的光晕。齐墨鹤发现自己竟然无法移开注视那些光晕的眼睛,更糟糕的是,他的身体竟然开始自作主张地动起来。 “停下!快停下!”齐墨鹤在心里大声呐喊,但是他的魂魄就像是被抽离了这具躯壳一样,完全没法左右身体的动作。一步c两步齐墨鹤迈开步子,稳稳当当地走向那块石碑。如果此时人面鸟发起进攻,齐墨鹤绝无反抗能力,但那只人面鸟就像是失踪了,外头静悄悄的,什么也听不到。 齐墨鹤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离石碑越来越近c越来越近,很快来到了石碑的跟前。他抬头看去,在这样近的距离审视那块石碑使他不由得生出一种名为“惊异”的情绪来,因为那些金色的光芒并不仅仅是光芒而已,齐墨鹤发现那全部都是由一个一个极其微小c彼此间距极其紧密的篆字所组成的字带。 难道这些光芒是咒?难道这石碑里头封印着什么? 齐墨鹤的手举了起来,尽管他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想要阻止,但一切不过是徒劳。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掌伸了起来,在空中停了一停,而后伸出一根手指,跟着他看到自己咬破了指尖,将染着鲜血的手指贴在石碑上面,一笔一划地写了起来,在那光滑的镜碑面上留下了一道道长而深的血迹。 齐墨鹤脖子上的伤口已经愈合,然而此时此刻,他那贴在石碑上的手指却像是连通着他全身的血液一般,鲜血源源不断地从他的指尖涌出,一列列排排地涂抹在石碑上头,留下痕迹没多久便渗入了石碑之中。齐墨鹤的脸色越来越白,人也感到越来越冷,就算这具身体能自动治愈伤口然而他今天流了太多血了,他感觉到自己快要不行了!便在这时,石碑内部的金色光芒猛地一滞,跟着突然炸了开来,就像是锁链一般,一圈一圈,一层一层,密密匝匝的金色小字组合到一起飞快地旋转,仿佛受到了什么攻击而开始抵抗。与此同时,从石碑内部的各个角落,不知是不是齐墨鹤鲜血染就的鲜红光晕如同赤潮蔓延一般猛然推了过来,它们无孔不入,带着强大的腐蚀性将那些金色的锁链一一扯断乃至吞噬。金色和红色就像是两股交锋的大军,相遇c厮杀c迂回c重振旗鼓c再度出击不知过了多久,金色的光晕开始像潮退一般消去,整块石碑的内部此时已尽数被染成了赤红色。 齐墨鹤脑子里的警钟疯狂大作,但是神情和身体却是僵硬的。当赤潮完全覆盖了石碑内部的时候,石碑内忽而又平静了下来。那赤潮在石碑内部并不是完全均匀地平铺着,而是有厚薄之分,在中心地区,赤潮形成了一团不大不小的疙瘩,那东西正微微的有规律的颤动,就像是什么活物的心脏一般。“砰咚”c“砰咚”——齐墨鹤甚至不知道那是他自己的心跳声还是那块石头的。 伴随着“砰咚”的声音,齐墨鹤看到那个疙瘩慢慢地c慢慢地拱了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其中破壳而出一般,而他那失去了控制的身体又再度开始动作,齐墨鹤看着自己张开手,慢慢凑近石碑表面,就像是要把自己埋入碑中一般,而那团疙瘩中终于有什么伸了出来,看起来像是一截枯树枝不,齐墨鹤浑身一震,如果他现在能动弹的话,此时一定是睁大了眼睛,因为他认出了那是一只如同被火烧焦了的枯槁的手臂手臂的目标十分明确,只在空中稍稍辨别了一下,便对着齐墨鹤直直伸了过来。 手越来越近了,突然,伴随着一道亮光,齐墨鹤原本握在手中豁了口的镰刀猛然飞起在空中,银白色的光芒活像是被激怒了一般完全迸射开来。枯槁的手显然也感觉到了,它稍稍停了一下,竟然四指握拢,只伸出一根食指,做了个“勾”的手势。那是一个充满挑衅的姿势,镰刀完全被激怒,爆发出一股强烈的杀气,狠狠斩向那根手指,然而那只手却动作飞快,在镰刀刀刃伸过来的瞬间变勾为捏,准确无误地捏住了镰刀的刀刃。但听“呲”的一声,镰刀刀刃就像是被飞速融化了一般,一半在空中消失不见,带着柄的后半部分则挟裹着无以为继的杀意跌飞了出去,“邦”的一声重重扎入了雕花木门中,兀自震颤不休。 齐墨鹤在近距离完全目睹了这一幕,心头的震撼无人可比。从刚才那短短的一段交锋中,他至少确认了两件事,第一,陆无鸦身持的镰刀至少是一柄神器,但却因为某些原因,被封印了;第二,这块石头里封印着一个十分可怕的东西,恐怕他今日是在劫难逃。 短短两日,从死到生,又数次险些从生到死,齐墨鹤的情绪起起伏伏,以至于整个人都恍惚起来。他看到那只可怕的手终于搭上他的肩头,一股滚烫的热度便从两相接触的地方爆发开来,烫得齐墨鹤几乎昏厥。他的肩头乃至整个袖管c胸膛c后背的衣料都被焚烧殆尽,露出独属于少年人的稚嫩身体,本该健康的肤色此时却如同被烧红了的铁块,从皮肤内部映出赤色的光芒来。 难以言喻的巨大痛楚排山倒海一般压来,幸运的是,齐墨鹤的神智就像断线的风筝在感知到那痛楚前的最后一刻,猛然间就断了。正因此,齐墨鹤没能看到之后发生的一切。 赤色的烧灼斑纹一路由他的肩头向上下两侧蔓延,就在快要到达他心口的那一刻,整间屋子内部突然刮起了一股冷风,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寒意在这个空间里弥漫开来,地上板结霜花,房梁挂下冰凌,原本熄灭了的蜡烛完全被冰晶所包围,变得晶莹剔透煞是好看。伴随着“腾”的一声,从齐墨鹤的体内腾起了一股黑色的光焰,细细看去那竟然是一只巨大的羽翼。羽翼覆盖了齐墨鹤的大半边身躯,寒意打压着赤纹往后褪去。 枯槁的手明显感觉到了威胁,从石碑内部再度迸射出一波赤浪,这次干脆伸出了整条手臂,甚至是半个肩部,要与齐墨鹤背后的光焰较量。羽翼被狠狠抓住,不由得整个颤动起来,像是无法承受那滚烫的温度。 此时整间屋子里都是静悄悄的,光与火c冷与热于此静静交锋,唯一的声音是冰霜被热流所化形成了水滴,一滴滴轻轻地打落在地面上。羽翼逐渐往回缩,眼看着就要不行了,赤色的烧灼斑纹再度开始蔓延,已然攀爬上了齐墨鹤的心口,织出了秘密的纹路,而齐墨鹤的脸上也出现了诡异的图腾。眼看着齐墨鹤的魂魄即将被焚毁,断裂的镰刀似乎想要施救却无能为力,只能在一旁嗡嗡作响,然而突然间凭空里响起一声咆哮,那是从陆无鸦的身躯,不,更确切地说是从齐墨鹤的魂魄里透出的咆哮声,那是只属于世间最强大的神兽才能有的充满威严的声音,那是——天音!在这声音中,齐墨鹤猛然睁开眼睛,双瞳之中幻化出一片光波,银星碎芒,闪耀夺目,他伸出手,一把抓住了那只手的手腕,跟着轻轻用力,寒冰夹带着看不见的凛然神光猛然间倒灌回去,好似整个天空上的群星纷纷坠落,石碑内部被冲击得剧烈波动震荡起来,与此同时,整间屋子也开始震动,像是有台风过境,屋子的梁柱摇摇欲坠,摇晃着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 赤潮想要逃跑,但却被寒冰所冻彻,根本无法退走,不知从哪里传来喑哑的野兽末路般的嘶鸣,嘶鸣的最后,伴随着“砰”的一声巨响,那石碑连同整间屋子竟然在一瞬间化为乌有。浓雾散去,齐墨鹤整个人也跟着重重倒了下去,最后是一缕微弱的红色光点慢慢降落,落在了他的身边。 朱磊猛然睁开眼睛,身旁顿时传来杂沓的声响,伴随着“城主醒了城主醒了”的呼喊,脚步声一迭远去,有个女人在他床边嘤嘤哭泣:“磊哥,磊哥你终于醒了!”那是秀春城城主的女儿秋百花。朱磊却对这柔美的声音置若罔闻,他再次闭上眼睛,虽然因为内伤,此时他前所未有的虚弱,然而他的面上却露出了一抹久违了的甜蜜而满足的笑容:“小鹤,我终于找到你了!”声音里半是愚痴半是疯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节禁堂破 静思堂内一片吵吵闹闹,完全与名字所不符的气氛弥漫其中。 箱中子从并通宝道跨出来的瞬间就被各种各样的人声所淹没了。兵堂堂主金坚在对甲堂堂主垒石生说:“还能怎样,自然是派出所有人手一寸寸地搜过去,一个角落也不能放过!” 垒石生答:“学堂有多大你又不是不知道,如此搜索要搜到什么时候去,到时候人都不知道死几个了,再说了,你不怕因此引起学生们的恐慌?” 饰堂堂主珠晶则摆弄着手里一串七宝璎珞,不咸不淡道:“既然是宠堂走脱的魔物,那么理应由宠堂来善后,如今把我们所有人都叫了过来一起来扛这个锅算怎么个意思?” 宠堂堂主冯笑笑便冷冷一笑提醒她道:“珠晶,大家都是朱明学堂的一员,怎么发生了这等大事你却一心只想着撇清关系,容我提醒你一句,你原先可也是宠堂出来的人。” 珠晶听了顿时把两个大大的眼睛一瞪说:“冯堂主,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已经做了饰堂堂主一百三十五年了,你这可是年纪大了忘性也大啊,怎么净记得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了?” 衣堂堂主白无色似乎想要劝阻这两人的争吵,却实在是插不进那针锋相对的气氛里去,张了数次口最后只得闭上。书堂堂主三缄真人则闷声不吭地坐在一旁观望。满屋子只有药堂堂主商陆一个人缩在角落,既不参与争吵也不参与讨论,一个人手里摆弄着几个棕褐色的瓷瓶,不知道又在捣腾什么,见到箱中子进来也只是微微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便又低了下去。 “啊呀,箱中子堂主也来了!”白无色见到箱中子立刻出声喊道,似乎是想要借此来转移珠晶和冯笑笑的注意力。 箱中子只得硬着头皮走上前,朝四面拱手道:“宝堂箱中子见过诸位同仁。” 金坚和垒石生停了片刻讨论对他拱了拱手,珠晶和冯笑笑则完全已经吵得忘我,冯笑笑只转头过来对他点了一下头,珠晶则根本看也不看他。三缄真人一摆拂尘对箱中子行了个稽首礼,箱中子回了礼,苦笑着走到金坚身边道:“金师姐,如今事态如何了?” 兵堂堂主金坚是名身材高挑,英姿飒爽的女子,常年穿一身赤红铠甲,身佩长剑,后背金漆红底角弓,皮肤虽然微黑,眉目却生得十分深刻动人。箱中子和她原是相差两年的学徒,因而以师姐弟相称。闻言,她对箱中子叹口气道:“我已经派了雷州和水灵带着学堂随卫沿着宠堂一路进行搜索了,但是目前还没有结果。” 箱中子道:“我听说那人面鸟吃了宠堂的一名麻生?” 金坚道:“正是。是一名叫做紫菀的学生,因着品级一直无法突破,所以冒然试险,结果失败了。” “我早说过了,一切全都是你们宠堂教徒无方导致,如今给大家添了那么多的麻烦,要是闹出别堂人命来,你身为一堂堂主可是难辞其咎!”珠晶尖锐地说道,她在成为饰堂堂主前曾是宠堂学徒,冯笑笑是她的师父,但是两人却因某些原因闹得不欢而散,最终珠晶转投饰堂门下,多年之后接棒成了饰堂堂主,两堂的关系也从那时起差了起来。 冯笑笑道:“此次事件确实是我宠堂教导管理上出了纰漏,过后我当然会自领责罚,但是珠晶堂主,你不觉得比起急着追究我的责任,为今之计还是应以抓到人面鸟为要吗,难道学堂子弟的性命在你眼里竟然不值一钱?” 珠晶脸色一变,忙想说什么,白无色却咳嗽一声说:“诸位且听我说一句,那人面鸟虽不是什么厉害魔物,但是狡猾异常,如不把它快些找出来,有没有伤亡不说,但一定是大大有伤我们朱明学堂的声誉,以我拙见,诸位此时还是应当团结一心,先把此事了结了再论其他。” 商陆忽而抬起头来道:“哦,对了,刚才有个负责在外堂巡值的学生,好像叫清怀什么的送来过消息,说是有人在下午看到人面鸟幻作那被吃学生的样子出现在退思湖边,身旁还有个人,好像是个拾物。” “退思湖?拾物?”金坚大惊,“什么时候的事,你方才怎么不说?” “半个时辰前,你们又没问。”商陆说完,便又低头继续摆弄起他那些瓶瓶罐罐,一旁他的坐骑蘑菇怪伸出七只手,原地跳着转了一圈,似乎是觉得很无聊。 金坚被他这不紧不慢的态度气到了,厉声呵斥道:“你!” 垒石生忙拉住她,低声安抚:“商堂主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商陆生性孤僻怪异,八堂之中,基本没什么人与他有交情。 箱中子道:“退思湖?退思湖边无遮无拦,又没什么宝物,人面鸟去那里做什么?对了,敢问今天都有哪些拾物去过宠堂送物?” 垒石生道:“箱中子兄放心,清怀我知道,是个十分聪慧能干的孩子,他既然送来了这个消息想必已经去查了。”正说着,外头传来禀报的声音,说是兵堂麻生斫磨系钟清怀求见。垒石生忙道,“让他进来。” 清怀快步走入静思堂,见到八堂堂主俱在,赶紧行了个大礼道:“兵堂” 金坚袍袖一挥道:“非常时期行非常事,礼数免了,先说正事。” 清怀定了定神道:“回禀先生,弟子方才已经把今日前往宠堂送物或者可能经过宠堂的拾物的名单整理出来,一共有四十二人,其中三十七人已经回来,另有五人尚未寻到,我已着人去找了。回来的三十六人都暂时留在训诫堂中,等待进一步验视,以防是人面鸟所化。” 金坚道:“做得好!” 箱中子道:“三十七人回来,为何只有三十六人留在训诫堂中?” 清怀道:“回箱中子先生的话,那另一人暂时留在我外堂巡守的驻所,是林茂。” 一听到林茂这两个字,堂中众人皆是愣了一愣,随后便各有表情。箱中子道:“原来是他,那便确实不太可能是人面鸟所化了。”人面鸟虽是魔物,却有个独特习性,喜食聪明之人,林茂幼小时因为一些原因灵根尽断,神智也出了问题,连如同普通人一般生活都有些许困难,根本不是人面鸟会中意的目标。 垒石生道:“还有五人是什么情况?” 清怀道:“其中四人还未有消息,最后一人是和林茂搭档的陆无鸦,据林茂所说,似乎他送完东西后便扔下林茂一个人,自己玩耍去了。” “陆无鸦?”众人将这名字想了一通,皆没有什么印象。朱明学堂正式子弟逾千人,拾物也有七百多人,一个小小陆无鸦,实在是记不起来。 清怀又道:“雷州师兄和水灵学姐已经兵分两路去寻那四人了,弟子这次过来一来是向各位先生禀报情况,二来是想借宝堂的灵辨仪一用,以便对那三十六人进行验看。” 箱中子道:“灵辨仪我已经带来了,我这便随你去一趟。” 金坚也道:“那么我去找雷州,看看他那边进展如何,垒石生,你去看看水灵那一路。”垒石生点点头。 冯笑笑道:“我去退思湖边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珠晶c白无色c三缄真人也各自说了自己的安排,就在众人正要行动的时候却听角落里传来个不阴不阳的声音:“退思湖?退思湖里怎么没有东西,那里可是有大大的好东西的。”正是商陆不咸不淡地补充了一句,也不知道是在对旁人说还是在自言自语。 金坚停下脚步道:“商堂主,你有什么便直说吧,不必这么卖关子。” 商陆抬起细细的眼睛,也不知道是不是看了她一眼,末了,语带讥讽道:“还真是年纪都大了,你们这是把该忘的不该忘的都忘了个干干净净啊。” 年纪大?不该忘的?冯笑笑略一思索,忽而面色一变道:“今天是”她飞快地算了一下道,“三百年一度,阴年阴月阴日糟了,是禁堂!” 此话一出,在座所有人除了商陆c清怀两人皆是面色大变。商陆是早已知晓,清怀则是莫名所以,他进朱明学堂也有数年,至今还未听说过“禁堂”二字,但是从诸位先生的面上和口气里多少也可以猜测出那是个不详禁地。 金坚道:“难怪人面鸟会出现在那里,不行,我马上带人前去!” 垒石生道:“我同你一起!” 珠晶和冯笑笑此时也暂时放下了彼此隔阂道:“我们去组织人手在外围接应你们,禁堂险地非比寻常,你俩千万小心。”三缄真人给了个眼神,示意与她俩同去。 箱中子对清怀道:“我还是同你一起去验看那三十六人,以防万一。” 正说着,突然所有人面色齐齐一变。 “怎么回事?”珠晶方才说了一声,她手上七宝璎珞骤然光华大作,所有宝珠金银花片互相摩擦,自动发出清脆声响。与此同时,金坚随身佩剑“嗡嗡”作响,身后角弓宛如被人拨弄弓弦一般竟然自己发出了“铮铮”鸣声。 “出事了!”垒石生道,“难道是禁堂?!”他身上原本朴实无华一身甲衣顿时耀出银色光焰,两肩c双足部位威武兽头张开獠牙,随时准备扑杀敌人,三缄真人的宽大道袍之上赤色符文亦是闪烁忽明忽暗光华。冯笑笑肩上停着的一只翠羽小鸟原本娇弱可爱,鸣声清脆无比,此时却尖锐鸣叫一声,身形暴涨,很快化作一只浑身光华闪烁的青鸾,扑振着翅膀,发出迎战尖啸。箱中子额头冒出冷汗,他身上戴着的测敌灵石此时也是滚烫如火,颜色赤橙黄绿变幻不定,根本无法定位来者何物。与此同时,朱明学堂四处摆设的一百八十八口灵钟也齐齐敲响,一群云雀被那巨大声势惊动,振翅想要飞往空中,却仿佛失去了方向,没头苍蝇一般四处乱撞,不少雀鸟撞到彼此,颈折足断,跌落下来。 朱明学堂的弟子们此前还从未见过如此景象,包括雷州水灵等精英,都不由目瞪口呆,望着夜空,不知该作何反应。钟声之中,忽而腾起一团光焰,直冲云霄,宛如一把神剑直插天宇,过了片刻却又突然消失无踪,一切异象与来时一般突然,消失了个干干净净。 “怎么回事?”过了许久,金坚才喃喃道。 商陆嗤笑了一声,他的坐骑蘑菇怪刚刚在那一片钟声里吓得缩起七条手腿,团成一团,钻到了他的椅子底下,此时才敢慢慢小跳着出来,结果挨了商陆重重一踏,“哧溜”又缩了回去。商陆不由哈哈大笑。 “我去退思湖边看看。”冯笑笑咬牙说道。 正在这时,却听门扇“吱呀”一声,众人皆吃惊地往后望去,但见已经闭锁了一百八十余年的内堂之门在此时打开,从里头慢慢走出来一名须眉皆白的老人。 “山主!”众人齐声道,来人竟然是已闭关一百八十年的朱明学堂主事无为老人。 无为老人环视了众人一圈,微笑道:“诸位,多时不见了,大家近来都还好吧。”他就像是丝毫不知如今的情势有多么危急一般,慢慢吞吞地向众人寒暄道。 在场众堂主本以为无为老人乃是被此时局势所惊动,谁想到他一出现竟然说了这些有的没的,金坚性子急,待要说话,却见无为笑意一敛,忽而沉声道:“各堂听命,即日起,朱明学堂将增设一新堂,于两月后加开小选考,你们且抓紧时间做好准备。”说完,便负着手慢悠悠地打算离开。 “山主,方才禁堂被破”金坚终于忍不住出声喊道。 无为老人摆摆手,似乎对此毫不在意。 “有立自然有破。”远远的传来无为老人的声音,只一步竟已踏出数里之遥。 “有立有破?”三缄真人在唇齿间琢磨着。 “增开新堂?”垒石生也莫名其妙。 “还要增开一次小选?”冯笑笑和珠晶同时说道,意识到跟对头说了一样的话,彼此互瞪了一眼,转开脸去。 八堂堂主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个情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节灵宝阁 齐墨鹤睁开眼睛,天光将明未明,柔软又缱绻多情。他慢慢地清醒过来,当神智完全恢复的一刹那,猛然坐起身来,紧张环顾四周,不敢相信。 这里是他和二茂的宿舍?他不是不是齐墨鹤飞快地看向自己的手,无论左手右手,从手掌到手腕到手臂,绝没有一丝不自然的痕迹。他明明记得自己在那湖心小岛的奇怪无人屋中被一块无名碑里冒出的邪物所侵袭,甚至他还记得那种撕心裂肺的烫痛,那么后来呢?他怎么会回到了自己屋里,是有人救了他?到底后来发生了什么? 齐墨鹤跳下床,猛然奔到二茂床边,二茂还睡得“呼呼”的,表情平静得跟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齐墨鹤推他:“二茂,醒醒c快醒醒!” 二茂烦不胜烦地嘟哝:“别c别吵!”拼命想要把头往被子里钻进去,齐墨鹤却不肯放过他。如此坚持不懈地喊了好一阵子,二茂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是你啊,黑鸟干嘛啦!”二茂发出不满的抱怨,“今日我们轮休,不用上工的,你你别吵我啦!” 齐墨鹤眼看着他又要睡了,赶紧伸手给他扒开眼皮说:“二茂,你看看我,我昨天怎么回来的,是谁送我回来的?” 二茂的眼皮直往下坠,勉强又看了齐墨鹤一阵说:“啊你你回来啦,你昨天不是跟那谁出去玩了吗,我怎么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别吵了,我要睡觉!”说完,这次干脆顶着被扒开的眼皮就打起呼噜来了。齐墨鹤一松手,更是“哧溜”一声整个人钻进了被窝里。 跟人出去玩了?然后自己回来的?齐墨鹤心中疑惑重重,慢慢直起腰来。难道昨天所有一切都只是一场梦?幻化成紫菀的黑环人面鸟c有着奇怪屋子的湖心岛c还有那无名碑中伸出来的鬼手对了,脖子上的伤。齐墨鹤记得自己昨晚应当受了重伤,然而伸手摸到的却是一片平滑的肌肤。他快步走到镜子前面仔细查看,过了许久方才能够看到自己的脖子上留着一道横贯了脖颈c锁骨的细长的白线,然而,也只是白线而已,伤口早已不见了。 究竟是梦?是幻?是真。 齐墨鹤忽然想起来什么,猛然跑向外间,陆无鸦的镰刀就静静躺在桌边,镰刀的刀刃只剩了一半,另一半就像是被融化了一般,不见了,只留下了一道不甚整齐c略带褶皱的断口证明了昨晚发生的一切不是梦! 齐墨鹤皱着眉头坐在椅子上,直到二茂起来还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 二茂打着哈欠出来,看到齐墨鹤有点吃惊,说:“咦,你回来了?”齐墨鹤抬头看他,二茂又道,“你昨天送完东西不是跟人出去玩了吗跟那个那个”末了,他有些困惑地看向齐墨鹤,“跟谁来着?” 齐墨鹤心里“咯噔”一声,试探着道:“紫菀?” 二茂愣愣地重复了一遍:“紫菀?紫菀是谁?”竟然不记得自己昨天口口声声喊的师姐了。 齐墨鹤又道:“我昨晚就回来了,你没见着?” 二茂说:“没啊,我睡的时候你还没回来呢,黑鸟你昨天到底上哪儿玩去了呀,都不带我一起!”口气里颇多抱怨之意,不像是作假。这便很有问题了,齐墨鹤觉得,如果不是二茂的脑子又出了问题,那就是有人对他的记忆动了手脚。会是谁呢? 二茂又说:“咦,你的镰刀怎么了?” 齐墨鹤看了一眼桌上说:“不当心弄断了。” 二茂说:“怎么那么不小心,你再去找管教先生领一把吧,不过要赔钱的。” 齐墨鹤收起烦乱的心绪,温言道:“这把镰刀是我自己的,赔是不用赔,但是它有特殊意义,我想修好它。” “能修啊。”二茂说,“你去拜托宝堂的师兄师姐们就好了,应该有人肯帮忙的,上次我的药锄坏了,就是宝堂的师姐帮忙修好的呢!” 二茂这随口一句话却点醒了齐墨鹤,他站起身来急急道:“我现在就去!” “哎,你带我”二茂话还没说完,齐墨鹤已经着急冲出去了,“怎么变得那么性急了呀。”二茂嘟哝道。 拜昨天做拾物干活的功劳所赐,齐墨鹤已经对朱明学堂各个区域有了个初步了解,他此时便要进内堂去,却不是去找宝堂,而是打算去兵堂。宝堂的主业是制造各种生活器具,就二茂眼里看来,陆无鸦的镰刀断了,去找那里的学生修是最合适的,然而齐墨鹤却知道自己手中所持的陆无鸦的镰刀并不是一件生活用品,而是一柄神兵。 这么一想,齐墨鹤的脚步却又慢了下来,他忽然不是很确定这样大喇喇地把镰刀带去兵堂是否合适了。这是一柄被封印了的神兵,或许背后有很多故事,就像陆无鸦的“回去报仇”四个字一样,如果他就这样贸然前去齐墨鹤的脚步停了下来,他想了又想,忽然想到了一个人,清怀。兵堂学徒辅助学系斫磨的麻生钟清怀,他和林茂的关系不错,没准肯帮忙,而且这个人看起来人品不错,或许不会生出事端 齐墨鹤这么一想,又想到了另一件事,他转而向灵宝阁走去,既然是请人帮忙总要带上报酬,前日商陆给的那些元灵币和中品灵石刚好可以派上用场。 那日商陆收走齐墨鹤的爮黄后,齐墨鹤并未马上去灵宝阁确认,一来是当时比起确认报酬还有更要紧的事要做,他要尽快了解陆无鸦的身份背景;二来也是他怕养怀他们跟在他身边,看出他不会使用灵宝格,那就糟了。此时没人跟在他身边,齐墨鹤便再无顾忌。 给拾物们提供服务的灵宝阁在离齐墨鹤宿舍不远不近的地方,齐墨鹤走了约莫半柱香不到的时间就到了。那是一进繁花盛开的暖融融的小院子,里头有一栋双层小楼,看起来不是很大,却容纳了几百名拾物的财物和贵重品。齐墨鹤走到院子里头才想起来一件事,他的拾物身份牌在昨天的奔逃中弄丢了,不知道这样还能不能开启自己的灵宝格。 半是忐忑不安地走进挂着“灵宝阁”金字招牌的楼内,半人高的柜台后头站着名青年男子,这男子看来二十左右,生得十分亲切和俊美,便是不笑亦带三分笑意,见到齐墨鹤进来便主动招呼道:“日安!” 齐墨鹤赶紧回了礼道:“您好,我想来取东西”他顿了顿,还是如实相告道,“但是我的拾物身份牌昨日不慎弄丢了,不知” 那青年听了却笑了一笑,冲齐墨鹤招招手,示意他过去。齐墨鹤莫名其妙地凑过去,他便压低了声音道:“可是丢在了内堂?” 齐墨鹤愣了一下:“内堂?” 那青年扬起一边唇角,将话补全了道:“可是卖给内堂的人用了?” 齐墨鹤疑惑地看着那青年,仍然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青年却误会了他的意思,忙说:“没事没事,我懂的。”他说,“老样子,三十个元灵币给你做块一模一样的,除了材质,一应功能皆有。”原来这朱明学堂内所有人包括拾物都有的身份牌材质是种出产甚少的上佳矿石,具有很好的融合及催化作用,不少内堂子弟制器炼器时都想要用它,然而手头却没货,因而就把脑筋动到了身份牌上。然而此间所有人进出学堂各区或是租借器物书籍都需用到身份牌,内堂的重点区域又比外堂要多一道验明材质的手续,故此假冒不得,所以不知从何时起,就有聪明人把脑子动到了外堂拾物的身份牌上。 论材质,内堂外堂身份牌是一种矿石,论纯度,外堂的自然比不得内堂,但架不住外堂拾物需要送物,身份牌还兼具地图效果,老大一块,跟个板砖似的,就有了个优势是量足。量足了再经过多道提纯手续,勉强也能一用,故此常有些拾物私下里把身份牌卖了换元灵币来补贴家用。 那青年勾了齐墨鹤的脖子道:“你多少钱出的手?让我猜猜,可是兵堂老五收的?他那儿价不错,你这一块牌子至少赚了五十个元灵币,到我这儿做花三十,你还能净赚二十,不然让管教先生知道了,罚禁闭c罚工钱不说,光是补做一块就得一百个元灵币,你算算是不是不划算?” 齐墨鹤哪里知道小小一块身份牌还有这么多门道,不由得有些茫然。青年却以为他还在犹豫,忙道:“咳,这样吧,看在咱俩关系不错的份上,我给你打个折,只收你二十七,再低可不行了,我这用的也是翼望山的好矿,包管跟原物一模一样!” 齐墨鹤正在想陆无鸦跟这人关系真的不错么,他俩是怎么认识的,这人又叫什么,青年那头已经一拍板道:“行了行了,我算是怕了你了,一口价,二十五,再低我可不卖了,要不是我家中还有病人急等用钱,我也不至于做这个生意,快把你名字报来!” 齐墨鹤终于听出来了,陆无鸦哪里是认识这人,不过是对方做生意惯用的套近乎口吻罢了。略想了一想,齐墨鹤点点头:“行,那我要一块”。 那青年手头早就备了不少未挂名的身份牌,齐墨鹤报了名字,不过片刻间一块崭新的身份牌便出炉了。齐墨鹤仔细端详一番,就他肉眼所能辨别的部分,果然与之前那块毫无差异。 那青年说道:“怎样,我早说过了,我们这儿的手艺可不是随便哪儿能比的,像是内堂西四的灵宝阁也做这个,质量可比我们这儿差得远了,不是我乔单胡吹,我这块身份牌除非经宝堂的‘读石’辨别,一般人就算是学堂专做身份牌的普通工匠都未必能一眼看出破绽来。” 齐墨鹤也看出了这是个好物,赶紧收下了道:“多谢,不过我手头没带钱,我现在就去灵宝格里取钱,马上给你。” 乔单笑道:“不妨事,那你自己上去吧。” 齐墨鹤还没打开过自己的灵宝格,更不知道陆无鸦的灵宝格在哪里,但是如果他就此向乔单发问就显得太过可疑了,因此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自己上楼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节乔氏兄弟 齐墨鹤前世居住的啸风城中也有府库,特别是城主府的内库自然更是用尽了心思来建造。 啸风城的城主府内库从肉眼来看坐落在城主府的东北角,正在城主起居区域的后方,是一栋气派的建筑,然而倘若你以为随随便便就能进到这座府库里那无疑是太天真了。就如同天上的十三城星宿不过是藏于器物之中的十三城于外界的投影一般,啸风城的内库也巧妙地借用了这一手法,将隐匿于别处的府库投影在了城主府中。如果是没有权限的人想要擅入内库,那便会跌进无尽的歧途之中,一辈子也走不出来,哪怕是真的摸到了内库所在的人,要进入其中也仍然需要经过重重难关,其中甚至包括一个九道龙卷风组成的风阵,不可谓不凶险。城主府内库中大量采用了各种储物法器,所以虽然府库本身并不大,却容纳了几乎相当于人间一个国家才有的财帛珍宝数量,至于机关数量自然也不可小觑。 齐墨鹤还记得,前世他父亲齐轩铭将关于过去“那些”事情的重要证据收藏在内库中一个毫不起眼的角落,而他却听信了朱磊的话,在进入内库的时候为他“顺手”取出了这叠他口中“并不重要”却决定了他们齐家名誉的东西还亲自交到了那个男人的手上,替他走完了复仇之路上至关重要的一步。 怎么又想起过去了呢?齐墨鹤的眼神黯淡了一下,深深吸了口气,告诉自己,不要想了,一切早已尘埃落定。 沿着木楼梯上到二楼,出现在齐墨鹤眼前的是一块薄薄的帘子。帘子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制成的,既轻又薄,虽然无色,却在阳光下散发出一种柔和的色泽。齐墨鹤伸手撩起帘子,只觉指尖仿佛触到了一缕轻柔的月光,凉凉的,滑滑的,他走了一下神,然后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站在楼梯口,然而 方向怎么变了? 齐墨鹤刚才上楼,自然是正对着帘子,然而此时却转了个身,正对着的是楼梯口,背后才是那帘子。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 齐墨鹤转过身,稍许想了一下,再度掀开帘子向前迈了一步,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又一次面向楼梯而站。这种感觉十分微妙,就好像是在春日午后的私塾上课,你明明告诫着自己不要走神,千万不要走神,然而等到你意识到的时候,你早已经走了一圈神回来了,而夫子的戒尺也已经逼到了你的眼门前。 齐墨鹤再次回过神,上下打量着那幅看似毫无机巧的帘子,这里头是有什么机关?齐墨鹤正在努力回忆自己过去是否见过类似的器物,忽而听到身后传来轻轻一声咳嗽,一转头又看到了刚才楼下那名青年。齐墨鹤顿觉无比尴尬,他老想着不要露馅,结果还是露馅了,谁想到那青年却没理他,径自走了过来。齐墨鹤赶紧让开身去,就见他伸出手,将随身带着的腰牌轻轻往门旁一挂,跟着人影便消失在了帘子后头。 齐墨鹤仔细看去,这才发现那扇门的门框上有一个不起眼的凸起,他试着将身上新做的身份牌挂了上去,一转眼便来到了一条长长的走廊跟前。 齐墨鹤惊讶地看着眼前景致,但见眼前一片窗明几净,走廊上摆着装饰用的花草,散发着好闻的芳香,过道两头是对开的数扇雕花木门,里头应该是一个一个小间。过道本身狭长且延伸出去很远,一眼看不到尽头,怕是也用了空间折叠的法术。 齐墨鹤举步跨入廊中,他不知道属于陆无鸦的房间是哪个,但是说也奇怪,周围那么多扇门都令他没有打开的,然而往里走了一程,他自然而然便被一扇门所吸引了。齐墨鹤转头看向那扇门,下一刻,那门便发出“咔哒”一声,自行打开。齐墨鹤举步进入,里头是个小间,空空荡荡的,此时只有靠墙摆着个好似药铺用的矮柜,上下只有两个抽屉。齐墨鹤拉开上面那个抽屉,里头是一沓色彩斑斓的贝壳一般的花形薄片,一共分了五吊,刚好整整齐齐五百片,想来那就是元灵币。合上抽屉,齐墨鹤又打开下面那个抽屉,然后,他愣住了 下面的抽屉要比上面的深许多,此时里头只空荡荡地散落着一些星星点点的亮屑。 齐墨鹤前世的时候,世间不通用元灵币,所以他没见过元灵币,但是齐墨鹤前世的时候也是有灵石的,因此他一眼就认出了那些亮屑皆是灵石的残屑,由此可见这里的确曾经装过灵石,然而现在却都不见了。 不见了,去了哪里? 齐墨鹤回头看向房门,房门闭锁得紧紧的,加上门口那个身份牌进出的机关,想来没有他的允许,此处是一个绝对安全的空间,并不会有其他人出入,那么商陆给的那三块中品灵石上哪去了呢?齐墨鹤正思索着,忽然瞥到抽屉的深处似乎还有什么东西,赶紧将那抽屉又抽出来一截,这才发现在抽屉最里头竟然横躺着一件巴掌大的物事。 齐墨鹤将那物事取出来,托在掌中查看,发现那是一尊暗绿色的铜鼎炉,看着甚是普通,外壁挂满了铜绿似是有好几百年无人用过了,只有炉盖上雕着的一只坐兽从铜绿中略探出头,显出几分不凡气势来。齐墨鹤伸手在那坐兽上头摸了摸,完了捻了捻手指,惊讶地发现坐兽的身上和嘴边竟然都沾了不少灵石碎屑。 齐墨鹤赶紧将那鼎炉取出来,对着光细看,然而光线中鼎炉只是静静地任他转来转去,并没有丝毫异变。难道是他想错了? 齐墨鹤前世好歹是啸风城的小公子,也见识过不少良器,知道好的器物是有器灵的,故而有“认主”一说,他先前还以为这鼎炉之中亦有器灵,吞吃了那三块中品灵石,然而此时却什么也感觉不出来。齐墨鹤犹豫了一下,勉力探出一丝神识去试探。初时还没什么,谁想到那丝神识一想要往那炉鼎深处探去,他的脑袋里就仿佛被什么人扎入了一根针,齐墨鹤猛的一个哆嗦,那一丝孱弱的神识便硬生生自己躲回了体内,手中拿着的鼎炉也“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齐墨鹤抚着胸口,喘息不定,那种被刺痛的余感仍在,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就像是有个什么怪物要从里面出来。他咬牙忍耐着,看向自己的手掌,那双手幼小c软弱又无力,因为疼痛,如今正在微微颤抖。看了一阵,齐墨鹤不由得苦笑一声,他前世本是上等灵修,两百年前与朱磊最后那一战却把所有一切都毁了个一干二净。 是啊,那个人从来就没有对他说过一句真话,也从来就没有在他面前表露过自己真正的实力,他于其人,大概不过是个垫脚石个逗趣的玩物,所以当他傻得以为自己忍辱负重,至少能够跟那人拼个你死我亡,同归于尽的时候,换来的却是输得一败涂地,毫无悬念的结局。他一身修为尽数被那人所废,从那往后则是三百多个日日夜夜的禁脔生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何其可悲c又何其可笑! 齐墨鹤收回思绪,颤抖着手将鼎炉捡起,重新放回灵宝格内。打开上层抽屉,他先取了两百元灵币在身边,犹豫了一下,最后将全部五百个元灵币都带了走下楼去。 齐墨鹤下去的时候,乔单正在跟个人讲话,他静静等他们先讲完了方才说道:“乔掌柜的,我取了钱来了。” 结果一下子转过来两张脸,一式一样的容貌,却是不同的神情,一个活泼跳跃,另一个却冷冷淡淡的,齐墨鹤这才明白自己刚才在楼上看到的原来并非乔单。乔单对身旁另一个“自己”说:“行了行了,我知道了,哥!” 齐墨鹤走过去,乔单的哥哥又看了他一眼,沉声道:“别让我又抓到你搞那些小动作。”眼睛看着齐墨鹤,话却显然是对乔单说的,说完后便冷冷地出门,走远了。 乔单吐了吐舌头说:“让你见笑了,他刚从西边过来调点货。”原来外堂的灵宝阁亦分东西两部,东边是乔单在管,西边则是他的双生哥哥乔重管着,乔单性格飞扬跳脱,乔重却沉稳古板,两人容貌虽是一式一样,却很少有人会搞错,而外堂的灵宝阁除了仓储之外也做些小本生意,为拾物们提供些常见的日用品。 齐墨鹤摸出身上带着的四百五十个元灵币递了过去说:“这是给你的。” 乔单原先还笑着,看到这数目却一下子愣住了。齐墨鹤有点不好意思,说:“我身边暂时就只有这些,自己剩了五十个元灵币是想拿去请内堂的师兄师姐替我修东西的,我想着你家里既然急等用钱,这些你先拿去用吧,等你将来有了钱再还给我就好,就当我谢谢你刚才特地指点我。”齐墨鹤越说声音越低,他不知道四百元灵币有多少,又看乔单老不说话,有点担心是不是伤了他的自尊心,只是乔单刚才为了家里奔忙的样子,却深深触动了齐墨鹤心里最不敢碰触的那个部分。他也曾经有父有母,有兄有妹,不管从道义上他们有罪无罪,却的确全叫他给害了,即便他再想也已经没法补偿他们 乔单是真的愣住了,其实他报二十五个元灵币也算小赚了一笔,他家里有病人是真,生活条件不太好也是真,正是因此,他们两兄弟才被允准在学堂里做些小生意,但是出于自尊心,他其实从来没有对谁说透过家里真正的情况。开着半真半假的玩笑,平时自己用得省些,做生意再稍稍抬点价,乔单就是靠这样平衡着家里的开销。往常学堂里来来往往那么多人都没在意过他嘴里的“玩笑”,偏偏齐墨鹤信了,不仅信了还掏心掏肺地给他那么多钱 乔单心里五味杂陈,一时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结结巴巴道:“这这这怎么好意思,我我我还是要二十五就” 齐墨鹤却把钱塞到他手里说:“收着吧,要不然就当我先存你那的,或者以后我还会把牌子弄丢呢?” 乔单这会已经知道齐墨鹤不是把身份牌给卖了,听他这么说真心觉得自己干了件特不上路的事,急得抓耳挠腮说:“这样不行,四百五太多了,你这家伙怎么一点防人之心都没有!”急得额头上的汗都冒出来了。 齐墨鹤突然就笑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他从乔单的身上看到了小狐狸的影子,这世上虽然总有一些践踏他人好心的小人,利用他人同情心的坏人,但也有很多像乔单这样的人。过去他的父亲总说他性格太软弱,妇人之仁,对他有许多的不满,时常敲打,但是齐墨鹤始终觉得人总有需要别人帮助的时候,如果每一个伸出手求救的人都得不到援手,那么这个世界将会变得多么可怕? 他笃定地说:“你没骗我。”齐墨鹤指着乔单的手和袖口道,“你身上有药味儿,指尖定是因常年处理药渣所以被染了些颜色,只有家里有病人常年煮药的人才会这样,还有些别的细节也能说明你没撒谎。”他笑了笑,却没再说下去。乔单的袖口缝了一截布料,那是因为人高了衣服短了却没钱换新的,只能嫁接一截上去,只是他缝的精细,颜色也用得好,看起来倒像是故意做的点缀。话虽如此,如果对方有心欺骗,以上这些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可信的证据。 乔单挫败地拍着额头道:“你可真是算了算了,就当我先欠着你的,下次有什么好东西,我一定优先给你弄。”他的眼神落在齐墨鹤身上,忽而一亮道,“你刚才说你想去内堂找人修东西?” 齐墨鹤点点头:“我的镰刀坏了,所以想找人修一下。”不过他现在未必付得起修理费了。 “能给我看看吗?” 齐墨鹤略一犹豫,还是从腰上取下那柄坏了的镰刀递了过去。乔单接过那坏了的镰刀看了看道:“黑铁镰刀。”又伸手摸了摸,再翻过去看了看木柄,“没有炼器师的名字,顶多只是件普通凡器,你干脆换一柄新的得了,都要不了半个元灵币。” 齐墨鹤说:“这是我家里人留给我的,意义不大一样,我还是希望能够修好。” 乔单打了个响指说:“这样,你去找宝堂管库房的胡乐文,跟他说是我朋友,让他顺手给你修了就行了,不要钱,”他压低声音道,“相信我,胡乐文的手艺绝对比宝堂那群小字辈的甚至是讲习先生都好得多。”跟着他又唠唠叨叨道:“唉呀你身上怎么连个乾元袋都没有,这么揣着多麻烦。”说着弯下腰到柜台里找了半天,翻出一个小小的麻布包郑重地递给齐墨鹤道,“给你,这个虽然旧了,可比你们拾物发的那个储物袋要好用多了。” 齐墨鹤知道这多半是个可容不少物件的好器物,看使用的情况必然是乔单自己的私人物品,本不欲接,但对着乔单真诚的脸孔却说不出拒绝的话来,于是忙道声谢接过了,将镰刀放入其中。果然那麻布包看着虽小,整柄镰刀装进去却没有丝毫问题,齐墨鹤将他剩下的五十个元灵币也装了进去,然后收束了麻袋口和自己新做的身份牌一并挂在腰上,朝乔单感激地道了谢。两人又说了会话,直到齐墨鹤一再保证自己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一定会说出来后,乔单才肯放他出门走了。 春风拂面,慢慢吹得齐墨鹤冰冷的手脚暖融起来。他前世贵为啸风城小公子,身边围绕的人固然不少,但能称得上朋友的却几乎一个也无,更是在齐家败落以后全部跑了个精光。想不到重生以后,先认识了二茂,如今又认识了乔单,他们可以算是他在这个世界交到的新朋友吧,齐墨鹤觉得很开心,第一次真正觉得重生大概也算是一件好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节修镰刀 春光灿烂,朱明学堂的内堂里一片春花烂漫。 齐墨鹤沿途走去,不时见到穿着弟子服的男男女女走过,其中小的看着不过十二三岁,上了年纪的也不少,四五十甚至看起来已届古稀之年,此处不以年龄排资论辈,单看天赋才能,是以有十多岁的师兄师姐,也有六七十的师弟师妹。虽然大家穿着一样的校服,只有随身佩戴的身份牌上能看出区别,或是一些细节上分了堂系,但是各堂弟子的区别还是很明显的,这大概就归结为“气质”二字。 譬如兵堂弟子往往抬头挺胸,器宇轩昂;药堂弟子则往往低头走路,总像是在琢磨什么;饰堂弟子身上常常佩戴得珠光宝气好似暴发户;衣堂的俊男美女则总是变着法儿让自己的校服显得与众不同凡此种种,也可算是各堂的一个特色。 齐墨鹤走了一阵子找到了一个通往宝堂的并通宝道入口,这个就是齐墨鹤头天干拾物的活时看到的那些标着并叉几的雕花木门了。由于曾经发生过的多起事故加上管理着实不便,朱明学堂内部明令禁止“御剑飞行”,这个剑是个统称,泛指一切可以飞翔的器物或是灵兽,所以学生们普遍靠步行或是搭乘灵兽所拉的公用车辆来往学堂各个区域。步行的人最常利用的便是分布在学堂各处的并通宝道。 所谓并通宝道,乃是一种利用缩地成寸的法术研制出来的宝器,有两个固定的对接口,人从这头进入,便能迅速到达另一个确定的地点,十分便利,只是目前还无法实现太远距离的对接,一次性能够通过的人数也不多,并且两处都必须开启相应的宝器才能实现互通。齐墨鹤从这头推门进入,便看到了一条走道,走了没几步便看到了出口,出来一看,果然已经到了多宝楼的外围。一群学生匆匆忙忙地从他身边走过,手上拿着各式各样的图纸工具。 与朱明学堂的其他七堂不同,宝堂炼制的器多用于人们的日常生活,以帮助人们更好地节约生活中用于琐事的时间或是提高生活的质量,而这其实与修士们普遍认可的“炼器”的本质有所矛盾。齐墨鹤此时还不知道,事实上在目前世间仅存的七所炼器学堂之中,朱明学堂也是唯一专门设置了“宝堂”的一个出格之所。 与其他七堂子弟那种高于常人的气质不同,宝堂里不论是摆设还是学徒们都看起来更平易近人些,甚至被其他七堂的人起了个外号叫“打杂的”。宝堂堂主箱中子本身又是个脾气稀软的中年人,是以带的一群徒子徒孙都是他一样的心平气和,不然也不会有拾物坏了器具便来宝堂找人修这样的事了,别堂的弟子可懒得管这样的事。 齐墨鹤拦住一个路过的学生向他打听库房在何处,那个学生急急忙忙扔下一句跟着猫走就跑了。齐墨鹤正莫名所以,忽而看到前方有个布满睡莲的小池塘,池塘围栏上蹲着一群各种毛色的大胖猫咪,有揣着小手眯眼打盹的,有翘起后腿忙着舔毛的,有肚皮朝上晒太阳的,还有翻过来翻过去喉咙里发着惬意咕噜声的。齐墨鹤才看了一眼,便有只大胖虎皮黄猫打了个哈欠,伸一伸懒腰跑过来问:“要去哪里喵?” 齐墨鹤:“” 齐墨鹤:“你在跟我说话?” 大黄猫在地上打了个滚说:“你要去哪里喵,人家是带路的喵。” 齐墨鹤奇道:“我想去库房找胡乐文。” 黄猫便爬起身来,往一个方向跑了两步,回头道:“跟喵来喵。” 齐墨鹤脸上写满惊奇,就见路上好些猫猫狗狗跑来跑去,不是身后跟着人就是嘴里叼着信,心想难道宝堂里也养了一堆灵宠,还都是能通人言的高级灵宠? 那黄猫把齐墨鹤领着穿过了几进院子还通过了一个藤萝覆盖的通道,走了好一会,最后才来到了一座小楼前。 “到了喵。”黄猫对齐墨鹤说完,抬起头,“十五星喵。” 齐墨鹤:“”十五星是什么来着? 黄猫又道:“给元灵币也能找的喵。” 齐墨鹤赶紧从乔单给的乾元袋里拿出一个元灵币,黄猫叼了元灵币,“咕嘟”一声咽了下去,然后发出喜悦的“喵”的一声,跟着身体里竟然发出“咔擦咔擦”的声音,不一会张开嘴,吐出了一堆小小的星形铸币,齐墨鹤这才知道这只猫竟然也是个“器”。 黄猫摆了摆尾巴:“多谢惠顾。”然后迈着猫步踏踏踏地就走了。 齐墨鹤赶紧数了数手里的星,一共是八个大星,五个小星,原来元灵币下面还有个叫星的货币单位。他感叹着如今炼器技术的繁荣,抬头看向宝堂的库房。乔单说胡乐文是看管库房的“存物”,但修器找他准没错,齐墨鹤也没敢抱太大希望,就想着过来试试。 库房门开着,齐墨鹤喊了数声门都无人来应,只得说声打扰了自己走了进去。只见里头堆满各种各样的东西,有摆在架子上的c埋在地里的c挂在梁上的c堆叠在一起的,有原料也有各种器,有一堆不知是器还是什么的东西在齐墨鹤走过去的时候突然跳起来一哄而散,把齐墨鹤吓了一大跳。 “请问胡乐文在吗,我是外堂灵宝阁乔单乔掌柜的介绍来的。”齐墨鹤喊着,越走越往里,却一直没见到一个人影。小楼内部既高又广还很深,不知道折叠了多少空间在里头,齐墨鹤走了一阵就犯了愁,这样找要找到什么时候去?他正想着退出去找个什么人问问,却发现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一尊阔大的佛像,拦住了他要出去的路。 奇怪,刚才走进来的时候有看到这佛像吗?齐墨鹤疑惑地转过去,将这佛像上下端详。这大概雕的是尊弥勒佛,脸圆肚大,一张嘴咧得老高,齐墨鹤正要从这“佛像”身旁挤过,却听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声音传来:“你找我做什么?” 齐墨鹤愣了一下,他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听到。齐墨鹤又往前走了一步,却见那“佛像”以一个十分缓慢的速度跟着他转了过来,弥勒佛的脑袋探过来了一点,问:“你找我做什么?我就是胡乐文。” 齐墨鹤:“” 胡乐文说:“有话快说嘛,我很忙的。”齐墨鹤这才发现这个胖子的两只小手正在以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飞快而灵巧地动作着,一只手正在打着类似算盘的东西,另一只手里则过着库房里各种各样的东西。刚刚碰到齐墨鹤一哄而散的东西在胡乐文的手中就像是温顺的羔羊一般乖乖地排列组合,便于他的清点,看来这个人正在盘点库房里的材料。 齐墨鹤看着他的样子忽而就有了点希望,赶紧从乾元袋里掏出他那柄只剩了半截的镰刀说:“我的镰刀坏了,想请您帮忙修一修。” 胡乐文只看了一眼那柄镰刀,忽而就停下了手里所有的动作,他艰难地换了个方向,甚至放下了手里的算盘,冲着齐墨鹤伸出手:“给我看看。” 齐墨鹤将镰刀交了过去,胡乐文越看,脸上的神情就越是诧异。齐墨鹤观察着他的表情,也不知道这个人从这柄属于陆无鸦的镰刀上到底看出了什么来。自己选择修理这柄镰刀的决定到底是不是正确的呢?正当齐墨鹤越来越不确定的时候,胡乐文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气,道:“我不确定自己能完全修好,但是可以试一下。” 齐墨鹤试探着问:“要多久呢?” 胡乐文说:“不好说,你这柄神器被下了封印,镰刀并不是它的本相,按照一般来讲得先解封,解封了才能看到这柄器的真实面貌,然后才能了解它的材质和倒推制作的步骤,进而修补,但是这个封印下得很邪门,我估计一般的解封方法恐怕行不通,但我可以用旁证法和穷举法试着推测一二,再据此补一下看看,只是效果未必好。” 齐墨鹤不由得心中大感佩服,乔单只觉得陆无鸦的镰刀是一柄再普通不过的凡器,胡乐文却一下子就看出了门道,这个人的水平果然不一般。 “过十不,十五日你再来看看。”这是胡乐文最后对齐墨鹤说的话。之后他便抱着那柄镰刀坐在地上看了起来,一双陷在肥肉里的小眼睛精光四射。齐墨鹤心想,这看来是有谱吧,那就等十五天看看。 ※ 退思湖中,八只木人偶从底下浮起,手中抬着一具硕大的泡发了的尸体。它们自动自发将尸体抬到早已等候在一旁的木筏上后,便有四只性情温顺的灵兽一步一步背负绳索,将那具木筏拖拉至岸上。 金坚正在岸边跟人说话,看到木筏过来,便停止谈话,走上前去。木筏停下来,灵兽被人带走,只留下了上头的尸体。尸体的样子委实不太好看,似人又似鸟,外层是张撕裂了的人皮,脑袋上眼睛鼻子嘴巴俱全,只是已经完全错位,人皮里头则是具颜色脏污的巨禽的身体。金坚用剑将那只巨禽的脖子拨到一边,看到了一圈黑色的花纹。 “黑环人面鸟?!”垒石生在一旁惊异道。 金坚皱着眉头,点了点头。 垒石生却显然还有点不敢相信,因此问了个蠢问题说:“是宠堂跑脱的那只吗?” 金坚冷冷看了他一眼,垒石生立刻缩了。金坚说:“还能有哪只?” 垒石生说:“这那它怎么死的?” “不知道。”金坚忽而美眸半眯,出手极快地拔剑出鞘,一剑划向人面鸟的腹部。名剑“挚情”爆出犀利剑芒,流水行舟一般破开了人面鸟外层的羽被c内层的皮肤c脂肪和肌肉,到达内脏,“叮”的一声,金坚的剑尖挑出了一块已经融化了大半的金属身份牌。 “是拾物的牌子。”垒石生道,“看来那个学生没有看错。那个拾物被吃了?” “没有。”金坚用剑尖拨弄着人面鸟的胃里,“里头没有人被消化后留下的遗骸。” “那就是没死?”垒石生愕然,“我们学堂里竟然有能杀掉黑环人面鸟的拾物?”他赶紧低头去看那块扔在地上的身份牌,也顾不上脏不脏了,伸手就拿了起来,“拾物”过了会,他叹了口气,“关键部分已经被融掉了。” 金坚说:“去查,身份牌丢了只能补,这个人能杀死黑环人面鸟,背景绝不简单。禁堂如今被他所破,今后还不知道会生出什么事端,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将这个人尽快找出来!” 垒石生忙点头应是,又问:“那这块身份牌?” 金坚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这么脏的东西就别扔给我处理了,你们甲堂弄一下就好。” 垒石生:“” 金坚踏波而去,垒石生回头看向湖心岛的中央,禁堂已破,这座多年来被封印在无相空间内的湖心岛也就显露在了本该在的位置,然而原本那种诡奇的气氛已经一扫而空,只有岛中心的位置还残留着一块寸草不生的空地,不复昔日的辉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节自学 离开宝堂库房后,齐墨鹤并没有直接回宿舍,而是在朱明学堂内漫无目的地走着。周围行人来往匆匆,并没有什么人注意到这个心事重重的少年拾物。两名学堂子弟夹着书本边走边聊,一个说昨天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那些钟都响了,往常那些钟可是怎么敲都不响,另一个说,谁知道,你看到昨天宠堂那个方向那道光没有,肯定是有大事发生了。 齐墨鹤脚下微微一顿,偷偷跟上了两人,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偷听对话,可惜那两人聊来聊去都没有重点,显然也不知道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齐墨鹤跟着他们走了好一阵,等到停下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走到了一处陌生的地方。眼前是数栋精致的小楼,那些小楼俱是朱梁翠瓦,高敞轩朗,小楼彼此之间攒在一起,好似凑成了朵花的形状,齐墨鹤看向其中一栋小楼的门楣,只见那上头挂着牌匾,写着古朴秀气“珍书阁”三字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不经意间竟然来到了书堂。 书堂虽然是朱明学堂八堂之一,但是其中的珍书阁乃是向全学堂人包括拾物都开放的大众藏书馆,齐墨鹤想着再跟也没意义了,自己既然要实现陆无鸦当上炼器师的夙愿,不如顺便进去找一些相关的书籍先看起来c学起来。打定主意,他便干脆地把昨晚那桩无头官司给放下了,信步进了其中一栋小楼。 据传这珍书阁乃是根据七十二龙盘八卦方位排布,是座上下共三层的八角形建筑群,听说地下还有两层,但是一般学生并不能入内,所以对外仍是说三层七部,这七部分别是书c册c帛c刻c音c乩c杂,剩下一部也即八卦的最后一卦既是书堂先生们的办公之地和公用的会客c会谈场所,其中据说也藏着通往地下二层的进口。 顾名而知义,这座藏书馆是根据记载内容的载体来区分藏书室,比如书便是说记载在纸上的典籍,书室里多数是较近年代的著作;册则是竹编文书,册室里多是一些久远年代之前的前人著作;帛并不很多,帛上记录的一般也是比较久远之前的东西,由于那个年代还没诞生纸,这种材料通常只有非富即贵之人才能使用,所以并不适合用于记录学术体系,这一室内收藏的东西多数是记录了一些炼器传承中的大事或是相关信息的纪念物,像是某某炼器师赠送某某炼器师表达情意的礼物之类,历史价值远大于教学价值,当然,也不排除有帛器留下的可能,朱明学堂帛室里的确有一块镇室之宝,里头大有乾坤;至于刻室,很显然就是收藏了需要通过“刻”这个动作才能记录下来东西的载体,比如龟壳啊c石碑啊c玉雕木雕等等;音室里有很多琴谱c咒器和其他能发声的炼器;乩就比较特殊,只是一间空荡荡的房间,有人进去看到了一间沙室,有人进去看到的是一副棋盘,总之要得到里面的知识,除了要有悟性也要有运气;杂室里头的便显然是除了以上六类以外剩下的其他不好分类或是还没弄清楚怎么使用的“书籍”的存放点了。七部里头又各自分了兵c甲c饰c衣c药c宝c书c宠八堂所对应的材料,寻找起来还是比较方便的。 齐墨鹤进入珍书阁的时候,里头已经有不少学生在阅读书籍。书馆靠窗的区域摆着数排桌子,每张桌上都放置了笔墨纸砚。此时春光融融,天气晴好,不少学生正在桌旁看书写字,没桌子占的那些人有的直接坐在地板上看书,有的趴在梯子上看书,还有人懒洋洋地躺在空中挂着的绳索上,伸出一只脚一荡一荡,看起来悠闲得很。齐墨鹤亲眼见到一个想要拿到三层高处书籍的学生,轻快地拉着空中悬垂下来的绳索摆荡而上,很快就落到了想要的书架旁。 齐墨鹤心里不由暗叹,朱明学堂果然了得,这些炼器师不仅能炼器,看来在武技上也颇有造诣。他此时远还没到要专攻哪门的程度,只想着找一些基础知识先学起来再说,所以进得是书室。在门口顺利地押了自己那块“山寨”拾物身份牌后,齐墨鹤得了指点,在最下面的一排书架上找寻起自己想要的内容来。宗铸《器说》c白石真人《炼器要诀》c佚名《器物学》c绯夫人《炼器入门》齐墨鹤一口气抽出了十来本书,挑挑拣拣,选了三本,一本《器传》讲炼器发展史,用来了解两百年来世间炼器之道的发展,一本《炼器入门》学基础概念,还有一本《十种简单炼器法》学基础操作,然后想了想,又留下了宗铸的《器说》便把其他的都放回了原处。 旁边有个不认识的锦生看到他挑选的书本不由笑出声来,大概是因为这些书籍在他们这些正式学徒眼里看来无异于给幼儿启蒙的《三字经》《千字文》之流,齐墨鹤自己却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于炼器一道,他本来就是个初初开始学走路的幼童,而且他向来都认为,越是博大精深的学问,打基础就越是重要。贪多嚼不烂,贪快学不好,陆无鸦还很年轻,尚有很长的路可以走,这个时候步子放慢点,将来方能走稳c走快一些。 借完这些书后,齐墨鹤想了一下,又去册室里翻了些古鼎图谱,他觉得灵宝阁那尊鼎可能有些问题,他甚至有种感觉,那或许并不是陆无鸦的东西。陆无鸦是那样一个戒心极重的阴郁少年,他把自己最看重的东西都塞在自己床底下的箱子里,不太可能单单漏了一尊鼎在外头,只是如果鼎并非陆无鸦的,又怎么会出现在他的灵宝格内呢?齐墨鹤思来想去,打算寻根溯源,先把那尊鼎的来历找出来再说。无奈他翻看了数卷古图谱,却没有一卷里头有类似那尊古鼎的鼎炉介绍,最后只得抽了两卷没看过的图谱带回去。此外,齐墨鹤又借了册讲述近两百年时局变化的史书和一本介绍朱明学堂的册子打算给自己补补课,以免出去一开口就漏了自己是个古人的马脚。 登记完借的书出去的时候,齐墨鹤刚好跟一个急匆匆跑进来的女学生迎面撞了一下,齐墨鹤手里捧着的书本竹简顿时洒了一地。 “对不起对不起!”对方急急忙忙道了歉,匆匆捡拾起书本还给齐墨鹤,然后又匆匆跑走了,也不知道在着急什么。 ※ 齐墨鹤回到宿舍的时候,林茂正坐在凳子上,愉快地吃着什么东西,小脸上粘得到处都是糖渣渣。齐墨鹤无奈地摇摇头,正想着要找个手巾给他擦下,推门进去了才发现屋子里还有两个人,一个是他已经见过的麻生钟清怀,还有一位是个白眉白发的老人。 见他进来,钟清怀便微笑着站了起来说:“你回来啦,我们是来探望林茂的,这位是”说到这里却顿了一下,似乎有些卡壳,旁边那慈眉善目的老人便自己接口道:“我是林茂一位远房长辈,特地过来看看小家伙。” 齐墨鹤上下打量这老人,老人穿一身朴素的灰布衣服,满脸慈祥的褶子,看起来跟市井平民家的老人家没什么区别,独独那一双眼睛却好似充满了力量,犹如星空一般深邃。一般人如果看到了或许不明所以,但齐墨鹤本是上等灵修,哪怕此时修为全无也可以一眼看出这位老人实力绝非寻常,恐怕是位灵修大能。他重生虽然不久,却早已经发现林茂的身世多半有些说道,这从他先天不足却能在学堂谋得个拾物的位置以及清怀c养怀等人都对他多有照顾便看得出来,只是不知眼前这位老人又是什么身份,来此地作甚。他心念电转,面上却未表现出来,只是恭恭敬敬行了一礼道:“陆无鸦见过前辈。” 老人刚才想是也在打量齐墨鹤,此时便伸手将他扶了起来道:“不必见外,老朽还要多谢你平日里对小茂的照顾呢。” 林茂在旁边叽叽喳喳说:“爷爷爷爷,黑鸟他对我可好可好啦,就是平时有那么一点点嗯,就一点点的唠叨。”他伸出两个手指比划着“一点点”的距离,觉得大了又稍微往下压了一点,天真无邪的小脸上满是笑容,叫人看了不由心生怜惜。齐墨鹤不知道林茂的父母何在,但推测多半已经不在了,他这样的先天不足,如今年纪尚小还没什么,将来长大了却是注定一生坎坷,所以齐墨鹤已经想好了,将来能帮必定帮他一把,断然不能让人欺负了林茂去。然而世事多变,许多事情却不是齐墨鹤此时能够预料到的,林茂后来走的道路以及两人之间的恩怨纠葛在此时尚不过是土里的种子c天地间的水汽,尚要酝酿许久才有化为参天古树或是疾风暴雨的一天。 时间回到现实,那老人点着林茂的小鼻子道:“你这小家伙,他可不是唠叨,他那是关心你呀。” 林茂小嘴一噘说:“我知道的啦,我又不是笨蛋,哼!”说着跳下椅子习惯性地扑到齐墨鹤怀里撒娇,惹得清怀等人都不由得笑了起来。 清怀似是无意道:“对了,陆无鸦,听说昨天你偷偷跟人出去玩了?” 齐墨鹤愣了一愣,便听清怀接着说下去道:“哦,当时学堂里刚好出了点小事,林茂本来要过来找我听故事,我就没能顾得上管他,他说你那会也正好把他甩下了,对我好生发了一通脾气,这不,今天我趁着这机会巴巴地跟来道歉了。” 清怀虽然说得自然,齐墨鹤却听得心里一惊。从清怀的话里,齐墨鹤听出林茂昨日并没有将自己交待的话传达给清怀知道,而清怀口中的小事也根本不可能是小事。联想到刚刚那两名学堂子弟聊天的内容,清怀来这里,多半是有试探之意。昨天那个地方到底封印着什么?他是暴露了吗?不,如果是的话,清怀就不可能是这个态度了,所以恐怕是那块丢失的身份牌惹的祸,而且出于某种原因,清怀他们还不能确定身份牌的主人。 想到这里,齐墨鹤谨慎地回答道:“倒不是甩了二茂跟什么人玩去了,为的前日里商陆先生收了我一块爮黄,说把钱放在了灵宝阁,所以我送完货去走了一遭,回来迟了一些。”他赌灵宝阁里头的灵宝格是私人领地,乔单又为人机灵,就算清怀此时问上门去,或许也晓得该怎么回答。 果然,清怀听了笑着道:“原来如此。”他来之前已经跟养怀打听过,知道前日商陆的确从陆无鸦这里收了块爮黄,而且此时他看向齐墨鹤的腰际,写着拾物陆无鸦的腰牌好好地挂在那里,再真没有。虽然此时手头没有“读石”,清怀也已经信了大半,再看齐墨鹤,神情便放松了不少。 “咦,你是想学炼器吗?”看见齐墨鹤手里拿着的书,清怀不由问道。 齐墨鹤看了眼自己手里的书,大大方方地放到桌上说:“炼器之道博大精深,能有机会学习的话自然最好,我现在只是自己借书看看。” 白眉老人伸出手道:“都借了哪些书,可否借老朽一观?” 齐墨鹤有些意外,但还是将那几本基础书籍递给了他。 老人翻看片刻,只留下了《器说》道:“这几本书的内容固然浅显但为着易读简化了不少炼器的根本原理,拿来打基础恐有空中楼阁之虞,初学者如果照着学习,收益不大。” 齐墨鹤有些失望,他挑了半天,也曾反复比对,没想到还是挑错了书。老人又道:“如果你真的有心学习炼器之道,过几日,老朽倒是可以让人送些得用的书来给你。” 齐墨鹤吃了一惊,清怀也是睁大了眼睛来回看着两人。 这时林茂在旁边也叫了起来道:“我也要学炼器,我娘说了,我将来也是要当炼器师的,我我娘和我爹都是好厉害c好厉害的炼器师的!” 他这话一出,老人的脸上便露出了有些忧伤的神情,他伸出手来,轻轻摸了摸林茂的小脑袋说:“好,也给你送一份。”他道,“过些日子,学堂会有告示出来,如果你们真的想学习炼器,不妨多加留意。”他说着,站起身来,“天色也不早了,今日老朽便就此告辞。”他看向齐墨鹤,眼神里好似有什么深意,齐墨鹤不由得便升起了些许戒备。然而,那老人只是笑着拍了拍他的手便离开了。随即清怀对齐墨鹤和林茂礼貌道了别,带着满腹的震惊也走了。 一直到两人走出了很远,齐墨鹤才想到问:“刚刚那位到底是” 林茂说:“那个老爷爷呀,他说跟我娘有师徒之谊呢,嗯,他说他姓吴,叫吴吴为什么的。” 齐墨鹤皱起眉头,为什么这个名字这么熟悉,姓吴,吴为?齐墨鹤的眼神停留在刚刚摆在桌上的《朱明学堂考》上,那本册子很薄,他记得翻开第一页便是如今学堂各位先生讲习的名字介绍,齐墨鹤走上去,一把将书翻开,结果一眼便看到上面写着:山长无为老人。 齐墨鹤脚下一个踉跄,什么姓吴,那是无为老人,朱明学堂的校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节谁动心 清晨寅时不到,齐墨鹤准时醒来。外间尚且黑暗,他悄悄披衣起身。林茂还睡得很香,被子被他睡梦中蹬到一边,露出个白嫩嫩的小肚皮来。齐墨鹤无奈地摇了摇头,轻手轻脚地替他将被子拉好,掖好被角,方才出去洗漱。 朱明学堂里此时一片寂静,除了负责安保的随卫还在在学堂内恪尽职守地巡逻,就连拾物们都还没起身。齐墨鹤飞快地洗漱完毕,走到院子里。天边还可看到几颗稀落的晨星,在将明未明的天色里一闪一烁。 齐墨鹤深深吸了口气,板正身姿,而后开始慢慢舒展肢体,打起热身拳来。虽然早就做好了打算,却也是托那只黑环人面鸟的“福”使得齐墨鹤认识到他需要尽快将自己那一身修为重新捡回来。锻体c炼气c培元c筑基世间修行的法门千千万,各有各的优缺点,唯独一条是放之四海皆准,梅花香自苦寒来。灵修的修行之路与炼器师一样是一条漫漫长道,凡人总是羡慕灵修们呼风唤雨,自由来去,却不知道要成为一名合格的灵修一路上需要付出的艰辛和努力有多么巨大。 齐墨鹤前世出身啸风城宗门之中,虽然有着最好的修习条件,但也是经过数十年如一日的苦练才能够逐步提升自己的实力,走到上等灵修的位置。这条路上不知有多少岔口和凶险,也不知有多少人一不小心便止步不前,甚至自毁前程,齐墨鹤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地闯过了一关又一关,却没曾想最终倒在了朱磊那一劫。 时至今日,齐墨鹤还能记得当日朱磊对他下狠手时的情景。他亲手封了他七十二穴位中的七大关窍,毁了他的气海,将他由一名上等灵修变作了一个废人,又把这个废人禁锢起来重新定义了一个禁脔的身份。那个人对齐家的恨就有那么多,他永远特别清楚地知道怎样做才能够更狠c更有效地折磨他!如今回忆前尘,一切都恍若过眼云烟,齐墨鹤对朱磊无恨也无爱,重新修炼起来也并不觉得痛苦,反而有一种推倒重来的畅快感,然而齐墨鹤很快发现自己这副身体似乎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睁开眼睛,齐墨鹤讶异地看向自己身体的丹田部位,按理来说,修真之人修习的第一步便是要学着吐纳呼吸,通过吐故纳新,引气入体,聚气丹田,然而不知为什么,陆无鸦这具身体任是他如何聚气,到了丹田这一步便再无寸进,所有呼吸吐纳而来的天地灵气便如同泥牛入海,消失无踪。齐墨鹤不相信,半合双眸,决定再来一次。 静心c凝神c引气入体,齐墨鹤清楚地感觉到四周空气中漂浮着的丝丝灵气向他汇聚而来,有些是朝日的炎阳之气,有些是四周花草树木的生气,还有朱明学堂所在大山的灵气丝丝缕缕灵气汇聚成一股,由鼻腔进入,经过咽喉,通行无阻,渐行渐下,与肾气相合,而后绵绵向下,运抵丹田,这一次齐墨鹤特地在将气送入丹田前停了一停,确认并无异样,方才将那股灵气一点点地送入其中,然而只是沾得丹田一瞬间,那股灵气便遽然如流水奔海,瞬间便遁入丹田消失不见了。齐墨鹤反复试验,仍是如此,而通常行气之人必能感到的丹田之处的暖融之意,他却是丝毫无有所感。这是怎么回事? 齐墨鹤不由伸手摸向自己脐下三寸,此处为下丹田,也即修道之人气海所在,通常来说,凡人此处软而不凉,气虚之人会带三分凉意,修道之人此处摸来犹如一股热源,而齐墨鹤摸到自己此处却只感到一片木然。他惊讶地低头看去,发现那里竟然有一处狰狞疤痕,以手触之便有如碰触朽木,这难道陆无鸦的身体曾经受过什么致命的伤? 从在迷踪林被妖狼兽袭击到在湖心岛被黑环人面鸟追杀再到在那座奇怪的屋子里被那只鬼手攻击,齐墨鹤早就发现陆无鸦的身体似乎有一种自动痊愈的本领,不论多么严重的伤,只要给予足够时间,过不多久那些伤口便会统统消失不见。他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推测是陆无鸦这一族的体质特殊,而现在他第一次在陆无鸦的身上发现了一处致命的伤疤,那片疤痕又恰恰好就卡在丹田之处,就像是像是有人曾经从那里挖走了什么。 齐墨鹤脸色逐渐变得凝重起来。陆无鸦身世成迷,如今看来他必然是遭逢了巨大变故后险险脱身,而这片伤疤想必便是那场变故的最佳证明。再想下去,一个上等灵修世家的子弟惨遭灭门,幼子艰难脱困却再也无法修习道术,便转而求其次,想要成为一名炼器师的推测也就呼之欲出了。炼器师固然也是修道之人,但相比一般灵修仍是以器物为重,这就像是剑客和铸剑师的区别,一个铸剑师既可能是一名优秀的剑客也可能武功稀松平常,反之亦然,但是一名一流的剑客或是铸剑师,往往同时在另一道上也是顶尖之人,因为只有精通剑技的人才知道怎样的剑是好剑,而能够铸造出绝世好剑的剑师必然有一身用来演练所铸宝剑的好武艺。 有些人修道天资不够,或是因为某些原因无法再修行,所以一生只能在炼器一道上精进,这种人无法与灵修一般寿数以数百年c千年计,他们只能靠灵丹妙药来维持生命。对于普通人而言,这些人仍是半仙一般的高寿,但是对于灵修来说,却根本算不得什么,而这个残忍的结局对于一个一心想要报仇的人来说那必然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齐墨鹤越想便越觉得陆无鸦与他就像是冥冥之中存在着什么缘分,他父母双亡,陆无鸦也是;他被毁去一身修为,陆无鸦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只是陆无鸦无声无息死去,而他却得以重生 “你放心,”齐墨鹤轻声道,“我齐墨鹤此世既然托赖你的躯壳重生,定然为你完成毕生夙愿,纵百死不辞!” 旭日东升,千万道金光洒落,仿佛在见证这一刻少年人坚定的誓言。 ※ “淑湉,淑湉,先生叫你呢!” “嗯?”柳眉杏眼的女孩猛然回过神来,赫然发现讲习先生已经站在她的跟前。 “沈淑湉,你起来给大家解释一下什么叫空符。”讲习先生冷冷扫过开小差的女孩一眼,丢了个不好解的问题给她。 “空符?”梳着双鬟的娇俏少女思索片刻,飞快地回答道,“世间符箓皆为灵修之人于特定符纸之上依靠朱砂c鸡血等物,借助自身灵力所勾勒出来的一种图纹,图纹本身并无作用,起的乃是桥梁沟通之用。譬如我说开门,赵雨儿学过说话,自然知道我的意思,便会去把门打开,符箓的图纹也是语言的一种,是一种与天地鬼神沟通的语言。” 周围忽而爆发出一阵大笑,原来那话中被提到的少女赵雨儿刚才真的站起身来,差点就要去把门打开。她闹了个大红脸,跺了跺脚,羞恼地坐回了位置上。 “谢谢你,雨儿!”沈淑湉俏皮地对同伴眨了眨眼,接着道,“然而,符箓的使用c符箓的功用往往受限于绘制符箓的灵修的实力,低级灵修只能绘制出威力不大的符,这种符他自己能用也能给旁的其他人用,哪怕不是灵修掌握了使用方法也能用,那么大能呢?大能能够绘制出具有巨大威力的符,但是与低级符相反的是,使用这种符咒需要极为苛刻的条件,有的时候非本人甚至是本人非巅峰状态都无法启用这张符。空符,就是前人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提出来的一个概念,说得是” “行了,你可以坐下了。”本想难一难这个上课开小差的女学生的讲习老师不得不打断她的长篇大论,心里难免有些不痛快。可是有什么办法呢,临川沈家的千金在天书c符箓一道上可谓天纵奇才,不少人花费数年乃至数十年光阴才能学懂的东西她不出几个月便能学通。思维敏捷,行动力强,每每还有新点子,要不是性格太过淘气,书堂的先生们恐怕能把她宠上天去。 “多谢先生指点。”女孩子笑眯眯地行了一礼,方才坐了下来,冲着身旁的同伴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赵雨儿见闺蜜额头冒出汗来,赶紧伸手去拿自己的香帕,想要给她擦擦,谁想到这性子风风火火的家伙两指之间夹一张风符,轻轻一晃,符纸便化为一道清风,直接吹去了她额头的汗意。 “哎你这人”赵雨儿无奈道,“虽然已入了春,可防着别感了风寒。” 沈淑湉笑嘻嘻地拉了自家闺蜜的手说:“果然还是我们家雨儿最疼我。” 讲习先生给了这一桌一人一个刀削般的眼神,两人赶紧坐正了身体,目不斜视,摆出一副好学生的样子来。 “空符,即是没有撰写符文的符纸,事实上,符文并不是没有撰写,而是图纹没有外显”先生一边慢条斯理地说着一边往后面走去,等他一走开,赵雨儿便压低声音道:“你最近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上课老走神?” 沈淑湉叹了口气说:“我丢了东西。” “丢东西?”赵雨儿莫名其妙,问道,“丢了什么东西,用过寻物符没?” “用过了,没用。” “那回转符呢?”回转符本是一种高级符咒,至高的回转符据说能够颠倒昼夜,悖逆时光,赵雨儿这里说得主要是短暂回溯和再现某样物体在某个空间段的状态,跟幻术差不多。 沈淑湉无力地摆摆手。 “也没用?应该不会啊。”赵雨儿越想越不明白,“你到底丢了什么啊?” 沈淑湉张了张嘴,话都到嘴边了又被她重新咽了回去,她可是打定了主意,这事在还没有明确的眉目前不能跟任何人说,哪怕是赵雨儿也不行。再说了,这傻雨儿的胆子就那么一点儿,说出来可不得把她吓死吗! 沈淑湉想着,没精打采地把头枕在胳膊上,哀怨地看着窗外。她心想着,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明明记得当时自己是带在身上的,怎么那东西后来就不见了呢?到底是丢在了哪里! 正想着,外头忽然传来了清脆的兽蹄声,跟着是一声“吁”的声音。赵雨儿道:“哇,是拾物来送东西了,我跟你说,我前儿看中了一盒胭脂,颜色可好看了,她们都说那叫叫叫什么什么色,总之我订了两盒,回头也给你一盒,还有前些天我家里” 沈淑湉懒洋洋地看着窗外,人们来来去去,一群女学生欢快地奔了出去多半是去拿自己订购的东西了,像沈淑湉这种从来只会订购炼器材料或是书籍的人是完全不理解一个给自己脸蛋上色的颜料盒为什么能卖得跟好些不错的材料一样贵的。 真浪费啊!沈淑湉回过头来,学着鱼儿一样嘟起嘴,无聊地吐了个泡泡。 “呀,这次又是那个好看的小哥来给我们送货呢!”赵雨儿却惊喜地低喊了一声,激动地抓着沈淑湉的手摇晃。 “哎哎,别摇了,什么小哥啊?”沈淑湉兴趣缺缺地抬起头又看向外头,刚好看到一个身着黑色拾物制服的少年快步从廊下走了过去。阳光从窗外洒下来,照着少年的侧脸好似给他镀了一层光晕,愈发衬得那仍显稚嫩的脸庞莹润如玉,焕发出一种少年人独有的俊美光彩来。 赵雨儿在旁边攥着香帕激动道:“他真的长得好好看哦,眼下是年纪小,将来长大了可不定得有多帅,我觉得说不定比莫师兄也差不了多少。还有还有,最难得的是他那种气度,你有没有觉得,即便是那些自诩世家子弟的易生恐怕也鲜有能跟他比”她话还没说完,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闺蜜就跟离弦的箭一般射了出去,不由目瞪口呆。 “沈c淑c湉,你给我回来!” 在讲习先生气急败坏的喊声中,赵雨儿好险把差点喊出来的一声欢呼给咽了回去,她家湉儿,那个老是被怀疑是个怪胎的家伙终于也有了春心动的一天了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节被冤枉 齐墨鹤最近忙得要命,简直跟个陀螺一样,一鞭子抽下去就没停下来过。 那日无为老人来过后没多久,果然差人送来了两份一式一样的书本和课题。这些书的封面上都没有盖上珍书阁特有的印鉴,内页俱为手写,显然是私藏。书的内容则深入简出,十分生动,一些齐墨鹤本来看不懂或是一知半解的问题c概念都通过这几本书得到了解答。回想那一日清怀得知无为老人将赠予他和林茂书籍时候的表情,齐墨鹤才终于明白了他当时为何会如此震惊——身为一山之长,还是当世最有名望的大炼器师之一,世间恐怕不知有多少有名的炼器师想要得到无为老人的指点却苦于没有门路,谁能想到他们两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拾物竟然能够得到他老人家的青眼?显然,这全是托了林茂生母的福,只是不知道那样一个能够拜入无为老人门下的出色炼器师怎么会与夫君早早双双撒手人寰,留下了林茂独自一个在世间徘徊,而林茂又是为何生就这样的先天不足。 此时已是三月中旬,再过不久就是朱明学堂的常考和升级考开考的时候了。先前已说过,朱明学堂的所有学徒由低到高分为锦生c麻生c布生三个段位,每个段位又分初c中c高三品,是以在每年的春秋两季,朱明学堂会举行统一的日常学业考核,称之为常考,这个考试仅作日常考察用,主要用于了解学生阶段性学习的情况;而仅有每年春季才会举行一次的升品(段)考试,则称为升级考,这个考试就关系着学徒的品级甚至是去留。只有通过升品(段)考试的学徒才能够成功跃至上一品(段),没通过的人则只能滞留原品(段)。学生既可以自主报名参加升品(段)考试,甚至每年都参加,也可以有把握了以后再去参加,还能够跳级参加或是经过申请以后跨堂c系参加,唯一需要注意的是如果一个学徒在任一个阶段超过三年还不能顺利升级,学堂一般就会建议学徒考虑转堂系或是退学另谋出路,这也是之前那个宠堂的紫菀一急之下,走上了绝路的原因,而这也牵涉到了朱明学堂另外两个对外的重要考试,即小选和大选。 理论上来说,修完朱明学堂任一段的一品需要一到三年不等,所以跨越整一段便需要花三到九年不等的时间,故此,朱明学堂每三年会安排一次小范围入学考,称为小选,主要是用于补充初品锦生,录取名额十分有限;每过九年一大批弟子结业后的次年才会举行一次大范围的入学考,称为大选,这一次考试就会吸收较多的新鲜血液,用来补充主要生源,而不论是小选还是大选一般都会安排在常考和升品(段)考试后头。距今最近一轮的小选已经在去年举办过,而新一选则还需等待数年。不管是哪种考试,其中都有一门占了大头的项目叫作“开炉”,简而言之就是动手实践炼器,正是因此,近期各堂系对于实验材料的需求量都特别大,大到拾物们都没法再两两搭档,而是人人都有任务,只能单打独斗。齐墨鹤白天要工作,晚上要看书,还要抽出业余时间探索陆无鸦的身体状态,简直忙得连走路都能睡着。 “书堂,一百三十三件,其中一百一十二件本人已经签收了,剩下二十件我都给您搁在这儿了,劳烦您点一下。”齐墨鹤向书堂门口的门房利落地打了招呼,抽出自己的拾物牌,结算了这一区域的工作,递给对方画戳认可。 书堂今日当值的门房是个姓黄的中年大叔,他取出笔在齐墨鹤的身份牌上圈了一下,给他结算了工作后道:“陆后生,你先别忙着走。”说着回自己门房里取了个鼓鼓囊囊的布袋出来递给齐墨鹤道,“前几天老胡给我从万灵岛弄了点对身体好的灵桃来,我瞧着你最近忙得脸色都不好看了,特地给你留了些,你拿回去跟朋友一起分着吃啊。”他压低声音道,“可别给其他人瞧见了!” 齐墨鹤愣了一下,他前些日子来书堂的时候也碰上了这位黄大叔,听他闲聊提起自己腿脚不好,刚好他当天有一单货物送往药堂的岐黄阁,一位好心的师姐看他工作卖力伤了手脚,送了他些药酒,他想着自己年纪轻加上陆无鸦的身体特殊,用药未免浪费,顺手就送给了黄大叔,看来人家是念着他这随手之劳。齐墨鹤心里一暖,赶紧把那个布袋样式的储物法器接过来毕恭毕敬地道谢说:“谢谢您黄大叔,以后有什么我能帮忙的,您尽管说。” “好好好,那大叔就先谢谢你了。”黄大叔笑得见牙不见眼,觉得这个年轻的后生人品真不错,并不会像有一些老资格的拾物那样看不起他们这些当门房的杂使。同样算是“仆役”,拾物毕竟能够出入各堂,其中也不乏有一些小背景的人物,在朱明学堂的正式子弟面前是低人一等,但是在另一些杂使面前又会端起架子。 “大叔您不必客气,那我先走啦。”齐墨鹤说着跳上车,熟练地驱赶着甪兽飞快地奔往下一个目的地。 齐墨鹤重生已经有十多天,基本适应了朱明学堂拾物的生活。陆无鸦这副身体本来年纪就不大,不容易令人起防备心,加上齐墨鹤手脚勤快c有责任心,头脑灵活也肯吃亏,所以很快就结下了不错的人缘。虽然有时也会有人提起以前的陆无鸦似乎有些孤僻,但是大多数人都觉得那是因为他当时刚到朱明学堂没多久还不熟悉环境的缘故,换言之,渐渐的人们已经开始习惯齐墨鹤和陆无鸦之间微妙的差别,齐墨鹤露馅的可能性已经低了不少,他也因此多少松了口气。 “天丨衣坊丹房”齐墨鹤对照着自己的拾物身份牌计算着接下去的路线要怎么走才能更快更好地完成工作,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喊他:“喂,等等!前面那个拾物,你给我停下来!” 齐墨鹤看了看左右,确认这整条道上只有自己一个拾物后赶紧把车停好,跳下车来。一个看着十三四岁长得水灵灵的小姑娘从后面提着裙摆追了上来,因为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人到了还没开口就先在那儿扶着车子喘。 “你没事吧?”齐墨鹤好心问道,“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是要委托送物吗?” 那喘得厉害的小姑娘自然就是沈淑湉了,她好容易把一口气咽下去了,抬起头来,目光炯炯地把齐墨鹤上下看了一通,然后伸出个手来:“拿出来。” 齐墨鹤茫然地看了她一眼:“什么?” 沈淑湉说:“我的东西啊,你快拿出来!” 齐墨鹤回头看向自己的送货车,两匹甪兽已经跟他混得很熟了,见他看过来便友好地把脑袋伸过来要蹭蹭。齐墨鹤的车上还放了不少东西,朱明学堂盛行各种储物法器,箱子匣子戒指篮子无所不有,所以车上也是堆得乱七八糟的好像个杂货铺。齐墨鹤以为自己送漏了东西,忙道:“你是哪个堂系的叫什么名字,订了什么东西,我给你再找找。” 沈淑湉却以为齐墨鹤在装傻,登时柳眉倒竖,脆生生骂道:“你这人怎么这么不知羞耻,拿了我的东西还要装糊涂!” 齐墨鹤一怔,再怎么迟钝也能听出来这姑娘说的定然不是送货的事了。齐墨鹤说:“这位姑娘,请恕在下实在不懂你的意思,你是说我私自拿了你的东西?” “不是你还能是谁!”沈淑湉气得双颊泛红,几乎要跳起来,“我思来想去,那一日只有你才有那个机会偷走我的东西!”她一气之下,便把“拿”字也改成了“偷”字。 这下,齐墨鹤也有点生气了,他本是宗门世家的子弟,哪曾受过这等冤枉,但是念在对方是个小姑娘的份上,还是按捺下了脾气,尽可能耐心道:“这位姑娘,在下陆无鸦,这是我的身份牌。”他举起手里的牌子给沈淑湉看,“我不知道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但是你能不能先冷静下来,仔细跟我说说你到底在找什么,又是为什么一口认定是我偷拿了的?” 沈淑湉停下嘴,狐疑地看着齐墨鹤说:“十日前在珍书阁故意跟我撞了一下的人是你没错吧!” 齐墨鹤一愣,被她这么一提醒,再上下打量了这姑娘一番方才回忆起来道:“原来是你。” 沈淑湉一听齐墨鹤这都承认了,立马来了精神说:“我就说嘛,你还说不是你拿的!” 齐墨鹤说:“你是说,那天在珍书阁你丢了某件东西,因为我跟你刚巧撞了一下,所以就怀疑是我拿的?” 沈淑湉双手叉腰道:“有什么不对吗?” 齐墨鹤无奈地摇摇头:“这位姑娘,一来我压根就不认识你,不可能知道你当天什么时候会出现在哪里;二来我也不知道你当时身上到底有什么东西,更不知道那是做什么用的;第三点,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时好像是你行色匆匆撞上了我吧。” 沈淑湉的脸登时红了一下,仔细回想一下,这拾物少年说得似乎句句没错,可是可是那东西确实是丢了啊!明明已经认她做主的宝贝除了有比她强的人刻意夺去,不然怎么会失踪不见呢?啊,这么一想,沈淑湉不由愣住了。比她强的人这眼前的拾物怎么看都不过是个普通少年吧。 齐墨鹤察言观色便知道小姑娘想必也发现自己可能是搞错了,便主动打了圆场道:“不过那日我们确实撞得有些巧,换了我或许也会多想,你不必放在心上。” 沈淑湉满腹希望全变成了失望,喃喃自语道:“怎么会这样啊,我那宝贝确实是不见了啊,不是你拿的,那究竟会去哪儿呢?” 齐墨鹤道:“如果姑娘愿意的话,不知可否告诉在下你到底在寻何物,我们拾物常年在学堂里四处奔走,或许有人能打听到什么消息。” 沈淑湉红唇张了张,似乎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摆摆手,气馁地说:“哎,算了算了,算我倒霉,跟你说你也找不着。” 齐墨鹤很好脾气地笑了笑道:“那要是没什么事,我就继续工作去了。” 正说着,却见路边有几个人说笑着飞快地走过,齐墨鹤一眼就认出其中一个胖子是当日赵迢的跟班之一。他本无意窥探什么,无奈那胖子嗓门洪亮,即使不想听也能听到他们在聊的下作事。齐墨鹤听得他呼朋唤友,说带他们去看好玩的,又满嘴不干不净说那小畜生这下可算是落了单了,现在正在那儿哭呢,今天倒要看看还有谁能保得了他。 齐墨鹤心中“咯噔”一声,再看自己的拾物身份牌上,除了代表他自己的星辰以外,地图一角还悬着另一颗星,那代表着这附近另有一个拾物在。 二茂!齐墨鹤一急之下,跳下车对沈淑湉道:“麻烦姑娘替我通知兵堂琢磨清怀师兄,就说林茂有难。”说着拔腿便朝那个小胖子消失的方向追去。 沈淑湉拦阻不及,见齐墨鹤一下子就走了,下意识地追了几步,跟着却又停下了脚步。 “怎么这么冒失啊!”她咬着下唇跺了跺脚,像是下了什么决定,掐指回头一扬,一张符咒便贴在了那车货物上,确保那些货物不会给人随便取走,她再次提起裙摆,飞快地追了上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节画中仙 齐墨鹤跟着那些人跑了一阵,拐了个弯,突然发现几人均不见了踪影。他的眼前是一条狭窄巷道,巷中停着一辆拾物用的车子,此时主人已经不见,只有甪兽还乖顺地立在原地发呆。齐墨鹤左右环视,只有巷道尽头处立的一堵墙似乎有些蹊跷,那墙上画得好大一片泼墨山水,不知是谁人的手笔,肆恣随性得很。齐墨鹤近前细看,依稀可见大山之间仿佛有几个细小的人形黑点正在缓慢移动,再一想便明白了这是类似“画中仙”的术法,而这堵墙恐怕便是一个前人留下的“器”。 学堂各处都有些“器”留下的事情是乔单在前些日子告诉他的。无为老人的好意到得很早,但是比那到得更早的是乔单,就在清怀c无为老人来过的第二天一大早,乔大掌柜的急匆匆跑来找了趟齐墨鹤,替他重新换了一块身份牌。齐墨鹤当时问他为什么又要急着更换,后者只是冲他比了个“嘘”的手势,还调皮地笑了笑。 “你拿着就好,”乔单说,“会有用的。” 齐墨鹤后来才知道乔单会那么早赶来给他换牌子其实是因为得到了消息,就在当天中午,几名学堂随卫跟着一名人高马大的甲堂男布生匆匆赶到拾物工堂,摆了一台形状古怪的器挨个测他们的身份牌。齐墨鹤眼睁睁看着数个身份牌没通过的拾物被带走问话,轮到他的时候,他忐忑不安地递出身份牌,“读石”却很顺利地就放他通过了。拿着自己的新身份牌,齐墨鹤擦去了自己一头有惊无险的汗水,才知道乔单帮了他多大的一个忙。后来齐墨鹤专程上灵宝阁登门致谢,与乔单把酒谈天的时候才知道乔单家里也曾是炼器世家,只是如今已经没落。他的父母原先也曾在朱明学堂学习,可惜多年前受了重伤,至今未曾痊愈,然而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学堂里的人脉乔家仍然还是有一些,比起别的宗族来的易生,反而还更占了些主场优势。 齐墨鹤当日借钱给乔单纯粹是因为他照顾家人的心触动了自己,也是想着谁能没有个难处,能帮就帮一把,谁想到误打误撞结了桩善缘,如今看起来倒像是他更占了几分便宜了。席间,乔单跟他聊起学堂的小道消息,其中就提到了最近学堂突然开始严查身份牌的事。 “听说是和前日里学堂一百八十八口警钟齐鸣的怪事有关。那些钟摆在学堂各处多年,向来都是做摆设,平日里就算想敲都敲不响,没想到那日竟然会一齐响起来,还有不少人说看到了光焰拔地而起的异像。我当时不在,所以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听说”乔单凑近齐墨鹤,压低声音道,“跟学堂里一处神秘禁地失守有关。” 齐墨鹤猛地把差点呛出来的酒咽了下去,装作震惊不已的样子。那日听那两名学生聊天,齐墨鹤便知道自己恐怕捅了个娄子,只是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大娄子。只不过事到如今打落牙齿他也只能往肚里咽,他总不能跑去跟人说,那个禁地是他弄坏的吧,要知道当日身份牌被检测出有问题的几位拾物后来都被找了个借口发落下山,前前后后统共也只花了半天的时间。真是幸好,幸好他认识了乔单,也幸好他帮过乔单! 也是在那次酒席上,齐墨鹤第一次听说了一点关于林茂身世的消息。 乔单说:“我是真没想到,原来你就是那个和林茂一起住的人。” 齐墨鹤疑惑道:“林茂?他怎么了?” 乔单皱了皱眉,最后只是说:“有些事不知道反而比较好。只不过有些消息已经传开了,现在还只是在小范围内,以后以后恐怕他在学堂里的日子会不太好过。”他看向齐墨鹤,认真道,“陆无鸦,我知道你心好,只是有些事情你一个人也是无能为力,自私点说,我跟林茂不熟,但是我把你当兄弟,所以我还是希望你能遇事多考虑考虑自己。” 这番话说得语焉不详,但是结合乔单的神情来看,齐墨鹤总觉得林茂的处境似乎十分危险。他不知道那到底是怎么回事,是谁想要对这样一个先天不足的孩子动手,林茂的家里又到底发生过什么,没有人能够给齐墨鹤答案。 也许是气氛太过沉重的缘故,后来乔单就着意捡了些学堂的趣事c秘闻讲给齐墨鹤听,其中就包括了这个关于“器”的情报。 “不知道总数有多少,但是据说至少有上百个,其中有的是师兄师姐们的游戏之作,有的是先生们兴之所至的考验,也有一些是前人留下的神秘法器,所有‘器’外显的样子c打开的方式都不一定,不是人人都碰得上,也至于里面有什么也说不好,可能是宝贝,也可能是凶险,总体而言还是可遇不可求的机缘。”没人想到当日里乔单所提到的两件事在今天归拢到了一处,齐墨鹤简直要怀疑乔单是不是修习谶言的灵修了! 收敛了思绪,齐墨鹤飞快地打量起眼前这幅山水画来。所谓“画中仙”其实细细区分有两个类型,一种是灵修或是妖魔外道利用自身的力量虚构出一个空间,并将之伪装成一样不起眼的物品,例如一幅画本书个盆景等等,简单来说,这就相当于一个无中生有的灵力空间,谁创造了这个世界,谁就在这个世界拥有绝对的力量;另外一种则刚好相反,是将现实世界中某一处的景物通过术法封存到某个器皿里,同样可能是一幅画本书个盆景等等,一个空间一旦被封存,在现实生活中的这块区域就会相应被封印起来,或许是会消失,或许是人们过其门而不入,因为感知不到,这就是一个介于真实和虚构之间的空间,哪怕是封存了这处空间的人也不一定在里头有绝对的主宰权。 齐墨鹤注意到在这幅山水画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盖了个红色印章,上头阴刻着四个字,他粗看之下,认不出具体是什么,但是至少帮他判断出眼前的“画中仙”之法应当属于前者。他猜测赵迢等人可能是无意中发现了这幅画是个小型空间发生器并进到了里面,便在做坏事的时候把脑筋动到了这里。如果齐墨鹤此时还不知道林茂的身世有蹊跷或许还不会那么焦急,他大可以等到清怀来了再想办法,但那日乔单的话却让他敏锐地意识到,赵迢等人欺负林茂和他并不只是因为纨绔习性,甚至当初赵迢把他们引入迷踪林真正想害的或许根本就是林茂,这样一想,林茂此时的处境实在是十分危急! 齐墨鹤焦虑地想着,类似这种小结界空间既有开放的,也有封闭的,眼前这个显然是半开放的,也就是说,只有拿到进门口诀才能够进到其中。如今的他既无灵力,神识也孱弱无比,身上甚至没有称手的兵器,他能怎么办?如果能够找到这个空间的界门就好了!正在为难之际,齐墨鹤忽而发现这画上的线条竟然开始流动变幻,慢慢出现了一座半开半合的大门。这是界门?电光石火之间,齐墨鹤不及细想,行动先于思考便向那门内撞去。 那一头,沈淑湉也终于追上了齐墨鹤,却眼睁睁看着他往一堵墙上撞去,跟着人便消失了踪影。她眼尖行动力也强,一眼看到画上有一扇半开半合的门,猜测那是个界门,便紧随齐墨鹤之后用力撞了上去,结果却给拍了个结结实实,登时一屁股坐在地上,连脑袋都撞晕了。 “妈呀怎么回事!”沈淑湉好容易从晕乎状态里恢复过来,定睛看去,那山水画上半开半合的门还在,门就开在一处小院的围墙上,似乎是什么人家的偏门,然而用手摸上去却没有丝毫动静,显然不会是什么界门。奇了怪了,沈淑湉想,如果这就是扇普通的画出来的门,那为什么刚才那个陆无鸦能进去呢? 小姑娘想着,小手一扬,两指之间无声无息便出现了三枚符纸,本是娇憨可爱的容貌竟被这个动作带出了几分英姿飒爽来。 “不行,三枚太多了。”英姿飒爽的沈淑湉自言自语道,拿掉一枚符纸,想了想又拿掉一枚方才道,“这样差不多了,嗯,开门足矣。”然而一张符纸下去,那堵墙竟是丝毫变化也没有,随后她又加了一张符纸,然后是又一张,直到试到七张符纸都不行的时候,小姑娘停下了手。 “山字符,艮位,没错啊。”沈淑湉凑近那堵墙看了半天,嘴里嘀嘀咕咕。她生就一个不服输的性格,此时反而越挫越勇。 “哼,我还真不信我进不去!”她说着,伸手摘下头上插着的一根簪子,那簪子通体呈乳白色,上圆下尖,中间靠下的部分微微往里一收,嵌着一条细细的金线,竟是一支秀气的小楷玉笔,“蘸青,拜托你啦。”沈淑湉对着那玉笔双手合十虔诚祷告道,随后口中念念有词。只见那玉笔随着她口中的祝词散发出丝丝漂亮的淡蓝灵气,随后凭空漂浮起来,天上飘来一朵云,云中落下无根水,不多不少,刚好一滴,滴在笔尾,顺着笔杆流下,原本青翠的笔头便逐渐化出浓浓墨色来,沈淑湉饱蘸浓墨,提笔缓书,不快不慢在那墙上写了个“入”字,就在最后一笔收势之时,耳听得“轰隆”一声,眼前一暗一亮,已经到了新世界。 那头,齐墨鹤一头撞上界门,只觉自己身体骤然一轻,耳朵里轻微的“嗡”的一声,像是浸了水略有些耳鸣,但只是一下,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个新空间,然而他还尚未站稳,便忽而心头警铃大作,下意识地往前跳了一大步,跟着只听“轰”的一声,显然是刚才立足之处已塌了。他来不及回头看,警觉意识逼着他继续往前c再往前,不可停步。眼前是一块一块的礁石,各自漂浮在漫漫白雾之中,排成长长一列,齐墨鹤一路向前奔跑,耳朵里一路听得“轰隆隆”的碎裂声响,到了后来,几乎是他前脚刚提起,后脚刚才踩踏的部分就已经碎为齑粉,碎石滚落,过了许久方才能听到到底的回声,竟是不知此处有多高。 最后一步跨出,齐墨鹤终于立定脚跟,他惊魂未定,探头往外看去,只见一片雾气翻滚,再抬头看去,上面是一片虚无,好像是这个空间并未构筑完全,也好像是他掉进了真实与虚幻的夹层里。上不见天,下不见地,只有眼下立足的才像是可靠的真实。 只是这里真的可靠吗?齐墨鹤有些茫然地想,他看到了一汪湖。 齐墨鹤正站在一汪湖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节新男神 人怎么能站在一汪湖上呢? 如果是一个灵修也就罢了,可是齐墨鹤此时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哪里能施展什么踏水无痕的法术?他抬起脚,试着往前踏出了一步,脚下传来的触感比起普通的地面要略微柔软一些,但也没有下陷。齐墨鹤试探了一下,跟着抬起了另一只脚,水面稳稳地托住了他的整个身体,甚至连涟漪都没有泛起一轮,就像是,脚下不过是一片看着像湖的地面。 这真的是个湖吗?齐墨鹤想着,往下看去,忽而发现湖水之中好似还有什么东西。他先是蹲下身,继而干脆整个人贴在了湖面上,往下看去。这湖里的水是一片清澈的蓝色,其中还飘散着来来去去的白色絮状物,再往下看去,可能是在湖底的地方,有绿色绵延起伏的轮廓还有绿色的摇曳着的事物。齐墨鹤一开始以为那是湖底的土坡和水草,但是当看到一处高起的轮廓线上垂落的白色线条时,忽而灵光一闪,难道难道那是如果能再看得清楚些就好了。就在齐墨鹤这么想的时候,他发现那白色的线条忽而飞快地接近了湖面,在仅仅离他只有不足一尺的地方停了下来。 果不其然,那是一道瀑布!湛蓝的晴空,聚散随意的白云,连绵起伏的山岭,郁郁葱葱的森林,以及高挂在崖前的瀑布,齐墨鹤在这片古怪的湖的湖底看到了另一个生机勃勃的世界,就像是花盆里的盆景,匣子里的雕刻。这世间的人们都说老天有眼,举头三尺有神明,一言一行都有神明看着,所以不可作恶,而齐墨鹤此时难道不正是那画中世界的神明吗?齐墨鹤真的没想到,自己无意中发现和闯过的界门竟然把他带到了这个只有“器”的主人才能进入的空间。 按捺下自己兴奋的情绪,齐墨鹤飞快地在底下的空间里寻找起林茂的踪迹来。然而这片“湖”实在是太广了,底下的区域如果逐一拉近了看过去显然太浪费时间,齐墨鹤忍不住想,林茂到底在哪里呢?他这么一想,整个湖面的颜色仿佛都变了,齐墨鹤很快发现,那并不是湖水的颜色改变,而是底下的世界正在发生变化,某一片山林被单独找了出来,挪近c放大,直到齐墨鹤能够清楚地看到那里的样子。那是一道悬崖,林茂此时正被人压在地上,小手被一双脚踩着,七名少年围着他,嘴里正在骂骂咧咧。 “我想听到他们的声音。”这一次,齐墨鹤试着说出了口,下一瞬间,山风吹拂山林的声音,瀑布坠落的轰然声响,鸟叫虫鸣和少年们的声音便同时传了过来。 林茂正用嘶哑的声音奋力驳斥:“你们胡说,我娘和我爹都是很厉害的炼器师,才不是你们你们说的那种坏人!” 踩着他手得意洋洋的正是赵迢,他用脚恶意地碾了一下林茂的手背道:“啧啧,我说你这脑袋瓜子还真是个摆设,别说是这朱明学堂里,你且去问问天下灵修和炼器师,又有谁不知道你娘凤清音和你爹林雪风是个什么东西?一百八十年前他们俩里通外敌,勾结魔族,事情败露后双双刎颈自尽,这大快人心的好事小爷五岁的时候就能倒背如流了!” 里通外敌?勾结魔族?齐墨鹤顿时呆住了。 林茂也愣了一愣,跟着大骂起来:“我爹娘才不是叛徒!不是!不是!”他疯了一样地喊着,小小的身躯像是积攒了开天的力气,猛然往上拱起,只差一点就能爬起来,然而却被数双脚半道一起狠狠地又踩了下去。赵迢蹲下身,伸手拽着林茂的发髻硬把他的脸抬起来看了看,嘴里“啧啧”有声:“就你这德行,还有脸说自己想当炼器师?”他手中寒光闪闪,赫然正是他那柄锋利双钩中的一支,“小畜生,今天我就让你知道” “轰”!空中突然炸响的雷声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赵迢的手一抖,手里拿的钩便砸到了地上,反而划伤了他自己的脚。血渗了出来,一旁的手下们立刻大呼小叫起来:“少爷,思远少爷,您的腿伤着了,得赶紧包扎。” 赵迢烦躁地骂了声:“都闭嘴!”那些少年们便都不敢开口了。 赵迢重新捡起自己的武器,抬头看了一眼天空。这画中世界刚才还是晴空万里,此时却已经乌云压顶,狂风一阵阵吹着,带来了透心的凉意。赵迢心里有点不祥的预感,这里本是他无意中发现,想着在这儿办事可以神鬼不知,但是刚才那声雷是什么?这次赵迢没有再多说什么,举起钩,直接对着林茂的脖子就想划下去。 这次是“咔嚓”一声,跟着是连续不断的木材碎裂声响,在回音阵阵的嗡鸣声中,一颗参天古木不知怎么回事,自己断裂成了两半,劈头盖脑地向着赵迢砸了下来,赵迢不得不放开林茂往旁边一跃。跟着,就像是按下了什么机关一般,整片山谷地带都发出了隆隆的声响,大地震颤,树木倒塌,岩石掉落俨然是一副天灾的模样。 “妈的,这里有问题!快跑!” “少爷,思远少爷,您在哪里!” “我杀了你个小畜生!”赵迢显然被眼前的变故吓到了,然而这种被人惊吓到的情绪又让他飞快地恼羞成怒起来。他又没有在做坏事,叛徒的儿子怎么能够继续活在这世上?他明明是在替天行道,为什么这个空间的主宰竟然不允许这件事的发生? “你不允许,我他妈就非要杀给你看!”赵迢举着双钩,对着天空骂道。 齐墨鹤皱起眉头,刚才一连串的变故自然是他的杰作。他在主宰者的空间引来乌云狂风,惊起雷电,推落山石,拔起古木,想要把那些少年统统吓走,谁想到赵迢竟然如此顽固,一心一意要对林茂不利。 “瀑布。”齐墨鹤口中念道,话音刚落,适才见过的那道从山顶直挂而下的瀑布便出现在他的眼前,他伸手隔着水面轻轻一提拨,那道瀑布便由垂直下落变为中途弯折,就像是什么神兽昂起了头颅。 “化龙!”齐墨鹤又道,画中世界里但听得一声清越龙吟,一条晶莹剔透的水龙猛然拔地而起,在空中盘旋片刻,冲着赵迢等人冲来。 “龙c龙啊,少爷,快走啊!”小胖子和另一个瘦子冲到赵迢身边,一推一拉,拼命想将他弄走。 “放开我!”赵迢大嚷,“我要杀了那个小畜生!” 水龙喷出一道水柱,击飞了赵迢的双钩,如同尖利的铁枪一般就钉在赵迢跟前不到一寸,地面上出现了深深的裂痕,龙头凑了过来,吓得几名少年同时腿软。 “嗥——”在又一声龙鸣声中,少年们屁滚尿流,这次就连赵迢也顾不上林茂了,每个人都恨不得能多长出几条腿好早些跑出去。 “哎哟!”有人惊呼了一声,赵迢并没想到这时候居然还能撞到外人,但他此时已经顾不得其他了,只是低低骂了一声,飞快地跑了出去。 沈淑湉目送了赵迢等人离开才抬起头露出个轻蔑的笑容,趁着刚才错身那一下,她在这小人身上留了印记,之后可有他好看的了。料理掉那边,沈淑湉才往前走去,此时天地之间已然风平浪静,乌云消散,蓝天重现,瀑布挂回川前,倒下的林木消失在原地,只留下呆呆坐在那儿的林茂,脸上还有擦伤的痕迹,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你没事吧?” 沈淑湉差点以为自己能用言灵了,只听得“咚”的一声,像是有人从高处跳落,砸起了一片烟尘,她忍不住咳嗽了几声,等到烟尘散尽,便发现陆无鸦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了自己眼前。这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难道是天天上?沈淑湉目瞪口呆。 齐墨鹤奔到林茂身边,蹲下身:“二茂c二茂,没事了,我来了。”他心疼地喊着林茂,见小孩没有反应,不由担忧地碰了碰他的小脸,“二茂,我来了,是我啊,黑鸟。” 林茂这才恍恍惚惚地回过神来,刚刚还一脸倔强的表情等到看清齐墨鹤的脸后顿时一松,跟着皱起脸“哇”的一声就哭着扑进了齐墨鹤的怀里,小手紧紧搂着齐墨鹤,浑身颤抖。 “黑鸟,黑鸟你来了,他们他们胡说,我爹娘才不是勾结魔族的叛徒,呜呜!” 齐墨鹤扶着林茂站起身来:“我知道,我们先回去再说好不好?” 林茂死死抱着齐墨鹤,哭哭啼啼说:“我想当炼器师,我就想当炼器师!我娘说我能当炼器师的,他们凭什么说我当不了!” 齐墨鹤叹息了一声,轻轻拍着小孩儿的背脊,等他略微平静了一点,才将他背起来往外走,经过沈淑湉的身边时,齐墨鹤停了下来:“刚刚谢谢你。” 沈淑湉有些意外:“你呃看到了?”她有些不知所措,蘸青在她手里已经重新变回了一支普通的簪子,她有些手忙脚乱地想要把它插回去。 齐墨鹤看了一眼女孩子手里的神器,没有说这支簪子在他眼里正散发着漂亮的光芒。他顺着女孩子的意思摇摇头,说:“你肯跟过来帮忙就已经是好心了,二茂受了惊吓,所以我得先带他回去,下次有机会我再登门拜谢。” “哎!”沈淑湉喊住齐墨鹤。 齐墨鹤转过头,疑惑地看着她。 沈淑湉说:“刚刚对不起,是我误会你了。” 齐墨鹤摇摇头:“没关系。” 沈淑湉又说:“那个是你弄的吗?”她指了指天空。沈淑湉也在这个世界里,刚才自然也受到了地动天摇的影响,她不知道齐墨鹤会保护好林茂,千钧一发之际把本来应当给自己的守字诀给了那个小孩,结果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大片巨石向着自己砸落,谁想到石头在掉到一半的时候又轻飘飘地挪到了别的地方。 齐墨鹤本来还想掩饰过去,但看着女孩子闪闪发亮的眼神,最后出口的却是实话:“是我,但只是凑巧。”看着这女孩,他不由得便想到了自己远嫁的妹妹齐墨聆,当年她爱上了一个下界的普通修士,尽管遭到父母反对却痴心不改,那个看着并没有多出色的妹夫竟也不为外物所动,最后两人携手离去的时候,齐墨鹤还曾担心过自己的妹子会受苦,如今看来,那个决断反而救了她的一条命。 他想着,耳边不期然浮现出一句话:“如果有一天我们俩的关系也不被外界和长辈所接纳的话,你会坚持吗?”“会。”当时回答得有多么坚定,后来就有多么后悔。在那三百多个被囚禁的日夜里,那个男人总是一边对他做那种事一边恶劣地一次次地质问他你不是说了会坚持吗,这就是你的坚持? 齐墨鹤收回思绪,对着沈淑湉勉强笑了笑:“对了,你能替我保密吗?” 沈淑湉被那个笑容看得一下子就结巴起来,忙说:“能c能的。其实我我刚刚在那个易生身上做了手脚,不是太太严重的那种啦,我也不敢随随便便要人命啊,但他还是会倒几天霉的,我想我想他下次动手前应该会有所忌惮吧。” 齐墨鹤点点头,真诚地道:“谢谢你。” 沈淑湉脱口而出:“那我们能交个朋友吗?”话出口,仿佛连自己都受到了惊吓,她在说什么啊?女孩子的脸上顿时飞上了两片红霞,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突然觉得这个拾物少年十分的和善可亲,想要与他多亲近一些。 齐墨鹤想了想说:“可以。” 沈淑湉简直要高兴得跳起来,她说:“好,太好了。我c我叫沈沈淑湉,淑贞的淑,澶澶湉的湉,是书堂书堂初品锦生。”越说越觉得懊恼,自己怎么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齐墨鹤道:“我叫陆无鸦,刚才给你看过身份牌了,他叫林茂,林木葱茂的林茂,我们俩都是拾物。”他说,“我们下次再聊?”见沈淑湉点了头,他便笑了笑,背着林茂走远了。 沈淑湉看着齐墨鹤消失的身影,微微有些出神,她想,雨儿说得没错啊,这个拾物小哥真的好帅哦,不仅帅,有本事,还好温柔哦。沈淑湉想,她好像终于知道雨儿她们说的男神是什么意思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节身世 齐墨鹤背着林茂出了画,小孩子刚刚被欺负得厉害,强忍着没有哭,这会精神放松下来,又大哭了一场,所以现在整个人都蔫蔫的,提不起劲来。 齐墨鹤说:“二茂,你搂紧我一点。” 林茂便乖乖地加了点力,齐墨鹤腾出一只手,牵了林茂的拾物车,走到外面,看见自己的车子停在路旁,车旁还站着个人。他走过去,那人刚好转过身来,对了个眼,吓了齐墨鹤一跳,居然是管理拾物的管教先生。 “先先生”齐墨鹤一时有些尴尬,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和林茂手头都有大把的工作,眼下却都耽搁了,尤其是林茂这样子,接下去的活恐怕也干不了了。 没想到管教先生上下打量了两人一番后,只是点点头说:“你先带他回去吧,剩下的货物我会安排。” 齐墨鹤还愣在那里,却听那个不苟言笑的管教先生说:“还不快回去?” 他赶紧应了,背着林茂飞快地走了。走出去一段后回头看去,才见那管教先生刚刚转过身去检查货物的情况,脸上还带着一些难言的惆怅。这么想起来,林茂似乎从不害怕这位据说十分严厉的管教先生,也许那位先生也认识林茂的母亲吧。齐墨鹤想,炼器师凤清音,还有她的丈夫林雪风,一百八十年前的勾结魔族案还有,一百八十年前就应该已经出生了的林茂为什么到了现在只有十来岁大 齐墨鹤背着林茂回到宿舍,老大远就看到有人站在他门口,竟然是乔单。 “你怎么来了?”齐墨鹤诧异。 乔单说:“你不是说想学炼器吗,我”乔单噤了声,问,“他怎么了?”随后却闭上嘴,用眼光询问齐墨鹤。齐墨鹤点了点头,他便皱起了眉头。 “是赵迢他们?什么玩意!”明明之前还曾劝阻过齐墨鹤要多为自己着想,等到看到林茂凄惨的模样,乔单显然也有了火气。 齐墨鹤说:“先进来吧。”他开了门,把乔单让进去。林茂在这一路上都安安静静的,脸上的神情有些呆滞,似乎是受到了过度的惊吓还有些缓不过来。齐墨鹤去打了水来给他擦拭身上c脸上的伤口,他也不晓得喊疼,只有真的痛了,才轻轻地倒抽一口凉气,跟只小兔子似的乖巧安静。 “那帮家伙也太不像话了,欺负个小孩子有意思吗?”乔单真是生气了,不知道是自言自语还是跟齐墨鹤说话,“有本事别用灵宝阁,看我怎么整他们!” 齐墨鹤给林茂擦干净了,又给他的伤口上药。小孩子的脸上身上都划了好多道道,伤口不深,但是实在太多,还有许多的淤青,显然是被踩踏和打出来的,叫人看着心疼。擦到手掌的时候,齐墨鹤才发现林茂的一只拳头一直攥得死紧,难怪刚刚搂他用不上力气。 “二茂,松松手。”齐墨鹤喊他,林茂却好像神游天外,“二茂c二茂?” 齐墨鹤提高音量,林茂才慢吞吞地回过神来:“黑鸟?”说着,才像是刚刚从梦中醒来一般打了个哆嗦,“我们c我们回来了?” “嗯,没事了,他们被管教先生打走了,你放心,以后我会保护你的。”齐墨鹤说。 林茂这才慢慢吐出一口气来,问:“我爹娘真的是坏人吗?” 乔单气得喉咙干,正倒了水喝,听到这句话差点一口茶喷出来,咳嗽了几声才把水咽了下去,看向林茂的眼神便有些闪烁。齐墨鹤注意到了,回过头说:“不管你爹娘是什么人,有过什么成就或是过失,你就是你,二茂,你首先是林茂,然后才是别人的子女或是别的什么。” 林茂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他说:“黑鸟,我困了。” 齐墨鹤说:“那就睡吧,我陪着你呢,还有乔单也在。” 林茂便躺了下去,齐墨鹤给他盖上被子,小孩子的眼睛都快要闭起来了,突然又睁开来说:“黑鸟,我刚刚在广场看到了这个,想拿给你看呢!”他小心翼翼地松开拳头,把里头攥着的一团什么东西放到齐墨鹤的手里,“他们说要有这个才能报名的,我本来拿了两张,还有一张一张被他们弄坏了” 齐墨鹤把林茂的小手塞进被窝说:“你先别想这些了,好好睡一觉,睡醒了,一切就都过去了。” 林茂打了个哈欠,低低说:“好。” 齐墨鹤给他掖了被角,轻轻拍打他的背脊。 “黑鸟” “嗯?” 林茂说:“你c你能给我唱首歌吗?” 齐墨鹤愣了一愣,林茂说:“我听说别人家小孩子睡觉的时候爹娘都会唱歌给他听呢,我娘我娘以前好像也唱过,可是我记不起来了。”林茂迷惑地睁着眼睛,“为什么我什么事情都记不起来了呢?我是不是真的很笨?” 齐墨鹤摇摇头:“不会,你不笨,而且你一定会好起来的。”他说,“你不是想听摇篮曲吗,我唱给你听。”他想了想,张开嘴,记忆中的歌谣便伴着熟悉的旋律仿佛旧日风沙扑面而回,天尽头,风生火苗,落地化作了一只鹤 齐墨鹤走出来,轻轻带上了卧室的门。乔单问:“怎么样?” “睡着了。” 乔单说:“赵迢那群人也太过分了,想不到巨木城赵氏如今竟然是这样的卑鄙无耻!” 齐墨鹤坐下来说:“乔单,林茂的父母究竟是怎么回事?” 乔单愣了一下,小心道:“你知道了多少?” 齐墨鹤说:“一个大概,赵迢说他们勾结魔族。” 乔单皱起眉头,想了想说:“算了,跟你说说也无妨,反正你不会往外说。你知道一百八十年前发生的‘炼异之难’吗?” 齐墨鹤当时还在沉睡之中,哪里能知道这些“新闻”,因此摇了摇头。乔单拍了一下额头说:“瞧我,你当时还没出生,想必也没想过打听这些故纸堆里的事。”他坐下来道,“这事说来话长,简单来说,就是一百八十年前,有一批魔族曾经试图通过污染炼器的方式来暗算我们人族灵修,这件事情差一点就得逞了,结果因为一名灵修的突然暴毙而暴露出来。 一开始也是没什么人注意的,巧就巧在当时刚好有一名医修路过,发现暴毙的灵修死后尸首有变,跟着追查下去才发现那名灵修常用的法器不大对劲。当时恰逢各界灵修大比的前期阶段,不少灵修将自己的法器送予炼器师处保养或是提升,在这名医修的坚持下,有几个与之交好的宗门将信将疑地找了几件炼器来查,结果这一查赫然发现不少人的法器都出了问题,如果就这么使用下去,法器主人轻则身受内伤,重则修为全废甚至爆体而亡,此外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会失去神智,被魔族所控制。” 齐墨鹤震惊地望着乔单:“这”魔族和人族的战争已持续数千年,但迄今为止还没有发生过这样的怪事,这样大批量的法器被污染的事情,魔族是如何做到的?总不见得说当时世间所有炼器师都被魔族所控制了吧。齐墨鹤道:“难道炼器师” 乔单说:“你看你也会这么想是不是?因为那件事,那个时候,我们炼器师的地位一度十分之尴尬,好不容易兴起的炼器行业也险些毁于一旦,幸亏我们贺归城的城主当时力排众议,把追查的重点放在了炼器本身,几经周折终于发现所有出了问题的炼器当中都使用了同一种材料,不巧的是,那批材料都由同一家商行提供。” 乔单说着叹了口气,言语里颇多遗憾:“那家商行的经营者是一对夫妇,也是当时业界极为有名的一对灵修,男的叫林雪风,女的叫凤清音,而后者还是从我们朱明学堂出去的师姐,是山长的嫡传弟子之一。” 齐墨鹤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也跟着叹了口气。 乔单说:“这件事情被揭发出来以后,十三城的灵修及炼器师们都勃然大怒,一开始我们朱明学堂还曾联系了几个盟友,试图将整件事情先拖上一拖,等大家的情绪缓和下来后再仔细彻查,不巧的是,就在这个时候有人发现,林雪风的身上有魔族烙印。” 齐墨鹤还以为自己听岔了,又问了一遍:“有什么?” “魔族烙印。”乔单说,“魔族烙印是魔族的特征,有魔族烙印的不是魔族便是为魔族效过力c立过功的人。”他还以为齐墨鹤是不懂魔族烙印的意义,特地解释了一遍。乔单说:“因为这件事,凤清音和林雪风被修真界全面通缉,可是凤清音坚决不肯承认自己和丈夫是人族叛徒,最后两人在孤山独峰与众灵修大战一场,林雪风力竭而死,凤清音则刎颈而亡,只留下一个当时年仅五岁的独子。” 齐墨鹤问:“二茂?” 乔单点点头:“就是他。” 齐墨鹤说:“既然一百八十年前林茂就已经五岁了,那他现在是怎么回事?” 乔单这次却回答得含糊,他说:“这个这事我也只是听的小道消息,有几分真几分假我可说不清,你听过就好,别当真。”见齐墨鹤点了头,乔单方才道,“凤清音本来是我们学堂的师姐,还是个不世出的炼器天才,而林雪风当年也是数一数二的灵修,他们俩生的儿子你认为是个傻子的几率能有多大?” 齐墨鹤摇摇头:“几率极小。” 乔单说:“这就对了,”他压低声音道,“我听说听说那位凤前辈性情刚烈,当年自尽之前曾经摆下阴邪之阵,要用自己和儿子做祭品,诅咒那些追杀他们一家的灵修统统不得善终。” 齐墨鹤睁大了眼睛,这世间竟然有如此至烈至悍的女子,为了自己的夫君血战到底,同样令人不敢置信的是世间竟还有如此至狠至绝的母亲,为了诅咒仇人不惜献祭自己的亲生儿子?! 乔单说:“万幸的是,在那阵法将成的最后关头,山长及时赶到打断了她施法,将林茂救了出来,可惜的是,当时法阵已经启动了大半,林茂的三魂七魄受恶灵噬咬,四分五裂,几乎魂飞魄散。此后一百八十年,山长闭关不出,有消息说,便是在竭力对林茂施救。五年前林茂出现在学堂里的时候,还没人知道他是什么来历,只知道学堂里有些人对他特别照顾,直到最近才慢慢有消息流出,说他便是当年凤清音夫妇的遗孤。” 乔单转动着手里的酒杯道:“炼异之难,既是炼器的难,炼器师的难,最深重的恐怕还是林氏一门的难,只是时至今日,当年的事早已经盖棺定论,炼器一道也发展得蓬勃茁壮,只有林茂这小家伙怕是一辈子都脱不了叛徒之子的污名也不可能如常人一般生活了。” 室内一下子静可闻针,外间却是热闹,人声嗡嗡,原来正是拾物们下工的时间。乔单咳嗽一声,说:“这些事情都已经过去百多年,是真是假都已经很难考证了,我劝你最好不要太往心里去。对了,”他从袖中掏出一张纸说,“我来找你本是为了这事,不过我看林茂似乎也替你拿了。” 齐墨鹤看向自己手中那张红纸,那是林茂小心翼翼攥在手中,拼死也不让人抢去的东西,其实,那只是一张告示,也不知是谁骗了这小孩,让他傻傻地把张纸当宝贝藏了起来。乔单说:“你既然想学炼器,这是最好的机会,一个月以后学堂增开小选考,你若是愿意,可以同我一起试一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节噩梦 可能是林茂的事情无意中给了齐墨鹤什么刺激,这天晚上他做了一个梦。一开始梦里的场景是在前世啸风城的齐府中,他们一家人一个都没缺,他爹齐轩铭还是一如既往的不苟言笑,正在书房读一封什么信;他娘也还是一如往常的温柔贤淑,正坐在花厅自己最爱坐的那张靠窗的椅子上绣花;他小妹还没远嫁,是青春正好的豆蔻年华,靠着桌边在读卷什么书;有蝉鸣在窗外响彻,然后他大哥齐墨浓便推了门进来,神器墨荆负在他身后,是两种变化形态中长丨枪的形态,一身的玄甲都沾了灰尘,风尘仆仆。 他娘见着长子回来,便欣喜地站起来说:“你回来了,事情办得可还顺利?” 他哥接过他娘递过去的杯子喝了一口茶道:“暂时是打退了,但仍不可掉以轻心。” 他妹便乖巧地上前,用帕子给他哥擦拭面上风尘道:“听说这场仗不是一时半会能打得完的,大哥千万注意休息,切莫操劳过度了。” 他正想也说些什么,他爹却从书房走出来对他哥说:“你跟我来一下。”他看着他哥跟着他爹进了书房,两人在里头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过了一阵子门被狠狠推开,他哥走了出来,脸色十分不好看,于是他走上前问:“哥,怎么了?” 他哥停下脚步,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十分古怪,似乎满是纠结。他有些不懂,只觉得心里没来由的有点害怕,仿佛马上就要发生什么极之不好的事情。但是他哥只是一瞬便又恢复了往常的样子,还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说:“没什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哥能解决。” 他懵懂地望着他哥,生平第一次觉得无所不能的兄长似乎有哪里跟以往不太一样。他哥说完这句话就走了,屋子里随着他的离开一下子安静下来,刚刚还是晴好的白昼,不知什么时候就变成了暗沉的黑夜,更令人感到不解的是,周围的气氛不知怎么也变得十分诡异起来。 等到齐墨鹤注意到的时候,那些雕梁画栋花窗盆景甚至是墙壁屏风已经全都没有了,地方还是那个地方,人也还是那些人,只是抽去了周围的家家什什,一切看起来都无比的怪异。他爹坐在椅子上,手上什么也没有,却还在那里做着看信的模样;他娘坐在地板一角,两手空空,一只手一上一下地好似在穿针引线;他妹妹虚悬了手腕,好似拿了支笔在写写画画,可她面前根本什么也没有。齐墨鹤喊“爹”,他爹没有理他,他又喊“娘”,他娘也没有理他,他疑惑地看了看自己的手,赫然发现他变小了,两只手都只有幼小的孩童那样大小。外面突然间升起了一轮太阳,强烈的光芒刺了进来,照得他睁不开眼睛,过了好一会他才适应了环境,才发现那并不是太阳升起来了,而是着火了。 “火着火着火了!”他焦急地喊道,小孩子的声音又轻又细,孱弱得好像风一吹就能散。他着急地跑过去推他爹,他想告诉他爹,外面着火了。然而当他的手搭上他爹的一刹那,他才发现他爹的身体好冰c好冰。他吓傻了,呆呆地看向他爹,却发现他爹不知什么时候保持在了一个僵硬的动作上,双目圆睁,青筋暴出,仿佛受到了极大的刺激。 “爹。”他怯怯的c小小声的喊了一句,然后便眼睁睁地看着他爹的七窍之中,蜿蜒流出了粘稠的血水。他吓得松开手,他爹便一声不吭地向着一旁倒去,摔倒在地断成数截,化作了一摊碎屑。 他“啊”的惨叫一声,想要跑去找他娘却发现他娘不知什么时候站了起来,她满脸铁青,眼神空洞,整个人像是死而复生的鬼怪,一步一步地朝着他走来。 “鹤c儿,你c来”她的声音僵硬又冰冷。 那不是c不是他娘!齐墨鹤下意识地这么觉得,惨叫一声就想跑。对了,他还有妹妹,他要救他妹妹!他急急忙忙地跑到他妹妹身边,他妹妹还提着笔,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他顾不得其他,一把抓了他妹妹的手腕说:“快,我们快跑!这里不对劲!”这一拉却没拉动,手中所触竟然也是一片可怕的冰冷。他绝望地回过头去,就看到他妹妹像是被冻住了不好动弹一般,“嘎吱嘎吱”地转动着僵硬的头颅,而后对上了他。 “哥,”她说,声音沙哑难听,一说话唇角就流出一股腥臭粘稠的血来,“哥,我们我们一起走” 大门轰然倒塌,火苗蹿得有半天高,他的耳朵里突然间就灌入了许许多多的声音,有刀剑碰撞的声响,箭矢入肉的声响,好似野兽的东西嚎叫的声响c野兽啃食什么东西的声响c忽高忽低忽长忽短的发自人们的惨叫声,还有蝉噪声不间断的蝉鸣层层叠叠笼罩在一起,响彻了天空,仿佛周围有无数只鸣蝉在振翅高歌。 救命!救命!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他的家到底怎么了!他瑟瑟发抖,两腿发着软,想要往后退却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只能用脚后跟蹬着地虚弱消极地往后退却。 “来,走,我们一起走”他娘和他妹在熊熊火光和声声蝉鸣中朝着他一步步走来,簪环珠钗都已经掉了,青丝垂下来,遮住了两人的大半脸孔,一式一样的狰狞和冰冷。 “走啊,我们都死了啊,为什么只有你还活着”他妹举起手,指甲瞬间长得长长的,像是十根尖锥,下一刻就能把他扎个对穿。 齐墨鹤心里又怕又疼,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他想辩解,但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因为一切都是他惹的祸,是的,灾祸的确都是他带来的!一支灵箭蹿上天空,炸开了一团赤色光芒,他看到那个熟悉的男人一手提着剑,另一只手提着什么东西一步步向他走来,每走一步便带起一团火苗,火苗烙印在地上就是一朵火莲花。他长发披散,还是着他平时最爱穿的白衣,白衣上纤尘不染。他曾说君子当清清白白,光明磊落,所以他向来最爱白色,他还说小鹤你不该太过压抑自己,你已经做得够好,而我呢,以后会加倍对你好,要比你所有的家人加起来都对你更好言犹在耳,然而一切不过是骗局! 那男人往前走一步,他便往后退一步;他再往前走一步,他再往后退一步;然而他们之间的距离终于是越来越近了,因为他的后背不知何时已经抵住了看不见的墙壁,他已退无可退。他瑟瑟发抖,看着那向他走近的英俊男人,火光之中,那人本就极美的脸孔几乎可称绝艳,就连周围的火光都不如他耀眼。 “咕咚”一声,他把手里提着的东西冲着齐墨鹤扔了过来。那玩意“咕噜噜”地一路滚到他脚边,撞到他的腿才停了下来。他的一声惊叫就这么闷在了喉咙里,那是那是他兄长齐墨浓的头颅!不c不可能,不可能,他兄长怎么会死,他兄长怎么会死在他的手里!!这不可能!他拼命地摇着头,眼泪终于从眼角滑落。 “你们都不该死真正该死的人是我啊!”他哭泣着,摇摇摆摆地站起身来,满腔的绝望都化作了同归于尽的杀意。你该死,我更该死,我们俩谁也别想苟活在世上他的手中忽而就幻化出了一柄雪亮的长剑,剑身上隐隐流动着火色的符文,神器鹤舞,已经是他时至今日唯一的倚靠。 那男人却似乎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杀完了他全家便不再戒备,看,他不仅不爱他,甚至不恨他,他只是不屑他在这一瞬间,仇恨粉碎了所有的一切,爱c信赖c良善c决心四周剩下的不多的一切在此时发出清脆声响统统碎裂,齑粉升腾起来,在火光照耀下宛若蛾子身上的鳞粉,洒了满天满地的义无反顾。他和他站在长街两端,周围是一排排一列列熊熊燃烧的民宅,已经听不到呼救的声音了,这里仿佛是一座空城。 他看着他,睚眦欲裂,他要,杀了他! “你怎么还在这儿!”忽然有人拖住了他,他吃惊地看去,看到了一张女人的脸。娘?不c这不是他娘,他娘已经死了!死了吗? “孩子,你快走!”那女人说着,面带病容,眼神中却写满了坚定,“你是我们最后的希望了,记住,你出去以后一定记得千万不要”带着硝烟味的风吹来,天空中掠过了巨大的黑影,齐墨鹤没能看见,也没能听清女人的最后几句话,蝉鸣声太吵了。当黑影消失,风停住的时候,那女人弯下腰,最后一次拥抱了他,“你要乖乖的,”她说,“别怕,忍住,只要一会,你只会觉得有一点疼” “啊!!!”齐墨鹤发出惨叫,好疼,肚子好疼!他低头看去,赫然发现有一只血淋淋的手插丨进了他的腹部。那是一只优美c纤细属于女人的手,他抬起头,燃烧的街道不见了,眼中所见又变成了一片茫茫的雪原,雪原上到处都是七倒八歪的尸体,有人,也有许多奇形怪状的魔,这次他看到了第三个女人,对方看着不过是二十七八的年纪,生得十分出众,然而却满头白发。 “对不起,是娘不好,为娘为娘对不起你”女人的眼角淌下了泪水,泪水划过她面颊上的血迹,滴落到齐墨鹤脸上的时候就变作了血水“对不起!”女人哽咽着又道了一声歉,“对不起,你就好好地走吧”随着她话音落下,女人的手猛地往他腹中送去,齐墨鹤感到自己的三魂七魄都仿佛被从躯壳中剥离c撕裂,大雪之下,万蝉齐鸣,齐墨鹤最后看到的是从地面上腾空而起的赤红色的法阵光焰,那光焰直插天空,宛如一柄巨阙就要捅穿天宇。 “不能c不能那样!”一股没来由的恐慌攫住了他,那恐慌甚至压过了他所经历着的痛楚,哪怕他的身体在冷去,魂魄在碎裂。不能让那个法阵成功,绝不能,不然,不然会 齐墨鹤猛地翻身坐起,他喘气急促,浑身都是冷汗。月光从窗外洒进来,照亮了屋子的一角,四野一片静谧,只偶尔有几声虫鸣响起。他过了很久才慢慢恢复了理智,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一个噩梦。 别说是噩梦,齐墨鹤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做过梦了。前世里他是灵修,知道梦境其实也是一个人的弱点所在,过去就曾有过魔魅从梦境入侵灵修道心的情况,被侵袭的那个灵修后来道心生障,修为跌堕,不久之后便从人世间消失,所以但凡有点本事的灵修绝不会随随便便做梦,更何况灵修们靠修行打坐便能恢复精力,根本不需要凡人一样的睡眠,而这一世他自从重生在陆无鸦的躯壳以来,算起来竟然也是头一次做梦。因为习惯了无梦而眠所以齐墨鹤并没有觉得有哪里不对,此时想想反而觉得有点古怪,陆无鸦怎么也不会做梦? 外头传来更器鸣时的声音,此时已是丑时。齐墨鹤稍稍坐了一会,便已理清自己刚才恐怕是连亲身经历带听闻猜测做了个杂糅的梦,梦里的经历部分是真幻结合的他自己的过去,最后一部分应该是他听乔单的描述所猜想的林茂的过去,至于剩下的那一部分齐墨鹤想,会不会是属于这具身体,也即属于陆无鸦的记忆呢? 正在齐墨鹤思索的时候,他的眼角忽而瞥到有什么东西从他的床头一闪而过。那是一团光?齐墨鹤动作迅速却小心翼翼地爬起身,跟上了那团光。看起来那就像是一只萤火虫的尾灯,但是细看便会发现那团光还要再大那么一圈,光晕是银色的,齐墨鹤不由得便响起了贯穿了三个梦的蝉鸣声。前面的还好说,最后一个梦是在冰原之上,怎么也不应该有蝉鸣声才对,难道跟那团光有关? 齐墨鹤看着那团光轻飘飘的一上一下慢慢漂浮着飞到了他的宿舍外间,停在了自己放东西的桌子上空,然后慢慢的c慢慢的落了下去,消失不见了。 齐墨鹤疑惑地走上前去,琉璃灯盏自动亮了起来,照出了桌上放着的东西。拾物的储物袋c林茂喜欢的小零嘴c乔单送来的告示,还有水?齐墨鹤回想了一下,因为乔单不久前才喝过茶水,水壶被他随手放到了另一边,桌上并没有盛放液体的器具,那么这些水是从哪里来的? 清澈的水迹淌了半个桌面,不多不少,够铺开还不够流下来。齐墨鹤抬头看去,房顶并没有漏水,屋外也没有下过雨的迹象,那么这些水他忽而走上去,拿起了桌子上摆着的几本书。上面两本书正是当日无为老人给他们送来的参考书,而最下面的一本却是齐墨鹤当日从珍书阁借来的讲述朱明学堂历史的小册子,此时那本薄薄的册子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来的模样,竟是整本书都被湿透。齐墨鹤小心翼翼地揭开两页粘在一起的书页看了一看,而后不由皱起了眉头。又看了数页,他干脆坐下身,一页页翻看起来。朝阳初升,从窗口洒进一团金线,齐墨鹤微微松了口气,他想他知道沈淑湉丢失的东西在哪里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节水书 朝阳往齐墨鹤的房间里扔进了一个线团,在天地间则织就了一张网。齐墨鹤在晨光里解决了一个问题,打算过会去找他要找的人,朱明学堂八堂的堂主们此时则可能迎来一个问题,并且正站在后山山门互相轻声议论着那个即将要到来的人。 “山主这次到底是请了哪位同仁来执教?”宝堂堂主箱中子有些不自在地问道,胖胖的肚腩在晨光中微微哆嗦,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冷。 “管他是谁,我们还是过我们的日子,箱中子你到底有没有点出息了!”这是饰堂堂主珠晶带着鄙视的回复。 “不管怎么说,山长让我们八堂堂主一大清早放下手头所有事务专程等在山门迎候,这位新同仁恐怕是盛名在外啊。”宠堂堂主冯笑笑显然也对即将到来的某位人士心怀不满。 衣堂堂主白无色抱着一件披风,正熟练地给上面垂着的雪白流苏编花结,每编完一个便往里头埋一颗宝石,那些宝石一上衣服就发出五颜六色的光芒。他抽了个空当随口回道:“有没有名都没所谓,反正专门给他新开了一堂,对我们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这却未必,”书堂的三缄真人也难得发表了自己的意见,老道士捋着胡须道,“我听山长的意思似乎除了增开小选考,这次还允许他从我们现有的学生中挑选愿意考到他那儿去的人,这对我们的影响可不小。” “怎么,你觉得自己会输给他?”珠晶立刻反讽道,“我倒是觉得就算把我们的学生都拉出去排成一排让给他挑选他都未必知道该怎么选,搞不好就任仪式上就会露马脚什么玩意!”珠晶说到一半惊叫一声,跳了起来,等到看清刚才凑到她脚边的那坨软兮兮c凉飕飕的东西是什么后,立刻质问道:“商陆你这是干什么,看好你的东西!” 被珠晶嫌弃的是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初看像是一团烂泥,再细看便会发现整团烂泥的正中间部位有两个小小的白圈,看着好像是眼睛,并且旁边还竖起来一根树杈一样的东西,上头绑了根缎带,活像是个小辫子。被珠晶骂了一顿的烂泥显然是被打击到了,本来隆起的身体一下子塌了下去,慢吞吞地朝着药堂堂主商陆滑了回去。 商陆弯腰伸手给那团烂泥,那东西就缠上了他的手,从手掌到手腕,然后沿着他的手臂一路爬上了他的肩膀,停了一会,向他的脑袋爬去,最后在他的头上窝成了一摊好像帽子的东西。小白眼睛分别移动到了两侧,像是两个装饰扣,树杈也跟着斜插到了一边。商陆摸了摸自己的“帽子”说:“息鸿是喜欢你才跟你亲近,他说他觉得你长得很美。”他这么一说,那团烂泥上的白眼睛就微微地变小了,好像是在害羞。 珠晶:“”只有在面对商陆的时候,伶牙俐齿的饰堂堂主总会有满满的无力感,而且一本正经地给一团烂泥怪取这么个名字真的好吗? 甲堂堂主垒石生忽然把手一指说:“那边过来的是不是他?”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八堂堂主暂时放下了隔阂,齐齐整了衣冠,往山脚看去。 朝阳东升,毫不吝啬地泼洒光芒在进山的山路上,铺了灵石的山径看着就像是一条金光灿灿的飞升之路,遥遥的可以看到有一个墨点正在慢慢地往上移动。箱中子从自己的储物袋里取出一支七星望远宝镜看了看,“咦”了一声交给旁边的同仁们,宝镜一一传递,金坚最后接了过来。从特制的宝镜中望出去,山脚下的一草一木都能看得清清楚楚,一个年轻的男子出现在了她的视野中。这人看起来不过是二十出头的年纪,生着一张平平无奇的脸,既没有仙风道骨也不是三头六臂,头发用根木簪子随意地挽起,身上是一袭洗旧了的青色长衫,与其说是个闻名遐迩的炼器师,看起来倒更像是什么穷乡僻壤出来的酸儒。 “一般人代步骑马,灵修喜欢御剑或是骑灵兽,炼器师用器,昔日老子出函谷关骑青牛,八仙之一的张果老倒骑毛驴,他倒好,骑只羊算怎么回事?”珠晶喃喃自语。 “也许不是普通的羊,可能是什么灵兽做了伪装?”垒石生不太确信地回答道,只因他实在是看不出那只又老又瘦的山羊有什么不同凡响之处。 “骑什么都跟我们没有关系,反正接完人我就回去了,这阵子那么多事情要忙,哪里来工夫想这些有的没的。”冯笑笑不高兴地说。 在八堂堂主的讨论声中,那只看起来又瘦又小的山羊就这么驮着一个人摇摇摆摆c走走停停地从山脚慢慢地往上移动。从朝阳初升一直等到太阳稳稳地挂在了天空,整座学堂都活动了起来,才见到那只羊终于一步一摇地到了近前。 “吁——”男人还这么喊了一声,山羊回了一声“咩~”才慢慢地停下了脚步。男人慢吞吞地从山羊背上跳了下来,动作有些笨拙,看起来随时会跌倒。好容易等他站稳步子,才抖一抖衣服,走到八堂堂主面前恭敬地行了个礼道:“敢问这里可是朱明学堂,在下是来赴任的。” 金坚上前一步道:“上任文书呢?” 那男子愣了一下方才从怀中掏出一卷纸说:“哦哦,对,就在此处,请过目。” 金坚接过来看了一眼,脸色便微微一变道:“你是何竹?”他身后其他人都随着此话不由脸色一变,何竹,那可是近些年来炼器界十分响亮的名字,什么三岁悟道,七步成器,飞天遁地,神通广大,各种各样的传闻满天飞。 何竹闻言深深行了一礼道:“正是,在下登州何竹何允直,见过诸位同仁。”他直起身来,笑吟吟地看着金坚等人,表情淡定,眼神温和。 ※ “男神男神,你c你找我?!” 齐墨鹤回过神来,看向向自己匆匆跑来的沈淑湉。刚才是怎么回事,一瞬间他似乎觉得有什么人在看他,此时眼皮还跳个不停,好像在提醒他将有什么事情发生。 沈淑湉乖巧地看着齐墨鹤,昨天两人才在那幅画里见过面,今天她男神就特地来找她了,这叫她如何是好?沈淑湉激动得小心脏“怦怦”跳个不停。周围还有别的人在注意这边,齐墨鹤发现有几个姑娘正捂着嘴偷笑,顿时觉得有点尴尬,说:“沈姑娘,你现在有空吗,关于你上次说的丢了东西的事,我可能有些眉目。” 沈淑湉一听是正事,立刻从“花痴”状态中醒了过来说:“你知道了?”她忙道,“有空c有空我可空了,我们到那边去说。” 齐墨鹤跟着她一路走到了书堂后面的一座亭子里,沈淑湉才停了下来。左右看了看,她伸手取出四张符,一个方向一张起了个结界,把此处与外界隔绝了方才道:“男神,请说。” 齐墨鹤没搞明白“男神”是什么意思,不过猜测她是在喊自己,因此道:“你看看这个。”他把乔单给他的乾元袋打开,从里头拿出了那本湿漉漉的《朱明学堂考》递给沈淑湉。女孩子有些茫然地接过了那本书,拿在手上,不知道她男神给她这么本书是几个意思。 齐墨鹤说:“我那天去珍书阁借书,出门的时候刚好跟你撞了一下,书掉在了地上,当时是你帮我捡起来的,然后你回去后就发现自己的东西丢了” 沈淑湉忙道:“我c我已经不误会你了,男神,真的,虽然我还没找到那东西,但是我知道那肯定不是你拿走的。” 齐墨鹤说:“不,东西确实是我拿走的。” 沈淑湉一下子愣住了,微微张着小嘴,露出迷惘的表情。 齐墨鹤说:“东西是我拿走的,但不是我有意拿走的,当时捡书的时候,可能是一不小心也可能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导致你的东西夹带在我的书里被我一起带走了。” 沈淑湉好容易才听明白,看向手里那本湿哒哒的书说:“你是说我的东西被夹在这本册子里了?”见齐墨鹤点点头,沈淑湉反而有些茫然,她说,“可是我的东西是一枚玉蝉啊。” “是玉蝉就对了。”齐墨鹤说,“如果我没猜错,这枚玉蝉应该跟你学习的天书之道有什么关系吧。”齐墨鹤后来回想了一下,两百年前的灵修宗门之中姓沈的人家有三户,用笔的只有一家,临川沈氏,刚好是啸风城的属下。那是一支擅长符箓和天书道的灵修家族,乃是从昔年“仓颉造字”的源头而来,他们专心钻研通过字c符c图腾等符号与天地人鬼神沟通的方式,从而掌握天地气机的变化,所以沈淑湉在寻找的东西一定也是与此相关的。 沈淑湉没想到她男神那么厉害,顿时用力点点头说:“对c对的,那是我好不容易才从珍书阁里取出来的一件器物。”原来半个月前,沈淑湉为了复习功课,无意中从珍书阁的乩室中撞进了一片废墟,她也不知道那里是哪里,转悠了大半天才看到了一块残碑,然而怎么看都看不明白上面的内容,只能初步推测应该是一种从没有见过的文字。她想把那块碑带回去研究,结果试了几种方法都没成功,紧接着那个空间突然发生了变化,熊熊大火燃烧起来,把沈淑湉吓得差点没能逃出去。等到她回到乩室的时候就发现手里多了一枚玉蝉。她百思不得其解,就想把玉蝉带回去好好研究,结果绞尽脑汁也只能认出那应该是个不明用途的“器”,她用尽办法才让“器”认主,但这个“器”似乎并不完整,仍然无法告诉她什么有用的信息,所以她便想带着那个“器”再进乩室里碰碰运气,运气好或许能有所斩获,结果刚好撞到了齐墨鹤。 齐墨鹤问她:“你知道殄文吧?” 沈淑湉赶紧点头,她当然知道殄文,临川沈氏研究字,对大部分文字都了若指掌。殄文又称作鬼书c反书,民间普遍相信那是专门写给鬼看的文字,事实上那是由一个叫陆铎的人创造,在水族中代代相传用以沟通鬼神的文字,所以殄文又被称为水书。 “水书”沈淑湉看向自己手上拿着的那本湿嗒嗒的书册,这次小心翼翼地打开了书页。被水浸湿的纸张之间充满了吸力,虽然已经被齐墨鹤翻开看过了,沈淑湉翻动的时候仍然需要多花一些力气。纸张一页页被剥开,然而原本写满了字的书页内部此时完全变了副样子,第一页c第二页c第三第四第五第六所有的字都变了模样,成了反写的样子,一直翻到最后一页,沈淑湉看到一团浅淡的墨迹盘踞在纸页的中心,形成了一只蝉的图案,蝉的翅膀拼在一起是一个螺旋形标志。 “这是什么,是那枚玉蝉?那这个图”沈淑湉想用手指去抚摸那个螺旋的时候,她插在发上的蘸青突然间发出了耀眼的光芒。玉簪自己变成了笔,从她的发间抽出,横在了沈淑湉与那本书之间,灵力一地涌动,如临大敌一般的架势,阻挡了她再往前。 齐墨鹤道:“这不是玉蝉是冰蝉。蝉死而复生,所以凡人的帝王将相入葬之时都会口含玉蝉,希冀自己也能复生。”他顿了顿又问,“你如今已学了几个字了?” 沈淑湉大吃一惊,看向齐墨鹤的眼神除了崇拜此时却是正儿八经地多了几分敬畏。学了几个字,这并不是在嘲笑她读没读过书,只有熟悉临川沈氏一族族学的人才会知道,修习天书道的沈家传人一辈子孜孜不倦就只在做这么一件事——认字。 认的自然不是普通的字,而是天书上的字。 要看懂无字天书,就要修习天书道,就要学天书上的字,进而学会用天书上的字。沈淑湉今年一十四岁,是家里几百年来可以排得进前三的天才,至今为止她也只学到了七个字,其中一个进入结界的“入”字,一个保护自身的“守”字都在昨日使用过,此外还有五个字,分别是与守相对的“攻”,与“入”相对的出,以及“速”c“复”,还有一个她自己也没弄明白有什么用的“之”字。学习天书上的字并不是对照着字谱学习,而是修行到了一定程度,突然开悟,与某个“字”相遇,天书上的字其实也不是如今人们普遍使用的字的模样,而是更接近于一种原始符号,只不过在学习天书道的灵修眼中,它会演化成人们熟悉的那个形态。 “你是说,我看到的那些字是类似殄文的东西?那这枚冰蝉”冰蝉可不能长久保留,就像是 “南柯一梦。”齐墨鹤说,“我猜测你带回来的冰蝉其实就是一个字,是一个梦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节报名 齐墨鹤昨晚被那团梦光所牵引,一连坠入三层梦境,待到醒来便发现整本书都已被湿透,书中所有文字皆呈反向,而最后一页便出现了那只蝉的形状。说来也怪,那个“字”其实他应当是不认识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当看到那只蝉的第一眼,齐墨鹤便知道了那是一个“梦”字——不是说那只冰蝉身上的符号是“梦”字,而是那只蝉本身连同它翅膀上的符号一同构成了这个“梦”字。 换言之,沈淑湉从那片废墟里带回的不是什么器,而是一个字,就是这个字引起了齐墨鹤那些连环梦和梦里大片的蝉鸣。齐墨鹤的梦里有虚幻c有真实c甚至还有想象,真和假的界限很模糊,同时包含了他本人c陆无鸦或许还有林茂的过往。就像殄文看起来类似反写的汉字,梦也是反的,当冰蝉发生作用后,那本书里的字就变成了反的,那么如果殄文能够沟通鬼神的话,这个“梦”字沟通的到底是什么?是过去和现在c想象和现实还是别的什么?不管怎么说,齐墨鹤猜测沈淑湉看到的那块断碑上应该还有更多c更多的文字,很可能所有文字都属于一件极为了不得的法器,所以才会连这样小小一片都能引发这样的异变。 齐墨鹤说:“沈姑娘,我不知道你看到的那个废墟的本体是什么,但是我想那里应该不是一个简单的所在,而你所看到的碑的其余部分肯定记载了一些十分重要的东西。也就是说,那东西可能威力巨大,并且十分危险。” 沈淑湉懵懂地点了点头,乖巧地听齐墨鹤把话说下去。 齐墨鹤见她没有反对,便接着道:“我今天来找你就是想你最好把这枚冰蝉和那片废墟都放一放,以你现在的能力我并不赞成你独自去研究那片废墟,我恐怕你会迷失在幻境里头,再也出不来。就算你以后还想去,我也希望是等你成长起来,至少把你们沈家的‘十四字’天书学全了再去尝试,你可愿意?” 齐墨鹤说完,等了一会,结果发现沈淑湉一个字也没吭,只是仰着脸一个劲地看着自己,样子还有些呆呆的。齐墨鹤一时间也有些迷惑,他是不是讲错话了? 沈淑湉终于反应过来,她激动地连连拍胸脯保证道:“好好c好的,我我我一定听话,我一定不去那里了,男神你这么关心我,我我我好开心!”小姑娘的脸通通红,就差蹦起来了。 齐墨鹤得了她的保证才放了点心,想着也不枉他一大早特地赶过来提醒了。他正要走,想了想还是犹豫着问了一句:“沈姑娘,你为什么一直喊我男神啊,我只是个凡人而已。”白日飞升,修成大道,这是多少灵修梦寐以求的的事,然而齐墨鹤前世虽然是个厉害的灵修,却并没有能够达到这样的境界。 沈淑湉小脸一红,吭哧吭哧了半天才说:“不c不是那个意思啦,我们说神就是就是厉害的人的意思啦,男的就叫男神,女的叫女神” 齐墨鹤心想,这两百年后的小孩子间的行话还真是挺难懂的,便也不再计较了,说:“我并没有你说得那么厉害,你以后还是喊我名字陆无鸦就行了。好了,你快回去念书吧,我知道你们就要考试了。” 沈淑湉还想跟齐墨鹤再多呆一会,无奈齐墨鹤说得话都是对的,她也没有理由再留下去,她心不甘情不愿地站起身来道:“男神陆c陆男神” 齐墨鹤:“” 沈淑湉道:“陆男神,你那么厉害,怎么会在我们学堂做拾物呀?” 齐墨鹤无奈道:“我已经说过了,我并没有你想得那么厉害,只是恰好读过一些书,知道一些异闻而已。” 沈淑湉又问:“那男神你不是灵修吗?” 齐墨鹤顿了一下,随后摇摇头:“不是,真要说的话,我现在倒挺想学炼器。” 沈淑湉吃惊地看着他,问:“男神你想参加小选考吗?” 齐墨鹤点点头:“是的,我会报名,好了,我真的该走了,你也快回去吧。” 沈淑湉只得恋恋不舍地撤掉了结界,看着齐墨鹤的背影远去突然想到,她刚才应该问一问男神想要考什么堂系的,她好想跟男神当同窗哦。 ※ 当天下午,考试月正式开始,朱明学堂的正式学徒们开始动真格的时候,所有拾物们反而空了下来。听说朱明学堂增开小选考的报名点开了,齐墨鹤便约了林茂一起去看看。 虽然事先已经有过心理准备,但是当看到招考小院里外人头济济,甚至连巷道里都挤满了人的场面时,齐墨鹤也不由觉得心虚起来。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最早得到小选消息来到报名点的大多是他们这些虽然身在学堂却非学徒的人,所以此时现场已有不少与齐墨鹤c林茂一般的拾物正在排队等着报名,齐墨鹤甚至还看到了几张熟面孔。想想也是,哪里谋不到一份差事来做,既然削尖了脑袋进到朱明学堂来做杂使,心中多少也是存了走炼器师一途的意愿的。 齐墨鹤看着长长的人龙和挤得密密麻麻的巷道,实在不知道该从哪里排队,拉着林茂正在人群外头徘徊时,忽而感到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齐墨鹤一扭头,就看到了乔单。 乔单今日穿着一身便服,看着年龄显小,他对齐墨鹤做个手势,示意他过去,齐墨鹤赶紧拉了林茂一起钻出了人堆。乔单带着他们离开那个小院,拐进旁边一条小路说:“我还想着怎么没找着你们俩呢,原来上这儿排着来了,这儿不行,我们上后边去。” 虽然昨天听乔单说起过他似乎也要参加一个月后的小选考,齐墨鹤还是有点意外在此处看到他。乔家虽然没落了,毕竟还是炼器世家,世间大多学问都是越早启蒙越好,在齐墨鹤眼里看来,乔单要么就是继承了家学,要么早就应该在学堂学习了,没想到他居然此时才来报考。 或许是看出了齐墨鹤的疑问,乔单不好意思地用手搔了搔脸皮说:“我我其实是重修。”原来乔单前年还是兵堂上品的锦生,结果没能通过升级考试被扔了出来,去年开小选考的时候,他又跟家里闹了矛盾,最后不欢而散,没有参加考试。也亏得乔家在这朱明学堂做事很久,他哥乔重掌管灵宝阁也有多年,这才分了个东灵宝阁给他暂管,着他好好念书,下次再考。 乔单说:“你知道的,我爹娘都是炼器师,我哥我哥他天赋问题不能够炼器,便要我替他们出息,一心一意想让我进兵c甲两堂,重振家业,无奈我的兴趣不在那里,我还是更喜欢宝堂。” 齐墨鹤想到乔单飞快地替他做好可以假乱真的身份牌,觉得他的确是有进宝堂的实力的。乔单说:“小选每三年一次,今年增开是咱们运气好,但其实也是咱们运气不好。” 林茂眨着大眼睛问:“为什么?”天真无邪的样子让人很难对他生起气来,所以即便是对一百八十年前的事情知情的乔单也没有对他生出异样的情绪来。 齐墨鹤说:“因为准备充分的对手多。” “对。”乔单说,“想要报考我们朱明学堂正式学徒的人本来就多了去了,除了我们这些外堂拾物c管事,山外还有不少人来考,少说得有三四千,筛选过条件至少也得剩个两千多号人吧,加上去年参加过小选的落第考生们可是比我们在时间和经验上都占了优势” “报名还要先筛选?”齐墨鹤显然更惊诧于乔单话里这一部分的信息,问,“怎么筛选?考试最后又能录用几人?” 乔单回身,伸出两个手。 齐墨鹤道:“一百六?六十一才六十一个人?” 乔单说:“拜托,是十六个!八堂十六个,八系十六个,总计三十二人!” 齐墨鹤震惊了,不是没想过要成为炼器师很难,可没想过竟然这样难!两三千号人里才取三十二个,几乎就是百里挑一的强度了,想想他和林茂两个,一个才刚刚开始打基础,一个先天不足,形势确实很不妙。 乔单说:“至于报名的筛选条件还挺复杂的,我就不多说了,反正你们既然遇上我,报名这事我给你们解决掉,至于后续的,我想管也管不了。”说完,几人刚好站定在一扇月亮门前,乔单理了衣冠,方才轻轻敲了敲门扇,过了会,便有个悦耳的声音传出:“谁呀?” “绿腰姐,是我,乔单。” 半爿门扇打开,探出来一张清秀脸孔,那是一名看着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子,着一袭浅葱色交领襦裙,鬓边戴朵山茶花,腰上系了串同色禁步,走动时,环佩相撞发出悦耳声响,十分优雅,然而这女子竟是瞎的。 “你这小淘气鬼,我都替你留了好久位置了,怎么才来,这两位是?”女子虽然睁着一双无神的眼,但却准确地对上了齐墨鹤两人的位置。 乔单忙道:“是我两个朋友,绿腰姐,他们也想考锦生,你也给他们行个方便吧。”说着,拽着绿腰的手讨好地摇了摇,口气里满是撒娇的意思。 绿腰说:“好了好了,你别摇了,我年纪大了,头会晕。”她对齐墨鹤和林茂道,“以前倒是没见无双带朋友来过,少不得是要给你们也行个方便了,你们跟我一起来吧。”说着,转身在前头带路。齐墨鹤便拉着林茂,跟在乔单和绿腰后头进去。 这小院布置得十分清幽,四处种了不少奇花异草,明明无风,却正兀自招展,最令人讶异的是,空中竟然游着一团锦鲤,一忽儿向东,一忽儿又向西,有几尾小鱼眼看着就要撞到齐墨鹤脸上来,齐墨鹤慌得一低头,却只觉脸上被什么清凉的东西扫过,再看时,那些鱼早已经游到身后去了。 乔单笑他道:“傻瓜,那些鱼跟我们不在一个空间里啦。”齐墨鹤这才知道原来这院子里大约也有器,一个装饰用的器。 绿腰将他们带进一间屋子,那里头靠墙摆着数口顶天立地的柜子,从上到下分成了一格一格,此时每一格里都塞满了纸张,看着像是要溢出来,而空中尚有更多的纸张。那些纸张缓慢地在空中飞舞着,仿佛南下的大雁一般,跟着一个排头兵,统一有序地从上到下c分门别类飞进属于自己的格子里去,整齐摞好。柜子底下并排摆着三张桌椅,中间一张空着,另外两张后头有人正在一笔一划地誊录什么,每誊录完一张,手一松,那张纸便会自己飘上去,排进空中的队列里,乖顺得不得了。见到绿腰进来,两人抬起头来,其中一个大胡子的男人叫道:“哎哟,我还当绿腰姐去接谁了,原来是小无双啊。” 他看起来好歹也得有个四十多岁,没想到一开口就管绿腰喊姐,齐墨鹤知道修仙之人往往有驻颜之术,所以还算好接受,林茂却不太懂,因而问道:“你你好大年纪了啊,怎么也喊绿腰姐作姐啊?” 一句话说得所有人面面相觑,另一旁正在誊录的中年女子不由放下笔来笑道:“这是谁家的孩子,怎地这般好玩?” 林茂顿时生气地嘟起嘴来说:“我才不好玩呢,我叫林茂,是林木丰茂的林茂,我娘叫凤清音,是可厉害c可厉害的炼器师!”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齐墨鹤浑身的肌肉顿时跟着绷紧了,发生了昨天的事后,他对林茂的安危便变得格外敏感,此时不由得抬眼看向乔单,发现乔单也有些不知所措。 还是绿腰打破了沉默,她柔声道:“原来你就是凤师姐的儿子,快过来让姐姐好好瞧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节寻寻觅觅 林茂欣喜道:“绿腰姐也认识我娘吗?” “认识,怎么不认识!”绿腰道,“我跟你娘以前也算是朋友”说着,声音里竟是隐然有了伤感之意,转头对一旁两人道,“阿瑾,替他们取三张报名表来。” 被叫作阿瑾的就是那中年女子,她此时面上神情古怪,显然不太甘愿,轻声道:“绿腰姐,林茂他这样” 绿腰道:“还不快去!”声音里俨然有了威严之意,中年女子不敢再多嘴,回手当空一抽,身后不远处一口柜子的抽屉便自动打开,飞出三张繁花纸笺来,另一旁的橱里则飞出了三份笔墨,她将东西递给绿腰,还想说什么,被绿腰看了一眼,只好闭上嘴默默走开。绿腰道:“来,你们三个把这个填一下,就可去领入场的考证了。” 齐墨鹤道了声谢,接过那张花笺来看,只见上头列了好些要填的内容,姓c名c字c生辰年月,想要报考的堂系等等。齐墨鹤在上头写了,姓陆,名无鸦,字别说陆无鸦大约没有字,就算有,齐墨鹤也不知晓。齐墨鹤想了想,在那后头写上了“九皋”二字,这原是他前世用过的字,取自《毛诗正义》鹤鸣于九皋,声闻于野的意思,然而写到末了却又犹豫起来。他既已代替陆无鸦行走人世,又何必再留恋那些旧日痕迹?齐墨鹤想着,思虑再三,将“九皋”二字划去,改写了“明世”二字。鸦者,墨也,以无鸦譬喻清明之世,倒也算恰如其分。齐墨鹤却未曾想林茂在他身旁看到了他所写,正愁找不着字,便照搬写上了“九皋”二字。陆无鸦的出生年月齐墨鹤是比着十四岁左右倒推回去算的,生日用了他重生那一天的日子三月初一,到了要选堂系的时候,他却犹豫了。 绿腰不知靠什么视物,见齐墨鹤停了,便关切问道:“怎么了?” 齐墨鹤答道:“尚有些犹豫该选考什么堂系。” 一旁那个阿瑾便有些不快道:“你既然来报考锦生总该是有了目标了,这样平白地跑来胡闹,岂不是枉费了绿腰姐一片好心?“ 绿腰却柔柔道:“少年人心思跳脱,偶尔有些犹豫也属平常,你且想想平日里最喜欢的器物是什么,又或他日成为炼器师之后最想要做的是什么?” 齐墨鹤便认真想了一想,如果他真的能够成为一个炼器师,以后要干嘛呢?按理,他是要替陆无鸦报仇的,那便是选兵甲二堂,尤其是兵堂最为合适,然而前世种种已让齐墨鹤明了,就算一个武修再出色,以一人之力也未必占得优势,更何况再会打的炼器师又哪能和武修比,反倒是宝堂之道,看着好似并不起眼,却与凡人生活息息相关,而且沾了个“巧”字,说不定就有机会改天换地。 齐墨鹤道:“想好了,我就选宝堂吧。” 一旁乔单顿时惨叫一声:“陆明世,你是要跟我对着干呐!”原来为了保持各学堂间的力量平衡,朱明学堂里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每三年招录的学生人数各堂各系皆是一样,因此三十二个人分八堂八系,就是每处两个名额,如此一来,倘若哪一个堂报考的人特别多,那么竞争就要比其他堂系激烈许多。乔单喜欢宝堂,历年来报考宝堂的人也没其他堂那么多,以他前锦生的身份,他觉得自己可算十拿九稳,谁想到冷不丁就冒出个齐墨鹤来。 齐墨鹤还不懂这个规矩,所以有些莫名。绿腰却道:“小无双,你今年打算瞒着家里考宝堂吗,不怕被你哥揍啊?” 乔单听言把袖子一撩,露出青青紫紫的手臂说:“昨天已经揍过了,我不怕不怕啦。” 绿腰“噗嗤”一声,其余几人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绿腰边笑边摇头说:“你这次可算是有出息了。” 乔单说:“我一向都有出息,以前是哎,不想伤家里人的心。” 绿腰道:“今时不同往日了,太平盛世,宝堂的炼器师可发挥的天地大着呢,我支持你考宝堂。”转而又对林茂说,“小茂,你考什么?” 林茂说:“兵堂,我娘说了,希望我将来像她一样做个出色的炼器师,最好还能像我爹一样做个厉害的武修。” 绿腰沉吟片刻道:“那你要加油了,功课上要是有什么不懂的,这段时间尽可以来问我。” 林茂并不知道这是得了多大的恩惠,乔单却马上道:“好啊,绿腰姐,你居然偏心,林茂可以向你请教,那我呢?” 绿腰无奈道:“自然少不了你这鬼灵精,明世也是,你们三个最近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都可以来找我。” 齐墨鹤忙躬身行礼道:“陆无鸦多谢绿腰前辈。” 绿腰愣了一下,随后才笑道:“小无双,你要跟你这朋友好好学学礼数了,看看人家。” 乔单嘟哝了一声,忽而道:“咦,这后面怎么多了一列字,倘使不被报考堂系录用,愿否服从调配这什么意思?” 绿腰道:“怎么你这个鬼灵精都有错过的消息?”她说,“这次增开小选本就是为的学堂里近日即将新来一位炼器师,山长要为他新开一堂的缘故。” 乔单惊讶道:“新堂?什么堂?是哪位炼器师要来?”要知道朱明学堂维持八堂八系的规格已经有一百多年了,这还是头一次发生变革。 绿腰却摇摇头:“目前还不知道具体情况,听说堂的名字都还未定,所以暂时未列在招考名簿上,反正也不影响你们报考其他堂系,按你们心意定夺就是。” 乔单跟齐墨鹤两人对望一眼,拉着林茂一起,三人一同圈了那个“是”字。 ※ “山长大人,您要的东西送来了。” 无为老人捻起一枚白子,伸手落在棋盘上:“进来。” 管事老李毕恭毕敬地拿了一摞纸进来,肃然立在一旁。 “围魏救赵,却要看是否牵一发而动全身。”坐在无为老人对面的人轻轻落下一粒黑子,“两头奔袭,总有尾大不掉之时。” 无为老人捻着棋子看了那满盘黑白半晌,最后叹了口气道:“是我输了。” 老李偷偷看向无为老人对面坐着的男子,据说这位就是学堂新进的堂主,外界如今仅知此人姓何,本领十分了得,堂名都未定,却已经深得无为老人看重,然而从这名侍奉无为老人数十年的老管事眼中看来,山主这已非看重,似乎隐隐是敬重了。 无为老人伸出手来,老李连忙弯腰趋上,将那叠纸交到无为老人手里,然后行了个礼,向后倒着退下了。无为翻看了下手里的纸页,随后挑出几张递给了对面坐着的青年男子,这男子自然就是何竹,此时仍是着一袭寒酸的青衣,但是此时看来,却隐隐有了股不怒自威的肃杀气势。 “今年新来学堂的易生名单c新录用的锦生及拾物名单都在这里了,看起来并没有你要找的那种人。” 男子将那几页纸仔细看了一遍道:“有没有,是需要我来判断的。” 无为老人轻叹口气,又挑出一摞纸:“这是今年申请参加小选考试的人的名单。”他看着纸,忽然间扫到了一个名字,林茂,字九皋,这么一想,林茂与他所要找的人的特征倒确乎有几分相合之处,只是他要找林茂做什么呢? 为着一百八十年前的事情,无为老人对凤清音一家心怀愧疚,林茂更是他力排众议耗费百年光阴和一甲子的修为才勉强救回,此时心念电转间,已将那张纸按下,把剩下的递了过去:“这便是了。” 男子逐一翻看着那些纸页,目光扫过一排排的名字,嘴上似是不经意道:“你手上剩下的又是什么?” 无为老人心头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他这个师兄向来心思吊诡难测,生性又阴鸷多疑,此时多此一问未必是发现了什么。无为老人道:“剩下的多是些去年没通过品级考试,今年又来重修的。” “借来一观。”男子伸出手来,无为老人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敢在那些纸上动手脚,以免反而惹得他生疑。男子一页一页纸看过去,最后眼神定在了某张纸上。姓乔,名单,字无双,报考宝堂;姓陆,名无鸦,字明世,报考宝堂;姓林,名茂 “姓林,名茂,字九皋,报考兵堂九皋,林九皋,是你吗?”男子的脸上终是绽出了一抹笑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二节考什么 齐墨鹤看着眼前一排排简直可称高耸入云的书架,轻声的,叹了口气。 一个全无炼器基础的白丁,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把所有相关知识补起来,然后通过一个将近一百个人里头只取一个的考试的概率有多大? 乔单已经在桌上摆了满满三大摞的书,人就占了书堆当中一个小小的空间,在那儿奋笔疾书。他自己做的宝器砚台此时正发着“咕嘟咕嘟”的声响,像个泉眼似的自个儿往外冒着磨匀了的墨,他只须提笔去蘸即可。再看林茂,正坐在一旁看一本兵器图解,也是看得津津有味,虽然说着小选好难考,但是齐墨鹤觉得他好像一点也不紧张? 好吧,齐墨鹤确认,目前最紧张的大概只有他自己。昨天,他详细问过了乔单备考的经验,据乔无双所说,小选考试一共分三天四门科目,第一天第一门叫“开门”,为笔试,考的是大一统的炼器基础知识,不管报考哪个堂系,都是一样的卷子,里头全是炼器相关的各种基础理论,天文地理风水术数无所不包,出题从来没有准信,谁也摸不着出卷先生的思路,因为那是由八堂各位堂主讲师共同合作的结晶,此外还可能加入他校堂主讲师友情支援的题目。题目是很基础的,但是架不住范围太广,题量太大,齐墨鹤一个门都只入了一半的菜鸟凭着自己过去那点武修的知识根本没法应付,但这好赖还是能够努力一下的,接下来的科目才叫麻烦呢! 第一天第二门考试叫“策论”,顾名思义,写文章。当然不是科举考试中那种向朝廷献计献策,议论时下热点的文章,而是就考生所报考的堂系的专业内容,展开针对性论述。譬如上一次小选甲系的策论题目为《试论“麒麟甲”配方之优劣并改良之道》。拿到题目的甲堂考生简直吐血三升,只因“麒麟甲”并非真实存在的一副甲胄,而是前人炼器师提出的一个传说级概念。这玩意大家熟吗?熟,凡是有志于学习甲堂炼器之道的人都知道这个究极概念,但是存在吗?不存在,至今都没有人能得出一个准确的配方更不用说炼制出这么副神级铠甲来,但是它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了朱明学堂的入学考试里,要你写配方不算,还要写优劣,还要写改良方法那一年甲堂的录取率是零,考生个个恨不得转投兵堂,炼出一柄神兵,好砍死那个出卷老师! 齐墨鹤看到考题后想了一下,大概明白了出卷人的意思,其本意还真不是为难大家,相反,却是集思广益。对于已经颇有资历和经验的炼器师来说由于经历太多,其实反而容易陷入窠臼,此种情况下,倒是新手菜鸟更容易就事论事,提出一些好的点子来,由此又可见此人的根基和灵性,可谓一石二鸟。所以说,炼器一途,虽则讲究熟能生巧,但是追本溯源却仍然是有点看天赋的意思。配方正不正确其实无所谓,关键是考生要形成自己的思路和体系,这才是最重要的!齐墨鹤虽然是个新人c也是菜鸟,可惜他也同时没有思路c没有体系,想想实在犯愁。即便这样,第一天的考试多少还是有规律可循,能够找到准备方向的,后两天的考试内容却大概只能用碰运气来形容了。 第二日的科目叫作“辨器”。 考官会为考生准备一些器,或者是残缺不全的,又或者是经过巧妙伪装的,考生通过抽签确定自己的考器组,随后需要在两个时辰的时间里仅仅通过“五觉”即眼睛看c耳朵听c嘴巴尝c鼻子嗅和用手摸来判断出这些器是做什么用的,大概又是什么等级。 这里面就大有文章可做了。 根据过去的考试情况来看,有的时候一组器是非常类似却功用完全不同的,如果单独拿出来看,考生或许还不会混淆,一旦放在一起却很容易就想岔c搞混;还有的时候,考官给出来的器里面会掺杂一些细节上的机关,考生一不留神就会被忽悠了。 比如有一年的考试中,考官给出来的一组器经过考生们的研判,大家觉得似乎全都不是器,可又觉得既然是考“辨器”应该不太可能存在这种情况,最后只能闭着眼睛瞎猜,结果几乎导致全军覆没,而考官们却表示既然是“辨器”自然会有“是器”和“不是器”这两种可能性,这有什么可犹豫的,可见这类考生的心智不够坚定,不适合当一名炼器师。 “炼器师的不少工作都是要在摸索中进行的,如果你总是怀疑自己又怎么能够成为一名成功的炼器师呢?”当届出题考官振振有词道。如果说这话听着还算有些道理,那么到了下一次小选考,考生们简直想要回过头去砍死上一届的那个考官,因为这一年的“辨器”考中同样出现了看起来都不是器的情况。吸取了三年前惨痛经验的考生们这次心智都无比坚定,毫不犹豫地写下了“都不是器”的结论,而事实上是整组器中有一个被隐藏得非常好的器。 “炼器师就是在混沌中找寻正确道路的人,怎么能够被既往经验和外界所限制呢,可见这类考生的心智还是不够坚定。”考官又说道。这一次好些考生都没了脾气,反正横竖都是你们在说,后来听说有不少考生望着朱明学堂的方向,摇头叹气,而后离去。不过也有一名叫作邵不辍的大龄考生,或许是因为性格执着吧,虽然连着被淘汰了两次,听说第三次还是毅然报考并被最终录用,当然,这也可能是因为第三次他赶上的是大选,招生人数比较多的缘故。 其实仔细分析就可知道,朱明学堂的小选考是有逻辑的,“开门”见山,考的是报考人的知识储备也即诚意;“策论”立论,考的是报考人在炼器一道上的思考方式也即天赋;“辨器”考校眼力和大胆推理c小心求证的能力,也多少有一些考验此人心性的意思;这么一看,从诚意,到思路,再到心性,那么第三天最后一门显然就是要考实战了,此即为“开炉”。 “开炉”,顾名思义,就是要动手炼器。朱明学堂招生是不管你有没有炼器基础的,只要报考人通过了报名筛选,白丁能考,懂点炼器的人能考,甚至已经成了名的炼器师也能来考。历来继承了家学还跑来考朱明的炼器师也并不少,甚至还有些成名的炼器师散人也会凑热闹跑来朱明见识见识,毕竟朱明可是世间七所炼器学堂中历史最悠久也是最神秘的一所。既然报考人的基础差别很大,“开炉”考要怎样才能做到一碗水端平呢?朱明采用的方法是“限制法”。 首先,炼什么器是考题指定的,这一点白丁c有基础者都一样,谁也不能擅长什么就炼什么,考题本身仍由抽签决定,抽到什么就炼什么;其次,考题中会指定完成考题所需的材料及其数量c重量,这部分对白丁限制不大,只要是考题中列出的材料他们都能用,但是对于有基础者,会根据实际情况,酌情替换甚至减少部分材料,说白了,有基础的人可以选择的材料范围窄c东西少,配方要比白丁难写得多;再然后,对于白丁,朱明学堂会安排一些辅助系的学生适当帮助完成一些基础工作,而有基础的人则必须全程都由自己来操作,但是两方的考试时间却是完全相同的;这就关乎到下一个“不平等”待遇,那就是只要时间允许,白丁就算已经动手操作了,失败了还可以重来,并且材料用量只要在试题规定的总量里就可以再要,但是有基础者一旦开始操作就只需成功,不许失败,材料用完了就是没了。 经历如此苛刻条件的考试,到最后考官们评判时还会对有基础者有意识地抬高门槛。这倒并不能算故意为难,盖因此时世间炼器手法已经形成流派,七所炼器学堂粗分都可分为三派更不用说细分,而越是有经验基础的人便越是难以矫正他的手法和思路,所以才会如此设限。至于会不会有人明明有基础却假冒白丁?考官们可都火眼金睛着呢,何况经常接触器的炼器师身上会有特殊的器光,用专门的检测器可以轻易分辨。 如此连闯四关通过后,最后还要与报考堂系的堂主进行直面对话,简单来说就是面试。主考官就是八堂堂主,他们到底会问什么完全是未知之数,但结果却很重要,毕竟你是拜师,要拜入的是此人门下,像兵堂金坚那种嫉恶如仇的脾气就曾有过一言不合就淘汰学生的历史,就连看起来和善亲切的衣堂白无色也曾因为一名学生的穿着邋遢而将其拒之门外。那么你以为通过了面试总该十拿九稳了吧,并不,在通过的人之中还要进行最后的综合评定,考评德行种种,最后还要视当年度招录名额才能定下录用的实际名单。 齐墨鹤很快明白自己这次能够考上基本是件虚无缥缈的事情,不如寄希望于三年之后,他想着就把这次考试当成一次试水,经历过了这个阵仗,方才能够明确今后三年的努力方向。好在陆无鸦年纪不大,三年还是等得起的,这么一想,他的心里便多了一些笃定,开始在藏书阁里寻找起自己需要的复习资料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三节开灵眼 人一旦确认了目标并付诸行动,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 这一天清晨,齐墨鹤照样早起在院中打了一套热身拳,然后开始打坐,尝试引气入体。如同往常一样,在幽山中丝丝缕缕散发的灵气被他吸引而来,很快就凝成了一股灵流,但是这一日齐墨鹤并没有马上就将凝聚到的灵气送入自己的体内,反而是一面继续聚气,另一面分出了一丝极细的神识,试图将这些灵气更好地锤炼和凝聚在一起。 通过这几日的打坐修行,齐墨鹤已经十分肯定,陆无鸦的这副躯壳是有问题的,当然他自己魂魄存在的问题对于重新修行想必也有一定的影响。齐墨鹤不是傻子,尽管小狐狸没有明说,但是结合两百年前自己魂魄沉睡前那一刻的记忆以及后来小狐狸说他无法投胎的话,齐墨鹤可以肯定朱磊对他的魂魄动了手脚。至于他如今的魂魄是不完整还是被下了其他什么禁制,以他如今的情况却根本查探不出。齐墨鹤现在的神识十分虚弱,甚至连向外界探出一根细微的触角都很有可能遭致重创,他也是尝试了数次才能勉强将自己虚弱无比的神识分出这么一丝来帮助灵气凝练。至于为什么要凝练,自然是因为陆无鸦的身体无法吸收灵气。 齐墨鹤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陆无鸦的身体出现了这种异常反应,这种类型的人就算是在前世,他也从未曾见过。这世上的人有修真者也有凡人,从最理想的概念上来说,自然是人人都能修行,但是世间真正能够走上修道之路并且有所成就者绝不会是大多数,于是就有人以此为基础,发展出了一门叫做“灵根”的学说。所谓“灵根”,就是一个人修道的天赋,这些人认为“灵根”的有无决定了一个人能否修道,“灵根”的优劣决定了一个人能够在修行之路上走多远,有些宗门甚至据此开发出了专门观察灵根的器,在收徒的时候着重检验此人的灵根好坏再决定去留和培养力度。而齐墨鹤前世所在的啸风城虽然位于环境恶劣的地方,他父亲齐轩铭也绝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偏偏啸风城的修行法门并不强求这一点。 在啸风城的人们看来,修道就是看三点,第一心诚不诚,第二身勤不勤,第三运气好不好。或许是因为那里的人都是在极为恶劣的环境中求生存,是以对于世间不少修行者十分看重的天赋反而没那么在乎,在啸风城的灵修们看来,一个人哪怕有再高的天赋,如果心不诚,吃不起苦,怕死还运气不好,那要比毫无天赋更糟糕多了,而啸风城的修行法门也和世间大多数的宗门不太一样。 炼气筑基结丹元婴也好,洗髓坐照通幽聚星也罢,不过是同样修行阶段的不同描述,其实讲的都是从打磨肉身凡胎开始直至形成不灭仙体的过程,比起其他宗门的神秘飘逸,啸风城的修行方式却要实在很多,也严苛很多,啸风城的修行更像是古武人于绝境之中求突破的锻炼方式,天生带有一种“抗争”的强悍色彩! 天命有顺必有逆,你们修的是道法自然,顺应天命,我们就修一个逆境崛起,排除万难!啸风城的灵修们把修行看做在身体里头胼手胝足另起一座仙山洞府,而这座仙山洞府的位置却是在一片狂沙荒漠之中。他们讲究砥砺,把自己看做一只小小的蚂蚁,要在漫天风沙的大漠之中,一点一点地搬运沙粒,一颗一颗地垒砌地基,一砖一瓦地将房子砌起,直至成为巍峨高楼。所以天赋高低只不过关系这只蚂蚁一开始个头够不够大,一次能搬多少沙粒,选址的沙漠是不是风小一点,对于最终会建成怎么样的高楼大厦却并不是决定性的。 如果把这个概念套到陆无鸦的身上来看,也就是说,如果陆无鸦是个丝毫没有修道天赋也即没有灵根的人,那么他开始修行的时候,就会像是一只处于狂风大作地带的特别瘦弱的小蚂蚁,或许他搬动任何一粒沙都会比其他人耗费更大的力气和更多的时间,也许别人十天能够打好一段地基,他十天只能把一粒沙往前搬动一步,但是绝不应该是现在这样,他能够找到沙粒(聚气)c能够搬动沙粒(引气),却在走到目的地后突然发现自己手里空空如也——他的沙粒消失了 这是不合规律的,也是齐墨鹤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他猜测这一切和陆无鸦肉身丹田处的伤疤是不是有关,那里似乎就像是一个无底的黑洞,所有灵气到了都会在一瞬间散逸,像是被一阵狂风卷走,去向不明。据此,齐墨鹤想到了一种解决办法,他想尽可能在同一时间扩大进入丹田的灵气的数量,然后尽可能加固进入丹田的灵流的凝实度。如果一捧黄沙会被吹散,那么一大块厚厚的沙石呢? 齐墨鹤的神识在空中幻化出的丝线随着灵气的凝聚在那团灵流中出入,一点一点将那些杂乱无章c四散不合的灵气整理c聚合到一起,这个过程十分缓慢,而且由于齐墨鹤的神识太过孱弱的缘故,在这个漫长的过程中,他始终在承受痛楚。就像是被烧毁了皮肤的脸孔在太阳底下初次曝露,断了尾巴再生的壁虎在攀援粗糙的岩石,齐墨鹤默默地忍受着这份痛苦,一点一点地将那些五颜六色的灵力汇聚c梳透,凝练成如有实形的灵流,而后尝试着向自己的体内输送去。 一点一点,那股凝实的灵流进入陆无鸦的身体,而后向着丹田的部位前进。再一次的在进入丹田之前,齐墨鹤稍许停了一下,他的额头已经满是汗珠,春日清晨尚且带有寒意的空气中,他却湿透了半身衣服。停一停,凝聚起了足够的力量,然后极其细致谨慎地将这股灵力输入,一点一点,灵流接近了丹田的位置,一点一点,灵力开始缓慢地排着队拉着手进入。以往到了这个时候只要一瞬间,那些灵气便全都消失不见了,这一次齐墨鹤虽然感觉到自己引入体内的灵气剧烈动荡了一下,但由于数量更多且聚合在一起,所以队形还没有溃散。 果然是和那个伤疤有关!齐墨鹤想着,抖擞精神,更为小心地将这块好不容易聚合到一起的“砖”放到他至今还未知具体情况如何的那片荒漠上。“砖”在剧烈地动荡,越是往下沉,越是受到冲击,就像是有一股龙卷风在肆虐一般。齐墨鹤咬紧牙关,努力将那块投石问路的“砖”牢牢攥在“手”里,整个儿地往下送。忽而,他顿了一顿,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似乎在阻止那块“砖”的进入。怎么会这样? 齐墨鹤赶紧调动神识,试图自观,然而他的神识经过刚才那一轮的使用已经再度受创,无论如何驱策都难以使用。那种脑袋里好像有什么人在用利锯来回切削嫩肉的感觉再次冒了出来,齐墨鹤只觉得头疼欲裂,他额头青筋突突直跳,汗水像瀑布自由落体,刹那间打湿了他全身的衣裳。魂魄仿佛要离体而去了,齐墨鹤感觉自己浮浮沉沉地漂泊在虚无之中,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突然发现自己看到了! 并不是感知到,而是真真切切地看到,周围一切在齐墨鹤眼中此时都脱离了具体的形状而成了一团团灵点的聚合。他看到近处有一团浅灰色的聚集体,然而灰色的聚集体里却跳动着一些鲜活的色彩,有的是红的,有的是青的,有的是暖黄的当看到其中一团橙色的人形聚合体时,齐墨鹤猛然意识到,他看到的竟然是灵气的具现!浅灰色的自然是他们住的屋子,那并不是什么“器”,而只是一幢普通的屋子,所以他的眼里看不到这个轮廓中有什么灵点在活动,或许在这栋房子刚造完的时候,由于树木之中的灵气还未死竭,还能看到一二,但是现在已经完全没了;红的想必是琉璃灯盏,青的是前日里书堂门房大叔送的灵桃,暖黄的大概是屋子里根据日光来计时的日晷器,至于橙色的,是林茂!再看四周,山水屋舍在齐墨鹤的眼中就像是一片五颜六色的光海,他看着许许多多的灵气在朱明学堂之中涌动,有的活跃c有的沉静c有的凶悍c有的灵动那是八堂八系许许多多的器c许许多多的炼器子弟们呼吸c生发出来的世界。 那也是一个无比美妙的世界!齐墨鹤突然想起半个月前他刚到朱明学堂的那一刻,药堂堂主商陆曾经拿走了他的爮黄,当时他无意中发现爮黄在商陆手中出现了奇怪的变化,他看到杂乱无章的光点在商陆的手下渐渐变得有序和乖巧,就像是刚才他梳理那些灵气?齐墨鹤震惊了,他方才意识到自己现在拥有的这双眼睛竟然能够看到世间灵气的具象?这是一双什么样的眼睛啊! 齐墨鹤再次看向自己的体内,衣服皮肤肌肉骨骼都在瞬间化为虚无,齐墨鹤看到在自己丹田的位置处竟然是一团混沌。就在齐墨鹤丹田的位置有一团飞速旋转的物事,那物事的外表看着像是一团球形的厚重乌云,乌云死气沉沉,不知有多么厚,里头却时不时透出紫电之色,就如同一团咆哮的暴风雨云。齐墨鹤看到这里便明白了自己过去引入体内的灵气都去了哪里,以那团暴风雨云的威压,它就像是一台高速旋转的粉碎器,能把所有进入该范围的东西都绞个稀巴烂,然后吸收吞并。齐墨鹤刚刚凝聚起的那块“砖”由于质量较大,所以一时间还没有被搅碎,才让他发现了这个东西的存在。然而这毕竟仍然只是块“砖”而不是什么高楼大厦,就在齐墨鹤看清的一瞬间,他那块好不容易弄出来的“砖”便被风眼吞入,嚼了个粉碎,消失不见了。 何竹突然看向窗外,那一瞬间周身带出的气势把周围所有人都吓了一跳。金坚下意识地就将手放在了挚情的剑柄上,而下一瞬间,何竹便又转回头来,露出了一个诚恳的微笑道:“不好意思,刚才说到哪里了?”他又回复了那种由于专注于炼器之道而显得有一些呆愣的书生的样子,缓声道,“对了,出卷。”他说,“这次小选考的试题,我当然希望可以也参与到命题组里来,不知道诸位同仁有没有意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四节紫金鼎炉 齐墨鹤洗完澡出来,看到林茂正坐在桌边乖乖地吃早饭,衣领一边折在里面,一边在外头,便顺手给他理了理衣服说:“我要出去一趟,你吃完饭就去房里看书,碗筷放着就好,我会回来收拾。” 小孩子马上抬起头来问:“你要去哪里啊?”一副你偷偷瞒着我出去玩,还不肯带我一起的委屈样。 齐墨鹤道:“去看看我的镰刀修得怎么样了,一会就回来的。” 林茂这才失望地“哦”了一声,扒了口饭又说:“那我今天可以休息一天吗?” 齐墨鹤摇摇头:“距离小选考只剩大半个月了,你可以看一会书放松一下,但不能松懈。” 林茂委屈地撅起嘴说:“知道了啦。”说着埋头兴致不高地吃起饭来。 齐墨鹤无奈地摇了摇头,心想这小家伙真是完全对小选的难度没有认识,也不知道到时候成绩出来,如果考不上的话,他会怎么样。 这一日刚好是齐墨鹤去宝堂库房找过胡乐文的第十五日,胡乐文当初说让他十五天后再去,齐墨鹤便依言一直没有去打扰。令他感到意外的是,这一次去,齐墨鹤居然没能碰上胡乐文本人。一个身材大概只有胡乐文六分之一的瘦子跟根麻杆似地杵在库房门口,告诉齐墨鹤说胡乐文为了修他的器出远门找一种稀缺材料去了,没个十天半个月的回不来。然后就像是为了证明自己并没有胡扯一般,瘦子从柜台下面摸出一样东西交到了齐墨鹤手里,一板一眼地说:“胡管事说了,带走你那么宝贵的东西不能没个凭证,所以把这个章暂且寄存在你那里。” 齐墨鹤看向自己的掌心,瘦子塞过来的乃是一枚灰白色的石刻印章,不足二指的宽度,长只有半指,章体斑驳甚至还有开裂,章的各个竖面上却都阴刻了一些曲曲弯弯的线条,像是字又像是画,实在认不出来。齐墨鹤掂了掂分量,不重,想要感觉一下其中蕴含的灵场又想起来陆无鸦并无灵力,如果像今晨一般用眼睛去看呢?齐墨鹤聚精会神,试图效仿今天清晨自己引气内观之时的状态,却不知为什么又做不到了。齐墨鹤有些失望地道:“我知道了,这个章你拿回去吧,我再等一段时间便是。”他想,胡乐文身为一个宝堂库房管事,又是乔单介绍来的人,总不见得会携个断镰刀就潜逃。 麻杆却说:“胡管事交代了,务必请你收下。” 齐墨鹤说:“多谢二位费心了,但是我不知道这个章怎么保存,恐怕保管不好弄坏了。”好些器的存放都是有讲究的,什么周围不能有相克的东西啊,什么不能见天日啊,什么每日要喂养特殊的口粮啊等等,虽然不知道这章是什么来历,但是齐墨鹤只能猜测这应该也是个器,所以真的不太敢收下。 麻杆又说:“胡管事交代了,务必请你收下。” 齐墨鹤:“可是” 麻杆:“胡管事交代了,务必请你收下。” 齐墨鹤愣了一下,抬头盯着麻杆看了好一会,这才发现麻杆的眼睛从来不会眨,这居然不是个真人也是个器。齐墨鹤叹了一声,无奈道:“那好吧。” 麻杆这才有了不同的回话,说:“带在身边,小选考试用得上。” 齐墨鹤讶异地看向麻杆,麻杆却已经像是完成了使命似的直直望着远方,一声不吭了。 齐墨鹤回去的路上想了半天,打算去问问乔单知不知道这印章的来历,因此特地往外堂东灵宝阁去了一趟。进门就看到乔单在那里忙碌,一手飞快地拨着副檀木算盘,另一手两指则并拢掐了个诀,底下一支笔飞快地在纸上自行游走,写着账目。齐墨鹤刚想喊乔单,正在算账的那个乔单就抬起头来冷冷扫了齐墨鹤一眼,齐墨鹤赶紧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礼貌地行了一礼道:“乔大哥好。”虽然跟乔单已经混熟了,但是齐墨鹤还是有点不知道怎么应对乔重这个类型的人,面对乔重就像面对他爹,齐墨鹤永远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行差踏错。 乔重低下头去,一把清越的男声不紧不慢地响起:“无双出门办货去了。” 齐墨鹤“啊”了一声,说:“好c好的,那我告辞了。”正想走,却听乔重喊住他,“陆无鸦。” 齐墨鹤赶紧回头:“是。” 乔重说:“你近来查看过自己的灵宝格没有?” 齐墨鹤自从上次从那个古怪的湖心岛上的古怪无人堂回来,拿过一趟元灵币以后,就再也没有打开过灵宝格,反正这学堂里吃住不用花钱,他也没什么开销。不过他后来才知道,五百元灵币是多大的一笔财富,这么说吧,就算是换算到齐墨鹤前世啸风城小少爷的吃穿用度,他那时候一个月的零花大概也就相当于三百个元灵币,而这个年代一户普通人家一年的收入大概是一两百个元灵币。所以说,商陆真的是给了他相当超值的收购价格。 齐墨鹤说:“近来确实不曾打开过” 乔重说:“去看看,最近有拾物说自己的灵宝格中经常缺少东西。”说完,便又低下头去继续算账了。 齐墨鹤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乔重这是在关心他,赶紧道:“多谢乔大哥,我这就上去瞧瞧。” 乔重“嗯”了一声,齐墨鹤见他不再吭声了,这才上楼去。 灵宝阁的楼上跟他上次来的时候相比并没有太大变化,只是人略多了一些。这里的储物空间也是经过术法和器改变的,所以可容纳的远比外观多得多,齐墨鹤上次来没见到旁人,这次却看到了十多个人影,这就说明现在在灵宝阁里的人其实至少得有几十人。齐墨鹤走进通道的时候,刚好跟两个拾物擦肩而过,齐墨鹤听到其中一个在说:“真是奇了怪了,我明明记得自己昨日放了半包低品矿石进去,本来是打算今天拿去请我那在斫磨系的表哥帮忙打磨一下的,怎么就平白不见了呢?” 另一个说:“我前天摆进去的一块无品灵石也是莫名其妙就不见了,你说,咱们这灵宝阁里是不是出了个偷儿啊。” “偷?咱们拾物的东西又不贵重,没事偷咱们的东西做什么,内堂子弟的好东西可多着呢,怎么不偷他们的去!” “哎,也许那偷儿也是个跟咱们一样身份的呢?他又进不了内堂的灵宝阁,当然只能偷咱们的东西了,你没听说这几日好多人都丢了东西吗?” “你说得对,如果真是这样,那可就太过分了。咱们得找乔家两兄弟好好说道说道,这样下去可不行。走!” “嗯,走。” 齐墨鹤与他俩擦肩而过,彼此略略躬身算是打了招呼,齐墨鹤眼尖,看到其中一个的手指上有一点十分细微的颜色痕迹,是铜锈?齐墨鹤心里升起一股不妙的预感,他快步走到自己的灵宝格前,推门进去。 刚进去的时候,齐墨鹤真的以为自己走错了,故而退了出来,回头想想不对啊,这灵宝格只有本人才能进入,其他人要进还得得到主人允准并且在楼下办了手续领了特别的钥匙牌才行,所以断然不存在走错的可能,可是可是为什么他的灵宝格跟他上次来看的时候不一样了呢? 齐墨鹤吸了口气,再次迈步进入。这次他发现自己真的没进错,灵宝格还是跟之前那样空荡荡的,只摆了一口柜子,柜子上下两层,但是齐墨鹤觉得这柜子好像比以前大了一圈不止? 齐墨鹤疑惑地走过去,绕着那口柜子来回看了半天,最后一伸手打开了上层。上层的柜子里仍然空空荡荡的,里头并没有多也没少什么。合上上层抽屉,齐墨鹤又拉开了下层的抽屉,这回他发现不对了,那个小小的只有巴掌大小的鼎炉竟然变样了。 齐墨鹤讶异地把那个鼎炉拿出来,样式和大小是没变,但是原先外头覆盖着的老旧的铜绿却不见了一小半,整只鼎炉就像是被什么人精心擦拭保养过一般,露出了里头崭新的紫金色彩来。齐墨鹤把鼎炉翻过来覆过去地看了半天,还是什么名堂也看不出来,最后想了想,干脆揣在怀里,带下了楼。 乔重听到他的脚步声,头也不抬,问:“少了东西没有?” 齐墨鹤说:“没。”犹豫了一下,他走过去,将那个紫金鼎炉拿出来给乔重看,问道,“乔大哥,你认得出这鼎炉的来历吗?” 乔重打算盘的手停了一下,抬头看了一眼又低下头去,继续拨起算盘来:“认不出。”他说,“我天赋不足,并没有识别器物的能力。” 齐墨鹤这才想起来自己犯了个多大的错误,他只想着乔家兄弟都是世家子弟,想必见多识广,却忘了乔重不能炼器,于这事恐怕是个禁忌。齐墨鹤尴尬极了,赶紧道:“对不起,乔大哥。” 乔重说:“没什么。等无双回来了,我让他去找你,藏书阁鼎部有不少图鉴,你也可借来一观。” 齐墨鹤赶紧道谢,行了大礼走出来忽而觉得乔重这个人其实挺不错的,虽然看着面冷,但是内里跟乔单一样,热心。 回到宿舍,齐墨鹤一开始想将这鼎炉放到陆无鸦床底下那口箱子里,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好,便找了块束布将之包裹起来,塞到了柜子的最下层。这束布其实也是个器,不过是最低级的器,主要用来隔绝低级器物对外物的影响,防止一些不当存储引起的问题,这本是拾物平时工作必备用具,这会齐墨鹤手头也没什么别的好东西,便姑且一用。 放好了紫金鼎炉,齐墨鹤又拿出那枚印章看了看,也是看不出什么名堂来,遂收到抽屉里,找到架子上的书,继续用功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五节天下名山章 当天晚上,乔单一回来便上门来找了齐墨鹤,齐墨鹤便将那尊紫金鼎炉拿出来给他看。乔单研究了半天也没研究出什么名堂,通过灵力感知的结果也不过是一件“宝器”而已,还是一件坏了的“宝器”。 凡c宝c灵c神c逸五个等级,上了灵等的器才算是可以登得了大堂了,区区一件宝器实在不值一提。乔单边用手指弹着那炉子听着声音边说:“你从哪儿搞来这么个鼎炉,旧得都可以扔了,你要是缺鼎炉用,赶明儿我给你去弄一个。” 齐墨鹤便好脾气地笑笑,乔单说:“别光顾着笑,我跟你说真的,你不是要参加小选吗,怎么能没个趁手的鼎炉呢?” 齐墨鹤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对呀,小选是要考“开炉”实战的!!乔单光看齐墨鹤的表情变化就知道这家伙看书看傻了,齐墨鹤这阵子紧赶慢赶地好容易才把炼器的基础知识大体都看完了,这还是因为他有武修的基础,有无为老人的小抄,加上乔单和绿腰时不时点拨c指导他的前提下才能囫囵吞枣地吃下去,要说读顺了c读精了c读出门道了,那还差得远了,所以齐墨鹤这阵子转而开始拼命做题,希望能够通过题海战术帮助自己顺利通过第一门基础考试。 于是,第一门努力过了头,把后面的给忘记了。 齐墨鹤:“我忘了。” 乔单无力地拍了拍额头说:“就知道你会这样,你跟二茂俩,唉” 在一旁拿着柄小铁锤正在敲敲打打似乎在实践“开炉”但更像是在玩过家家的林茂听到自己的名字,立刻抬起头来,乌溜溜的眼睛望着齐墨鹤他们俩问:“无双,你叫我做什么?” 乔单赶紧道:“没什么没什么。” 林茂放下手里的小铁锤,特警惕地盯着他看说:“肯定有什么,你骗我!” 乔单:“哎哎,别生气啊小祖宗,好吧,我刚说要给明世去弄个鼎炉,你想要一个不?” 林茂说:“鼎炉?”他想了想才似乎明白了乔单话里的意思,跟着摇摇头,“不用,我有。” “你有?” 林茂从他的床下“吭哧吭哧”拖出一口箱子,一打开,满屋子刹时流光溢彩,灵气逼人:“我娘给我留下的。” 乔单和齐墨鹤对望了一眼,这才想起来林茂的亲娘凤清音曾经是朱明学堂的风云人物,论起辈分来,还是兵堂如今的堂主金坚的同辈师妹,虽然后来结局不好,但傍身的好东西自然少不了。林茂说:“绿腰姐说我娘说的,炼器一道,没有好的工具,不行,工欲善善”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乔单说,“就是这个理,明世,不管你这次考试能不能通过,将来都用得上炼器工具,我去给你踅摸套好的,这事包我身上。” 齐墨鹤赶紧道:“需要多少钱,我先把钱给你。” 乔单说:“别介,谈钱多俗气,再说上次你不是借我钱了么,我都没还你呢,这次就当我还你个人情好了。” 齐墨鹤只得先把这挂放下说:“对了,还有件东西也想请你帮我看一下。”他从抽屉里取出那枚灰白的印章来,“这是” 谁想到话还没说完就被乔单打断了。“天下名山章,我的天!”乔单这次只看了一眼便喊了出来,他急切地伸手想要将那枚小小的石章拿过来看,手伸在空中似乎又有些不好意思,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我,我能看看吗?”一个向来能言善道的人硬生生变成了个结巴。 齐墨鹤有点疑惑,说:“当然,你看吧。”把那枚章主动放到了乔单手心里。 乔单就跟托着什么无比珍贵的宝物似的,整个人小心翼翼,连声音都颤抖了,他说:“这章不是在胖貔貅手里么,怎么到了你这儿了?” “胖貔貅?”齐墨鹤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大概是宝堂管库房的胡乐文的外号,于是说,“是胡管事暂时寄存在我这里的。” “他寄存?”乔单抬起头来,吃惊地看着齐墨鹤,“你跟他交情变那么好了?” 说交情好那当然是谎话,但是要把陆无鸦那柄镰刀是个封印神器的事说出来又牵扯太多,齐墨鹤怕自己一时半会解释不清,因此只能暂时含糊道:“算是吧。” 乔单猛地就给了他一下,拍得齐墨鹤差点没摔地上去:“什么叫算是吧,能把天下名山章都借给你,胖貔貅绝对是把你当兄弟看了啊!” 齐墨鹤说:“这章很了不起?” 乔单再次抬起头来,瞠目结舌,嘴巴里几乎能塞进两个鸡蛋:“你不认识这天下名山章?” 齐墨鹤摇摇头:“不认识。” 乔单彻底无语了,说:“你连天下名山章都不认识竟然来考炼器师,你真是真是” 齐墨鹤不敢开口说话了,乔单说:“宗公凝坚你总知道吧?” 这回齐墨鹤立刻点点头,为了不显得自己太白目赶紧又补充解释道:“大炼器师宗铸,字凝坚,现在盛行的炼器流派的开创者之一,也是我们朱明学堂拜的祖师爷,我当然知道。这章和他有关?” “总算你还有点常识!”乔单说,“天下名山,尽出神山昆仑祖龙山脉,传说这天下名山章就是用昆仑山中独有的数百种千年矿石,由宗凝坚亲手打造,乃是他的私章。看见这里没有,这就是他的号游川先生。” 齐墨鹤对着那曲曲弯弯的章面看了半天,莫名觉得有点眼熟,却又一时半会想不起来,只得点了点头道:“那这章除了是宗大师的私章以外,还有别的名堂吗?” 乔单正在那儿激动地反复观赏这枚石刻章,一下子被问懵了,过了会儿才道:“别别的名堂是没有,但是这可是宗凝坚亲手所刻c亲身用过的章啊!!!” 齐墨鹤懂了,这就是件名人效应的物件,跟“器”完全不沾边。奇怪,既然完全不沾边,胡乐文为什么会让他小选带上这枚章呢,还是说,此章之中别有秘密,只是乔单不知情? “啊!”齐墨鹤突然喊了一声。 乔单正在那儿恋恋不舍地看天下名山章呢,被他冷不丁的一声吓得差点把章给掉了,手忙脚乱地把章给抓稳了问:“怎么了?” 齐墨鹤说:“快,章给我看看!” 乔单茫然地把章递过去,齐墨鹤抓过来对着底面看了半天又说:“印泥,给我个印泥。”多亏乔单做生意随时需要签章,所以带了块红泥,齐墨鹤在乔单的惊呼声中将天下名山章往里头一摁,然后往纸上用力按了下去。拿起来之后,那张纸上便留下了曲曲弯弯的阴刻线条。齐墨鹤将那张纸拿起来,对着灯火认真端详了一阵,又仔细思索了片刻,终于得出了结论:“这就是那幅‘画中仙’上的戳。” “画中仙?”乔单愣了一下,“什么画中仙?” 齐墨鹤说:“你记得吗,前一阵子赵迢他们欺负二茂,把他押在了一幅画中,我当时为了进到里头仔细观察过,那幅画的角落盖的章和这个一模一样!” 乔单震惊地看着齐墨鹤:“你c你是说那c那里有一个宗铸大师留下的器???”他当场就跳了起来说,“快快快,快带我去,我要去膜拜!!!” 齐墨鹤被乔单这难得一见的猴急样子搞得哭笑不得,说:“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我们去看看,不过”他犹豫着,那地方是林茂被人欺负的场所,如果让他再去一次,小家伙也许会害怕,谁知林茂听了,顿时高高把手举了起来说:“我也要去我也要去,那里好好玩的!” 齐墨鹤:“”这孩子还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既然说定了,几人便一起提了灯,带上印章出门去看那幅画。春夜缱绻,天上月亮又圆又大,泼得一地银元散碎,朱明学堂四处皆是灯火通明,不知多少学子还在为了考试埋头苦读,也不知有多少人正在炼器室中一遍又一遍地试验自己的配方。齐墨鹤与乔单边走边聊,时不时地拉上林茂一把,以免这孩子又要左脚绊右脚地来个平地摔,虽然忙碌,却觉得内心一派平和,前世种种腥风血雨,怨愤不甘都像是隔着帘子看到的梦,此时此刻也识趣地微微站远了一些,不来打扰少年人难得的太平日子。 齐墨鹤正在跟乔单聊他在学习炼器知识时遇到的一个问题,他说道:“假设材料c配比c天候c炼器用的器物还有炼器师的手法是影响炼器成果的五大决定因素,那么在前四者都保持不变的情况下,不同水平的炼器师炼出来的器的区别在哪二茂小心。”齐墨鹤眼看着不知何时跑到前面去的林茂又要摔倒,正要伸手去扶,却没想到一旁不知何时也伸出一只手来,先于他扶住了林茂。 齐墨鹤赶紧抬头道谢:“谢谢”最后一个字就这么堵在了他的喉咙里。 一阵微风吹过,齐墨鹤只觉得好似被人一盆凉水从头浇到了脚跟。那个男人站在他的面前,正弯腰对手里扶着的林茂说着什么,他一身青衣,飘然若仙,然而看在齐墨鹤的眼里却比地府的阎罗还要可怕! 他想那不可能,朱磊怎么可能在这里!难道他他发现他重生了?朱磊想要再杀他一次?就像是有一千根针在身体里面扎,齐墨鹤身体的每一个窟窿眼里都仿佛吹过了飒飒冷风,他被冻得身体僵硬,头皮发麻,心口乱跳,举步维艰,却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乔单后知后觉地发现了齐墨鹤的不对劲,停下脚步疑惑地问:“明世c明世,你怎么了?” 齐墨鹤像落进了千音百呐阵,周围有千百个声音在催促他,跑啊,快跑啊,慢了就来不及了!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在乔单的呼喊声中,齐墨鹤眼睁睁地看着那男人缓缓抬起脸来,他们两个人的眼睛就这么不期然地对上了。 ——那是一张毫无特色,十分之普通的脸孔;那是一双非常冷漠,并不蕴含任何感情的眼睛,这些都跟朱磊完全不同。朱磊生得十分好,几乎可称之为明艳逼人,前世骗他的时候总是温柔多情,撕破脸皮之后又冷酷决绝,这不是朱磊,应该不是可是为什么在看到的那一瞬间,他会认错? 男子略有些意外地挑起一边眉毛,看了齐墨鹤一眼道:“他魂魄受过伤,虽然已经用天灵丝缝合,可惜最后一段丝的分量略重了几毫,是以常常会觉得头重脚轻,四肢不稳,等他将来长大,魂魄稳固以后,最好还是重新动一次手术。” 乔单惊讶于这个男人一见面就能说出林茂的问题,又不知道他是什么身份,赶紧行了一礼毕恭毕敬道:“外堂东灵宝阁主事乔单见过先生,敢问先生如何称呼?” 那男子却微微一笑道:“日后你便知道了。”而后对两人一颔首,便飘然离去了。 一直到那男子走出很远,三个人都没有交谈,还是乔单打破了沉默说:“这人到底是哪位前辈,竟然如此厉害,明世” 齐墨鹤猛然将那枚天下名山章塞进了乔单的手里,慌乱地说:“你c你们去看吧,我想起来还有件事忘了做,我要回去一趟!” 乔单说:“忘了事?忘了什么事?哎,明世,陆明世!陆无鸦!” 齐墨鹤跌跌撞撞地奔跑在黑夜里,来的时候明明觉得暖意融融,四野何处不是春风沉醉,走的时候却觉得寒风飒飒,满眼皆是萧条破败。 对不起,陆无鸦;对不起,林茂;对不起,乔单!齐墨鹤想,他没有办法再在这里待下去了,他要快快地离开这里,不管那个男人是不是朱磊,这是他现在唯一能想到的出路!在那个男人跟前,他已经栽过太多次跟头了,他真的输怕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六节少年 齐墨鹤飞快地收拾了陆无鸦床下那口箱子里的东西,装进乔单给的乾元袋,走到门口的时候停了一下,他想着要回头再看一眼这间宿舍,然而最后只是深吸了口气,便毅然离开了这间曾经给了他短暂美好生活的地方。 绵延数里的拾物宿舍c道旁有人经过便会亮起的石灯笼c微风中轻轻摇曳的树影还有远近传来的朗朗的读书声,在短短的时间里,齐墨鹤的足迹已经踏遍了这座安宁的学堂,在这里他结交到了朋友,窥见了炼器世界的一角,也有了一段难得的平静生活,但是这些东西现在都将成为过去。他所走出的每一步,都像是在归还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直到两手空空。 齐墨鹤跨出朱明学堂的山门,一条洁白的山径静静地出现在月光之下。他还记得半个多月前他跟着养怀和林茂从山脚下的迷踪林出来,沿着这条“擅闯则生”的山径有惊无险地到达了山顶,也记得当时他曾经傻兮兮地觉得重生并不是一件多么好的事,他用着陆无鸦的名字,却在内心深处一遍遍地强调着自己是齐墨鹤,而现在当他真的被人从陆无鸦打回了齐墨鹤的原形,心里却充满了失落。人原来真的要失去了才懂得后悔的! 如今,他又要踏上逃亡道路了,虽然这不是他第一次走上这条路。前世当他的父亲齐轩铭在修者大会上被朱磊当众揭穿了三十年前做过的事,当周围的人们对他们齐家纷纷投来鄙视的目光,当朱磊亲自落场砍掉了他父亲的一只臂膀,当他父亲受不了刺激走火入魔,当场暴毙而亡,当过去的仇家和落井下石的人们一起涌来,他便已经被迫走上了这条路。他记得那个时候他也是在一个夜晚踏上了逃亡的路,虽然那一晚风雪交加,并没有那么好的月亮。那一晚,他的死卫护着他,他护着他的母亲,一路血战到底,死伤惨重才终于突围成功。他还想着,只要能够和自己在魔域战场战斗的兄长会合,一切就还有转机,然而过了不久便有消息传来,因为一次“决策失误”,他的兄长战死沙场。他不知道那是不是朱磊动的手脚,但他只能再次踏上逃亡的道路,而这一次已经没有死卫能够护着他们母子俩,他们都死了,而他也没有了可以投靠的对象。 全天下的人都在等着齐家的罪人落网,父债子偿,他这个齐家唯一的继承人从过去人人称羡的翩翩公子变成了墙倒众人推的典范。他母亲悲痛过度又受了惊吓,导致一病不起,他外忧内患,日日夜夜不得安宁。那些日子耗尽了他的一切天真和快乐,直到他母亲病逝,他费尽心机才找到了刺杀朱磊的机会的时候,他已经什么也感觉不到了。没有喜也没有忧,没有爱也没有恨,在他的眼里,那时周围的一切都是灰色的c死气沉沉的,他当时想着,太好了,终于可以结束这一切了,不论刺杀是否成功,至少他解脱了。他的刺杀果然还是失败了,但他并没有逃,他当时倒在地上,看着朱磊居高临下的脸孔,血从他的身体里汩汩地涌出,带走了他身体的温度也带走生机,他在昏昏沉沉中看到朱磊皱起了眉头,那个男人看起来似乎并不怎么高兴。他那时想,你的目的都已经达成了,为什么还不高兴呢?来,把我杀了,反正我已经活够了。 凡人数十年灵修数千年的寿数,他当时只有二十七岁,但是却觉得自己已经活够了。背负着对家人的愧疚,夜夜难以入睡;背负着世人加诸的骂名,日日不得安生;背负着被背叛的痛楚东躲西藏,背负着仇恨四处流亡他真的受够了,于是他对那个男人颤抖着说了三个字“结束吧”,他以为自己可以从此安心地闭上眼睛了,然而真正的结束却拖延了一年才迟迟到来。然后便是两百年的浑浑噩噩,再然后是重生,结果到了今天,兜兜转转,他又再次踏上了这条路 上天跟他开了多么大的一个玩笑?就算是鞭尸也该有个限度,哪里有死了鞭活,活了再鞭死的道理?齐墨鹤苦笑着,踏上了下山的石径。比起半个月前上山的时候,如今的他已经熟练掌握了这条山路上藏着的机关,他灵巧地躲避开了一个又一个器的发作,曲曲折折地下到了山脚。幽山脚下一侧是一条通往外界的道路,刚好在两座山峰之间,另一侧则是齐墨鹤重生之时最早来到的地方迷踪林。传闻迷踪林里生长着许多珍惜植物和动物,但也十分危险,一般人轻易不被允许进入,就连学堂的讲习们也不敢进入迷踪林太深。齐墨鹤匆匆经过迷踪林,打算出峡前往外界,月光明亮,将四野照得一片雪亮,他突然发现就在迷踪林的入口处有一团白花花的物事。 那是什么?人?不不,快走,不管是什么都跟你没有什么关系,而且那可能只是一只倒毙的妖兽。齐墨鹤告诫着自己,向着另一侧道路飞快地跑去。可是如果不是呢?如果那真的是个人呢,他是不是受伤了?齐墨鹤的脚步又慢了下来。得了,你连自己的安危都顾不周全了,还有空考虑别人?可是此时已是夜间,这山径上布满机关,朱明学堂的随卫绝不会想到到此处巡逻,如果因此耽搁了一个人的命怎么办? 齐墨鹤的脚步终于还是停了下来。去看一眼吧,只看一眼,如果死了就算了,对,就一眼就好。齐墨鹤想着,终于还是对自己无奈地叹了口气,掉头向着迷踪林的方向而去。那的确是一个人没错,齐墨鹤走得稍近一些便发现了,那是一名少年。他穿着一身白衣,料子不好也不坏,俯卧在地上,长长的黑发遮住了脸孔,看不清样貌。 没有闻到血腥味。齐墨鹤心想,那么这名少年到底是因为什么倒在了此处?他走到少年跟前,微微犹豫了一下,而后弯下腰伸指去探少年的鼻息心跳。少年的身体因为春寒的缘故已经变冷了,齐墨鹤的手指探到少年的劲动脉处,过了很久很久,才感到了轻微的“突”的一下,然后又是一段时间的沉寂,直到下一个“突”的一下。 中毒?还是堕入了迷障? 齐墨鹤皱起眉头,将少年翻转过来,拨开乱发。那一瞬间,齐墨鹤吓了一跳,他手一松,少年便又重重摔回了地上,后脑勺重重磕在泥地上,发出响亮的“咚”的一声。少年在昏睡中却无知无觉,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齐墨鹤的心怦怦乱跳,他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因为那少年的脸月光下,少年被拂开了乱发的脸清楚地呈现,他鼻梁高挺,肤白如雪,闭合的眼睛下是一排又浓又密的睫毛,看那条弯弯的上眼睑的形状都能想象出当那双眼睛睁开的时候是如何的光华熠熠。齐墨鹤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明明他刚刚才在朱明学堂里遇见了一个气质身形酷似朱磊的人,为此逃下山来,为什么如今又会在迷踪林入口处碰到一个长得有七分像朱磊的少年? 齐墨鹤惊魂未定地看着那静静躺在月光下的少年,他呼吸微弱,心跳缓慢,看着就像是睡着了一般,如果不是嘴唇的颜色是异于常人的灰白色,齐墨鹤几乎要怀疑这又是朱磊的新把戏。在齐墨鹤被拘为禁脔的那一年里,朱磊时不时就会弄些把戏来戏弄他,有时是故意设置幻境叫他以为现实的一切只是一场梦,有时又是使用幻术伪装他的兄长齐墨浓死里逃生来救他一次次地叫他希望,而后失望,然后到绝望,直到他的心里再也燃不起一丝火花。 齐墨鹤转过身,开始往另一条路走。进出幽山的这条小道叫人径,代表着连接凡间与修真者世界的桥梁,走进来便脱离了红尘,走出去便投入了红尘。红尘滚滚,有数不清的贪嗔妒痴,有许许多的爱恨别离,却也有一家家的团圆美满,有满满的人间烟火气。出进七十七丈七尺七,齐墨鹤不一会就来到了路口,只差最后一步便可一脚踏入红尘,一走了之。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了身后的一声呻丨吟。 “救救” 齐墨鹤的步子停了下来,身后是那少年在昏迷中微弱的呓语:“救不”齐墨鹤闭了闭眼睛,下一瞬,齐墨鹤懊恼地转过身,重新跑了回去。 “我把你送上山就走。”他像是在说服自己一般,“到了朱明学堂自然会有人救你。”齐墨鹤想,应该还来得及,他把人送上去放到门口,然后自己再下来。如果刚才那个男人真的是朱磊,如果他真的被认了出来,那人应该早就出手了,他都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耽搁这一点时间却能够救人一命,没什么划不来的。 想通了这一点,齐墨鹤便使力将那少年背了起来,带着他往刚刚自己走下来的路而去。齐墨鹤并没有留意到在他离开之后,从迷踪林的阴影中出现了一道影子,那是一头格外瘦小却眼睛森亮的妖狼兽。那只妖狼兽死死盯着齐墨鹤离去的背影,狡猾地放轻了步伐,试图跟上去,然而就在它踏出迷踪林阴影范围,踏进月色的一瞬间,猛然有一道寒光闪过,那妖兽发出一声惨叫往后飞快地倒掠,然而它还是迟了,就这么一瞬间,这只妖狼兽刚刚踏出去的左足就被活活地割了下来。在它刚刚踏足的地方,仍然有“噼噼啪啪”的亮光闪过,像是闪电落到了地上,织成了一条警戒线,在警戒线的那头,有一只已经被烤焦呈炭黑色的爪子。 齐墨鹤停下脚步,回头看去。刚刚他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他看向山脚下的迷踪林,因为跑得很快,此时他只能看到一片片的树海了。银色的月光笼罩在那片广大的林海上空,有那么一瞬间,齐墨鹤觉得这片迷踪林简直像是存在于某个幻灵修梦境中的虚像,但他很清楚那里头有无数可以置人于死地的可怕的生物。 这少年怎么会从迷踪林里出来呢?他到底是什么身份,来做什么又遇到了什么呢?齐墨鹤暗自想着,希望我选择救你并没有做错吧。 齐墨鹤的身影走远了,那只受了伤的妖狼兽也一瘸一拐地隐入了密林深处,一个奇形怪状的影子从另一侧的阴影中浮现出来。那东西就像是在飘动一般慢慢悠悠地挪动到了那条警戒线处,然后停也不停地从黑暗跨入了明亮之中。刚刚攻击妖狼兽的电光并没有来攻击他,也因此他在月光下显现出了自己真实的样子。那是朱明学堂的药堂堂主商陆,此时他正盘着腿,托着腮,坐在一团软冬冬的好像蛇一样的东西上,仔细看的话会发现那是一团又粗又圆的藤蔓,藤蔓的尾巴尖上还开了一朵深红色的小花,正在迎风招展。 他看了看齐墨鹤远去的山道方向,又看了看妖狼兽消失的迷踪林方向,跟着跳下那团藤蔓,弯下腰将手掌贴在刚才少年昏倒的地方感受了一阵,而后脸上便露出了颇有兴味的表情来。“有意思。”他说,“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0.第 30 章 齐墨鹤背着那少年一路跑着上了山,朱明学堂门口的灯笼仍然散发着暖黄的光芒,就像他先前离开的时候一样。齐墨鹤努力不让自己去看那门槛里的景象,温暖令人软弱,如果再看下去,他真的会走不掉。 那少年趴在他背上断续地发出过一些□□,似乎是因为齐墨鹤刚才那一摔使得他有了些反应,但是自始至终他的身体都十分冰冷,要不是事先探过鼻息心跳,齐墨鹤真怀疑这个少年在途中就已经死去。 跨上最后一节台阶,齐墨鹤将少年从背上放下来,扶着他靠在大门的一侧,正准备起身离开,却听到有人好不巧地喊了一声:“陆无鸦?” 齐墨鹤心里“咯噔”一声,转过身正看到清怀提着灯笼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几个学堂随卫,其中还有一名气质娴雅容颜清丽的女布生。 清怀说:“怎么这么晚了你还在这是?”他的眼光落到了那少年的脸上,露出了讶异,“他怎么了,受伤了?” 齐墨鹤正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却听清怀身后那名女子道:“这位小师弟,可否容我一看?” 齐墨鹤犹豫着不知该怎么回答,却听清怀说:“水灵师姐,你快看看这人怎么了?”这才知道,原来这名女子就是朱明学堂学生们口口相传精通两堂四系的偶像水灵,传说中她和甲堂垒石生的弟子雷州是本届学生中最有可能出师的候选人。要知道即便在朱明学堂辛辛苦苦学完了三段全部的学业,到最后如果你不能通过朱明学堂的出师考试,那么到最后你还是不能自称是出自朱明学堂的炼器师,而只能说是修完了朱明学堂的所有课程。也正因此,即便是通过了上品布生的考生,每年也有不少人会赶回朱明学堂考出师考,期望着有朝一日能够名实相符地成为一名出自朱明的炼器师,而这门考试通过的概率委实低得令人发指。 水灵对齐墨鹤微微一笑,她生得虽不算格外出众但天生一副叫人舒服的气质,就算齐墨鹤前世里见过了不少出色的女灵修,这名叫水灵的女子也可以算得上排名前三的令人印象深刻。水灵声音柔和,但遣词用句上却可以看出是一个颇有主见的女子,她细细端详了那名少年一番后说:“这名陆小师弟,我名叫水灵,是药堂商陆先生的弟子,擅长岐黄之术,我看这少年似乎是中了出自迷踪林的毒,不知是不是这样?” 齐墨鹤吃了一惊,没想到这女子只是看了一眼便能准确说出少年的症结,顿时就放心了几分。水灵又接着道:“他中的这种毒本身不算太凶险,只是会使人体温不断下降,心跳呼吸越趋缓慢,但如果耽搁了诊治,便会使人在梦中死去,好在我刚好对如何医治此毒有些经验,如果你信得过,不如由我来试一试。”她说完,静静地看着齐墨鹤,似乎在等他作出决定。 清怀道:“陆无鸦,水灵师姐的医术远近闻名,她既然说了不可耽搁想必这位的情况已经等不了了。” 正在这时,那头又传来了呼喊声:“明世!陆无鸦!” 齐墨鹤叹了口气,知道今日自己是走不了了。果然,那头很快就看到了乔单与林茂的身影,乔单边跑边说:“你这家伙怎么说走就走还跑那么快,要不是咦?”他这才看到清怀与水灵也在场,急急刹了车,恭敬行了礼道:“外堂东灵宝阁管事乔单见过水灵师姐c清怀师兄,见过诸位随卫师兄们。”林茂跑得慢一些,发出“哎哟”一声摔了过来,刚好就扑到了乔单的背后。乔单无奈地把他扶好了说:“都让你别慢些跑了,你怎么还跑那么快。” 林茂哭叽叽地抓着乔单的袖子,两个圆圆的眼睛却是看着齐墨鹤的方向,眼睛里已经有了泪水,特委屈地说:“黑鸟c黑鸟他不要我们了,我我要把他追回来呜”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 齐墨鹤头疼得不行,解释道:“我没有不要你们,我只是” 乔单说:“咦,这是谁?”指着那名昏迷中的少年道,“是明世你认识的人?” 齐墨鹤百口莫辩,要说这少年是他捡来的那就要解释他大晚上的下山去迷踪林的事,因此只得含糊道:“嗯,算是吧。”眼瞅着乔单还要再追问,齐墨鹤赶紧对着水灵一抱拳道,“既是病情不容耽搁,那就有劳水灵师姐费心了。” 灯下水灵柔柔一笑道:“医者父母心,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她说着,对身旁几名随卫说,“还请几位师弟帮着将这少年送到我的医庐去,切忌不可让他仰面朝上,以免流毒走入经脉,最好是背着过去。”闻言,便有一名人高马大的男弟子过来想要接手。齐墨鹤下意识地想要让开,才走动了一下,忽而一愣,低头看去,却不知那少年何时竟然伸手牢牢地攥住了他的衣角。 水灵也看到了,轻声道:“看来这少年十分信赖陆师弟,那还是请陆师弟多费点心,多走一程,将人送过去了。” 齐墨鹤本来打定主意将人送到就走,如今早成了骑虎难下。眼看着所有人都疑惑地看着他,最终只得叹了口气说:“好。”他将这刚刚放下的少年重新背回背上,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一旦感受到他的体温,那少年适才紧张攥着他衣角的手才微微松懈下来,仿佛回到了家一般牢牢贴着他的背脊。一旁跟着的林茂看了一眼又一眼,似乎颇有一种自己喜欢的玩伴被人抢走了的紧张感。 水灵的医庐就在外堂的一角,原来她自从升为布生开始便不定期地下山为百姓义诊,在这外堂也专门设了这么一个点,方便一些病人上山来看诊。中途清怀便带着随卫们继续巡逻去了,最后便是齐墨鹤和乔单三人跟着她同去。推开一扇柴门,她对齐墨鹤等人说:“此处条件简陋,通常只是我自己静思c配药c看诊的时候使用,还请几位师弟多多担待。” 齐墨鹤等人进去,只见不过三间茅草屋子,满园都种着c晾晒着各种药材,一个药童正在那里翻晒一种需要吸收月华的药材,见到水灵回来,赶紧上前行礼。水灵嘱咐了他几句,他便下去准备了。水灵说:“清这种毒需要行针法再辅佐药汤,如此三日,基本可以把余毒清尽,陆师弟你替我把病人扶进来,乔师弟c林师弟便在外头喝会子茶,我招呼不周,还请见谅。” 几人忙道不会,齐墨鹤将那少年背进了内室,却见里头一张床几口药柜,地板中间画了个先天八卦,一阴一阳,相辅相成,墙上还有几位老先生的画像,俱是慈眉善目。水灵说:“他似乎没你在身边便不放心,少不得要陆师弟陪着了。” 齐墨鹤道:“好。”他想将这少年放下来,少年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在昏迷中仍是伸手攥住了齐墨鹤的衣角,齐墨鹤只得道:“你别担心,我不走,只是给你看病,我就在旁边待着。”这么说了几次,那少年才微微松开了手,让齐墨鹤将他放了下来。 那头水灵已经净了手,他让齐墨鹤将这少年摆成盘坐的姿势,除了他的衣裳。齐墨鹤依言做了,将这少年上身衣裳除下的时候忽而一愕,但见少年身上的皮肤也与脸上一般晶莹似雪,只是此时有了一些擦伤,显然是在迷踪林里弄的,而在他后背右侧肩胛骨的地方却有一个小小的胎记,是一朵朱红色的梅花。这胎记他也曾在另一个人身上看到过,那人是朱磊。齐墨鹤不由大骇,险些一松手将这少年摔了出去。 水灵正要施针,大惊之下,赶紧腾出一只手去扶住说:“陆师弟,你须扶稳些。” 齐墨鹤又不能说什么,只得讷讷应了,将那少年重新扶稳了。他心里思绪千转,心道天下之人容貌肖似倒不算什么特别,可是连胎记都一样就未免太古怪了。可是这少年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年纪,怎么可能会是朱磊,如果他是朱磊,那么之前见过的那名男子又是谁?他越想越是糊涂,只觉得自己的脑子都成了一锅粥,怎么也找不到一条出路。 那头水灵已经开始运针如飞。她手中所用的这套针正是她自己在十六岁上炼制出的一套近乎神器的宝器叫做“弱水”,弱水针不使用之时外显为一枚针,但使用起来便会化形为九种不同类型五种长度的针,既可以治病也是水灵的防身武器。在齐墨鹤眼前,此时水灵动作迅速优雅,宛若舞蹈一般,随着她的动作,弱水就真的好似潺潺清泉,洗涤着这少年的身与魂,过了大概一个时辰,水灵手中最后一根针刺入少年右手药指指尖后拔出,没过一会,从那指尖处竟然冒出了三颗豆大的黑色血珠,随着那血珠离体,齐墨鹤耳听得“怦怦”声响,少年的心跳竟是顷刻间恢复了,呼吸也变得有力和快速起来。 水灵道:“麻烦陆师弟将他扶到床上,我去外头看看药。” 齐墨鹤忙道:“还需要俯卧吗?” 水灵道:“不碍事了,如今让他平躺就好。”说着起身净手后出门去了。 齐墨鹤赶紧给这少年把衣服穿好了,手忙脚乱间又下意识地去看了他肩胛骨,却见那里莹白一片,那梅花状的胎记又不见了。齐墨鹤愕然,难道刚才是自己看错了,又或者那是毒性引起的?他想来想去想不明白,便决定先不管了。将这少年抱起,他把他放到床上,看到一旁有毯子,便给他抖开盖上。就在齐墨鹤正要给这少年掖被角的时候,忽然觉得手腕一痛,再看时却发现那少年不知何时醒了过来,睁着一双冷若晨星的眼眸,一只手紧紧攥住了齐墨鹤的手腕,他道:“你是谁”说了三个字却忽而又一顿,迟疑地道,“我我又是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1.第 31 章 齐墨鹤愣住了,他看着这少年,那双又冷又干净的眸子里此刻实实在在的写着戒备和疑虑。于是他推翻了自己的结论,这不可能是朱磊,朱磊不会有那样的眼神,可是如果这个少年的确不是朱磊,那么他与朱磊肖似的容貌和背后一闪而逝的胎记又是怎么回事?齐墨鹤只觉得自己像是掉进了一个漩涡之中,周围的一切都歪曲走形,有种不合实际的荒诞。 “这里是哪儿?” 齐墨鹤回过神来,只见那少年冷冷注视着他,一只手仍然紧紧扣着他的手腕,而另一只手已经蓄势待发,显然如果他的回答不尽如人意或是有所异动,他会随时出手如果他能够有这个力气的话。齐墨鹤伸出手,那少年表情立刻变了,他冷下声音道:“你不要轻举妄动,否则”然后齐墨鹤用一只手就把那看似冷冰冰的少年轻轻一推,推回了床上。少年的脸上刹那间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然后仿佛感到了屈辱一般飞快地红了脸,这举动反而令得少年的美貌有了几分人气,看起来像是个十五六岁年纪的人了。 齐墨鹤道:“乖乖躺好了,你现在身体余毒未清,调动不了灵力,还有”突然之间,齐墨鹤如同游鱼一般灵活地将整个身体往一侧闪去,一柄利刃只差分毫划过他的颈侧,他伸出手,动作虽然有些慢却极为准确地在那少年手臂上的某处穴位轻轻一点,下一瞬少年便倒吸一口凉气,手中银光滑落,刚好落进齐墨鹤手里,正是一柄锋利的匕首。齐墨鹤接了那匕首放到一边,这才把刚才没说完的话说完,“而且你身上消耗太过,力气也还没恢复,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耳听得齐墨鹤把刚才自己警告他的话给还了回来,少年显然气得半死,但也不知道他是什么出身背景,尽管气得连耳朵都红了,还是硬生生压住了自己的脾气,还要努力继续装出一副淡定老成的样子。齐墨鹤给他把被子重新盖好了说:“醒了就养会精神,等会还要喝药呢。” 正说着,就有人撩了帘子进来,却是乔单和林茂。乔单先进来,林茂躲在门外头,从帘子后头探出半个脸来怯生生地看着里头,似乎对这冷若冰霜的少年有些害怕。乔单说:“怎么样了,哟,人醒了。”他跑进来大大咧咧地往那少年床边一坐,问,“你还好吗?” 少年的身体又下意识地动了一下,但看到齐墨鹤后,大概是想到了自己刚才的经历,便挺不高兴地忍下了,只是把头往里面一扭,明摆着不想搭理乔单。齐墨鹤现在真不觉得这少年是朱磊了,朱磊那种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的性格,无论如何也做不出这种事来。 乔单也不是傻子,见此情景显然也有些尴尬,便疑惑地看向齐墨鹤。齐墨鹤站起身来,示意乔单到一边说话,乔单便跟了过去,齐墨鹤低声说:“他好像失忆了。” “失忆?”乔单惊讶道,“怎么会要不问问水灵师姐?” 齐墨鹤说:“嗯,自是要问的。”他想了想,仍是道,“无双,其实我并不认识他。”在这朱明学堂里如果说有什么人是值得齐墨鹤信赖的,那就是乔单了,齐墨鹤思来想去,总觉得这件事瞒着他不厚道。 果然乔单听到以后愣了一下,而后道:“你是说你根本不认识他,只是在迷踪林外头捡到了这个人把他送了上来?” 齐墨鹤说:“是的。我看他不知受了什么伤,生怕他会丧命,就想着送上来,学堂里至少有人可以医治他。” 乔单看着齐墨鹤,脸上清楚写着关于他为何会突然下山去迷踪林的疑问,但是到最后他却并没有把这个问题问出来,他只是叹了口气说:“明世,我真的当你是兄弟,我吧,其实一直觉得你似乎有很多心事” 齐墨鹤说:“我” 乔单摆摆手说:“我不会违背你的意愿逼问你的私事,除非你自己想说了,但是如果你真的遇到了什么困难,至少告诉我我该怎样才能帮你好吗?我的意思是,你不是一个人,真的,任何时候,你身边至少还有我这样一个可以商量的兄弟在!” 乔单的言语那么真诚,齐墨鹤登时百感交集,他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走了什么运,居然能够因为一个无意的举动收获了乔单如此宝贵的友谊。他想,如果前世他也能有这样一个朋友,也许他的结局也不至于那么惨淡吧,不如果前世里他有乔单这样的朋友,齐家的事情一定会连累到他。齐墨鹤最不想的就是因为自己而连累到他喜欢和喜欢他的人们,所幸前世里由于他父亲过于严苛的缘故,他的身边并没有类似的真朋友。幸好,不是在前世认识乔单这样的朋友! 齐墨鹤想到这里便打定主意不能牵扯乔单过深了,然而还是正面回答道:“无双,我身上的确是有些事情比较棘手,但现在还不到能处理的时候,但是你放心,如果有一天我真的需要你的帮助了,我一定会开口跟你说。” “你保证?” “我保证。” 乔单伸出手,齐墨鹤也伸了出来,两个男孩子彼此对了一下拳头,而后紧紧交握住了手掌,林茂刚才一直在帘子后头偷看,这会便一撩帘子急着跑了进来说:“你们c你们玩什么,我也要玩!” 齐墨鹤对这个凡事都能看成在玩耍的小孩是又心疼又好笑,他有时候会想,也许林茂此时的先天不足反而是件好事,至少他不用背负父母的污名行走人世,而那些冷言冷语也没法真正地伤害到他。一个人光是受到身体上的伤害只要不是致命的,总还有再来一次的机会,但是如果心被伤透了c死了,那便再无重来的可能,就像他和朱磊。 齐墨鹤回过神来,那头林茂已经着急地伸出两个手,一边一只牢牢抓住了他和乔单的手掌道:“我也要一起玩,你们带我一起玩!” 乔单笑着低头摸摸林茂的脑袋说:“好好好,好兄弟一起走,我们带你一起!” 齐墨鹤和乔单谈事情本来压低了声音,这会被林茂一闹便惊动了那床上的无名少年,齐墨鹤看到他虽然还是装出爱理不理的样子,脑袋却偏过来了一点,显然是想看他们在干什么又不好意思,不由得觉得有点好笑起来。不过是十来岁的少年,能有多深的心机呢?齐墨鹤想。就在这个时候,外头传来了“砰”的一声炸响,齐墨鹤和乔单对视一眼,赶紧跑了出去。林茂在后头喊着“等等我”,正要追出去,却被齐墨鹤伸手一指:“你坐在这儿。”挺委屈地“哦”了一声,留了下来。 齐墨鹤和乔单才撩开帘子走出去便闻到了一股药味,整个屋子里此时都弥漫着棕褐色的气体,像是在云雾中一般。气体都是从一侧的某间炼药房里传出来的,两人担心水灵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赶紧过去查看,结果发现推门出来的并不是水灵而是另一个面生的学堂子弟。那学堂子弟穿一身锦生的衣服,面上围着个面巾,正在一个劲地咳嗽。推开门出来后,便飞快地开门开窗,然后才一把扯下面巾,一迭声地叹道:“我去,明明不应该这样啊,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怎么又失败了!”他一抬头看到乔单和齐墨鹤,伸手一指就问,“那个高个子的,你说说看七叶鸢罗和月泽草和曼陀罗种子以1:1:3的比例配合青钨矿七斤二两以小火炼制三个时辰后放到天星岩曝晒月华一时辰又三刻钟,然后再回炉加去年冬季化霜而成的冷泉水以武火快速炮制一炷香的时间,再将炼制出来的结晶以瓷臼磨碎成粉,作为炼药时候催生药性的催化剂是不是能够起到三倍于我们现在使用的催化剂天晶石粉的效力?” 乔单和齐墨鹤面面相觑,完全不知道这个锦生在说什么。这锦生长着一张顶可爱的娃娃脸,两个眼睛又圆又大,此时糊了一脸的黑炭,加上那副气鼓鼓地托腮思考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可爱,就是嗓门实在是好大。 见齐墨鹤和乔单没有回答,他倒也不恼,径自说了下去道:“那是自然,有七叶鸢罗c月泽草两大火性植物融合充分激发青钨矿本身隐藏的火性,加上曼陀罗种子的生物毒性可以适当中和青钨矿中的矿物毒性,炼制出来的催化剂天生便具有极强的火浓度并且无毒副作用,此时以月华曝晒后以阴补阳,中和烈性,一时三刻不多不少,出炉后再以冷泉水迅速去除其中杂质,再以中性药杵碾磨成粉,这催化剂又没毒副作用又充分发掘了青钨矿中所含的催化性能并且中正平和,自然应该是比现在用的天晶石粉好多了啊!可恶!”他又伸手一指齐墨鹤说,“那个一脸老好人相的,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齐墨鹤:“”齐墨鹤正要开口说两句,他却又一挥手说,“哎,问你你也不知道,我就知道本少爷天纵奇才,这世上又能有几个人跟得上本少爷的思路!唉,可叹可叹,世上天才总是寂寞的” 乔单和齐墨鹤:“” 这时却听得后面有人说了句:“天才都会炸炉子吗?” 齐墨鹤扶额,回过头就看到林茂果然没有乖乖听话,不安分地跟了出来,不过似乎是怕惹齐墨鹤生气,他只是撩起了帘子,但乖乖地站在门内,表现出我很乖的样子。齐墨鹤最近真的觉得,林茂说话特别的戳人,就象现在,虽然他先天不足,神智还如同稚儿一般。 果然,他这话一说,那少年立刻垂头丧气起来。倒也没有羞恼,只是一迭声地在那儿哀叹:“就是嘛,本天才怎么可能炸炉子吗,那到底是为什么吗?明明我已经试验了那么多次了,该调整的也都调整了!” “太平。”忽而有人淡淡地说了一声。那声音又冷又轻,却传进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齐墨鹤和乔单对望了一眼,都没有能够听明白,却见水灵手里端着一碗药汤从内门走了出来,跟着说道:“的确,这副催化剂配得太平了。” 娃娃脸的锦生疑惑道:“平?平不好吗?平怎么还会炸炉子,难道真的是因为本天才太过天才,天妒天才?” 水灵伸手就给了他脑门一弹指,他哎哟一声捂住了脑门道:“姐,我都好大年纪了,你能别老这样对我吗?” 水灵道:“知道自己好大年纪了你就不会稳重些?你那配方自以为想得十分精妙,可是何曾想过,世间万物并不是加加减减便如算式一般精准的你闭嘴。”被水灵一喝,那娃娃脸的少年只得闭上了刚张开的嘴巴,水灵说,“看看人家,年纪还比你小四五岁呢,就已经知道了过犹不及的道理了,你呢?” “过犹不及?”娃娃脸愣了一下,跟着两个眼睛刷的就睁大了,“过犹不及,对啊,就是过犹不及!!!我知道了!”说着扔下所有人飞快地跑进他那间炼药房里去了,“砰”的一声门被甩上,留下了一屋子人面面相觑。 水灵轻轻咳嗽一声道:“让诸位见笑了,那是胞弟宽,字宥德,去年刚拜入商陆先生门下,他性子急,言行举止或有些礼数不周之处,还请各位见谅。” 齐墨鹤和乔单忙道不会不会,水灵说完这些却看向林茂所站的方向,但视线却是投向房内的,她道:“想不到这位小师弟年纪轻轻却在丹药一道上颇为精通,莫非您也是一名炼器师?” 她这么一说,齐墨鹤顿时明白过来刚刚那位叫水宽的锦生所碰到的问题恐怕并不简单,也就是水灵这样的档次才能够解答,而屋子里的那名冷淡少年明明年纪轻轻,身体也不佳,此时却能够脱口而出答案,可见于丹药一道上造诣颇深,只是既然他自己都精通丹药之道,又怎么会中了毒倒在迷踪林外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2.第 32 章 水灵问题问出许久,都不听见那房间里的少年回答,一时间气氛便有些尴尬起来。齐墨鹤只得上前道:“师姐,对不住,我那朋友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好像记忆有损。” 水灵诧异道:“失忆?”她低头思索片刻说,“我所知迷踪林中丨共有毒物七百三十八种,其中并没有损伤记忆这种副作用啊,难道是我诊断有误?还是哪一针下错了?”她说着,端了药汤疾步走进房内。齐墨鹤和乔单赶紧跟在她后面进去。三人一进门就看到那冷冷的少年靠墙坐着,正在自己打坐疗伤,刚好齐墨鹤进去的时候那少年睁开眼睛,两人无意中对视了一眼,但是少年很快便移开了目光,不知为什么的脸仍是有点红。 水灵将药碗放到一边,伸手便要去替这少年把脉,但少年经过短暂的休息以后似乎已经恢复了一些力气,至少比起刚刚跟齐墨鹤对阵的时候要有力多了,于是他敏捷地闪躲开了水灵的碰触,同时冷声道:“不要碰我。” 水灵大概也是见识过各种各样的病人,闻言倒也不以为忤,反而还好声好气地解释说:“你放心,我没有恶意,只是听陆师弟说你的记忆似乎有损,想要替你再仔细诊断一下。” 那少年却道:“不必。我的身体我自己心里有数。” 乔单冷哼一声说:“你心里有数?你倒是说说怎么个有数法,你姓甚名谁是哪里人士,到我们朱明学堂来做什么,又是如何会在迷踪林里受了伤?” 乔单一连问了数个问题,就等着看这少年好看,谁想到那少年只是面无表情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乔单:“” 乔单说:“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揍一顿丢出去!” 林茂赶紧跟着在旁边狐假虎威说:“就是就是,我和无双一起揍你!”还叉起腰来,也不知道是哪里学来的泼妇骂街的样子。 齐墨鹤无语极了,赶紧道:“他受了伤,你们俩就别吓唬他了。” 这话一出,乔单马上恨铁不成钢了,痛心疾首地说:“明世,你居然维护他!他又不是”好险把齐墨鹤压根不认识这少年的事给说了出来。 林茂也来凑热闹,两个眼圈说红就红,哭叽叽地说:“黑鸟,你c你真的不要我们了吗?呜呜,怪不得他们说什么新人笑,旧人哭呢,你真的c真的不要我和无双两个旧人了吗?” 齐墨鹤简直想给这两个天才跪下了,什么新人旧人的,这都哪跟哪啊,他只是觉得这少年应该心不坏,那种故作强势的模样多半也是因为失去了记忆心里没底的缘故,结果莫名其妙就被这两人话赶话地说到了这里。他啼笑皆非,只能连哄带骗地说:“好了好了,我怎么会不要你们,刚刚我们不是才说了要好兄弟一辈子的吗,谁能比得过你们俩。”他这话才说完,便听得有人咳嗽了一声,齐墨鹤回过头,好像看到那冷若冰霜的少年脸上一瞬间竟然闪过了委屈的神情。是看错了吗?是看错了吧。 水灵在旁边笑了起来说:“你们三个感情还真好,我家宥德要是能够像你们一样坦率,肯多交几个朋友就好了。”她柔声对那少年说,“我看你在丹药一道上应该也是行家里手,既然你说知道自己的情况,那我就不多过问了,这是我自己配置的解毒养元的药,依我的诊断,你还需服用三天才能完全拔除余毒,让身体基本恢复到正常,如果你信得过我的诊断,等下走的时候,我给你封了药丸,你带上一日服用一粒即可。” 齐墨鹤赶紧道:“多劳水灵师姐费心救治了。”那少年似乎本来想说什么,因为齐墨鹤说了这话便咽了回去,只是勉强点了点头,已经算是致谢了。 水灵说:“至于记忆有损一事” 齐墨鹤说:“或许未必就是长期性的,也可能是短期的症状,我以前就遇到过有人摔了头,一时半会忘了事,过一阵子渐渐想起来的事。” 水灵说:“陆师弟说得是,这种情况也是有的,所以可以再观察一下,我也会再仔细琢磨琢磨,如果你们有需要,可以随时来药庐来找我,我每日午时正都会在这里坐诊或是炼药,如果我恰好不在,找清怀通知我或是找我那不成器的胞弟也行。”水灵毕竟是公务繁忙,今夜本来是跟着随卫在学堂巡逻,刚好碰着了齐墨鹤手头这事,便顺手施救了一把,此时见病人情况基本安定,便抽空先走了,临走还嘱咐几人,可以随意使用这间药庐里给病患用的床,等那少年身上有了力气再走也不妨事。 水灵一走,药庐里很快安静下来。乔单到门口看了一眼,把帘子一放,抱臂对那少年道:“好了,现在来说说你的事。”他此时便换了表情,刚才是因为水灵在,才用了无赖撒娇的样子,此时却是十足十的戒备,他问,“你到底是谁?明世刚刚跟我说了,他压根就不认识你。你无缘无故大晚上的倒在迷踪林外,身上既无身份证明也没有行李,一醒过来就说自己失忆,我们可有充分的理由怀疑你不安好心。” 齐墨鹤嘴巴张了张,最后并没有阻止乔单,这些疑问他自己心里也有,只是刚才不便说而已。那少年抬起脸来,依旧是那副冷冷的样子说:“我记不得了。” “你说记不得了就是记不得了,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啊?”乔单说,“装什么样子,再装我就真的不客气了。” 少年看了乔单一眼,然后问齐墨鹤:“你也是这么想吗?” 齐墨鹤有点尴尬,清了清嗓子说:“你如果有什么困难自然可以隐去自己的秘密,但是至少得让我们知道你是什么人吧。” 那少年便露出了失望的神情,刚刚对着乔单还冷冰冰的一副拽样子,对着齐墨鹤虽然也是一副冷表情,眼神却要生动多了,此时他眼睛里就满满写着委屈,他低声说:“我真的记不起来了,不是不想告诉你。” 乔单说:“那这样,我们就如实把你的情况禀报上去,让先生们决定你的去留。”他对齐墨鹤说,“明世,这次你可得听我的,你跟他素不相识,救他一命已经是你心好,多的无需再做,再说了如果此人真的失去了记忆,想必也有人正在寻他,我们这也是在帮他。” 这番话说得在情在理,齐墨鹤很难反驳,点头道:“你说得是。” 乔单说:“既是如此,我这就去跟清怀他们说一声,让他们派了人来交接一下这事,天色也不早了,大家都先回去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说着,他对林茂道,“二茂,你先跟着明世回去休息,这里我会处理。” 齐墨鹤说:“你带二茂回去吧,顺便通知清怀找人过来,这里总也要有个人看着。” 乔单狐疑地看了齐墨鹤一眼,齐墨鹤说:“你放心,他身体还没好,不会做什么的。”得了齐墨鹤的再三保证,又估量了一下在学堂行凶的危险性,乔单才带着林茂先走了,他说,“我把二茂送回去就带清怀他们过来,你等着。”说完,便匆匆拉了林茂走了。林茂临走还要挥着手说:“黑鸟,黑鸟,你要记得我们旧人,不能始乱终弃哦。” 齐墨鹤:“”到底这孩子最近复习功课的时候都看了些什么!!! 两人走后,屋子里再度安静下来,齐墨鹤倒是不担心那冷面少年会对他做什么。虽然他跟朱磊有着一样的容貌,却要比朱磊简单好懂多了。虽然努力维持着冷面冷口的样子,但是一不留神就还会流露出少年人的心思模样来,比方说现在,他低着头不说话,但是满脸都是委屈。齐墨鹤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何况乔单说的确实是正理,要不是如今是太平盛世,随随便便把一个受伤昏倒的人带进学堂都搞不好会惹出麻烦来。 齐墨鹤坐到一旁,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看到自己刚才缴械收了的那把匕首,便拿起来看了一眼。那匕首看着不过是寻常物事,短短小小的一把,极易隐藏,难怪他之前都没发现。 “你要把我交出去吗?”那少年突然开口问道。 齐墨鹤愣了一下,才发现少年抬起头来,眼圈有点红地看着他。齐墨鹤发现自己对于这种小动物受伤一般既警戒又委屈的表情真的没辙,在心里叹了口气道:“刚才无双说的你也听到了。你不知怎么闯入了迷踪林受了伤,身上没有任何证明又丢失了记忆,这是最好的安排,你难道不想找回自己的家人?” 谁想到那少年竟然斩钉截铁地回答:“我没有家人!也没有人在找我。” 齐墨鹤皱起眉头说:“你不是说自己什么也不记得了,怎么这会又” “我的确什么也不记得了,但是感觉还有。”那少年说,“感觉c知识c常识,我懂炼器,但我应该不是炼器师,你提到家人,我内心也没有任何感觉,所以我应该没有家人,并没有”他顿了顿,“并没有什么人在等我回去。” 齐墨鹤说:“也许你只是不记得了,失去记忆的同时,感觉也就没有了依赖的基础,也许正有人在苦苦地找寻你呢?” 少年摇摇头:“你不想收留我就不要找这些冠冕堂皇的借口。” 齐墨鹤奇道:“怎么,你想我收留你?我以为你还挺讨厌我的,刚才还对我挥刀弄剑呢。” 少年顿时被噎了一下,半晌才道:“没有。”他说,“我没有讨厌你,我只是” 话说到这里,却被打断了,乔单回来的速度很快,显然是不放心齐墨鹤一个人待着。这次他身后还跟着两名学堂随卫和一名高大的男布生,他说:“雷州师兄,这就是了。” 雷州和水灵的名字在这学堂哪里都是如雷贯耳,齐墨鹤闻言赶紧起身行礼,雷州爽快地一摆手说:“陆师弟不必多礼。”他大步跨前,而后站在床沿前几寸端详了那少年一番道,“水灵刚才也跟我提起过你,既然受了伤,你就先在这儿歇着,一概事情都等明天你养足了精神再说。你也不必太过紧张,我们对你没有恶意,只是身为学堂值守,事情还是得按规矩来办,不论是你还是别人哪怕是十三城来人都是一样的,再者也是为的保障你的安全起见,毕竟不知道你是如何受的伤,今晚我和两名师弟会在外头陪着你,要是哪里让你心里不痛快了,我先向你说声抱歉,等改日事情都弄清楚了,我再上门致歉。” 齐墨鹤听了不由感慨雷州水灵果然是这学堂的出色人物,水灵医术无双落落大方,雷州则是粗中有细行事周全,这一番话换成谁听了都很难开口辩驳,果然那少年听了也没法发作。他最后看了齐墨鹤一眼,便躺下身,似是赌气一般捂了被子侧身向里睡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3.第 33 章 乔单跟齐墨鹤两人一起回了外堂,齐墨鹤到了宿舍门口正要跟乔单告别,却发现乔单站着并没有要走的意思,于是试探着问:“你要不要进去坐一会?” 乔单说:“我其实挺忙的,不过好呀。” 齐墨鹤:“” 乔单比他还早的进了房,齐墨鹤只好也跟上去。林茂比他们先回来,这会正坐在小凳子上看书,见到齐墨鹤回来,登时跳下地来,飞快地扑了上来。齐墨鹤赶紧伸手接住他:“慢点跑。”他问林茂,“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 林茂说:“复习功课”说着却打了个哈欠,顿时便有些理不直气不壮了,低下头磨蹭了半天才说,“我我想等你回来一起睡嘛。” 齐墨鹤突然就有些不知该怎么回答了,乔单坐在他宿舍的桌边状似无事地喝着茶,林茂困得要命还是不肯睡,说穿了都是怕他走吧。齐墨鹤叹息了一声,说:“你们放心,我不走。” “真的?”林茂马上仰起脸来,兴奋地说,“真的不走吗,不骗我?” 齐墨鹤想了想说:“至少今晚是不会走的。” “啊?”林茂一下子又沮丧了,他说,“那以后以后还是要走吗?” 乔单看向齐墨鹤说:“明世,我说过你不愿意的话我就不问,可是你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这么着急要走?明明之前还好好的,莫非是因为刚才撞见的那人?”乔单很敏锐,两相一对照自然发现了齐墨鹤行为变化的原因。 林茂说:“啊?哪个人?” 乔单说:“就是刚才我们三个一起出去撞见的那个男的。” 林茂说:“那位师兄?他挺好的呀,他帮了我还说以后有事都可以去找他呢!”他顿了顿,爽快地说,“不过黑鸟不喜欢他的话,那我也决定不喜欢他!” 齐墨鹤被这两个傻傻的朋友所感动,心里也开始升腾起希望,现在回过头去想,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一刹的惊吓已经过去,又或者是因为碰到了那个长相酷似朱磊却性情完全不同的少年的缘故,此时他越想那男人就越觉得自己说不定只是弄错了。朱磊这时应该是稳坐着人上人的位置,怎么可能出现在这朱明学堂里,又怎么可能换了容貌身份呢? 齐墨鹤悄悄松了口气,说:“我不是讨厌那个人,只是他有点像我的一个仇家。” “仇家?”乔单惊讶道,“你就你这脾气还能有仇家?” 齐墨鹤苦笑,坐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说:“此事说来话长。”他想了想,把自己前世的经历换了种说法讲给乔单他们听。齐墨鹤说:“我是个孤儿,父母双亡”齐墨鹤想,陆无鸦的身世不论有没有对学堂里的人透漏,至少这一点是无可怀疑的,也是拜两人相似的命运轨迹所赐,并不善于扯谎的他说这些事也不容易露出马脚。 齐墨鹤说:“过去,我也曾经有过一个美满的家庭,但是我爹以前做过一些不好的事情,后来仇人找上门来报仇,我爹死了,我娘也因为受了惊吓一病不起,不久后撒手人寰。”齐墨鹤顿了顿,将自己兄长和小妹的部分省略了道,“我家破人亡,流落在外,但是那个人却不想放过我” 乔单低声道:“他想斩草除根?” “嗯。”齐墨鹤说,“我曾经被他抓住过,后来好不容易才逃出来。”虽然是以死亡为代价来换取,“刚才那个人,让我觉得有点像他。” “像你那个仇人?”乔单惊道。 齐墨鹤点点头。 “难怪你要走了。”乔单说,面上的神情顿时显得警戒起来,他说,“明世,你确定那个人和你的仇人很像吗,你大概有几成把握?”乔单说:“我倒不是怀疑你,只不过听你所言,你父母过世的时候想必你年纪应该不大,有没有可能记错了?” 齐墨鹤摇摇头:“我的记忆应该没有问题,但刚才那人的面孔和我的仇家其实不同,我只是觉得他的神情举止和那人都十分相似。” 乔单仔细想了想说:“脸是可以用易容术改变的,倒是行为反而没那么容易变,如果你真的觉得他的言行举止像那个人的话,那确实很危险。” 林茂吓得捂住嘴巴,小小声地问:“所以那个人是坏人吗?他c他想欺负黑鸟?” 齐墨鹤摸了摸林茂的脑袋说:“这件事跟你没有关系,你不要害怕。” 这下小家伙生气了,一把拉开齐墨鹤的手说:“怎么跟我没关系了,我们不是兄弟吗?不是都说好兄弟要同患难共进退的吗?!” 乔单说:“二茂说得对。明世,我觉得这事得分两方面来看,第一你尽量不要太紧张,令尊去世已经是好多年前的事了,那人未必还记得你这么个人,如果我们碰到的真是他,他也发现你了,想必一早就已经动手,绝不会拖到现在你下了山又回来都毫无动静。而且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时他对林茂的注意力似乎还比你多点,所以很可能并没有发现你。” 齐墨鹤点点头。他也知道这个理,但是或许真的是被朱磊吓怕了,他对自己关于那个人的判断已经一点信心都没了。乔单说:“第二,换一个角度,我们做最坏的打算,如果他已经发现你了,那么为什么他还没有动手?” “因为” “因为朱明学堂里有许多的灵修和炼器师,他不敢贸然出手。也就是说,你在这座学堂里其实是安全的,独自出门反而危险。”乔单下了结论。 齐墨鹤一惊,因为他知道乔单说的是对的。他早该想到这一点。那人当年逼得他爹身败名裂暴毙而亡自己却未曾沾染太多血迹,更何况是如今,如果不出意外,他定然已经是啸风城城主,哪里会自己落场来动手杀人呢?他今晚莽莽撞撞地跑下山去才是真的找死,真是幸好!想到此,齐墨鹤不由惊出了一头的冷汗。 乔单看他表情便知道齐墨鹤自己也想通了,于是道:“所以我的意见是这几日你就跟往日一样过,但是尽量避免独处和去学堂里那些比较偏僻的地方,我哥在学堂里的人脉比我广多了,刚刚那人看着面生得很,想必是新来的外人,我让他帮我打听一下那人的身份,这样我们也好有所准备。” 齐墨鹤站起身来抱拳行礼:“那就有劳无双你了。” 乔单重重按了齐墨鹤的脑袋一下说:“这么生分做什么,是想我揍你吗?” 齐墨鹤笑道:“那你轻点揍,我还在长身体可不能给揍坏了!” 乔单见齐墨鹤能够开玩笑了,便知道他是真的放下了心。他也舒了口气说:“好了好了,时间也不早了,你不介意我今晚在这里跟你们挤一挤吧?” 林茂睁大了眼睛说:“无双你要留下来跟我们一起睡吗?” 乔单说:“怎么,你不欢迎?” 林茂说:“可是我们没有多的床了啊,你要睡地上吗?” 乔单无奈道:“就不能把床拼一下吗?” 林茂说:“对哦,还有这种办法!” 那头齐墨鹤已经动起手来说:“既然说定了,都来帮忙搬床啊!”三个人热火朝天地把两张床拼到一起,铺好了被褥,因为只有两个枕头,便在中间垫了几件衣服。林茂试着往上一躺,马上停不下来的翻滚起来,边滚边说:“好大哦,先说好了,我要睡中间!” 乔单说:“谁会跟你抢啊,快下来洗漱,你脸都没洗呢!” 林茂说:“无双阿娘,你好啰嗦哦!” 乔单:“你再给我说一遍,你个死孩子!” 齐墨鹤感觉自己简直像带了两个熊孩子,想着自己好歹有两百二十七岁就不跟他们计较了,他在那头用热水兑了两个盆说:“好了,都过来洗漱!” 乔单跑过来边洗脸边说:“对了明世,我们明天还是找时间去看看那幅画吧。” 齐墨鹤正在那里揪着林茂给他擦脸,忙中发问:“你说宗公的画中仙?” “对。”乔单一提起偶像就两眼放光,他咳嗽了一声说,“我不是c不是就记着玩儿啊,我是想着如果我们能让那画器认主,你也多一个可以拿来防身的武器,那玩意困住几个人绝不是难事,没准就能用上。” 齐墨鹤笑笑,说:“行,那明天去看看。” 林茂抓着齐墨鹤的手说:“黑鸟,明天我们要去看那幅神奇的画吗?” 齐墨鹤说:“是啊”话还没说完就听林茂喊了声“万岁”,他说:“太好了,我明天可以不用看书啦,那些题目什么的都好闷哦!” 齐墨鹤已经彻底拿他没辙了,只好用你开心就好的态度来应了。三人打打闹闹地各自洗漱换了衣服,并排躺到床上。外间的月色又圆又大,把光芒洒进屋来,照着三个少年仍显稚嫩的脸孔,毕竟三人中最年长的乔单今年也不过是虚岁二十的年纪。炼器师的生命对此时的他们来说还是那么漫长,未来也仿佛满是鲜花与光明。 乔单说:“明世,将来我们不如一起开一间炼器工坊吧,我觉得以我们俩的实力,肯定能够做成天下第一!” 齐墨鹤有些好笑也有些雀跃,他想,天下第一,听起来多威风啊。不过也许他真的能够在炼器上闯出一番事业,过上他曾经无限向往的平静快乐的生活呢?他说:“好啊,不过首先还是得考上才行。”睡在中间的林茂此时已经睡着了,小家伙手抱着齐墨鹤的一条胳膊,把腿跨在乔单的身上,一副小霸王的样子,梦里嘴角还带着笑,叫人看了忍俊不禁。 乔单说:“好好考,总能考上的,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总之我觉得你一定能够做出一番事业来,我的眼光从来没出过错!” 齐墨鹤说:“那就承你吉言啦,乔掌柜的。” “不客气,陆掌柜的。” 两人相视一笑,互道了晚安,闭上了眼睛。 屋外轻风吹过,站在高处的男人一直到齐墨鹤与乔单都睡着了,才收回了刚才始终盯视着远处的视线。 “启禀大人,已经查明乔单是东明乔家长子乔君子乔无咎的次子,原先是兵堂锦生,因为考级没通过,被开除出了兵堂,如今在外堂东灵宝阁做管事,他没什么问题,但是那个陆无鸦确有问题,”饱含敬畏的声音传出,另一个男人隐藏在一座兽头雕像的阴影之中,毕恭毕敬地向他做着汇报,“属下已经调动全体暗卫展开追查,但目前仅能追踪到他曾在慈城街头流浪,再往前的线索全部都是断的。” 男人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但是很快松开,他冷声道:“继续查。” “是。”探子自黑暗之中隐去身形,只剩下了男人一个尚立在敬师楼上。 当朱明学堂的人还在暗中忙着追查黑环人面鸟事件的时候,他却早已查出当日破了朱明禁堂的拾物正是这个陆无鸦。此人来历不明,底细不清,明明没有灵力却能孤身杀死一只黑环人面鸟并破了禁堂封印全身而退,这绝不可能是一个简单人物。他不知道这样一个人出现在林茂身边,到底是巧合还是故意,如果是故意,又有什么目的。 男人想着,不由信手掐算起来,他的手指修长好看,是以掐天衍诀的时候姿势比一般人都要更加优美,然而很快,他便皱起眉头,停下手来,只不过这次并未马上释怀。真是太奇怪了,虽然他在卜筮一道上并不算大家,但好歹也算精通,为何就是推断不出此人的前尘后事?男人越想越不明白。他向来是那种喜欢把全局掌控在手里的那种人,一旦有齿轮跳脱了事先指定的轨道,就会令他浑身难受,充满了不安全感,除非他开始认真考虑是不是应该找个机会杀了那个叫陆无鸦的少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4.第 34 章 清晨,齐墨鹤按时醒来,睁开眼睛的时候还愣了一下,然后才想起来昨晚乔单借宿在他们这儿,三个人拼在一起睡了一张床。此时,灰蓝的晨光从窗外透入了一点,屋子里大半部分还在昏暗之中。林茂睡得呼呼的,小脑袋整个埋进了被子里,也不知道他怎么呼吸的,乔单被他卷去了被子,可怜兮兮地贴在床边睡成了一张弓,眼睛底下是两个大大的黑眼圈。 齐墨鹤怔了一下,而后才反应过来,乔单昨晚想必没怎么睡。说着在学堂里那个人不方便动手的乔单恐怕并不像他外表表现得那么淡定,甚至他会留下来都是为了以防万一,也许他昨晚都没怎么合过眼吧。这种时候再说感动已经是多余的了,齐墨鹤轻手轻脚地爬起身来,打算给三人做顿丰盛的早餐,谁想到他才下地,就听到身后传来了警惕的声音:“谁?” 齐墨鹤回过头去,就见乔单神智都不清了,还努力地撑开眼睛,想要看清楚是不是进了敌人。齐墨鹤又是好笑又是感动,说:“是我,天亮了,我去做早饭,你再睡一会。” 乔单茫然地想了片刻,也不知道是想明白了还是实在撑不住了,人一骨碌倒了下去,很快打起鼾来。 说到底,齐墨鹤其实并不畏惧死亡,毕竟他已经是死过了一次的人,这条命就是捡来的。可是人就是这样,比起死亡,有更多会让他们觉得害怕的东西,就像齐墨鹤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朱磊,就会下意识的想要逃跑!真是太没用了啊!齐墨鹤想,都已经活到第二辈子了,该学着走出来了。 在晨光中洗漱完毕,齐墨鹤去食堂跑了一圈,买了些饼和酱菜回来,然后生了炉子给乔单和林茂熬粥。等他把鸡蛋煮好,一锅浓浓的杂粮粥也熬好的时候已经是太阳爬上了天空的时候,林茂和乔单打着哈欠爬了起来,各自拿了水杯在那儿刷牙。两个人这个时候还不忘了互相嘲讽,一个说另一个头发乱得像鸟窝,另一个就回你眼圈黑得像熊猫。 齐墨鹤拿他俩没办法,装作没听见林茂喊着要他主持公道的话,在那里忙出忙进。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到了白天的缘故,回想起昨晚的一切,仿佛什么事都不显得那么严重了。齐墨鹤一面叠被子一面想,朱磊来就来吧,大不了再打一回,有什么了不起的! 三人嘻嘻哈哈地吃完了饭,乔单把碗筷一收就说:“明世明世,我们现在就去好不好。”到底是宗铸的死忠粉丝,能够憋上一晚上已经算很不错了。 林茂也在旁边拽着他的手摇啊摇:“我去我去,我也要去!你们别想丢下我去玩!” 齐墨鹤给他吵得头都疼了,说:“行了行了,把碗筷洗掉,我们就出发。” 乔单和林茂对视了一眼,呼啦一下全跑去洗碗去了,真是叫人哭笑不得。到了今天,朱明学堂的考试月就过了一半了,常考差不多已经结束,接下去就是升级考。初生中,中生上,上级的考生则努力想要升段。朱明学堂的学子们各个行色匆匆,脸上挂着大大的黑眼圈,乔单混在这群人里面还挺像回事的,齐墨鹤却是半点不像。 前世的齐墨鹤是啸风城的小公子,生的是一副芝兰玉树的翩翩公子样。继承了他母亲的一双凤眼,皮肤则是健康的麦色,天生是一副令人愿意亲近的模样,到了这一世,重生到陆无鸦的身躯里却换了风格。陆无鸦人长得瘦弱却并不矮,皮肤白皙,五官却生得略嫌凌厉了一些,如果不是躯壳里装的是齐墨鹤的人格,很有可能便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看着不像是个炼器师,倒更像是个武修。他们三人走在路上,不时有些年轻的女孩子投来关注的眼光,看齐墨鹤的占了不少,也有人窃窃私语,似乎在打听他的出身,大概是把他当成了从哪座上城来的易生。 三人都没有在意这些,一路边聊边走,很快就到了书堂附近,拐上一条小路后又走了一阵,便看到了那日赵迢引了林茂过去的小巷。此时却已经有两个人站在了小巷尽头,一个歪着脑袋,一个手里举着个锤子,不知道要做什么。 乔单看了一愣,当时就大喝一声:“不许动!”说着就冲了过去。 沈淑湉正在那儿研究为什么自己今天进不去那幅画了,一回头看到一个人影冲着自己扑了过来,下意识地就扔了一张符出去,乔单闪躲不及被张定身符贴在脑门上,保持着一脚弯曲,一脚后抬,两手前伸的模样就这么给定在了那儿。 林茂看到了这一幕,顿时笑得前仰后合,抱着肚子差点栽到地上去。齐墨鹤赶紧拉住他的衣领,不让他坐下去,自己也是努力憋着才能不笑出来。 “咦,男神,你怎么来了!我们真是有缘分啊!”沈淑湉看到齐墨鹤,顿时激动起来,搓着手高兴地道,“哎呀看我,还没来得及介绍,这是我闺蜜,姓赵,叫雨儿。” 赵雨儿生得柔柔弱弱,穿一身蓝灰色的衣服,满头乌发就绾了一个发髻,端端正正地插着一枚木钗,看起来十分朴素,只不过一只手里拿着一个有半人高的锤子。看到齐墨鹤,她顿时睁大了眼睛,脸上漾出了不知该怎么形容的笑容。 齐墨鹤:“”为什么有点害怕啊!!! 赵雨儿“哎呀”一声,似乎是刚意识到自己的造型不太友善,赶紧把锤子放到地上,柔柔福了一福说:“信州赵氏赵天一见过陆公子。” 齐墨鹤赶紧回了一礼道:“陆无鸦见过姑娘,姑娘不必多礼。” 那头乔单正在一个劲地吹胡子瞪眼,齐墨鹤说:“沈姑娘” 沈淑湉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揭了乔单额头上的定身符,打着哈哈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一顺手就,哈哈哈,咱们这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得自家人了呀!” 乔单揉着僵硬的脸孔,嘟哝说:“谁跟你自家人了,小姑娘家家怎么一上来就动手啊。” 沈淑湉说:“这不是看你气势汹汹,不是是看这位兄台来势凶猛,所以” 乔单却没把注意力放在沈淑湉身上,临川沈氏的名声他自然是知道的,沈淑湉这天之骄女他也多有耳闻,但是此时他更感兴趣的人却是赵雨儿。只见他走上前,对着赵雨儿行了一礼道:“外堂东灵宝阁管事乔单见过赵姑娘。” 赵雨儿回了一礼道:“原来是东明乔家的乔师兄。” 乔单讶道:“姑娘认得我?”整个人感觉都发起光来。跟着就见赵雨儿微微一笑,露出两个可爱的小酒窝说:“当然了,乔公子前年明明可以升上兵堂麻生却为了转学宝堂硬是辍学这事,实在是令人刮目相看。” 齐墨鹤捂住额头,一脸惨不忍睹。乔单也显然没想到赵雨儿是这么认识的自己,微微张着嘴巴,明明是个聪明人,偏偏露出了一副傻样,叫人简直更不能看了。沈淑湉在旁边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说:“乔师兄,你的名声我也是知道的哦。” 林茂在旁边说:“什么名声,无双做了什么,我也要知道!” 眼看着场面不可收拾,齐墨鹤赶紧咳嗽一声说:“沈姑娘,你和赵姑娘一大早在此处莫非是为了那幅宗铸先生的画而来?” 赵雨儿顿时两眼闪闪发光说:“陆师兄也发现了那是宗公留下的画器了吗?” 齐墨鹤赶紧摆手道:“不是我,是无双发现的。” 乔单清了清嗓子,努力维持着平时的样子,但是声音还是有些颤抖,他说:“我也是听明世描述了才知道这画上有宗公天下名山章的印鉴,据此推测可能是宗公昔年留下的器。” 赵雨儿这才把眼光移到了乔单身上,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说:“乔师兄也知道天下名山章?夫天下名山,或高或低,或曲或直” “皆自祖龙昆仑而来,其形其势,犹如千龙奔海。”乔单说,“是的,赵师妹,我因为特别仰慕宗公,所以搜集了很多关于他的消息。” 赵雨儿高兴地道:“这可真是太好了!我在这朱明学堂里认识了不少人,你还是第一个知道天下名山章的呢!” 齐墨鹤看看沈淑湉,沈淑湉也看看齐墨鹤,两人走到一边,把那两个刚刚认完亲的宗公粉放置在那儿随他们聊。齐墨鹤说:“你们就是为了确认这幅画是不是宗公留下的才来的?” 沈淑湉点点头,说:“可是这幅画变得跟上次不一样了。” “不一样?” “对。”沈淑湉说,“男神你还记得上次我们来的时候这幅画的样子吗?” 齐墨鹤说:“当然,是一幅山水画。” 沈淑湉让开身去:“可是现在变成了这样。” 齐墨鹤惊讶地发现,那墙上的画果然已经变了,原本明媚日光下的山水和他曾经看到过的小门都不见了,整幅画上笼罩着一层厚厚的云雾,只在云层稀薄一点的地方能够看到好像是什么建筑的屋檐一角。不过因为画面变得一片朦胧,因此衬得那个“游川先生”的章更显得鲜艳灿烂起来。 鲜艳灿烂?齐墨鹤心想,上次来的时候那枚章的颜色有那么鲜亮吗? 沈淑湉说:“不仅是画面变了,而且我们现在不知道为什么已经进不去了。我和雨儿试了很多方法,当然也试了上次开门进去的方法,但是这一次都不管用。你们刚才来的时候,雨儿正想用她的宝器天工锤试试看能不能打破屏障呢。”齐墨鹤心想,那看起来实在是很像要拆墙啊。 乔单不知什么时候也走了过来,看了那堵墙一番,开口道:“这个器应该是认主了,因为认主了,所以它活了过来,才会产生变化,露出本来面目。” 齐墨鹤一怔,想:“那个主人该不会是他自己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5.第 35 章 乔单他们围着那幅本来是晴好山川此时云雾迷蒙的画在那儿研究,一个说要么用破阵符试试看,另一个说还是我用天工锤砸一下吧,再一个说别,这样会有一定概率损伤器本身的结界,这种器上面的结界也是个很值得研究的东西。 齐墨鹤看着那幅画,回忆着自己当初是怎么进到里面的。他想着,那时候他仔细看了这画一阵后就发现其中有一扇快要关起来的门,然后就撞了进去。 “门。”齐墨鹤说。 沈淑湉问:“什么?” 齐墨鹤指着那幅画说:“我上次是从画上的一扇门里进去的。” 沈淑湉张大嘴巴说:“从门里进去?” 齐墨鹤问:“怎么了?” 沈淑湉说:“男神,我知道这幅画上有扇门。”她比划着,“大概这么高,这么宽,是画在一处山腰的一间看着像是某户人家小院围墙上的偏门,我也曾经以为那是扇界门,可是根本就进不去啊。我后来还是用了‘山字符’才好容易打开了这个结界的一个漏洞闯进去的呢。” 齐墨鹤疑惑地看着沈淑湉,问:“院门?” 沈淑湉说:“对啊。” 齐墨鹤皱起眉头,他那时候看到的那扇门似乎并不是什么院门,难道是他看错了? 乔单直起腰来说:“明世,你刚刚说曾经看到了这个画器的界门?” 齐墨鹤略想了想,点点头:“应该没有错。我进去以后就到了一个很奇怪的空间,我看到了一片湖泊,我就站在那片湖泊上并不会沉下去,而透过湖泊我能够看到二茂他们所在的那个空间,我甚至”齐墨鹤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个地方的所有一切在我眼里看来似乎都是一个盆景,我甚至能够通过那片湖操纵里面的瀑布山石一草一木。” 乔单一拍巴掌道:“兄弟,你那是被认主了啊!” 虽然心中有了猜测,齐墨鹤还是有些半信半疑,他看向赵雨儿,赵雨儿蹙着眉头,思索了一会说:“能够在器中呼风唤雨,改天换地,的确是只有主人才能做到的事。”他又去看沈淑湉,沈淑湉眨着两个星星眼,已然进入了“我男神就是好棒棒求抱大腿”的状态。 齐墨鹤:“”为什么觉得两百年以后的小姑娘有点吓人呢? 齐墨鹤说:“可是我什么也没有做,为什么这幅画会认我做主人?” 乔单打量了齐墨鹤一番,然后走过来,伸出手。齐墨鹤下意识地往后闪躲了一下说:“你c你干嘛?” 乔单说:“我摸摸你身上有没有什么神器。” “神器?什么神器?”齐墨鹤说,“我就带了几个饼,怕二茂肚子饿得快。” 乔单往后踉跄了一下,痛彻心扉地拍着大腿说:“天哪,既然你身上没有带作弊的神器,为什么宗公留下的器会主动认你这么个家伙当主人啊,这不公平啊,明明我那么崇拜宗公他老人家,我心好诚的!” 齐墨鹤哭笑不得,说:“我真那么有能耐,以后再碰到认我做主人的宗公的器,你要是喜欢就送给你好不好?” 乔单立马不哭了,说:“好好!这可是你说的,说话算话啊!” 沈淑湉也和赵雨儿在旁边凑热闹说:“男神男神,那我们呢?” 林茂也举了个手说:“还有我我!” 齐墨鹤拿这群家伙真是没办法,他说:“哪来那么多宗公留下的好东西,要不以后我真能炼器的时候一人给你们炼一件?” 沈淑湉和赵雨儿交换了一下眼神,赵雨儿说:“好啊,那我们可说定了,陆师弟,嗯,到时候到底要什么器,可得由我们说了算哦。” 齐墨鹤哪里想到自己将来会在炼器这条道路上走到哪一步,便笑着答应了说:“一言为定。”日后世人提起当年春光里少年少女们做下的约定都忍不住愤愤为何自己没能赶上一个好时候,悔不相识未名时,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齐墨鹤说:“无双,你真确定这器认我做主人了?为什么我想进去,它都不理我呢?我该怎么”齐墨鹤话还没说完,突然听到“吱呀”一声,从他身后忽而吹来了一股暖风。他讶异地正要转过身去,却发现整个人忽然失去控制,飘了起来。不仅是他,身边的乔单c林茂c沈淑湉和赵雨儿都跟他遇到了一样的事。他们就像是五个小纸片人,被那阵暖风一吹,猛然就被吹了起来。跟着那阵风停了一下,再然后就开始飞速旋转起来,他们在那阵风的漩涡里发出“啊啊”的叫声被吹得团团转。齐墨鹤努力维持着身体平衡,试图伸手抓住什么,结果被“咯咯”笑着的林茂撞了个四仰八叉,两个人滚到了一起。赵雨儿和乔单砸在一块了,沈淑湉在喊:“裙子!快把你的裙子捂住!”简直是一团混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五个人再次发出“啊啊”的惨叫声,经历了从高空跌落的失重感,然后发现自己落在了平地上。 “妈呀,刚才那是是什么啊。”沈淑湉头晕得不行,想要爬起来,结果跌跌冲冲地又摔了出去。 赵雨儿大概是因为被乔单护着,倒是还好,此时正跪坐起身,查看乔单怎么样了。乔单平躺在地,两个眼睛都是没有焦点的,嘴里唠叨着:“不愧是宗公留下的器,果然不同不同凡响呕” 林茂因为被齐墨鹤护着也没有什么,此时是最早站起来的。小孩子站起来以后,往四周打量了一番,惊奇地说:“这里是哪里呀?这里的东西都好奇怪哦。” 奇怪?齐墨鹤也终于恢复过来,他慢慢站起身看向四周。 此时,他们身处的空间既不是赵迢欺负林茂的晴好山川,也不是什么可以看到山川的湖泊,他们此时赫然正是在一座院子里。齐墨鹤看了一圈便明白了林茂为什么会说这地方奇怪,因为连他都觉得这里好奇怪。 这是一座长条形的院子却没有门,宽度只是普通人家院子的大小,独独在径向上却延伸出去十分远,远到齐墨鹤都无法判断前面到底有什么。而之所以说这是一座院子而不是一条巷子是因为院子中间有石子路,院子里头有摆设。穷尽言语都几乎无法形容这座院子里的摆设,一堆一堆奇形怪状的岩石,一丛一丛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植物,这些还不算最奇特的,最奇特的是散布在院中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东西,有些看起来像是动物,有些好像是废弃不用的什么工具,有几个不知道是不是坏掉了的炉子,还有些则完全分辨不清到底是个啥,齐墨鹤怀疑那是不是什么不明用途的器,反正他一个都看不懂。 “麒麒麒麟”乔单才站起来就又跪下了,对着某个地方结结巴巴个不停。 赵雨儿走过去,从口袋里摸出一块类似放大镜的镜片,架在鼻梁上冷静地看了一阵子,回过头说:“是麒麒甲。” 沈淑湉道:“麒麒甲?” 赵雨儿顿时露出了我在说什么的表情,更正道:“是麒麟——甲!”虽然这次吐字清晰了,也没出错,但是说话的语调显然还是有问题的。这一看就也是惊喜过度导致的,不过至少比乔单正常多了。 “麒麟甲?”沈淑湉回味了一下这三个字,说,“怎么听起来那么耳熟呢?等等!”她猛然跳了起来说,“你说那是麒麒麒麟甲?!!!”沈淑湉往后退了两步,眼看着要晕倒了,齐墨鹤正准备伸手扶她,她又自己站稳了。 完全没意识到自己丧失了一次与男神近距离接触机会的沈姑娘跟脱缰的野马一般提着裙摆跑到那尊毫不起眼,卧在乱草丛中怎么看都像是一头奇形怪状的金属羊的东西看了半天,说,“不是说从来没人造出过麒麟甲吗?你们怎么知道这个是麒麟甲!” “有甲麒麟,集麟凤龟龙四灵,至薄且至坚,至寒又至哎,别碰!”赵雨儿赶紧抓住自个儿闺蜜的手说,“这种神甲都是有保护结界的,谁知道你碰了”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二茂把那个挺像金属羊的脑袋拿了下来。 二茂低头看了看手里那个半圆形的头盔,果断往脑袋上一戴,哒哒哒跑到齐墨鹤身边说:“黑鸟黑鸟,你看我这样帅不帅!” 乔单“噗”的吐出一口血来,齐墨鹤扶额。 好容易劝说二茂把麒麟甲的头盔给放了回去,众人对着这满院子的“宝贝”都有了一种神思恍惚的感觉。 沈淑湉颤抖着声音说:“我我是曾经听说过,每一个杰出的炼器师都有一个经自己手炼制而成的‘小千世界’,小千世界是完全按照这个炼器师的想法所形成的世界,里面样样皆有,甚至可以根据炼器师的能耐容纳数百上千乃至数万人。迄今为止,也有一些炼器师留下了自己的小千世界在世间传承,像是” “北魏万佛寺仰宗法师的古莲灯c阳紫城前代城主公冶悔的镇日剑鞘c碎星万里氏的北冥鲲等等,但是真的从来没有人听说过宗铸大师也留下了小千世界。”赵雨儿这时候的神情反而平静了许多,究其原因,大概是因为已经震惊过度和喜悦过头的缘故吧。 乔单说:“宗大师是开了炼器先河的真正大师,什么小千世界,我看在他眼里不过是雕虫小技,他没有留下小千世界才是不合实际的呢!” 赵雨儿说:“你应该记得,宗公本来就是个神秘人物。” 齐墨鹤听了赵雨儿提醒也逐渐回忆起来自己在复习功课时读到的关于宗铸的介绍。宗铸宗凝坚,是一个生活于千年之前,更确切点说,乃是生活于一千四百多年前的一位大师,谁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来历,什么出身背景,至今为止,关于他的所有个人信息都是一片空白,世人们只知道当他在这世上出现的时候,就已经是一位杰出的炼器师,传闻他甚至可以不挑材料,不用工具,随便折两根路边柳便能做出令人五体投地的神器。本来,炼器一道应该会随着这样一位奇人的出现而兴盛,但不知是怎么回事,此人出现得突然,消失得也突然,不过是短短几十年,便在人间隐去了踪迹,除了留下了一卷《器说》,便再也没有人看到过他,更无人知道斯人驾鹤何处。以至于时隔一千四百多年,人世间仍有关于宗公的各种传说,有人说他已经白日飞升,也有人说根本没有这么一个人,还有人猜测他是不是妖族,众说纷纭,莫衷一是。炼器之道固然玄妙,宗凝坚本人又似乎是玄中之玄,妙中之妙了。 齐墨鹤说:“我看前面还有很远,要不我们先到前头去看看?” 众人都点点头,便暂时按捺下了这也想看,那也想看的好奇心,一路沿着这奇妙的院子往前走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6.第 36 章 在齐墨鹤等人正在探索疑似宗铸的小千世界的时候,在这个朱明学堂里另外也有几个人正在探索另一个地带。人是兵堂堂主金坚c甲堂堂主垒石生c书堂堂主三缄真人以及药堂堂主商陆,他们正在探索的地方是朱明学堂所在的幽山脚下那一片迷踪林。 尽管朱明学堂里如今早已看不出什么风波浪潮,但是一个月前在学堂禁区里发现黑环人面鸟及学堂禁堂被破的事在诸位堂主那儿可从来没有揭过去。事发后以金坚为首,垒石生带着诸堂堂主和学生中的骨干将整座朱明学堂翻了个底朝天,先后遣返了有嫌疑的三十四名拾物甚至是两名易生,却始终没能确认当初破禁堂c杀人面鸟的那个人是不是还在学堂之中。 先生们自然不会知道齐墨鹤当日能够干掉黑环人面鸟是撞了运,至于是大运还是霉运这要再议,先生们自然也不会知道看起来只是个毫无灵力的拾物的陆无鸦已经被前世里上等灵修的齐墨鹤所取代,这么一个神秘人物的潜而不发自然成了所有人心头的一块大病,以至于考试月忙碌的工作都无法让这些心系学堂和学生安危的人放下心来。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昨日里那名新来的九堂堂主何竹不知从哪里得悉了当初禁堂被破的事情,提出了一个问题:紫菀的黑环人面鸟是哪里来的? 人面鸟是魔界独有的生物,在人界很少能够见到。红c绿c金c黑,如果说前两者还偶有可能会被人界的灵修误打误撞召唤而来的话,从金环人面鸟始,便基本不会有错误召唤到人间的可能性——毕竟这两类人面鸟就算在魔界也不是随处可见,更何况黑环人面鸟是有智慧的魔物,它那种擅长模仿人的特性往往伴随着长达数十年的潜伏期。比如说一百六十年前,距离凤清音林雪风夫妇身亡后二十年,灵修们就曾经在禄云城下辖的某座凡间城池里发现了一尾黑环人面鸟。这只魔种还是借着当年凤林两人死亡前的战斗悄悄来到人间,却吞吃了当时现场一名中年灵修的身体修为,自此二十年以他的身份往来人间,居然没有被任何一个人发现异常。直到禄云城城主偶尔下界视察,才因为一个不慎露了马脚,被当场击杀。这起事件之后,各大上城都掀起了一股排查魔族魔物的风波,还真是抓出了几个魔族的奸细。紫菀一个普通的麻生,修为能力都不算出类拔萃,上哪里去弄来这么一只黑环人面鸟? 何竹说:“何某在来学堂之前曾经得到一个消息,说已蛰伏一百八十年不出的魔族前些日子发生了异动,新魔君即位二十载终于扫平了老魔君留下的势力,开始着手重新整合魔族大军。而三个月前,据说有人见到魔族细作出没人间,并且正往我朱明学堂一带而来。” 何竹这话令所有堂主都大惊失色,垒石生半信半疑问:“何堂主此话当真?”金坚则要直接得多,她问何竹:“你的消息从何而来,据说见到魔族细作的那个人又是谁?” 何竹当时笑了一笑,说:“我的消息所来自有渠道,此事不便明说,但何某以性命担保,消息绝对不假,至于见到魔族细作的那个人”他顿了顿,而后道,“想必几位也是听说过的,正是如今贺归城城主身边的左膀右臂郑恭郑大人。”何竹又道,“何某也曾听闻一百八十年前的传说,如果要说那魔族细作为何往我学堂而来,想必也就是着落在那迷踪林上了吧。” 一锤定音,把所有人都拉回了一百八十年前。彼时魔族与人类的战斗已经进入到白热化阶段,双方俱是死伤无数。然而自从新任啸风城城主朱磊重创老魔君,收编各路散修,横空出世以来,胜利的天平便渐渐倾斜向了人类。凤清音夫妇的官司便是在这样一个紧要关头爆发出来,当时所有人都认为这对夫妇的所作所为是魔族意图力挽狂澜,反败为胜的最后一个机会,正因此对于他夫妇两人俱是恨之入骨。然而谁也没想到,凤清音夫妇至死不认罪名,林雪风血战而死后,凤清音更是不惜以自己和幼子林茂两人的性命作祭,召唤血禁大阵,意图将所有追杀他们一家人的灵修拖入魔界深渊。后来的事情和乔单打听的小道消息差得不远,除了一点,林茂并非无为老人救下来的,而是凤清音临终托孤,亲手送到了无为老人手里。最后那一刻,血禁大阵发作,山崩地裂,日月无光,当时还很年轻的金坚眼睁睁看着世界在自己面前扭曲崩毁,恩师无为老人想尽办法都没能阻断师妹凤清音阵法的进程,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自己必死无疑,魔族将翻盘,人界将涂炭生灵的时候,凤清音的阵法却忽而一变。山脉断裂成为歧路,坚岩粉碎化为厚土,大树摧折变为养分,遮天蔽日的烟尘一连覆盖了整座幽山地区长达三年,等到烟消云散的时候,在幽山山脚便出现了这么一片迷踪林。 一开始并没有人意识到迷踪林到底是个什么东西,那时候还远没有如今实力雄厚的学堂不安地派出了几名讲习和学徒前去查看,结果一个也没有回来。再后来,是无为老人和朱城主一同进入林中,七日七夜后,当所有人都按捺不住的时候,无为老人独自出林,朱城主不知何时已经飘然离去。自那以后,迷踪林一带云雾尽散,迷踪林里也再也没有出过事,无为老人亲自划下区域,学堂中人只准进入迷踪林前三分之一的地带,再往深里走就是禁区了。金坚也是后来才隐约猜测到,那座迷踪林里恐怕有一个通向魔界的裂缝。再后来,啸风城新城主朱磊雄图大略,啸风城地域不断扩大,广纳良才,隐隐有了十三城之首的气象并在一百三十七年前正式更名为贺归城,而朱明学堂也从小小几间茅舍逐渐扩充至今日的占地广阔,驻守于迷踪林上方,成为了人界的一道防线。 时光匆匆,人类总是容易好了伤疤忘了痛。魔族蛰伏暗处,曾经联手对敌的妖族与人类进入非友非敌的暧昧期,于是马马虎虎的太平盛世来临。那些死了亲人断了胳膊腿的人们回到家中,种田的还是种田,纺布的仍是纺布,市集又开了起来,茶馆又宾客满座,所有那些曾经危险的c可怕的c千钧一发惊心动魄的生死相搏在晴好的日头里,如水的年华里都成了说书人嘴里的故事,茶客口耳相传的市井传说,就连金坚等人都几乎忘了迷踪林里是有一条不祥的裂缝的。 如果黑环人面鸟便是从迷踪林中来,如果魔族真的开始异动,甚至魔族的奸细不止郑躬大人遇到的那一个金坚想到这里不由打了一个寒战,向来道心坚定的她都在这一刻感到了侵入骨髓的寒意。 “怎么了?”垒石生十分细心,发现了金坚的异样后,立即轻声问道。此时他们已经进入迷踪林安全区域的最后一条林带,不远处是一条溪流,再往前虽然也是迷踪林却是一百七十多年无人踏足的禁区。这几位师长并不知道,就在一个月前,曾经有一个小小的拾物倒毙于此,而齐墨鹤正是因此获得了重生的机会。那日陪同林茂前来寻找陆无鸦的养怀没敢将此事声张,加上两名拾物小师弟和他本人最后都有惊无险,这件事情便被不起眼地埋在了大好的春光里,如果养怀哪怕多一点严谨的心思,此时齐墨鹤的处境恐怕就又是一个新样子了。不得不说,齐墨鹤自从重生以来虽然屡陷险境却每每都是有惊无险。迷踪林跑入禁区,齐墨鹤活了下来;湖心岛遇到黑环人面鸟,齐墨鹤活了下来;禁堂被破,他也活了下来;金坚他们一直在寻找这么一个神秘的人,却从来不知道这个人就在他们的眼皮底下活动,看着毫不起眼。 金坚摇摇头说:“没什么,大概是因为这里太冷了。” 迷踪林中迷雾虽散,却因为遍生着高大的树木所以阳光很难穿透,显得特别阴冷。在这里,肥厚的菌菇生长在树木根部,腐烂的果实和着树叶和不知名的白骨堆积在人的脚底,时不时就能看到五颜六色的丑陋爬虫和花纹鲜艳的毒蛇游过,听到头顶什么活物掠过的声音再抬头看的时候却往往什么也看不到。这里很危险,却也生长着许多炼器师喜欢的珍稀材料,不论是巴音木还是金伞菌,是五彩长翎雀还是七步蛟,都是炼器材料谱上极为珍贵的物种。世间七所炼器学堂,朱明学堂除了历史c校长和校长背后的靠山,这片迷踪林也是其他学堂垂涎的原因之一。 垒石生说:“到此处为止都没有任何发现,再接着往前就要进入禁区了。” 金坚抬头看向不远处,只见一条清澈的小溪自林中蜿蜒而过,那个地方倒是没有树木遮挡,阳光照射在溪流上,反射出明亮的光芒,看起来还比这边更显亮堂。然而,彼处虽然亮堂,却并不让人觉得安全。八堂堂主俱是至少中阶的灵修,对于天地灵气的感知敏锐度和对危机的直觉都强过普通炼器师百倍,此时在金坚眼中,那条溪流就像是一条天然的分界线,溪的这边虽然危险却不过只要提高警惕即可,而溪的那边却是无法预知的模糊地带,谁也不知道进了那里会遇到什么。 三缄真人单手掐指,想要推算,却被一个声音打断。大概也只有这个人似乎天然就跟这片林子气质相符,穿着灰袍广袖长衫的商陆今日又坐在了他的蘑菇怪坐骑身上,头上顶着那个息鸿帽子懒洋洋地道:“天道之外,神佛难算,你还是省省吧。” 三缄真人皱起眉头,仍然试着往前推算了一二,结果当头掉下一条毒蛇,正落在他的脚边。这毒蛇生得也是怪异,三头两尾,通体赤红,三个头都是扁的,并没有眼睛,却似乎能将周围看得分明。它对着三缄真人恐吓般张开了三张大嘴,令人惊讶的是,那三个蛇头里吐出来的并非信子而是三只丑陋的怪虫。三缄真人正要用符,只见一道雪白剑光闪过,那条蛇的三只头就被齐齐削了下来。绿色腥臭的血水流出,金坚面不改色地下令:“过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7.第 37 章 “妈呀!”第一个喊着被甩出来的是乔单,跟着是互相拉着手的赵雨儿和沈淑湉,赵雨儿生得小小一副身板,却只用一只手就能拉住沈淑湉,另一只手里还攥着她那看起来奇重无比的天工锤,最后是齐墨鹤,他的怀里抱着林茂,两个人较为稳妥地跳了出来。五个人一出来,再回过头去看,那面墙上别说是晴好山川了,连云遮雾绕都没有了,光秃秃的一块墙面,只在曾经留有宗公天下名山章的角落里留下了一个仿佛被剥去了墙皮的深色影子。齐墨鹤赶紧伸手到自己怀里,天下名山章还在,他不由松了口气。拿出章来看,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那枚看起来破破烂烂的印章似乎有一块地方看起来干净和新一点了。 乔单扶着脑袋,晃晃悠悠地爬起来说:“宗公这小千世界有有点不太友好啊,明明都认了你做主人了,怎么二话不说就把我们踢出来了?” 没错,齐墨鹤他们是被踢出来的。在沿着宗公的荒芜院子走了大概一天一夜以后,他们终于来到了那座院子的尽头。不去说这一路上见识的奇花异草和各种像是被废弃的奇形怪状的器和矿物,到了后来,几人反正都已经激动得麻木了,但是当看到那院子尽头的样子时,五个人还是不约而同地感到了震惊。这是一种连林茂都不由得睁大了眼睛的震惊,因为那院子的尽头仿佛就是世界的尽头。 出现在五人眼前的不是房舍也不是农田,而是一条断头路,朔风吹来,鼓起几人的衣袍,足以表明那里有多高。齐墨鹤回头望去,从院子里一步步走过来的路并没有扭曲消失,院子还是那个院子,但是为什么院子的尽头会是一道悬崖?说是悬崖,望出去所看到的却只是绵绵云海,根本看不清下面和对面都有些什么。齐墨鹤五人小心翼翼地靠近崖边,探头探脑地往下看去,恰在这个时候,一阵暖风刮过,如同冰雪消融一般,那些连绵的云海竟然全部融化了,呈现在五人眼前的的景象超出了每个人的想象。那是一幅蔚为壮观却古怪诡异的图画,既有漂浮在空中的山峰,也有倒悬在半空的湖泊,巍峨的宫观浸没在黄沙中,破碎的佛像肩头是一座横躺的金塔,从未见过的灵兽蜷缩在透明泡泡里,东一只c西一堆从雄伟的北方边关到秀气的江南小院,从绵延起伏的山峰到小如针尖的种子,所有的东西都仿佛被人打乱了以后胡乱地堆到了一起,以至于整个世界看起来有一种荒诞又诡异的美。 不论是齐墨鹤还是乔单,沈淑湉还是赵雨儿,甚至是林茂都呆呆望着这个不可思议的景象,许久c许久没能发出声音,直到齐墨鹤感到胸口忽而发烫起来。他伸手进自己怀里,然后掏出了那枚胡乐文托给他暂时保管的天下名山章。下一瞬间事情实在发生得太快,天下名山章忽而脱离齐墨鹤的手自己飞了起来,它在空中赫然化为了一枚遮天的巨印,那上头的繁复线条逐一亮了起来,点和点相连,线和线相勾,形成了一幅幅意义不明的画,雪山c桑田c楼宇c市集,大漠戈壁c深谷幽潭再然后,整个世界都开始扭曲,所有的东西都飞了起来,如同被吸入漩涡一般,他们五个人又跟来时一样变成了五枚小纸片人,被狂风卷着飞进了天下名山章形成的涡眼里。然后就是旋转c旋转c再旋转,天翻地覆,直到被甩了出来。 赵雨儿沉默地看着齐墨鹤手里的天下名山章半晌,说道:“我有个猜测。” 齐墨鹤看向她,女孩子道:“小千世界是和炼器师本人的修为息息相关的东西,很难想象像宗公这样的传奇人物,他的小千世界只会是一个不完全的院子,直到看了刚才的景象,我可以确定那个院子并非宗公真正的小千世界。” 乔单说:“雨儿说得对,”他顿了顿,也没人指出他有什么不对,他自己先微微红了脸颊说,“我觉得我们最后在悬崖尽头看到的那个才是宗公真正的小千世界。” 齐墨鹤理解他们的意思,包括他自己也是这么想的,宗铸大师的小千世界似乎碎了。破碎的世界c凋零的版图c胡乱重组的碎片,宗铸小院最后展现出来的世界尽头很像是这么一个东西。那并不是一个完整的c好好运转的小千世界,而是一个破碎了的曾经繁华无比的小千世界的遗骸! 齐墨鹤自语道:“他的小千世界到底是怎么坏的?”小千世界说到底也是器,器能只认一个主人,但也可以在原主人授意或者是通过其他一些强制手段的形式下易主,原主人就算死了,器也未必会死。但是宗铸的这个小世界此时看起来却是碎的c死的,就连麒麟甲这样不世出的神器在那个荒芜的院子里都失去了应有的神采。现在想起来,当走在那个荒芜的院子中时,他们几人从最初的激动到后来的沉默或许也正是因为感觉到了那个世界自身所散发的孤独沉寂的气息吧。 沈淑湉说:“那种程度的破坏,恐怕是因为一场巨变吧?”这个疑问暂时谁也没法回答。 齐墨鹤沉思了一会说:“不管怎么说,至少我们弄清楚了一点。”他指着背后那堵空荡荡的墙说,“我们身后曾经有过的画器虽然也有画器的作用,但那只是掩饰宗公小千世界入口的一个幌子条通路,现在画消失了,就说明已经没有遮掩的必要,我怀疑那部分小千世界的碎片很可能已经转移到了这枚天下名山章中。” 乔单思索着说道:“既然宗公的小千世界真的碎了,那就一定不止一块碎片,会不会在咱们学堂的其他地方也有类似的画器?” 赵雨儿说:“也未必是画器,任何器都有可能,一堵墙块砖棵树头灵兽而且也不一定就在我们学堂之中,说实在的,虽然我们学堂奉宗公他老人家为祖师爷,但是我从来不知道宗公他曾经来过幽山还在这里留下了这么一个画器。” 乔单说:“不管这个,既然天意叫我们发现了这片碎片,不把其他的找出来你能甘心吗?” 赵雨儿说:“你说得是。”她看看沈淑湉道,“我想把其他碎片也找出来。” 沈淑湉说:“我也挺有兴趣的,想想看,那可是一千四百多年前的大师留下的杰作哎,如果把那个小千世界拼完全了,谁知道我们能看到什么!” 林茂拽着齐墨鹤的袖子问:“黑鸟,我们也去找吗?” 齐墨鹤摸摸他的脑袋说:“这种机缘可遇不可求,而且”他说,“无双,你忘了,这章本来不是我的。” 乔单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一般,张口结舌了半天才哀叹了一声说:“唉,胖貔貅这家伙到底是走得什么运,这天下名山章怎么就落到了他手里呢?”他说到这儿突然“啊”的大叫了一声,脸孔急剧变色。 齐墨鹤还以为发生了什么紧急事件,一把就把林茂拖到了自己身后,沈淑湉和赵雨儿也警惕地背靠背,环视四周,结果乔单纳闷地看了他们一眼说:“你们这是干嘛?” 齐墨鹤说:“是不是有敌人?” 乔单说:“啊?哦,不是啊,我是刚刚想到那个你们有没有想起来,我们已经离开现实世界一天一夜了啊!” “啊!!”这次换沈淑湉和赵雨儿大叫了。 “惨了惨了!这下我们铁定要被讲习老师训惨了,昨天的课表上还有堂主的课啊!”沈淑湉急死了。 乔单说:“我比你更惨好吗,没跟我哥报备就在外面浪了这么久,我回去一定会被他打死的。”一副简直要哭出来的样子。 齐墨鹤却抬头看向天空,忽而想到了什么,他说:“你们等等。”他快步走出了那条巷子,朱明学堂内依旧是学子行色匆匆的样子。他拦住一个人说了几句什么,然后又走回来。乔单他们也已经走出了那条巷子,沈淑湉和赵雨儿感觉挺想立马开溜的,但是因为齐墨鹤没发话,所以还等在那里。 齐墨鹤走回来,看了他们一圈说:“大概只过了一炷香不到的时间。” 乔单疑惑地看向他,说:“什么?” 齐墨鹤说:“你们不用担心了,我们在宗公的小千世界里待了一天一夜,但是在现实世界中不过过了一炷香左右的时间。” 沈淑湉睁大了眼睛:“时间流速不同?” 齐墨鹤点点头,说:“你们先去上课吧,关于寻找宗公世界碎片的事情我们回头再找时间细聊。” 赵雨儿说:“要不我们以后每隔三天的戌时正见一次面吧,就到我们书堂的珍书阁,那里谁都能去,也不会引起人怀疑,而且我们还可以找找看有没有相关的史料。” 乔单的脸不由得一红,这次齐墨鹤看到了,他来回看了看赵雨儿和乔单,不由会心一笑。年轻的少年少女在春光里相逢,郎才女貌,彼此又有共同爱好,会互生好感是再正常不过的。他这么琢磨完了一想,蓦然觉得自己像是个父母辈的家长在那儿操心晚辈的终身大事,自己也不由觉得好笑起来。尽管他自己吃尽了情爱的苦头,但是世界上并不只有阴暗的东西,总也有神仙眷侣,有白头偕老。 几人如此说定了,沈淑湉和赵雨儿便先告辞了自去上学,齐墨鹤三人反正最近都事闲,乔单便和他们一起回去,打算温习功课。几人出了书堂,又走了一段路就看到了朱明学堂的中心广场定星。那里还是如同往日一般热闹,广场正中的古树上依旧落满了羽毛鲜艳的鸟雀,但是随着考试月的进行,比起上次见到的时候,鸟雀更多了。大大小小色彩缤纷肥瘦各异的鸟雀们挤挤挨挨地栖在树干上,几乎压弯了枝头,广场上做生意的店家早早就开了门,卖早点卖布料卖参考书习题集的,每一个都已经活动起来。齐墨鹤注意到在古树下方此时聚集起了一大团人,有拾物有学徒甚至是店家的伙计,时不时还有喝彩声传来。乔单显然也注意到了,说:“一大清早的,这是搞什么呢?都不用考试了啊?”别看这家伙轻轻松松就辍了学,齐墨鹤知道乔单在炼器上其实是十分刻苦的,自然也就看不惯偷懒的人了。 林茂扯着齐墨鹤的袖子说:“黑鸟黑鸟,我们去看看吧。”小脸上露出向往的神色。 齐墨鹤道:“想必只是又有人在比试自己炼的器,我们还要回去温书呢,就不去看了。”在定星广场斗器也是朱明学堂的一道风景,齐墨鹤曾经看过几次。无奈器这东西,斗起来理论含量占比挺高,跟武修比试相比,那观赏价值就差多了。齐墨鹤知道林茂其实也不是真有多想看热闹,只不过是不想回去念书,想着这孩子最近都没好好看过书,便打定主意不让他去玩了。 林茂的小嘴顿时就噘起来了,说:“怎么这样啦,说好了今天不用读书的。” 乔单说:“明世说得对,斗器有什么好看的,再说他答应你的是去看那幅画的时候不用念书,现在咱们画也看完了,是时候好好看书了。” 林茂垮着脸说:“那c那谁知道那幅画那么快就看完了嘛!”憋屈的样子把齐墨鹤和乔单都逗乐了。这头两人终于劝服了林茂,三人正要回去,却见那边人群四散分开,让出了一条笔直的通路。齐墨鹤下意识地回头看去,意外地发现人群中心的人物竟然是自己昨晚才送交雷州处理的那名冷艳少年。 那少年今日仍然是着一身白,配着他那副可算绝世的容颜,不知倾倒了多少女弟子,但他显然并不在意那些投注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他冷着一张脸,看起来就是生人勿近的样子,却在看到齐墨鹤的瞬间,一下子冰雪消融了。他快走两步,拨开人群,冲着齐墨鹤直直走了过来。乔单皱了一下眉头,想挡在齐墨鹤身前,被齐墨鹤拉住了。 “没事。”齐墨鹤说,“光天化日,他不会做什么的。” 那少年飞快地走了过来,本来嘴角似乎已经扬起了一个笑,却在看到齐墨鹤和乔单拉着的手后,迅速沉了下去。齐墨鹤不明所以,见那少年不开口,只是一个劲地瞪着他们,只得打破沉默道:“又见面了,你的事情都解决了吗?”然后就见那少年伸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开了齐墨鹤和乔单。 齐墨鹤:“” 乔单:“???” 林茂没发现,在看树上的鸟。 乔单说:“你干什” 却有人打断了他的话:“叫你在门口等一会,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几人回过头去,就见药堂堂主商陆慢慢悠悠地走了过来,今天难得的没有用坐骑,乃是一步步自己走过来的。他像是才注意到齐墨鹤等人一般,笑道:“哟,你们几个也在,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他说着,指了指那少年道,“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三姑妈的大闺女的夫婿的二表婶的儿子的堂兄家的孩子,叫叫什么来着?”他看看少年,那少年也看看他,商陆一拍巴掌说,“对了,叫吴铭,字随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8.第 38 章 乔单“噗”的一声就笑了出来,见所有人都看着他赶紧清了清嗓子,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说:“好名字c好名字,铭旌善类,心随意生,吴铭吴随意,不错不错。” 齐墨鹤:“”还真能扯。 雷州对吴铭说:“这几位你昨晚也见过了,这位是乔单字无双,主事外堂东灵宝阁,这位是陆无鸦字明世,是你的救命恩人,以及这位林茂字九皋” 吴铭本来只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在听到林茂的字的时候,那只抓着齐墨鹤的手陡然一紧。齐墨鹤吓了一跳,就见吴铭的眼神猛然就照林茂扫了过去,在林茂身上停顿了片刻,马上又跟去时一样干脆利落地收了回来。然后他便看向齐墨鹤,盯着他不放不算,还冲着他努力地笑了一笑。 齐墨鹤:“”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此时此刻的心情啊。 雷州在旁边也笑了起来说:“哟,还真是难得。这孩子对谁都戒备得很,就连商堂主昨晚听到消息来替他诊治的时候都被他拿刀指过,没想到独独黏上了你,大概也是知道自己的命是你救回来的吧。” 吴铭听了,便又朝齐墨鹤笑了一笑,见齐墨鹤没有回应他,脸上便马上露出了委屈的神色,抓着齐墨鹤的手也马上又紧了几分。齐墨鹤只好勉强回了一个笑,他其实头疼得不行,尽管一再说服自己眼前的并不是朱磊,但是对着那张肖似的脸他真的是下意识地就想跑啊。 吴铭见他笑了,便好像得了什么天大的宝贝似的,高兴得不行,跟着咧开嘴又笑了。 乔单在旁边又是“噗”的一声,齐墨鹤愤愤地看向他,他一面捂着嘴一面连连摆手说:“没事没事,没什么。”憋了半天却还是憋不住,仍然道,“明世你有没有发现,你特别讨小孩子欢喜?” 齐墨鹤还没来得及回答,雷州倒是先说了,他道:“这位陆师弟生得面善心又好,别说林茂他们了,你自己不也挺喜欢他。就你那性子,入不了你法眼的人你可从来不会去搭理。” 乔单说:“那当然,我们可是好兄弟!”说着就想去勾齐墨鹤的肩膀,结果一勾勾了个空,齐墨鹤自己也没明白过来,怎么就被吴铭给突然拉到他那边去了。少年人的力气还不小,齐墨鹤被这么一拉,好险没栽到他怀里去,幸亏及时伸手握住了他的臂膀。 “不好意思。”齐墨鹤说,想要直起身来,动了一下却发现自己被按住了。 齐墨鹤疑惑地看向吴铭,就见那少年羞红了一张脸死死地抱着他。 齐墨鹤:“” 齐墨鹤说:“我站稳了,你不用扶我了。吴师弟?”吴铭这才依依不舍地松开了搂着齐墨鹤腰的手,但还拽着他的袖子不肯放。 雷州看了看两人,这会儿也觉得有点古怪了。对救命恩人有好感,想要亲近是正常的,但是粘人到了这个地步就有那么点过了,何况两人都是男的。雷州咳嗽一声说:“随意啊,既然小选报名的事已经办妥了,我们这就回商先生的一间药庐去吧,你身上余毒未清,还是要接受治疗的。” 齐墨鹤说:“他失忆的事已经解决了吗?” 雷州说:“目前还没有,不过商陆先生已经找到了病因,是可以治好的。” 齐墨鹤松了口气说:“那就好。”他对吴铭说,“既然你们有事,那就不耽搁了,雷州师兄,后会有期。” 齐墨鹤想要行个学堂礼,但是袖子却还是被吴铭攥着,抽不出来。齐墨鹤看看他,他也看着齐墨鹤,齐墨鹤说:“吴师弟” 吴铭看了看自己攥着齐墨鹤袖子的手,说:“我跟你们一起去。” 林茂终于是在旁边听明白了,这个新来的想要跟他抢黑鸟,顿时两手一伸,拦在齐墨鹤跟前说:“谁要带你一起玩,黑鸟是我和无双的兄弟!” 齐墨鹤正想纠正林茂他们不是在玩,他们是要回去复习功课,忽然眼皮一跳,眼疾手快地将林茂往后一拨,那一头雷州也动若闪电,劈手抓住了吴铭的一只手腕,那只手上赫然握着一把尖锐的小刀,正是炼器师平日用来处理材料的工具之一。 雷州的脸色沉了下来,一把夺过了那把刀说:“你这是做什么,光天化日之下,学堂之内岂容你随意伤人!” 那少年面罩寒霜,一瞬时身上竟然散发出了逼人的威压,就如同一个长居高位的人。雷州的脸色因了那气场,瞬间改变,如同一头备战的猛兽,竖起了全身的鬃毛。二茂吓坏了,哆哆嗦嗦地躲在乔单背后,连看都不敢看了。齐墨鹤顺着吴铭还维持着持刀姿势的手看到他的脸孔,最后对上他的眼睛,吴铭跟他对视了一会,终于还是躲开了齐墨鹤的目光。 齐墨鹤对雷州一拱手说:“劳烦师兄向商堂主转达一声,就说吴师弟身体有恙,还是多些时间好好休养为好,我们几人还赶着回去上工,就此告辞了。”说完转身就走,吴铭想要说什么,嘴巴张了张,最后只是颓然地闭紧了嘴,捏紧了拳头。 回去路上,齐墨鹤一声不吭,乔单拉了林茂快走几步说:“明世,你没事吧?”齐墨鹤一转过头来却把两人都吓了一跳。从来没有人见过“陆无鸦”如此生气的样子!他总是温和的c亲切的c善良的,可以认也不认识就借出身上所有钱财,可以把不认识的人捡回来救治,可以为了林茂孤身一人去找赵迢一伙人,他似乎永远能为你设想周到,并且从不发火,所以从来没人想到有一天“陆无鸦”生起气来是这样的! 乔单和林茂都不由得停下了脚步,因为他们发现“陆无鸦”身上居然也散发出了令人动弹不得的威压。那不是普通人装出来的威压,而是从小锦衣玉食身居高位并且经历过诸多历练的嫡系世家子弟才会有的气场。这一刻,乔单不由得猜想,他这个兄弟到底有多大的来头? 齐墨鹤此时的的确确是生了气,如果刚才不是有雷州在,又怕吓到林茂,他说不定就会把那个吴铭揍一顿!回想起刚才那一幕,齐墨鹤还是气得浑身发抖,手脚冰凉,那酷似朱磊的面容和那柄锋利的小刀在在让他回忆起当年朱磊当众一剑斩落他父亲臂膀时候的情景。那个男人的冷酷无情c狡猾凶狠c机关算尽和翻脸不认人都在那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那一剑斩落的不止是他父亲的臂膀,还有齐墨鹤本以为会天长地久的空梦,那是齐墨鹤前世里最痛的一幕,而那一幕和这一幕,那个男人和吴铭在刚才那一刻无意间跨越两百年的岁月重叠在了一起,令齐墨鹤几乎失去控制。 “黑c黑鸟,你没事吧?”林茂小小声地问,觉得一向待自己很好的室友此时看起来有点怕人。 乔单也察觉了齐墨鹤的不对劲,鼓起勇气向前一步搭上齐墨鹤的肩膀说:“明世,没事了,二茂没受伤,大不了我们以后绕着那个吴铭走就是了。” 齐墨鹤努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慢慢地放松自己僵硬的肌肉。过了好一会才缓和下来道:“不好意思,让你们担心了。” 乔单和林茂一大一小立即齐齐摇头说:“没事没事。” 齐墨鹤有意想要解释点什么,话到嘴边又实在是说不出口,总不能昨晚才说了晚间撞见的那个男人言行举止像他的仇家,今天又说这少年长得像他的仇家吧。好在乔单他们也并没有刻意要逼齐墨鹤说什么,乔单拍拍他的肩膀说:“好了好了,别想了,咱们先回外堂再说。”正说着,突然听到不远处有人喊他们:“无双c明世c小茂!” 三人回过头去,就见绿腰款款走来。她今天也是穿浅葱色的衣服,帔帛搭的是豆沙绿的颜色,鬓边一朵山茶花,素雅动人,手中还拎着一个小小的布包。 “绿腰姐,怎么这么巧。”乔单赶紧打招呼,齐墨鹤拉着林茂一起行了礼。林茂挺喜欢这个亲切漂亮的“大姐姐”的,见她来了就开心地蹭过去要抱抱。 绿腰摸了小家伙的脑袋一下说:“我正要去外堂找你们,幸好在这儿碰上了,不然可不是要错过了?” 齐墨鹤说:“绿腰姐找晚辈有事吗?” 绿腰将手里那个布包往齐墨鹤手里一放说:“喏,这是给你的。” 齐墨鹤疑惑地打开布包,但见层层柔软的布料当中裹着一尊小小的鼎炉。炉子大概成人巴掌大小,通体赤红,鼎盖上蹲踞着一只仰天长啸的狻猊,形象生动,灵气四溢。 齐墨鹤惊喜道:“这是给我的?” 绿腰笑道:“昨日里收拾家什的时候刚好翻出这尊鼎炉来,虽然不算是顶好的器具,倒也可一用。我想着小选要考开炉,也不知道你需不需要些得用的工具,便给你一同理了一些送过来,你看看要是能用便先用着,等到你将来有了趁手的工具再还给我就是。” 乔单嘻嘻笑说:“到底是绿腰姐照顾我们,我昨儿才琢磨着要去哪里给明世弄一套鼎炉呢,今儿就让他撞大运啦。” 绿腰捂着嘴笑道:“就你这鬼灵精嘴巴甜。” 齐墨鹤赶忙弯腰道谢,绿腰停了一下却又道:“器灵择主,这尊鼎炉虽然算不得上好的炼器,认不了主,但也已经有了一定的灵性,初用的时候可能需要花点工夫,我教你个办法,每日午时喂它一滴右手中指指尖血,不可多,也不可少,不可早,也不可晚,如此七日,大体就没事了。再有什么问题,随时来书堂珍书阁找我。” 齐墨鹤忙应下了,想送绿腰回去,绿腰却说自己还有事,让他们快些回去好好温习,不必多礼便转身走了。 ※ 这一日过后,齐墨鹤他们的生活又恢复了平静,追寻宗铸大师人间足迹及遗留宝藏小分队(乔单取的)每三日戌时正碰一次面,但目前为止还没取得什么实质性进展,碰面过程主要在闲聊和一群人按着齐墨鹤和林茂温习功课中度过,而吴铭后来也没再在齐墨鹤三人面前出现过,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又过了七日后的一天午时,齐墨鹤正在摆弄他那尊鼎炉。绿腰其实说得谦虚了,这尊赤铜狻猊鼎炉其实已经有了七分的灵性,至少是个不错的灵器了——没错,炼器的器物,本身也可以是炼器,好的工具器物炼出更好的器物,这是最好的结果,但就是因为这尊鼎带了灵性又不认主,齐墨鹤在被闹失踪满地跑什么的耍了一通之后,只得老老实实地开始喂血。 每日午时一滴右手中指指尖血,不可多,也不可少,不可早,也不可晚,齐墨鹤正在给自己扎针,忽听林茂大呼小叫地跑进来,嘴里喊着:“黑鸟黑鸟黑鸟!” 齐墨鹤手一抖,针戳重了,顿时一大滴血掉了下来,飞快地没进鼎炉中消失不见。齐墨鹤吓了一跳,不知道刚才那一下会不会引发什么后果,但是还来不及多想,林茂已经又自己把自己绊了一下,用“扑”的摔了过来。齐墨鹤只得放下手边一切,赶紧接住他说:“你小心点,别又摔着了。” 林茂“嘿嘿”一笑说:“快快,咱们出去!”说着就来拖齐墨鹤的手。 齐墨鹤被他弄得莫名其妙,问:“出去干什么,我还在温习功课呢。” 林茂说:“有好看的东西。” “好看的?什么好看的?” “看新堂主!”乔单跟在林茂后头走进齐墨鹤他们住的小院,他说,“每个新堂主上任都会办个上任仪式,跟大家伙见个面,还会当场展示自己炼器的本领和以前的杰作,这可是难得开阔眼界的机会,你快来。”才这么说完,乔单的人影忽然摇身一变为一道缤纷灿烂的光束,飞快地射向了远方。 “这家伙又炼了什么新的器!”齐墨鹤忍不住笑了起来,乔无双真是个天赋出众之人。 林茂说:“快走快走,晚了就看不到了!” 齐墨鹤只得把那尊鼎用布包了放到一边,赶紧跟着二茂一起看热闹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9.第 39 章 “这次新来的堂主你们知道是谁吗?”乔单边说边手舞足蹈,显然兴奋异常,“你们绝对不会想到,竟然是何竹!!!” 齐墨鹤和林茂对望一眼,彼此眼中都写满了问号。乔单一拍脑袋,懊丧地说:“你们俩能不能多少也关心一下天下形势啊,天下名山章不知道,现在何竹也不知道!” 齐墨鹤说:“那么何竹是谁?” 乔单挫败地道:“登州何竹何允直,虽然出身普通百姓之家,但三岁即悟道,在炼器一道上天赋惊人,传闻他七岁那年就能炼制灵器,十三岁的时候曾有人不服上门挑战,双方约定斗器,他在七步之间就破了题眼,炼制出了独属于自己的神器竹节杖。他博览群书,精通多个分野的炼器并且性情孤傲,很多地方想请他去指点一二都请不到,更何况是直接任教了!啊啊,”乔单陶醉地道,“我们朱明就是厉害!” 林茂在旁边睁大眼睛听着,说:“他那么厉害哦,那我要当他的学生!” 乔单顿了一下,说:“你这家伙也太容易变心了,说好的考兵堂呢?不过这事学校怎么也不跟我们说一声,如果早说是何竹来任教,我我搞不好也会变节啊。” 齐墨鹤在心里分别替兵堂和宝堂的两位堂主默了个哀,反正他是不会变也不太可能有资格变的,他能够在下一次小选的时候考上就已经是最好结局了。突然,他想到了一件事,那是他初当拾物的那一天林茂曾经告诉他的,他说有一个本校毕业的师兄,精通五堂六系,如今还是这贺归城的城主,何竹与之相比又如何呢? 齐墨鹤问:“这个何允直和我们贺归城的城主师兄比起来如何?”齐墨鹤本来还想好好学一学这两百年来的历史变迁,谁想到偏偏就是那本说历史的书中了沈淑湉从珍书阁带回来的“梦”字诀的道,化成了一堆看不懂的字,齐墨鹤还不了书,后来只好赔了钱了事。也多亏这书并不珍贵,加上有绿腰在,才低调处理了事。 乔单愣了一下,仔细想了想说:“这恐怕是比不上的吧。虽然何竹先生也很厉害,但是城主师兄不仅是炼器一道就连武修之道都是上上的水准,这方面何竹想必不能跟他比。” 林茂异想天开说:“如果城主师兄也能来教我们就好啦!” 乔单轻轻敲了小家伙的额头一下说:“你这么大口气也不怕风闪了舌头,城主师兄每日里公务繁忙,哪里有空来教我们读书?” 齐墨鹤还记得自己当初的疑惑,不知道这么一位不世出的天才当年怎么会籍籍无名,因此忍不住好奇地追问道:“不知这位城主师兄当年是师从了哪堂哪位先生呢?”在他看来,这样出色的人物非无为老人恐怕没人能够教他,他问,“他是不是无为山长的嫡传弟子?” 乔单忽而就笑了起来,他说:“明世,你这就猜错了。” “猜错了?”齐墨鹤说,“明世还请无双兄指教。” 乔单说:“什么兄不兄的,跟我还这么客套你这是找打吗?” 齐墨鹤笑了起来,他说:“那你倒是快说啊,别卖关子了。” 乔单说:“其实严格来说,城主师兄这个称呼是不对的,因为”他顿了顿道,“哎,先别忙着说这个,我们该过湖了。” 此时三人来到了好大一片水泽边缘,微风过,湖面掀起涟漪万千,在远处湖面上,隐约可见一座银灿灿的的岛屿,在日光照射下闪烁着温和的光芒。乔单说:“在那座岛上的就是今天举办继任仪式的邀月广场了。” 林茂说:“啊,这么远,我们怎么过去?” 齐墨鹤正在湖边张望,看有无摆渡人,谁想到乔单从袖子里掏出了三块方寸大小的牌子道:“喏,这就是入场的信物了。我可是好不容易才弄来的,记得用完了到时候还要还给我的。” 齐墨鹤接过那牌子看了看,牌子小小的一块,像是骨牌的质地,完全不知道该如何使用。乔单说:“看我的。”齐墨鹤他们抬起头来,就见乔单将那牌子往水里一扔,须臾间,那牌子便化作了一块两尺方正的舢板,在湖面上稳稳当当地浮着,乔单背手往上面一站,颇有种风波浪里我自闲庭信步的潇洒。他说:“你们快点也上来啊。” 齐墨鹤先帮着林茂把那牌子扔到水里,和乔单不同,林茂的牌子竟然化作了一个小木桶,可容一人落座。林茂先时还有些怕,待到坐进去动了动,发现那木桶十分稳妥后便得意起来,一个劲地在上头摇啊晃啊。乔单说:“这万事牌可以根据你的心意来变化,明世你试试。” 齐墨鹤将牌子往水里一扔,却见那牌子居然沉了下去,齐墨鹤看看乔单,乔单说:“别急,会起来的。”俄而果然听到一声长啸,从湖泊中间猛然带着水花升腾起一只鸟来。齐墨鹤吓了一跳,待到仔细看去才发现那不是一只鹤,而是一只黑色的鸦。幸好! “哇,黑鸟!”林茂激动地指着那只贴着湖面的黑色骨鸟道,“黑鸟骑黑鸟!” 齐墨鹤:“” 乔单扶额,他对齐墨鹤说:“快上去吧,明世,时间不早了。” 齐墨鹤赶紧站上了那只黑鸟,乔单的一叶舢板先行,齐墨鹤的黑鸟紧随其后,林茂的小木桶也跟在后面。湖上微风徐徐,望着周围银鳞般的湖面,享受着头顶暖融融的日光,齐墨鹤但觉这乘风破浪之感实在是令人心旷神怡。 乔单在前面大喊:“怎么样,感觉如何?” 齐墨鹤回复说:“很不错!”这种自由自在的感觉,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了。 林茂说:“哎呀,你们两个等等我啊!”小木桶滴溜溜转着跟上来。 万顷湖面,不过转瞬即到。齐墨鹤下了黑鸟,眼见得它重新又便成了一块牌子,落到了他手心里,林茂已经在旁边感叹说:“哇,这里好美啊!” 邀月广场明月岛,岛上所有岩石都是白色,土壤则是水晶一般的色泽,树木花草果实无一不是银色,仿佛进了月宫一般的遍地银霜。跟着乔单往前走了两步,齐墨鹤看到了一扇大门矗立在必经之路上。门很大,恐怕得有两开间的宽度,门也很高,至少得有一幢二层楼阁的高度,这扇门是开着的,所以从外头远远就能看到门内的景象,一道瀑布奔流直下,碎玉琼霜敲打在山岩上叮叮作响,银花水晶花傲然盛放,几只如同水晶雕琢而成的野鹤闲适地在其中行走,时不时舒展翎羽,还能看到胸膛中一颗火红的心。 乔单说:“把牌子配上就能进去了。”说着,率先穿过那扇门。说来也巧,刚好有个旁人从门里头走了出来,那么大一扇门,却正正好好与乔单撞在了一块。 乔单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倒退了半步说:“抱歉”一个歉字还没吐完便卡在了嘴里。 齐墨鹤看过去,只见来人是一名个子瘦高,相貌清隽的青年男子,论长相其实不错,只是不知怎的举手投足间就有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因此叫人看了并不欢喜。他此时听了乔单的道歉也不搭理,就像是没看到人似的自顾自走开了。 “啧,还是这副臭德行。”乔单没好气地嘟哝了一句。 齐墨鹤奇道:“你认识他?” 乔单难得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后才含糊道:“勉强算认识好吧,他叫公冶诚,字无妄,现在是兵堂下品麻生。” 齐墨鹤算了一下时间,马上意识到此人和乔单曾经是同窗,看乔单的态度,搞不好两人之间还曾有过过节,而且姓公冶的话他问:“阳紫城的人?” 乔单点点头,难得口气嫌恶地说:“名门大族的嫡系子弟,嚣张得很,他们自己就有灵修的家学传承,天知道为什么要跑咱们这儿来考个炼器师。” 齐墨鹤前世的时候也跟阳紫城的人打过交道,他记得那时候的公冶家当家是一个相貌和蔼的微胖中年男人,用一块玉笏做武器,是个很厉害的武修,再多的就不太了解了,毕竟当时啸风城和玄月城相对走得更近一点,而玄月城和阳紫城因为位次接近,竞争得十分厉害。 乔单说:“哎呀,不说这些了,仪式马上就要开始了,咱们还是快些进去吧。”正说着,忽而有一只小鸟不知从何处飞来,停在了乔单的手上,嘴里吐出一个纸卷来。乔单见到那只鸟,脸色便微微变了一变,待展开那张纸看过后便吁了口气道,“不好意思,家里临时有点事,我得先去处理一下,你们先进去吧,不用等我。”说着就要走。 齐墨鹤抓住他问:“需要帮忙吗?” 乔单感激地摇摇头:“不用,不是什么大事,我去去就回。”见齐墨鹤还有些不放心的样子,乔单挤出一个笑说,“你放心,我真有需要绝对不会不告诉你,咱俩什么交情!” 齐墨鹤这才松开手说:“那去吧,我给你留个位置。”乔单便点一点头,飞快地跑走了。 林茂刚才一直在东看西看,此时方后知后觉地问:“咦,无双怎么跑了呀?” 齐墨鹤怕他丢了,赶紧牵住他的手说:“无双有事走开一会,我先带你进去看好看的。” “好哦,我要看好看的!”林茂一听马上可以看好看的了,顿时把什么都抛到了脑后,开心地用力点着头,跟着齐墨鹤往里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0.第 40 章 外面明明还是白昼,但进了那扇门便一下子到了月夜之下。 山野之间飞舞的流萤,脚下踩过的芳草,山岩上飞溅的泉水,所有一切都镀上了皎洁柔和的月华。齐墨鹤惊讶地看着四周的景象,虽然已经到过了朱明学堂的不少地方,但是这所藏于深山的学堂似乎永远在超越他的想象。 邀月广场汇聚了最纯最多的月华,那是一座天然形成的环形下沉式广场,位于整座岛的中央,此地空间十分宽广,周围山峰环抱,不论从哪个角度看过去,明月都仿佛格外近也格外大。“江月去人只数尺”,此地不是江上,却也挂了明月作明灯,照得广场上一片璀璨,好似挂上了一圈天心垂下的银绡。广场中央有一座八卦型玉石高台,四周则按照八堂八种色彩,分成了八个观摩区域,从空中看去,恰如一朵八瓣梅花施施然盛开,露出柔嫩花心。 兵赤c甲褐c衣白c饰金c书墨c药青c宠紫只有宝堂的颜色说好听点叫五彩缤纷,说难听点叫杂乱无章,大正的色彩都被其他堂用去了,他们只好捡些边角料般的可怜兮兮。齐墨鹤进来的那个入口离宝堂是最近的,这一路走过去,不由得心里有点好笑,这一个一个堂的弟子一堆堆坐在一起,简直是泾渭分明,风格鲜明。宠堂弟子人手抱着个小动物或是拿着个兽型文玩正在把玩;药堂弟子个个低着头,脸色阴沉;甲堂弟子纪律齐整,坐姿端正;饰堂弟子打扮得最是光鲜靓丽;衣堂的弟子坐在台阶上手里还绷着个绣花绷子在那儿绣个不停至于兵堂弟子,那是气势最强的。看到书堂的时候,齐墨鹤不出意外地看到了沈淑湉和赵雨儿,两姑娘现在已经跟他们混得很熟了,面带兴奋神情冲他和林茂挥了挥手,齐墨鹤也冲她俩点点头,然后继续找空位。 观摩席上有一小块区域并没有饰色,那里坐的人也没有穿学堂的校服,齐墨鹤猜测他们应该是从各世家宗门来的灵修或是前来做交易的大商号的代表之类。粗粗一看,倒是从服饰风格和细节认出了一些人的渊源,像是玄月城嬴姓十四氏的赵c秦c廉c徐c江五门,阳紫城姫氏的公冶c公羊c公明c公良四家,还有流焰欧阳氏c禄云姚氏等等,经过两百年的光阴,他们依然居于十三城旺族之中,从他们的穿戴和排场来看,地位应该也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修仙之人的寿数自然不可与普罗大众相比,齐墨鹤甚至怀疑也许自己能遇到几个前世见过的人,不过暂时还没发现。场地虽大,此时却人头济济,齐墨鹤一心想找三个空位,然而一圈都快走完了,愣是没有找着。 “看来这个何竹真的是盛名在外啊。”齐墨鹤想。 正自为难着,却被林茂拉了下手,他说:“黑鸟,那里有位置哎!”齐墨鹤都还没看清楚,已经被林茂拉着急急穿过坐席,不停往前走去。齐墨鹤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等到被林茂一直拖下了观摩席才恍悟,林茂口中的空位竟然是那玉石高台边摆着的一排座位,那显然不是客位而是主位。 “等等,二茂。”齐墨鹤赶紧拖住林茂,“我们不能去那里!” 林茂却完全不懂,问:“为什么?” 齐墨鹤无奈道:“那个位置已经有人了,我们不能抢来坐。” 周围已经有人在看他们两个,有些学徒互相交谈着,不知道在说什么闲话,齐墨鹤发现还有几个看着年轻,眼神却透露了年龄的讲师一般的人物正嫌恶地盯着林茂看,似是看到了什么叫人恶心的东西。齐墨鹤皱起眉,将林茂护到了自己身后。 “不要,我就要坐那里!”林茂却生气了,趁着齐墨鹤分神的当口,猛地甩开齐墨鹤的手,飞快地跑到玉石台边,三步并作两步地爬了上去,往其中一张椅子上一坐。整个场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跟着“轰”的一声炸开了。齐墨鹤暗叹一声,只得赶紧也跑了过去,蹲在林茂身边连哄带骗说:“二茂,听话,我们去找别的位置好不好,这里太低了,没法看清好看的哦。” 林茂的脾气却倔得很,把小脸一扬:“我c不c要!” 齐墨鹤简直急得一身汗,正在这时,场中忽地就开了一扇并通宝道的楔门,光影变幻之中,陆续走出数个人来。打头正是无为老人,后头是个着赤甲配长剑背负朱漆角弓的青年女子,等齐墨鹤看到后面那个依旧坐在蘑菇上眼睛眯着的商陆,顿时就明白了,所有学堂的大人物们都到了! “快起来,二茂,这是专给各堂堂主和学堂山主坐的位置!”齐墨鹤着急地想要去抱起林茂,结果小家伙更不乐意了,还当场抱住椅子扶手,发起脾气来。 “不起来,我就不起来,其他地方都没得坐了,我干嘛要起来!” 齐墨鹤:“”谁来教教他怎么对付熊孩子啊! 八堂堂主已尽数从宝道内走出,此时却又走出了第九个。这下顿时没人看齐墨鹤和林茂了,人们都在纷纷议论那新任堂主,但是齐墨鹤此时一头大汗,根本没顾上去看。 “这是怎么回事,谁让你们坐在这里的?”兵堂堂主金坚走过来,冷色问道。 齐墨鹤只得硬着头皮应道:“回禀先生,在下是外堂拾物陆无鸦,这位是林茂,我们这就走。” “陆无鸦?”金坚觉得这名字似有几分熟悉,但又想不起来,然而林茂的名字却是记忆深刻的。她马上看向坐在座位上赖着不肯走的林茂,脸上神色丕变,说,“你就是凤师妹的儿子,原来已经长这么大了?” 齐墨鹤先前已打听到林茂过世的亲娘是金坚的同辈师妹,此时听她这么说,方才松了口气,谁想到金坚跟着就冷下了口吻道:“学堂随卫呢,这是什么场合,怎么把这种人放进来,还不快赶出去!” 一旁一名长了副倒霉相,倒挂眉毛c身着甲胄的男子愁眉苦脸地走上来说:“师妹,算了,他不过是个孩子,能做得了什么?”正是甲堂堂主垒石生。 金坚却柳眉倒竖道:“就算是孩子还不是个”她后半句话还没出来,已被人打断了。 “就让他坐我的位置吧,我不介意。” 这声音响起的一刻,齐墨鹤便不由得浑身一僵,他不敢抬头,额头上的冷汗却控制不住地渗了出来。因为他认得那声音c也认得那语调,那是那日在月下所见的青衣男人,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齐墨鹤猛然一顿,他就是何竹? 林茂刚刚跟齐墨鹤发脾气是因为跟他亲近,此时被金坚一吓,又见自己被这么多人围着,顿时就害怕起来,怯怯地蹭到齐墨鹤身后小声说:“黑鸟,我我不想看了,咱们回去吧。”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 齐墨鹤勉强压下了内心的惊惧,力持镇定地安抚他说:“好好,我们这就回去。”不知什么时候起,他的神思又开始恍惚起来,齐墨鹤隐隐感觉自己的身体内部仿佛又掀起了暗潮汹涌,那种脑袋里像是有人在一下一下用斧子劈砍的感觉又冒出头来。 没事的,没事,不要紧张,那只是何竹而已,那不可能是朱磊。一个城主,怎么有空来学堂教书?齐墨鹤不断安抚着自己,他深吸了口气对林茂低声说:“二茂,我们走。” “既然来了,就留下来看看吧。”何竹却并没有放过他们,他淡淡说道,眼神在齐墨鹤身上冷冷停留了片刻才转开,放到林茂身上的时候却马上由冷转热,声音也变得温柔起来,他轻声细语道,“不用怕,林茂,我说你可以坐在这里你就可以坐在这里,谁也赶你不走。” 一旁的金坚听言似乎想要发作,手已按在剑上却被垒石生又推了回去。 无为老人在这时开口道:“客席上尚有两个位置预留,本是为老朽的两位朋友准备的,方才老朽收到消息,知道他们有事没法赶到了,你们两个如果不介意,可以坐到那里去。” 他和颜悦色地说话,林茂却仍是害怕,死死抓着齐墨鹤的手,要躲到他怀里去。然而齐墨鹤此时已经顾不到林茂了,他头疼欲裂,浑身战抖,鸡皮疙瘩一个接一个地在衣服底下蹦起来,只觉得自己已浑身被冷汗浸透。齐墨鹤拉着林茂,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如果要离开,他就必须经过何竹的身边,他不能露馅,齐墨鹤还不知道此时所有人都在盯着他和林茂两人。 本来无为老人亲自开口解了围,这事应该就能圆满了了,然而齐墨鹤却没有顺势下了这个台阶,所以众人此时皆是有些惊讶,金坚更是觉得这拾物年纪虽小,却实在没有礼貌,正要再开口敲打几句,却见齐墨鹤的身体猛然摇晃了一下,险些就要摔倒。 “你” “没事吧。”何竹轻松扶住了齐墨鹤,状似关切地问道。 齐墨鹤浑身僵硬,努力想要站直身体,不知怎么却就是挣不开对方的手。身体里的疼痛在愈演愈烈,诸般光景光怪陆离于他眼前纷纷上演,一会儿是花朵盛开的林子里,朱磊深情款款地对他说喜欢;一会儿是狂沙飓风的荒原上,两人生死与共的对敌;一会儿是在不知名的木屋里两人第一次行周公之礼;一会儿又是他的父亲死在他的面前,满脸痛悔不甘许许多多的光景如同万马奔腾迎面疾驰而来,每一下铁蹄都重重踏在他的心上,踏下去c踏进去,深深陷入到血肉里去,将之捣烂!齐墨鹤此时甚至是有些愤怒了,他抬起头来,沉声道:“放手!” 金坚眉头一皱,道:“你这是做什么,山主赐你座你不坐,何堂主好心扶你一把,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林茂也终于有了反应,小小声地问:“黑鸟,你怎么了?黑鸟?” 齐墨鹤双腿颤抖,汗如雨下,他拼命克制着不想让自己失态,然而耳边好似雷躁风狂,吵得他忍不住捂住耳朵,喃喃道:“不要c我不要看,我不要听了,停下,都停下!” 林茂怕极了,小手紧紧攥着齐墨鹤的衣角说:“黑鸟,你怎么了,你的手怎么这样冷?” 齐墨鹤猛然抬起头来,两个眼眶已经泛红:“我我身体不舒服”他慌乱地说着,有点像是在回答金坚,但更像是在自言自语。他慌乱地对林茂说:“我我先走一步” “黑鸟”林茂呆住了。 “我我没事”齐墨鹤拼命压抑着从身体最深处涌上来的一股股滚烫的热意,尽管现在他的神智恍惚,但仍然能感觉到那是极不好的,不该让那股热意轻易地冒出来!他喘着粗气,兀自用了好一阵力气,终于在别人起疑之前勉强将那股热意按捺下去,潦草行了一礼,匆匆穿过人群,离开了。 “黑鸟黑鸟你怎么了”林茂望着齐墨鹤的背影,担心地喃喃着,无奈脑袋不好用,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急得眼泪都流了下来。 金坚等人俱是莫名其妙,还是无为老人开了口道:“吉时将到,各位同仁还请就坐吧。”其余几人才反应过来,纷纷道请,只有商陆颇有兴致地摸着下巴,不知在盘算什么。 “何堂主?” 何竹反应过来,清了清嗓子道:“请。”他看了一眼齐墨鹤消失的方向,继而回过头来坐到了给自己留的位置上,只是坐下后却忍不住轻轻握了握拳。不知为什么,刚刚陆无鸦离去的背影竟然令他心里没来由的一紧。就差那么一点点,他便要开口挽留了,就仿佛身体里有个声音在催促他做出这件事,仿佛在许多年前的过去,他曾经看到过这个人毅然离去的背影,而他离去后,便音讯杳无,再未回来,令自己穿梭数百年光阴都苦寻不得。 不,或许他已经找到了,那个人此时就在他的身边,他这一世,叫作林茂! 男人回过神来,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他把林茂拉到身边说:“怎么哭了,你还想不想看呀?”边说着,边毫不避忌地用自己干净的袖子替林茂擦去了脸上的泪水。 林茂还有些回不过神来,愣愣地看着他。 何竹便笑了:“来,坐我身边。”他郑重地牵住林茂的手,带着他小心翼翼地坐到身旁。至于刚才那股奇怪的情绪,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1.第 41 章 齐墨鹤一路往自己宿舍的方向跑去,头疼依然在持续,更可怕的是他的身体最深处仿佛有火山爆发,从那里涌上来无穷无尽的热力,那股滚烫c霸道的力量令他想起在那座无名湖心岛的古怪大屋之中,他曾经也被这样一股热力所侵袭,然而比起那个时候,此时的感觉还要更严重,他只觉得整个人就如同被放在真火之中淬炼,下一刻便要灰飞烟灭! 齐墨鹤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更不知道要往何处去求救,只能凭着一丝求生的意志拼命奔跑,像是一个在外界受了伤害的小孩,急于逃回自己的家里躲起来,似乎那样就能逃过那如蛆附骨的疼痛!他一路匆匆奔走,眼前已是金星乱冒,看出去的世界都是昏暗无光的,一不留神还撞倒了好几个人。 “谁啊!赶着投胎呐!”被撞倒的人骂骂咧咧,齐墨鹤却已经连一句话也听不清楚。经过兵堂区域的时候,他又与一名黑衣男子撞了个正着,此人身形高瘦,齐墨鹤与之一撞之下便被一股柔和却强势的气劲推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你没事吧?”黑衣男子上前来想要搀扶起齐墨鹤,左手才触碰到齐墨鹤的胳膊,却忽的一顿,跟着松手猛然往后退了半步。这男子左手之上戴着一只非丝非布的玄色手套,上头绣着暗纹,此时竟是腾地平空腾起了一股热焰,不一会便将整只手掌包围其中。这热焰也是古怪,并非纯然明火的赤色,其中竟还掺杂着冰寒的紫色,两色相争,互不相让。男子眉头一皱,口中念着什么,然后合拢五指,火焰也随之如同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所挤压,变得越来越低,最后,男子摊开左手掌,掌心之中只余下一枚只有指甲盖大小艳红色的碎玉。 祝融火精?黑衣男子看向齐墨鹤本该在的地方,然而齐墨鹤早已不见踪影。 “万里大人!”一名武修打扮的男子匆匆赶来,俯身拜倒,“请大人恕属下迟来之罪,只是适才清怀少爷那头尚有些事务未曾打理好,是以耽搁了时间。” 万里越抬了下手,温言道:“无妨,我现下随你过去便是。” 这男子不由面上一松,赶紧恭敬道:“万里大人请跟我来。”万里越便将那枚祝融火的化物先收了起来,跟着那随从往朱明学堂的邀月广场而去。 待到万里越和他的手下离开后,一名白衣少年从树影里快步走了出来,正是吴铭。他先是看了看左右,然后转向齐墨鹤离去的方向,似乎想要追上去,然而才迈出一步,却又停了下来。少年的脸上露出了明显的犹豫。他想去找他,可是他怕他生气,他他上次那么生气的!少年欺霜塞雪的白皙脸庞上,一对眼圈渐渐红了,他不想被齐墨鹤讨厌,一点儿也不想,真的!少年犹豫了许久,终于还是放弃了刚才的想法,那个叫商陆的人说了,只要他能考上小选,以后就有得是机会跟他见面。少年思及此方才略定了心,再次依依不舍地忘了齐墨鹤背影消失的地方一眼,默默地也离开了。 齐墨鹤此时已经奔入了外堂拾物地界,往常颇多人来往的大路上此时只有他一个人,大概所有人都去凑那就任大典的热闹了,这却是帮了齐墨鹤一个大忙。此时如果有人看到他的样子,必然会大惊失色,因为此时齐墨鹤整个人都已被一团烈焰所笼罩。虽是一团烈焰,其中却有明红色与冷紫色两束火焰相斗相争,将他包裹其中,一会是这边压倒那边,一会儿又是那边大举反攻,弄得齐墨鹤苦不堪言,只觉身体的一半冷如置身冰窖,另一半却烫如置身沸汤。他好容易找到自己的宿舍,一头撞进房中,勉强还记得关上门,想要滚到床边却已经没了力气。齐墨鹤跌跌冲冲地伸手去扶外间桌子,手才碰上去,那桌子竟然发出“轰”c“咔擦”两声,一半碎为灰烬,另一半却瞬间被寒霜覆盖,半张桌子都成了冰雕玉琢的造物。 齐墨鹤再也支撑不住,就势软软扑倒在地,任凭那两股力量在他身体内部c体表周围交锋。他想昏,昏迷是对抗疼痛的最好方式,但这次却怎么也昏不过去,他只能趴在地上,手指紧紧抠着地面,急促地喘息着死扛。与此时那种冷热交加的酷刑相比,就连之前令他感到仿佛魂魄被生生撕为两半的头疼都显得没有那么的可怕了。 昏暗的屋内不知何时跳动起一团暗红色的火焰,火焰组成了一双眼睛,漂浮在半人高的空中,贪婪地望着正在地上苦苦挣扎的齐墨鹤,一会儿东,一会儿西。慢慢的,火焰显露出了真身,其形状如一头猛狮,脚踩烈焰,口喷火星,竟是一只牛犊子大小的狻猊。这狻猊围着齐墨鹤转来转去,似是想要将他吞吃下腹却又惮于什么,未敢马上接近,所以暂时只是小心翼翼地在他四周绕来绕去,但是狻猊眼中的贪婪却越来越明显。 “哐哐”,不知从哪口柜子底下突然传出了器物撞击的声音,“哐哐哐”,声音虽然轻微,但是速度却快了起来,就像是有个什么金属的物件成了活物,正挣扎着要从柜子底下钻出来。 狻猊似是终于下了决心,它抬起头来,铜铃般的眼中金光闪烁,只听“砰砰砰”数声,齐墨鹤所住屋子的所有窗户皆自发紧闭,有遮光木板的还将木板也下了下来,四周顿时陷入一团昏暗,只有狻猊的两个铜铃大眼在这一片昏暗中格外醒目。 他是又要死了吗,齐墨鹤想。 齐墨鹤现在能想,是因为他已经魂魄离体。 经过刚才最剧烈的一波冷热交锋,此时他的魂魄正飘在空中看着倒在地上的自己,因此也就看到了那只目光贪婪的狻猊。齐墨鹤自然没有养过这么一只凶猛的神兽在宿舍内,那就只有一个可能,这只狻猊并非活物,再推想下去,想必正是由绿腰交给他的那只鼎炉所化。 器中有灵,食血肉听凭差遣,然而如果一不小心没有掌控好灵血的分寸,就很有可能炮制出一只贪得无厌的器兽出来,齐墨鹤没想到自己走之前那一滴血竟然生生催化出了这么一头灵兽狻猊,眼看着便要害了自己的命去。 “哐哐哐哐”的声音愈发响亮了,其中还夹杂着类似布料被破开的声音,“刺啦刺啦”——齐墨鹤看到那头狻猊小心翼翼地凑近了陆无鸦的身体,流着口涎冲着他的脑袋凑了过去。他几乎可以想见下一秒即将发生的事,陆无鸦身体上的脑袋将被咬下,连同他的身体一起成为这只狻猊的腹中食,而吃掉了喂养人的器兽便无异于挣脱了管教和束缚,或许便会为害一方。 突然,不知从何处猛然伸出来一只手,一把揪住了那头狻猊的脖子。这器兽遽然一惊,炸毛般地大吼了一声,就地一滚想要挣开束缚,然而那只手虽然并不如何强壮,却紧紧揪着它的皮毛并不松手,任凭那头狻猊又是跳又是咆哮,四只爪子齐上。 齐墨鹤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就仿佛是做梦一般,不过片刻,那头狻猊便已经气喘吁吁,瘫倒在地。那只手却并不肯放过它,反而倒拖了它的尾巴,将它强行拖走。齐墨鹤眼睁睁看着自己宿舍的地板被狻猊的爪子刨出了十道深痕,看着它一路咆哮着怎么挣扎也挣扎不开,然后就这么一路被拉入了一尊小小的鼎炉之中。 庞大的小牛犊一般的身躯不可思议地被硬塞进了一个小小的炉口,齐墨鹤眼睁睁地看着那只狻猊由实入虚,先是尾巴,然后是屁股c后脚狻猊飞速地融化c变小,直到被那尊鼎炉所吸收,最后伴随着“当”的一声,是鼎炉盖子盖上的声音。不,还不是最后。一声怒吼突然遥遥传来,鼎炉晃了几晃,但很快稳定下来,没了声息。 齐墨鹤看着那只不知从何处冒出的鼎炉,慢慢辨认出那好像是他从灵宝格内带回的那一只,因为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他曾经随手用束布将之裹了,塞在柜子底下,现在,那团束布烂作了一团,而那只鼎炉已经完全变了,变得更大c更高,外形也与之前有了不同。原本为铜绿所覆盖的鼎炉外壁此时早已看不见一丝铜锈,就连原本看着显旧的紫金外壁也如同被回炉重铸过一般焕然一新,甚至隐隐散发着锋锐的灵气。鼎共有三足,盖上盘踞着一只非龙非凤的怪物,看着面生,也不知是何来历。 齐墨鹤一魂离体,飘在身体上空,戒备地看着那尊鼎炉。忽而,那鼎炉的盖子猛地弹跳起来,吓了他一跳,跟着盖子却又掉了下去,像是只吃饱的动物餍足之下打了个嗝似的。齐墨鹤惊魂未定,正自不安地看着,却忽听得身后一个声音响起:“你可真够能耐的,人都成这样了竟然还敢一魂离体!”跟着他只觉得背后被人重重一拍,猛地就朝自己的身体里栽了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2.第 42 章 齐墨鹤慢慢睁开眼睛,视角是偏转的,并且很低,他渐渐反应过来此时自己正倒在地上。他又回到陆无鸦的躯体里了?身上那种一半寒潭一半火狱的痛苦好像已经消失了,只是人还是软软的使不上力气,齐墨鹤慢慢支起身来。突然,他愣了一愣,不知什么时候,在他的屋子里居然多了一个人。那是一个贵气逼人的男子,生着一双浅紫色的瞳仁,瞳仁的周围一圈却是淡淡的金色。此时他正坐在齐墨鹤那只剩一半冰雕的桌边,手里拿着个杯子,慢慢地喝茶,茶盏上方飘着白气,也不知道那茶水是冷是热。 “本君受困于那老儿数千年,想不到有朝一日放本君出来的竟会是你这般没用的小子。”见齐墨鹤醒了,那男子状甚优雅地抿了一口茶道。 齐墨鹤警惕道:“你是谁,怎么会在我屋里?”一面说着打量四周,思索着要如何逃出去或是向外界示警。 那男子立起身来,身上发出环佩咚咚之声,他着一袭镶了金边的紫衣,前襟上绣了明纹还缀着火玉流索,夸张得可以,但是穿在他身上却显得大气沉浑,相得益彰。他想了想,显得不是很情愿道:“你可曾听过宗铸此人?” 齐墨鹤不由想到乔单当日也问了他同一个问题,莫名有些不合时宜的好笑,因而道:“宗公宗凝坚,开一脉先河的铸器大师。” “放屁!”那男子大骂了一声,见齐墨鹤愣住了,方才又坐下,清了清嗓子道,“实话告诉你吧,本君原为女娲属下,是其昔年炼五色石以补天柱所用的鼎炉之灵,名唤炼神。” 齐墨鹤小心翼翼地重复了一遍:“女娲?” 那男子点点头:“是的。” 齐墨鹤又道:“你是说你是女娲补天之鼎?” 那男子说:“没错。” 齐墨鹤又道:“名唤炼神?” “正是。” 齐墨鹤微微思索了一阵,而后道:“这位兄台” “何事?” 齐墨鹤谨慎道:“兄台,据我所知,大禹当年划分天下为九州之时倒是收九牧之金造过九鼎,但是传说上古时期女娲补天用的好像是口泥池?” 炼神:“” 炼神道:“更正一下,吾乃极天火灵,后为女娲炼五色石以补天柱所用,再后传于禹,炼为神鼎之灵,名唤炼神。” 齐墨鹤小心翼翼道:“可是兄台,我听闻鼎有九个。” 炼神:“那有什么,吾乃九鼎之首!” 齐墨鹤:“”齐墨鹤想说什么,又忍住了。 炼神有点恼怒了,愤愤道:“小小年纪,做人这么较真干什么!” 齐墨鹤笑了起来,他其实已经猜出这只鼎炉与那间禁堂有关,而这个器灵怕是与当初封印在石碑中的那双手有着密切关系,然而此时看来,这器灵虽然脾气不好却似乎并非阴险邪恶之辈,加上自己刚才一魂离体似乎也是为他所救,因此虽然明知道这家伙可能是在胡扯,倒也没有太紧张,只是好脾气地说:“是c是,确实不该太过较真。” 炼神听齐墨鹤这么说了,反而有些无语的样子,沉默了好一会才咬牙切齿地说道:“我没骗你,我本来确实是大禹九鼎之首的炼神器灵,后来世道离乱,本君流落世间,才被那宗铸老儿抓去,封印了起来。” 齐墨鹤奇道:“宗铸大师发现了你却封印了你?为什么?” 炼神说:“当然是让我为他所用,我不认他,他就用了卑鄙手段把我禁锢起来。” 齐墨鹤回想着那湖心岛上的重重机关还有那封印炼神的石碑,觉得这似乎也不是不能说通。器灵,尤其是超越了神器的器灵都有强烈的自主意识,如果不肯认主,确实无法为人所用,只是宗铸这样的一代宗师,真的会用如此卑鄙的手段来收服一只器灵吗?何况这样收服了的器灵恐怕已经不能发挥出神器本来的威力,那又有何用呢? 炼神说:“最可恶的是,那混蛋活着的时候不让我自由,死了竟然还让他的徒子徒孙把我禁锢起来,封印在无相空间之中。那无相空间三百年才打开一次,要什么没什么,真他妈的快憋死我了!” 齐墨鹤:“” 炼神似乎终于发现自己失态,赶紧咳嗽一声又摆出最初那副高贵优雅的样子说:“本君是说这回要不是机缘巧合,本君还不知道要在其中封印多久,说起来倒是要谢谢你。” 齐墨鹤摆摆手说:“这倒不用,我也是机缘巧合,只是”他迟疑了一会问,“你可否告诉我当时在那座大殿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我记得我被那块石碑里冒出来的一双手抓住了,后来呢?” 炼神停了一停,神情莫名有些心虚,过了会才说:“你那是遇到了封印我的咒灵,幸好因为那只人面鸟在外头乱撞导致封印大阵松动,而且你这个人似乎很特殊,所以我们内外一起通力合作,才能把封印给最终破了。” 特殊?齐墨鹤心想,炼神是在说他借尸还魂的事情吗?对了他问道:“你刚才说我的人有问题?” 炼神惊讶道:“你不知道?” 齐墨鹤说:“我大概知道自己魂魄不全,你还能看出别的什么来吗?”他想问的是陆无鸦身体的事,齐墨鹤现在依然坚持着每天寅初起床打坐吐纳,现在他已经能够较为熟练地形成灵力流往丹田输送,但仍然无法突破那个暴风区域。真是奇了!怎么会有人的身体里是这样一个状态呢? “别的什么?”炼神闻言将齐墨鹤又上下打量了一番说:“我虽然是九鼎之首,能通灵炼神,但对于你们这些修仙者的事也不是什么都了解,我只能看出你丢了一魂一魄,魂魄极其不稳,容易出窍,而且你的魂魄里面似乎被人为植入了什么东西。” 齐墨鹤心中猛然一惊,问:“东西,什么东西?”他想到自己最近时不时发作的头疼,还有刚刚那一热一冷互相争斗的力量,那到底是什么?究竟是前世朱磊对他动的手脚,还是这一世禁堂里遇到的风波又或者是陆无鸦本身的问题? 炼神摇摇头说:“我不知道,我能看出这些已经很不错了,你要是换个随便什么庸医来看,还未必能看出什么来。” 齐墨鹤说:“那我以后是不是还会碰到类似今天的事?” 炼神摇摇头。 齐墨鹤方才松了口气,就听他说:“我是说不知道,我怎么知道你今天碰到了什么事才会变成那样。” 齐墨鹤刚刚放下去的心又提了起来,回想今天发生的一切,他忍不住苦笑了一下。他今天碰到了什么事,回想起来,唯一碰到的也就是跟那个言行举止都像朱磊的男人有了直接接触吧。现在想想,自己或许真的是反应过激了,那人明明和朱磊长得一点也不像,看到他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甚至关注林茂都比关注他多,又怎么会是那个人呢?他这样总是时不时想起过去的一切,未免也太过无用了,为今之计,还是要把现在过好才是。 “啊”一想到现在,齐墨鹤猛然想起了一件事,他看了看地上的鼎炉,又看向炼神,紧张地问道,“你你刚才是不是把绿腰姐借给我的那尊鼎炉里的器灵吃掉了?” 炼神愣了一下,随后懒洋洋道:“我那是救你,如果我不吃掉它,现在就是你被吃掉了。” 齐墨鹤知道这话没错,可是 “那鼎炉我考完试还要还掉的呀。”齐墨鹤着急了,一尊不错的鼎炉,里头还有了器灵,这被炼神一吃,就算鼎炉的壳子还留着,也已经废掉了。齐墨鹤痛苦地扶住额头:“这可如何是好!” “不过勉强够格算个灵器,何须如此大惊小怪。”炼神奇怪道。 齐墨鹤无语,那尊狻猊炉确实不算无价之宝,可那也是管人家借的啊,现在让他拿什么去还?还有还有齐墨鹤说:“之前灵宝阁里不少拾物丢了东西,我打听了一下,尽是些灵石c矿材之类,是不是也是你干的?” 炼神:“”他说,“是又怎样!” 齐墨鹤顿时觉得自己头好疼,忽然有点明白为什么宗铸当年会把这家伙封印起来了,如果他有这个能力,也一定会封印它啊!齐墨鹤只是这么心念一转,却听炼神忽然惊叫了一声:“你在想什么!” “什么?”齐墨鹤一抬头,蓦然发现炼神满脸惊慌,而他原本清晰无比的身影却在转眼间迅速变得模糊起来。齐墨鹤眨了眨眼睛,仔细看,没错,炼神居然真的在消失。 “笨蛋别别想那些有的没的!”炼神惊慌地喊道,“你把我救了出来,我会报答你的,真的!” 齐墨鹤说:“什么?” 炼神结结巴巴地飞快地说:“你你救了我,我已经认你做主人了,”那“主人”两个字却念得极为生硬,“我是极天火灵,是九鼎之首,你放心,我我一定比那尊狻猊炉好用的,你不是还要考试吗,我可以做你的鼎炉啊!真的,我不要再被封印了!快住手!” 齐墨鹤心思一动,下一刻,炼神的身形便慢慢稳定了下来,只是已经只剩下胸口以上部分了,看起来又滑稽又古怪。炼神这才松了口气,不复刚才的嘚瑟,蔫蔫地道:“总之你留下我一定不会失望的,至于那尊狻猊炉,我会想办法帮你解决。”说着说着,终于还是慢慢地消失了。 “炼神?炼神!”齐墨鹤又喊了一圈,见没有人答应才弯下腰捡起地上那尊紫金鼎炉,不知是否因为刚才他起了封印的意思,那才变得簇新的炉子上头竟然又覆盖上了一层薄薄的铜锈。 齐墨鹤想,炼神虽然骄傲不可一世,似乎还藏了些小秘密,但他此时确实需要一尊趁手的鼎炉参加小选。至于绿腰那边,最好还是要找到一份赔礼,然后再找个合适的机会去向她道歉,少不得还是要去向乔单打听一下那炉子的价值了。对了,也不知道他家里发生了什么,要不要紧。这么一想,之前遇到何竹的事情反而淡了,齐墨鹤重新振作起精神,开始忙碌地收拾起屋子里的一团狼藉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3.第 43 章 这天直到晚上过了申时半,林茂才终于回了宿舍。齐墨鹤都已经开始担心他是不是出事了,想要出门去找他,结果一开门就看到小孩子哼着小曲兴高采烈地回来了。 “黑鸟!”看到齐墨鹤,林茂立刻开心地跑过来,双手一伸就习惯性地扑进了齐墨鹤的怀里。齐墨鹤赶紧接住他,跟着却感到有一道犀利的眼神盯在了他的身上。齐墨鹤抬起头来,顿时脑子“嗡”的一声,他没想到,那个令他莫名想到朱磊的男人竟然也会一同跟来。 齐墨鹤看着他,他也看着齐墨鹤,眼神是冷淡c陌生的,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敌意。齐墨鹤本以为自己这次又会头疼发作,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之前已经发作过度,后来也做过了心理建设的缘故,这一回他竟然没有太大的反应,甚至他听到自己非常僵硬地吐出一句话来:“拾物陆无鸦见过何先先生。”当这句话出口的一瞬间,齐墨鹤突然就觉得自己的身体放松了下来,是啊,他早已经不是前世的齐墨鹤了,如今他是陆无鸦,而眼前的人也并非朱磊,而是学堂新请来教书的炼器师,不管和朱磊再如何相似,那也不是同一个人。 这么一想,齐墨鹤的四肢便像是瞬间被解了冻,知道该怎么摆放了。他把在他怀里蹭啊蹭的林茂拉了出来说:“好了好了,快谢谢先生特地送你回来。” 林茂眼睛笑得弯弯的,他年纪尚小,虽是个男孩子却长得很漂亮,听说是继承了他娘凤清音的美貌,是以颇有点雌雄莫辨的味道,叫人看着就忍不住喜欢。齐墨鹤前世本就是个疼爱妹妹的兄长,到了这一世,因着怜惜林茂的身世,不知不觉也把他当成了自己的亲弟弟看待。林茂也喜欢粘他,虽然也曾说过黑鸟你跟以前好像不一样了的话,但是更多的还是开心。 林茂抱着齐墨鹤的腰,撒娇道:“黑鸟,何师兄好厉害好厉害哦,他真的什么都会吔!” 齐墨鹤愣了一愣,没想到自己离开的时间里林茂竟然和何竹走得那么亲近了,还叫上了师兄师弟。他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莫名地就有股茫茫然的无力感。 投注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似乎越来越犀利了,齐墨鹤有点不明所以,最后只得拍着林茂的背说:“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回头咱们进屋再慢慢说。”他抬起头,对何竹努力笑了笑道,“多谢先生亲自送林茂回来,先生方才就任堂主,想必有很多公务要忙,我们就不多耽误先生您了。” 何竹低低“嗯”了一声,却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夜风轻拂,齐墨鹤看着站在门口的男人,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他猜测这位姓何的炼器师也许是因为林茂母亲的关系所以对他特别青眼有加,但是这人对自己的敌意就来得有些奇怪了,而且他现在这样又是想要做什么? 齐墨鹤疑惑地又喊了一声:“先生?” 何竹皱起眉头深深地看了齐墨鹤一眼,而后忽而转身,拂袖而去。 齐墨鹤莫名所以,望着他的背影直到消失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还是二茂在齐墨鹤的怀里不满地嘟囔了一句:“黑鸟,我好饿啊!” 齐墨鹤惊讶地问:“你还没吃饭?”齐墨鹤是因为方才忙着收拾屋子方才错过了用餐时间,林茂既然跟着何竹,按理不该出现这种情况。 林茂难得羞红了小脸说:“何师兄” 齐墨鹤无奈地纠正他道:“要喊先生或者堂主。” 林茂疑惑地歪着头问:“为什么啊?” 为什么?因为他们只是小小的两个拾物,就算是朱明学堂的正式学徒也定然不敢喊一个新上任的堂主作师兄啊,只是这种世俗层面的礼节关系就算是说了,林茂恐怕也未必明白。 林茂又说:“可是,是何师兄自己说我可以喊他师兄的呀。” 齐墨鹤愣了愣,心里不知怎么一时划过了一丝不适,回过神来不由又觉讽刺,他到底在在意什么!齐墨鹤说:“那么何堂主没有带你去吃饭吗?” 林茂鼓起了腮帮子说:“有是有啦,可是他啊跟他吃饭好累哦,一会说这个不能吃,一会又说那个不能那么吃,还让我细嚼慢咽,还说我吃饭的姿势不对,害我都没吃到多少”越说越是可怜,肚子还适时地响了起来。 齐墨鹤忍俊不禁,心想那何堂主怕是什么大户人家出身,用餐规矩比较大,林茂还是个孩子呢,又是散养一般地野惯了,哪里能适应得了,于是道:“行,我这就去给你弄点吃的,你先回去乖乖坐着等。” “太好啦!”林茂高兴地大喊了一声,跟撒欢似地跑进屋去了。齐墨鹤无奈地摇了摇头,出门打算去外堂的饭堂那里借灶具做点菜粥。 待到齐墨鹤的身影消失了好一阵子,何竹才从暗处走了出来,手里还提着一个精致的食盒。那本是他专门为林茂准备的,他也不是不知道,小孩子年纪小容易饿,何况林茂如今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只是他跟前世太不一样了。或许因为这一世身世坎坷的关系,从小没人对他好好教导,使得他的餐桌礼仪十分糟糕。何竹总觉得自己有义务慢慢把他给教好了,让他变得跟以前一样,不,只要能变得和那名叫作陆无鸦的少年一般,就已经很好了。 想到这里,他猛然愣了一愣,继而脸上的神色却变了。他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莫名在意起那名叫陆无鸦的陌生少年来,因此连他自己都有些茫然。——或许,还是因为担心这个人是不是会对林茂有害吧,他给自己找到了一个合理的原因,然而,虽然理智上这么想,但是当回想起刚才那名少年露出的微笑,他却忍不住地又出神了。明明是十分陌生的脸孔,各方面也没有一点与“他”相似,却不知为什么总是令他看到便感到心里十分难受,每次见到对方,他就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抓住了似的,有一种闷闷的痛。 他站在原地,思绪纷繁,以至于过了许久,才想起自己是来做什么的,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将手里的食盒放到了那栋小屋门口,正要转身离开,却不由一愣,跟着猛地闪身到了暗处。那少年又回来了,他手里提着个篮子,正小心翼翼地走着,篮子上头盖着块布,里头飘出好闻的饭菜香气来。他在黑暗里看着那少年走近,而后听到他“咦”了一声,显然是发现了他摆在那儿的食盒。少年提起食盒看了看,又转头看了看周围,然后似乎明白了什么,跟着提着食盒和篮子推门进去了。他最后听到的是林茂欢呼的声音还有那少年柔和的说话声:“别这么急,等一等当心烫!” 窗被下了下来,所以他能看到的只有两个人映在窗上的影子,少年忙碌地准备着吃食,动作娴熟,似乎十分习惯于照顾人。他又兀自在夜色里看了一阵子,然后才恋恋不舍地走了,只不过走的时候心情多少有些复杂。 ※ 第二天早上,齐墨鹤睡过了头,只因前一天晚上,林茂吃饱喝足便抓着他开始给他讲何竹的事情,什么何师兄炼制出的一张琴,弹起来会看到瀑布凌空出现,好多鸟雀在空中盘旋;又说何师兄炼制的剑,舞动起来如有龙吟之声,后来居然真的看到一尾巨大的银龙环绕全场 “那条龙好大好大好大哦!”林茂张开双臂,激动地说着,当时已经是半夜,向来作息良好的齐墨鹤简直能坐着睡过去,无奈又不能拂了林茂的谈兴,只得含糊地应个几声,后来林茂还说了很多很多,齐墨鹤实在是没办法听进去了,他只记得在林茂的描述里,这位新上任的堂主似乎无所不能,不管是哪个堂系的作品都能信手拈来,而且但凡出手都至少是上品灵器的水准,完全震惊了全场。昨晚实在是太困,今天醒过来一想,如果林茂描述的都是真的,那么这个何堂主确实是十分了得,想必经过昨天那一场就任大典的锋芒展露,今天不知有多少学徒想要拜入他门下接受指点吧,也一定会有不少世家大族瞄上了这位炼器大师,想要请他为自己量身定做炼器。不过这些都和齐墨鹤没有关系,他如今只一心一意想要考入宝堂,学点自己感兴趣的东西,何况那个人齐墨鹤想到何竹还是有些微的不适应,虽然已经不至于一想到就觉得害怕和想要逃跑,但能不直接接触还是避开点的好。至于林茂早先说过的既然黑鸟你不喜欢他,那我也不理他,自然早就已经被小孩子给忘了! 齐墨鹤想着,笑着摇了摇头,轻手轻脚地起来穿衣洗漱。林茂还在睡,齐墨鹤走过去,替他把踢开的被褥盖好了,然后才走出去。此时已近卯初,天色尚有些昏暗,齐墨鹤人一出来,外屋的琉璃灯便亮了起来,齐墨鹤走过去,将昨晚收拾好的那尊鼎炉拿出来,轻轻敲了敲炉壁喊:“炼神。”连喊了数声,才见炼神的身影淡淡浮现在空中,却是一副未睡醒的样子,气冲冲地问:“谁啊,吵”待看清是齐墨鹤才压下了脾气说,“是是你啊。” 齐墨鹤并不意外炼神不肯尊他为主人,昨天恐怕是情势所迫才喊了“主人”二字,但是厉害的器灵大多都是性情桀骜之辈,不肯轻易低头也不奇怪,齐墨鹤奇怪的是别的事,他说:“你也需要睡眠吗?” 炼神愣了一下,然后方道:“我被封印了太久时间,力量失去了大半,所以需要慢慢休养才能恢复,就跟你们的病人一样。” 齐墨鹤恍然大悟,说道:“原来如此。哦,我是想问问你,能否请你给我炼一柄剑?” “剑?什么剑,怎样的剑?有什么要求?”炼神倒像是来了精神,一迭抛出了三个问题。 齐墨鹤说:“不用很好的,普通的灵器就行。” 自从大致适应了这里的生活以后,齐墨鹤除了修行,还一直想重拾自己前世的武艺。他本是一名灵修中的武修,擅长用剑,尤其使得一套名叫“风中鹤”的剑法,以轻c灵c巧c快c准c奇令世人瞩目,这一世虽然他立志要做一名炼器师但也并不想把自己的武艺放下。一个炼器师有强大的器防身固然也可以很安全,甚至这个世间很盛行炼器师请灵修当保镖,但是朱明学堂却仍然还是坚持让这儿的炼器学徒也能学一些基础的武艺,这自然是因为他们也意识到了跟齐墨鹤意识到的同样的问题,那就是一个没有武技傍身的炼器师实则是多么的脆弱。既然如此,齐墨鹤自然不会放下过去所学,更何况他如今虽然生活平静,可是平静生活之下其实暗流涌动。他至今仍然不知道陆无鸦的复仇对象是谁c有多厉害,那些人又是不是仍然在世间徘徊,寻找陆无鸦的下落,如果有一天当他下了幽山,谁也不知道他会遇到什么。如此一想,齐墨鹤便更感到了紧迫感,他觉得自己必须快点把过去的本领重新捡回来。 炼神说:“真的只要灵器就行?” 齐墨鹤说:“是。”以他现在的条件根本弄不到太好的材料,自然也不指望能打出一柄鹤舞那样的神器来,而况陆无鸦的身体暂时无法驾驭神器,所以他只要一把练习的剑即可。 炼神说:“等着,过几日我给你弄来。”说完,便“咻”的一声消失不见了,不知道是钻回去睡觉还是去想办法了。 齐墨鹤说:“你要是需要什么材料跟我说。” 鼎盖“噗”的跳了一下,大概算是回答了。齐墨鹤放了心,走到院子里继续开始吐纳练功,重复着他已经重复了无数次看似徒劳无功的修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4.第 44 章 果不其然,一连几日,朱明学堂里都在议论新上任的余堂堂主何竹。要说这人也的确是够狂,其余八堂都用主攻的方向作为堂名,只有他不咸不淡地扔出一个字——“余”来作堂名。余,是多余,是剩下,听起来好像是在说他这儿教的学生都是去年小选落选了剩下的,可是余还有我的意思,余堂便是我的堂,是说这是我何竹的堂!这又是何等的狂妄! 想当初齐墨鹤第一次拿起拾物这个差事的时候就曾听林茂说过,朱明学堂中能够精通数个堂系的人并不多,雷州c水灵作为本届布生中的“未满”(即布生上品,只待通过出师考试便能顺利出师的精英)都不过只是两堂三系和四系,被林茂誉为不得了的如今这座幽山的主人贺归城城主也不过是五堂六系,而这个叫何竹的男人居然看起来是样样都会,甚至样样精通,这是多么可怕的实力! 如今齐墨鹤走在学堂里时常就能听到有学生在哀叹早知道不如也退了学从头开始考小选,也有人琢磨着想要临时改变升级考的志向,试图拜入何竹门下,齐墨鹤听着听着,倒是有些为那位何堂主担心了。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他一个新入职的人,这样的出风头,真不知道别的堂主会怎么想。不过再一想,就何竹那样的人物,恐怕也不会在乎这些事,便也很快释然。 齐墨鹤担心何竹只不过是圣母心发作,顺带着一想,他真正担心的人还是乔单乔重两兄弟。自从那日何竹的就任仪式以来,齐墨鹤便再未见过乔家两兄弟,他往外堂的东西两座灵宝阁都跑了数次,每次见到的都是代班的人。齐墨鹤问了数次,那人才支吾着说乔家确实是出了点事,所以两兄弟暂时顾不上生意,都回去忙家事去了,请齐墨鹤耐心等待。齐墨鹤却越等越是担心,到了第五天上还不见乔单回来,便打定了主意要去探望一番。 好容易把吵着要跟过去的林茂给安抚好,留在宿舍里,齐墨鹤去珍书阁找到了绿腰。或许是因为进入了升级考的最后阶段,绿腰比以前忙了很多。齐墨鹤等了将近一个半时辰才终于等来了她,那名叫作阿瑾的中年女子也跟她在一起,正边走边飞快地跟她汇报着什么,绿腰边听边点头,时不时给出一些指示。 齐墨鹤早已不是当初刚刚重生,人生地不熟的齐墨鹤了,如今他已经知道绿腰挂着书堂讲习的名头,实则地位与书堂堂主三缄真人相当,据小道消息传说,这书堂堂主之位本该由绿腰接任,谁想到多年前的一场意外导致绿腰失了明,她主动让贤,才由三缄真人接了书堂堂主之位,而她自己则进了珍书阁做些简单的后勤工作,但是每年的入学考c升级考她都会参与其中,并且拥有很高的话语权。 齐墨鹤站起身来,恭敬地出声唤道:“绿腰姐!” 听到齐墨鹤的声音,绿腰转过头来,见是他便展颜笑了一笑,尽管面色疲惫,却仍是柔声问道:“是明世来了吗,可是有什么不懂的功课要问我?”闻言,那叫做阿瑾的女子的脸色便变得难看起来。齐墨鹤知道这个人十分尊敬绿腰,因而对于打扰绿腰休息的人从来就没有好脸色。 齐墨鹤忙道:“多谢绿腰姐关心,不过今天明世前来是想来找绿腰姐打听件事,我想知道无双的住址。” 绿腰愣了一下,方才道:“你是想” 齐墨鹤说:“他许久没来学堂了,我担心他家里的事,想去探望他一下,看看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齐墨鹤顿了一顿,“不知道绿腰姐知不知道他家里的情况?” 绿腰闻言,脸色顿时舒展开来,露出了一个真心的微笑,道:“看来小无双这次是真的交到值得交的朋友了。” 齐墨鹤听她这话,觉得里头似乎还有些深意,但并没敢细想。他想去探访乔单本身也没有想太多,只是觉得自己朋友家里有事,总要多多关照一下。 绿腰却接着道:“不过这件事可能外人并不适合插手。” 齐墨鹤听后,脸色便有些凝重,跟着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了。”他特地来找绿腰数次其实也并不单单只是为了想打听乔单住在哪里,乔单的住处并没有那么难知道,只是齐墨鹤从乔单和绿腰之间的相处看出两人之间应该走得比较近,想必绿腰会比较清楚乔单家里的事。世界上总是有些事,即便是至交好友也未必适合插手,如今绿腰这么说了,齐墨鹤便知道自己还是不要去探望的好,只不过仍然不太放心,因此问道,“绿腰姐,无双他们真的没事吗?” 绿腰点点头说:“你放心吧明世,无双家里的事情说严重其实不严重,只是人暂时走不开罢了,还有我们这些老人在呢,不会让他家里真出事的。” 齐墨鹤却越听越觉得乔单家里的事恐怕不小,但是既然人家说了他不便插手,自然也不能穷追不舍,因此毕恭毕敬行了一礼道:“那我也多谢绿腰姐对无双的照应了,如果”他说,“如果有什么我能够帮忙的,不管他自己肯不肯开口,都请绿腰姐通知我一声。” 绿腰愣了一下,继而笑着说:“你放心,我会的,我也替无双谢谢你。”说着,竟是郑重地行了一礼。 齐墨鹤有些不好意思,赶紧回礼说:“绿腰姐你言重了,那我这就回去了。绿腰姐你公务繁忙,也请多多保重身体。” 绿腰点点头,忽而扬声道:“明世!” 齐墨鹤正要走,听她喊他便又停下来,转身道:“绿腰姐?” 绿腰面上神色似是有些疑惑也有些纠结,考虑了半晌才道:“哦没什么要紧事,只是小选将近了,你可要记得好好用功啊。” 齐墨鹤赶紧道:“多谢绿腰姐关心,绿腰姐的教诲,明世一定牢记在心。” 绿腰却微微叹了口气道:“你呀你,也不知道这性子像谁,小小年纪却如此老成持重,明明是个顶好的性子,却反而容易叫人误会了。” 齐墨鹤有些茫然,不知道绿腰为何突然生出这些感慨来。他前世家教甚严,父亲性格冷酷严厉,兄长又太过出色,他作为次子压力极大,那时的十三城彼此竞争也是十分激烈,啸风城中也并非铁板一块,不知多少人明里暗里盯着他们齐家,想要抓他们兄弟的把柄,这就逼得他不得不从小就养成谨言慎行的习惯,齐墨鹤没想到,以城主之子来看,这样的言行固然是合乎情理的,对于一个普通的少年陆无鸦来说却容易招致人心思叵测的印象来。不过绿腰此时这番话却是因为另一个原因了,她说:“听说五日前,何竹何堂主亲自将小茂送回了你们的住处?” 齐墨鹤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这件事怎么传入了绿腰的耳朵里,因而只得含糊道:“那是因为当时天色已晚,何堂主想必是担心二茂路上有什么闪失,是以纡尊降贵,亲自将他送了回来。”在他看来,绿腰今日这一问必是因为这几日何竹在学堂中风头太盛,因而提醒他们不要无端端被人看作是站了队,徒然招惹了麻烦。 绿腰果然道:“你们最好不要太过亲近了那个人。” 齐墨鹤忙道:“从那日以后,我们便再未与何堂主见过面了。” 绿腰道:“那便好。”她又道,“明世啊,或许你以为绿腰姐提醒你是因为何堂主近日在学堂里风头太盛的缘故,绿腰姐并不在乎谁在这学堂里名望高过了谁,此处虽不是净土却也不是什么互相倾轧的腌臜之地,只是何堂主那个人”她顿了一顿,不知该怎么说,最后还是道,“总之那个人,你可千万别走得太近了,将来你就知道了。” 齐墨鹤虽然不明所以,但他本来就打定主意要避开何竹,自然道:“绿腰姐你放心,明世绝对不会故意接近何堂主,只是二茂他似乎很喜欢何堂主,明世未必能说服他。” 绿腰道:“小茂那里我会想办法,对了,我这么问你也是想要听听你的意思,你还记得你们填过的报名表上有愿否服从调配一说吧?” 齐墨鹤点点头,当时他和林茂c乔单皆是圈了那个“是”字,如今看来,这恐怕就是进入何竹余堂的一个契机了,想必如今正有不少报考小选的考生为了当初没有圈选那个“是”字而烦恼吧,至于齐墨鹤自己,他连通过这次考试的奢望都没有,自然不会担心自己被分到何竹门下去。 绿腰说:“若是你不介意,绿腰姐便帮你把这个选项改一下,你看如何?” 齐墨鹤道:“明世听凭绿腰姐做主,不过无双和二茂那边还是请绿腰姐与他们谈一下再做变更为好。” 绿腰说:“那是自然,你放心。” 齐墨鹤道:“那要是绿腰姐没什么别的吩咐,明世这就回去了。”他与绿腰道了别后,慢慢下楼。 先前说过,珍书阁分为三层七部,另有一部是先生们处理公事的地方,但是绿腰办公的地方却不和他们在一处,而是刚好位于七部书部的最高层,齐墨鹤下去自然要走一段长长的楼梯。齐墨鹤往下走的时候与一名高个的男子擦身而过,他并未注意对方,却没料到忽而被对方一把拽住了胳膊。 齐墨鹤惊诧地回过头去,只见一名年龄大约二十后半,相貌冷峻的黑衣男子正看着他。 “你是?”齐墨鹤觉得这男子似乎有些眼熟,正疑惑的时候却听一旁传来声音,“不好意思我来迟陆无鸦,你也在啊?”清怀快步走了过来,来回看了看齐墨鹤和那名黑衣男子道,“咦,你认识我表哥?” 齐墨鹤摇了摇头,却听那黑衣男子淡淡道:“我们五日前在兵堂附近见过,当时你身上有祝融火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5.第 45 章 齐墨鹤一愣,清怀显然也愣了一下,道:“你说什么,陆无鸦手上有祝融火精?” 黑衣男子似乎不善言辞,从怀里掏出什么东西摊开在掌心给两人看。他用的是左手,那只手上戴着一只非丝非布的玄色手套,上头绣着暗纹,仔细看去便会发现那并非纯粹装饰作用的纹路,而是暗合着一种充满力量的符文。齐墨鹤很快认出那只手套是一个器,而且那符文的纹路他也略有一点眼熟,努力在脑子里搜寻了片刻,齐墨鹤得出了结论,那是星纹,暗合天上某颗星宿的运行轨迹,所以这只手套想必便是神器“摘星”,而眼前的人自然就是碎星城的人,碎星万里氏。 认出了对方,齐墨鹤却并未声张,他如今的身份只是一个毫无灵力的小小拾物,自然不会有接触上城主人这样的机会。他装出莫名其妙的样子道:“什么祝祝融火精?兄台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清怀已经将黑衣男子掌心的东西拿起来看了,他此时手上也戴着副手套,不过与黑衣男子的摘星不同,那只是学堂里给学生们发的作业手套。齐墨鹤看向清怀指尖捏着的东西,那是一枚只有指甲盖大小艳红色的碎玉,虽然很小,然而齐墨鹤隔着一段距离便能感觉到那小东西里头蕴藏着的丝丝热量。那热量令他感到熟悉,他很快想起来了原因,糟了,这似乎是他那天奔回寝室路上撞着的某个人。 当时齐墨鹤早已被一冷一热两个力量的争锋搞得神志恍惚,所以没能一下子认出这个男人来,但是此时往回倒想,便从记忆里将这人找了出来。也不知道该不该说他倒霉,好巧不巧,就撞着了一个碎星城的人。在齐墨鹤那个年代,碎星城以摘星闻名,简而言之就是专门吸取星辰精华来洗毛伐髓,甚至有传闻他们有种秘法能获得星屑,只是传说真正的星辰精华极冷,因而极难吸收,这就使得这一族人始终在寻找一种可以融化星辰精华的东西,这祝融火听名字想必就可以起到这个作用。 齐墨鹤心里暗暗叫苦,他心想自己哪里来祝融火精啊,细细一想却又是一愣,莫非这万里氏说的就是炼神?炼神自称极天火灵,或许就有这个能耐。话又说回来了,如果真的是炼神的话,这极天火灵的力量是如何到了他的体内,那日在湖心岛禁堂之内又到底发生了什么?炼神所说咒灵的话莫非另有蹊跷? 见齐墨鹤装傻充愣,万里越微微动念,一股寒凉的灵丝便随之送入了齐墨鹤的体内。陆无鸦的身体本来毫无灵力,经过这些日子齐墨鹤努力的练习吐纳练气,到底还是有一些改变,不过这些进展在世间诸多灵修眼里看来就只是聊胜于无而已。万里越很快放开了抓着齐墨鹤的手,莫名其妙道:“你竟然还未能筑基成功?” 齐墨鹤挠了挠头,装出一副害怕的样子说:“回大人的话,小人只是一个拾物,并非灵修。” 清怀也道:“表哥,我认识他,这位师弟的确只是在外堂负责送货物,应该不会有祝融火精这种东西,”说到此,他又顿了一顿说,“而且我看这物虽然形似祝融火精炼烧的作物,又仿佛哪里有些区别,表哥你是从哪里得到的?” 万里越仍在狐疑地打量齐墨鹤,淡淡道:“五日之前我正要去看何竹的就任仪式,结果在你们学堂兵堂的门外和一个人擦身而过,这祝融火精的炼烧物便是从那人身上遗落的,他当时身上体温甚高,后来细想,倒像是身体里的祝融火精被唤醒了,外显出形来。” “身体里面?”清怀摇头道,“表哥,你应当知道,祝融火精是天下至炎之物,别说是凡夫俗体了,就算是一般修习甲术的武修都没法与那高温抗衡,更不用说是陆无鸦这样的普通人了,所以我觉得你应当是认错人了。” 齐墨鹤十分配合清怀,听他这么说便赶紧点头,一脸诚惶诚恐的样子。万里越半信半疑地松开手,齐墨鹤便道:“若是没什么事,小的这就告退了。” 清怀却喊住他说:“陆无鸦!” 齐墨鹤赶紧弯腰行礼:“清怀师兄。” 清怀顿了顿说:“你唉,对不住刚刚叫你受惊了,实是这祝融火精对我家人十分重要,我表哥并无恶意,要是冒犯了你,还请你多多见谅。” 齐墨鹤赶忙摆手说:“没关系没关系,我没什么。” 清怀又道:“对了,我听说你和乔无双c林茂都报了这次的小选考?” 齐墨鹤不知清怀是从哪里听来,不过还是老实道:“回师兄的话,确实是报了名,不过主要还是林茂想考,我自己也知道自己没什么天赋,就当是陪陪他。” “这样啊”清怀声音低了下去,似乎是想起了林茂的身世和他如今的状况,他说,“不管怎样,有机会你就努力一下吧,炼器的世界真的十分奇妙和美丽,等你进来了,你就知道了。” 齐墨鹤赶紧致谢道:“多谢清怀师兄教诲,陆明世一定牢记于心。” 清怀叹道:“你还真是跟以前完全不同了。” 齐墨鹤心里方才“咯噔”一声,却听他又说了下去:“不过人总是会长大的吧。”他说,“到时候开炉考试,学堂会指派我们这些正式学徒来帮你们小选考生的忙,我到时候想想办法,尽量过来帮你和林茂,就当向你赔罪了。” 齐墨鹤正要再说什么,清怀却伸手拍拍他的肩膀,亲昵地说:“行了行了,别跟我客套了,我们也有事要忙就先走一步了,你回去记得好好看书。”说着,他便和万里越一起离开了。齐墨鹤想了想,既然人人都叫他好好读书,那便继续回去好好读书吧。 ※ 两日后,齐墨鹤接了个工作,他去饰堂取了一位师姐的作品然后送去外堂的迎客厅。那是整座朱明学堂最靠外的一座厅室,通常用于接待山外前来求取炼器的人们。朱明学堂里的学徒虽然还未出师,但是不少人已经有了相当水准的炼器能力,所以时不时就会有些人上门来下委托,在不违背学堂规矩的情况下,学堂也支持学生们靠练手来赚些零花钱锻炼自己的能力。 齐墨鹤将那一对据说戴了能令人看不清自己相貌的耳环交予对方后,又收了对方给的五十个元灵币,拿回去交给那位师姐。从精工楼回去的路上,齐墨鹤想到陆无鸦的那柄镰刀,便又转弯去多宝楼跑了一趟,谁想到胡乐文仍然没有回来,这次连麻杆都不在,换了两个年长的拾物在那里看门。齐墨鹤去的路上碰到几个学生骂骂咧咧地回来,有人在说:“胖貔貅到底跑哪儿去了,他不在没人找得到我要的东西啊。” 齐墨鹤心想,陆无鸦这柄镰刀果然是好难修,竟然叫胖貔貅一走就是一个多月,也不知道对方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样了?” 齐墨鹤没提防自己刚才把心中所想说了出来,此时回头一看,不由喜出望外:“无双!”他忍不住提高了声音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已经消失了七天的乔单看起来瘦了点,头发也有些乱,形容有点憔悴,却依然挂着那抹熟悉的笑容,他走过来,一把重重搂住齐墨鹤的肩膀说:“嗯,我回来了!” 齐墨鹤被他搂得打了个趔趄。陆无鸦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少年,比乔单整整矮了大半个头,乔单却哈哈大笑着揉乱了齐墨鹤的头发,他说:“走走走,难得我们兄弟重逢,叫上二茂,我请你们吃好吃的去。” 齐墨鹤跟着他一路走去才知道乔家先前发生了什么事。 “我爹娘隐居不问世事已经很久了,没想到还有人找到他们要他们炼器,那伙人有权有势,全不是什么好东西,被我爹娘拒绝后就变着法儿的上门找麻烦,害得我娘又病倒了,不过你放心,我和我哥可不怕事,再说还有朱明学堂的大家帮我们呢,这不,已经全搞定了。” 齐墨鹤听乔单说得轻松,然而看他的样子就知道这不算长的七天一定过得很煎熬,他忍不住有些内疚,说:“抱歉。” 乔单愣了一愣,随后笑道:“你抱歉什么呀。” 齐墨鹤说:“抱歉我没能帮上忙。”往回想就能明白绿腰当初不告诉他乔单家的住址恐怕并不是因为这件事不适合他插手,而是绿腰觉得这件事齐墨鹤根本就帮不上忙,也恐怕他会被连累。齐墨鹤在这个时候才开始怀念自己啸风城少主的身份,如果还是前世的他,大概只要一句话便能保护乔单一家人,只是现在的他根本没有那个能耐如果能够成为大炼器师就好了,齐墨鹤想,有朝一日他一定要成为一个能够在朋友们需要他的时候有能力帮助他们的人! 乔单无奈地拍了拍他说:“你想多了,这种事一般人都帮不上忙的,你有这份心我已经很开心了。绿腰姐来看望我娘的时候还特地给我说过你,明世啊,能交到你这个朋友,我乔单真的是三生有幸。” 齐墨鹤被乔单这难得正经的话说得有些羞窘,顿时脸都红了,他说:“你胡说什么,怎么一下子弄得这么正经,你到底是不是我认识的乔无双!” 乔单哈哈大笑,伸手去捏齐墨鹤的脸。陆无鸦这副身体因着还是个少年加上从小颠沛流离所以十分瘦削,只有脸蛋或许是因为遗传原因,反而还带着些稚嫩的婴儿肥,乔单已经手痒想捏齐墨鹤的脸许久,这次终于是找到了下手的机会,捏得齐墨鹤无奈至极,只得在心里想着算了算了,一个小孩子,让让他得了——算上前世,齐墨鹤今年都两百多岁了,可不是个大人了吗? 两人正在笑闹之时,齐墨鹤蓦然觉得自己好像被什么人盯上了,一抬头不由得浑身一僵,他们此时已经快要走到齐墨鹤和林茂的宿舍,而不知怎么回事,何竹出现在他们宿舍的小院里,正阴沉着脸色,看着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6.第 46 章 那日就任仪式之后,何竹便因为“上面”的事情暂时离开了朱明学堂。这阵子他一面在上头处理着公务一面却总是不由得挂念朱明学堂里的那个人。他想着那个魂魄不全的孩子今天有没有好好的吃饭c好好的睡觉,他每一天都在做些什么,又有没有想他,他一次次回想着那孩子喊他“何师兄”的样子,以前的他也会喊他“师兄”,那时候的他总是眉眼弯弯,看起来又温柔又让人怜惜他越想越是焦虑,心里像是有一把火在烧,飞快地处理完了一切便又赶回了朱明学堂。 整整七天了,他以为自己看到了那孩子以后,那种心无处可放置的不安全感就会消失,他刚看到那孩子的那一刻也确实觉得十分的欢喜,他给他带了好吃的,那孩子便欢呼着接过了,两个眼睛睁得大大的,里头满是喜悦和感激。他陪着那孩子说话,听他讲这阵子都在忙些什么,那孩子虽然因为魂魄不全,脑子不好所以描述事情常常颠三倒四,可是他一点都不介意,反而很有耐心地听了下去。他听着那孩子说黑鸟怎么怎么,黑鸟又怎么怎么,黑鸟还怎么怎么,那孩子讲了一上午,他便听了一上午,他自己都没发现,真正让他心安下来的或许并非是再次见到了那孩子,而是因为他又听到了那名少年生活的点点滴滴,直到他看到那名少年和另一名个子高挑的青年一起笑着勾肩搭背地走了回来。在那一刻,他莫名觉得心很闷c很烦,就像是那只看不见的手又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将他的心脏牢牢地攥在手里。 他就那样盯着他们两人从远处走来,他们俩不知在聊什么话题,聊着聊着,高个子的青年便伸手去扯少年有点儿婴儿肥的脸颊,少年的脸上虽然露出了无奈的神色,但唇角却挂着笑,乖巧地任对方对着他又揉又捏。在那一刻,他什么也听不清了,他听不清身边那孩子在说什么,也听不清周围别的什么声音,他听到的只有那两个人简直像是打情骂俏的对话。 那青年说:“能够认识你,我乔单真是三生有幸。” 少年便说:“你怎么一下子那么一本正经” 他们两人还说了些有的没的,又说要一起吃饭,庆祝重逢。 重逢他费尽心思,上穷碧落下黄泉,整整找了两百年,不过是为了能够再见到他,能够与他重逢,他却欢喜于跟其他人重逢!等一等,他到底在想什么? 那两人似乎终于发现了他的存在,齐齐停下了脚步。陆无鸦怔怔地望着他,只是一眼,便让他像是当头被泼了一盆冷水。那是一种何其避忌c嫌恶又恐慌的眼神啊,那名少年显然十分不乐意见到他。 “不要怕我,我不会害你。”在那一刻,他几乎就要把这句话说出来了,结果身旁那孩子突然就发出了一声惊呼:“呀!”他说,“地c地上的石头怎么会裂开啊!” 一瞬间从恍惚的状态中回过神来,他看向地上。失控的情绪激发出了失控的灵力,原本铺设平整的院中小径已经被他无意识的切割成了纵横交错的碎石。他微微皱起眉头,似乎自己也不明白自己何至于失态至此,而后一挥手,那些裂痕便像是被看不见的手抹去了一般,又逐渐恢复了原样。 “咦,怎么又不见了?”林茂惊讶地喊着,高兴道,“何师兄,你是在给我变戏法吗?”他定了定神,而后伸手摸了摸林茂的头顶。其实至今为止他也不能完全确定林茂就是他,但是林茂的确是这两百年里最像“他”的一个了。当年他以自己的命魂在那人魂魄之中下了烙印,即便死亡也无法将两人分开,然而没想到的是,不知因为什么原因,那人终究还是离他而去,只留下了一魂一魄残留在他手中。 三魂七魄不全的亡魂本是无法投胎的,只能以幽魂的形式留在世间,时日一长便会魂飞魄散,如果要保住魂魄只有行非常法投入轮回,忘却过去所有不说,轮回后的那人还会因为心智不全而无法如同常人一般生活。本来林茂跟那人也不是完全匹配,他早就查清楚,那孩子是在五岁那年才被撕裂魂魄缝合后成了傻子,五岁之前如何却没人可以给他提供信息了,可巧的是林茂魂魄中也残留有烙印的痕迹,虽然由于魂魄不全看不周全,但看手法确实与他当时所使的十分相似,加上那个九皋的字,都让他相信自己找对了人。可是陆无鸦呢?他看向那名少年,再次疑惑自己怎么会在意起一名完全跟“他”不同的少年来。陆无鸦心智正常,没有灵力,长相性格也与他并不相像,究竟为什么? 那两人终于还是磨磨蹭蹭地走了过来,陆无鸦先走上前来,还是那副看似恭敬实则谨小慎微的表情,他行了一礼,乖顺道:“拾物陆无鸦拜见何堂主。” 一旁的乔单听了恍然大悟,赶紧也行礼道:“外堂东灵宝阁管事乔单拜见何堂主。” 他久久地看着陆无鸦,从他的脸孔身形看到他的穿着姿态,每一寸每一丝都不肯放过。他在寻找,寻找属于那个人的痕迹,属于他的小鹤的痕迹!陆无鸦显然是感觉到了他的目光,他因此微微地往后退了一下。不许走!先于语言,他一个跨步上前,伸出一只手,稳稳地托住了少年的手,当彼此相接触的那一刹那,他能感觉到少年的身体猛然僵了一下,但是他并没有松开手,而是就着这要扶不扶的姿势继续打量起他。 齐墨鹤额头的汗水都渗了出来。发现何竹出现在他和林茂的宿舍已经够刺激了,为什么这个人现在竟然还抓着他不放?他到底想干什么? 因为这样想着,齐墨鹤下意识地微微动了一下,谁想到原本抓着他的那只手立刻便用了更大的力气狠狠地扣住了他的手腕,与此同时,一股灵力从两相接触的地方探入了他的体内。“嗡”的一声,像是被人当头敲了一棒,齐墨鹤感到一股熟悉的灵流顷刻间渗入了他的神识之中。他虚弱的神识根本无法负荷这可怕的力量,原本浅浅的一洼水顷刻间便被轰得支离破碎,与此同时,无数过往的画面向他雪片般袭来。齐墨鹤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又再次站在了那间熟悉的屋子门口,那里曾是他瞒着父亲兄长偷偷摸摸在外置办的小院,那时他是多么的喜悦又是多么的傻,他一心一意想要将来和朱磊在此处厮守终生,谁料想,那处院落最后竟成为了那人关押他c侵犯他的场所,而那里也是他最后的葬身之地。 齐墨鹤的手颤抖起来,当他感觉到那股灵力的时候,他便知道自己躲不过了。他恐怕要被发现了。 “宁心静气,抱元守一。”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谁?”齐墨鹤轻声问。 “炼神,我如今与你魂魄相系,所以能跟着你一起进来。” 齐墨鹤突然之间就松了口气,朱磊想用共情的方法试图剥离他的伪装,他差一点就上当了。但换个角度想,正是因为不确定才需要试探,朱磊居然用了这个法子,那就表明他根本不知道齐墨鹤就是陆无鸦。换言之,只要他不融入这个局里,他就不会暴露。炼神出现的时机刚刚好。 齐墨鹤暗暗说:“谢谢。” 炼神却道:“不谢,我自身安危如今都系于你身,你要是出了问题,我也跟着倒霉。” 齐墨鹤顿了一顿说:“根本就没有咒灵是不是?那天禁堂里的那双手和如今在我身体里的那股力量都来源于你。” 炼神没想到齐墨鹤到了这时候还能有心情推测出这些,噎了一下才道:“这些这些都是小事,出去再说。你先听我的,等下我会帮你穿过迷障,此人神魂十分强大,但幸好他似乎重伤未愈,所以目前正是最虚弱的时候,这也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朱磊受了重伤?他齐墨鹤猛然回过神来,不,这与他有何相关,正如炼神所说,这是他眼下最好的机会。他说:“可是他的灵力已经进入我的神识,我怎么才能避开他?” “不用避,”炼神说,“但要闯。” “闯?”齐墨鹤大惊,“那不是马上就会被发现?” 炼神说:“不一定,你这具身体的原主十分特殊,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灵修以气海神识为本体,肉身只是躯壳,但这副身体似乎天生就有一股隐秘的力量,没人有能力真正接近他的核心区域,我不能,这个人也不能,好就好在,你现在是受这股力量保护的。” 齐墨鹤愣了一下道:“你c你知道我是借尸还魂?” 炼神说:“这这也是小事。”齐墨鹤总觉得炼神这句话说得挺心虚的,不过好吧,他说的没错,跟现在摆脱朱磊相比,这些都是小事。 忽然一阵微风刮过,从小院墙内飘出了几片花瓣,轻轻地落在齐墨鹤的面前。那是梅花,来自梅树,来自那棵他和朱磊曾经亲手植下的春梅,那时候一切还都很美好。 炼神说:“我们停留得有点久,他似乎起疑了。做好准备,我数到三,你便上去推门,记住,守住本心,不要被幻境所迷惑。” 齐墨鹤在心里“嗯”了一声,深吸一口气,走上前推开门,嘴里喊道:“这里有人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7.第 47 章 明明是中午,周围却静得好像深夜,不远处有几名聊着天的学生经过,但只有这个院子仿佛在另一个世界。一旁弯着腰行礼的乔单满心疑惑却又不敢抬起头来,只能困惑地继续维持着看向地面的姿势。他刚刚瞟到那位据说甫一上任便引发了各界震动的新任堂主何竹走到了他和陆无鸦的面前,然后然后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大家都没了动静呢?乔单并不知道此时同样在旁边默不作声的齐墨鹤正在打一场仗,一场艰辛无比却没人旁观的仗。 齐墨鹤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去推开了那两扇门。贴着“福”字的门扉应声而开,扑面而来竟是一阵花雨。春风吹起花瓣,抛洒向他的面门,他被那满目芳菲迷了眼,下意识地闭起了眼睛,嘴里却没忘问:“有人有人在吗?”他装出茫然的样子开口询问,继而却感到手上一暖。齐墨鹤浑身一震,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那个男人便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两百年的光阴好似一瞬倒退,他依旧身着白衣,面若桃李,拉着他的手,展颜一笑道:“什么在不在的,还生我的气吗,都说了这次我一定会赶回来,你别不信我啊。” 他温言软语说着情话,便是春风都没有他的一颦一笑更醉人,身上的衣服白得耀眼衬得白皙的肌肤更白,由是像极了一团不切实际的梦境不c不是梦境,这是一个关系到他生死存亡的陷阱!齐墨鹤蓦然回过神来,抽回手说:“你是谁!”他往后倒退了两步,警惕地盯着朱磊问,“这儿是哪儿?你又是谁?何堂主呢?” 男人微微愣了一下,接着像是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说:“真生我的气了,小鹤~”最后两个字叫得既软且缓,像是深夜枕边情人间最亲密的耳语,竟然生生喊出了股浓浓的旖旎情思来。齐墨鹤睁大眼睛看着那个男人,就像是一个完完全全搞不清状况的陌生人,有些茫然,有些畏怯,他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别说笑了,我c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焦虑地捏紧拳头道,“我叫陆无鸦,是朱明学堂的外堂拾物,不是什么小鹤!” 男人便困惑不解地看着他,明明是个昂长男儿,不知怎么这么一看,目光中便透出了楚楚可怜的意味,他道:“小鹤,你别生气了,我上回真不是故意爽约,城主吩咐我出城办事,中途出了点意外,我实在是走不脱” 齐墨鹤终于想起来,眼前的一切竟然都是真实发生过的过去。那时候他和朱磊还是刚刚情定瞒着父母偷偷来往的小情侣,在旁人面前自然是装得主仁仆恭,在私底下却总是抓紧一切机会腻在一起。有一回朱磊明明约了他见面,他到了小院里等了整整一天却没见到人,晚上回家刚好碰到朱磊风尘仆仆回来,还当着他的面挨了他父亲一顿数落。那个时候,他是怎么回应的?齐墨鹤努力地回想着,那个时候那个时候 “嘶。”像是被针尖戳了一下,齐墨鹤猛然警醒过来。 “守住心神。”炼神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提醒着齐墨鹤千万不要走岔路。 齐墨鹤看向朱磊,半晌叹了口气说:“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拜托你别说笑了,大哥,这他妈到底是哪儿啊?”他脸上露出了焦躁的神情,一松一紧不停地捏着拳头,像是快要崩溃的样子,嘴里更是爆出了粗口。 男人的脸色变了,他终于收敛起了那副故作的诱惑姿态,沉声道:“小鹤,是我错了。” 齐墨鹤诧异地看向他,偏了偏脑袋问:“什么?” 朱磊说:“你轮回转世,故而丢失了记忆,我不会怪你,我现在就是要帮你记起来过去的一切。”他一挥手,齐墨鹤就像是被谁推了一把那样,猛然向前扑去。好容易拉开的两人间的距离转瞬就消失不见,朱磊一只手牢牢扣住了齐墨鹤的手腕道,“你跟我来。” “你放手!”齐墨鹤拼命挣扎,“你到底是谁,来人啊,有没有人,谁来救救我!无双!” 无双两个字方落,朱磊的身上一瞬间迸发出了如有实形的杀气,他冷冷地看着前方,抓着齐墨鹤的手却在微微颤抖,似乎在拼命压制自己身上的怒气。齐墨鹤背后的冷汗全都冒了出来,吓得一个字都不敢喊了。朱磊怎么突然就对他动了杀意?他看穿他了?不可能啊。 正在齐墨鹤努力回想自己刚才到底做错了什么才让朱磊如此反应过激的时候,男人却又转过头来,努力地对他挤出了一个笑容说:“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齐墨鹤没敢回答,他相信就算是陆无鸦本尊在此,这个时候应该也会是这样茫然又畏惧的样子吧。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的模样还是太过凶狠,朱磊深深吸了口气,再度开口的时候声音已经平和很多,他说:“这里其实是你的记忆幻境,你不记得了吧,前世里我们两个可是”男人顿了顿,说道,“我们是很好的朋友,后来因为一些变故你离我而去,我在世间足足找了你两百年才把你找到,我带你来这里就是想帮你回忆起过去的一切。” 齐墨鹤听着朱磊的话看着他,不知为什么竟然生出了些怜悯的心思来。两百年了,日月星辰或许没有大的变化,人间却早已经沧海桑田,灵修的排位有了变化,炼器师成了热门的职业,他也已经重生并且正在努力地走出过去的阴霾,谁能想到这个大权在握的胜利者至今没能走出两百年前的阴影。斩草除根,对他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齐墨鹤说:“帮我回忆起过去的一切?为什么?” 朱磊似乎没料到他有这样一问,因而道:“什么?” 齐墨鹤说:“你说你跟我的前世认识,可是现在已经是今世了,为什么还要记挂前世的事情呢?”齐墨鹤心一横,大着胆子道,“我是不知道你说的到底是真是假,可是就算我是你嘴里喊的那个姓贺的,我想我要是小贺应该也不会希望再跟过去纠缠不清,毕竟前世种种譬如昨日” “闭嘴!”男人突然喝道,幻境空间里登时炸响晴天惊雷,院中的梅树被一阵冷风刮过,霎时冻成了一棵冰雕玉琢的冰树。朱磊再也撑不住那种虚弱的温柔假象,现在他的浑身上下都在散发出不祥的气息,那是 齐墨鹤震惊无比,虽然他此世暂时无法修行却也能够看出朱磊竟然堕境了!这是怎么回事,是什么令他的道心蒙尘?齐墨鹤明明记得前世里在他生命的最后阶段朱磊的神识沙海已经绵延无际,灵台楼阁接近大成,是灵修们普遍所称的半步元婴了,他怎么会变成了现在这样?齐墨鹤一个没忍住,开口问道:“你c你没事吧?” 朱磊却没有理他,只是呆呆地望着满地凋零的春梅,嘴里念叨着什么,齐墨鹤仔细听才听明白他在重复自己刚刚没说完的那句话,是“前世种种譬如昨日死”。 “前世种种譬如昨日死”男人顿了顿,跟着咬牙切齿道,“你休想!”话音方落,整个幻境空间刹那乌云压顶,狂风呼啸,朱磊拖着齐墨鹤一路往屋子里走去。 “你想干嘛,你放手!”齐墨鹤既惊且惧,他能站在朱磊面前已经耗费全部心神勇气,更不用说要进到那间屋子里。两百年前的那三百多个日日夜夜里,他就在那间屋子里过着形同禁脔的生活,朱磊不许他出门,也不允许任何人接近他,他给他戴上细而坚韧的镣铐,把他当成笼中的鸟雀关在这间他曾以为会是自己小家的屋子里,一次又一次地践踏他的自尊,侵犯他的身体。齐墨鹤很恐惧,真的很恐惧,他怕那间屋子! “陆无鸦c陆无鸦!”炼神的声音焦急地响起,一声比一声响,一声更比一声急,可是齐墨鹤此时什么也听不到。他拼命挣扎,就是不想让自己再跨入那间屋子一步。 “你放手,快放开我!”齐墨鹤情急之下紧紧抓住一旁的廊柱,然而朱磊只是微微停顿了一下,下一瞬他一把抱住齐墨鹤的腰就将他扛到了肩上。齐墨鹤几乎要一掌挥出,这是风中鹤的其中一式鹤舞狂沙,以掌演剑诀,虽然威力稍弱,却仍是杀招,他已经顾不得会不会被朱磊认出,他只是觉得恐惧,他想要逃离,他不要再落入前世同样的境地!就在齐墨鹤的手掌险些就要挥出去的时候,他忽而停了一下,跟着那一掌便转作了毫无章法的一拳。 “放手!你放我下来!”齐墨鹤又叫又闹,好像世间每一个柔弱的少年那样。他被朱磊一路扛着进了内室,狠狠摔在床上,男人的身影顷刻间便笼罩了下来。他恶狠狠地扫视着他的身体,像孤狼逡巡自己的领地,齐墨鹤缩成一团,眼睛里满是愤怒。 只有愤怒吗? 朱磊茫然地看着面前的少年,在刚才的挣扎中,少年的发髻被扯散,一头鸦色的长发落了满肩,他那有些婴儿肥的小脸上写满了愤怒c迷茫和恐慌,唯一找不到的就是——恨。 是的,恨!他的小鹤曾经有多爱他,后来就有多恨他,他发誓他并没有想要杀死他的母亲,至少在认识他以后他确实那样做过决定,冤有头债有主,他真正想要报仇的对象是齐轩铭,至于齐墨浓,只要他不阻止他们俩在一起,他也可以放过。然而或许家族便是这样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整体,齐轩铭的暴毙引发了一系列的后续。他的小鹤先后失去了父亲c兄长和母亲,误会了他满天下找寻他的原因,最终不惜以命换命只为让他去死。他也曾经想过只要他的小鹤满意,那他死了也没有什么,然而如果他死了,他的小鹤却还会留在这世间。时间一久,他的小鹤或许就会把他忘记,他会像一个普通人一样生活,甚至找到一个新的爱人,跟那个人耳鬓厮磨,白头到老 他只要一想到会有这种可能性就气得发疯,他没有别的办法,只有把他关起来。明明贵为一城之主,被誉为当世灵修中最有可能脱凡成圣的人,除了这样粗暴下作的手段,他竟然再没有别的办法留下那个人!他们之间已经掺杂了太多的杂质,父辈的血海深仇令他们再也没法回到过去,但是至少他把他留下了,他恨他,那就代表着一辈子都会跟他纠缠不清不是吗?那样就好! 可是那样真的好吗?不知道多少个深夜,他将他汗湿的身体紧紧抱在怀中只为着跟他近一点,再近一点,有时候他甚至会想,如果能把他吃了就好了,哪怕他多少次深深地楔入他的体内,他却总是觉得不够,始终觉得恐慌。他害怕他们两人之间一丝一毫的间隙,甚至不惜折损修为以自己的命魂为代价动用禁术向他的魂魄里打下烙印,他要生生世世和他在一起,然而他却还是走了,走得毅然决然,当他赶回去的时候,看到的已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他的小鹤,临死的时候竟然唇角挂着解脱的笑。 “没关系,我还有你的魂魄呢。”他当时曾那样天真地想过,然而谁也料不到,他的小鹤竟然脱离了他的控制——他终于成功地把他一个人留了下来。 “你c你没事吧?” 听到陆无鸦怯怯的询问,他抹了一下自己的嘴角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竟然气急攻心,使得伤势复发,唇角淌下了一行血迹。 他看向那个少年,少年也在看他。齐墨鹤皮肤白皙,陆无鸦肤色健康;齐墨鹤仪态高雅,陆无鸦略有些少年老成,但还是带着股普通少年的活泼劲;齐墨鹤话不是很多,更不会说粗话,陆无鸦却更不用说到了这本该熟悉的环境里他除了畏惧还有真实的迷茫。 如果他是小鹤转世,为什么他在他的魂魄里看不到烙印;如果他是借尸还魂,又为什么对此地毫无反应? 或许答案就是那么简单,他不是他的小鹤。 一念至此,天地倒转。 不知过了多久,乔单听到了齐墨鹤的声音,后者困惑道:“咦,我怎么又回来了?” 乔单疑惑地去看他的好友,少年正茫然不知所措地发呆。 “明世?”乔单想问问清楚,可是何竹还没免他们的礼数。 “不必多礼。”何竹终于说道。乔单抬起头来才发现何竹已经退到了离他们三步以外的地方,他的脸色灰败,像是忽然生了场重病。 “先生?” 何竹沉默了片刻后说:“我刚才听林茂说,你们三人都报名参加了这次小选?” 乔单赶紧回禀道:“是的,先生。” 何竹轻声问:“你们都报考了哪里?”明明只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问题,却问得那样郑重,郑重到几乎有些小心翼翼。 乔单看了眼齐墨鹤,见他还在那儿出神,只得继续回答。他恭恭敬敬行了一礼道:“回禀先生,林茂想考兵堂,我和明世则报了宝堂。” “宝堂?”仿佛连最后一丝精气神都被抽去,何竹轻声道,“宝堂哦,宝堂也不错。”而后他便自顾自地转过身走了,日光下看去,不知为什么背影有些萧索。 等到何竹的背影消失,乔单松了口气,正要说什么,却听身旁的人扑通一声坐倒在了地上,整个人仿佛虚脱了一般。 “明世,你没事吧?”乔单慌张地蹲下身去看才发现后者竟然已经浑身大汗,里外的衣袍全数皆被打湿。齐墨鹤胸口剧烈起伏,如同侥幸逃生的动物一般喘着大气。 “抱歉,无双,”齐墨鹤过了好久才把那口憋在胸腔里太久的气给喘匀了,他苦笑着道,“看来今天我是没有口福了,我我腿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8.第 48 章 无为还没踏入“独园”,远远便看到朱磊独自站在园内,正望着一株老梅出神。经过常考和品级考,此际时节已经步入仲夏,老梅上头没有了红艳艳的花朵,却生得一树郁郁葱葱的绿叶,看起来生机勃勃。 这株老梅栽下已有数百年,当年还是他俩人的师父玉衡真人为了开解彼时悲病交加的朱磊才从海外仙山移来,数百年来,梅开梅落无为都不会忘了寄一坛梅花酒给朱磊送去,不管他人在何方,又是什么地位,只是无为老人轻声叹了口气,他觉得时至今日许多往事早该随风而去,如今的贺归城中,灵修们早已经只知朱城主而不知齐城主,更不用说贺归城所管辖的下界。两百年光阴,贺归城所辖地盘一扩再扩,凡人生老病死,也换了一代又一代,市井中人又有几个记得贺归城的前身是啸风城?就像再往前数,又有谁知道,数百年前啸风城原先的城主乃是姓贺呢? 贺归c贺归,如果他没猜错,本就是寓意庆贺贺氏一族重归故里,重掌大权!早年间,朱磊因家破人亡,被人追杀,这才被迫隐姓埋名,保全性命,然而,这两百年里他明明已重掌大权却并未用回本姓本名,反而依然用着“朱磊”这个化名,这或许也正间接说明了他至今也没有从两百年前的往事中走出来——一想到那人如今似乎还在心心念念找寻什么,无为便不由暗皱眉头。 修道之人,最怕的便是心上蒙尘c入了魔障,此魔心一旦生发,便绝难善了,轻则道心有损,修为止步不前,重则走火入魔甚至可能自毁前途乃至性命。朱磊天赋异禀,赞一声天才也无不可,无为真的不想自己这位师兄为着一桩前尘旧事堕入迷途,只可惜朱磊为人聪明绝顶却向来固执己见,极少能听进人劝,就连他这个师弟,这么多年来似乎与他走得很近,其实他自己知道,朱磊从未曾完全对他放下戒心。无为老人轻声叹气,旁人都赞他是大器晚成,以古稀之年入玉衡真人门下,一日间三次进境,精进迅速,他却自觉自己资质鲁钝,相比他那早入门三日的小师兄差了何止十万八千里,是以对这位小师兄极为尊崇。他两人师父当年本已成圣,只差半步便可白日飞升,却因为一桩小事最终自毁修为,渡劫轮回,临去只留下一句“天道如此”便音讯杳无。 也罢,或许正如玉衡真人所言,修仙者越是修为提升便越是明了世间一切其实冥冥之中皆有制衡与定数,此即为人各有命,即便修至呼风唤雨c白日飞升,仍逃脱不了头顶看不见的那一根线。正所谓天道五十,大衍四十九,人遁其一,这个一便是虚无缥缈,便是难解其奥,便是生机c转机,也可能是危机。 无为想明白了这一点,缓步走过去,扣了扣门环,铜环发出轻响,朱磊似是被其惊醒,下意识地看向了无为。在那一瞬间,无为心头不由一跳,因为此时的朱磊看起来既哀伤又迷茫,然而只不过一息过去,他便又恢复成了那个运筹帷幄,高高在上的男人。这个转变极快,快得好似刚才的一眼不过是镜花水月的错觉,然而却给无为留下了极深刻的印象。 “这株老梅真是多亏你平日细心照顾,这么长下去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有了灵魄。”他说着,弯下腰去,将树下杂草拔除,放到一旁,问,“找我有事?” 无为迈前一步,谨慎道:“听说师兄前日里曾指点我那几个徒弟去迷踪林一探?” 朱磊拍了拍手上泥土道:“我还当是什么事,他们查禁堂被破之事始终未有寸进,我一时好心指点他们两句。” 无为眉头微皱道:“师兄,你应该还记得迷踪林中有魔眼婆息留的遗骸。” “不是被封禁了一百八十年了吗,不必担心。” “师兄,”事关自己的徒子徒孙还有整个学堂的安危,无为到底还是有些忍不住了,他道,“当年你我联手才将婆息留杀死后封禁,但是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魔族会再次通过魔眼来到人界,金坚他们” “已经不小了。”朱磊直起身来,看向自己这位须眉皆白的师弟,伸手替他拂去了肩头飘落的一片绿色叶片。叶片虽绿,却与新叶的嫩色不同,泛着沉重的碧色,证明了那其实是一片老叶。他道,“师弟,一百八十年的太平日子似乎把你的斗志都磨平了。魔族从来没有完全被击败,你那些徒子徒孙被你照顾得太好了” “我” 朱磊凝神看向远方:“黑环人面鸟出现在朱明学堂,我手下郑恭追踪魔族细作到了学堂附近,新魔君收拢势力,这些还不够让你警惕吗?” 无为的脸色慢慢沉了下去,其实他很明白,这位城主师兄特意出现在学堂并不仅仅只是为了寻人一事。 朱磊道:“一百八十年前的凤清音之死把你变成了一个闭门不出便以为可以安享太平的‘瞎子’,但是事情并不是你以为或是我们以为c我们希望便会成真的,总有一天”他顿了一顿,而后慢悠悠地道,“总有一天,你也好c我也好,或许我们这些老人都可能在战争中死去,到时候留下那群天真烂漫的小家伙,自保尚且困难,又如何去守护世人?” “师兄!”无为老人直觉地想要反驳,他不是想要反驳他师兄的话,朱磊说得是对的,凤清音本是他的爱徒,爱徒一家惨死的事情的确对他打击颇大,加上为了修复林茂魂魄折损了他许多修为,导致他不得不闭关一百八十年养伤不出,然而世界并不会因为人们的美好想法而真的万事如意,所以光避是避不过的,他真正想要反驳的是他师兄明明还年轻,上等灵修的寿数可以数千年计,为何他竟会说出自己将死这样不吉利的话来? 朱磊似乎很明白这位师弟的意思,他终于展颜一笑道:“我只是说总有一天,这一天可能还很远,但未必没有这种可能。”他放眼看向远处,朱明学堂里生机勃勃,四处可见灵气溢散,学堂子弟们生活在太平盛世,最大的烦恼不过是考试考砸了要挨先生的训或是等级始终没有提升,恐怕有被退学的危险,他们早已经忘记了,一百八十年前的人类生活在怎样的环境之中,有多少人每天每晚不敢闭上眼睛,就是生怕再也没有睁开的机会。 世人承平太久,已经变得如此软弱了呀! 一连数日齐墨鹤都过得提心吊胆,每一刻都在担心朱磊会在下一秒出现把他再杀死一次甚至连魂魄都不放过,可是心里却又有一种叫作“侥幸”的东西在发酵,告诉他,放心,他并没有发现你,不然以朱磊的能耐一旦发现了陆无鸦就是齐墨鹤又怎么可能无动于衷地离去?他如今一丝灵力也无,鹤舞也不在身边,朱磊要捏死他就跟捏死一只蚂蚁差不多,完全不用做什么万全准备。所以,他是不是成功瞒过去了? 齐墨鹤惴惴不安,吃不好睡不香,有的时候半夜醒来都想打点行李逃跑,可是想起乔单所说,又觉得这样的确容易弄巧成拙。 “记住,你现在是陆无鸦,不是齐墨鹤,你无需害怕。”齐墨鹤一再提醒自己,言行举止越发谨慎起来。 不久,炼神如约给他吐了一柄灵剑出来,齐墨鹤不知道这家伙是从哪里搞来的材料,不过八成不是偷的就又是其他什么手段搞来的,齐墨鹤也没心思说它了,跟一只器灵讲律法道德那基本就是对牛弹琴,他只能想着要是在外头听到谁说丢了什么东西,他将来就想办法找一份一样的赔给人家。这柄灵剑外形十分普通,看着毫不起眼,齐墨鹤上手使了一下却发现很趁手,完全是为没有灵力,体力也不强的陆无鸦量身定做,炼神这“人”虽然看着粗糙,倒是粗中有细。齐墨鹤向炼神致谢,后者就打了个哈欠说了句“好好考试”。齐墨鹤又旁敲侧击问他陆无鸦的身体到底是怎么特殊,炼神依然是表示说不清楚,它只道:“如果说别人保护魂魄的中枢是一团光,那你的中枢就是一个封闭的球,谁也不知道那里头装有什么东西,甚至都不能感觉到那东西的存在。” 齐墨鹤道:“那这样岂非也能引起他人注意?” 炼神翻了个白眼说:“你以为人人都像我那么敏锐?一般人绝对分辨不出来,就算是上等的灵修也只能察觉似乎有异而不知为何有异,除非是专门做这方面研究的医修,或许还有发现的可能。你可别忘了,我可是炼神,女娲下属,九鼎之首,天下炼器之王。” 齐墨鹤:“”他觉得炼神给自己的封号真是越来越长了。 在这样的惴惴不安中,时间过得比任何时候都快,小选考试终于来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9.第 49 章 此为防盗章  “哎哎,你可别这么说。”赵迢挑起一边眉毛,夸张道,“这种下贱的仆佣要喊你师兄你自己应着就是,可别把本少爷也算上。” “就是就是,也不瞧瞧自己什么身份,连个学徒都不算,还想跟咱们思远少爷攀交情,这可真是脱裤子上吊,死不要脸啦!”伴随着赵迢身后一名胖少年的奚落,跟着赵迢的三名少年同时爆发出一阵笑声,其中还夹杂着各种难听的咒骂。 养怀显然是动怒了,手中千齿锯一抖,登时爆出一道亮光。 “干什么!”赵迢道,“说不过就想动手啊,我好怕你哦,养c怀c师c兄~”最后那四个字明着是尊称,却十足透着股挑衅劲,最后一字音落,以赵迢为首,所有人都拔出了自己的随身武器。 “广寒钩?”齐墨鹤一眼就辨出了赵迢手上武器的名称,再看赵迢的脸孔,这便坐实了自己的猜测。原来这赵迢竟是玄月城嬴姓十四氏之一的赵氏族人,玄月城以月为图腾,最早的先祖以一对“广寒钩”建城打天下,因此后辈族人也多爱用钩,而最早那副广寒钩的形状也成了后人模仿的对象,以至于只要看到拿钩的,十之八丨九就是从那儿来的人。齐墨鹤心想,玄月城的宗门子弟在这朱明学堂念书,这么说这里是玄月城或是玄月城所辖的巨木城下界? 正当齐墨鹤这么思考的时候,他感到衣袖被什么人拉了一下,下意识地回头看去却愣了一下。在他的眼前突兀地出现了一张苍白瘦长的脸,脸的主人是个看不出多大年纪的男子,生着一头银发,一双细长的眯缝眼也看不出是闭着还是睁着,此时他正弯着腰用鼻子在齐墨鹤的身上闻来闻去。 齐墨鹤脑子里一团混乱,完全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c这个突然出现的男的又要做什么,也因此他都没发现本来吵得厉害几乎要动起手来的养怀等人也突然哑了炮了。那男子翕动着鼻翼,眼瞅着就要闻到齐墨鹤下半身去了,齐墨鹤吓得登时往后退了半步,结果一只冷得似冰的手却突然伸出来抓住了他的手腕。 齐墨鹤顺着那只手看去,不由又是一愣,只见这古怪男子身后跟着一只好似蘑菇一般的独眼怪物,怪物的伞盖底下却足足生了有七只手,此时抓着他手腕的正是其中一只。“啪c啪c啪”,好吧,伴随这三声,蘑菇怪又追加了三只手分别抓住了齐墨鹤的另外一只手和双腿脚踝,这下子齐墨鹤已经是完全动弹不得了。 “原来在这儿。”那男子兀自说道,伸手从齐墨鹤的怀中掏出一只包裹了层层布料的罐子来,那正是方才齐墨鹤用来盛装爮黄的药罐。 齐墨鹤根本来不及阻止,男子已经解开布料,伸手打开了瓶盖,一股独属于爮黄的臭味就这么冲了出来。未经过处理的爮黄的臭味只要小小一颗就能传出十里,引来不该来的东西,更何况是那么大一块。这么一想,齐墨鹤却不由得愣了一下,是啊,爮黄的气味如此特殊和剧烈,刚刚在迷踪林中为何只引来了一只低级沼怪呢?是因为他运气好,还是有别的原因? “这块爮黄是你采到的?”男子将爮黄取出,用那瘦得几乎如同骨爪一般的手指捏着,对着阳光反复察看。齐墨鹤发现,爮黄到了这男人手中竟然有了变化,结晶块的内部隐隐好似有数团光点在闪烁,这是他以前从未听说过的爮黄有的性质。齐墨鹤忍不住眨了眨眼睛,再看,光华仍在,并且似乎渐渐从杂乱无章的东闪西闪汇聚起来,开始往一个方向流动。他不由费解地看向对方,结果却发现对方也在看他,而此时,那双好似眯缝着的眼睛已经微微掀开了一点。 “你看得到。”男子用了一个肯定句。 正在齐墨鹤莫名其妙,不知该不该接口的时候,养怀终于有了动作。他走上前来,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道:“兵堂麻生养怀见过商陆先生。” 这句话齐墨鹤基本是有听没有懂,兵堂还好理解一点,大概是养怀在这儿的所属,麻生又是什么意思?正想着,就见赵迢四人竟然也整齐划一地行了礼,恭恭敬敬道:“巨木城赵氏易生拜见商陆先生。”最后是二茂结结巴巴地说了句:“拾c拾物林茂拜见商陆先生。”干脆“噗通”一声跪下了。齐墨鹤想到自己和二茂应该是一个级别的,也想学他拜倒,但是因为被那四只蘑菇手牢牢抓住了,根本没法动弹。 养怀似乎对商陆十分忌惮,并且也不明白为何商陆会突然出手制住了齐墨鹤,因此组织了一会措辞才道:“先生,刚才引起争端的人其实是学生,这皆是因为赵迢他们给这两位拾物师弟下了不该下的委托,险些害他们折在迷踪林的缘故,与这两位师弟并没有任何关系。”这是一个十分有担当的青年,干脆一上来就先把责任揽在了自己身上。 养怀这么说,赵迢自然是不乐意的,于是马上辩解道:“我只是让他们帮着找些最常用的药材,谁想到他们自己搞错了学名,我要的是麻黄可不是爮黄,谁想到他们就擅自跑去迷踪林了,如果我没记错,学堂戒律之一就有拾物不得出入迷踪林吧。” 养怀怒道:“你这是狡辩,他们俩都听得清清楚楚,你要的就是爮黄!” 赵迢身后的小胖子嘿嘿一笑说:“养怀师兄,这你就不对了,哪能没有证据张口就来呢,思远师兄当时下委托的时候,我们可是都在旁边听着的,他说的就是麻黄,你们说是不是?” “是啊是啊,就是麻黄!”其余三人立刻众口一词道。 养怀气得脸都红了,想出手打架,又碍于学堂规矩,只能拼命压抑下来。商陆却像是完全不关心这些是非曲折,他只是又凑到齐墨鹤跟前,将他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然后“嘿嘿”一笑道:“有点意思。” 齐墨鹤心头一惊,不知道商陆这有意思的评价是否代表着他发现自己这个重生的黑鸟有什么异样,然而商陆跟着却退了开去,只手里仍然拈着那块爮黄道:“这块爮黄我收了。” 养怀道:“商陆先生!” “五百个元灵币,再加三个中品灵石,回去查一下灵宝格,已经给你放进去了。”他说着,重又把细眼睛闭了起来,往那蘑菇上一坐,就见那只多手蘑菇松开齐墨鹤,手肘古怪地换了个方向,居然以手当脚,跟蜘蛛一样“唰唰唰”地迅速爬开了。 养怀在齐墨鹤身后惊喜道:“商陆先生给了你一个好价钱啊!”赵迢等人则是在背后叽叽咕咕,显然是不满意齐墨鹤走了这狗屎运。至于齐墨鹤却是反应平淡,只因完全没搞明白这五百元灵币到底价值几何,他那个年代各大上城都有专用的流通货币,当时的钱币叫作风灵通宝,但是三个中品灵石倒的确是很丰厚的报酬。 “啊”齐墨鹤突然想起来什么,顿时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腕和脚踝,好吧,那只用手当脚的蘑菇怪果然在他已经脏得很的衣服上多加了四个脏兮兮的爪印。 这里是他和二茂的宿舍?他不是不是齐墨鹤飞快地看向自己的手,无论左手右手,从手掌到手腕到手臂,绝没有一丝不自然的痕迹。他明明记得自己在那湖心小岛的奇怪无人屋中被一块无名碑里冒出的邪物所侵袭,甚至他还记得那种撕心裂肺的烫痛,那么后来呢?他怎么会回到了自己屋里,是有人救了他?到底后来发生了什么? 齐墨鹤跳下床,猛然奔到二茂床边,二茂还睡得“呼呼”的,表情平静得跟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齐墨鹤推他:“二茂,醒醒c快醒醒!” 二茂烦不胜烦地嘟哝:“别c别吵!”拼命想要把头往被子里钻进去,齐墨鹤却不肯放过他。如此坚持不懈地喊了好一阵子,二茂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是你啊,黑鸟干嘛啦!”二茂发出不满的抱怨,“今日我们轮休,不用上工的,你你别吵我啦!” 齐墨鹤眼看着他又要睡了,赶紧伸手给他扒开眼皮说:“二茂,你看看我,我昨天怎么回来的,是谁送我回来的?” 二茂的眼皮直往下坠,勉强又看了齐墨鹤一阵说:“啊你你回来啦,你昨天不是跟那谁出去玩了吗,我怎么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别吵了,我要睡觉!”说完,这次干脆顶着被扒开的眼皮就打起呼噜来了。齐墨鹤一松手,更是“哧溜”一声整个人钻进了被窝里。 跟人出去玩了?然后自己回来的?齐墨鹤心中疑惑重重,慢慢直起腰来。难道昨天所有一切都只是一场梦?幻化成紫菀的黑环人面鸟c有着奇怪屋子的湖心岛c还有那无名碑中伸出来的鬼手对了,脖子上的伤。齐墨鹤记得自己昨晚应当受了重伤,然而伸手摸到的却是一片平滑的肌肤。他快步走到镜子前面仔细查看,过了许久方才能够看到自己的脖子上留着一道横贯了脖颈c锁骨的细长的白线,然而,也只是白线而已,伤口早已不见了。 究竟是梦?是幻?是真。 齐墨鹤忽然想起来什么,猛然跑向外间,陆无鸦的镰刀就静静躺在桌边,镰刀的刀刃只剩了一半,另一半就像是被融化了一般,不见了,只留下了一道不甚整齐c略带褶皱的断口证明了昨晚发生的一切不是梦! 齐墨鹤皱着眉头坐在椅子上,直到二茂起来还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 二茂打着哈欠出来,看到齐墨鹤有点吃惊,说:“咦,你回来了?”齐墨鹤抬头看他,二茂又道,“你昨天送完东西不是跟人出去玩了吗跟那个那个”末了,他有些困惑地看向齐墨鹤,“跟谁来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0.第 50 章 此为防盗章  “哎哎,你可别这么说。”赵迢挑起一边眉毛,夸张道,“这种下贱的仆佣要喊你师兄你自己应着就是,可别把本少爷也算上。” “就是就是,也不瞧瞧自己什么身份,连个学徒都不算,还想跟咱们思远少爷攀交情,这可真是脱裤子上吊,死不要脸啦!”伴随着赵迢身后一名胖少年的奚落,跟着赵迢的三名少年同时爆发出一阵笑声,其中还夹杂着各种难听的咒骂。 养怀显然是动怒了,手中千齿锯一抖,登时爆出一道亮光。 “干什么!”赵迢道,“说不过就想动手啊,我好怕你哦,养c怀c师c兄~”最后那四个字明着是尊称,却十足透着股挑衅劲,最后一字音落,以赵迢为首,所有人都拔出了自己的随身武器。 “广寒钩?”齐墨鹤一眼就辨出了赵迢手上武器的名称,再看赵迢的脸孔,这便坐实了自己的猜测。原来这赵迢竟是玄月城嬴姓十四氏之一的赵氏族人,玄月城以月为图腾,最早的先祖以一对“广寒钩”建城打天下,因此后辈族人也多爱用钩,而最早那副广寒钩的形状也成了后人模仿的对象,以至于只要看到拿钩的,十之八丨九就是从那儿来的人。齐墨鹤心想,玄月城的宗门子弟在这朱明学堂念书,这么说这里是玄月城或是玄月城所辖的巨木城下界? 正当齐墨鹤这么思考的时候,他感到衣袖被什么人拉了一下,下意识地回头看去却愣了一下。在他的眼前突兀地出现了一张苍白瘦长的脸,脸的主人是个看不出多大年纪的男子,生着一头银发,一双细长的眯缝眼也看不出是闭着还是睁着,此时他正弯着腰用鼻子在齐墨鹤的身上闻来闻去。 齐墨鹤脑子里一团混乱,完全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c这个突然出现的男的又要做什么,也因此他都没发现本来吵得厉害几乎要动起手来的养怀等人也突然哑了炮了。那男子翕动着鼻翼,眼瞅着就要闻到齐墨鹤下半身去了,齐墨鹤吓得登时往后退了半步,结果一只冷得似冰的手却突然伸出来抓住了他的手腕。 齐墨鹤顺着那只手看去,不由又是一愣,只见这古怪男子身后跟着一只好似蘑菇一般的独眼怪物,怪物的伞盖底下却足足生了有七只手,此时抓着他手腕的正是其中一只。“啪c啪c啪”,好吧,伴随这三声,蘑菇怪又追加了三只手分别抓住了齐墨鹤的另外一只手和双腿脚踝,这下子齐墨鹤已经是完全动弹不得了。 “原来在这儿。”那男子兀自说道,伸手从齐墨鹤的怀中掏出一只包裹了层层布料的罐子来,那正是方才齐墨鹤用来盛装爮黄的药罐。 齐墨鹤根本来不及阻止,男子已经解开布料,伸手打开了瓶盖,一股独属于爮黄的臭味就这么冲了出来。未经过处理的爮黄的臭味只要小小一颗就能传出十里,引来不该来的东西,更何况是那么大一块。这么一想,齐墨鹤却不由得愣了一下,是啊,爮黄的气味如此特殊和剧烈,刚刚在迷踪林中为何只引来了一只低级沼怪呢?是因为他运气好,还是有别的原因? “这块爮黄是你采到的?”男子将爮黄取出,用那瘦得几乎如同骨爪一般的手指捏着,对着阳光反复察看。齐墨鹤发现,爮黄到了这男人手中竟然有了变化,结晶块的内部隐隐好似有数团光点在闪烁,这是他以前从未听说过的爮黄有的性质。齐墨鹤忍不住眨了眨眼睛,再看,光华仍在,并且似乎渐渐从杂乱无章的东闪西闪汇聚起来,开始往一个方向流动。他不由费解地看向对方,结果却发现对方也在看他,而此时,那双好似眯缝着的眼睛已经微微掀开了一点。 “你看得到。”男子用了一个肯定句。 正在齐墨鹤莫名其妙,不知该不该接口的时候,养怀终于有了动作。他走上前来,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道:“兵堂麻生养怀见过商陆先生。” 这句话齐墨鹤基本是有听没有懂,兵堂还好理解一点,大概是养怀在这儿的所属,麻生又是什么意思?正想着,就见赵迢四人竟然也整齐划一地行了礼,恭恭敬敬道:“巨木城赵氏易生拜见商陆先生。”最后是二茂结结巴巴地说了句:“拾c拾物林茂拜见商陆先生。”干脆“噗通”一声跪下了。齐墨鹤想到自己和二茂应该是一个级别的,也想学他拜倒,但是因为被那四只蘑菇手牢牢抓住了,根本没法动弹。 养怀似乎对商陆十分忌惮,并且也不明白为何商陆会突然出手制住了齐墨鹤,因此组织了一会措辞才道:“先生,刚才引起争端的人其实是学生,这皆是因为赵迢他们给这两位拾物师弟下了不该下的委托,险些害他们折在迷踪林的缘故,与这两位师弟并没有任何关系。”这是一个十分有担当的青年,干脆一上来就先把责任揽在了自己身上。 养怀这么说,赵迢自然是不乐意的,于是马上辩解道:“我只是让他们帮着找些最常用的药材,谁想到他们自己搞错了学名,我要的是麻黄可不是爮黄,谁想到他们就擅自跑去迷踪林了,如果我没记错,学堂戒律之一就有拾物不得出入迷踪林吧。” 养怀怒道:“你这是狡辩,他们俩都听得清清楚楚,你要的就是爮黄!” 赵迢身后的小胖子嘿嘿一笑说:“养怀师兄,这你就不对了,哪能没有证据张口就来呢,思远师兄当时下委托的时候,我们可是都在旁边听着的,他说的就是麻黄,你们说是不是?” “是啊是啊,就是麻黄!”其余三人立刻众口一词道。 养怀气得脸都红了,想出手打架,又碍于学堂规矩,只能拼命压抑下来。商陆却像是完全不关心这些是非曲折,他只是又凑到齐墨鹤跟前,将他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然后“嘿嘿”一笑道:“有点意思。” 齐墨鹤心头一惊,不知道商陆这有意思的评价是否代表着他发现自己这个重生的黑鸟有什么异样,然而商陆跟着却退了开去,只手里仍然拈着那块爮黄道:“这块爮黄我收了。” 养怀道:“商陆先生!” “五百个元灵币,再加三个中品灵石,回去查一下灵宝格,已经给你放进去了。”他说着,重又把细眼睛闭了起来,往那蘑菇上一坐,就见那只多手蘑菇松开齐墨鹤,手肘古怪地换了个方向,居然以手当脚,跟蜘蛛一样“唰唰唰”地迅速爬开了。 养怀在齐墨鹤身后惊喜道:“商陆先生给了你一个好价钱啊!”赵迢等人则是在背后叽叽咕咕,显然是不满意齐墨鹤走了这狗屎运。至于齐墨鹤却是反应平淡,只因完全没搞明白这五百元灵币到底价值几何,他那个年代各大上城都有专用的流通货币,当时的钱币叫作风灵通宝,但是三个中品灵石倒的确是很丰厚的报酬。 “啊”齐墨鹤突然想起来什么,顿时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腕和脚踝,好吧,那只用手当脚的蘑菇怪果然在他已经脏得很的衣服上多加了四个脏兮兮的爪印。 这里是他和二茂的宿舍?他不是不是齐墨鹤飞快地看向自己的手,无论左手右手,从手掌到手腕到手臂,绝没有一丝不自然的痕迹。他明明记得自己在那湖心小岛的奇怪无人屋中被一块无名碑里冒出的邪物所侵袭,甚至他还记得那种撕心裂肺的烫痛,那么后来呢?他怎么会回到了自己屋里,是有人救了他?到底后来发生了什么? 齐墨鹤跳下床,猛然奔到二茂床边,二茂还睡得“呼呼”的,表情平静得跟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齐墨鹤推他:“二茂,醒醒c快醒醒!” 二茂烦不胜烦地嘟哝:“别c别吵!”拼命想要把头往被子里钻进去,齐墨鹤却不肯放过他。如此坚持不懈地喊了好一阵子,二茂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是你啊,黑鸟干嘛啦!”二茂发出不满的抱怨,“今日我们轮休,不用上工的,你你别吵我啦!” 齐墨鹤眼看着他又要睡了,赶紧伸手给他扒开眼皮说:“二茂,你看看我,我昨天怎么回来的,是谁送我回来的?” 二茂的眼皮直往下坠,勉强又看了齐墨鹤一阵说:“啊你你回来啦,你昨天不是跟那谁出去玩了吗,我怎么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别吵了,我要睡觉!”说完,这次干脆顶着被扒开的眼皮就打起呼噜来了。齐墨鹤一松手,更是“哧溜”一声整个人钻进了被窝里。 跟人出去玩了?然后自己回来的?齐墨鹤心中疑惑重重,慢慢直起腰来。难道昨天所有一切都只是一场梦?幻化成紫菀的黑环人面鸟c有着奇怪屋子的湖心岛c还有那无名碑中伸出来的鬼手对了,脖子上的伤。齐墨鹤记得自己昨晚应当受了重伤,然而伸手摸到的却是一片平滑的肌肤。他快步走到镜子前面仔细查看,过了许久方才能够看到自己的脖子上留着一道横贯了脖颈c锁骨的细长的白线,然而,也只是白线而已,伤口早已不见了。 究竟是梦?是幻?是真。 齐墨鹤忽然想起来什么,猛然跑向外间,陆无鸦的镰刀就静静躺在桌边,镰刀的刀刃只剩了一半,另一半就像是被融化了一般,不见了,只留下了一道不甚整齐c略带褶皱的断口证明了昨晚发生的一切不是梦! 齐墨鹤皱着眉头坐在椅子上,直到二茂起来还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 二茂打着哈欠出来,看到齐墨鹤有点吃惊,说:“咦,你回来了?”齐墨鹤抬头看他,二茂又道,“你昨天送完东西不是跟人出去玩了吗跟那个那个”末了,他有些困惑地看向齐墨鹤,“跟谁来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1.第 51 章 此为防盗章 绿腰不知靠什么视物,见齐墨鹤停了,便关切问道:“怎么了?” 齐墨鹤答道:“尚有些犹豫该选考什么堂系。” 一旁那个阿瑾便有些不快道:“你既然来报考锦生总该是有了目标了,这样平白地跑来胡闹,岂不是枉费了绿腰姐一片好心?“ 绿腰却柔柔道:“少年人心思跳脱,偶尔有些犹豫也属平常,你且想想平日里最喜欢的器物是什么,又或他日成为炼器师之后最想要做的是什么?” 齐墨鹤便认真想了一想,如果他真的能够成为一个炼器师,以后要干嘛呢?按理,他是要替陆无鸦报仇的,那便是选兵甲二堂,尤其是兵堂最为合适,然而前世种种已让齐墨鹤明了,就算一个武修再出色,以一人之力也未必占得优势,更何况再会打的炼器师又哪能和武修比,反倒是宝堂之道,看着好似并不起眼,却与凡人生活息息相关,而且沾了个“巧”字,说不定就有机会改天换地。 齐墨鹤道:“想好了,我就选宝堂吧。” 一旁乔单顿时惨叫一声:“陆明世,你是要跟我对着干呐!”原来为了保持各学堂间的力量平衡,朱明学堂里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每三年招录的学生人数各堂各系皆是一样,因此三十二个人分八堂八系,就是每处两个名额,如此一来,倘若哪一个堂报考的人特别多,那么竞争就要比其他堂系激烈许多。乔单喜欢宝堂,历年来报考宝堂的人也没其他堂那么多,以他前锦生的身份,他觉得自己可算十拿九稳,谁想到冷不丁就冒出个齐墨鹤来。 齐墨鹤还不懂这个规矩,所以有些莫名。绿腰却道:“小无双,你今年打算瞒着家里考宝堂吗,不怕被你哥揍啊?” 乔单听言把袖子一撩,露出青青紫紫的手臂说:“昨天已经揍过了,我不怕不怕啦。” 绿腰“噗嗤”一声,其余几人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绿腰边笑边摇头说:“你这次可算是有出息了。” 乔单说:“我一向都有出息,以前是哎,不想伤家里人的心。” 绿腰道:“今时不同往日了,太平盛世,宝堂的炼器师可发挥的天地大着呢,我支持你考宝堂。”转而又对林茂说,“小茂,你考什么?” 林茂说:“兵堂,我娘说了,希望我将来像她一样做个出色的炼器师,最好还能像我爹一样做个厉害的武修。” 绿腰沉吟片刻道:“那你要加油了,功课上要是有什么不懂的,这段时间尽可以来问我。” 林茂并不知道这是得了多大的恩惠,乔单却马上道:“好啊,绿腰姐,你居然偏心,林茂可以向你请教,那我呢?” 绿腰无奈道:“自然少不了你这鬼灵精,明世也是,你们三个最近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都可以来找我。” 齐墨鹤忙躬身行礼道:“陆无鸦多谢绿腰前辈。” 绿腰愣了一下,随后才笑道:“小无双,你要跟你这朋友好好学学礼数了,看看人家。” 乔单嘟哝了一声,忽而道:“咦,这后面怎么多了一列字,倘使不被报考堂系录用,愿否服从调配这什么意思?” 绿腰道:“怎么你这个鬼灵精都有错过的消息?”她说,“这次增开小选本就是为的学堂里近日即将新来一位炼器师,山长要为他新开一堂的缘故。” 乔单惊讶道:“新堂?什么堂?是哪位炼器师要来?”要知道朱明学堂维持八堂八系的规格已经有一百多年了,这还是头一次发生变革。 绿腰却摇摇头:“目前还不知道具体情况,听说堂的名字都还未定,所以暂时未列在招考名簿上,反正也不影响你们报考其他堂系,按你们心意定夺就是。” 乔单跟齐墨鹤两人对望一眼,拉着林茂一起,三人一同圈了那个“是”字。 ※ “山长大人,您要的东西送来了。” 无为老人捻起一枚白子,伸手落在棋盘上:“进来。” 管事老李毕恭毕敬地拿了一摞纸进来,肃然立在一旁。 “围魏救赵,却要看是否牵一发而动全身。”坐在无为老人对面的人轻轻落下一粒黑子,“两头奔袭,总有尾大不掉之时。” 无为老人捻着棋子看了那满盘黑白半晌,最后叹了口气道:“是我输了。” 老李偷偷看向无为老人对面坐着的男子,据说这位就是学堂新进的堂主,外界如今仅知此人姓何,本领十分了得,堂名都未定,却已经深得无为老人看重,然而从这名侍奉无为老人数十年的老管事眼中看来,山主这已非看重,似乎隐隐是敬重了。 无为老人伸出手来,老李连忙弯腰趋上,将那叠纸交到无为老人手里,然后行了个礼,向后倒着退下了。无为翻看了下手里的纸页,随后挑出几张递给了对面坐着的青年男子,这男子自然就是何竹,此时仍是着一袭寒酸的青衣,但是此时看来,却隐隐有了股不怒自威的肃杀气势。 “今年新来学堂的易生名单c新录用的锦生及拾物名单都在这里了,看起来并没有你要找的那种人。” 男子将那几页纸仔细看了一遍道:“有没有,是需要我来判断的。” 无为老人轻叹口气,又挑出一摞纸:“这是今年申请参加小选考试的人的名单。”他看着纸,忽然间扫到了一个名字,林茂,字九皋,这么一想,林茂与他所要找的人的特征倒确乎有几分相合之处,只是他要找林茂做什么呢? 为着一百八十年前的事情,无为老人对凤清音一家心怀愧疚,林茂更是他力排众议耗费百年光阴和一甲子的修为才勉强救回,此时心念电转间,已将那张纸按下,把剩下的递了过去:“这便是了。” 男子逐一翻看着那些纸页,目光扫过一排排的名字,嘴上似是不经意道:“你手上剩下的又是什么?” 无为老人心头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他这个师兄向来心思吊诡难测,生性又阴鸷多疑,此时多此一问未必是发现了什么。无为老人道:“剩下的多是些去年没通过品级考试,今年又来重修的。” “借来一观。”男子伸出手来,无为老人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敢在那些纸上动手脚,以免反而惹得他生疑。男子一页一页纸看过去,最后眼神定在了某张纸上。姓乔,名单,字无双,报考宝堂;姓陆,名无鸦,字明世,报考宝堂;姓林,名茂 “姓林,名茂,字九皋,报考兵堂九皋,林九皋,是你吗?”男子的脸上终是绽出了一抹笑意。 二茂迷糊地眯了眯眼睛说:“可是我好困哦,哇!”话音未落,就见一只小鸟破窗而入,狠狠地撞在了他的额头上。 二茂捂着额头哭哭啼啼地喊道:“知道了,我知道了,我这就起床!!” 齐墨鹤不由失笑,原来那只鸟竟然也是个器,是个叫人起床的器。 两人很快穿戴整齐,一同踏出门去。清晨的朱明学堂深处一片寂静,只有外面属于拾物们居住的场所却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氛。房间门一间接一间地打开,许许多多与齐墨鹤和二茂穿着相同的拾物们纷纷出门。他们有高有矮,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齐墨鹤见到的最老的一个拾物看起来得有五十多岁了,而最小的拾物嗯,目前看来还没有比二茂更小的。大多数的拾物都在十七八至三十来岁的年纪,他们面上神情严肃,行走之时并不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显得很是训练有素。 齐墨鹤还不知道拾物们每天的工作流程,因此只能跟着二茂往前走,谁知道二茂走了一阵子却停了下来,站在原地东张西望。 齐墨鹤不得不上前问:“怎么了?” 二茂给了他一张迷惘脸,说:“啊,我又不认得路了。” 齐墨鹤:“啊?” 二茂说:“黑鸟,你快告诉我该怎么走啊。” 齐墨鹤:“”喂,他也不知道该往哪里走啊! 正当两人都迷惘得不行的时候,有人出声喊住了他们:“你们俩还愣在那里干什么?”随着声音到来的是一组三人小队,三个人都穿着白底绣金纹的锦衣,年纪看起来不过二十来岁,显然并不是拾物。齐墨鹤猜测他们是朱明学堂的正式弟子,拾物必然也是有人统一管理的,如果派朱明学堂的子弟监管,倒也顺理成章。 齐墨鹤还未来得及回答,就听二茂带着哭腔开口道:“师c师兄,我们找不着工堂了。” 正说着,旁边却传来个无奈的声音:“林茂,怎么又是你啊?” 来人是个穿着褐色麻布衣服的弟子,齐墨鹤留神打量,发现他的制服与昨日养怀的制服其实是同一个款式,只是在细节处略有不同,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二茂见了来人立刻惊喜道:“呀,清怀师兄,是你呀,太好了!” 一旁那三个锦衣华服的弟子却要比林茂正经多了,一见这个清怀,立刻清一色地站直了身子,双手抱拳,恭恭敬敬地行了礼道:“锦生王溥c赵志c李浩岩见过清怀师兄。” 齐墨鹤赶紧也学着他们见了礼道:“拾物黑鸟拜见清怀师兄。” 清怀愣了一下,把头转向齐墨鹤上下端详了一番道:“陆无鸦,你今天是怎么了?” 齐墨鹤愣了一下,忽然明白过来自己犯了个大错。其实从头到尾叫过他黑鸟的只有二茂一个人,昨日养怀并没有开口叫过他这个名字,赵迢等人更是以拾物来蔑称他和二茂,然而就像是二茂并非林茂的大名而是个外号,黑鸟恐怕也并非这副身体真正的名字。鸦,黑色的鸟,陆无鸦才是他这副身体真正的名字! 齐墨鹤简直懊恼死了,如果在这种小事上露了马脚导致他无法替陆无鸦完成夙愿那可实在是然而清怀的面上却跟着露出了一个微笑,这是一名生得十分和善的青年,笑起来的时候更是犹如春风扑面,令齐墨鹤一颗提着的心不知不觉就放了下去。 清怀伸手轻轻拍了一下齐墨鹤的臂膀道:“这才像个少年人嘛,整日里苦大仇深的,我都替你担心。”他说着,对一旁那三名青年道,“我来带他们去工堂吧,就不劳烦三位师弟了。” “啊,这怎么可以。”为首的王溥急道,“清怀师兄” 清怀却摆摆手道:“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几步路而已,再说他们俩过去也帮我办过事,我来带他们过去再合理不过啦。”他说着,对齐墨鹤和林茂招招手道,“都跟我来吧。” 林茂欢天喜地地跟了上去,齐墨鹤原本想要给那三人道个别,后来一想万一露出马脚就糟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只是学着他们方才的样子微微一揖,就跟着清怀走了,孰料他这自以为够不礼貌的举动却仍然令那三人感到了意外。 “陆无鸦以前是这样的吗?”李浩岩问。 “我记得他原先好像挺阴郁的。”赵志也有些奇怪,“而且你们不觉得他行礼的姿势很很”他有点说不上来那种感觉,虽然陆无鸦行的是学堂里的标准礼,但是一样的动作不知道为什么由他做来却显得更为美观大方。 王溥道:“多半是渐渐适应了这里的生活了吧,其实他也挺不容易的。”三人短短聊了几句,便继续巡逻去了。 齐墨鹤那头并不知道自己险些又露了馅,他跟着清怀和二茂一路穿过了数道门,走了好一阵,终于看到了一座内院,院子里此时已经有不少人往来穿梭,清怀停在门口道:“就是这里了,我还有公事在身,就不陪你们进去了。” 林茂道:“清怀师兄清怀师兄,我等一下还能看到你吗?”齐墨鹤算是看出来了,二茂大约是清怀的崇拜者,一对上清怀的眼睛,整个人都散发着闪闪亮的光彩。 清怀道:“今天一整天我都会在外堂执勤,你要是想见我随时可以来找我,但是,千万不要旷工,否则我也会罚你的!” 二茂欢呼一声:“我我我一定会做好事再来找清怀师兄的,我我我还要听清怀师兄讲故事!” 清怀笑着摸了摸二茂毛茸茸的小脑袋说:“好了,快点去吧。”转而却对齐墨鹤道,“林茂就拜托你多加照顾了。” 齐墨鹤自然地点了点头道:“请清怀师兄放心。” 清怀本来转身要走了,却又回过头来将齐墨鹤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然后道:“陆无鸦,你这样比较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2.第 52 章 此为防盗章  “哎哎,你可别这么说。”赵迢挑起一边眉毛,夸张道,“这种下贱的仆佣要喊你师兄你自己应着就是,可别把本少爷也算上。” “就是就是,也不瞧瞧自己什么身份,连个学徒都不算,还想跟咱们思远少爷攀交情,这可真是脱裤子上吊,死不要脸啦!”伴随着赵迢身后一名胖少年的奚落,跟着赵迢的三名少年同时爆发出一阵笑声,其中还夹杂着各种难听的咒骂。 养怀显然是动怒了,手中千齿锯一抖,登时爆出一道亮光。 “干什么!”赵迢道,“说不过就想动手啊,我好怕你哦,养c怀c师c兄~”最后那四个字明着是尊称,却十足透着股挑衅劲,最后一字音落,以赵迢为首,所有人都拔出了自己的随身武器。 “广寒钩?”齐墨鹤一眼就辨出了赵迢手上武器的名称,再看赵迢的脸孔,这便坐实了自己的猜测。原来这赵迢竟是玄月城嬴姓十四氏之一的赵氏族人,玄月城以月为图腾,最早的先祖以一对“广寒钩”建城打天下,因此后辈族人也多爱用钩,而最早那副广寒钩的形状也成了后人模仿的对象,以至于只要看到拿钩的,十之八丨九就是从那儿来的人。齐墨鹤心想,玄月城的宗门子弟在这朱明学堂念书,这么说这里是玄月城或是玄月城所辖的巨木城下界? 正当齐墨鹤这么思考的时候,他感到衣袖被什么人拉了一下,下意识地回头看去却愣了一下。在他的眼前突兀地出现了一张苍白瘦长的脸,脸的主人是个看不出多大年纪的男子,生着一头银发,一双细长的眯缝眼也看不出是闭着还是睁着,此时他正弯着腰用鼻子在齐墨鹤的身上闻来闻去。 齐墨鹤脑子里一团混乱,完全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c这个突然出现的男的又要做什么,也因此他都没发现本来吵得厉害几乎要动起手来的养怀等人也突然哑了炮了。那男子翕动着鼻翼,眼瞅着就要闻到齐墨鹤下半身去了,齐墨鹤吓得登时往后退了半步,结果一只冷得似冰的手却突然伸出来抓住了他的手腕。 齐墨鹤顺着那只手看去,不由又是一愣,只见这古怪男子身后跟着一只好似蘑菇一般的独眼怪物,怪物的伞盖底下却足足生了有七只手,此时抓着他手腕的正是其中一只。“啪c啪c啪”,好吧,伴随这三声,蘑菇怪又追加了三只手分别抓住了齐墨鹤的另外一只手和双腿脚踝,这下子齐墨鹤已经是完全动弹不得了。 “原来在这儿。”那男子兀自说道,伸手从齐墨鹤的怀中掏出一只包裹了层层布料的罐子来,那正是方才齐墨鹤用来盛装爮黄的药罐。 齐墨鹤根本来不及阻止,男子已经解开布料,伸手打开了瓶盖,一股独属于爮黄的臭味就这么冲了出来。未经过处理的爮黄的臭味只要小小一颗就能传出十里,引来不该来的东西,更何况是那么大一块。这么一想,齐墨鹤却不由得愣了一下,是啊,爮黄的气味如此特殊和剧烈,刚刚在迷踪林中为何只引来了一只低级沼怪呢?是因为他运气好,还是有别的原因? “这块爮黄是你采到的?”男子将爮黄取出,用那瘦得几乎如同骨爪一般的手指捏着,对着阳光反复察看。齐墨鹤发现,爮黄到了这男人手中竟然有了变化,结晶块的内部隐隐好似有数团光点在闪烁,这是他以前从未听说过的爮黄有的性质。齐墨鹤忍不住眨了眨眼睛,再看,光华仍在,并且似乎渐渐从杂乱无章的东闪西闪汇聚起来,开始往一个方向流动。他不由费解地看向对方,结果却发现对方也在看他,而此时,那双好似眯缝着的眼睛已经微微掀开了一点。 “你看得到。”男子用了一个肯定句。 正在齐墨鹤莫名其妙,不知该不该接口的时候,养怀终于有了动作。他走上前来,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道:“兵堂麻生养怀见过商陆先生。” 这句话齐墨鹤基本是有听没有懂,兵堂还好理解一点,大概是养怀在这儿的所属,麻生又是什么意思?正想着,就见赵迢四人竟然也整齐划一地行了礼,恭恭敬敬道:“巨木城赵氏易生拜见商陆先生。”最后是二茂结结巴巴地说了句:“拾c拾物林茂拜见商陆先生。”干脆“噗通”一声跪下了。齐墨鹤想到自己和二茂应该是一个级别的,也想学他拜倒,但是因为被那四只蘑菇手牢牢抓住了,根本没法动弹。 养怀似乎对商陆十分忌惮,并且也不明白为何商陆会突然出手制住了齐墨鹤,因此组织了一会措辞才道:“先生,刚才引起争端的人其实是学生,这皆是因为赵迢他们给这两位拾物师弟下了不该下的委托,险些害他们折在迷踪林的缘故,与这两位师弟并没有任何关系。”这是一个十分有担当的青年,干脆一上来就先把责任揽在了自己身上。 养怀这么说,赵迢自然是不乐意的,于是马上辩解道:“我只是让他们帮着找些最常用的药材,谁想到他们自己搞错了学名,我要的是麻黄可不是爮黄,谁想到他们就擅自跑去迷踪林了,如果我没记错,学堂戒律之一就有拾物不得出入迷踪林吧。” 养怀怒道:“你这是狡辩,他们俩都听得清清楚楚,你要的就是爮黄!” 赵迢身后的小胖子嘿嘿一笑说:“养怀师兄,这你就不对了,哪能没有证据张口就来呢,思远师兄当时下委托的时候,我们可是都在旁边听着的,他说的就是麻黄,你们说是不是?” “是啊是啊,就是麻黄!”其余三人立刻众口一词道。 养怀气得脸都红了,想出手打架,又碍于学堂规矩,只能拼命压抑下来。商陆却像是完全不关心这些是非曲折,他只是又凑到齐墨鹤跟前,将他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然后“嘿嘿”一笑道:“有点意思。” 齐墨鹤心头一惊,不知道商陆这有意思的评价是否代表着他发现自己这个重生的黑鸟有什么异样,然而商陆跟着却退了开去,只手里仍然拈着那块爮黄道:“这块爮黄我收了。” 养怀道:“商陆先生!” “五百个元灵币,再加三个中品灵石,回去查一下灵宝格,已经给你放进去了。”他说着,重又把细眼睛闭了起来,往那蘑菇上一坐,就见那只多手蘑菇松开齐墨鹤,手肘古怪地换了个方向,居然以手当脚,跟蜘蛛一样“唰唰唰”地迅速爬开了。 养怀在齐墨鹤身后惊喜道:“商陆先生给了你一个好价钱啊!”赵迢等人则是在背后叽叽咕咕,显然是不满意齐墨鹤走了这狗屎运。至于齐墨鹤却是反应平淡,只因完全没搞明白这五百元灵币到底价值几何,他那个年代各大上城都有专用的流通货币,当时的钱币叫作风灵通宝,但是三个中品灵石倒的确是很丰厚的报酬。 “啊”齐墨鹤突然想起来什么,顿时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腕和脚踝,好吧,那只用手当脚的蘑菇怪果然在他已经脏得很的衣服上多加了四个脏兮兮的爪印。 这里是他和二茂的宿舍?他不是不是齐墨鹤飞快地看向自己的手,无论左手右手,从手掌到手腕到手臂,绝没有一丝不自然的痕迹。他明明记得自己在那湖心小岛的奇怪无人屋中被一块无名碑里冒出的邪物所侵袭,甚至他还记得那种撕心裂肺的烫痛,那么后来呢?他怎么会回到了自己屋里,是有人救了他?到底后来发生了什么? 齐墨鹤跳下床,猛然奔到二茂床边,二茂还睡得“呼呼”的,表情平静得跟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齐墨鹤推他:“二茂,醒醒c快醒醒!” 二茂烦不胜烦地嘟哝:“别c别吵!”拼命想要把头往被子里钻进去,齐墨鹤却不肯放过他。如此坚持不懈地喊了好一阵子,二茂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是你啊,黑鸟干嘛啦!”二茂发出不满的抱怨,“今日我们轮休,不用上工的,你你别吵我啦!” 齐墨鹤眼看着他又要睡了,赶紧伸手给他扒开眼皮说:“二茂,你看看我,我昨天怎么回来的,是谁送我回来的?” 二茂的眼皮直往下坠,勉强又看了齐墨鹤一阵说:“啊你你回来啦,你昨天不是跟那谁出去玩了吗,我怎么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别吵了,我要睡觉!”说完,这次干脆顶着被扒开的眼皮就打起呼噜来了。齐墨鹤一松手,更是“哧溜”一声整个人钻进了被窝里。 跟人出去玩了?然后自己回来的?齐墨鹤心中疑惑重重,慢慢直起腰来。难道昨天所有一切都只是一场梦?幻化成紫菀的黑环人面鸟c有着奇怪屋子的湖心岛c还有那无名碑中伸出来的鬼手对了,脖子上的伤。齐墨鹤记得自己昨晚应当受了重伤,然而伸手摸到的却是一片平滑的肌肤。他快步走到镜子前面仔细查看,过了许久方才能够看到自己的脖子上留着一道横贯了脖颈c锁骨的细长的白线,然而,也只是白线而已,伤口早已不见了。 究竟是梦?是幻?是真。 齐墨鹤忽然想起来什么,猛然跑向外间,陆无鸦的镰刀就静静躺在桌边,镰刀的刀刃只剩了一半,另一半就像是被融化了一般,不见了,只留下了一道不甚整齐c略带褶皱的断口证明了昨晚发生的一切不是梦! 齐墨鹤皱着眉头坐在椅子上,直到二茂起来还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 二茂打着哈欠出来,看到齐墨鹤有点吃惊,说:“咦,你回来了?”齐墨鹤抬头看他,二茂又道,“你昨天送完东西不是跟人出去玩了吗跟那个那个”末了,他有些困惑地看向齐墨鹤,“跟谁来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3.第 53 章 此为防盗章 “不管怎么说,山长让我们八堂堂主一大清早放下手头所有事务专程等在山门迎候,这位新同仁恐怕是盛名在外啊。”宠堂堂主冯笑笑显然也对即将到来的某位人士心怀不满。 衣堂堂主白无色抱着一件披风,正熟练地给上面垂着的雪白流苏编花结,每编完一个便往里头埋一颗宝石,那些宝石一上衣服就发出五颜六色的光芒。他抽了个空当随口回道:“有没有名都没所谓,反正专门给他新开了一堂,对我们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这却未必,”书堂的三缄真人也难得发表了自己的意见,老道士捋着胡须道,“我听山长的意思似乎除了增开小选考,这次还允许他从我们现有的学生中挑选愿意考到他那儿去的人,这对我们的影响可不小。” “怎么,你觉得自己会输给他?”珠晶立刻反讽道,“我倒是觉得就算把我们的学生都拉出去排成一排让给他挑选他都未必知道该怎么选,搞不好就任仪式上就会露马脚什么玩意!”珠晶说到一半惊叫一声,跳了起来,等到看清刚才凑到她脚边的那坨软兮兮c凉飕飕的东西是什么后,立刻质问道:“商陆你这是干什么,看好你的东西!” 被珠晶嫌弃的是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初看像是一团烂泥,再细看便会发现整团烂泥的正中间部位有两个小小的白圈,看着好像是眼睛,并且旁边还竖起来一根树杈一样的东西,上头绑了根缎带,活像是个小辫子。被珠晶骂了一顿的烂泥显然是被打击到了,本来隆起的身体一下子塌了下去,慢吞吞地朝着药堂堂主商陆滑了回去。 商陆弯腰伸手给那团烂泥,那东西就缠上了他的手,从手掌到手腕,然后沿着他的手臂一路爬上了他的肩膀,停了一会,向他的脑袋爬去,最后在他的头上窝成了一摊好像帽子的东西。小白眼睛分别移动到了两侧,像是两个装饰扣,树杈也跟着斜插到了一边。商陆摸了摸自己的“帽子”说:“息鸿是喜欢你才跟你亲近,他说他觉得你长得很美。”他这么一说,那团烂泥上的白眼睛就微微地变小了,好像是在害羞。 珠晶:“”只有在面对商陆的时候,伶牙俐齿的饰堂堂主总会有满满的无力感,而且一本正经地给一团烂泥怪取这么个名字真的好吗? 甲堂堂主垒石生忽然把手一指说:“那边过来的是不是他?”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八堂堂主暂时放下了隔阂,齐齐整了衣冠,往山脚看去。 朝阳东升,毫不吝啬地泼洒光芒在进山的山路上,铺了灵石的山径看着就像是一条金光灿灿的飞升之路,遥遥的可以看到有一个墨点正在慢慢地往上移动。箱中子从自己的储物袋里取出一支七星望远宝镜看了看,“咦”了一声交给旁边的同仁们,宝镜一一传递,金坚最后接了过来。从特制的宝镜中望出去,山脚下的一草一木都能看得清清楚楚,一个年轻的男子出现在了她的视野中。这人看起来不过是二十出头的年纪,生着一张平平无奇的脸,既没有仙风道骨也不是三头六臂,头发用根木簪子随意地挽起,身上是一袭洗旧了的青色长衫,与其说是个闻名遐迩的炼器师,看起来倒更像是什么穷乡僻壤出来的酸儒。 “一般人代步骑马,灵修喜欢御剑或是骑灵兽,炼器师用器,昔日老子出函谷关骑青牛,八仙之一的张果老倒骑毛驴,他倒好,骑只羊算怎么回事?”珠晶喃喃自语。 “也许不是普通的羊,可能是什么灵兽做了伪装?”垒石生不太确信地回答道,只因他实在是看不出那只又老又瘦的山羊有什么不同凡响之处。 “骑什么都跟我们没有关系,反正接完人我就回去了,这阵子那么多事情要忙,哪里来工夫想这些有的没的。”冯笑笑不高兴地说。 在八堂堂主的讨论声中,那只看起来又瘦又小的山羊就这么驮着一个人摇摇摆摆c走走停停地从山脚慢慢地往上移动。从朝阳初升一直等到太阳稳稳地挂在了天空,整座学堂都活动了起来,才见到那只羊终于一步一摇地到了近前。 “吁——”男人还这么喊了一声,山羊回了一声“咩~”才慢慢地停下了脚步。男人慢吞吞地从山羊背上跳了下来,动作有些笨拙,看起来随时会跌倒。好容易等他站稳步子,才抖一抖衣服,走到八堂堂主面前恭敬地行了个礼道:“敢问这里可是朱明学堂,在下是来赴任的。” 金坚上前一步道:“上任文书呢?” 那男子愣了一下方才从怀中掏出一卷纸说:“哦哦,对,就在此处,请过目。” 金坚接过来看了一眼,脸色便微微一变道:“你是何竹?”他身后其他人都随着此话不由脸色一变,何竹,那可是近些年来炼器界十分响亮的名字,什么三岁悟道,七步成器,飞天遁地,神通广大,各种各样的传闻满天飞。 何竹闻言深深行了一礼道:“正是,在下登州何竹何允直,见过诸位同仁。”他直起身来,笑吟吟地看着金坚等人,表情淡定,眼神温和。 ※ “男神男神,你c你找我?!” 齐墨鹤回过神来,看向向自己匆匆跑来的沈淑湉。刚才是怎么回事,一瞬间他似乎觉得有什么人在看他,此时眼皮还跳个不停,好像在提醒他将有什么事情发生。 沈淑湉乖巧地看着齐墨鹤,昨天两人才在那幅画里见过面,今天她男神就特地来找她了,这叫她如何是好?沈淑湉激动得小心脏“怦怦”跳个不停。周围还有别的人在注意这边,齐墨鹤发现有几个姑娘正捂着嘴偷笑,顿时觉得有点尴尬,说:“沈姑娘,你现在有空吗,关于你上次说的丢了东西的事,我可能有些眉目。” 沈淑湉一听是正事,立刻从“花痴”状态中醒了过来说:“你知道了?”她忙道,“有空c有空我可空了,我们到那边去说。” 齐墨鹤跟着她一路走到了书堂后面的一座亭子里,沈淑湉才停了下来。左右看了看,她伸手取出四张符,一个方向一张起了个结界,把此处与外界隔绝了方才道:“男神,请说。” 齐墨鹤没搞明白“男神”是什么意思,不过猜测她是在喊自己,因此道:“你看看这个。”他把乔单给他的乾元袋打开,从里头拿出了那本湿漉漉的《朱明学堂考》递给沈淑湉。女孩子有些茫然地接过了那本书,拿在手上,不知道她男神给她这么本书是几个意思。 齐墨鹤说:“我那天去珍书阁借书,出门的时候刚好跟你撞了一下,书掉在了地上,当时是你帮我捡起来的,然后你回去后就发现自己的东西丢了” 沈淑湉忙道:“我c我已经不误会你了,男神,真的,虽然我还没找到那东西,但是我知道那肯定不是你拿走的。” 齐墨鹤说:“不,东西确实是我拿走的。” 沈淑湉一下子愣住了,微微张着小嘴,露出迷惘的表情。 齐墨鹤说:“东西是我拿走的,但不是我有意拿走的,当时捡书的时候,可能是一不小心也可能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导致你的东西夹带在我的书里被我一起带走了。” 沈淑湉好容易才听明白,看向手里那本湿哒哒的书说:“你是说我的东西被夹在这本册子里了?”见齐墨鹤点点头,沈淑湉反而有些茫然,她说,“可是我的东西是一枚玉蝉啊。” “是玉蝉就对了。”齐墨鹤说,“如果我没猜错,这枚玉蝉应该跟你学习的天书之道有什么关系吧。”齐墨鹤后来回想了一下,两百年前的灵修宗门之中姓沈的人家有三户,用笔的只有一家,临川沈氏,刚好是啸风城的属下。那是一支擅长符箓和天书道的灵修家族,乃是从昔年“仓颉造字”的源头而来,他们专心钻研通过字c符c图腾等符号与天地人鬼神沟通的方式,从而掌握天地气机的变化,所以沈淑湉在寻找的东西一定也是与此相关的。 沈淑湉没想到她男神那么厉害,顿时用力点点头说:“对c对的,那是我好不容易才从珍书阁里取出来的一件器物。”原来半个月前,沈淑湉为了复习功课,无意中从珍书阁的乩室中撞进了一片废墟,她也不知道那里是哪里,转悠了大半天才看到了一块残碑,然而怎么看都看不明白上面的内容,只能初步推测应该是一种从没有见过的文字。她想把那块碑带回去研究,结果试了几种方法都没成功,紧接着那个空间突然发生了变化,熊熊大火燃烧起来,把沈淑湉吓得差点没能逃出去。等到她回到乩室的时候就发现手里多了一枚玉蝉。她百思不得其解,就想把玉蝉带回去好好研究,结果绞尽脑汁也只能认出那应该是个不明用途的“器”,她用尽办法才让“器”认主,但这个“器”似乎并不完整,仍然无法告诉她什么有用的信息,所以她便想带着那个“器”再进乩室里碰碰运气,运气好或许能有所斩获,结果刚好撞到了齐墨鹤。 齐墨鹤问她:“你知道殄文吧?” 沈淑湉赶紧点头,她当然知道殄文,临川沈氏研究字,对大部分文字都了若指掌。殄文又称作鬼书c反书,民间普遍相信那是专门写给鬼看的文字,事实上那是由一个叫陆铎的人创造,在水族中代代相传用以沟通鬼神的文字,所以殄文又被称为水书。 “水书”沈淑湉看向自己手上拿着的那本湿嗒嗒的书册,这次小心翼翼地打开了书页。被水浸湿的纸张之间充满了吸力,虽然已经被齐墨鹤翻开看过了,沈淑湉翻动的时候仍然需要多花一些力气。纸张一页页被剥开,然而原本写满了字的书页内部此时完全变了副样子,第一页c第二页c第三第四第五第六所有的字都变了模样,成了反写的样子,一直翻到最后一页,沈淑湉看到一团浅淡的墨迹盘踞在纸页的中心,形成了一只蝉的图案,蝉的翅膀拼在一起是一个螺旋形标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4.第 54 章 此为防盗章  齐墨鹤顿了一下,然后道:“是我,该起床了。” 二茂迷糊地眯了眯眼睛说:“可是我好困哦,哇!”话音未落,就见一只小鸟破窗而入,狠狠地撞在了他的额头上。 二茂捂着额头哭哭啼啼地喊道:“知道了,我知道了,我这就起床!!” 齐墨鹤不由失笑,原来那只鸟竟然也是个器,是个叫人起床的器。 两人很快穿戴整齐,一同踏出门去。清晨的朱明学堂深处一片寂静,只有外面属于拾物们居住的场所却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氛。房间门一间接一间地打开,许许多多与齐墨鹤和二茂穿着相同的拾物们纷纷出门。他们有高有矮,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齐墨鹤见到的最老的一个拾物看起来得有五十多岁了,而最小的拾物嗯,目前看来还没有比二茂更小的。大多数的拾物都在十七八至三十来岁的年纪,他们面上神情严肃,行走之时并不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显得很是训练有素。 齐墨鹤还不知道拾物们每天的工作流程,因此只能跟着二茂往前走,谁知道二茂走了一阵子却停了下来,站在原地东张西望。 齐墨鹤不得不上前问:“怎么了?” 二茂给了他一张迷惘脸,说:“啊,我又不认得路了。” 齐墨鹤:“啊?” 二茂说:“黑鸟,你快告诉我该怎么走啊。” 齐墨鹤:“”喂,他也不知道该往哪里走啊! 正当两人都迷惘得不行的时候,有人出声喊住了他们:“你们俩还愣在那里干什么?”随着声音到来的是一组三人小队,三个人都穿着白底绣金纹的锦衣,年纪看起来不过二十来岁,显然并不是拾物。齐墨鹤猜测他们是朱明学堂的正式弟子,拾物必然也是有人统一管理的,如果派朱明学堂的子弟监管,倒也顺理成章。 齐墨鹤还未来得及回答,就听二茂带着哭腔开口道:“师c师兄,我们找不着工堂了。” 正说着,旁边却传来个无奈的声音:“林茂,怎么又是你啊?” 来人是个穿着褐色麻布衣服的弟子,齐墨鹤留神打量,发现他的制服与昨日养怀的制服其实是同一个款式,只是在细节处略有不同,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二茂见了来人立刻惊喜道:“呀,清怀师兄,是你呀,太好了!” 一旁那三个锦衣华服的弟子却要比林茂正经多了,一见这个清怀,立刻清一色地站直了身子,双手抱拳,恭恭敬敬地行了礼道:“锦生王溥c赵志c李浩岩见过清怀师兄。” 齐墨鹤赶紧也学着他们见了礼道:“拾物黑鸟拜见清怀师兄。” 清怀愣了一下,把头转向齐墨鹤上下端详了一番道:“陆无鸦,你今天是怎么了?” 齐墨鹤愣了一下,忽然明白过来自己犯了个大错。其实从头到尾叫过他黑鸟的只有二茂一个人,昨日养怀并没有开口叫过他这个名字,赵迢等人更是以拾物来蔑称他和二茂,然而就像是二茂并非林茂的大名而是个外号,黑鸟恐怕也并非这副身体真正的名字。鸦,黑色的鸟,陆无鸦才是他这副身体真正的名字! 齐墨鹤简直懊恼死了,如果在这种小事上露了马脚导致他无法替陆无鸦完成夙愿那可实在是然而清怀的面上却跟着露出了一个微笑,这是一名生得十分和善的青年,笑起来的时候更是犹如春风扑面,令齐墨鹤一颗提着的心不知不觉就放了下去。 清怀伸手轻轻拍了一下齐墨鹤的臂膀道:“这才像个少年人嘛,整日里苦大仇深的,我都替你担心。”他说着,对一旁那三名青年道,“我来带他们去工堂吧,就不劳烦三位师弟了。” “啊,这怎么可以。”为首的王溥急道,“清怀师兄” 清怀却摆摆手道:“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几步路而已,再说他们俩过去也帮我办过事,我来带他们过去再合理不过啦。”他说着,对齐墨鹤和林茂招招手道,“都跟我来吧。” 林茂欢天喜地地跟了上去,齐墨鹤原本想要给那三人道个别,后来一想万一露出马脚就糟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只是学着他们方才的样子微微一揖,就跟着清怀走了,孰料他这自以为够不礼貌的举动却仍然令那三人感到了意外。 “陆无鸦以前是这样的吗?”李浩岩问。 “我记得他原先好像挺阴郁的。”赵志也有些奇怪,“而且你们不觉得他行礼的姿势很很”他有点说不上来那种感觉,虽然陆无鸦行的是学堂里的标准礼,但是一样的动作不知道为什么由他做来却显得更为美观大方。 王溥道:“多半是渐渐适应了这里的生活了吧,其实他也挺不容易的。”三人短短聊了几句,便继续巡逻去了。 齐墨鹤那头并不知道自己险些又露了馅,他跟着清怀和二茂一路穿过了数道门,走了好一阵,终于看到了一座内院,院子里此时已经有不少人往来穿梭,清怀停在门口道:“就是这里了,我还有公事在身,就不陪你们进去了。” 林茂道:“清怀师兄清怀师兄,我等一下还能看到你吗?”齐墨鹤算是看出来了,二茂大约是清怀的崇拜者,一对上清怀的眼睛,整个人都散发着闪闪亮的光彩。 清怀道:“今天一整天我都会在外堂执勤,你要是想见我随时可以来找我,但是,千万不要旷工,否则我也会罚你的!” 二茂欢呼一声:“我我我一定会做好事再来找清怀师兄的,我我我还要听清怀师兄讲故事!” 清怀笑着摸了摸二茂毛茸茸的小脑袋说:“好了,快点去吧。”转而却对齐墨鹤道,“林茂就拜托你多加照顾了。” 齐墨鹤自然地点了点头道:“请清怀师兄放心。” 清怀本来转身要走了,却又回过头来将齐墨鹤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然后道:“陆无鸦,你这样比较好。” 齐墨鹤:“”回想起少年陆无鸦留在那口箱子里的只言片语,他在自己脑子里迅速勾勒出一个沉默寡言,孤僻而不讨人喜欢的少年形象,齐墨鹤勉强把这个弯给转了过来道,“以前我可能不太懂事,给师兄你们添麻烦了。” 清怀欣慰地笑了笑说:“没事,人本来就是从不熟悉到熟悉的,以后你碰到什么问题,如果不嫌弃,也可以像林茂一样来找我。” 齐墨鹤忙道:“谢谢谢清怀师兄关心。”他故意说得磕磕巴巴,好像并不习惯表达谢意似的。清怀冲他摆摆手,然后才走开了。 风一吹,齐墨鹤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他这才重生第二天而已,险些就要把底都交出去了。好在陆无鸦似乎进入学堂也还没有多久,加上此处无人认识齐墨鹤,估计不会有人想到陆无鸦的内里已经被人替换了,他大可以慢慢的把陆无鸦的形象给矫正过来。打定主意,齐墨鹤迈步进入了面前的院子里。 朱明学堂的工堂是一座四柱三间的厅堂,搭配一座可容纳数百人的院子里,此时院中已经横平竖直地排列了好些人,有个人站在工堂门口正在派发任务。齐墨鹤拉着二茂偷偷从后面钻进去,刚刚找了两个角落的位置站好,就听平地一声雷,那个管事的喊道:“陆无鸦c林茂!” 齐墨鹤不得不吸了口气道:“到。”他拉了二茂一把,两人一起穿过阵列走到最前面。 台阶上站着的竟然正是早先齐墨鹤路上看到过的那个五十多岁的拾物,他阴沉着脸色道:“你们俩又迟到了。” 齐墨鹤只好低头认错:“对不起,我们走迷了。” 那个拾物伸手从一匣子六角形的灵石里挑出两枚递给齐墨鹤与林茂道:“今天你们俩的工作翻倍,不做完不许吃饭。” 齐墨鹤松了口气,接过那块灵石道:“多谢管教先生。”他试探性地喊了一声,见对方没有异常反应,庆幸自己说对了。 齐墨鹤带着林茂退回原位,跟着就是其他拾物一个接一个地上前领今天派发的工作,齐墨鹤看了下周围人的动作,便学着他们取下自己腰上的身份牌,将那块灵石镶嵌了上去。伴随着他的凝视,身份牌上面很快浮现出了一张线路图和一列列的文字,齐墨鹤看了一下,那上头都是他的任务内容,例如去百草园领五百株绛灵草送至岐黄阁,再去石木山领八百根万寿木分别送至雷火场和耕读园,然后再去宝器阁领取二百三十份春季用器送至雕花楼,跟着是到雕花楼取山外委托的五十件首饰至迎客厅等等 齐墨鹤至此才算是明白了所谓“拾物”的含义,从此处取物送至他处谓之拾物。工作内容虽然很简单,无非就是送和取,关键是这数量。齐墨鹤心里实在没底,待到回头看向林茂时,却发现他不见了。 “二茂?”齐墨鹤不由得喊。此时管教先生已经分派完了所有任务,拾物们正挨个两人或三人一组往外走,齐墨鹤找了一圈都没见到林茂的身影,不由着急起来。 “请问您见过林茂吗?”齐墨鹤不得不抓住经过的路人问,但没人知道二茂去了哪里。 眼看着人越走越少,齐墨鹤不得不跟随着人流一起往外走去。工堂外头是条可容六人过的宽巷子,齐墨鹤举目望去,只见拾物们并不是朝着一个方向走的,有的向左,有的向右,还有的停在原地不知在等什么。 不见了林茂,齐墨鹤完全失去了方向,正在疑惑自己到底该往哪里去的时候,却忽然听得“吁”的一声。齐墨鹤猛然回过头去:“二茂!”却见二茂坐在一辆车上,拉车的乃是两头玉雪漂亮的灵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5.第 55 章 此为防盗章  齐墨鹤顿了一下,然后道:“是我,该起床了。” 二茂迷糊地眯了眯眼睛说:“可是我好困哦,哇!”话音未落,就见一只小鸟破窗而入,狠狠地撞在了他的额头上。 二茂捂着额头哭哭啼啼地喊道:“知道了,我知道了,我这就起床!!” 齐墨鹤不由失笑,原来那只鸟竟然也是个器,是个叫人起床的器。 两人很快穿戴整齐,一同踏出门去。清晨的朱明学堂深处一片寂静,只有外面属于拾物们居住的场所却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氛。房间门一间接一间地打开,许许多多与齐墨鹤和二茂穿着相同的拾物们纷纷出门。他们有高有矮,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齐墨鹤见到的最老的一个拾物看起来得有五十多岁了,而最小的拾物嗯,目前看来还没有比二茂更小的。大多数的拾物都在十七八至三十来岁的年纪,他们面上神情严肃,行走之时并不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显得很是训练有素。 齐墨鹤还不知道拾物们每天的工作流程,因此只能跟着二茂往前走,谁知道二茂走了一阵子却停了下来,站在原地东张西望。 齐墨鹤不得不上前问:“怎么了?” 二茂给了他一张迷惘脸,说:“啊,我又不认得路了。” 齐墨鹤:“啊?” 二茂说:“黑鸟,你快告诉我该怎么走啊。” 齐墨鹤:“”喂,他也不知道该往哪里走啊! 正当两人都迷惘得不行的时候,有人出声喊住了他们:“你们俩还愣在那里干什么?”随着声音到来的是一组三人小队,三个人都穿着白底绣金纹的锦衣,年纪看起来不过二十来岁,显然并不是拾物。齐墨鹤猜测他们是朱明学堂的正式弟子,拾物必然也是有人统一管理的,如果派朱明学堂的子弟监管,倒也顺理成章。 齐墨鹤还未来得及回答,就听二茂带着哭腔开口道:“师c师兄,我们找不着工堂了。” 正说着,旁边却传来个无奈的声音:“林茂,怎么又是你啊?” 来人是个穿着褐色麻布衣服的弟子,齐墨鹤留神打量,发现他的制服与昨日养怀的制服其实是同一个款式,只是在细节处略有不同,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二茂见了来人立刻惊喜道:“呀,清怀师兄,是你呀,太好了!” 一旁那三个锦衣华服的弟子却要比林茂正经多了,一见这个清怀,立刻清一色地站直了身子,双手抱拳,恭恭敬敬地行了礼道:“锦生王溥c赵志c李浩岩见过清怀师兄。” 齐墨鹤赶紧也学着他们见了礼道:“拾物黑鸟拜见清怀师兄。” 清怀愣了一下,把头转向齐墨鹤上下端详了一番道:“陆无鸦,你今天是怎么了?” 齐墨鹤愣了一下,忽然明白过来自己犯了个大错。其实从头到尾叫过他黑鸟的只有二茂一个人,昨日养怀并没有开口叫过他这个名字,赵迢等人更是以拾物来蔑称他和二茂,然而就像是二茂并非林茂的大名而是个外号,黑鸟恐怕也并非这副身体真正的名字。鸦,黑色的鸟,陆无鸦才是他这副身体真正的名字! 齐墨鹤简直懊恼死了,如果在这种小事上露了马脚导致他无法替陆无鸦完成夙愿那可实在是然而清怀的面上却跟着露出了一个微笑,这是一名生得十分和善的青年,笑起来的时候更是犹如春风扑面,令齐墨鹤一颗提着的心不知不觉就放了下去。 清怀伸手轻轻拍了一下齐墨鹤的臂膀道:“这才像个少年人嘛,整日里苦大仇深的,我都替你担心。”他说着,对一旁那三名青年道,“我来带他们去工堂吧,就不劳烦三位师弟了。” “啊,这怎么可以。”为首的王溥急道,“清怀师兄” 清怀却摆摆手道:“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几步路而已,再说他们俩过去也帮我办过事,我来带他们过去再合理不过啦。”他说着,对齐墨鹤和林茂招招手道,“都跟我来吧。” 林茂欢天喜地地跟了上去,齐墨鹤原本想要给那三人道个别,后来一想万一露出马脚就糟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只是学着他们方才的样子微微一揖,就跟着清怀走了,孰料他这自以为够不礼貌的举动却仍然令那三人感到了意外。 “陆无鸦以前是这样的吗?”李浩岩问。 “我记得他原先好像挺阴郁的。”赵志也有些奇怪,“而且你们不觉得他行礼的姿势很很”他有点说不上来那种感觉,虽然陆无鸦行的是学堂里的标准礼,但是一样的动作不知道为什么由他做来却显得更为美观大方。 王溥道:“多半是渐渐适应了这里的生活了吧,其实他也挺不容易的。”三人短短聊了几句,便继续巡逻去了。 齐墨鹤那头并不知道自己险些又露了馅,他跟着清怀和二茂一路穿过了数道门,走了好一阵,终于看到了一座内院,院子里此时已经有不少人往来穿梭,清怀停在门口道:“就是这里了,我还有公事在身,就不陪你们进去了。” 林茂道:“清怀师兄清怀师兄,我等一下还能看到你吗?”齐墨鹤算是看出来了,二茂大约是清怀的崇拜者,一对上清怀的眼睛,整个人都散发着闪闪亮的光彩。 清怀道:“今天一整天我都会在外堂执勤,你要是想见我随时可以来找我,但是,千万不要旷工,否则我也会罚你的!” 二茂欢呼一声:“我我我一定会做好事再来找清怀师兄的,我我我还要听清怀师兄讲故事!” 清怀笑着摸了摸二茂毛茸茸的小脑袋说:“好了,快点去吧。”转而却对齐墨鹤道,“林茂就拜托你多加照顾了。” 齐墨鹤自然地点了点头道:“请清怀师兄放心。” 清怀本来转身要走了,却又回过头来将齐墨鹤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然后道:“陆无鸦,你这样比较好。” 齐墨鹤:“”回想起少年陆无鸦留在那口箱子里的只言片语,他在自己脑子里迅速勾勒出一个沉默寡言,孤僻而不讨人喜欢的少年形象,齐墨鹤勉强把这个弯给转了过来道,“以前我可能不太懂事,给师兄你们添麻烦了。” 清怀欣慰地笑了笑说:“没事,人本来就是从不熟悉到熟悉的,以后你碰到什么问题,如果不嫌弃,也可以像林茂一样来找我。” 齐墨鹤忙道:“谢谢谢清怀师兄关心。”他故意说得磕磕巴巴,好像并不习惯表达谢意似的。清怀冲他摆摆手,然后才走开了。 风一吹,齐墨鹤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他这才重生第二天而已,险些就要把底都交出去了。好在陆无鸦似乎进入学堂也还没有多久,加上此处无人认识齐墨鹤,估计不会有人想到陆无鸦的内里已经被人替换了,他大可以慢慢的把陆无鸦的形象给矫正过来。打定主意,齐墨鹤迈步进入了面前的院子里。 朱明学堂的工堂是一座四柱三间的厅堂,搭配一座可容纳数百人的院子里,此时院中已经横平竖直地排列了好些人,有个人站在工堂门口正在派发任务。齐墨鹤拉着二茂偷偷从后面钻进去,刚刚找了两个角落的位置站好,就听平地一声雷,那个管事的喊道:“陆无鸦c林茂!” 齐墨鹤不得不吸了口气道:“到。”他拉了二茂一把,两人一起穿过阵列走到最前面。 台阶上站着的竟然正是早先齐墨鹤路上看到过的那个五十多岁的拾物,他阴沉着脸色道:“你们俩又迟到了。” 齐墨鹤只好低头认错:“对不起,我们走迷了。” 那个拾物伸手从一匣子六角形的灵石里挑出两枚递给齐墨鹤与林茂道:“今天你们俩的工作翻倍,不做完不许吃饭。” 齐墨鹤松了口气,接过那块灵石道:“多谢管教先生。”他试探性地喊了一声,见对方没有异常反应,庆幸自己说对了。 齐墨鹤带着林茂退回原位,跟着就是其他拾物一个接一个地上前领今天派发的工作,齐墨鹤看了下周围人的动作,便学着他们取下自己腰上的身份牌,将那块灵石镶嵌了上去。伴随着他的凝视,身份牌上面很快浮现出了一张线路图和一列列的文字,齐墨鹤看了一下,那上头都是他的任务内容,例如去百草园领五百株绛灵草送至岐黄阁,再去石木山领八百根万寿木分别送至雷火场和耕读园,然后再去宝器阁领取二百三十份春季用器送至雕花楼,跟着是到雕花楼取山外委托的五十件首饰至迎客厅等等 齐墨鹤至此才算是明白了所谓“拾物”的含义,从此处取物送至他处谓之拾物。工作内容虽然很简单,无非就是送和取,关键是这数量。齐墨鹤心里实在没底,待到回头看向林茂时,却发现他不见了。 “二茂?”齐墨鹤不由得喊。此时管教先生已经分派完了所有任务,拾物们正挨个两人或三人一组往外走,齐墨鹤找了一圈都没见到林茂的身影,不由着急起来。 “请问您见过林茂吗?”齐墨鹤不得不抓住经过的路人问,但没人知道二茂去了哪里。 眼看着人越走越少,齐墨鹤不得不跟随着人流一起往外走去。工堂外头是条可容六人过的宽巷子,齐墨鹤举目望去,只见拾物们并不是朝着一个方向走的,有的向左,有的向右,还有的停在原地不知在等什么。 不见了林茂,齐墨鹤完全失去了方向,正在疑惑自己到底该往哪里去的时候,却忽然听得“吁”的一声。齐墨鹤猛然回过头去:“二茂!”却见二茂坐在一辆车上,拉车的乃是两头玉雪漂亮的灵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6.第 56 章 此为防盗章  齐墨鹤顿了一下,然后道:“是我,该起床了。” 二茂迷糊地眯了眯眼睛说:“可是我好困哦,哇!”话音未落,就见一只小鸟破窗而入,狠狠地撞在了他的额头上。 二茂捂着额头哭哭啼啼地喊道:“知道了,我知道了,我这就起床!!” 齐墨鹤不由失笑,原来那只鸟竟然也是个器,是个叫人起床的器。 两人很快穿戴整齐,一同踏出门去。清晨的朱明学堂深处一片寂静,只有外面属于拾物们居住的场所却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氛。房间门一间接一间地打开,许许多多与齐墨鹤和二茂穿着相同的拾物们纷纷出门。他们有高有矮,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齐墨鹤见到的最老的一个拾物看起来得有五十多岁了,而最小的拾物嗯,目前看来还没有比二茂更小的。大多数的拾物都在十七八至三十来岁的年纪,他们面上神情严肃,行走之时并不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显得很是训练有素。 齐墨鹤还不知道拾物们每天的工作流程,因此只能跟着二茂往前走,谁知道二茂走了一阵子却停了下来,站在原地东张西望。 齐墨鹤不得不上前问:“怎么了?” 二茂给了他一张迷惘脸,说:“啊,我又不认得路了。” 齐墨鹤:“啊?” 二茂说:“黑鸟,你快告诉我该怎么走啊。” 齐墨鹤:“”喂,他也不知道该往哪里走啊! 正当两人都迷惘得不行的时候,有人出声喊住了他们:“你们俩还愣在那里干什么?”随着声音到来的是一组三人小队,三个人都穿着白底绣金纹的锦衣,年纪看起来不过二十来岁,显然并不是拾物。齐墨鹤猜测他们是朱明学堂的正式弟子,拾物必然也是有人统一管理的,如果派朱明学堂的子弟监管,倒也顺理成章。 齐墨鹤还未来得及回答,就听二茂带着哭腔开口道:“师c师兄,我们找不着工堂了。” 正说着,旁边却传来个无奈的声音:“林茂,怎么又是你啊?” 来人是个穿着褐色麻布衣服的弟子,齐墨鹤留神打量,发现他的制服与昨日养怀的制服其实是同一个款式,只是在细节处略有不同,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二茂见了来人立刻惊喜道:“呀,清怀师兄,是你呀,太好了!” 一旁那三个锦衣华服的弟子却要比林茂正经多了,一见这个清怀,立刻清一色地站直了身子,双手抱拳,恭恭敬敬地行了礼道:“锦生王溥c赵志c李浩岩见过清怀师兄。” 齐墨鹤赶紧也学着他们见了礼道:“拾物黑鸟拜见清怀师兄。” 清怀愣了一下,把头转向齐墨鹤上下端详了一番道:“陆无鸦,你今天是怎么了?” 齐墨鹤愣了一下,忽然明白过来自己犯了个大错。其实从头到尾叫过他黑鸟的只有二茂一个人,昨日养怀并没有开口叫过他这个名字,赵迢等人更是以拾物来蔑称他和二茂,然而就像是二茂并非林茂的大名而是个外号,黑鸟恐怕也并非这副身体真正的名字。鸦,黑色的鸟,陆无鸦才是他这副身体真正的名字! 齐墨鹤简直懊恼死了,如果在这种小事上露了马脚导致他无法替陆无鸦完成夙愿那可实在是然而清怀的面上却跟着露出了一个微笑,这是一名生得十分和善的青年,笑起来的时候更是犹如春风扑面,令齐墨鹤一颗提着的心不知不觉就放了下去。 清怀伸手轻轻拍了一下齐墨鹤的臂膀道:“这才像个少年人嘛,整日里苦大仇深的,我都替你担心。”他说着,对一旁那三名青年道,“我来带他们去工堂吧,就不劳烦三位师弟了。” “啊,这怎么可以。”为首的王溥急道,“清怀师兄” 清怀却摆摆手道:“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几步路而已,再说他们俩过去也帮我办过事,我来带他们过去再合理不过啦。”他说着,对齐墨鹤和林茂招招手道,“都跟我来吧。” 林茂欢天喜地地跟了上去,齐墨鹤原本想要给那三人道个别,后来一想万一露出马脚就糟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只是学着他们方才的样子微微一揖,就跟着清怀走了,孰料他这自以为够不礼貌的举动却仍然令那三人感到了意外。 “陆无鸦以前是这样的吗?”李浩岩问。 “我记得他原先好像挺阴郁的。”赵志也有些奇怪,“而且你们不觉得他行礼的姿势很很”他有点说不上来那种感觉,虽然陆无鸦行的是学堂里的标准礼,但是一样的动作不知道为什么由他做来却显得更为美观大方。 王溥道:“多半是渐渐适应了这里的生活了吧,其实他也挺不容易的。”三人短短聊了几句,便继续巡逻去了。 齐墨鹤那头并不知道自己险些又露了馅,他跟着清怀和二茂一路穿过了数道门,走了好一阵,终于看到了一座内院,院子里此时已经有不少人往来穿梭,清怀停在门口道:“就是这里了,我还有公事在身,就不陪你们进去了。” 林茂道:“清怀师兄清怀师兄,我等一下还能看到你吗?”齐墨鹤算是看出来了,二茂大约是清怀的崇拜者,一对上清怀的眼睛,整个人都散发着闪闪亮的光彩。 清怀道:“今天一整天我都会在外堂执勤,你要是想见我随时可以来找我,但是,千万不要旷工,否则我也会罚你的!” 二茂欢呼一声:“我我我一定会做好事再来找清怀师兄的,我我我还要听清怀师兄讲故事!” 清怀笑着摸了摸二茂毛茸茸的小脑袋说:“好了,快点去吧。”转而却对齐墨鹤道,“林茂就拜托你多加照顾了。” 齐墨鹤自然地点了点头道:“请清怀师兄放心。” 清怀本来转身要走了,却又回过头来将齐墨鹤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然后道:“陆无鸦,你这样比较好。” 齐墨鹤:“”回想起少年陆无鸦留在那口箱子里的只言片语,他在自己脑子里迅速勾勒出一个沉默寡言,孤僻而不讨人喜欢的少年形象,齐墨鹤勉强把这个弯给转了过来道,“以前我可能不太懂事,给师兄你们添麻烦了。” 清怀欣慰地笑了笑说:“没事,人本来就是从不熟悉到熟悉的,以后你碰到什么问题,如果不嫌弃,也可以像林茂一样来找我。” 齐墨鹤忙道:“谢谢谢清怀师兄关心。”他故意说得磕磕巴巴,好像并不习惯表达谢意似的。清怀冲他摆摆手,然后才走开了。 风一吹,齐墨鹤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他这才重生第二天而已,险些就要把底都交出去了。好在陆无鸦似乎进入学堂也还没有多久,加上此处无人认识齐墨鹤,估计不会有人想到陆无鸦的内里已经被人替换了,他大可以慢慢的把陆无鸦的形象给矫正过来。打定主意,齐墨鹤迈步进入了面前的院子里。 朱明学堂的工堂是一座四柱三间的厅堂,搭配一座可容纳数百人的院子里,此时院中已经横平竖直地排列了好些人,有个人站在工堂门口正在派发任务。齐墨鹤拉着二茂偷偷从后面钻进去,刚刚找了两个角落的位置站好,就听平地一声雷,那个管事的喊道:“陆无鸦c林茂!” 齐墨鹤不得不吸了口气道:“到。”他拉了二茂一把,两人一起穿过阵列走到最前面。 台阶上站着的竟然正是早先齐墨鹤路上看到过的那个五十多岁的拾物,他阴沉着脸色道:“你们俩又迟到了。” 齐墨鹤只好低头认错:“对不起,我们走迷了。” 那个拾物伸手从一匣子六角形的灵石里挑出两枚递给齐墨鹤与林茂道:“今天你们俩的工作翻倍,不做完不许吃饭。” 齐墨鹤松了口气,接过那块灵石道:“多谢管教先生。”他试探性地喊了一声,见对方没有异常反应,庆幸自己说对了。 齐墨鹤带着林茂退回原位,跟着就是其他拾物一个接一个地上前领今天派发的工作,齐墨鹤看了下周围人的动作,便学着他们取下自己腰上的身份牌,将那块灵石镶嵌了上去。伴随着他的凝视,身份牌上面很快浮现出了一张线路图和一列列的文字,齐墨鹤看了一下,那上头都是他的任务内容,例如去百草园领五百株绛灵草送至岐黄阁,再去石木山领八百根万寿木分别送至雷火场和耕读园,然后再去宝器阁领取二百三十份春季用器送至雕花楼,跟着是到雕花楼取山外委托的五十件首饰至迎客厅等等 齐墨鹤至此才算是明白了所谓“拾物”的含义,从此处取物送至他处谓之拾物。工作内容虽然很简单,无非就是送和取,关键是这数量。齐墨鹤心里实在没底,待到回头看向林茂时,却发现他不见了。 “二茂?”齐墨鹤不由得喊。此时管教先生已经分派完了所有任务,拾物们正挨个两人或三人一组往外走,齐墨鹤找了一圈都没见到林茂的身影,不由着急起来。 “请问您见过林茂吗?”齐墨鹤不得不抓住经过的路人问,但没人知道二茂去了哪里。 眼看着人越走越少,齐墨鹤不得不跟随着人流一起往外走去。工堂外头是条可容六人过的宽巷子,齐墨鹤举目望去,只见拾物们并不是朝着一个方向走的,有的向左,有的向右,还有的停在原地不知在等什么。 不见了林茂,齐墨鹤完全失去了方向,正在疑惑自己到底该往哪里去的时候,却忽然听得“吁”的一声。齐墨鹤猛然回过头去:“二茂!”却见二茂坐在一辆车上,拉车的乃是两头玉雪漂亮的灵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7.第 57 章 此为防盗章  齐墨鹤顿了一下,然后道:“是我,该起床了。” 二茂迷糊地眯了眯眼睛说:“可是我好困哦,哇!”话音未落,就见一只小鸟破窗而入,狠狠地撞在了他的额头上。 二茂捂着额头哭哭啼啼地喊道:“知道了,我知道了,我这就起床!!” 齐墨鹤不由失笑,原来那只鸟竟然也是个器,是个叫人起床的器。 两人很快穿戴整齐,一同踏出门去。清晨的朱明学堂深处一片寂静,只有外面属于拾物们居住的场所却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氛。房间门一间接一间地打开,许许多多与齐墨鹤和二茂穿着相同的拾物们纷纷出门。他们有高有矮,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齐墨鹤见到的最老的一个拾物看起来得有五十多岁了,而最小的拾物嗯,目前看来还没有比二茂更小的。大多数的拾物都在十七八至三十来岁的年纪,他们面上神情严肃,行走之时并不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显得很是训练有素。 齐墨鹤还不知道拾物们每天的工作流程,因此只能跟着二茂往前走,谁知道二茂走了一阵子却停了下来,站在原地东张西望。 齐墨鹤不得不上前问:“怎么了?” 二茂给了他一张迷惘脸,说:“啊,我又不认得路了。” 齐墨鹤:“啊?” 二茂说:“黑鸟,你快告诉我该怎么走啊。” 齐墨鹤:“”喂,他也不知道该往哪里走啊! 正当两人都迷惘得不行的时候,有人出声喊住了他们:“你们俩还愣在那里干什么?”随着声音到来的是一组三人小队,三个人都穿着白底绣金纹的锦衣,年纪看起来不过二十来岁,显然并不是拾物。齐墨鹤猜测他们是朱明学堂的正式弟子,拾物必然也是有人统一管理的,如果派朱明学堂的子弟监管,倒也顺理成章。 齐墨鹤还未来得及回答,就听二茂带着哭腔开口道:“师c师兄,我们找不着工堂了。” 正说着,旁边却传来个无奈的声音:“林茂,怎么又是你啊?” 来人是个穿着褐色麻布衣服的弟子,齐墨鹤留神打量,发现他的制服与昨日养怀的制服其实是同一个款式,只是在细节处略有不同,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二茂见了来人立刻惊喜道:“呀,清怀师兄,是你呀,太好了!” 一旁那三个锦衣华服的弟子却要比林茂正经多了,一见这个清怀,立刻清一色地站直了身子,双手抱拳,恭恭敬敬地行了礼道:“锦生王溥c赵志c李浩岩见过清怀师兄。” 齐墨鹤赶紧也学着他们见了礼道:“拾物黑鸟拜见清怀师兄。” 清怀愣了一下,把头转向齐墨鹤上下端详了一番道:“陆无鸦,你今天是怎么了?” 齐墨鹤愣了一下,忽然明白过来自己犯了个大错。其实从头到尾叫过他黑鸟的只有二茂一个人,昨日养怀并没有开口叫过他这个名字,赵迢等人更是以拾物来蔑称他和二茂,然而就像是二茂并非林茂的大名而是个外号,黑鸟恐怕也并非这副身体真正的名字。鸦,黑色的鸟,陆无鸦才是他这副身体真正的名字! 齐墨鹤简直懊恼死了,如果在这种小事上露了马脚导致他无法替陆无鸦完成夙愿那可实在是然而清怀的面上却跟着露出了一个微笑,这是一名生得十分和善的青年,笑起来的时候更是犹如春风扑面,令齐墨鹤一颗提着的心不知不觉就放了下去。 清怀伸手轻轻拍了一下齐墨鹤的臂膀道:“这才像个少年人嘛,整日里苦大仇深的,我都替你担心。”他说着,对一旁那三名青年道,“我来带他们去工堂吧,就不劳烦三位师弟了。” “啊,这怎么可以。”为首的王溥急道,“清怀师兄” 清怀却摆摆手道:“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几步路而已,再说他们俩过去也帮我办过事,我来带他们过去再合理不过啦。”他说着,对齐墨鹤和林茂招招手道,“都跟我来吧。” 林茂欢天喜地地跟了上去,齐墨鹤原本想要给那三人道个别,后来一想万一露出马脚就糟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只是学着他们方才的样子微微一揖,就跟着清怀走了,孰料他这自以为够不礼貌的举动却仍然令那三人感到了意外。 “陆无鸦以前是这样的吗?”李浩岩问。 “我记得他原先好像挺阴郁的。”赵志也有些奇怪,“而且你们不觉得他行礼的姿势很很”他有点说不上来那种感觉,虽然陆无鸦行的是学堂里的标准礼,但是一样的动作不知道为什么由他做来却显得更为美观大方。 王溥道:“多半是渐渐适应了这里的生活了吧,其实他也挺不容易的。”三人短短聊了几句,便继续巡逻去了。 齐墨鹤那头并不知道自己险些又露了馅,他跟着清怀和二茂一路穿过了数道门,走了好一阵,终于看到了一座内院,院子里此时已经有不少人往来穿梭,清怀停在门口道:“就是这里了,我还有公事在身,就不陪你们进去了。” 林茂道:“清怀师兄清怀师兄,我等一下还能看到你吗?”齐墨鹤算是看出来了,二茂大约是清怀的崇拜者,一对上清怀的眼睛,整个人都散发着闪闪亮的光彩。 清怀道:“今天一整天我都会在外堂执勤,你要是想见我随时可以来找我,但是,千万不要旷工,否则我也会罚你的!” 二茂欢呼一声:“我我我一定会做好事再来找清怀师兄的,我我我还要听清怀师兄讲故事!” 清怀笑着摸了摸二茂毛茸茸的小脑袋说:“好了,快点去吧。”转而却对齐墨鹤道,“林茂就拜托你多加照顾了。” 齐墨鹤自然地点了点头道:“请清怀师兄放心。” 清怀本来转身要走了,却又回过头来将齐墨鹤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然后道:“陆无鸦,你这样比较好。” 齐墨鹤:“”回想起少年陆无鸦留在那口箱子里的只言片语,他在自己脑子里迅速勾勒出一个沉默寡言,孤僻而不讨人喜欢的少年形象,齐墨鹤勉强把这个弯给转了过来道,“以前我可能不太懂事,给师兄你们添麻烦了。” 清怀欣慰地笑了笑说:“没事,人本来就是从不熟悉到熟悉的,以后你碰到什么问题,如果不嫌弃,也可以像林茂一样来找我。” 齐墨鹤忙道:“谢谢谢清怀师兄关心。”他故意说得磕磕巴巴,好像并不习惯表达谢意似的。清怀冲他摆摆手,然后才走开了。 风一吹,齐墨鹤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他这才重生第二天而已,险些就要把底都交出去了。好在陆无鸦似乎进入学堂也还没有多久,加上此处无人认识齐墨鹤,估计不会有人想到陆无鸦的内里已经被人替换了,他大可以慢慢的把陆无鸦的形象给矫正过来。打定主意,齐墨鹤迈步进入了面前的院子里。 朱明学堂的工堂是一座四柱三间的厅堂,搭配一座可容纳数百人的院子里,此时院中已经横平竖直地排列了好些人,有个人站在工堂门口正在派发任务。齐墨鹤拉着二茂偷偷从后面钻进去,刚刚找了两个角落的位置站好,就听平地一声雷,那个管事的喊道:“陆无鸦c林茂!” 齐墨鹤不得不吸了口气道:“到。”他拉了二茂一把,两人一起穿过阵列走到最前面。 台阶上站着的竟然正是早先齐墨鹤路上看到过的那个五十多岁的拾物,他阴沉着脸色道:“你们俩又迟到了。” 齐墨鹤只好低头认错:“对不起,我们走迷了。” 那个拾物伸手从一匣子六角形的灵石里挑出两枚递给齐墨鹤与林茂道:“今天你们俩的工作翻倍,不做完不许吃饭。” 齐墨鹤松了口气,接过那块灵石道:“多谢管教先生。”他试探性地喊了一声,见对方没有异常反应,庆幸自己说对了。 齐墨鹤带着林茂退回原位,跟着就是其他拾物一个接一个地上前领今天派发的工作,齐墨鹤看了下周围人的动作,便学着他们取下自己腰上的身份牌,将那块灵石镶嵌了上去。伴随着他的凝视,身份牌上面很快浮现出了一张线路图和一列列的文字,齐墨鹤看了一下,那上头都是他的任务内容,例如去百草园领五百株绛灵草送至岐黄阁,再去石木山领八百根万寿木分别送至雷火场和耕读园,然后再去宝器阁领取二百三十份春季用器送至雕花楼,跟着是到雕花楼取山外委托的五十件首饰至迎客厅等等 齐墨鹤至此才算是明白了所谓“拾物”的含义,从此处取物送至他处谓之拾物。工作内容虽然很简单,无非就是送和取,关键是这数量。齐墨鹤心里实在没底,待到回头看向林茂时,却发现他不见了。 “二茂?”齐墨鹤不由得喊。此时管教先生已经分派完了所有任务,拾物们正挨个两人或三人一组往外走,齐墨鹤找了一圈都没见到林茂的身影,不由着急起来。 “请问您见过林茂吗?”齐墨鹤不得不抓住经过的路人问,但没人知道二茂去了哪里。 眼看着人越走越少,齐墨鹤不得不跟随着人流一起往外走去。工堂外头是条可容六人过的宽巷子,齐墨鹤举目望去,只见拾物们并不是朝着一个方向走的,有的向左,有的向右,还有的停在原地不知在等什么。 不见了林茂,齐墨鹤完全失去了方向,正在疑惑自己到底该往哪里去的时候,却忽然听得“吁”的一声。齐墨鹤猛然回过头去:“二茂!”却见二茂坐在一辆车上,拉车的乃是两头玉雪漂亮的灵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8.第 58 章 此为防盗章  其实早该想到的,毕竟朱磊那么恨他们齐家。这笔账算起来倒的确是他们齐家的错,当年害得他家破人亡,流落街头,然而事到如今,他齐家该还的也都还回去了,他那最要面子的父亲,堂堂啸风城城主齐轩铭身败名裂,暴毙而亡;他那果敢英明的兄长,堂堂烈风军统帅齐墨浓客死他乡,埋骨魔域战场;他母亲心力交瘁,最后病逝榻上,小妹要不是早已远嫁,恐怕也逃不过悲凉结局,而他正是最后一个。 ——好吧,最后一个了,这场债也该算是还清了吧。 齐墨鹤一缕幽魂飘飘荡荡,心头却升起一股释然。还清了就好,从今往后两不相欠,再无瓜葛。 底下的院子里,朱磊面无表情地吩咐了几句什么,几名家仆便将齐墨鹤的尸身用被褥随便一卷,从偏门抬了出去,看样子大概是要扔到乱葬岗之类的地方去。 齐墨鹤见此情景,竟而觉得有点庆幸,至少朱磊还没有恨他到要挫骨扬灰的地步,他固然不吝惜一具死去的肉身,但也不代表可以平静接受朱磊对他至深的恨意,毕竟,他是爱过的。如今这样的结局再好不过,齐朱两家恩怨两清,他于这红尘俗世也再无任何牵绊,无眷恋亦无不甘,那么,他要走了。 清风渺渺,齐墨鹤的幽魂渐渐飘起,如同野草浮萍,即将乘风而去,然而,就在齐墨鹤的魂魄即将要飘离这座小小院落的时候,却突兀地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为什么不能再前进了?齐墨鹤试着动了一下,然而,就像是有一根无形的线牢牢系住了他一般,他的魂魄在距离院门只有半寸不到的位置停了下来,再也动不了分毫。莫非是朱磊对他动了什么手脚?可是他人都已经死了 齐墨鹤就算是缕幽魂,此时也不由觉得心凉如水。是了,他们这种修仙世家的人,就算是肉身死了,如果魂魄不灭,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卷土重来,那么朱磊是要赶尽杀绝吗?此念一起,齐墨鹤整缕魂都不由得震荡了一下,时至今日,明知朱磊对他并无半分爱意,过往那些甜蜜缱绻也只不过是拿来哄他入局的诱饵陷阱,齐墨鹤却还是忍不住被这样的事实所伤。 风声变得有些急了,齐墨鹤焦虑地在小院上空乱转,他多么想要告诉朱磊,时至今日,他已经再无任何报复念头,说他懦弱也好,愚蠢也罢,如今他是真心诚意想要把一切断个干净,即便转世,他也不愿再做什么修仙世家的子弟,他情愿做个普普通通的凡夫俗子,终日面朝黄土背朝天,辛苦耕耘一辈子,永远不要再见朱磊! “朱磊,你看看我,你听我说,我”然而朱磊却好似什么也看不到,他径自朝着屋内走去,而齐墨鹤的魂魄就像是受到了什么牵引一般,竟然随着他的步伐也微微移动了几寸,这似乎更证实了齐墨鹤的猜想。 不能这样下去!齐墨鹤一咬牙,索性不再管那股牵制,拼命往外撞去,然而那无形的绳索却因他的动作愈加收紧,以至于后来他一动,一股逼人的疼痛便从齐墨鹤魂魄的最深处侵蚀上来。到最后,齐墨鹤几乎是存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决心在挣扎,几如魔怔一般。也不知是不是老天感受到了他的这份决意,就在齐墨鹤几乎要魂飞魄散之际,突然一股狂风袭来,就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攫住了齐墨鹤的魂魄,狠狠一拉 “啊!!!”伴随着撕心裂肺的疼痛,齐墨鹤只觉得自己整缕魂魄像是被劈为两半,与此同时,那股牵制他的力量消失,他被那股强风卷起,飘飘荡荡地往远处飘去,很快,因为疼痛,他失去了意识 浑浑噩噩,不知过了多少岁月。仿佛是一瞬,又仿佛是十年c百年千年万年齐墨鹤在混沌中听到有个声音在喊他,他不胜其扰,然而对方却不依不饶,最后,他只好妥协,从安稳的黑暗之中悠悠醒来。 光。刺眼的光芒逼得齐墨鹤不由得又闭上眼睛,身旁那声音变得更大声了,那是一个少年郎的清脆嗓音,着急地喊他:“齐墨鹤,醒醒,快醒醒,别睡了!” 齐墨鹤眯了数番眼,终于睁了开来。眼前是一片光晕迷蒙的景象,仿佛鸿蒙初开,远近皆是虚无,只在他的眼前人立着一只皮毛火红,眼睛又圆又大的小狐狸。 “你” 齐墨鹤正在惊讶,却听那只狐狸急急道:“你什么你呀,喊了好久才把你喊醒,你也太能睡了!” 齐墨鹤这才确信刚刚那吵得他不得安眠的声音真的是这只狐狸发出来的,这是一只妖? 小狐狸道:“好了好了别看了,咱们时间不多,长话短说。” 齐墨鹤傻傻地看着这只狐狸,他记得自己是死了,然后嘶!齐墨鹤捂住脑袋,不知怎么回事,只要一回想过去的事情,他的脑袋就疼得厉害,就像是被人用钉子在里头一下一下地戳。正疼痛间,忽而又觉得脑门上一凉,像是有一股清泉水渗入了脑壳,那股疼痛慢慢地就被压了下去。齐墨鹤一抬头,看到了搭在自己脑门上的一条狐狸腿。 “呃多谢你。”齐墨鹤说。 小狐狸没好气地道:“朱磊那家伙也太狠了,你人都死了,还要对你的魂魄动手脚。” 果然是朱磊啊齐墨鹤傻傻地听着,却已经没有预想中那样撕心裂肺的痛苦,只是有一种钝钝的麻木感像一把锉刀在他的胸口里头磨来磨去。 小狐狸放下腿说:“时间差不多了,你赶紧跟我走,我给你找的肉身这一会就要挂了,你得赶紧抓好时机附上去。”说着,四肢着地,抖一抖火红的皮毛就要往外蹿。 齐墨鹤赶紧道:“等等!” 火红色的小狐狸不耐烦地回过头来:“又怎么了,你还有什么要问的?” “有啊。”齐墨鹤说,“你是谁?这是哪儿?我们要去哪里?你要我干什么”说到最后一个问题,却是琢磨出了答案,“你要我夺舍?” “不是夺舍,是接手,原主阳寿已尽。” “可是为什么要我接手?我不是已经死了吗,我应该投胎才是。” “你这样怎么可能投” “我怎样?” 小狐狸愣了一下,然后才嫌弃地咂了咂嘴说:“反正你跟我走就是了。我等了两百年,好容易才找到机会把那个凶大个引开,要是被他发现了,咱们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凶大个又是谁?”齐墨鹤一边在心里消化了两百年这个时间段,一边问,“你又是谁,为什么要帮我?” “我?你叫我小狐狸就行了,几百年前,你的前世曾经救过我一命,所以我欠你一份人情,这次是来还债的。” 齐墨鹤说:“所以你给我找了具阳寿已尽的身体让我重生?可是我为什么要重生?” “为什么?”这次,小狐狸被问住了。它蹲坐在地上,伸起一条后腿费解地挠了挠自己的耳朵。齐墨鹤注意到,小狐狸的肉垫也是火红色的,明艳至极。 “你们人不都是不想死的吗,再说朱磊把你害得那么惨,你就不想回去报仇?” 齐墨鹤摇摇头:“不想。” “什么!”小狐狸惊讶地喊出声来。 齐墨鹤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想了想还是道:“反正不想。”他不想重生,不想报复,更不想再见到朱磊,虽然齐墨鹤已经死了两百年,但是对他来说一切只不过是昨天的事,他很清楚,自己现在仍然还是那个齐墨鹤,那个遇到朱磊就会一败涂地的齐墨鹤。 小狐狸恨铁不成钢地跳起来给了齐墨鹤一爪子:“可是那混蛋把你害得那么惨!” 齐墨鹤被那小肉爪拍得脑袋一低,不由得有些好笑,说:“你怎么比我还生气?” 火红的小狐狸简直要气成紫红的小狐狸了,它龇牙咧嘴地怒道:“你是不是傻啊,人家把你害成那样,连魂魄都不放过,你还不想报仇!你圣母啊!” 圣母?齐墨鹤想了想道:“大概是吧,不然我前世也不会救你?”妖和修仙者向来是不对付的,齐墨鹤觉得自己的前世能救这只狐狸,想来也一定是圣母心作祟了。 火红的小狐狸简直气死了,“啊啊啊”地兀自叫着在原地追着自己的尾巴转了好几圈才停下,它说:“我不管,反正我身体都给你找好了,今天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它这话音方落,不远处忽而就炸开了一道惊雷。 齐墨鹤和小狐狸给同时吓了一跳,齐墨鹤是不知怎么回事,小狐狸却陡然一震,身形骤然暴涨,齐墨鹤眼睁睁地看着它从一只柔软可爱的小狐狸变作了一只身形巨大,脚踩流火,浑身艳红长毛的巨大妖兽。 “凶大个回来了,你快走!” “谁?” 齐墨鹤待要犹豫,却猛听得一个炸雷也似的声音传来:“何方妖孽,胆敢盗我锁魂袋!”下一瞬,便是数团火光劈头盖脸地砸了过来。 齐墨鹤忙要躲闪,却觉后腰被什么东西重重一撞,只见一团流火倏而化作一只狼一般大小的狐狸,将他拱了驮起,飞也似地往外蹿去。 “小狐狸,放我下来,小狐狸!”齐墨鹤喊,却听身后惊雷炸响,术法交锋之声“咻咻”不断,显然是小狐狸已经跟人交上了手。 “哪里跑!”天音震响,一束束光剑如同落雨拨开云层,照着齐墨鹤罩来。流火狐狸左冲右突,闪过了数道光剑却仍然被劈中一剑,削去一足,趔趄着往前扑倒。 “小狐狸!小狐狸!”齐墨鹤着急地爬起身,想要回去帮忙,然而又是一阵狂风卷来。齐墨鹤怒吼,“放开我!”可是那股狂风却将他不容置疑地卷了,往外狠狠一掷,齐墨鹤只觉眼前一黑,脑袋“嗡”的一声,跟着整个人犹如从高空坠落,待到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早已没了小狐狸的身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9.第 59 章 此为防盗章  “你拿着就好,”乔单说,“会有用的。” 齐墨鹤后来才知道乔单会那么早赶来给他换牌子其实是因为得到了消息,就在当天中午,几名学堂随卫跟着一名人高马大的甲堂男布生匆匆赶到拾物工堂,摆了一台形状古怪的器挨个测他们的身份牌。齐墨鹤眼睁睁看着数个身份牌没通过的拾物被带走问话,轮到他的时候,他忐忑不安地递出身份牌,“读石”却很顺利地就放他通过了。拿着自己的新身份牌,齐墨鹤擦去了自己一头有惊无险的汗水,才知道乔单帮了他多大的一个忙。后来齐墨鹤专程上灵宝阁登门致谢,与乔单把酒谈天的时候才知道乔单家里也曾是炼器世家,只是如今已经没落。他的父母原先也曾在朱明学堂学习,可惜多年前受了重伤,至今未曾痊愈,然而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学堂里的人脉乔家仍然还是有一些,比起别的宗族来的易生,反而还更占了些主场优势。 齐墨鹤当日借钱给乔单纯粹是因为他照顾家人的心触动了自己,也是想着谁能没有个难处,能帮就帮一把,谁想到误打误撞结了桩善缘,如今看起来倒像是他更占了几分便宜了。席间,乔单跟他聊起学堂的小道消息,其中就提到了最近学堂突然开始严查身份牌的事。 “听说是和前日里学堂一百八十八口警钟齐鸣的怪事有关。那些钟摆在学堂各处多年,向来都是做摆设,平日里就算想敲都敲不响,没想到那日竟然会一齐响起来,还有不少人说看到了光焰拔地而起的异像。我当时不在,所以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听说”乔单凑近齐墨鹤,压低声音道,“跟学堂里一处神秘禁地失守有关。” 齐墨鹤猛地把差点呛出来的酒咽了下去,装作震惊不已的样子。那日听那两名学生聊天,齐墨鹤便知道自己恐怕捅了个娄子,只是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大娄子。只不过事到如今打落牙齿他也只能往肚里咽,他总不能跑去跟人说,那个禁地是他弄坏的吧,要知道当日身份牌被检测出有问题的几位拾物后来都被找了个借口发落下山,前前后后统共也只花了半天的时间。真是幸好,幸好他认识了乔单,也幸好他帮过乔单! 也是在那次酒席上,齐墨鹤第一次听说了一点关于林茂身世的消息。 乔单说:“我是真没想到,原来你就是那个和林茂一起住的人。” 齐墨鹤疑惑道:“林茂?他怎么了?” 乔单皱了皱眉,最后只是说:“有些事不知道反而比较好。只不过有些消息已经传开了,现在还只是在小范围内,以后以后恐怕他在学堂里的日子会不太好过。”他看向齐墨鹤,认真道,“陆无鸦,我知道你心好,只是有些事情你一个人也是无能为力,自私点说,我跟林茂不熟,但是我把你当兄弟,所以我还是希望你能遇事多考虑考虑自己。” 这番话说得语焉不详,但是结合乔单的神情来看,齐墨鹤总觉得林茂的处境似乎十分危险。他不知道那到底是怎么回事,是谁想要对这样一个先天不足的孩子动手,林茂的家里又到底发生过什么,没有人能够给齐墨鹤答案。 也许是气氛太过沉重的缘故,后来乔单就着意捡了些学堂的趣事c秘闻讲给齐墨鹤听,其中就包括了这个关于“器”的情报。 “不知道总数有多少,但是据说至少有上百个,其中有的是师兄师姐们的游戏之作,有的是先生们兴之所至的考验,也有一些是前人留下的神秘法器,所有‘器’外显的样子c打开的方式都不一定,不是人人都碰得上,也至于里面有什么也说不好,可能是宝贝,也可能是凶险,总体而言还是可遇不可求的机缘。”没人想到当日里乔单所提到的两件事在今天归拢到了一处,齐墨鹤简直要怀疑乔单是不是修习谶言的灵修了! 收敛了思绪,齐墨鹤飞快地打量起眼前这幅山水画来。所谓“画中仙”其实细细区分有两个类型,一种是灵修或是妖魔外道利用自身的力量虚构出一个空间,并将之伪装成一样不起眼的物品,例如一幅画本书个盆景等等,简单来说,这就相当于一个无中生有的灵力空间,谁创造了这个世界,谁就在这个世界拥有绝对的力量;另外一种则刚好相反,是将现实世界中某一处的景物通过术法封存到某个器皿里,同样可能是一幅画本书个盆景等等,一个空间一旦被封存,在现实生活中的这块区域就会相应被封印起来,或许是会消失,或许是人们过其门而不入,因为感知不到,这就是一个介于真实和虚构之间的空间,哪怕是封存了这处空间的人也不一定在里头有绝对的主宰权。 齐墨鹤注意到在这幅山水画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盖了个红色印章,上头阴刻着四个字,他粗看之下,认不出具体是什么,但是至少帮他判断出眼前的“画中仙”之法应当属于前者。他猜测赵迢等人可能是无意中发现了这幅画是个小型空间发生器并进到了里面,便在做坏事的时候把脑筋动到了这里。如果齐墨鹤此时还不知道林茂的身世有蹊跷或许还不会那么焦急,他大可以等到清怀来了再想办法,但那日乔单的话却让他敏锐地意识到,赵迢等人欺负林茂和他并不只是因为纨绔习性,甚至当初赵迢把他们引入迷踪林真正想害的或许根本就是林茂,这样一想,林茂此时的处境实在是十分危急! 齐墨鹤焦虑地想着,类似这种小结界空间既有开放的,也有封闭的,眼前这个显然是半开放的,也就是说,只有拿到进门口诀才能够进到其中。如今的他既无灵力,神识也孱弱无比,身上甚至没有称手的兵器,他能怎么办?如果能够找到这个空间的界门就好了!正在为难之际,齐墨鹤忽而发现这画上的线条竟然开始流动变幻,慢慢出现了一座半开半合的大门。这是界门?电光石火之间,齐墨鹤不及细想,行动先于思考便向那门内撞去。 那一头,沈淑湉也终于追上了齐墨鹤,却眼睁睁看着他往一堵墙上撞去,跟着人便消失了踪影。她眼尖行动力也强,一眼看到画上有一扇半开半合的门,猜测那是个界门,便紧随齐墨鹤之后用力撞了上去,结果却给拍了个结结实实,登时一屁股坐在地上,连脑袋都撞晕了。 “妈呀怎么回事!”沈淑湉好容易从晕乎状态里恢复过来,定睛看去,那山水画上半开半合的门还在,门就开在一处小院的围墙上,似乎是什么人家的偏门,然而用手摸上去却没有丝毫动静,显然不会是什么界门。奇了怪了,沈淑湉想,如果这就是扇普通的画出来的门,那为什么刚才那个陆无鸦能进去呢? 小姑娘想着,小手一扬,两指之间无声无息便出现了三枚符纸,本是娇憨可爱的容貌竟被这个动作带出了几分英姿飒爽来。 “不行,三枚太多了。”英姿飒爽的沈淑湉自言自语道,拿掉一枚符纸,想了想又拿掉一枚方才道,“这样差不多了,嗯,开门足矣。”然而一张符纸下去,那堵墙竟是丝毫变化也没有,随后她又加了一张符纸,然后是又一张,直到试到七张符纸都不行的时候,小姑娘停下了手。 “山字符,艮位,没错啊。”沈淑湉凑近那堵墙看了半天,嘴里嘀嘀咕咕。她生就一个不服输的性格,此时反而越挫越勇。 “哼,我还真不信我进不去!”她说着,伸手摘下头上插着的一根簪子,那簪子通体呈乳白色,上圆下尖,中间靠下的部分微微往里一收,嵌着一条细细的金线,竟是一支秀气的小楷玉笔,“蘸青,拜托你啦。”沈淑湉对着那玉笔双手合十虔诚祷告道,随后口中念念有词。只见那玉笔随着她口中的祝词散发出丝丝漂亮的淡蓝灵气,随后凭空漂浮起来,天上飘来一朵云,云中落下无根水,不多不少,刚好一滴,滴在笔尾,顺着笔杆流下,原本青翠的笔头便逐渐化出浓浓墨色来,沈淑湉饱蘸浓墨,提笔缓书,不快不慢在那墙上写了个“入”字,就在最后一笔收势之时,耳听得“轰隆”一声,眼前一暗一亮,已经到了新世界。 那头,齐墨鹤一头撞上界门,只觉自己身体骤然一轻,耳朵里轻微的“嗡”的一声,像是浸了水略有些耳鸣,但只是一下,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个新空间,然而他还尚未站稳,便忽而心头警铃大作,下意识地往前跳了一大步,跟着只听“轰”的一声,显然是刚才立足之处已塌了。他来不及回头看,警觉意识逼着他继续往前c再往前,不可停步。眼前是一块一块的礁石,各自漂浮在漫漫白雾之中,排成长长一列,齐墨鹤一路向前奔跑,耳朵里一路听得“轰隆隆”的碎裂声响,到了后来,几乎是他前脚刚提起,后脚刚才踩踏的部分就已经碎为齑粉,碎石滚落,过了许久方才能听到到底的回声,竟是不知此处有多高。 最后一步跨出,齐墨鹤终于立定脚跟,他惊魂未定,探头往外看去,只见一片雾气翻滚,再抬头看去,上面是一片虚无,好像是这个空间并未构筑完全,也好像是他掉进了真实与虚幻的夹层里。上不见天,下不见地,只有眼下立足的才像是可靠的真实。 只是这里真的可靠吗?齐墨鹤有些茫然地想,他看到了一汪湖。 齐墨鹤正站在一汪湖上。 齐墨鹤当日借钱给乔单纯粹是因为他照顾家人的心触动了自己,也是想着谁能没有个难处,能帮就帮一把,谁想到误打误撞结了桩善缘,如今看起来倒像是他更占了几分便宜了。席间,乔单跟他聊起学堂的小道消息,其中就提到了最近学堂突然开始严查身份牌的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0.第 60 章 此为防盗章  “你拿着就好,”乔单说,“会有用的。” 齐墨鹤后来才知道乔单会那么早赶来给他换牌子其实是因为得到了消息,就在当天中午,几名学堂随卫跟着一名人高马大的甲堂男布生匆匆赶到拾物工堂,摆了一台形状古怪的器挨个测他们的身份牌。齐墨鹤眼睁睁看着数个身份牌没通过的拾物被带走问话,轮到他的时候,他忐忑不安地递出身份牌,“读石”却很顺利地就放他通过了。拿着自己的新身份牌,齐墨鹤擦去了自己一头有惊无险的汗水,才知道乔单帮了他多大的一个忙。后来齐墨鹤专程上灵宝阁登门致谢,与乔单把酒谈天的时候才知道乔单家里也曾是炼器世家,只是如今已经没落。他的父母原先也曾在朱明学堂学习,可惜多年前受了重伤,至今未曾痊愈,然而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学堂里的人脉乔家仍然还是有一些,比起别的宗族来的易生,反而还更占了些主场优势。 齐墨鹤当日借钱给乔单纯粹是因为他照顾家人的心触动了自己,也是想着谁能没有个难处,能帮就帮一把,谁想到误打误撞结了桩善缘,如今看起来倒像是他更占了几分便宜了。席间,乔单跟他聊起学堂的小道消息,其中就提到了最近学堂突然开始严查身份牌的事。 “听说是和前日里学堂一百八十八口警钟齐鸣的怪事有关。那些钟摆在学堂各处多年,向来都是做摆设,平日里就算想敲都敲不响,没想到那日竟然会一齐响起来,还有不少人说看到了光焰拔地而起的异像。我当时不在,所以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听说”乔单凑近齐墨鹤,压低声音道,“跟学堂里一处神秘禁地失守有关。” 齐墨鹤猛地把差点呛出来的酒咽了下去,装作震惊不已的样子。那日听那两名学生聊天,齐墨鹤便知道自己恐怕捅了个娄子,只是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大娄子。只不过事到如今打落牙齿他也只能往肚里咽,他总不能跑去跟人说,那个禁地是他弄坏的吧,要知道当日身份牌被检测出有问题的几位拾物后来都被找了个借口发落下山,前前后后统共也只花了半天的时间。真是幸好,幸好他认识了乔单,也幸好他帮过乔单! 也是在那次酒席上,齐墨鹤第一次听说了一点关于林茂身世的消息。 乔单说:“我是真没想到,原来你就是那个和林茂一起住的人。” 齐墨鹤疑惑道:“林茂?他怎么了?” 乔单皱了皱眉,最后只是说:“有些事不知道反而比较好。只不过有些消息已经传开了,现在还只是在小范围内,以后以后恐怕他在学堂里的日子会不太好过。”他看向齐墨鹤,认真道,“陆无鸦,我知道你心好,只是有些事情你一个人也是无能为力,自私点说,我跟林茂不熟,但是我把你当兄弟,所以我还是希望你能遇事多考虑考虑自己。” 这番话说得语焉不详,但是结合乔单的神情来看,齐墨鹤总觉得林茂的处境似乎十分危险。他不知道那到底是怎么回事,是谁想要对这样一个先天不足的孩子动手,林茂的家里又到底发生过什么,没有人能够给齐墨鹤答案。 也许是气氛太过沉重的缘故,后来乔单就着意捡了些学堂的趣事c秘闻讲给齐墨鹤听,其中就包括了这个关于“器”的情报。 “不知道总数有多少,但是据说至少有上百个,其中有的是师兄师姐们的游戏之作,有的是先生们兴之所至的考验,也有一些是前人留下的神秘法器,所有‘器’外显的样子c打开的方式都不一定,不是人人都碰得上,也至于里面有什么也说不好,可能是宝贝,也可能是凶险,总体而言还是可遇不可求的机缘。”没人想到当日里乔单所提到的两件事在今天归拢到了一处,齐墨鹤简直要怀疑乔单是不是修习谶言的灵修了! 收敛了思绪,齐墨鹤飞快地打量起眼前这幅山水画来。所谓“画中仙”其实细细区分有两个类型,一种是灵修或是妖魔外道利用自身的力量虚构出一个空间,并将之伪装成一样不起眼的物品,例如一幅画本书个盆景等等,简单来说,这就相当于一个无中生有的灵力空间,谁创造了这个世界,谁就在这个世界拥有绝对的力量;另外一种则刚好相反,是将现实世界中某一处的景物通过术法封存到某个器皿里,同样可能是一幅画本书个盆景等等,一个空间一旦被封存,在现实生活中的这块区域就会相应被封印起来,或许是会消失,或许是人们过其门而不入,因为感知不到,这就是一个介于真实和虚构之间的空间,哪怕是封存了这处空间的人也不一定在里头有绝对的主宰权。 齐墨鹤注意到在这幅山水画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盖了个红色印章,上头阴刻着四个字,他粗看之下,认不出具体是什么,但是至少帮他判断出眼前的“画中仙”之法应当属于前者。他猜测赵迢等人可能是无意中发现了这幅画是个小型空间发生器并进到了里面,便在做坏事的时候把脑筋动到了这里。如果齐墨鹤此时还不知道林茂的身世有蹊跷或许还不会那么焦急,他大可以等到清怀来了再想办法,但那日乔单的话却让他敏锐地意识到,赵迢等人欺负林茂和他并不只是因为纨绔习性,甚至当初赵迢把他们引入迷踪林真正想害的或许根本就是林茂,这样一想,林茂此时的处境实在是十分危急! 齐墨鹤焦虑地想着,类似这种小结界空间既有开放的,也有封闭的,眼前这个显然是半开放的,也就是说,只有拿到进门口诀才能够进到其中。如今的他既无灵力,神识也孱弱无比,身上甚至没有称手的兵器,他能怎么办?如果能够找到这个空间的界门就好了!正在为难之际,齐墨鹤忽而发现这画上的线条竟然开始流动变幻,慢慢出现了一座半开半合的大门。这是界门?电光石火之间,齐墨鹤不及细想,行动先于思考便向那门内撞去。 那一头,沈淑湉也终于追上了齐墨鹤,却眼睁睁看着他往一堵墙上撞去,跟着人便消失了踪影。她眼尖行动力也强,一眼看到画上有一扇半开半合的门,猜测那是个界门,便紧随齐墨鹤之后用力撞了上去,结果却给拍了个结结实实,登时一屁股坐在地上,连脑袋都撞晕了。 “妈呀怎么回事!”沈淑湉好容易从晕乎状态里恢复过来,定睛看去,那山水画上半开半合的门还在,门就开在一处小院的围墙上,似乎是什么人家的偏门,然而用手摸上去却没有丝毫动静,显然不会是什么界门。奇了怪了,沈淑湉想,如果这就是扇普通的画出来的门,那为什么刚才那个陆无鸦能进去呢? 小姑娘想着,小手一扬,两指之间无声无息便出现了三枚符纸,本是娇憨可爱的容貌竟被这个动作带出了几分英姿飒爽来。 “不行,三枚太多了。”英姿飒爽的沈淑湉自言自语道,拿掉一枚符纸,想了想又拿掉一枚方才道,“这样差不多了,嗯,开门足矣。”然而一张符纸下去,那堵墙竟是丝毫变化也没有,随后她又加了一张符纸,然后是又一张,直到试到七张符纸都不行的时候,小姑娘停下了手。 “山字符,艮位,没错啊。”沈淑湉凑近那堵墙看了半天,嘴里嘀嘀咕咕。她生就一个不服输的性格,此时反而越挫越勇。 “哼,我还真不信我进不去!”她说着,伸手摘下头上插着的一根簪子,那簪子通体呈乳白色,上圆下尖,中间靠下的部分微微往里一收,嵌着一条细细的金线,竟是一支秀气的小楷玉笔,“蘸青,拜托你啦。”沈淑湉对着那玉笔双手合十虔诚祷告道,随后口中念念有词。只见那玉笔随着她口中的祝词散发出丝丝漂亮的淡蓝灵气,随后凭空漂浮起来,天上飘来一朵云,云中落下无根水,不多不少,刚好一滴,滴在笔尾,顺着笔杆流下,原本青翠的笔头便逐渐化出浓浓墨色来,沈淑湉饱蘸浓墨,提笔缓书,不快不慢在那墙上写了个“入”字,就在最后一笔收势之时,耳听得“轰隆”一声,眼前一暗一亮,已经到了新世界。 那头,齐墨鹤一头撞上界门,只觉自己身体骤然一轻,耳朵里轻微的“嗡”的一声,像是浸了水略有些耳鸣,但只是一下,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个新空间,然而他还尚未站稳,便忽而心头警铃大作,下意识地往前跳了一大步,跟着只听“轰”的一声,显然是刚才立足之处已塌了。他来不及回头看,警觉意识逼着他继续往前c再往前,不可停步。眼前是一块一块的礁石,各自漂浮在漫漫白雾之中,排成长长一列,齐墨鹤一路向前奔跑,耳朵里一路听得“轰隆隆”的碎裂声响,到了后来,几乎是他前脚刚提起,后脚刚才踩踏的部分就已经碎为齑粉,碎石滚落,过了许久方才能听到到底的回声,竟是不知此处有多高。 最后一步跨出,齐墨鹤终于立定脚跟,他惊魂未定,探头往外看去,只见一片雾气翻滚,再抬头看去,上面是一片虚无,好像是这个空间并未构筑完全,也好像是他掉进了真实与虚幻的夹层里。上不见天,下不见地,只有眼下立足的才像是可靠的真实。 只是这里真的可靠吗?齐墨鹤有些茫然地想,他看到了一汪湖。 齐墨鹤正站在一汪湖上。 齐墨鹤当日借钱给乔单纯粹是因为他照顾家人的心触动了自己,也是想着谁能没有个难处,能帮就帮一把,谁想到误打误撞结了桩善缘,如今看起来倒像是他更占了几分便宜了。席间,乔单跟他聊起学堂的小道消息,其中就提到了最近学堂突然开始严查身份牌的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1.第 61 章 此为防盗章  其实早该想到的,毕竟朱磊那么恨他们齐家。这笔账算起来倒的确是他们齐家的错,当年害得他家破人亡,流落街头,然而事到如今,他齐家该还的也都还回去了,他那最要面子的父亲,堂堂啸风城城主齐轩铭身败名裂,暴毙而亡;他那果敢英明的兄长,堂堂烈风军统帅齐墨浓客死他乡,埋骨魔域战场;他母亲心力交瘁,最后病逝榻上,小妹要不是早已远嫁,恐怕也逃不过悲凉结局,而他正是最后一个。 ——好吧,最后一个了,这场债也该算是还清了吧。 齐墨鹤一缕幽魂飘飘荡荡,心头却升起一股释然。还清了就好,从今往后两不相欠,再无瓜葛。 底下的院子里,朱磊面无表情地吩咐了几句什么,几名家仆便将齐墨鹤的尸身用被褥随便一卷,从偏门抬了出去,看样子大概是要扔到乱葬岗之类的地方去。 齐墨鹤见此情景,竟而觉得有点庆幸,至少朱磊还没有恨他到要挫骨扬灰的地步,他固然不吝惜一具死去的肉身,但也不代表可以平静接受朱磊对他至深的恨意,毕竟,他是爱过的。如今这样的结局再好不过,齐朱两家恩怨两清,他于这红尘俗世也再无任何牵绊,无眷恋亦无不甘,那么,他要走了。 清风渺渺,齐墨鹤的幽魂渐渐飘起,如同野草浮萍,即将乘风而去,然而,就在齐墨鹤的魂魄即将要飘离这座小小院落的时候,却突兀地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为什么不能再前进了?齐墨鹤试着动了一下,然而,就像是有一根无形的线牢牢系住了他一般,他的魂魄在距离院门只有半寸不到的位置停了下来,再也动不了分毫。莫非是朱磊对他动了什么手脚?可是他人都已经死了 齐墨鹤就算是缕幽魂,此时也不由觉得心凉如水。是了,他们这种修仙世家的人,就算是肉身死了,如果魂魄不灭,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卷土重来,那么朱磊是要赶尽杀绝吗?此念一起,齐墨鹤整缕魂都不由得震荡了一下,时至今日,明知朱磊对他并无半分爱意,过往那些甜蜜缱绻也只不过是拿来哄他入局的诱饵陷阱,齐墨鹤却还是忍不住被这样的事实所伤。 风声变得有些急了,齐墨鹤焦虑地在小院上空乱转,他多么想要告诉朱磊,时至今日,他已经再无任何报复念头,说他懦弱也好,愚蠢也罢,如今他是真心诚意想要把一切断个干净,即便转世,他也不愿再做什么修仙世家的子弟,他情愿做个普普通通的凡夫俗子,终日面朝黄土背朝天,辛苦耕耘一辈子,永远不要再见朱磊! “朱磊,你看看我,你听我说,我”然而朱磊却好似什么也看不到,他径自朝着屋内走去,而齐墨鹤的魂魄就像是受到了什么牵引一般,竟然随着他的步伐也微微移动了几寸,这似乎更证实了齐墨鹤的猜想。 不能这样下去!齐墨鹤一咬牙,索性不再管那股牵制,拼命往外撞去,然而那无形的绳索却因他的动作愈加收紧,以至于后来他一动,一股逼人的疼痛便从齐墨鹤魂魄的最深处侵蚀上来。到最后,齐墨鹤几乎是存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决心在挣扎,几如魔怔一般。也不知是不是老天感受到了他的这份决意,就在齐墨鹤几乎要魂飞魄散之际,突然一股狂风袭来,就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攫住了齐墨鹤的魂魄,狠狠一拉 “啊!!!”伴随着撕心裂肺的疼痛,齐墨鹤只觉得自己整缕魂魄像是被劈为两半,与此同时,那股牵制他的力量消失,他被那股强风卷起,飘飘荡荡地往远处飘去,很快,因为疼痛,他失去了意识 浑浑噩噩,不知过了多少岁月。仿佛是一瞬,又仿佛是十年c百年千年万年齐墨鹤在混沌中听到有个声音在喊他,他不胜其扰,然而对方却不依不饶,最后,他只好妥协,从安稳的黑暗之中悠悠醒来。 光。刺眼的光芒逼得齐墨鹤不由得又闭上眼睛,身旁那声音变得更大声了,那是一个少年郎的清脆嗓音,着急地喊他:“齐墨鹤,醒醒,快醒醒,别睡了!” 齐墨鹤眯了数番眼,终于睁了开来。眼前是一片光晕迷蒙的景象,仿佛鸿蒙初开,远近皆是虚无,只在他的眼前人立着一只皮毛火红,眼睛又圆又大的小狐狸。 “你” 齐墨鹤正在惊讶,却听那只狐狸急急道:“你什么你呀,喊了好久才把你喊醒,你也太能睡了!” 齐墨鹤这才确信刚刚那吵得他不得安眠的声音真的是这只狐狸发出来的,这是一只妖? 小狐狸道:“好了好了别看了,咱们时间不多,长话短说。” 齐墨鹤傻傻地看着这只狐狸,他记得自己是死了,然后嘶!齐墨鹤捂住脑袋,不知怎么回事,只要一回想过去的事情,他的脑袋就疼得厉害,就像是被人用钉子在里头一下一下地戳。正疼痛间,忽而又觉得脑门上一凉,像是有一股清泉水渗入了脑壳,那股疼痛慢慢地就被压了下去。齐墨鹤一抬头,看到了搭在自己脑门上的一条狐狸腿。 “呃多谢你。”齐墨鹤说。 小狐狸没好气地道:“朱磊那家伙也太狠了,你人都死了,还要对你的魂魄动手脚。” 果然是朱磊啊齐墨鹤傻傻地听着,却已经没有预想中那样撕心裂肺的痛苦,只是有一种钝钝的麻木感像一把锉刀在他的胸口里头磨来磨去。 小狐狸放下腿说:“时间差不多了,你赶紧跟我走,我给你找的肉身这一会就要挂了,你得赶紧抓好时机附上去。”说着,四肢着地,抖一抖火红的皮毛就要往外蹿。 齐墨鹤赶紧道:“等等!” 火红色的小狐狸不耐烦地回过头来:“又怎么了,你还有什么要问的?” “有啊。”齐墨鹤说,“你是谁?这是哪儿?我们要去哪里?你要我干什么”说到最后一个问题,却是琢磨出了答案,“你要我夺舍?” “不是夺舍,是接手,原主阳寿已尽。” “可是为什么要我接手?我不是已经死了吗,我应该投胎才是。” “你这样怎么可能投” “我怎样?” 小狐狸愣了一下,然后才嫌弃地咂了咂嘴说:“反正你跟我走就是了。我等了两百年,好容易才找到机会把那个凶大个引开,要是被他发现了,咱们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凶大个又是谁?”齐墨鹤一边在心里消化了两百年这个时间段,一边问,“你又是谁,为什么要帮我?” “我?你叫我小狐狸就行了,几百年前,你的前世曾经救过我一命,所以我欠你一份人情,这次是来还债的。” 齐墨鹤说:“所以你给我找了具阳寿已尽的身体让我重生?可是我为什么要重生?” “为什么?”这次,小狐狸被问住了。它蹲坐在地上,伸起一条后腿费解地挠了挠自己的耳朵。齐墨鹤注意到,小狐狸的肉垫也是火红色的,明艳至极。 “你们人不都是不想死的吗,再说朱磊把你害得那么惨,你就不想回去报仇?” 齐墨鹤摇摇头:“不想。” “什么!”小狐狸惊讶地喊出声来。 齐墨鹤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想了想还是道:“反正不想。”他不想重生,不想报复,更不想再见到朱磊,虽然齐墨鹤已经死了两百年,但是对他来说一切只不过是昨天的事,他很清楚,自己现在仍然还是那个齐墨鹤,那个遇到朱磊就会一败涂地的齐墨鹤。 小狐狸恨铁不成钢地跳起来给了齐墨鹤一爪子:“可是那混蛋把你害得那么惨!” 齐墨鹤被那小肉爪拍得脑袋一低,不由得有些好笑,说:“你怎么比我还生气?” 火红的小狐狸简直要气成紫红的小狐狸了,它龇牙咧嘴地怒道:“你是不是傻啊,人家把你害成那样,连魂魄都不放过,你还不想报仇!你圣母啊!” 圣母?齐墨鹤想了想道:“大概是吧,不然我前世也不会救你?”妖和修仙者向来是不对付的,齐墨鹤觉得自己的前世能救这只狐狸,想来也一定是圣母心作祟了。 火红的小狐狸简直气死了,“啊啊啊”地兀自叫着在原地追着自己的尾巴转了好几圈才停下,它说:“我不管,反正我身体都给你找好了,今天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它这话音方落,不远处忽而就炸开了一道惊雷。 齐墨鹤和小狐狸给同时吓了一跳,齐墨鹤是不知怎么回事,小狐狸却陡然一震,身形骤然暴涨,齐墨鹤眼睁睁地看着它从一只柔软可爱的小狐狸变作了一只身形巨大,脚踩流火,浑身艳红长毛的巨大妖兽。 “凶大个回来了,你快走!” “谁?” 齐墨鹤待要犹豫,却猛听得一个炸雷也似的声音传来:“何方妖孽,胆敢盗我锁魂袋!”下一瞬,便是数团火光劈头盖脸地砸了过来。 齐墨鹤忙要躲闪,却觉后腰被什么东西重重一撞,只见一团流火倏而化作一只狼一般大小的狐狸,将他拱了驮起,飞也似地往外蹿去。 “小狐狸,放我下来,小狐狸!”齐墨鹤喊,却听身后惊雷炸响,术法交锋之声“咻咻”不断,显然是小狐狸已经跟人交上了手。 “哪里跑!”天音震响,一束束光剑如同落雨拨开云层,照着齐墨鹤罩来。流火狐狸左冲右突,闪过了数道光剑却仍然被劈中一剑,削去一足,趔趄着往前扑倒。 “小狐狸!小狐狸!”齐墨鹤着急地爬起身,想要回去帮忙,然而又是一阵狂风卷来。齐墨鹤怒吼,“放开我!”可是那股狂风却将他不容置疑地卷了,往外狠狠一掷,齐墨鹤只觉眼前一黑,脑袋“嗡”的一声,跟着整个人犹如从高空坠落,待到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早已没了小狐狸的身影。 他扑倒在一片泥水之中,泥水里混着人的鲜血,鲜红的液体和泥浆水掺和在一起,显出浓墨重彩来,血腥气和土腥气搅合成难以形容的刺鼻气味,一个劲往他鼻孔里钻。所以他重生了? 齐墨鹤看向自己的手,那是一双他所不熟悉的手,小而稚嫩,年纪应该也就十多岁,手背有伤,掌心里满是老茧。蓦然,一声嘶吼扯裂天空,齐墨鹤几乎以为自己又回到了那虚无之境中,直到抬起头来,正对上了不远处一双鲜红色的眼睛。 妖狼兽? 出现在齐墨鹤眼前的妖狼兽只有一匹,但却十分高大。腐肉翻出的头颅上,一对嗜血的眼睛闪烁着凶狠的光彩,显然已把他当成了食物。齐墨鹤慢慢支起身来,一面警惕地用眼角余光打量四周。 这是一片密林,此时周围再无他人,在他脚边不远处翻倒着一个粗糙的竹编箩筐和几样采集器具,有镰刀c铲子,还有些瓶瓶罐罐,看来这副身体原先的主人是在采药过程中遇到了这匹妖狼兽才死于非命。 齐墨鹤尚在思考,妖狼兽却自然不会善良到给猎物好好适应的时间,趁着齐墨鹤分神打量四周的工夫,猛然一纵便扑了过来。齐墨鹤耳听风声,心知不妙,他往前纵身一跃,就地打了个滚,顺手抄起镰刀,起身后熟练地于身前一划。 但听“刺啦”c“砰”两声,齐墨鹤只觉自己像是被一柄大锤迎面砸中,整个手臂被瞬间震得发麻,不仅手中镰刀当场脱手,人也跟着飞了出去,直到撞到一颗大树后才掉到地上,嘴里“哇”地吐出一口血来。是他忘了,他早已不是昔年啸风城的小少爷齐墨鹤,而小狐狸给他找的这副新身体,别说是修为灵力,现在看来甚至连一点武技基础也没有。这可怎么办! 妖狼兽却显然被激怒了,齐墨鹤刚才那一下虽未给它造成重创,但也彻底激怒了它。见一击不成,这匹凶猛的妖兽立刻掉转头,咆哮着再度扑了上来!齐墨鹤手头再无武器,哪里还敢正面迎敌,赶紧狼狈爬起,不要命地往外飞奔。 密林之中碎石遍地,浓密的枝叶遮蔽了头顶的天空,齐墨鹤慌不择路,跑得连滚带爬。他是死过一次了,但不代表他还想再死一次,死毕竟是痛苦的,更何况是这样的死法。 身后的妖狼兽追得越来越紧,齐墨鹤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速度慢下来了。这本来就只是一具凡人少年的躯体,在他附身之前恐怕还受过重伤,此时经他一番激烈运动,显然快要支撑不住。齐墨鹤感到自己的神智正在模糊,脑袋越来越重,眼前也越来越黑,双脚踩在地上却有种反常的轻飘飘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2.第 62 章 此为防盗章  其实早该想到的,毕竟朱磊那么恨他们齐家。这笔账算起来倒的确是他们齐家的错,当年害得他家破人亡,流落街头,然而事到如今,他齐家该还的也都还回去了,他那最要面子的父亲,堂堂啸风城城主齐轩铭身败名裂,暴毙而亡;他那果敢英明的兄长,堂堂烈风军统帅齐墨浓客死他乡,埋骨魔域战场;他母亲心力交瘁,最后病逝榻上,小妹要不是早已远嫁,恐怕也逃不过悲凉结局,而他正是最后一个。 ——好吧,最后一个了,这场债也该算是还清了吧。 齐墨鹤一缕幽魂飘飘荡荡,心头却升起一股释然。还清了就好,从今往后两不相欠,再无瓜葛。 底下的院子里,朱磊面无表情地吩咐了几句什么,几名家仆便将齐墨鹤的尸身用被褥随便一卷,从偏门抬了出去,看样子大概是要扔到乱葬岗之类的地方去。 齐墨鹤见此情景,竟而觉得有点庆幸,至少朱磊还没有恨他到要挫骨扬灰的地步,他固然不吝惜一具死去的肉身,但也不代表可以平静接受朱磊对他至深的恨意,毕竟,他是爱过的。如今这样的结局再好不过,齐朱两家恩怨两清,他于这红尘俗世也再无任何牵绊,无眷恋亦无不甘,那么,他要走了。 清风渺渺,齐墨鹤的幽魂渐渐飘起,如同野草浮萍,即将乘风而去,然而,就在齐墨鹤的魂魄即将要飘离这座小小院落的时候,却突兀地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为什么不能再前进了?齐墨鹤试着动了一下,然而,就像是有一根无形的线牢牢系住了他一般,他的魂魄在距离院门只有半寸不到的位置停了下来,再也动不了分毫。莫非是朱磊对他动了什么手脚?可是他人都已经死了 齐墨鹤就算是缕幽魂,此时也不由觉得心凉如水。是了,他们这种修仙世家的人,就算是肉身死了,如果魂魄不灭,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卷土重来,那么朱磊是要赶尽杀绝吗?此念一起,齐墨鹤整缕魂都不由得震荡了一下,时至今日,明知朱磊对他并无半分爱意,过往那些甜蜜缱绻也只不过是拿来哄他入局的诱饵陷阱,齐墨鹤却还是忍不住被这样的事实所伤。 风声变得有些急了,齐墨鹤焦虑地在小院上空乱转,他多么想要告诉朱磊,时至今日,他已经再无任何报复念头,说他懦弱也好,愚蠢也罢,如今他是真心诚意想要把一切断个干净,即便转世,他也不愿再做什么修仙世家的子弟,他情愿做个普普通通的凡夫俗子,终日面朝黄土背朝天,辛苦耕耘一辈子,永远不要再见朱磊! “朱磊,你看看我,你听我说,我”然而朱磊却好似什么也看不到,他径自朝着屋内走去,而齐墨鹤的魂魄就像是受到了什么牵引一般,竟然随着他的步伐也微微移动了几寸,这似乎更证实了齐墨鹤的猜想。 不能这样下去!齐墨鹤一咬牙,索性不再管那股牵制,拼命往外撞去,然而那无形的绳索却因他的动作愈加收紧,以至于后来他一动,一股逼人的疼痛便从齐墨鹤魂魄的最深处侵蚀上来。到最后,齐墨鹤几乎是存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决心在挣扎,几如魔怔一般。也不知是不是老天感受到了他的这份决意,就在齐墨鹤几乎要魂飞魄散之际,突然一股狂风袭来,就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攫住了齐墨鹤的魂魄,狠狠一拉 “啊!!!”伴随着撕心裂肺的疼痛,齐墨鹤只觉得自己整缕魂魄像是被劈为两半,与此同时,那股牵制他的力量消失,他被那股强风卷起,飘飘荡荡地往远处飘去,很快,因为疼痛,他失去了意识 浑浑噩噩,不知过了多少岁月。仿佛是一瞬,又仿佛是十年c百年千年万年齐墨鹤在混沌中听到有个声音在喊他,他不胜其扰,然而对方却不依不饶,最后,他只好妥协,从安稳的黑暗之中悠悠醒来。 光。刺眼的光芒逼得齐墨鹤不由得又闭上眼睛,身旁那声音变得更大声了,那是一个少年郎的清脆嗓音,着急地喊他:“齐墨鹤,醒醒,快醒醒,别睡了!” 齐墨鹤眯了数番眼,终于睁了开来。眼前是一片光晕迷蒙的景象,仿佛鸿蒙初开,远近皆是虚无,只在他的眼前人立着一只皮毛火红,眼睛又圆又大的小狐狸。 “你” 齐墨鹤正在惊讶,却听那只狐狸急急道:“你什么你呀,喊了好久才把你喊醒,你也太能睡了!” 齐墨鹤这才确信刚刚那吵得他不得安眠的声音真的是这只狐狸发出来的,这是一只妖? 小狐狸道:“好了好了别看了,咱们时间不多,长话短说。” 齐墨鹤傻傻地看着这只狐狸,他记得自己是死了,然后嘶!齐墨鹤捂住脑袋,不知怎么回事,只要一回想过去的事情,他的脑袋就疼得厉害,就像是被人用钉子在里头一下一下地戳。正疼痛间,忽而又觉得脑门上一凉,像是有一股清泉水渗入了脑壳,那股疼痛慢慢地就被压了下去。齐墨鹤一抬头,看到了搭在自己脑门上的一条狐狸腿。 “呃多谢你。”齐墨鹤说。 小狐狸没好气地道:“朱磊那家伙也太狠了,你人都死了,还要对你的魂魄动手脚。” 果然是朱磊啊齐墨鹤傻傻地听着,却已经没有预想中那样撕心裂肺的痛苦,只是有一种钝钝的麻木感像一把锉刀在他的胸口里头磨来磨去。 小狐狸放下腿说:“时间差不多了,你赶紧跟我走,我给你找的肉身这一会就要挂了,你得赶紧抓好时机附上去。”说着,四肢着地,抖一抖火红的皮毛就要往外蹿。 齐墨鹤赶紧道:“等等!” 火红色的小狐狸不耐烦地回过头来:“又怎么了,你还有什么要问的?” “有啊。”齐墨鹤说,“你是谁?这是哪儿?我们要去哪里?你要我干什么”说到最后一个问题,却是琢磨出了答案,“你要我夺舍?” “不是夺舍,是接手,原主阳寿已尽。” “可是为什么要我接手?我不是已经死了吗,我应该投胎才是。” “你这样怎么可能投” “我怎样?” 小狐狸愣了一下,然后才嫌弃地咂了咂嘴说:“反正你跟我走就是了。我等了两百年,好容易才找到机会把那个凶大个引开,要是被他发现了,咱们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凶大个又是谁?”齐墨鹤一边在心里消化了两百年这个时间段,一边问,“你又是谁,为什么要帮我?” “我?你叫我小狐狸就行了,几百年前,你的前世曾经救过我一命,所以我欠你一份人情,这次是来还债的。” 齐墨鹤说:“所以你给我找了具阳寿已尽的身体让我重生?可是我为什么要重生?” “为什么?”这次,小狐狸被问住了。它蹲坐在地上,伸起一条后腿费解地挠了挠自己的耳朵。齐墨鹤注意到,小狐狸的肉垫也是火红色的,明艳至极。 “你们人不都是不想死的吗,再说朱磊把你害得那么惨,你就不想回去报仇?” 齐墨鹤摇摇头:“不想。” “什么!”小狐狸惊讶地喊出声来。 齐墨鹤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想了想还是道:“反正不想。”他不想重生,不想报复,更不想再见到朱磊,虽然齐墨鹤已经死了两百年,但是对他来说一切只不过是昨天的事,他很清楚,自己现在仍然还是那个齐墨鹤,那个遇到朱磊就会一败涂地的齐墨鹤。 小狐狸恨铁不成钢地跳起来给了齐墨鹤一爪子:“可是那混蛋把你害得那么惨!” 齐墨鹤被那小肉爪拍得脑袋一低,不由得有些好笑,说:“你怎么比我还生气?” 火红的小狐狸简直要气成紫红的小狐狸了,它龇牙咧嘴地怒道:“你是不是傻啊,人家把你害成那样,连魂魄都不放过,你还不想报仇!你圣母啊!” 圣母?齐墨鹤想了想道:“大概是吧,不然我前世也不会救你?”妖和修仙者向来是不对付的,齐墨鹤觉得自己的前世能救这只狐狸,想来也一定是圣母心作祟了。 火红的小狐狸简直气死了,“啊啊啊”地兀自叫着在原地追着自己的尾巴转了好几圈才停下,它说:“我不管,反正我身体都给你找好了,今天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它这话音方落,不远处忽而就炸开了一道惊雷。 齐墨鹤和小狐狸给同时吓了一跳,齐墨鹤是不知怎么回事,小狐狸却陡然一震,身形骤然暴涨,齐墨鹤眼睁睁地看着它从一只柔软可爱的小狐狸变作了一只身形巨大,脚踩流火,浑身艳红长毛的巨大妖兽。 “凶大个回来了,你快走!” “谁?” 齐墨鹤待要犹豫,却猛听得一个炸雷也似的声音传来:“何方妖孽,胆敢盗我锁魂袋!”下一瞬,便是数团火光劈头盖脸地砸了过来。 齐墨鹤忙要躲闪,却觉后腰被什么东西重重一撞,只见一团流火倏而化作一只狼一般大小的狐狸,将他拱了驮起,飞也似地往外蹿去。 “小狐狸,放我下来,小狐狸!”齐墨鹤喊,却听身后惊雷炸响,术法交锋之声“咻咻”不断,显然是小狐狸已经跟人交上了手。 “哪里跑!”天音震响,一束束光剑如同落雨拨开云层,照着齐墨鹤罩来。流火狐狸左冲右突,闪过了数道光剑却仍然被劈中一剑,削去一足,趔趄着往前扑倒。 “小狐狸!小狐狸!”齐墨鹤着急地爬起身,想要回去帮忙,然而又是一阵狂风卷来。齐墨鹤怒吼,“放开我!”可是那股狂风却将他不容置疑地卷了,往外狠狠一掷,齐墨鹤只觉眼前一黑,脑袋“嗡”的一声,跟着整个人犹如从高空坠落,待到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早已没了小狐狸的身影。 他扑倒在一片泥水之中,泥水里混着人的鲜血,鲜红的液体和泥浆水掺和在一起,显出浓墨重彩来,血腥气和土腥气搅合成难以形容的刺鼻气味,一个劲往他鼻孔里钻。所以他重生了? 齐墨鹤看向自己的手,那是一双他所不熟悉的手,小而稚嫩,年纪应该也就十多岁,手背有伤,掌心里满是老茧。蓦然,一声嘶吼扯裂天空,齐墨鹤几乎以为自己又回到了那虚无之境中,直到抬起头来,正对上了不远处一双鲜红色的眼睛。 妖狼兽? 出现在齐墨鹤眼前的妖狼兽只有一匹,但却十分高大。腐肉翻出的头颅上,一对嗜血的眼睛闪烁着凶狠的光彩,显然已把他当成了食物。齐墨鹤慢慢支起身来,一面警惕地用眼角余光打量四周。 这是一片密林,此时周围再无他人,在他脚边不远处翻倒着一个粗糙的竹编箩筐和几样采集器具,有镰刀c铲子,还有些瓶瓶罐罐,看来这副身体原先的主人是在采药过程中遇到了这匹妖狼兽才死于非命。 齐墨鹤尚在思考,妖狼兽却自然不会善良到给猎物好好适应的时间,趁着齐墨鹤分神打量四周的工夫,猛然一纵便扑了过来。齐墨鹤耳听风声,心知不妙,他往前纵身一跃,就地打了个滚,顺手抄起镰刀,起身后熟练地于身前一划。 但听“刺啦”c“砰”两声,齐墨鹤只觉自己像是被一柄大锤迎面砸中,整个手臂被瞬间震得发麻,不仅手中镰刀当场脱手,人也跟着飞了出去,直到撞到一颗大树后才掉到地上,嘴里“哇”地吐出一口血来。是他忘了,他早已不是昔年啸风城的小少爷齐墨鹤,而小狐狸给他找的这副新身体,别说是修为灵力,现在看来甚至连一点武技基础也没有。这可怎么办! 妖狼兽却显然被激怒了,齐墨鹤刚才那一下虽未给它造成重创,但也彻底激怒了它。见一击不成,这匹凶猛的妖兽立刻掉转头,咆哮着再度扑了上来!齐墨鹤手头再无武器,哪里还敢正面迎敌,赶紧狼狈爬起,不要命地往外飞奔。 密林之中碎石遍地,浓密的枝叶遮蔽了头顶的天空,齐墨鹤慌不择路,跑得连滚带爬。他是死过一次了,但不代表他还想再死一次,死毕竟是痛苦的,更何况是这样的死法。 身后的妖狼兽追得越来越紧,齐墨鹤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速度慢下来了。这本来就只是一具凡人少年的躯体,在他附身之前恐怕还受过重伤,此时经他一番激烈运动,显然快要支撑不住。齐墨鹤感到自己的神智正在模糊,脑袋越来越重,眼前也越来越黑,双脚踩在地上却有种反常的轻飘飘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3.第 63 章 此为防盗章  其实早该想到的,毕竟朱磊那么恨他们齐家。这笔账算起来倒的确是他们齐家的错,当年害得他家破人亡,流落街头,然而事到如今,他齐家该还的也都还回去了,他那最要面子的父亲,堂堂啸风城城主齐轩铭身败名裂,暴毙而亡;他那果敢英明的兄长,堂堂烈风军统帅齐墨浓客死他乡,埋骨魔域战场;他母亲心力交瘁,最后病逝榻上,小妹要不是早已远嫁,恐怕也逃不过悲凉结局,而他正是最后一个。 ——好吧,最后一个了,这场债也该算是还清了吧。 齐墨鹤一缕幽魂飘飘荡荡,心头却升起一股释然。还清了就好,从今往后两不相欠,再无瓜葛。 底下的院子里,朱磊面无表情地吩咐了几句什么,几名家仆便将齐墨鹤的尸身用被褥随便一卷,从偏门抬了出去,看样子大概是要扔到乱葬岗之类的地方去。 齐墨鹤见此情景,竟而觉得有点庆幸,至少朱磊还没有恨他到要挫骨扬灰的地步,他固然不吝惜一具死去的肉身,但也不代表可以平静接受朱磊对他至深的恨意,毕竟,他是爱过的。如今这样的结局再好不过,齐朱两家恩怨两清,他于这红尘俗世也再无任何牵绊,无眷恋亦无不甘,那么,他要走了。 清风渺渺,齐墨鹤的幽魂渐渐飘起,如同野草浮萍,即将乘风而去,然而,就在齐墨鹤的魂魄即将要飘离这座小小院落的时候,却突兀地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为什么不能再前进了?齐墨鹤试着动了一下,然而,就像是有一根无形的线牢牢系住了他一般,他的魂魄在距离院门只有半寸不到的位置停了下来,再也动不了分毫。莫非是朱磊对他动了什么手脚?可是他人都已经死了 齐墨鹤就算是缕幽魂,此时也不由觉得心凉如水。是了,他们这种修仙世家的人,就算是肉身死了,如果魂魄不灭,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卷土重来,那么朱磊是要赶尽杀绝吗?此念一起,齐墨鹤整缕魂都不由得震荡了一下,时至今日,明知朱磊对他并无半分爱意,过往那些甜蜜缱绻也只不过是拿来哄他入局的诱饵陷阱,齐墨鹤却还是忍不住被这样的事实所伤。 风声变得有些急了,齐墨鹤焦虑地在小院上空乱转,他多么想要告诉朱磊,时至今日,他已经再无任何报复念头,说他懦弱也好,愚蠢也罢,如今他是真心诚意想要把一切断个干净,即便转世,他也不愿再做什么修仙世家的子弟,他情愿做个普普通通的凡夫俗子,终日面朝黄土背朝天,辛苦耕耘一辈子,永远不要再见朱磊! “朱磊,你看看我,你听我说,我”然而朱磊却好似什么也看不到,他径自朝着屋内走去,而齐墨鹤的魂魄就像是受到了什么牵引一般,竟然随着他的步伐也微微移动了几寸,这似乎更证实了齐墨鹤的猜想。 不能这样下去!齐墨鹤一咬牙,索性不再管那股牵制,拼命往外撞去,然而那无形的绳索却因他的动作愈加收紧,以至于后来他一动,一股逼人的疼痛便从齐墨鹤魂魄的最深处侵蚀上来。到最后,齐墨鹤几乎是存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决心在挣扎,几如魔怔一般。也不知是不是老天感受到了他的这份决意,就在齐墨鹤几乎要魂飞魄散之际,突然一股狂风袭来,就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攫住了齐墨鹤的魂魄,狠狠一拉 “啊!!!”伴随着撕心裂肺的疼痛,齐墨鹤只觉得自己整缕魂魄像是被劈为两半,与此同时,那股牵制他的力量消失,他被那股强风卷起,飘飘荡荡地往远处飘去,很快,因为疼痛,他失去了意识 浑浑噩噩,不知过了多少岁月。仿佛是一瞬,又仿佛是十年c百年千年万年齐墨鹤在混沌中听到有个声音在喊他,他不胜其扰,然而对方却不依不饶,最后,他只好妥协,从安稳的黑暗之中悠悠醒来。 光。刺眼的光芒逼得齐墨鹤不由得又闭上眼睛,身旁那声音变得更大声了,那是一个少年郎的清脆嗓音,着急地喊他:“齐墨鹤,醒醒,快醒醒,别睡了!” 齐墨鹤眯了数番眼,终于睁了开来。眼前是一片光晕迷蒙的景象,仿佛鸿蒙初开,远近皆是虚无,只在他的眼前人立着一只皮毛火红,眼睛又圆又大的小狐狸。 “你” 齐墨鹤正在惊讶,却听那只狐狸急急道:“你什么你呀,喊了好久才把你喊醒,你也太能睡了!” 齐墨鹤这才确信刚刚那吵得他不得安眠的声音真的是这只狐狸发出来的,这是一只妖? 小狐狸道:“好了好了别看了,咱们时间不多,长话短说。” 齐墨鹤傻傻地看着这只狐狸,他记得自己是死了,然后嘶!齐墨鹤捂住脑袋,不知怎么回事,只要一回想过去的事情,他的脑袋就疼得厉害,就像是被人用钉子在里头一下一下地戳。正疼痛间,忽而又觉得脑门上一凉,像是有一股清泉水渗入了脑壳,那股疼痛慢慢地就被压了下去。齐墨鹤一抬头,看到了搭在自己脑门上的一条狐狸腿。 “呃多谢你。”齐墨鹤说。 小狐狸没好气地道:“朱磊那家伙也太狠了,你人都死了,还要对你的魂魄动手脚。” 果然是朱磊啊齐墨鹤傻傻地听着,却已经没有预想中那样撕心裂肺的痛苦,只是有一种钝钝的麻木感像一把锉刀在他的胸口里头磨来磨去。 小狐狸放下腿说:“时间差不多了,你赶紧跟我走,我给你找的肉身这一会就要挂了,你得赶紧抓好时机附上去。”说着,四肢着地,抖一抖火红的皮毛就要往外蹿。 齐墨鹤赶紧道:“等等!” 火红色的小狐狸不耐烦地回过头来:“又怎么了,你还有什么要问的?” “有啊。”齐墨鹤说,“你是谁?这是哪儿?我们要去哪里?你要我干什么”说到最后一个问题,却是琢磨出了答案,“你要我夺舍?” “不是夺舍,是接手,原主阳寿已尽。” “可是为什么要我接手?我不是已经死了吗,我应该投胎才是。” “你这样怎么可能投” “我怎样?” 小狐狸愣了一下,然后才嫌弃地咂了咂嘴说:“反正你跟我走就是了。我等了两百年,好容易才找到机会把那个凶大个引开,要是被他发现了,咱们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凶大个又是谁?”齐墨鹤一边在心里消化了两百年这个时间段,一边问,“你又是谁,为什么要帮我?” “我?你叫我小狐狸就行了,几百年前,你的前世曾经救过我一命,所以我欠你一份人情,这次是来还债的。” 齐墨鹤说:“所以你给我找了具阳寿已尽的身体让我重生?可是我为什么要重生?” “为什么?”这次,小狐狸被问住了。它蹲坐在地上,伸起一条后腿费解地挠了挠自己的耳朵。齐墨鹤注意到,小狐狸的肉垫也是火红色的,明艳至极。 “你们人不都是不想死的吗,再说朱磊把你害得那么惨,你就不想回去报仇?” 齐墨鹤摇摇头:“不想。” “什么!”小狐狸惊讶地喊出声来。 齐墨鹤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想了想还是道:“反正不想。”他不想重生,不想报复,更不想再见到朱磊,虽然齐墨鹤已经死了两百年,但是对他来说一切只不过是昨天的事,他很清楚,自己现在仍然还是那个齐墨鹤,那个遇到朱磊就会一败涂地的齐墨鹤。 小狐狸恨铁不成钢地跳起来给了齐墨鹤一爪子:“可是那混蛋把你害得那么惨!” 齐墨鹤被那小肉爪拍得脑袋一低,不由得有些好笑,说:“你怎么比我还生气?” 火红的小狐狸简直要气成紫红的小狐狸了,它龇牙咧嘴地怒道:“你是不是傻啊,人家把你害成那样,连魂魄都不放过,你还不想报仇!你圣母啊!” 圣母?齐墨鹤想了想道:“大概是吧,不然我前世也不会救你?”妖和修仙者向来是不对付的,齐墨鹤觉得自己的前世能救这只狐狸,想来也一定是圣母心作祟了。 火红的小狐狸简直气死了,“啊啊啊”地兀自叫着在原地追着自己的尾巴转了好几圈才停下,它说:“我不管,反正我身体都给你找好了,今天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它这话音方落,不远处忽而就炸开了一道惊雷。 齐墨鹤和小狐狸给同时吓了一跳,齐墨鹤是不知怎么回事,小狐狸却陡然一震,身形骤然暴涨,齐墨鹤眼睁睁地看着它从一只柔软可爱的小狐狸变作了一只身形巨大,脚踩流火,浑身艳红长毛的巨大妖兽。 “凶大个回来了,你快走!” “谁?” 齐墨鹤待要犹豫,却猛听得一个炸雷也似的声音传来:“何方妖孽,胆敢盗我锁魂袋!”下一瞬,便是数团火光劈头盖脸地砸了过来。 齐墨鹤忙要躲闪,却觉后腰被什么东西重重一撞,只见一团流火倏而化作一只狼一般大小的狐狸,将他拱了驮起,飞也似地往外蹿去。 “小狐狸,放我下来,小狐狸!”齐墨鹤喊,却听身后惊雷炸响,术法交锋之声“咻咻”不断,显然是小狐狸已经跟人交上了手。 “哪里跑!”天音震响,一束束光剑如同落雨拨开云层,照着齐墨鹤罩来。流火狐狸左冲右突,闪过了数道光剑却仍然被劈中一剑,削去一足,趔趄着往前扑倒。 “小狐狸!小狐狸!”齐墨鹤着急地爬起身,想要回去帮忙,然而又是一阵狂风卷来。齐墨鹤怒吼,“放开我!”可是那股狂风却将他不容置疑地卷了,往外狠狠一掷,齐墨鹤只觉眼前一黑,脑袋“嗡”的一声,跟着整个人犹如从高空坠落,待到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早已没了小狐狸的身影。 他扑倒在一片泥水之中,泥水里混着人的鲜血,鲜红的液体和泥浆水掺和在一起,显出浓墨重彩来,血腥气和土腥气搅合成难以形容的刺鼻气味,一个劲往他鼻孔里钻。所以他重生了? 齐墨鹤看向自己的手,那是一双他所不熟悉的手,小而稚嫩,年纪应该也就十多岁,手背有伤,掌心里满是老茧。蓦然,一声嘶吼扯裂天空,齐墨鹤几乎以为自己又回到了那虚无之境中,直到抬起头来,正对上了不远处一双鲜红色的眼睛。 妖狼兽? 出现在齐墨鹤眼前的妖狼兽只有一匹,但却十分高大。腐肉翻出的头颅上,一对嗜血的眼睛闪烁着凶狠的光彩,显然已把他当成了食物。齐墨鹤慢慢支起身来,一面警惕地用眼角余光打量四周。 这是一片密林,此时周围再无他人,在他脚边不远处翻倒着一个粗糙的竹编箩筐和几样采集器具,有镰刀c铲子,还有些瓶瓶罐罐,看来这副身体原先的主人是在采药过程中遇到了这匹妖狼兽才死于非命。 齐墨鹤尚在思考,妖狼兽却自然不会善良到给猎物好好适应的时间,趁着齐墨鹤分神打量四周的工夫,猛然一纵便扑了过来。齐墨鹤耳听风声,心知不妙,他往前纵身一跃,就地打了个滚,顺手抄起镰刀,起身后熟练地于身前一划。 但听“刺啦”c“砰”两声,齐墨鹤只觉自己像是被一柄大锤迎面砸中,整个手臂被瞬间震得发麻,不仅手中镰刀当场脱手,人也跟着飞了出去,直到撞到一颗大树后才掉到地上,嘴里“哇”地吐出一口血来。是他忘了,他早已不是昔年啸风城的小少爷齐墨鹤,而小狐狸给他找的这副新身体,别说是修为灵力,现在看来甚至连一点武技基础也没有。这可怎么办! 妖狼兽却显然被激怒了,齐墨鹤刚才那一下虽未给它造成重创,但也彻底激怒了它。见一击不成,这匹凶猛的妖兽立刻掉转头,咆哮着再度扑了上来!齐墨鹤手头再无武器,哪里还敢正面迎敌,赶紧狼狈爬起,不要命地往外飞奔。 密林之中碎石遍地,浓密的枝叶遮蔽了头顶的天空,齐墨鹤慌不择路,跑得连滚带爬。他是死过一次了,但不代表他还想再死一次,死毕竟是痛苦的,更何况是这样的死法。 身后的妖狼兽追得越来越紧,齐墨鹤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速度慢下来了。这本来就只是一具凡人少年的躯体,在他附身之前恐怕还受过重伤,此时经他一番激烈运动,显然快要支撑不住。齐墨鹤感到自己的神智正在模糊,脑袋越来越重,眼前也越来越黑,双脚踩在地上却有种反常的轻飘飘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4.第 64 章 此为防盗章 踏上最后一级山阶,齐墨鹤看到了一大片平地,平地上卧着不大不小一片建筑,建筑并不算宏伟壮丽,却也建得颇有风骨,四处可见飞花触水,古树映日,很是得清趣。建筑的门口立着一个茅草顶的牌楼,上书四个大字:“朱明学堂。” 齐墨鹤默默在心里将这四个字念了一遍,然而朱明是谁,是人名还是有别的意思,他都没有一点头绪。忽而,不远处传来的吵闹声惊醒了他,齐墨鹤往那头看过去便见养怀正在和几人争吵,二茂则喊着师兄就“嗒嗒嗒”地奔向了那边,齐墨鹤只得赶紧也跟了上去。只见与养怀起了争执的总共有四人,为首一个乃是个人高马大,衣着华丽的少年,看起来约莫也就只有十七八岁,面上神情只能用傲慢来形容。 齐墨鹤走过去的时候正听到他在用一种拽得二五八万的口气道:“不过是两个小小的拾物,用得着那么紧张吗?” 养怀一对眉毛皱得死紧道:“什么叫不过是?赵迢,就算他们只是拾物,他们俩也是本学堂中人,算起来叫你一声师兄也无不可!” “哎哎,你可别这么说。”赵迢挑起一边眉毛,夸张道,“这种下贱的仆佣要喊你师兄你自己应着就是,可别把本少爷也算上。” “就是就是,也不瞧瞧自己什么身份,连个学徒都不算,还想跟咱们思远少爷攀交情,这可真是脱裤子上吊,死不要脸啦!”伴随着赵迢身后一名胖少年的奚落,跟着赵迢的三名少年同时爆发出一阵笑声,其中还夹杂着各种难听的咒骂。 养怀显然是动怒了,手中千齿锯一抖,登时爆出一道亮光。 “干什么!”赵迢道,“说不过就想动手啊,我好怕你哦,养c怀c师c兄~”最后那四个字明着是尊称,却十足透着股挑衅劲,最后一字音落,以赵迢为首,所有人都拔出了自己的随身武器。 “广寒钩?”齐墨鹤一眼就辨出了赵迢手上武器的名称,再看赵迢的脸孔,这便坐实了自己的猜测。原来这赵迢竟是玄月城嬴姓十四氏之一的赵氏族人,玄月城以月为图腾,最早的先祖以一对“广寒钩”建城打天下,因此后辈族人也多爱用钩,而最早那副广寒钩的形状也成了后人模仿的对象,以至于只要看到拿钩的,十之八丨九就是从那儿来的人。齐墨鹤心想,玄月城的宗门子弟在这朱明学堂念书,这么说这里是玄月城或是玄月城所辖的巨木城下界? 正当齐墨鹤这么思考的时候,他感到衣袖被什么人拉了一下,下意识地回头看去却愣了一下。在他的眼前突兀地出现了一张苍白瘦长的脸,脸的主人是个看不出多大年纪的男子,生着一头银发,一双细长的眯缝眼也看不出是闭着还是睁着,此时他正弯着腰用鼻子在齐墨鹤的身上闻来闻去。 齐墨鹤脑子里一团混乱,完全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c这个突然出现的男的又要做什么,也因此他都没发现本来吵得厉害几乎要动起手来的养怀等人也突然哑了炮了。那男子翕动着鼻翼,眼瞅着就要闻到齐墨鹤下半身去了,齐墨鹤吓得登时往后退了半步,结果一只冷得似冰的手却突然伸出来抓住了他的手腕。 齐墨鹤顺着那只手看去,不由又是一愣,只见这古怪男子身后跟着一只好似蘑菇一般的独眼怪物,怪物的伞盖底下却足足生了有七只手,此时抓着他手腕的正是其中一只。“啪c啪c啪”,好吧,伴随这三声,蘑菇怪又追加了三只手分别抓住了齐墨鹤的另外一只手和双腿脚踝,这下子齐墨鹤已经是完全动弹不得了。 “原来在这儿。”那男子兀自说道,伸手从齐墨鹤的怀中掏出一只包裹了层层布料的罐子来,那正是方才齐墨鹤用来盛装爮黄的药罐。 齐墨鹤根本来不及阻止,男子已经解开布料,伸手打开了瓶盖,一股独属于爮黄的臭味就这么冲了出来。未经过处理的爮黄的臭味只要小小一颗就能传出十里,引来不该来的东西,更何况是那么大一块。这么一想,齐墨鹤却不由得愣了一下,是啊,爮黄的气味如此特殊和剧烈,刚刚在迷踪林中为何只引来了一只低级沼怪呢?是因为他运气好,还是有别的原因? “这块爮黄是你采到的?”男子将爮黄取出,用那瘦得几乎如同骨爪一般的手指捏着,对着阳光反复察看。齐墨鹤发现,爮黄到了这男人手中竟然有了变化,结晶块的内部隐隐好似有数团光点在闪烁,这是他以前从未听说过的爮黄有的性质。齐墨鹤忍不住眨了眨眼睛,再看,光华仍在,并且似乎渐渐从杂乱无章的东闪西闪汇聚起来,开始往一个方向流动。他不由费解地看向对方,结果却发现对方也在看他,而此时,那双好似眯缝着的眼睛已经微微掀开了一点。 “你看得到。”男子用了一个肯定句。 正在齐墨鹤莫名其妙,不知该不该接口的时候,养怀终于有了动作。他走上前来,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道:“兵堂麻生养怀见过商陆先生。” 这句话齐墨鹤基本是有听没有懂,兵堂还好理解一点,大概是养怀在这儿的所属,麻生又是什么意思?正想着,就见赵迢四人竟然也整齐划一地行了礼,恭恭敬敬道:“巨木城赵氏易生拜见商陆先生。”最后是二茂结结巴巴地说了句:“拾c拾物林茂拜见商陆先生。”干脆“噗通”一声跪下了。齐墨鹤想到自己和二茂应该是一个级别的,也想学他拜倒,但是因为被那四只蘑菇手牢牢抓住了,根本没法动弹。 养怀似乎对商陆十分忌惮,并且也不明白为何商陆会突然出手制住了齐墨鹤,因此组织了一会措辞才道:“先生,刚才引起争端的人其实是学生,这皆是因为赵迢他们给这两位拾物师弟下了不该下的委托,险些害他们折在迷踪林的缘故,与这两位师弟并没有任何关系。”这是一个十分有担当的青年,干脆一上来就先把责任揽在了自己身上。 养怀这么说,赵迢自然是不乐意的,于是马上辩解道:“我只是让他们帮着找些最常用的药材,谁想到他们自己搞错了学名,我要的是麻黄可不是爮黄,谁想到他们就擅自跑去迷踪林了,如果我没记错,学堂戒律之一就有拾物不得出入迷踪林吧。” 养怀怒道:“你这是狡辩,他们俩都听得清清楚楚,你要的就是爮黄!” 赵迢身后的小胖子嘿嘿一笑说:“养怀师兄,这你就不对了,哪能没有证据张口就来呢,思远师兄当时下委托的时候,我们可是都在旁边听着的,他说的就是麻黄,你们说是不是?” “是啊是啊,就是麻黄!”其余三人立刻众口一词道。 养怀气得脸都红了,想出手打架,又碍于学堂规矩,只能拼命压抑下来。商陆却像是完全不关心这些是非曲折,他只是又凑到齐墨鹤跟前,将他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然后“嘿嘿”一笑道:“有点意思。” 齐墨鹤心头一惊,不知道商陆这有意思的评价是否代表着他发现自己这个重生的黑鸟有什么异样,然而商陆跟着却退了开去,只手里仍然拈着那块爮黄道:“这块爮黄我收了。” 养怀道:“商陆先生!” “五百个元灵币,再加三个中品灵石,回去查一下灵宝格,已经给你放进去了。”他说着,重又把细眼睛闭了起来,往那蘑菇上一坐,就见那只多手蘑菇松开齐墨鹤,手肘古怪地换了个方向,居然以手当脚,跟蜘蛛一样“唰唰唰”地迅速爬开了。 养怀在齐墨鹤身后惊喜道:“商陆先生给了你一个好价钱啊!”赵迢等人则是在背后叽叽咕咕,显然是不满意齐墨鹤走了这狗屎运。至于齐墨鹤却是反应平淡,只因完全没搞明白这五百元灵币到底价值几何,他那个年代各大上城都有专用的流通货币,当时的钱币叫作风灵通宝,但是三个中品灵石倒的确是很丰厚的报酬。 “啊”齐墨鹤突然想起来什么,顿时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腕和脚踝,好吧,那只用手当脚的蘑菇怪果然在他已经脏得很的衣服上多加了四个脏兮兮的爪印。 这是一座真正的炼器师学堂,既大且全!整座学堂按照炼器的专攻不同,分为八堂八系,八堂分别是兵c甲c饰c衣c药c宝c书c宠: 所谓兵,就是专攻武器类的法器,诸如刀枪剑戟斧钺钩叉种种皆属兵堂的炼器范围; 所谓甲,就是专攻防御类的法器,例如兜鍪铠甲护腕护膝护心镜等等,都是甲堂的炼器范畴; 所谓饰自然是指饰品,戒指项链簪子抹额乃至兵器上的挂件打造都是这一堂的工作; 所谓衣则是指修士们平时穿在身上的衣物,当然不是普通的衣服,而是具有防御提升灵力等辅助效用的宝衣,这个堂有一部分的工作与甲堂有交叉,但是比起甲堂作品的威风凛凛,衣堂的作品显然更适合文修一脉; 至于药堂,则主要出产灵丹妙药;书堂是符箓天书;宠堂是各种骑兽及灵兽伴侣,值得提一下的是,这里的灵兽既有繁育出的活物,也有专门炼制出的器灵。 最令齐墨鹤感到惊讶的则是宝堂,其他各堂所产在齐墨鹤那个年代虽不算完备却也有了初步的雏形,宝堂却完全不同,因为宝堂的炼器师们所炼之器根本不是用于战斗,他们出产的所有器物都用于日常生活,诸如他和二茂房间的自亮琉璃灯,喊人起床的小鸟甚至是那个八卦广场上的告示鸟就都是朱明宝堂的作品。正因此,比起其他齐墨鹤较为熟悉的炼器种类,他对宝堂的弟子们不由得就多了一份额外的好感,究其原因,大概是因为齐墨鹤在很久以前就觉得炼器不该只是用于战斗和杀戮,只是那时候谁也不认可他的想法罢了。 不要说是两百年以后了,便是在两百年前都几乎无人知晓,啸风城城主的幼子齐墨鹤曾经想过要当一名炼器师。作为一城之主,齐轩铭曾经雇佣了一批出色的炼器师专门为齐家军制作各种灵器,上至齐轩铭c齐墨浓的贴身铠甲,下至军中将领的武器都出自这批人之手。为表优待,齐轩铭在啸风城中还特地给这批人开辟了一块地方盖了研制作坊。那时候的齐墨鹤还很小,但是却对投入齐家门下的炼器师们产生了好奇心,因而时常偷跑去那些人的工场玩,后来甚至突发奇想隐姓埋名想去学习这门技艺,然而,最终的结果是齐墨鹤暴露了身份,然后挨了他父亲结结实实一顿打。——在前代啸风城城主齐轩铭眼中,炼器师不过是匠人,就连传说中的大炼器师宗铸也不过只是个高明点的匠人,齐家的子弟当然是要做一等一的灵修的,怎么能够去学那些不入流的东西?从那以后,齐墨鹤就再也没有机会深入接触过炼器师,谁想到如今两百年过去,这世间不仅出现了炼器师学堂,他还莫名其妙地成为了学堂的一员,这般沧海桑田着实令人感慨。 朱明学堂中除了以上这八堂子弟,还有八系辅助学系,通俗点解释,就是说这八系出来的弟子都是为八堂弟子服务的,可以算作八堂弟子的臂助。这八系分别是寻石c采配c猎徒c养户c斫磨c药生c饰彩和鞣舂,八系一半负责采集,一半负责加工,彼此两两搭配,甚至一个系需要搭配其他两至三个系一起工作,所以好些弟子是同时修习多系的功课,例如寻石的弟子寻得矿藏便要去学斫磨的技艺打磨矿石,而有些矿石是可入药的,这便需要修习药生的学科内容。朱明学堂鼓励也支持这种跨系学习,甚至如果你精力和实力足够,把所有学系都学一遍也无不可,至于八堂子弟在学习的头三年也就是锦生阶段也需要修习相匹配的辅助学系功课。然而,人的精力终究是有限的,齐墨鹤猜想恐怕很少有人能够同时把两个以上的堂系真正学完。 “有没有人能同时把两个以上的堂c系都学完呢?”齐墨鹤没发现自己已经问出了口,然后就见一旁的二茂点了点头。 “有啊。” 齐墨鹤惊讶地扭过头去:“真的有这样的人?” “嗯。”二茂掰着手指头算,“雷州师兄两堂三系,水灵师姐更厉害,是两堂四系,不过最厉害的那个,嗯一c二c三c四c五,”他扳着指头算,“整整学了五堂六系呢!” “竟然有人这么厉害?”齐墨鹤吃惊。如果论到修士的所谓天赋,他印象中有两个人是出类拔萃的,一个是他的兄长齐墨浓,第二个就是朱磊,这两人不仅在灵修中的武修一道算得上顶尖,令齐墨鹤羡慕的是,两人在炼器一途也都各有建树。齐墨浓的随身兵刃“墨荆”和朱磊的随身兵刃“吞霄”皆是出自他们自己之手,如果他们俩此时在这朱明学堂齐墨鹤苦笑着摇了摇头,他这是在想什么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5.第 65 章 站在无极广场的高台上,眼望着下方经过层层拔擢而出排列得整整齐齐的考生们,金坚沉下面容朗声道:“为什么要去迷踪林?为什么考试又有更改?学堂究竟想要做什么”她顿了顿, 故意用犀利的目光扫过台下众人,眼神所及之处, 所有学生都乖乖低下了脑袋, 谁也不敢与这位锋芒毕露的先生对视。 满意于所有人的臣服,金坚方道:“你们中想必有不少人想要问这个问题, 但是你们,不敢问。”站得笔直的一排排考生们闻言微微有些骚动, 但还是很快安静下来。他们大多是青春洋溢的少年少女, 有的配着剑, 有的穿着甲, 有的提着稀奇古怪的东西,那都是他们自己在上午开炉考中刚刚炼制出来的炼器,而现在这些炼器将陪他们去迷踪林,去一个传闻魔族曾经留下过脚印的地方,去完成第一次他们和它们的任务。 “你们不敢问,那么我来告诉你们, 因为魔族!” 这下底下真的骚动起来。考生们有的是来自上城的子弟, 也有普通乡邑小门小派出来的平常人家的孩子,上城子弟或许有那么几个知道点魔族细作重现人间的消息,但也并没有太过在意。这些年轻人们在和平环境中长大,一百八十年前的事情和魔族的存在对于他们来说已经那么遥远,而那些前来观看选拔考的上城人氏也因为金坚这样直白的训话而大吃一惊。 “这位先生是不是在危言耸听?我猜,你们中肯定有人此时心里这么想。那么我可以告诉你们,三个月前,魔族细作的踪迹已经在人间重现!” “啊!”不知哪个女考生发出了惊叫,考生们的脸上很快浮现出了不一的神情,有人不安,有人茫然,也有人反而跃跃欲试。 “魔族真的又出现了?” “不会吧,会不会是弄错了?” “魔族不是被我们打回去了吗,听说他们的魔君还受了重伤呢!” 金坚不发一言,任由着那些讨论发酵。 “如果魔族真的又出现了,我们再把他们打回去不就行了吗!”一名壮实的考生说道,这句话就像是为大家打开了一条思路,顿时呼应声甚众。 “对啊对啊,我们过去不是把老魔君都打败了吗,这次一定也没问题。” “魔族来吧,谁怕你们,我要用我的斩风剑把你们斩于刃下!” 现场传出了越来越高昂的声音,或许是出于不安,或许是因为太过天真,这些年轻人们一起发出了把魔族赶回老家的叫喊声,似乎如果此时有魔族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们马上就能做出这番壮举一般。朱磊站在高台一侧,冷冷地看着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他的眼神掠过乔单,停留在林茂身上的时候便多了几分暖意,小孩子站在躁动的人群中有些茫然,似乎不太明白周围人都在激动什么。不明白也好,朱磊想,有他在,总不会让别人来欺负了他。他这么想着,下意识地就又要往旁边看去打住!他皱起眉头,为什么要去看那个少年呢,他又不是他的小鹤,何况那个少年讨厌他不算还以为他要对他做什么苟且之事呢! 想到那天的事,朱磊脸上的表情不由就变得微妙起来。有点生气c有点尴尬,甚至是有点总之,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这么生气却又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气什么的感觉了。就像是对了,像是觉得自己很冤枉!难道他就那么像那种仗着手里有一点权势便满脑子都是色主意的男人吗?这么想着,朱磊还是控制不住地又看了过去,很快找到了陆无鸦的位置。 少年默默地站在人群中,今天依旧穿着一身朴素的黑衣,但是此刻他的神情却十分的凝重,与周围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在想什么?朱磊想,以少年这么小的年纪,会对魔族有概念吗?知道魔族有多么可怕吗?他这么想着,一时间竟然有点不确信自己对考试做出的这番更改究竟是不是合适了,尽管他的本意再明确c应当也是再切合形势不过。 魔族的重现并不是偶然,他站得比别人更高,看到的自然也就比别人更多,以朱磊的眼光来看,也许不用多久就会有一场大战爆发,而他已经没有太多的时间去等待这些年轻人成长了,他需要尽快让他们明白自己生活在怎样的危局之中。因此这一次小选考中,他特地安排了许多关于一百八十年前的题目,不论是开门里与灵修作战相配合的考题,辨器中的团队竞争还是现在让这些年轻人们去迷踪林一探的冒险。他已经在迷踪林里安排了一些考验,不会很离谱,但对这些不谙世事的考生来说,也足够他们喝一壶的,他需要据此选拔出真正的人才,也需要给这些将来的栋梁之才敲响警钟,告诉他们战争远没有结束,每个人都可能在明天踏上战场。然而现在,看着陆无鸦,他居然心软了。 他想,那少年只是个毫无灵力的十五岁的孩子,如果他在迷踪林里受了伤怎么办?如果他被吓到,以后不想留在朱明学堂了怎么办?更甚者,如果他知道了这是他出的主意,会不会讨厌自己呢?不,应该是更讨厌自己。 贺归城的城主完全不知道自己此时在想的事情如果说出去会惊掉多少人的下巴,他只是很认真地在苦恼和为难,就在这时,他忽然发现在陆无鸦的身边还有一个人。少年此时正掉转头去跟那人讲话,脸上的神情有几分无奈也有很多温柔,他是对谁那么温柔? 一瞬间,朱磊的眼神都变了,上等花梨木的座椅被他捏得咯吱作响,但是等他看清对方长相的一刹那,他却明显地愣了一下。世间已经很少有什么能够令他如此惊讶了,但这显然不包括他看到了一张和过去的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一个几乎和以前的自己一模一样的少年。那少年正红着脸看着陆无鸦,眼神里满满的都是依恋爱慕。 如果换成别人这样对着陆无鸦,朱磊此时说不定已经动手了,但是对着那张酷似自己的脸,他只觉得荒唐。不知道怎么回事,既不是诡异也不是迷惑,他感到的情绪居然是荒唐。 垒石生就坐在他的身旁,朱磊问他:“那个考生叫什么名字,在陆无鸦身边的。” 垒石生正自心神不宁,冷不丁被朱磊询问,心里便“噗通”跳了一下,随后才反应过来他们的计划并未暴露,他问:“哪个?” 那头却已经有人回答了:“是我一个远方亲戚家的孩子,叫吴铭,字随意。” 朱磊转过头,看到了药堂堂主商陆的脸。商陆笑道:“那孩子也参加了这次的小选考还拿了七十三名,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朱磊不置可否,他停了一下指了指商陆一侧脸道:“你的脸怎么了?” 商陆垂眼看了一下,道:“哦,昨天炼药的时候不小心炸了炉子弄伤了,不碍事的。多谢何堂主关心。”说着还拱了拱手。 那头,金坚的动员已经结束了,考生们借着刚才的呐喊鼓足了勇气,如今正列队分批通过界门进入迷踪林。 “根据考题,找到你们认为正确的东西后即可出林,一旦出林就不可再次进入,请仔细鉴别题目。”巨大的考官影像投射在空中,重复着注意事项,“迷踪林有一定的危险性,如果坚持不下去,可通过考证呼唤现场负责执勤的考官,但是一旦呼唤考官,不论是否完成试题都将被视为自动弃权。” “考试时间从此刻起至明日午时止,共计十二个时辰,请做好在迷踪林过夜的准备。” 考生们踏着步伐一批批分散入林,迷踪林的入口,考官们示意考生挨个从数口一字排开的瓮状器中抽取试题,雷州和水灵这样的高阶学徒则带着随卫在一旁整装待发,他们将负责将中途呼唤考官的考生平安送出场。 每个考生要找什么东西,如何找到都在瓮里头的试题里面。有的考生由于迟迟做不了决定,被人挤到了一边,有的抽取了信函后迫不及待地打开看,然后露出或喜悦或焦虑或茫然的神情,还有人偷偷摸摸地抽,偷偷摸摸地看,似乎觉得这样自己的运气就会好一点似的。由于刚才的组队,齐墨鹤他们几个走在了一起,公冶诚最先抽取,抽完以后便头也不回地步入了林中,齐墨鹤刚想喊住他却被乔单拉住了。 “随他去吧,他就那德行。”乔单说,“有用处的时候不排斥与人合作,用完了就自顾自,他一直就是那样。”乔单这么说着,但是这次的口气里却没有了以往常有的敌意和排斥,最后还补了句,“他那种家庭出身和经历,这样也算自保的一种方式吧。”看来是在知道了公冶诚的过去后对他有了一定的理解。 林茂见两人在对话,便上前先抽好了考题,然后喜滋滋地在旁边拆着看,嘴里还念念有词道:“玉环蛇七尾?”他未加掩饰,此话一出顿时引起了身旁几个人的注意。齐墨鹤敏锐地注意到有几道绝非善意的视线投注在了林茂身上,但是等他转头看去,那些视线却又都消失了,没入了一堆堆考生之中。 林茂问道:“玉环蛇是什么?” 乔单说:“迷踪林的一种灵蛇,炼器的时候可以用来当做粘合剂,不是太好抓,不过这种蛇数量很多,抓七条应该不成问题。”他说着感叹道,“你这小家伙平时看着呆呆的,手气倒是不错,真是应了那句傻人有傻福。” 林茂道:“人家才不傻呢,你才傻!无双最c最c最傻了!”说着还做了个鬼脸。 乔单作势要打他,齐墨鹤却拉住他,压低声音道:“我看刚才似乎有人想算计二茂。” 乔单说:“算计?” 齐墨鹤说:“你有没有注意到,考试规则里并没有言明考题和考生是一对一挂钩的。” 乔单猛然愣了一下,顿时明白过来:“你的意思是” 齐墨鹤心事重重的点点头。他以前虽然没有参加过朱明学堂的小选但至少看过历届题目,从来没有一届的题目是像本次这样充满火药味的。从辨器里可以抢夺他人标识过的炼器的潜规则发展到现在成了可以直接抢夺他人的考题,这次考试里弱肉强食的味道越来越浓。齐墨鹤忍不住想,朱明这是想做什么,或许该说朱磊到底想做什么?仅仅是魔界细作重现人间会让他这么重视吗,还是有更可怕的进展他不便于人说?魔族到底已经恢复到了什么程度会逼得他如此急于求成? 齐墨鹤说:“二茂的试题相对简单,我恐怕会有人打他的主意。” 乔单道:“没事,大不了我们跟着他,我们人多,看谁敢乱来。好了,你也别瞎操心了,兵来将挡,我们也赶紧去试试手气吧。”说着,便搂着齐墨鹤往前走。齐墨鹤简直哭笑不得,明明是考试抽签怎么被这家伙说得跟上赌场似的。 此时大部分的考生都已经进入考场,就连抽考题的瓮也已经因为被抽完题目撤掉了多口,齐墨鹤没忘了身旁的吴铭,招呼他说:“随意,我们也去抽签吧。” 吴铭的眼神从乔单落在齐墨鹤肩膀上的手扫过,停了停,然后才看向远处,此时还有考题的瓮已经只剩一口了。齐墨鹤还没看清,已经被吴铭一把拽出乔单的怀抱,走上前去。那口瓮的旁边站着的人是宝堂堂主箱中子,见齐墨鹤c吴铭和乔单三人走过来,他不知怎么眼神就有些闪烁。吴铭走上前把手伸了进去,摸了一阵后取出一封信函直接递给齐墨鹤说:“你拿这个。” 箱中子愣了一下,忙道:“这个不行,这个不合规矩。” 吴铭冷冷道:“哪里不合规矩,考纲里并没有这一条。”他虽然年纪小,又生得冰雪美貌,可是沉下脸来却有种莫名的威严,箱中子被他这么一回嘴,竟然吱吱呜呜地说不出话来。金坚注意到这边的情形,走过来问:“怎么了?”她打量了齐墨鹤四人一番道,“陆无鸦,怎么又是你?” 齐墨鹤一愣,莫名从金坚的语气里听出了一股明显的敌意,他心里微微一顿,猜想是不是因为上次“何竹”就任仪式的事情得罪了这位先生,只得拉住吴铭道:“我们还是按规矩来吧。” 吴铭却把那封信函往他手里一塞说:“你拿这封,剩下两封我和乔单一人一封。” 金坚皱起眉头打量着吴铭,连箱中子求助般的眼神都忽视了,过了会,她点点头:“的确没有规定不可代抽,既然你们彼此愿意,那就这样吧。”她道,“考试已经开始了,我数到十,你们几个再不进考场便视为弃权,十c九” 几人吓了一跳,乔单和吴铭赶紧抽了考题,然后四人一起快步跑入了迷踪林中。他们走后,金坚望着迷踪林,眉梢微微上挑,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6.第 66 章 此为防盗章 踏上最后一级山阶,齐墨鹤看到了一大片平地,平地上卧着不大不小一片建筑,建筑并不算宏伟壮丽,却也建得颇有风骨,四处可见飞花触水,古树映日,很是得清趣。建筑的门口立着一个茅草顶的牌楼,上书四个大字:“朱明学堂。” 齐墨鹤默默在心里将这四个字念了一遍,然而朱明是谁,是人名还是有别的意思,他都没有一点头绪。忽而,不远处传来的吵闹声惊醒了他,齐墨鹤往那头看过去便见养怀正在和几人争吵,二茂则喊着师兄就“嗒嗒嗒”地奔向了那边,齐墨鹤只得赶紧也跟了上去。只见与养怀起了争执的总共有四人,为首一个乃是个人高马大,衣着华丽的少年,看起来约莫也就只有十七八岁,面上神情只能用傲慢来形容。 齐墨鹤走过去的时候正听到他在用一种拽得二五八万的口气道:“不过是两个小小的拾物,用得着那么紧张吗?” 养怀一对眉毛皱得死紧道:“什么叫不过是?赵迢,就算他们只是拾物,他们俩也是本学堂中人,算起来叫你一声师兄也无不可!” “哎哎,你可别这么说。”赵迢挑起一边眉毛,夸张道,“这种下贱的仆佣要喊你师兄你自己应着就是,可别把本少爷也算上。” “就是就是,也不瞧瞧自己什么身份,连个学徒都不算,还想跟咱们思远少爷攀交情,这可真是脱裤子上吊,死不要脸啦!”伴随着赵迢身后一名胖少年的奚落,跟着赵迢的三名少年同时爆发出一阵笑声,其中还夹杂着各种难听的咒骂。 养怀显然是动怒了,手中千齿锯一抖,登时爆出一道亮光。 “干什么!”赵迢道,“说不过就想动手啊,我好怕你哦,养c怀c师c兄~”最后那四个字明着是尊称,却十足透着股挑衅劲,最后一字音落,以赵迢为首,所有人都拔出了自己的随身武器。 “广寒钩?”齐墨鹤一眼就辨出了赵迢手上武器的名称,再看赵迢的脸孔,这便坐实了自己的猜测。原来这赵迢竟是玄月城嬴姓十四氏之一的赵氏族人,玄月城以月为图腾,最早的先祖以一对“广寒钩”建城打天下,因此后辈族人也多爱用钩,而最早那副广寒钩的形状也成了后人模仿的对象,以至于只要看到拿钩的,十之八丨九就是从那儿来的人。齐墨鹤心想,玄月城的宗门子弟在这朱明学堂念书,这么说这里是玄月城或是玄月城所辖的巨木城下界? 正当齐墨鹤这么思考的时候,他感到衣袖被什么人拉了一下,下意识地回头看去却愣了一下。在他的眼前突兀地出现了一张苍白瘦长的脸,脸的主人是个看不出多大年纪的男子,生着一头银发,一双细长的眯缝眼也看不出是闭着还是睁着,此时他正弯着腰用鼻子在齐墨鹤的身上闻来闻去。 齐墨鹤脑子里一团混乱,完全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c这个突然出现的男的又要做什么,也因此他都没发现本来吵得厉害几乎要动起手来的养怀等人也突然哑了炮了。那男子翕动着鼻翼,眼瞅着就要闻到齐墨鹤下半身去了,齐墨鹤吓得登时往后退了半步,结果一只冷得似冰的手却突然伸出来抓住了他的手腕。 齐墨鹤顺着那只手看去,不由又是一愣,只见这古怪男子身后跟着一只好似蘑菇一般的独眼怪物,怪物的伞盖底下却足足生了有七只手,此时抓着他手腕的正是其中一只。“啪c啪c啪”,好吧,伴随这三声,蘑菇怪又追加了三只手分别抓住了齐墨鹤的另外一只手和双腿脚踝,这下子齐墨鹤已经是完全动弹不得了。 “原来在这儿。”那男子兀自说道,伸手从齐墨鹤的怀中掏出一只包裹了层层布料的罐子来,那正是方才齐墨鹤用来盛装爮黄的药罐。 齐墨鹤根本来不及阻止,男子已经解开布料,伸手打开了瓶盖,一股独属于爮黄的臭味就这么冲了出来。未经过处理的爮黄的臭味只要小小一颗就能传出十里,引来不该来的东西,更何况是那么大一块。这么一想,齐墨鹤却不由得愣了一下,是啊,爮黄的气味如此特殊和剧烈,刚刚在迷踪林中为何只引来了一只低级沼怪呢?是因为他运气好,还是有别的原因? “这块爮黄是你采到的?”男子将爮黄取出,用那瘦得几乎如同骨爪一般的手指捏着,对着阳光反复察看。齐墨鹤发现,爮黄到了这男人手中竟然有了变化,结晶块的内部隐隐好似有数团光点在闪烁,这是他以前从未听说过的爮黄有的性质。齐墨鹤忍不住眨了眨眼睛,再看,光华仍在,并且似乎渐渐从杂乱无章的东闪西闪汇聚起来,开始往一个方向流动。他不由费解地看向对方,结果却发现对方也在看他,而此时,那双好似眯缝着的眼睛已经微微掀开了一点。 “你看得到。”男子用了一个肯定句。 正在齐墨鹤莫名其妙,不知该不该接口的时候,养怀终于有了动作。他走上前来,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道:“兵堂麻生养怀见过商陆先生。” 这句话齐墨鹤基本是有听没有懂,兵堂还好理解一点,大概是养怀在这儿的所属,麻生又是什么意思?正想着,就见赵迢四人竟然也整齐划一地行了礼,恭恭敬敬道:“巨木城赵氏易生拜见商陆先生。”最后是二茂结结巴巴地说了句:“拾c拾物林茂拜见商陆先生。”干脆“噗通”一声跪下了。齐墨鹤想到自己和二茂应该是一个级别的,也想学他拜倒,但是因为被那四只蘑菇手牢牢抓住了,根本没法动弹。 养怀似乎对商陆十分忌惮,并且也不明白为何商陆会突然出手制住了齐墨鹤,因此组织了一会措辞才道:“先生,刚才引起争端的人其实是学生,这皆是因为赵迢他们给这两位拾物师弟下了不该下的委托,险些害他们折在迷踪林的缘故,与这两位师弟并没有任何关系。”这是一个十分有担当的青年,干脆一上来就先把责任揽在了自己身上。 养怀这么说,赵迢自然是不乐意的,于是马上辩解道:“我只是让他们帮着找些最常用的药材,谁想到他们自己搞错了学名,我要的是麻黄可不是爮黄,谁想到他们就擅自跑去迷踪林了,如果我没记错,学堂戒律之一就有拾物不得出入迷踪林吧。” 养怀怒道:“你这是狡辩,他们俩都听得清清楚楚,你要的就是爮黄!” 赵迢身后的小胖子嘿嘿一笑说:“养怀师兄,这你就不对了,哪能没有证据张口就来呢,思远师兄当时下委托的时候,我们可是都在旁边听着的,他说的就是麻黄,你们说是不是?” “是啊是啊,就是麻黄!”其余三人立刻众口一词道。 养怀气得脸都红了,想出手打架,又碍于学堂规矩,只能拼命压抑下来。商陆却像是完全不关心这些是非曲折,他只是又凑到齐墨鹤跟前,将他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然后“嘿嘿”一笑道:“有点意思。” 齐墨鹤心头一惊,不知道商陆这有意思的评价是否代表着他发现自己这个重生的黑鸟有什么异样,然而商陆跟着却退了开去,只手里仍然拈着那块爮黄道:“这块爮黄我收了。” 养怀道:“商陆先生!” “五百个元灵币,再加三个中品灵石,回去查一下灵宝格,已经给你放进去了。”他说着,重又把细眼睛闭了起来,往那蘑菇上一坐,就见那只多手蘑菇松开齐墨鹤,手肘古怪地换了个方向,居然以手当脚,跟蜘蛛一样“唰唰唰”地迅速爬开了。 养怀在齐墨鹤身后惊喜道:“商陆先生给了你一个好价钱啊!”赵迢等人则是在背后叽叽咕咕,显然是不满意齐墨鹤走了这狗屎运。至于齐墨鹤却是反应平淡,只因完全没搞明白这五百元灵币到底价值几何,他那个年代各大上城都有专用的流通货币,当时的钱币叫作风灵通宝,但是三个中品灵石倒的确是很丰厚的报酬。 “啊”齐墨鹤突然想起来什么,顿时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腕和脚踝,好吧,那只用手当脚的蘑菇怪果然在他已经脏得很的衣服上多加了四个脏兮兮的爪印。 这是一座真正的炼器师学堂,既大且全!整座学堂按照炼器的专攻不同,分为八堂八系,八堂分别是兵c甲c饰c衣c药c宝c书c宠: 所谓兵,就是专攻武器类的法器,诸如刀枪剑戟斧钺钩叉种种皆属兵堂的炼器范围; 所谓甲,就是专攻防御类的法器,例如兜鍪铠甲护腕护膝护心镜等等,都是甲堂的炼器范畴; 所谓饰自然是指饰品,戒指项链簪子抹额乃至兵器上的挂件打造都是这一堂的工作; 所谓衣则是指修士们平时穿在身上的衣物,当然不是普通的衣服,而是具有防御提升灵力等辅助效用的宝衣,这个堂有一部分的工作与甲堂有交叉,但是比起甲堂作品的威风凛凛,衣堂的作品显然更适合文修一脉; 至于药堂,则主要出产灵丹妙药;书堂是符箓天书;宠堂是各种骑兽及灵兽伴侣,值得提一下的是,这里的灵兽既有繁育出的活物,也有专门炼制出的器灵。 最令齐墨鹤感到惊讶的则是宝堂,其他各堂所产在齐墨鹤那个年代虽不算完备却也有了初步的雏形,宝堂却完全不同,因为宝堂的炼器师们所炼之器根本不是用于战斗,他们出产的所有器物都用于日常生活,诸如他和二茂房间的自亮琉璃灯,喊人起床的小鸟甚至是那个八卦广场上的告示鸟就都是朱明宝堂的作品。正因此,比起其他齐墨鹤较为熟悉的炼器种类,他对宝堂的弟子们不由得就多了一份额外的好感,究其原因,大概是因为齐墨鹤在很久以前就觉得炼器不该只是用于战斗和杀戮,只是那时候谁也不认可他的想法罢了。 不要说是两百年以后了,便是在两百年前都几乎无人知晓,啸风城城主的幼子齐墨鹤曾经想过要当一名炼器师。作为一城之主,齐轩铭曾经雇佣了一批出色的炼器师专门为齐家军制作各种灵器,上至齐轩铭c齐墨浓的贴身铠甲,下至军中将领的武器都出自这批人之手。为表优待,齐轩铭在啸风城中还特地给这批人开辟了一块地方盖了研制作坊。那时候的齐墨鹤还很小,但是却对投入齐家门下的炼器师们产生了好奇心,因而时常偷跑去那些人的工场玩,后来甚至突发奇想隐姓埋名想去学习这门技艺,然而,最终的结果是齐墨鹤暴露了身份,然后挨了他父亲结结实实一顿打。——在前代啸风城城主齐轩铭眼中,炼器师不过是匠人,就连传说中的大炼器师宗铸也不过只是个高明点的匠人,齐家的子弟当然是要做一等一的灵修的,怎么能够去学那些不入流的东西?从那以后,齐墨鹤就再也没有机会深入接触过炼器师,谁想到如今两百年过去,这世间不仅出现了炼器师学堂,他还莫名其妙地成为了学堂的一员,这般沧海桑田着实令人感慨。 朱明学堂中除了以上这八堂子弟,还有八系辅助学系,通俗点解释,就是说这八系出来的弟子都是为八堂弟子服务的,可以算作八堂弟子的臂助。这八系分别是寻石c采配c猎徒c养户c斫磨c药生c饰彩和鞣舂,八系一半负责采集,一半负责加工,彼此两两搭配,甚至一个系需要搭配其他两至三个系一起工作,所以好些弟子是同时修习多系的功课,例如寻石的弟子寻得矿藏便要去学斫磨的技艺打磨矿石,而有些矿石是可入药的,这便需要修习药生的学科内容。朱明学堂鼓励也支持这种跨系学习,甚至如果你精力和实力足够,把所有学系都学一遍也无不可,至于八堂子弟在学习的头三年也就是锦生阶段也需要修习相匹配的辅助学系功课。然而,人的精力终究是有限的,齐墨鹤猜想恐怕很少有人能够同时把两个以上的堂系真正学完。 “有没有人能同时把两个以上的堂c系都学完呢?”齐墨鹤没发现自己已经问出了口,然后就见一旁的二茂点了点头。 “有啊。” 齐墨鹤惊讶地扭过头去:“真的有这样的人?” “嗯。”二茂掰着手指头算,“雷州师兄两堂三系,水灵师姐更厉害,是两堂四系,不过最厉害的那个,嗯一c二c三c四c五,”他扳着指头算,“整整学了五堂六系呢!” “竟然有人这么厉害?”齐墨鹤吃惊。如果论到修士的所谓天赋,他印象中有两个人是出类拔萃的,一个是他的兄长齐墨浓,第二个就是朱磊,这两人不仅在灵修中的武修一道算得上顶尖,令齐墨鹤羡慕的是,两人在炼器一途也都各有建树。齐墨浓的随身兵刃“墨荆”和朱磊的随身兵刃“吞霄”皆是出自他们自己之手,如果他们俩此时在这朱明学堂齐墨鹤苦笑着摇了摇头,他这是在想什么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7.第 67 章 此为防盗章 不知道过了多久,齐墨鹤丧失了对于时间的正确判断能力——他的“拾物”身份牌已经丢了,不然他能从那上头看到关于时辰的提示。渐渐的,人面鸟的撞击和缓了下来,力度变小,频率放缓,又在不知什么时候,那种撞击竟然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齐墨鹤是在感觉不到背部被迫震动c身体发麻的感觉好一阵子后才逐渐反应过来的,人面鸟不再撞门了?他有些茫然地想着,就像是打了一个盹刚从噩梦中醒来,手脚僵硬,脑子也转动得很慢。齐墨鹤努力想了一阵,然后决定再等等,因为人面鸟是非常狡猾的魔物,他生怕中了圈套。他就这样又僵持着等了一阵,然而外头依然静悄悄的,齐墨鹤犹豫良久,最终小心翼翼地直起身来,一点一点放松顶门的力量,然后猛然回过身去。雕花门扇经历了人面鸟不间断的冲撞却不见任何损伤,他从窗格往外看去,只见一片迷雾滚滚,人面鸟已然失去了踪影,然而地上却留着大把羽毛和一摊血迹。 人面鸟受伤了?是谁伤了它?齐墨鹤不知道。直到此时,他才想到了后怕,他当时怎么就没想过这两扇薄薄的木门能否抵挡人面鸟的利爪?那毕竟是连参天大树都能连根折断的锐利凶器啊!冷汗划过脖子,带来了一点痒意,齐墨鹤下意识地伸手擦了一下,跟着却是一怔,他刚才明明受伤了。然而他的脖子已经不疼了,摸上去反而还有些微痒,似乎有什么东西粘连在那里,齐墨鹤疑惑地将手拿到眼前一看,发现手指上沾了些凝结的暗红色血块,像是那种结了疤以后才会留下的东西。齐墨鹤再次伸起手,这次仔仔细细地顺着脖子上那道伤疤摸了一圈却发现那里只余下了一条细长的疤痕。 伤口,自己愈合了。 伤口,又一次自己愈合了。 齐墨鹤想到了倒在迷踪林中浑身找不到任何伤痕的陆无鸦的尸身,对原主的身份不由更加疑惑起来。就在这时候,齐墨鹤的耳朵里听到了轻微的“扑”的一声,跟着是“扑扑扑扑扑”数声响起。齐墨鹤飞快地转过身去,不由得一愣。 刚才被人面鸟追得紧,齐墨鹤并未好好打量这屋里,但是至少知道屋子里头点着一排排的蜡烛,这也是刚才他在外面看到的灯火的由来,而现在那些蜡烛就宛如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摁灭了一般,一支连着一支,一排接着一排飞快地熄灭,很快,所有蜡烛都黯淡了下来。 糟糕!这间屋子有问题!齐墨鹤在这时终于找到了之前他觉得这座小岛违和的答案,比起人面鸟伪装的紫菀更不对劲的不对劲,其源头竟然就是这里!一刹那,齐墨鹤的冷汗再次滚滚而出,将原本已经干透了的衣物再度浸湿。齐墨鹤知道自己现在应该转身逃出去,哪怕外头还有一只凶残狡猾的人面鸟那也比留在这里好,但是他赫然发现随着那蜡烛的熄灭,自己竟突然丧失了对陆无鸦这具身体的控制能力,他只好杵在那里眼睁睁地看着周围所有的蜡烛熄灭。 黑暗慢慢聚拢,但却无法主宰这间屋子,原来在这屋子的正中央另有光源。那是一块一人多高的石碑,石碑的材质有点像玉也有点像琥珀,表面如同镜面一般光滑,上头一个字也没有,完全不知是做何所用,此时从石碑的内部却透出了一层又一层柔和的金色光芒来。光芒犹如水波涟漪,也像是什么人的呼吸,一呼一吸间,金光在石碑里头一圈圈地推开去,荡漾出金色的光晕。齐墨鹤发现自己竟然无法移开注视那些光晕的眼睛,更糟糕的是,他的身体竟然开始自作主张地动起来。 “停下!快停下!”齐墨鹤在心里大声呐喊,但是他的魂魄就像是被抽离了这具躯壳一样,完全没法左右身体的动作。一步c两步齐墨鹤迈开步子,稳稳当当地走向那块石碑。如果此时人面鸟发起进攻,齐墨鹤绝无反抗能力,但那只人面鸟就像是失踪了,外头静悄悄的,什么也听不到。 齐墨鹤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离石碑越来越近c越来越近,很快来到了石碑的跟前。他抬头看去,在这样近的距离审视那块石碑使他不由得生出一种名为“惊异”的情绪来,因为那些金色的光芒并不仅仅是光芒而已,齐墨鹤发现那全部都是由一个一个极其微小c彼此间距极其紧密的篆字所组成的字带。 难道这些光芒是咒?难道这石碑里头封印着什么? 齐墨鹤的手举了起来,尽管他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想要阻止,但一切不过是徒劳。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掌伸了起来,在空中停了一停,而后伸出一根手指,跟着他看到自己咬破了指尖,将染着鲜血的手指贴在石碑上面,一笔一划地写了起来,在那光滑的镜碑面上留下了一道道长而深的血迹。 齐墨鹤脖子上的伤口已经愈合,然而此时此刻,他那贴在石碑上的手指却像是连通着他全身的血液一般,鲜血源源不断地从他的指尖涌出,一列列排排地涂抹在石碑上头,留下痕迹没多久便渗入了石碑之中。齐墨鹤的脸色越来越白,人也感到越来越冷,就算这具身体能自动治愈伤口然而他今天流了太多血了,他感觉到自己快要不行了!便在这时,石碑内部的金色光芒猛地一滞,跟着突然炸了开来,就像是锁链一般,一圈一圈,一层一层,密密匝匝的金色小字组合到一起飞快地旋转,仿佛受到了什么攻击而开始抵抗。与此同时,从石碑内部的各个角落,不知是不是齐墨鹤鲜血染就的鲜红光晕如同赤潮蔓延一般猛然推了过来,它们无孔不入,带着强大的腐蚀性将那些金色的锁链一一扯断乃至吞噬。金色和红色就像是两股交锋的大军,相遇c厮杀c迂回c重振旗鼓c再度出击不知过了多久,金色的光晕开始像潮退一般消去,整块石碑的内部此时已尽数被染成了赤红色。 齐墨鹤脑子里的警钟疯狂大作,但是神情和身体却是僵硬的。当赤潮完全覆盖了石碑内部的时候,石碑内忽而又平静了下来。那赤潮在石碑内部并不是完全均匀地平铺着,而是有厚薄之分,在中心地区,赤潮形成了一团不大不小的疙瘩,那东西正微微的有规律的颤动,就像是什么活物的心脏一般。“砰咚”c“砰咚”——齐墨鹤甚至不知道那是他自己的心跳声还是那块石头的。 伴随着“砰咚”的声音,齐墨鹤看到那个疙瘩慢慢地c慢慢地拱了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其中破壳而出一般,而他那失去了控制的身体又再度开始动作,齐墨鹤看着自己张开手,慢慢凑近石碑表面,就像是要把自己埋入碑中一般,而那团疙瘩中终于有什么伸了出来,看起来像是一截枯树枝不,齐墨鹤浑身一震,如果他现在能动弹的话,此时一定是睁大了眼睛,因为他认出了那是一只如同被火烧焦了的枯槁的手臂手臂的目标十分明确,只在空中稍稍辨别了一下,便对着齐墨鹤直直伸了过来。 手越来越近了,突然,伴随着一道亮光,齐墨鹤原本握在手中豁了口的镰刀猛然飞起在空中,银白色的光芒活像是被激怒了一般完全迸射开来。枯槁的手显然也感觉到了,它稍稍停了一下,竟然四指握拢,只伸出一根食指,做了个“勾”的手势。那是一个充满挑衅的姿势,镰刀完全被激怒,爆发出一股强烈的杀气,狠狠斩向那根手指,然而那只手却动作飞快,在镰刀刀刃伸过来的瞬间变勾为捏,准确无误地捏住了镰刀的刀刃。但听“呲”的一声,镰刀刀刃就像是被飞速融化了一般,一半在空中消失不见,带着柄的后半部分则挟裹着无以为继的杀意跌飞了出去,“邦”的一声重重扎入了雕花木门中,兀自震颤不休。 齐墨鹤在近距离完全目睹了这一幕,心头的震撼无人可比。从刚才那短短的一段交锋中,他至少确认了两件事,第一,陆无鸦身持的镰刀至少是一柄神器,但却因为某些原因,被封印了;第二,这块石头里封印着一个十分可怕的东西,恐怕他今日是在劫难逃。 短短两日,从死到生,又数次险些从生到死,齐墨鹤的情绪起起伏伏,以至于整个人都恍惚起来。他看到那只可怕的手终于搭上他的肩头,一股滚烫的热度便从两相接触的地方爆发开来,烫得齐墨鹤几乎昏厥。他的肩头乃至整个袖管c胸膛c后背的衣料都被焚烧殆尽,露出独属于少年人的稚嫩身体,本该健康的肤色此时却如同被烧红了的铁块,从皮肤内部映出赤色的光芒来。 难以言喻的巨大痛楚排山倒海一般压来,幸运的是,齐墨鹤的神智就像断线的风筝在感知到那痛楚前的最后一刻,猛然间就断了。正因此,齐墨鹤没能看到之后发生的一切。 赤色的烧灼斑纹一路由他的肩头向上下两侧蔓延,就在快要到达他心口的那一刻,整间屋子内部突然刮起了一股冷风,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寒意在这个空间里弥漫开来,地上板结霜花,房梁挂下冰凌,原本熄灭了的蜡烛完全被冰晶所包围,变得晶莹剔透煞是好看。伴随着“腾”的一声,从齐墨鹤的体内腾起了一股黑色的光焰,细细看去那竟然是一只巨大的羽翼。羽翼覆盖了齐墨鹤的大半边身躯,寒意打压着赤纹往后褪去。 枯槁的手明显感觉到了威胁,从石碑内部再度迸射出一波赤浪,这次干脆伸出了整条手臂,甚至是半个肩部,要与齐墨鹤背后的光焰较量。羽翼被狠狠抓住,不由得整个颤动起来,像是无法承受那滚烫的温度。 此时整间屋子里都是静悄悄的,光与火c冷与热于此静静交锋,唯一的声音是冰霜被热流所化形成了水滴,一滴滴轻轻地打落在地面上。羽翼逐渐往回缩,眼看着就要不行了,赤色的烧灼斑纹再度开始蔓延,已然攀爬上了齐墨鹤的心口,织出了秘密的纹路,而齐墨鹤的脸上也出现了诡异的图腾。眼看着齐墨鹤的魂魄即将被焚毁,断裂的镰刀似乎想要施救却无能为力,只能在一旁嗡嗡作响,然而突然间凭空里响起一声咆哮,那是从陆无鸦的身躯,不,更确切地说是从齐墨鹤的魂魄里透出的咆哮声,那是只属于世间最强大的神兽才能有的充满威严的声音,那是——天音!在这声音中,齐墨鹤猛然睁开眼睛,双瞳之中幻化出一片光波,银星碎芒,闪耀夺目,他伸出手,一把抓住了那只手的手腕,跟着轻轻用力,寒冰夹带着看不见的凛然神光猛然间倒灌回去,好似整个天空上的群星纷纷坠落,石碑内部被冲击得剧烈波动震荡起来,与此同时,整间屋子也开始震动,像是有台风过境,屋子的梁柱摇摇欲坠,摇晃着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8.第 68 章 此为防盗章 他哥停下脚步,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十分古怪,似乎满是纠结。他有些不懂,只觉得心里没来由的有点害怕,仿佛马上就要发生什么极之不好的事情。但是他哥只是一瞬便又恢复了往常的样子,还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说:“没什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哥能解决。” 他懵懂地望着他哥,生平第一次觉得无所不能的兄长似乎有哪里跟以往不太一样。他哥说完这句话就走了,屋子里随着他的离开一下子安静下来,刚刚还是晴好的白昼,不知什么时候就变成了暗沉的黑夜,更令人感到不解的是,周围的气氛不知怎么也变得十分诡异起来。 等到齐墨鹤注意到的时候,那些雕梁画栋花窗盆景甚至是墙壁屏风已经全都没有了,地方还是那个地方,人也还是那些人,只是抽去了周围的家家什什,一切看起来都无比的怪异。他爹坐在椅子上,手上什么也没有,却还在那里做着看信的模样;他娘坐在地板一角,两手空空,一只手一上一下地好似在穿针引线;他妹妹虚悬了手腕,好似拿了支笔在写写画画,可她面前根本什么也没有。齐墨鹤喊“爹”,他爹没有理他,他又喊“娘”,他娘也没有理他,他疑惑地看了看自己的手,赫然发现他变小了,两只手都只有幼小的孩童那样大小。外面突然间升起了一轮太阳,强烈的光芒刺了进来,照得他睁不开眼睛,过了好一会他才适应了环境,才发现那并不是太阳升起来了,而是着火了。 “火着火着火了!”他焦急地喊道,小孩子的声音又轻又细,孱弱得好像风一吹就能散。他着急地跑过去推他爹,他想告诉他爹,外面着火了。然而当他的手搭上他爹的一刹那,他才发现他爹的身体好冰c好冰。他吓傻了,呆呆地看向他爹,却发现他爹不知什么时候保持在了一个僵硬的动作上,双目圆睁,青筋暴出,仿佛受到了极大的刺激。 “爹。”他怯怯的c小小声的喊了一句,然后便眼睁睁地看着他爹的七窍之中,蜿蜒流出了粘稠的血水。他吓得松开手,他爹便一声不吭地向着一旁倒去,摔倒在地断成数截,化作了一摊碎屑。 他“啊”的惨叫一声,想要跑去找他娘却发现他娘不知什么时候站了起来,她满脸铁青,眼神空洞,整个人像是死而复生的鬼怪,一步一步地朝着他走来。 “鹤c儿,你c来”她的声音僵硬又冰冷。 那不是c不是他娘!齐墨鹤下意识地这么觉得,惨叫一声就想跑。对了,他还有妹妹,他要救他妹妹!他急急忙忙地跑到他妹妹身边,他妹妹还提着笔,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他顾不得其他,一把抓了他妹妹的手腕说:“快,我们快跑!这里不对劲!”这一拉却没拉动,手中所触竟然也是一片可怕的冰冷。他绝望地回过头去,就看到他妹妹像是被冻住了不好动弹一般,“嘎吱嘎吱”地转动着僵硬的头颅,而后对上了他。 “哥,”她说,声音沙哑难听,一说话唇角就流出一股腥臭粘稠的血来,“哥,我们我们一起走” 大门轰然倒塌,火苗蹿得有半天高,他的耳朵里突然间就灌入了许许多多的声音,有刀剑碰撞的声响,箭矢入肉的声响,好似野兽的东西嚎叫的声响c野兽啃食什么东西的声响c忽高忽低忽长忽短的发自人们的惨叫声,还有蝉噪声不间断的蝉鸣层层叠叠笼罩在一起,响彻了天空,仿佛周围有无数只鸣蝉在振翅高歌。 救命!救命!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他的家到底怎么了!他瑟瑟发抖,两腿发着软,想要往后退却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只能用脚后跟蹬着地虚弱消极地往后退却。 “来,走,我们一起走”他娘和他妹在熊熊火光和声声蝉鸣中朝着他一步步走来,簪环珠钗都已经掉了,青丝垂下来,遮住了两人的大半脸孔,一式一样的狰狞和冰冷。 “走啊,我们都死了啊,为什么只有你还活着”他妹举起手,指甲瞬间长得长长的,像是十根尖锥,下一刻就能把他扎个对穿。 齐墨鹤心里又怕又疼,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他想辩解,但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因为一切都是他惹的祸,是的,灾祸的确都是他带来的!一支灵箭蹿上天空,炸开了一团赤色光芒,他看到那个熟悉的男人一手提着剑,另一只手提着什么东西一步步向他走来,每走一步便带起一团火苗,火苗烙印在地上就是一朵火莲花。他长发披散,还是着他平时最爱穿的白衣,白衣上纤尘不染。他曾说君子当清清白白,光明磊落,所以他向来最爱白色,他还说小鹤你不该太过压抑自己,你已经做得够好,而我呢,以后会加倍对你好,要比你所有的家人加起来都对你更好言犹在耳,然而一切不过是骗局! 那男人往前走一步,他便往后退一步;他再往前走一步,他再往后退一步;然而他们之间的距离终于是越来越近了,因为他的后背不知何时已经抵住了看不见的墙壁,他已退无可退。他瑟瑟发抖,看着那向他走近的英俊男人,火光之中,那人本就极美的脸孔几乎可称绝艳,就连周围的火光都不如他耀眼。 “咕咚”一声,他把手里提着的东西冲着齐墨鹤扔了过来。那玩意“咕噜噜”地一路滚到他脚边,撞到他的腿才停了下来。他的一声惊叫就这么闷在了喉咙里,那是那是他兄长齐墨浓的头颅!不c不可能,不可能,他兄长怎么会死,他兄长怎么会死在他的手里!!这不可能!他拼命地摇着头,眼泪终于从眼角滑落。 “你们都不该死真正该死的人是我啊!”他哭泣着,摇摇摆摆地站起身来,满腔的绝望都化作了同归于尽的杀意。你该死,我更该死,我们俩谁也别想苟活在世上他的手中忽而就幻化出了一柄雪亮的长剑,剑身上隐隐流动着火色的符文,神器鹤舞,已经是他时至今日唯一的倚靠。 那男人却似乎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杀完了他全家便不再戒备,看,他不仅不爱他,甚至不恨他,他只是不屑他在这一瞬间,仇恨粉碎了所有的一切,爱c信赖c良善c决心四周剩下的不多的一切在此时发出清脆声响统统碎裂,齑粉升腾起来,在火光照耀下宛若蛾子身上的鳞粉,洒了满天满地的义无反顾。他和他站在长街两端,周围是一排排一列列熊熊燃烧的民宅,已经听不到呼救的声音了,这里仿佛是一座空城。 他看着他,睚眦欲裂,他要,杀了他! “你怎么还在这儿!”忽然有人拖住了他,他吃惊地看去,看到了一张女人的脸。娘?不c这不是他娘,他娘已经死了!死了吗? “孩子,你快走!”那女人说着,面带病容,眼神中却写满了坚定,“你是我们最后的希望了,记住,你出去以后一定记得千万不要”带着硝烟味的风吹来,天空中掠过了巨大的黑影,齐墨鹤没能看见,也没能听清女人的最后几句话,蝉鸣声太吵了。当黑影消失,风停住的时候,那女人弯下腰,最后一次拥抱了他,“你要乖乖的,”她说,“别怕,忍住,只要一会,你只会觉得有一点疼” “啊!!!”齐墨鹤发出惨叫,好疼,肚子好疼!他低头看去,赫然发现有一只血淋淋的手插丨进了他的腹部。那是一只优美c纤细属于女人的手,他抬起头,燃烧的街道不见了,眼中所见又变成了一片茫茫的雪原,雪原上到处都是七倒八歪的尸体,有人,也有许多奇形怪状的魔,这次他看到了第三个女人,对方看着不过是二十七八的年纪,生得十分出众,然而却满头白发。 “对不起,是娘不好,为娘为娘对不起你”女人的眼角淌下了泪水,泪水划过她面颊上的血迹,滴落到齐墨鹤脸上的时候就变作了血水“对不起!”女人哽咽着又道了一声歉,“对不起,你就好好地走吧”随着她话音落下,女人的手猛地往他腹中送去,齐墨鹤感到自己的三魂七魄都仿佛被从躯壳中剥离c撕裂,大雪之下,万蝉齐鸣,齐墨鹤最后看到的是从地面上腾空而起的赤红色的法阵光焰,那光焰直插天空,宛如一柄巨阙就要捅穿天宇。 “不能c不能那样!”一股没来由的恐慌攫住了他,那恐慌甚至压过了他所经历着的痛楚,哪怕他的身体在冷去,魂魄在碎裂。不能让那个法阵成功,绝不能,不然,不然会 齐墨鹤猛地翻身坐起,他喘气急促,浑身都是冷汗。月光从窗外洒进来,照亮了屋子的一角,四野一片静谧,只偶尔有几声虫鸣响起。他过了很久才慢慢恢复了理智,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一个噩梦。 别说是噩梦,齐墨鹤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做过梦了。前世里他是灵修,知道梦境其实也是一个人的弱点所在,过去就曾有过魔魅从梦境入侵灵修道心的情况,被侵袭的那个灵修后来道心生障,修为跌堕,不久之后便从人世间消失,所以但凡有点本事的灵修绝不会随随便便做梦,更何况灵修们靠修行打坐便能恢复精力,根本不需要凡人一样的睡眠,而这一世他自从重生在陆无鸦的躯壳以来,算起来竟然也是头一次做梦。因为习惯了无梦而眠所以齐墨鹤并没有觉得有哪里不对,此时想想反而觉得有点古怪,陆无鸦怎么也不会做梦? 外头传来更器鸣时的声音,此时已是丑时。齐墨鹤稍稍坐了一会,便已理清自己刚才恐怕是连亲身经历带听闻猜测做了个杂糅的梦,梦里的经历部分是真幻结合的他自己的过去,最后一部分应该是他听乔单的描述所猜想的林茂的过去,至于剩下的那一部分齐墨鹤想,会不会是属于这具身体,也即属于陆无鸦的记忆呢? 正在齐墨鹤思索的时候,他的眼角忽而瞥到有什么东西从他的床头一闪而过。那是一团光?齐墨鹤动作迅速却小心翼翼地爬起身,跟上了那团光。看起来那就像是一只萤火虫的尾灯,但是细看便会发现那团光还要再大那么一圈,光晕是银色的,齐墨鹤不由得便响起了贯穿了三个梦的蝉鸣声。前面的还好说,最后一个梦是在冰原之上,怎么也不应该有蝉鸣声才对,难道跟那团光有关? 齐墨鹤看着那团光轻飘飘的一上一下慢慢漂浮着飞到了他的宿舍外间,停在了自己放东西的桌子上空,然后慢慢的c慢慢的落了下去,消失不见了。 齐墨鹤疑惑地走上前去,琉璃灯盏自动亮了起来,照出了桌上放着的东西。拾物的储物袋c林茂喜欢的小零嘴c乔单送来的告示,还有水?齐墨鹤回想了一下,因为乔单不久前才喝过茶水,水壶被他随手放到了另一边,桌上并没有盛放液体的器具,那么这些水是从哪里来的? 清澈的水迹淌了半个桌面,不多不少,够铺开还不够流下来。齐墨鹤抬头看去,房顶并没有漏水,屋外也没有下过雨的迹象,那么这些水他忽而走上去,拿起了桌子上摆着的几本书。上面两本书正是当日无为老人给他们送来的参考书,而最下面的一本却是齐墨鹤当日从珍书阁借来的讲述朱明学堂历史的小册子,此时那本薄薄的册子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来的模样,竟是整本书都被湿透。齐墨鹤小心翼翼地揭开两页粘在一起的书页看了一看,而后不由皱起了眉头。又看了数页,他干脆坐下身,一页页翻看起来。朝阳初升,从窗口洒进一团金线,齐墨鹤微微松了口气,他想他知道沈淑湉丢失的东西在哪里了。 齐墨鹤说:“二茂,你搂紧我一点。” 林茂便乖乖地加了点力,齐墨鹤腾出一只手,牵了林茂的拾物车,走到外面,看见自己的车子停在路旁,车旁还站着个人。他走过去,那人刚好转过身来,对了个眼,吓了齐墨鹤一跳,居然是管理拾物的管教先生。 “先先生”齐墨鹤一时有些尴尬,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和林茂手头都有大把的工作,眼下却都耽搁了,尤其是林茂这样子,接下去的活恐怕也干不了了。 没想到管教先生上下打量了两人一番后,只是点点头说:“你先带他回去吧,剩下的货物我会安排。” 齐墨鹤还愣在那里,却听那个不苟言笑的管教先生说:“还不快回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9.第 69 章 此为防盗章  齐墨鹤还愣在那里,却听那个不苟言笑的管教先生说:“还不快回去?” 他赶紧应了,背着林茂飞快地走了。走出去一段后回头看去,才见那管教先生刚刚转过身去检查货物的情况,脸上还带着一些难言的惆怅。这么想起来,林茂似乎从不害怕这位据说十分严厉的管教先生,也许那位先生也认识林茂的母亲吧。齐墨鹤想,炼器师凤清音,还有她的丈夫林雪风,一百八十年前的勾结魔族案还有,一百八十年前就应该已经出生了的林茂为什么到了现在只有十来岁大 齐墨鹤背着林茂回到宿舍,老大远就看到有人站在他门口,竟然是乔单。 “你怎么来了?”齐墨鹤诧异。 乔单说:“你不是说想学炼器吗,我”乔单噤了声,问,“他怎么了?”随后却闭上嘴,用眼光询问齐墨鹤。齐墨鹤点了点头,他便皱起了眉头。 “是赵迢他们?什么玩意!”明明之前还曾劝阻过齐墨鹤要多为自己着想,等到看到林茂凄惨的模样,乔单显然也有了火气。 齐墨鹤说:“先进来吧。”他开了门,把乔单让进去。林茂在这一路上都安安静静的,脸上的神情有些呆滞,似乎是受到了过度的惊吓还有些缓不过来。齐墨鹤去打了水来给他擦拭身上c脸上的伤口,他也不晓得喊疼,只有真的痛了,才轻轻地倒抽一口凉气,跟只小兔子似的乖巧安静。 “那帮家伙也太不像话了,欺负个小孩子有意思吗?”乔单真是生气了,不知道是自言自语还是跟齐墨鹤说话,“有本事别用灵宝阁,看我怎么整他们!” 齐墨鹤给林茂擦干净了,又给他的伤口上药。小孩子的脸上身上都划了好多道道,伤口不深,但是实在太多,还有许多的淤青,显然是被踩踏和打出来的,叫人看着心疼。擦到手掌的时候,齐墨鹤才发现林茂的一只拳头一直攥得死紧,难怪刚刚搂他用不上力气。 “二茂,松松手。”齐墨鹤喊他,林茂却好像神游天外,“二茂c二茂?” 齐墨鹤提高音量,林茂才慢吞吞地回过神来:“黑鸟?”说着,才像是刚刚从梦中醒来一般打了个哆嗦,“我们c我们回来了?” “嗯,没事了,他们被管教先生打走了,你放心,以后我会保护你的。”齐墨鹤说。 林茂这才慢慢吐出一口气来,问:“我爹娘真的是坏人吗?” 乔单气得喉咙干,正倒了水喝,听到这句话差点一口茶喷出来,咳嗽了几声才把水咽了下去,看向林茂的眼神便有些闪烁。齐墨鹤注意到了,回过头说:“不管你爹娘是什么人,有过什么成就或是过失,你就是你,二茂,你首先是林茂,然后才是别人的子女或是别的什么。” 林茂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他说:“黑鸟,我困了。” 齐墨鹤说:“那就睡吧,我陪着你呢,还有乔单也在。” 林茂便躺了下去,齐墨鹤给他盖上被子,小孩子的眼睛都快要闭起来了,突然又睁开来说:“黑鸟,我刚刚在广场看到了这个,想拿给你看呢!”他小心翼翼地松开拳头,把里头攥着的一团什么东西放到齐墨鹤的手里,“他们说要有这个才能报名的,我本来拿了两张,还有一张一张被他们弄坏了” 齐墨鹤把林茂的小手塞进被窝说:“你先别想这些了,好好睡一觉,睡醒了,一切就都过去了。” 林茂打了个哈欠,低低说:“好。” 齐墨鹤给他掖了被角,轻轻拍打他的背脊。 “黑鸟” “嗯?” 林茂说:“你c你能给我唱首歌吗?” 齐墨鹤愣了一愣,林茂说:“我听说别人家小孩子睡觉的时候爹娘都会唱歌给他听呢,我娘我娘以前好像也唱过,可是我记不起来了。”林茂迷惑地睁着眼睛,“为什么我什么事情都记不起来了呢?我是不是真的很笨?” 齐墨鹤摇摇头:“不会,你不笨,而且你一定会好起来的。”他说,“你不是想听摇篮曲吗,我唱给你听。”他想了想,张开嘴,记忆中的歌谣便伴着熟悉的旋律仿佛旧日风沙扑面而回,天尽头,风生火苗,落地化作了一只鹤 齐墨鹤走出来,轻轻带上了卧室的门。乔单问:“怎么样?” “睡着了。” 乔单说:“赵迢那群人也太过分了,想不到巨木城赵氏如今竟然是这样的卑鄙无耻!” 齐墨鹤坐下来说:“乔单,林茂的父母究竟是怎么回事?” 乔单愣了一下,小心道:“你知道了多少?” 齐墨鹤说:“一个大概,赵迢说他们勾结魔族。” 乔单皱起眉头,想了想说:“算了,跟你说说也无妨,反正你不会往外说。你知道一百八十年前发生的‘炼异之难’吗?” 齐墨鹤当时还在沉睡之中,哪里能知道这些“新闻”,因此摇了摇头。乔单拍了一下额头说:“瞧我,你当时还没出生,想必也没想过打听这些故纸堆里的事。”他坐下来道,“这事说来话长,简单来说,就是一百八十年前,有一批魔族曾经试图通过污染炼器的方式来暗算我们人族灵修,这件事情差一点就得逞了,结果因为一名灵修的突然暴毙而暴露出来。 一开始也是没什么人注意的,巧就巧在当时刚好有一名医修路过,发现暴毙的灵修死后尸首有变,跟着追查下去才发现那名灵修常用的法器不大对劲。当时恰逢各界灵修大比的前期阶段,不少灵修将自己的法器送予炼器师处保养或是提升,在这名医修的坚持下,有几个与之交好的宗门将信将疑地找了几件炼器来查,结果这一查赫然发现不少人的法器都出了问题,如果就这么使用下去,法器主人轻则身受内伤,重则修为全废甚至爆体而亡,此外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会失去神智,被魔族所控制。” 齐墨鹤震惊地望着乔单:“这”魔族和人族的战争已持续数千年,但迄今为止还没有发生过这样的怪事,这样大批量的法器被污染的事情,魔族是如何做到的?总不见得说当时世间所有炼器师都被魔族所控制了吧。齐墨鹤道:“难道炼器师” 乔单说:“你看你也会这么想是不是?因为那件事,那个时候,我们炼器师的地位一度十分之尴尬,好不容易兴起的炼器行业也险些毁于一旦,幸亏我们贺归城的城主当时力排众议,把追查的重点放在了炼器本身,几经周折终于发现所有出了问题的炼器当中都使用了同一种材料,不巧的是,那批材料都由同一家商行提供。” 乔单说着叹了口气,言语里颇多遗憾:“那家商行的经营者是一对夫妇,也是当时业界极为有名的一对灵修,男的叫林雪风,女的叫凤清音,而后者还是从我们朱明学堂出去的师姐,是山长的嫡传弟子之一。” 齐墨鹤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也跟着叹了口气。 乔单说:“这件事情被揭发出来以后,十三城的灵修及炼器师们都勃然大怒,一开始我们朱明学堂还曾联系了几个盟友,试图将整件事情先拖上一拖,等大家的情绪缓和下来后再仔细彻查,不巧的是,就在这个时候有人发现,林雪风的身上有魔族烙印。” 齐墨鹤还以为自己听岔了,又问了一遍:“有什么?” “魔族烙印。”乔单说,“魔族烙印是魔族的特征,有魔族烙印的不是魔族便是为魔族效过力c立过功的人。”他还以为齐墨鹤是不懂魔族烙印的意义,特地解释了一遍。乔单说:“因为这件事,凤清音和林雪风被修真界全面通缉,可是凤清音坚决不肯承认自己和丈夫是人族叛徒,最后两人在孤山独峰与众灵修大战一场,林雪风力竭而死,凤清音则刎颈而亡,只留下一个当时年仅五岁的独子。” 齐墨鹤问:“二茂?” 乔单点点头:“就是他。” 齐墨鹤说:“既然一百八十年前林茂就已经五岁了,那他现在是怎么回事?” 乔单这次却回答得含糊,他说:“这个这事我也只是听的小道消息,有几分真几分假我可说不清,你听过就好,别当真。”见齐墨鹤点了头,乔单方才道,“凤清音本来是我们学堂的师姐,还是个不世出的炼器天才,而林雪风当年也是数一数二的灵修,他们俩生的儿子你认为是个傻子的几率能有多大?” 齐墨鹤摇摇头:“几率极小。” 乔单说:“这就对了,”他压低声音道,“我听说听说那位凤前辈性情刚烈,当年自尽之前曾经摆下阴邪之阵,要用自己和儿子做祭品,诅咒那些追杀他们一家的灵修统统不得善终。” 齐墨鹤睁大了眼睛,这世间竟然有如此至烈至悍的女子,为了自己的夫君血战到底,同样令人不敢置信的是世间竟还有如此至狠至绝的母亲,为了诅咒仇人不惜献祭自己的亲生儿子?! 乔单说:“万幸的是,在那阵法将成的最后关头,山长及时赶到打断了她施法,将林茂救了出来,可惜的是,当时法阵已经启动了大半,林茂的三魂七魄受恶灵噬咬,四分五裂,几乎魂飞魄散。此后一百八十年,山长闭关不出,有消息说,便是在竭力对林茂施救。五年前林茂出现在学堂里的时候,还没人知道他是什么来历,只知道学堂里有些人对他特别照顾,直到最近才慢慢有消息流出,说他便是当年凤清音夫妇的遗孤。” 乔单转动着手里的酒杯道:“炼异之难,既是炼器的难,炼器师的难,最深重的恐怕还是林氏一门的难,只是时至今日,当年的事早已经盖棺定论,炼器一道也发展得蓬勃茁壮,只有林茂这小家伙怕是一辈子都脱不了叛徒之子的污名也不可能如常人一般生活了。” 室内一下子静可闻针,外间却是热闹,人声嗡嗡,原来正是拾物们下工的时间。乔单咳嗽一声,说:“这些事情都已经过去百多年,是真是假都已经很难考证了,我劝你最好不要太往心里去。对了,”他从袖中掏出一张纸说,“我来找你本是为了这事,不过我看林茂似乎也替你拿了。” 齐墨鹤看向自己手中那张红纸,那是林茂小心翼翼攥在手中,拼死也不让人抢去的东西,其实,那只是一张告示,也不知是谁骗了这小孩,让他傻傻地把张纸当宝贝藏了起来。乔单说:“你既然想学炼器,这是最好的机会,一个月以后学堂增开小选考,你若是愿意,可以同我一起试一试。” 齐墨鹤心中略有迟疑,他早先看过地图,知道这一带乃是宠堂周边的一个牧区,此处既然离宠堂不远,看那女子打扮多半也是宠堂中人,按理她碰到了麻烦向宠堂众人求救应该会更快也更合适,他和二茂不过是两个普通拾物,为何却偏偏入了她的眼呢?尽管如此想,齐墨鹤算了下送货的限定时间,觉得还来得及,最后还是道:“嗯,那就过去问问,只是” “只是什么?” 齐墨鹤住了口,笑了笑道:“不,没什么。” 只是,小心一点。正如小狐狸所说,齐墨鹤前世的确是个圣母,他认同小狐狸的评价是因为他就是这么个性子,每每看到有人遇到困难总是忍不住伸出手去帮忙,当初对于朱磊的请求也是从来不疑有他的相信并遵从,最后的结果却是他为他的圣母付出了代价。然而此番死后重生,齐墨鹤的性格却并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既没有变冷漠也没有变偏执。经历过痛苦的思索c挣扎乃至是自我否定,齐墨鹤最终承认自己有错,但认为错不在他的圣母,而在于他的实力不够强大c思虑不够周全。因为思虑不够周全,所以会被骗,因为实力不够强大,所以被骗之后连累了家人却不能保护他们,这是齐墨鹤在前世生命的最后一刻所悟出的道理,也是他认为自己今生应当努力改变的,但是对于二茂,齐墨鹤知道有些事情即便他说了,这孩子也未必能理解,所以还是不要给他增加太多负担的好。 林茂抽了身份牌跳下车,跑到那女子身边,两人说了些什么,过了会,他就跑回来对齐墨鹤说道:“黑鸟黑鸟,你在这里等等我,我要帮那位紫菀师姐去湖心岛上找玉兔去。”说着,撒腿就要跑。 齐墨鹤赶紧拉住他道:“你等等,她要找什么玉兔?为什么要去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0.第 70 章 此为防盗章 啸风城的城主府内库从肉眼来看坐落在城主府的东北角,正在城主起居区域的后方,是一栋气派的建筑,然而倘若你以为随随便便就能进到这座府库里那无疑是太天真了。就如同天上的十三城星宿不过是藏于器物之中的十三城于外界的投影一般,啸风城的内库也巧妙地借用了这一手法,将隐匿于别处的府库投影在了城主府中。如果是没有权限的人想要擅入内库,那便会跌进无尽的歧途之中,一辈子也走不出来,哪怕是真的摸到了内库所在的人,要进入其中也仍然需要经过重重难关,其中甚至包括一个九道龙卷风组成的风阵,不可谓不凶险。城主府内库中大量采用了各种储物法器,所以虽然府库本身并不大,却容纳了几乎相当于人间一个国家才有的财帛珍宝数量,至于机关数量自然也不可小觑。 齐墨鹤还记得,前世他父亲齐轩铭将关于过去“那些”事情的重要证据收藏在内库中一个毫不起眼的角落,而他却听信了朱磊的话,在进入内库的时候为他“顺手”取出了这叠他口中“并不重要”却决定了他们齐家名誉的东西还亲自交到了那个男人的手上,替他走完了复仇之路上至关重要的一步。 怎么又想起过去了呢?齐墨鹤的眼神黯淡了一下,深深吸了口气,告诉自己,不要想了,一切早已尘埃落定。 沿着木楼梯上到二楼,出现在齐墨鹤眼前的是一块薄薄的帘子。帘子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制成的,既轻又薄,虽然无色,却在阳光下散发出一种柔和的色泽。齐墨鹤伸手撩起帘子,只觉指尖仿佛触到了一缕轻柔的月光,凉凉的,滑滑的,他走了一下神,然后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站在楼梯口,然而 方向怎么变了? 齐墨鹤刚才上楼,自然是正对着帘子,然而此时却转了个身,正对着的是楼梯口,背后才是那帘子。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 齐墨鹤转过身,稍许想了一下,再度掀开帘子向前迈了一步,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又一次面向楼梯而站。这种感觉十分微妙,就好像是在春日午后的私塾上课,你明明告诫着自己不要走神,千万不要走神,然而等到你意识到的时候,你早已经走了一圈神回来了,而夫子的戒尺也已经逼到了你的眼门前。 齐墨鹤再次回过神,上下打量着那幅看似毫无机巧的帘子,这里头是有什么机关?齐墨鹤正在努力回忆自己过去是否见过类似的器物,忽而听到身后传来轻轻一声咳嗽,一转头又看到了刚才楼下那名青年。齐墨鹤顿觉无比尴尬,他老想着不要露馅,结果还是露馅了,谁想到那青年却没理他,径自走了过来。齐墨鹤赶紧让开身去,就见他伸出手,将随身带着的腰牌轻轻往门旁一挂,跟着人影便消失在了帘子后头。 齐墨鹤仔细看去,这才发现那扇门的门框上有一个不起眼的凸起,他试着将身上新做的身份牌挂了上去,一转眼便来到了一条长长的走廊跟前。 齐墨鹤惊讶地看着眼前景致,但见眼前一片窗明几净,走廊上摆着装饰用的花草,散发着好闻的芳香,过道两头是对开的数扇雕花木门,里头应该是一个一个小间。过道本身狭长且延伸出去很远,一眼看不到尽头,怕是也用了空间折叠的法术。 齐墨鹤举步跨入廊中,他不知道属于陆无鸦的房间是哪个,但是说也奇怪,周围那么多扇门都令他没有打开的,然而往里走了一程,他自然而然便被一扇门所吸引了。齐墨鹤转头看向那扇门,下一刻,那门便发出“咔哒”一声,自行打开。齐墨鹤举步进入,里头是个小间,空空荡荡的,此时只有靠墙摆着个好似药铺用的矮柜,上下只有两个抽屉。齐墨鹤拉开上面那个抽屉,里头是一沓色彩斑斓的贝壳一般的花形薄片,一共分了五吊,刚好整整齐齐五百片,想来那就是元灵币。合上抽屉,齐墨鹤又打开下面那个抽屉,然后,他愣住了 下面的抽屉要比上面的深许多,此时里头只空荡荡地散落着一些星星点点的亮屑。 齐墨鹤前世的时候,世间不通用元灵币,所以他没见过元灵币,但是齐墨鹤前世的时候也是有灵石的,因此他一眼就认出了那些亮屑皆是灵石的残屑,由此可见这里的确曾经装过灵石,然而现在却都不见了。 不见了,去了哪里? 齐墨鹤回头看向房门,房门闭锁得紧紧的,加上门口那个身份牌进出的机关,想来没有他的允许,此处是一个绝对安全的空间,并不会有其他人出入,那么商陆给的那三块中品灵石上哪去了呢?齐墨鹤正思索着,忽然瞥到抽屉的深处似乎还有什么东西,赶紧将那抽屉又抽出来一截,这才发现在抽屉最里头竟然横躺着一件巴掌大的物事。 齐墨鹤将那物事取出来,托在掌中查看,发现那是一尊暗绿色的铜鼎炉,看着甚是普通,外壁挂满了铜绿似是有好几百年无人用过了,只有炉盖上雕着的一只坐兽从铜绿中略探出头,显出几分不凡气势来。齐墨鹤伸手在那坐兽上头摸了摸,完了捻了捻手指,惊讶地发现坐兽的身上和嘴边竟然都沾了不少灵石碎屑。 齐墨鹤赶紧将那鼎炉取出来,对着光细看,然而光线中鼎炉只是静静地任他转来转去,并没有丝毫异变。难道是他想错了? 齐墨鹤前世好歹是啸风城的小公子,也见识过不少良器,知道好的器物是有器灵的,故而有“认主”一说,他先前还以为这鼎炉之中亦有器灵,吞吃了那三块中品灵石,然而此时却什么也感觉不出来。齐墨鹤犹豫了一下,勉力探出一丝神识去试探。初时还没什么,谁想到那丝神识一想要往那炉鼎深处探去,他的脑袋里就仿佛被什么人扎入了一根针,齐墨鹤猛的一个哆嗦,那一丝孱弱的神识便硬生生自己躲回了体内,手中拿着的鼎炉也“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齐墨鹤抚着胸口,喘息不定,那种被刺痛的余感仍在,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就像是有个什么怪物要从里面出来。他咬牙忍耐着,看向自己的手掌,那双手幼小c软弱又无力,因为疼痛,如今正在微微颤抖。看了一阵,齐墨鹤不由得苦笑一声,他前世本是上等灵修,两百年前与朱磊最后那一战却把所有一切都毁了个一干二净。 是啊,那个人从来就没有对他说过一句真话,也从来就没有在他面前表露过自己真正的实力,他于其人,大概不过是个垫脚石个逗趣的玩物,所以当他傻得以为自己忍辱负重,至少能够跟那人拼个你死我亡,同归于尽的时候,换来的却是输得一败涂地,毫无悬念的结局。他一身修为尽数被那人所废,从那往后则是三百多个日日夜夜的禁脔生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何其可悲c又何其可笑! 齐墨鹤收回思绪,颤抖着手将鼎炉捡起,重新放回灵宝格内。打开上层抽屉,他先取了两百元灵币在身边,犹豫了一下,最后将全部五百个元灵币都带了走下楼去。 齐墨鹤下去的时候,乔单正在跟个人讲话,他静静等他们先讲完了方才说道:“乔掌柜的,我取了钱来了。” 结果一下子转过来两张脸,一式一样的容貌,却是不同的神情,一个活泼跳跃,另一个却冷冷淡淡的,齐墨鹤这才明白自己刚才在楼上看到的原来并非乔单。乔单对身旁另一个“自己”说:“行了行了,我知道了,哥!” 齐墨鹤走过去,乔单的哥哥又看了他一眼,沉声道:“别让我又抓到你搞那些小动作。”眼睛看着齐墨鹤,话却显然是对乔单说的,说完后便冷冷地出门,走远了。 乔单吐了吐舌头说:“让你见笑了,他刚从西边过来调点货。”原来外堂的灵宝阁亦分东西两部,东边是乔单在管,西边则是他的双生哥哥乔重管着,乔单性格飞扬跳脱,乔重却沉稳古板,两人容貌虽是一式一样,却很少有人会搞错,而外堂的灵宝阁除了仓储之外也做些小本生意,为拾物们提供些常见的日用品。 齐墨鹤摸出身上带着的四百五十个元灵币递了过去说:“这是给你的。” 乔单原先还笑着,看到这数目却一下子愣住了。齐墨鹤有点不好意思,说:“我身边暂时就只有这些,自己剩了五十个元灵币是想拿去请内堂的师兄师姐替我修东西的,我想着你家里既然急等用钱,这些你先拿去用吧,等你将来有了钱再还给我就好,就当我谢谢你刚才特地指点我。”齐墨鹤越说声音越低,他不知道四百元灵币有多少,又看乔单老不说话,有点担心是不是伤了他的自尊心,只是乔单刚才为了家里奔忙的样子,却深深触动了齐墨鹤心里最不敢碰触的那个部分。他也曾经有父有母,有兄有妹,不管从道义上他们有罪无罪,却的确全叫他给害了,即便他再想也已经没法补偿他们 乔单是真的愣住了,其实他报二十五个元灵币也算小赚了一笔,他家里有病人是真,生活条件不太好也是真,正是因此,他们两兄弟才被允准在学堂里做些小生意,但是出于自尊心,他其实从来没有对谁说透过家里真正的情况。开着半真半假的玩笑,平时自己用得省些,做生意再稍稍抬点价,乔单就是靠这样平衡着家里的开销。往常学堂里来来往往那么多人都没在意过他嘴里的“玩笑”,偏偏齐墨鹤信了,不仅信了还掏心掏肺地给他那么多钱 乔单心里五味杂陈,一时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结结巴巴道:“这这这怎么好意思,我我我还是要二十五就” 齐墨鹤却把钱塞到他手里说:“收着吧,要不然就当我先存你那的,或者以后我还会把牌子弄丢呢?” 乔单这会已经知道齐墨鹤不是把身份牌给卖了,听他这么说真心觉得自己干了件特不上路的事,急得抓耳挠腮说:“这样不行,四百五太多了,你这家伙怎么一点防人之心都没有!”急得额头上的汗都冒出来了。 齐墨鹤突然就笑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他从乔单的身上看到了小狐狸的影子,这世上虽然总有一些践踏他人好心的小人,利用他人同情心的坏人,但也有很多像乔单这样的人。过去他的父亲总说他性格太软弱,妇人之仁,对他有许多的不满,时常敲打,但是齐墨鹤始终觉得人总有需要别人帮助的时候,如果每一个伸出手求救的人都得不到援手,那么这个世界将会变得多么可怕? 他笃定地说:“你没骗我。”齐墨鹤指着乔单的手和袖口道,“你身上有药味儿,指尖定是因常年处理药渣所以被染了些颜色,只有家里有病人常年煮药的人才会这样,还有些别的细节也能说明你没撒谎。”他笑了笑,却没再说下去。乔单的袖口缝了一截布料,那是因为人高了衣服短了却没钱换新的,只能嫁接一截上去,只是他缝的精细,颜色也用得好,看起来倒像是故意做的点缀。话虽如此,如果对方有心欺骗,以上这些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可信的证据。 乔单挫败地拍着额头道:“你可真是算了算了,就当我先欠着你的,下次有什么好东西,我一定优先给你弄。”他的眼神落在齐墨鹤身上,忽而一亮道,“你刚才说你想去内堂找人修东西?” 齐墨鹤点点头:“我的镰刀坏了,所以想找人修一下。”不过他现在未必付得起修理费了。 “能给我看看吗?” 齐墨鹤略一犹豫,还是从腰上取下那柄坏了的镰刀递了过去。乔单接过那坏了的镰刀看了看道:“黑铁镰刀。”又伸手摸了摸,再翻过去看了看木柄,“没有炼器师的名字,顶多只是件普通凡器,你干脆换一柄新的得了,都要不了半个元灵币。” 齐墨鹤说:“这是我家里人留给我的,意义不大一样,我还是希望能够修好。” 乔单打了个响指说:“这样,你去找宝堂管库房的胡乐文,跟他说是我朋友,让他顺手给你修了就行了,不要钱,”他压低声音道,“相信我,胡乐文的手艺绝对比宝堂那群小字辈的甚至是讲习先生都好得多。”跟着他又唠唠叨叨道:“唉呀你身上怎么连个乾元袋都没有,这么揣着多麻烦。”说着弯下腰到柜台里找了半天,翻出一个小小的麻布包郑重地递给齐墨鹤道,“给你,这个虽然旧了,可比你们拾物发的那个储物袋要好用多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1.第 71 章 此为防盗章  “山主这次到底是请了哪位同仁来执教?”宝堂堂主箱中子有些不自在地问道,胖胖的肚腩在晨光中微微哆嗦,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冷。 “管他是谁,我们还是过我们的日子,箱中子你到底有没有点出息了!”这是饰堂堂主珠晶带着鄙视的回复。 “不管怎么说,山长让我们八堂堂主一大清早放下手头所有事务专程等在山门迎候,这位新同仁恐怕是盛名在外啊。”宠堂堂主冯笑笑显然也对即将到来的某位人士心怀不满。 衣堂堂主白无色抱着一件披风,正熟练地给上面垂着的雪白流苏编花结,每编完一个便往里头埋一颗宝石,那些宝石一上衣服就发出五颜六色的光芒。他抽了个空当随口回道:“有没有名都没所谓,反正专门给他新开了一堂,对我们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这却未必,”书堂的三缄真人也难得发表了自己的意见,老道士捋着胡须道,“我听山长的意思似乎除了增开小选考,这次还允许他从我们现有的学生中挑选愿意考到他那儿去的人,这对我们的影响可不小。” “怎么,你觉得自己会输给他?”珠晶立刻反讽道,“我倒是觉得就算把我们的学生都拉出去排成一排让给他挑选他都未必知道该怎么选,搞不好就任仪式上就会露马脚什么玩意!”珠晶说到一半惊叫一声,跳了起来,等到看清刚才凑到她脚边的那坨软兮兮c凉飕飕的东西是什么后,立刻质问道:“商陆你这是干什么,看好你的东西!” 被珠晶嫌弃的是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初看像是一团烂泥,再细看便会发现整团烂泥的正中间部位有两个小小的白圈,看着好像是眼睛,并且旁边还竖起来一根树杈一样的东西,上头绑了根缎带,活像是个小辫子。被珠晶骂了一顿的烂泥显然是被打击到了,本来隆起的身体一下子塌了下去,慢吞吞地朝着药堂堂主商陆滑了回去。 商陆弯腰伸手给那团烂泥,那东西就缠上了他的手,从手掌到手腕,然后沿着他的手臂一路爬上了他的肩膀,停了一会,向他的脑袋爬去,最后在他的头上窝成了一摊好像帽子的东西。小白眼睛分别移动到了两侧,像是两个装饰扣,树杈也跟着斜插到了一边。商陆摸了摸自己的“帽子”说:“息鸿是喜欢你才跟你亲近,他说他觉得你长得很美。”他这么一说,那团烂泥上的白眼睛就微微地变小了,好像是在害羞。 珠晶:“”只有在面对商陆的时候,伶牙俐齿的饰堂堂主总会有满满的无力感,而且一本正经地给一团烂泥怪取这么个名字真的好吗? 甲堂堂主垒石生忽然把手一指说:“那边过来的是不是他?”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八堂堂主暂时放下了隔阂,齐齐整了衣冠,往山脚看去。 朝阳东升,毫不吝啬地泼洒光芒在进山的山路上,铺了灵石的山径看着就像是一条金光灿灿的飞升之路,遥遥的可以看到有一个墨点正在慢慢地往上移动。箱中子从自己的储物袋里取出一支七星望远宝镜看了看,“咦”了一声交给旁边的同仁们,宝镜一一传递,金坚最后接了过来。从特制的宝镜中望出去,山脚下的一草一木都能看得清清楚楚,一个年轻的男子出现在了她的视野中。这人看起来不过是二十出头的年纪,生着一张平平无奇的脸,既没有仙风道骨也不是三头六臂,头发用根木簪子随意地挽起,身上是一袭洗旧了的青色长衫,与其说是个闻名遐迩的炼器师,看起来倒更像是什么穷乡僻壤出来的酸儒。 “一般人代步骑马,灵修喜欢御剑或是骑灵兽,炼器师用器,昔日老子出函谷关骑青牛,八仙之一的张果老倒骑毛驴,他倒好,骑只羊算怎么回事?”珠晶喃喃自语。 “也许不是普通的羊,可能是什么灵兽做了伪装?”垒石生不太确信地回答道,只因他实在是看不出那只又老又瘦的山羊有什么不同凡响之处。 “骑什么都跟我们没有关系,反正接完人我就回去了,这阵子那么多事情要忙,哪里来工夫想这些有的没的。”冯笑笑不高兴地说。 在八堂堂主的讨论声中,那只看起来又瘦又小的山羊就这么驮着一个人摇摇摆摆c走走停停地从山脚慢慢地往上移动。从朝阳初升一直等到太阳稳稳地挂在了天空,整座学堂都活动了起来,才见到那只羊终于一步一摇地到了近前。 “吁——”男人还这么喊了一声,山羊回了一声“咩~”才慢慢地停下了脚步。男人慢吞吞地从山羊背上跳了下来,动作有些笨拙,看起来随时会跌倒。好容易等他站稳步子,才抖一抖衣服,走到八堂堂主面前恭敬地行了个礼道:“敢问这里可是朱明学堂,在下是来赴任的。” 金坚上前一步道:“上任文书呢?” 那男子愣了一下方才从怀中掏出一卷纸说:“哦哦,对,就在此处,请过目。” 金坚接过来看了一眼,脸色便微微一变道:“你是何竹?”他身后其他人都随着此话不由脸色一变,何竹,那可是近些年来炼器界十分响亮的名字,什么三岁悟道,七步成器,飞天遁地,神通广大,各种各样的传闻满天飞。 何竹闻言深深行了一礼道:“正是,在下登州何竹何允直,见过诸位同仁。”他直起身来,笑吟吟地看着金坚等人,表情淡定,眼神温和。 ※ “男神男神,你c你找我?!” 齐墨鹤回过神来,看向向自己匆匆跑来的沈淑湉。刚才是怎么回事,一瞬间他似乎觉得有什么人在看他,此时眼皮还跳个不停,好像在提醒他将有什么事情发生。 沈淑湉乖巧地看着齐墨鹤,昨天两人才在那幅画里见过面,今天她男神就特地来找她了,这叫她如何是好?沈淑湉激动得小心脏“怦怦”跳个不停。周围还有别的人在注意这边,齐墨鹤发现有几个姑娘正捂着嘴偷笑,顿时觉得有点尴尬,说:“沈姑娘,你现在有空吗,关于你上次说的丢了东西的事,我可能有些眉目。” 沈淑湉一听是正事,立刻从“花痴”状态中醒了过来说:“你知道了?”她忙道,“有空c有空我可空了,我们到那边去说。” 齐墨鹤跟着她一路走到了书堂后面的一座亭子里,沈淑湉才停了下来。左右看了看,她伸手取出四张符,一个方向一张起了个结界,把此处与外界隔绝了方才道:“男神,请说。” 齐墨鹤没搞明白“男神”是什么意思,不过猜测她是在喊自己,因此道:“你看看这个。”他把乔单给他的乾元袋打开,从里头拿出了那本湿漉漉的《朱明学堂考》递给沈淑湉。女孩子有些茫然地接过了那本书,拿在手上,不知道她男神给她这么本书是几个意思。 齐墨鹤说:“我那天去珍书阁借书,出门的时候刚好跟你撞了一下,书掉在了地上,当时是你帮我捡起来的,然后你回去后就发现自己的东西丢了” 沈淑湉忙道:“我c我已经不误会你了,男神,真的,虽然我还没找到那东西,但是我知道那肯定不是你拿走的。” 齐墨鹤说:“不,东西确实是我拿走的。” 沈淑湉一下子愣住了,微微张着小嘴,露出迷惘的表情。 齐墨鹤说:“东西是我拿走的,但不是我有意拿走的,当时捡书的时候,可能是一不小心也可能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导致你的东西夹带在我的书里被我一起带走了。” 沈淑湉好容易才听明白,看向手里那本湿哒哒的书说:“你是说我的东西被夹在这本册子里了?”见齐墨鹤点点头,沈淑湉反而有些茫然,她说,“可是我的东西是一枚玉蝉啊。” “是玉蝉就对了。”齐墨鹤说,“如果我没猜错,这枚玉蝉应该跟你学习的天书之道有什么关系吧。”齐墨鹤后来回想了一下,两百年前的灵修宗门之中姓沈的人家有三户,用笔的只有一家,临川沈氏,刚好是啸风城的属下。那是一支擅长符箓和天书道的灵修家族,乃是从昔年“仓颉造字”的源头而来,他们专心钻研通过字c符c图腾等符号与天地人鬼神沟通的方式,从而掌握天地气机的变化,所以沈淑湉在寻找的东西一定也是与此相关的。 沈淑湉没想到她男神那么厉害,顿时用力点点头说:“对c对的,那是我好不容易才从珍书阁里取出来的一件器物。”原来半个月前,沈淑湉为了复习功课,无意中从珍书阁的乩室中撞进了一片废墟,她也不知道那里是哪里,转悠了大半天才看到了一块残碑,然而怎么看都看不明白上面的内容,只能初步推测应该是一种从没有见过的文字。她想把那块碑带回去研究,结果试了几种方法都没成功,紧接着那个空间突然发生了变化,熊熊大火燃烧起来,把沈淑湉吓得差点没能逃出去。等到她回到乩室的时候就发现手里多了一枚玉蝉。她百思不得其解,就想把玉蝉带回去好好研究,结果绞尽脑汁也只能认出那应该是个不明用途的“器”,她用尽办法才让“器”认主,但这个“器”似乎并不完整,仍然无法告诉她什么有用的信息,所以她便想带着那个“器”再进乩室里碰碰运气,运气好或许能有所斩获,结果刚好撞到了齐墨鹤。 齐墨鹤问她:“你知道殄文吧?” 沈淑湉赶紧点头,她当然知道殄文,临川沈氏研究字,对大部分文字都了若指掌。殄文又称作鬼书c反书,民间普遍相信那是专门写给鬼看的文字,事实上那是由一个叫陆铎的人创造,在水族中代代相传用以沟通鬼神的文字,所以殄文又被称为水书。 “水书”沈淑湉看向自己手上拿着的那本湿嗒嗒的书册,这次小心翼翼地打开了书页。被水浸湿的纸张之间充满了吸力,虽然已经被齐墨鹤翻开看过了,沈淑湉翻动的时候仍然需要多花一些力气。纸张一页页被剥开,然而原本写满了字的书页内部此时完全变了副样子,第一页c第二页c第三第四第五第六所有的字都变了模样,成了反写的样子,一直翻到最后一页,沈淑湉看到一团浅淡的墨迹盘踞在纸页的中心,形成了一只蝉的图案,蝉的翅膀拼在一起是一个螺旋形标志。 “这是什么,是那枚玉蝉?那这个图”沈淑湉想用手指去抚摸那个螺旋的时候,她插在发上的蘸青突然间发出了耀眼的光芒。玉簪自己变成了笔,从她的发间抽出,横在了沈淑湉与那本书之间,灵力一地涌动,如临大敌一般的架势,阻挡了她再往前。 齐墨鹤道:“这不是玉蝉是冰蝉。蝉死而复生,所以凡人的帝王将相入葬之时都会口含玉蝉,希冀自己也能复生。”他顿了顿又问,“你如今已学了几个字了?” 沈淑湉大吃一惊,看向齐墨鹤的眼神除了崇拜此时却是正儿八经地多了几分敬畏。学了几个字,这并不是在嘲笑她读没读过书,只有熟悉临川沈氏一族族学的人才会知道,修习天书道的沈家传人一辈子孜孜不倦就只在做这么一件事——认字。 认的自然不是普通的字,而是天书上的字。 要看懂无字天书,就要修习天书道,就要学天书上的字,进而学会用天书上的字。沈淑湉今年一十四岁,是家里几百年来可以排得进前三的天才,至今为止她也只学到了七个字,其中一个进入结界的“入”字,一个保护自身的“守”字都在昨日使用过,此外还有五个字,分别是与守相对的“攻”,与“入”相对的出,以及“速”c“复”,还有一个她自己也没弄明白有什么用的“之”字。学习天书上的字并不是对照着字谱学习,而是修行到了一定程度,突然开悟,与某个“字”相遇,天书上的字其实也不是如今人们普遍使用的字的模样,而是更接近于一种原始符号,只不过在学习天书道的灵修眼中,它会演化成人们熟悉的那个形态。 “你是说,我看到的那些字是类似殄文的东西?那这枚冰蝉”冰蝉可不能长久保留,就像是 “南柯一梦。”齐墨鹤说,“我猜测你带回来的冰蝉其实就是一个字,是一个梦字。” 与朱明学堂的其他七堂不同,宝堂炼制的器多用于人们的日常生活,以帮助人们更好地节约生活中用于琐事的时间或是提高生活的质量,而这其实与修士们普遍认可的“炼器”的本质有所矛盾。齐墨鹤此时还不知道,事实上在目前世间仅存的七所炼器学堂之中,朱明学堂也是唯一专门设置了“宝堂”的一个出格之所。 与其他七堂子弟那种高于常人的气质不同,宝堂里不论是摆设还是学徒们都看起来更平易近人些,甚至被其他七堂的人起了个外号叫“打杂的”。宝堂堂主箱中子本身又是个脾气稀软的中年人,是以带的一群徒子徒孙都是他一样的心平气和,不然也不会有拾物坏了器具便来宝堂找人修这样的事了,别堂的弟子可懒得管这样的事。 齐墨鹤拦住一个路过的学生向他打听库房在何处,那个学生急急忙忙扔下一句跟着猫走就跑了。齐墨鹤正莫名所以,忽而看到前方有个布满睡莲的小池塘,池塘围栏上蹲着一群各种毛色的大胖猫咪,有揣着小手眯眼打盹的,有翘起后腿忙着舔毛的,有肚皮朝上晒太阳的,还有翻过来翻过去喉咙里发着惬意咕噜声的。齐墨鹤才看了一眼,便有只大胖虎皮黄猫打了个哈欠,伸一伸懒腰跑过来问:“要去哪里喵?” 齐墨鹤:“” 齐墨鹤:“你在跟我说话?” 大黄猫在地上打了个滚说:“你要去哪里喵,人家是带路的喵。” 齐墨鹤奇道:“我想去库房找胡乐文。” 黄猫便爬起身来,往一个方向跑了两步,回头道:“跟喵来喵。” 齐墨鹤脸上写满惊奇,就见路上好些猫猫狗狗跑来跑去,不是身后跟着人就是嘴里叼着信,心想难道宝堂里也养了一堆灵宠,还都是能通人言的高级灵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2.第 72 章 此为防盗章  有一段时间,齐墨鹤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直到他看到了,血。 他扑倒在一片泥水之中,泥水里混着人的鲜血,鲜红的液体和泥浆水掺和在一起,显出浓墨重彩来,血腥气和土腥气搅合成难以形容的刺鼻气味,一个劲往他鼻孔里钻。所以他重生了? 齐墨鹤看向自己的手,那是一双他所不熟悉的手,小而稚嫩,年纪应该也就十多岁,手背有伤,掌心里满是老茧。蓦然,一声嘶吼扯裂天空,齐墨鹤几乎以为自己又回到了那虚无之境中,直到抬起头来,正对上了不远处一双鲜红色的眼睛。 妖狼兽? 出现在齐墨鹤眼前的妖狼兽只有一匹,但却十分高大。腐肉翻出的头颅上,一对嗜血的眼睛闪烁着凶狠的光彩,显然已把他当成了食物。齐墨鹤慢慢支起身来,一面警惕地用眼角余光打量四周。 这是一片密林,此时周围再无他人,在他脚边不远处翻倒着一个粗糙的竹编箩筐和几样采集器具,有镰刀c铲子,还有些瓶瓶罐罐,看来这副身体原先的主人是在采药过程中遇到了这匹妖狼兽才死于非命。 齐墨鹤尚在思考,妖狼兽却自然不会善良到给猎物好好适应的时间,趁着齐墨鹤分神打量四周的工夫,猛然一纵便扑了过来。齐墨鹤耳听风声,心知不妙,他往前纵身一跃,就地打了个滚,顺手抄起镰刀,起身后熟练地于身前一划。 但听“刺啦”c“砰”两声,齐墨鹤只觉自己像是被一柄大锤迎面砸中,整个手臂被瞬间震得发麻,不仅手中镰刀当场脱手,人也跟着飞了出去,直到撞到一颗大树后才掉到地上,嘴里“哇”地吐出一口血来。是他忘了,他早已不是昔年啸风城的小少爷齐墨鹤,而小狐狸给他找的这副新身体,别说是修为灵力,现在看来甚至连一点武技基础也没有。这可怎么办! 妖狼兽却显然被激怒了,齐墨鹤刚才那一下虽未给它造成重创,但也彻底激怒了它。见一击不成,这匹凶猛的妖兽立刻掉转头,咆哮着再度扑了上来!齐墨鹤手头再无武器,哪里还敢正面迎敌,赶紧狼狈爬起,不要命地往外飞奔。 密林之中碎石遍地,浓密的枝叶遮蔽了头顶的天空,齐墨鹤慌不择路,跑得连滚带爬。他是死过一次了,但不代表他还想再死一次,死毕竟是痛苦的,更何况是这样的死法。 身后的妖狼兽追得越来越紧,齐墨鹤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速度慢下来了。这本来就只是一具凡人少年的躯体,在他附身之前恐怕还受过重伤,此时经他一番激烈运动,显然快要支撑不住。齐墨鹤感到自己的神智正在模糊,脑袋越来越重,眼前也越来越黑,双脚踩在地上却有种反常的轻飘飘感。 糟糕!齐墨鹤一时失足,整个人往前扑倒,重重摔倒在地。这一下并未让他怎么感到痛楚,然而齐墨鹤的冷汗却在下一瞬间“唰”的下来了,因为他感到有一只尖利的爪子在下一刻搭上了自己的肩膀。扑鼻的腥臭味从后方传来,齐墨鹤甚至能感到妖狼兽的口涎滴在自己后脖子上的凉意。 逃不掉了。齐墨鹤心想,小狐狸千方百计把他救出来,让他重生,结果他才活了没一刻,这就又要死了说真的,他好不甘心! 在前世死亡的时候没有的不甘与愤怒却在这一刻莫名其妙高涨起来,齐墨鹤只觉得自己的身体里像是有一把火在烧,如果c如果他的爱剑“鹤舞”此时在手,如果c如果他的灵力没有失去,如果c如果此时他还是当年的齐墨鹤,那么这种低阶的妖兽就算是来上十头百头他都能应付。真的好不甘心,如果两百年前他能够再理智一点c再聪明一点,如果他能够坚持跟随兄长一同出征,如果他没有听信朱磊的甜言蜜语,盗出密信如果c如果c如果如果 无数的如果没有在上一世临死前压垮齐墨鹤,却在此时忽而如同山崩,从九重云霄倾泻而下!齐墨鹤以为自己早已麻木,此时却发现自己竟然那么c那么痛,他痛得不能自已,痛到嘴中直接被逼出一声凄厉长啸,那啸声稚嫩却苍凉,充满了不甘,一路冲破繁枝密叶,惊起一片鸟雀,直上天宇。 这啸声来得太过突然,就连那正要咬断齐墨鹤咽喉的妖狼兽都不由得吓了一跳,本来已贴近齐墨鹤咽喉的长吻竟然下意识地往后一缩。说时迟,那时快,但听“呛啷”一声,像是什么人拔剑出鞘的声响,跟着是箭矢离弦飞奔的急急之声,再然后是锋利的刀刃破开皮肉的“噗”的一声,再再然后是“咔擦”一声,仿佛石块被击碎,齐墨鹤尚未完全反应过来,他身后的妖狼兽竟然已伴随着那石屑纷纷掉落的声音,惨嚎一声,轰然倒地。 齐墨鹤愣在原地,过了许久才僵硬地伸手去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然后是脖子c肩膀c手臂他没死?齐墨鹤飞快地爬起身来,只见他的身后倒着一团正在迅速变小的焦黑尸骸,刚刚还耀武扬威的妖狼兽此时已经死了,并且看起来像是因为被击碎了妖魄石,所以正在快速瓦解。最后一团黑烟散去,在地上剩下的仅有一柄闪闪发亮的兵刃。 “鹤舞?”齐墨鹤惊叫出声,然而再定睛看去时却发现那令他误以为是昔日爱剑的,不过只是一柄镰刀罢了。 莫非刚才就是这把镰刀杀死了妖狼兽?这不是他刚才弄丢的那把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难道有人救了他?齐墨鹤抬头四顾,风过处,落叶轻响,看不到一个人的踪影。齐墨鹤百思不得其解,他上前弯腰将那柄镰刀捡起,仔细端详,却怎么也看不出个名堂来。 “咦,这是?”齐墨鹤伸手摸向镰刀刀刃,那上头有一段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黄色粉末,他用指尖沾了凑到鼻前轻轻嗅闻,立时一股难言的臭味扑入鼻端。齐墨鹤下意识地就要打喷嚏,但是赶在最后一瞬,艰难地把那个喷嚏憋了回去,避免了那些粉末的四处飞溅。 低头寻找了一圈,齐墨鹤终于在一株大树底下发现了自己的目标——那是一团小小的黄褐色粉状结晶物,此时已经没入土中一小半。原本看来毫无玄机的土壤就像是突然活过来了一般,正如同一张嘴般试图慢慢地将那团东西吞下去,直到齐墨鹤一镰刀钉进了地里。 土壤微微颤动,如同活物一般蠕动着用“呕”的“吐”出了那一小团东西,齐墨鹤迅速捡起,并用衣服将之团团包裹起来。拿到了!没想到这只妖狼兽体内竟然结有那么大一团“爮黄”。 “爮黄”是一种天然结晶,一般只因缘巧合产生于妖兽体内,算稀罕,但不算太稀罕,药用价值不错,大块的则比较罕见。通常市面上卖的爮黄都只有成人小指甲盖的三分之一大小,这头妖狼兽体内的这块绝对算是珍品了,就算是见惯了大世面的啸风城药铺也会花个好价钱收下。齐墨鹤现在并不知道自己重生在怎样的环境,又是怎样的身份,但看这少年穿戴和手上老茧,想必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子弟,他觉得自己应该需要钱财傍身。 思及此,齐墨鹤不由长长叹了一声。经过了刚刚那一番死里逃生还有那迟来了两百年的一声长啸,齐墨鹤才算是将自己胸中块垒释放出了一些,开始真正思考如何好好地活下去了。他说着不肯重生,其实浑浑噩噩并不舒服,只是清醒过来需要面对的东西太多才会想要逃避,然而终究已经是两百年过去了。 罢罢罢,齐墨鹤想,既然小狐狸一番苦心,那么他也不必再执念于投胎或是重生,小狐狸给了他新的身份c新的人生,那就先试着好好活下去吧! 齐墨鹤一瘸一拐地走回原地,捡起地上的箩筐,那里头恰巧还有几个空的药罐,他便将爮黄小心翼翼放进了其中一口。爮黄这种东西在未经处理前,自带的臭味就能够吸引来不少妖兽精怪,就像刚才那片活跃的土壤一般,那其实不是普通的泥土,而是一只低级沼怪,所以为防再次发生这样的情况,必须将之隔离保存起来。幸运的是,齐墨鹤发现那几个药罐都是经过特殊制造而成,看起来像是什么宗门世家的匠人所打造。 齐墨鹤将这副身体原主的东西统统放回箩筐,这才想起来要处理自己的伤口。这不怪他,实在是一开始没余力顾及,后来又被死里逃生的庆幸感占据了心神没顾得上想起,然而奇的是,无论如何检查,这具身体上头竟然都没有发现致命伤口。那个原主到底是怎么死的? 齐墨鹤越想越不明白,只觉得这原主身上的谜题一个接一个,死得神秘c身份神秘c就连自带的镰刀似乎也挺神秘,小狐狸到底给他找了个什么样的重生对象?齐墨鹤正在疑惑,忽然听得一串凌乱的脚步声传来,而先于那之前是一片披荆斩棘的“噼啪”之声。 “有人御剑”和“宗门子弟”这两个词语同时出现在了齐墨鹤的脑海之中,他方才将镰刀握在手中,紧跟着就看到有道人影飞快地掠过林梢,冲着他而来。那人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从空中一跃而下,手里拿着一柄古怪的武器吼道:“妖狼兽呢?妖狼兽在哪?” 伤口,自己愈合了。 伤口,又一次自己愈合了。 齐墨鹤想到了倒在迷踪林中浑身找不到任何伤痕的陆无鸦的尸身,对原主的身份不由更加疑惑起来。就在这时候,齐墨鹤的耳朵里听到了轻微的“扑”的一声,跟着是“扑扑扑扑扑”数声响起。齐墨鹤飞快地转过身去,不由得一愣。 刚才被人面鸟追得紧,齐墨鹤并未好好打量这屋里,但是至少知道屋子里头点着一排排的蜡烛,这也是刚才他在外面看到的灯火的由来,而现在那些蜡烛就宛如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摁灭了一般,一支连着一支,一排接着一排飞快地熄灭,很快,所有蜡烛都黯淡了下来。 糟糕!这间屋子有问题!齐墨鹤在这时终于找到了之前他觉得这座小岛违和的答案,比起人面鸟伪装的紫菀更不对劲的不对劲,其源头竟然就是这里!一刹那,齐墨鹤的冷汗再次滚滚而出,将原本已经干透了的衣物再度浸湿。齐墨鹤知道自己现在应该转身逃出去,哪怕外头还有一只凶残狡猾的人面鸟那也比留在这里好,但是他赫然发现随着那蜡烛的熄灭,自己竟突然丧失了对陆无鸦这具身体的控制能力,他只好杵在那里眼睁睁地看着周围所有的蜡烛熄灭。 黑暗慢慢聚拢,但却无法主宰这间屋子,原来在这屋子的正中央另有光源。那是一块一人多高的石碑,石碑的材质有点像玉也有点像琥珀,表面如同镜面一般光滑,上头一个字也没有,完全不知是做何所用,此时从石碑的内部却透出了一层又一层柔和的金色光芒来。光芒犹如水波涟漪,也像是什么人的呼吸,一呼一吸间,金光在石碑里头一圈圈地推开去,荡漾出金色的光晕。齐墨鹤发现自己竟然无法移开注视那些光晕的眼睛,更糟糕的是,他的身体竟然开始自作主张地动起来。 “停下!快停下!”齐墨鹤在心里大声呐喊,但是他的魂魄就像是被抽离了这具躯壳一样,完全没法左右身体的动作。一步c两步齐墨鹤迈开步子,稳稳当当地走向那块石碑。如果此时人面鸟发起进攻,齐墨鹤绝无反抗能力,但那只人面鸟就像是失踪了,外头静悄悄的,什么也听不到。 齐墨鹤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离石碑越来越近c越来越近,很快来到了石碑的跟前。他抬头看去,在这样近的距离审视那块石碑使他不由得生出一种名为“惊异”的情绪来,因为那些金色的光芒并不仅仅是光芒而已,齐墨鹤发现那全部都是由一个一个极其微小c彼此间距极其紧密的篆字所组成的字带。 难道这些光芒是咒?难道这石碑里头封印着什么? 齐墨鹤的手举了起来,尽管他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想要阻止,但一切不过是徒劳。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掌伸了起来,在空中停了一停,而后伸出一根手指,跟着他看到自己咬破了指尖,将染着鲜血的手指贴在石碑上面,一笔一划地写了起来,在那光滑的镜碑面上留下了一道道长而深的血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3.第 73 章 此为防盗章 都说一夜夫妻百日恩,齐墨鹤知道朱磊无情,但是没想过他这样无情。他们可是有着不止一夜的“恩情”,然而现在,看着他的尸体就在眼前,朱磊连眉头都没动一下。 其实早该想到的,毕竟朱磊那么恨他们齐家。这笔账算起来倒的确是他们齐家的错,当年害得他家破人亡,流落街头,然而事到如今,他齐家该还的也都还回去了,他那最要面子的父亲,堂堂啸风城城主齐轩铭身败名裂,暴毙而亡;他那果敢英明的兄长,堂堂烈风军统帅齐墨浓客死他乡,埋骨魔域战场;他母亲心力交瘁,最后病逝榻上,小妹要不是早已远嫁,恐怕也逃不过悲凉结局,而他正是最后一个。 ——好吧,最后一个了,这场债也该算是还清了吧。 齐墨鹤一缕幽魂飘飘荡荡,心头却升起一股释然。还清了就好,从今往后两不相欠,再无瓜葛。 底下的院子里,朱磊面无表情地吩咐了几句什么,几名家仆便将齐墨鹤的尸身用被褥随便一卷,从偏门抬了出去,看样子大概是要扔到乱葬岗之类的地方去。 齐墨鹤见此情景,竟而觉得有点庆幸,至少朱磊还没有恨他到要挫骨扬灰的地步,他固然不吝惜一具死去的肉身,但也不代表可以平静接受朱磊对他至深的恨意,毕竟,他是爱过的。如今这样的结局再好不过,齐朱两家恩怨两清,他于这红尘俗世也再无任何牵绊,无眷恋亦无不甘,那么,他要走了。 清风渺渺,齐墨鹤的幽魂渐渐飘起,如同野草浮萍,即将乘风而去,然而,就在齐墨鹤的魂魄即将要飘离这座小小院落的时候,却突兀地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为什么不能再前进了?齐墨鹤试着动了一下,然而,就像是有一根无形的线牢牢系住了他一般,他的魂魄在距离院门只有半寸不到的位置停了下来,再也动不了分毫。莫非是朱磊对他动了什么手脚?可是他人都已经死了 齐墨鹤就算是缕幽魂,此时也不由觉得心凉如水。是了,他们这种修仙世家的人,就算是肉身死了,如果魂魄不灭,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卷土重来,那么朱磊是要赶尽杀绝吗?此念一起,齐墨鹤整缕魂都不由得震荡了一下,时至今日,明知朱磊对他并无半分爱意,过往那些甜蜜缱绻也只不过是拿来哄他入局的诱饵陷阱,齐墨鹤却还是忍不住被这样的事实所伤。 风声变得有些急了,齐墨鹤焦虑地在小院上空乱转,他多么想要告诉朱磊,时至今日,他已经再无任何报复念头,说他懦弱也好,愚蠢也罢,如今他是真心诚意想要把一切断个干净,即便转世,他也不愿再做什么修仙世家的子弟,他情愿做个普普通通的凡夫俗子,终日面朝黄土背朝天,辛苦耕耘一辈子,永远不要再见朱磊! “朱磊,你看看我,你听我说,我”然而朱磊却好似什么也看不到,他径自朝着屋内走去,而齐墨鹤的魂魄就像是受到了什么牵引一般,竟然随着他的步伐也微微移动了几寸,这似乎更证实了齐墨鹤的猜想。 不能这样下去!齐墨鹤一咬牙,索性不再管那股牵制,拼命往外撞去,然而那无形的绳索却因他的动作愈加收紧,以至于后来他一动,一股逼人的疼痛便从齐墨鹤魂魄的最深处侵蚀上来。到最后,齐墨鹤几乎是存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决心在挣扎,几如魔怔一般。也不知是不是老天感受到了他的这份决意,就在齐墨鹤几乎要魂飞魄散之际,突然一股狂风袭来,就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攫住了齐墨鹤的魂魄,狠狠一拉 “啊!!!”伴随着撕心裂肺的疼痛,齐墨鹤只觉得自己整缕魂魄像是被劈为两半,与此同时,那股牵制他的力量消失,他被那股强风卷起,飘飘荡荡地往远处飘去,很快,因为疼痛,他失去了意识 浑浑噩噩,不知过了多少岁月。仿佛是一瞬,又仿佛是十年c百年千年万年齐墨鹤在混沌中听到有个声音在喊他,他不胜其扰,然而对方却不依不饶,最后,他只好妥协,从安稳的黑暗之中悠悠醒来。 光。刺眼的光芒逼得齐墨鹤不由得又闭上眼睛,身旁那声音变得更大声了,那是一个少年郎的清脆嗓音,着急地喊他:“齐墨鹤,醒醒,快醒醒,别睡了!” 齐墨鹤眯了数番眼,终于睁了开来。眼前是一片光晕迷蒙的景象,仿佛鸿蒙初开,远近皆是虚无,只在他的眼前人立着一只皮毛火红,眼睛又圆又大的小狐狸。 “你” 齐墨鹤正在惊讶,却听那只狐狸急急道:“你什么你呀,喊了好久才把你喊醒,你也太能睡了!” 齐墨鹤这才确信刚刚那吵得他不得安眠的声音真的是这只狐狸发出来的,这是一只妖? 小狐狸道:“好了好了别看了,咱们时间不多,长话短说。” 齐墨鹤傻傻地看着这只狐狸,他记得自己是死了,然后嘶!齐墨鹤捂住脑袋,不知怎么回事,只要一回想过去的事情,他的脑袋就疼得厉害,就像是被人用钉子在里头一下一下地戳。正疼痛间,忽而又觉得脑门上一凉,像是有一股清泉水渗入了脑壳,那股疼痛慢慢地就被压了下去。齐墨鹤一抬头,看到了搭在自己脑门上的一条狐狸腿。 “呃多谢你。”齐墨鹤说。 小狐狸没好气地道:“朱磊那家伙也太狠了,你人都死了,还要对你的魂魄动手脚。” 果然是朱磊啊齐墨鹤傻傻地听着,却已经没有预想中那样撕心裂肺的痛苦,只是有一种钝钝的麻木感像一把锉刀在他的胸口里头磨来磨去。 小狐狸放下腿说:“时间差不多了,你赶紧跟我走,我给你找的肉身这一会就要挂了,你得赶紧抓好时机附上去。”说着,四肢着地,抖一抖火红的皮毛就要往外蹿。 齐墨鹤赶紧道:“等等!” 火红色的小狐狸不耐烦地回过头来:“又怎么了,你还有什么要问的?” “有啊。”齐墨鹤说,“你是谁?这是哪儿?我们要去哪里?你要我干什么”说到最后一个问题,却是琢磨出了答案,“你要我夺舍?” “不是夺舍,是接手,原主阳寿已尽。” “可是为什么要我接手?我不是已经死了吗,我应该投胎才是。” “你这样怎么可能投” “我怎样?” 小狐狸愣了一下,然后才嫌弃地咂了咂嘴说:“反正你跟我走就是了。我等了两百年,好容易才找到机会把那个凶大个引开,要是被他发现了,咱们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凶大个又是谁?”齐墨鹤一边在心里消化了两百年这个时间段,一边问,“你又是谁,为什么要帮我?” “我?你叫我小狐狸就行了,几百年前,你的前世曾经救过我一命,所以我欠你一份人情,这次是来还债的。” 齐墨鹤说:“所以你给我找了具阳寿已尽的身体让我重生?可是我为什么要重生?” “为什么?”这次,小狐狸被问住了。它蹲坐在地上,伸起一条后腿费解地挠了挠自己的耳朵。齐墨鹤注意到,小狐狸的肉垫也是火红色的,明艳至极。 “你们人不都是不想死的吗,再说朱磊把你害得那么惨,你就不想回去报仇?” 齐墨鹤摇摇头:“不想。” “什么!”小狐狸惊讶地喊出声来。 齐墨鹤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想了想还是道:“反正不想。”他不想重生,不想报复,更不想再见到朱磊,虽然齐墨鹤已经死了两百年,但是对他来说一切只不过是昨天的事,他很清楚,自己现在仍然还是那个齐墨鹤,那个遇到朱磊就会一败涂地的齐墨鹤。 小狐狸恨铁不成钢地跳起来给了齐墨鹤一爪子:“可是那混蛋把你害得那么惨!” 齐墨鹤被那小肉爪拍得脑袋一低,不由得有些好笑,说:“你怎么比我还生气?” 火红的小狐狸简直要气成紫红的小狐狸了,它龇牙咧嘴地怒道:“你是不是傻啊,人家把你害成那样,连魂魄都不放过,你还不想报仇!你圣母啊!” 圣母?齐墨鹤想了想道:“大概是吧,不然我前世也不会救你?”妖和修仙者向来是不对付的,齐墨鹤觉得自己的前世能救这只狐狸,想来也一定是圣母心作祟了。 火红的小狐狸简直气死了,“啊啊啊”地兀自叫着在原地追着自己的尾巴转了好几圈才停下,它说:“我不管,反正我身体都给你找好了,今天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它这话音方落,不远处忽而就炸开了一道惊雷。 齐墨鹤和小狐狸给同时吓了一跳,齐墨鹤是不知怎么回事,小狐狸却陡然一震,身形骤然暴涨,齐墨鹤眼睁睁地看着它从一只柔软可爱的小狐狸变作了一只身形巨大,脚踩流火,浑身艳红长毛的巨大妖兽。 “凶大个回来了,你快走!” “谁?” 齐墨鹤待要犹豫,却猛听得一个炸雷也似的声音传来:“何方妖孽,胆敢盗我锁魂袋!”下一瞬,便是数团火光劈头盖脸地砸了过来。 齐墨鹤忙要躲闪,却觉后腰被什么东西重重一撞,只见一团流火倏而化作一只狼一般大小的狐狸,将他拱了驮起,飞也似地往外蹿去。 “小狐狸,放我下来,小狐狸!”齐墨鹤喊,却听身后惊雷炸响,术法交锋之声“咻咻”不断,显然是小狐狸已经跟人交上了手。 “哪里跑!”天音震响,一束束光剑如同落雨拨开云层,照着齐墨鹤罩来。流火狐狸左冲右突,闪过了数道光剑却仍然被劈中一剑,削去一足,趔趄着往前扑倒。 “小狐狸!小狐狸!”齐墨鹤着急地爬起身,想要回去帮忙,然而又是一阵狂风卷来。齐墨鹤怒吼,“放开我!”可是那股狂风却将他不容置疑地卷了,往外狠狠一掷,齐墨鹤只觉眼前一黑,脑袋“嗡”的一声,跟着整个人犹如从高空坠落,待到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早已没了小狐狸的身影。 “书堂,一百三十三件,其中一百一十二件本人已经签收了,剩下二十件我都给您搁在这儿了,劳烦您点一下。”齐墨鹤向书堂门口的门房利落地打了招呼,抽出自己的拾物牌,结算了这一区域的工作,递给对方画戳认可。 书堂今日当值的门房是个姓黄的中年大叔,他取出笔在齐墨鹤的身份牌上圈了一下,给他结算了工作后道:“陆后生,你先别忙着走。”说着回自己门房里取了个鼓鼓囊囊的布袋出来递给齐墨鹤道,“前几天老胡给我从万灵岛弄了点对身体好的灵桃来,我瞧着你最近忙得脸色都不好看了,特地给你留了些,你拿回去跟朋友一起分着吃啊。”他压低声音道,“可别给其他人瞧见了!” 齐墨鹤愣了一下,他前些日子来书堂的时候也碰上了这位黄大叔,听他闲聊提起自己腿脚不好,刚好他当天有一单货物送往药堂的岐黄阁,一位好心的师姐看他工作卖力伤了手脚,送了他些药酒,他想着自己年纪轻加上陆无鸦的身体特殊,用药未免浪费,顺手就送给了黄大叔,看来人家是念着他这随手之劳。齐墨鹤心里一暖,赶紧把那个布袋样式的储物法器接过来毕恭毕敬地道谢说:“谢谢您黄大叔,以后有什么我能帮忙的,您尽管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4.第 74 章 此为防盗章  齐墨鹤看着眼前一排排简直可称高耸入云的书架,轻声的,叹了口气。 一个全无炼器基础的白丁,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把所有相关知识补起来,然后通过一个将近一百个人里头只取一个的考试的概率有多大? 乔单已经在桌上摆了满满三大摞的书,人就占了书堆当中一个小小的空间,在那儿奋笔疾书。他自己做的宝器砚台此时正发着“咕嘟咕嘟”的声响,像个泉眼似的自个儿往外冒着磨匀了的墨,他只须提笔去蘸即可。再看林茂,正坐在一旁看一本兵器图解,也是看得津津有味,虽然说着小选好难考,但是齐墨鹤觉得他好像一点也不紧张? 好吧,齐墨鹤确认,目前最紧张的大概只有他自己。昨天,他详细问过了乔单备考的经验,据乔无双所说,小选考试一共分三天四门科目,第一天第一门叫“开门”,为笔试,考的是大一统的炼器基础知识,不管报考哪个堂系,都是一样的卷子,里头全是炼器相关的各种基础理论,天文地理风水术数无所不包,出题从来没有准信,谁也摸不着出卷先生的思路,因为那是由八堂各位堂主讲师共同合作的结晶,此外还可能加入他校堂主讲师友情支援的题目。题目是很基础的,但是架不住范围太广,题量太大,齐墨鹤一个门都只入了一半的菜鸟凭着自己过去那点武修的知识根本没法应付,但这好赖还是能够努力一下的,接下来的科目才叫麻烦呢! 第一天第二门考试叫“策论”,顾名思义,写文章。当然不是科举考试中那种向朝廷献计献策,议论时下热点的文章,而是就考生所报考的堂系的专业内容,展开针对性论述。譬如上一次小选甲系的策论题目为《试论“麒麟甲”配方之优劣并改良之道》。拿到题目的甲堂考生简直吐血三升,只因“麒麟甲”并非真实存在的一副甲胄,而是前人炼器师提出的一个传说级概念。这玩意大家熟吗?熟,凡是有志于学习甲堂炼器之道的人都知道这个究极概念,但是存在吗?不存在,至今都没有人能得出一个准确的配方更不用说炼制出这么副神级铠甲来,但是它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了朱明学堂的入学考试里,要你写配方不算,还要写优劣,还要写改良方法那一年甲堂的录取率是零,考生个个恨不得转投兵堂,炼出一柄神兵,好砍死那个出卷老师! 齐墨鹤看到考题后想了一下,大概明白了出卷人的意思,其本意还真不是为难大家,相反,却是集思广益。对于已经颇有资历和经验的炼器师来说由于经历太多,其实反而容易陷入窠臼,此种情况下,倒是新手菜鸟更容易就事论事,提出一些好的点子来,由此又可见此人的根基和灵性,可谓一石二鸟。所以说,炼器一途,虽则讲究熟能生巧,但是追本溯源却仍然是有点看天赋的意思。配方正不正确其实无所谓,关键是考生要形成自己的思路和体系,这才是最重要的!齐墨鹤虽然是个新人c也是菜鸟,可惜他也同时没有思路c没有体系,想想实在犯愁。即便这样,第一天的考试多少还是有规律可循,能够找到准备方向的,后两天的考试内容却大概只能用碰运气来形容了。 第二日的科目叫作“辨器”。 考官会为考生准备一些器,或者是残缺不全的,又或者是经过巧妙伪装的,考生通过抽签确定自己的考器组,随后需要在两个时辰的时间里仅仅通过“五觉”即眼睛看c耳朵听c嘴巴尝c鼻子嗅和用手摸来判断出这些器是做什么用的,大概又是什么等级。 这里面就大有文章可做了。 根据过去的考试情况来看,有的时候一组器是非常类似却功用完全不同的,如果单独拿出来看,考生或许还不会混淆,一旦放在一起却很容易就想岔c搞混;还有的时候,考官给出来的器里面会掺杂一些细节上的机关,考生一不留神就会被忽悠了。 比如有一年的考试中,考官给出来的一组器经过考生们的研判,大家觉得似乎全都不是器,可又觉得既然是考“辨器”应该不太可能存在这种情况,最后只能闭着眼睛瞎猜,结果几乎导致全军覆没,而考官们却表示既然是“辨器”自然会有“是器”和“不是器”这两种可能性,这有什么可犹豫的,可见这类考生的心智不够坚定,不适合当一名炼器师。 “炼器师的不少工作都是要在摸索中进行的,如果你总是怀疑自己又怎么能够成为一名成功的炼器师呢?”当届出题考官振振有词道。如果说这话听着还算有些道理,那么到了下一次小选考,考生们简直想要回过头去砍死上一届的那个考官,因为这一年的“辨器”考中同样出现了看起来都不是器的情况。吸取了三年前惨痛经验的考生们这次心智都无比坚定,毫不犹豫地写下了“都不是器”的结论,而事实上是整组器中有一个被隐藏得非常好的器。 “炼器师就是在混沌中找寻正确道路的人,怎么能够被既往经验和外界所限制呢,可见这类考生的心智还是不够坚定。”考官又说道。这一次好些考生都没了脾气,反正横竖都是你们在说,后来听说有不少考生望着朱明学堂的方向,摇头叹气,而后离去。不过也有一名叫作邵不辍的大龄考生,或许是因为性格执着吧,虽然连着被淘汰了两次,听说第三次还是毅然报考并被最终录用,当然,这也可能是因为第三次他赶上的是大选,招生人数比较多的缘故。 其实仔细分析就可知道,朱明学堂的小选考是有逻辑的,“开门”见山,考的是报考人的知识储备也即诚意;“策论”立论,考的是报考人在炼器一道上的思考方式也即天赋;“辨器”考校眼力和大胆推理c小心求证的能力,也多少有一些考验此人心性的意思;这么一看,从诚意,到思路,再到心性,那么第三天最后一门显然就是要考实战了,此即为“开炉”。 “开炉”,顾名思义,就是要动手炼器。朱明学堂招生是不管你有没有炼器基础的,只要报考人通过了报名筛选,白丁能考,懂点炼器的人能考,甚至已经成了名的炼器师也能来考。历来继承了家学还跑来考朱明的炼器师也并不少,甚至还有些成名的炼器师散人也会凑热闹跑来朱明见识见识,毕竟朱明可是世间七所炼器学堂中历史最悠久也是最神秘的一所。既然报考人的基础差别很大,“开炉”考要怎样才能做到一碗水端平呢?朱明采用的方法是“限制法”。 首先,炼什么器是考题指定的,这一点白丁c有基础者都一样,谁也不能擅长什么就炼什么,考题本身仍由抽签决定,抽到什么就炼什么;其次,考题中会指定完成考题所需的材料及其数量c重量,这部分对白丁限制不大,只要是考题中列出的材料他们都能用,但是对于有基础者,会根据实际情况,酌情替换甚至减少部分材料,说白了,有基础的人可以选择的材料范围窄c东西少,配方要比白丁难写得多;再然后,对于白丁,朱明学堂会安排一些辅助系的学生适当帮助完成一些基础工作,而有基础的人则必须全程都由自己来操作,但是两方的考试时间却是完全相同的;这就关乎到下一个“不平等”待遇,那就是只要时间允许,白丁就算已经动手操作了,失败了还可以重来,并且材料用量只要在试题规定的总量里就可以再要,但是有基础者一旦开始操作就只需成功,不许失败,材料用完了就是没了。 经历如此苛刻条件的考试,到最后考官们评判时还会对有基础者有意识地抬高门槛。这倒并不能算故意为难,盖因此时世间炼器手法已经形成流派,七所炼器学堂粗分都可分为三派更不用说细分,而越是有经验基础的人便越是难以矫正他的手法和思路,所以才会如此设限。至于会不会有人明明有基础却假冒白丁?考官们可都火眼金睛着呢,何况经常接触器的炼器师身上会有特殊的器光,用专门的检测器可以轻易分辨。 如此连闯四关通过后,最后还要与报考堂系的堂主进行直面对话,简单来说就是面试。主考官就是八堂堂主,他们到底会问什么完全是未知之数,但结果却很重要,毕竟你是拜师,要拜入的是此人门下,像兵堂金坚那种嫉恶如仇的脾气就曾有过一言不合就淘汰学生的历史,就连看起来和善亲切的衣堂白无色也曾因为一名学生的穿着邋遢而将其拒之门外。那么你以为通过了面试总该十拿九稳了吧,并不,在通过的人之中还要进行最后的综合评定,考评德行种种,最后还要视当年度招录名额才能定下录用的实际名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5.第 75 章 此为防盗章  那日无为老人来过后没多久,果然差人送来了两份一式一样的书本和课题。这些书的封面上都没有盖上珍书阁特有的印鉴,内页俱为手写,显然是私藏。书的内容则深入简出,十分生动,一些齐墨鹤本来看不懂或是一知半解的问题c概念都通过这几本书得到了解答。回想那一日清怀得知无为老人将赠予他和林茂书籍时候的表情,齐墨鹤才终于明白了他当时为何会如此震惊——身为一山之长,还是当世最有名望的大炼器师之一,世间恐怕不知有多少有名的炼器师想要得到无为老人的指点却苦于没有门路,谁能想到他们两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拾物竟然能够得到他老人家的青眼?显然,这全是托了林茂生母的福,只是不知道那样一个能够拜入无为老人门下的出色炼器师怎么会与夫君早早双双撒手人寰,留下了林茂独自一个在世间徘徊,而林茂又是为何生就这样的先天不足。 此时已是三月中旬,再过不久就是朱明学堂的常考和升级考开考的时候了。先前已说过,朱明学堂的所有学徒由低到高分为锦生c麻生c布生三个段位,每个段位又分初c中c高三品,是以在每年的春秋两季,朱明学堂会举行统一的日常学业考核,称之为常考,这个考试仅作日常考察用,主要用于了解学生阶段性学习的情况;而仅有每年春季才会举行一次的升品(段)考试,则称为升级考,这个考试就关系着学徒的品级甚至是去留。只有通过升品(段)考试的学徒才能够成功跃至上一品(段),没通过的人则只能滞留原品(段)。学生既可以自主报名参加升品(段)考试,甚至每年都参加,也可以有把握了以后再去参加,还能够跳级参加或是经过申请以后跨堂c系参加,唯一需要注意的是如果一个学徒在任一个阶段超过三年还不能顺利升级,学堂一般就会建议学徒考虑转堂系或是退学另谋出路,这也是之前那个宠堂的紫菀一急之下,走上了绝路的原因,而这也牵涉到了朱明学堂另外两个对外的重要考试,即小选和大选。 理论上来说,修完朱明学堂任一段的一品需要一到三年不等,所以跨越整一段便需要花三到九年不等的时间,故此,朱明学堂每三年会安排一次小范围入学考,称为小选,主要是用于补充初品锦生,录取名额十分有限;每过九年一大批弟子结业后的次年才会举行一次大范围的入学考,称为大选,这一次考试就会吸收较多的新鲜血液,用来补充主要生源,而不论是小选还是大选一般都会安排在常考和升品(段)考试后头。距今最近一轮的小选已经在去年举办过,而新一选则还需等待数年。不管是哪种考试,其中都有一门占了大头的项目叫作“开炉”,简而言之就是动手实践炼器,正是因此,近期各堂系对于实验材料的需求量都特别大,大到拾物们都没法再两两搭档,而是人人都有任务,只能单打独斗。齐墨鹤白天要工作,晚上要看书,还要抽出业余时间探索陆无鸦的身体状态,简直忙得连走路都能睡着。 “书堂,一百三十三件,其中一百一十二件本人已经签收了,剩下二十件我都给您搁在这儿了,劳烦您点一下。”齐墨鹤向书堂门口的门房利落地打了招呼,抽出自己的拾物牌,结算了这一区域的工作,递给对方画戳认可。 书堂今日当值的门房是个姓黄的中年大叔,他取出笔在齐墨鹤的身份牌上圈了一下,给他结算了工作后道:“陆后生,你先别忙着走。”说着回自己门房里取了个鼓鼓囊囊的布袋出来递给齐墨鹤道,“前几天老胡给我从万灵岛弄了点对身体好的灵桃来,我瞧着你最近忙得脸色都不好看了,特地给你留了些,你拿回去跟朋友一起分着吃啊。”他压低声音道,“可别给其他人瞧见了!” 齐墨鹤愣了一下,他前些日子来书堂的时候也碰上了这位黄大叔,听他闲聊提起自己腿脚不好,刚好他当天有一单货物送往药堂的岐黄阁,一位好心的师姐看他工作卖力伤了手脚,送了他些药酒,他想着自己年纪轻加上陆无鸦的身体特殊,用药未免浪费,顺手就送给了黄大叔,看来人家是念着他这随手之劳。齐墨鹤心里一暖,赶紧把那个布袋样式的储物法器接过来毕恭毕敬地道谢说:“谢谢您黄大叔,以后有什么我能帮忙的,您尽管说。” “好好好,那大叔就先谢谢你了。”黄大叔笑得见牙不见眼,觉得这个年轻的后生人品真不错,并不会像有一些老资格的拾物那样看不起他们这些当门房的杂使。同样算是“仆役”,拾物毕竟能够出入各堂,其中也不乏有一些小背景的人物,在朱明学堂的正式子弟面前是低人一等,但是在另一些杂使面前又会端起架子。 “大叔您不必客气,那我先走啦。”齐墨鹤说着跳上车,熟练地驱赶着甪兽飞快地奔往下一个目的地。 齐墨鹤重生已经有十多天,基本适应了朱明学堂拾物的生活。陆无鸦这副身体本来年纪就不大,不容易令人起防备心,加上齐墨鹤手脚勤快c有责任心,头脑灵活也肯吃亏,所以很快就结下了不错的人缘。虽然有时也会有人提起以前的陆无鸦似乎有些孤僻,但是大多数人都觉得那是因为他当时刚到朱明学堂没多久还不熟悉环境的缘故,换言之,渐渐的人们已经开始习惯齐墨鹤和陆无鸦之间微妙的差别,齐墨鹤露馅的可能性已经低了不少,他也因此多少松了口气。 “天丨衣坊丹房”齐墨鹤对照着自己的拾物身份牌计算着接下去的路线要怎么走才能更快更好地完成工作,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喊他:“喂,等等!前面那个拾物,你给我停下来!” 齐墨鹤看了看左右,确认这整条道上只有自己一个拾物后赶紧把车停好,跳下车来。一个看着十三四岁长得水灵灵的小姑娘从后面提着裙摆追了上来,因为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人到了还没开口就先在那儿扶着车子喘。 “你没事吧?”齐墨鹤好心问道,“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是要委托送物吗?” 那喘得厉害的小姑娘自然就是沈淑湉了,她好容易把一口气咽下去了,抬起头来,目光炯炯地把齐墨鹤上下看了一通,然后伸出个手来:“拿出来。” 齐墨鹤茫然地看了她一眼:“什么?” 沈淑湉说:“我的东西啊,你快拿出来!” 齐墨鹤回头看向自己的送货车,两匹甪兽已经跟他混得很熟了,见他看过来便友好地把脑袋伸过来要蹭蹭。齐墨鹤的车上还放了不少东西,朱明学堂盛行各种储物法器,箱子匣子戒指篮子无所不有,所以车上也是堆得乱七八糟的好像个杂货铺。齐墨鹤以为自己送漏了东西,忙道:“你是哪个堂系的叫什么名字,订了什么东西,我给你再找找。” 沈淑湉却以为齐墨鹤在装傻,登时柳眉倒竖,脆生生骂道:“你这人怎么这么不知羞耻,拿了我的东西还要装糊涂!” 齐墨鹤一怔,再怎么迟钝也能听出来这姑娘说的定然不是送货的事了。齐墨鹤说:“这位姑娘,请恕在下实在不懂你的意思,你是说我私自拿了你的东西?” “不是你还能是谁!”沈淑湉气得双颊泛红,几乎要跳起来,“我思来想去,那一日只有你才有那个机会偷走我的东西!”她一气之下,便把“拿”字也改成了“偷”字。 这下,齐墨鹤也有点生气了,他本是宗门世家的子弟,哪曾受过这等冤枉,但是念在对方是个小姑娘的份上,还是按捺下了脾气,尽可能耐心道:“这位姑娘,在下陆无鸦,这是我的身份牌。”他举起手里的牌子给沈淑湉看,“我不知道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但是你能不能先冷静下来,仔细跟我说说你到底在找什么,又是为什么一口认定是我偷拿了的?” 沈淑湉停下嘴,狐疑地看着齐墨鹤说:“十日前在珍书阁故意跟我撞了一下的人是你没错吧!” 齐墨鹤一愣,被她这么一提醒,再上下打量了这姑娘一番方才回忆起来道:“原来是你。” 沈淑湉一听齐墨鹤这都承认了,立马来了精神说:“我就说嘛,你还说不是你拿的!” 齐墨鹤说:“你是说,那天在珍书阁你丢了某件东西,因为我跟你刚巧撞了一下,所以就怀疑是我拿的?” 沈淑湉双手叉腰道:“有什么不对吗?” 齐墨鹤无奈地摇摇头:“这位姑娘,一来我压根就不认识你,不可能知道你当天什么时候会出现在哪里;二来我也不知道你当时身上到底有什么东西,更不知道那是做什么用的;第三点,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时好像是你行色匆匆撞上了我吧。” 沈淑湉的脸登时红了一下,仔细回想一下,这拾物少年说得似乎句句没错,可是可是那东西确实是丢了啊!明明已经认她做主的宝贝除了有比她强的人刻意夺去,不然怎么会失踪不见呢?啊,这么一想,沈淑湉不由愣住了。比她强的人这眼前的拾物怎么看都不过是个普通少年吧。 齐墨鹤察言观色便知道小姑娘想必也发现自己可能是搞错了,便主动打了圆场道:“不过那日我们确实撞得有些巧,换了我或许也会多想,你不必放在心上。” 沈淑湉满腹希望全变成了失望,喃喃自语道:“怎么会这样啊,我那宝贝确实是不见了啊,不是你拿的,那究竟会去哪儿呢?” 齐墨鹤道:“如果姑娘愿意的话,不知可否告诉在下你到底在寻何物,我们拾物常年在学堂里四处奔走,或许有人能打听到什么消息。” 沈淑湉红唇张了张,似乎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摆摆手,气馁地说:“哎,算了算了,算我倒霉,跟你说你也找不着。” 齐墨鹤很好脾气地笑了笑道:“那要是没什么事,我就继续工作去了。” 正说着,却见路边有几个人说笑着飞快地走过,齐墨鹤一眼就认出其中一个胖子是当日赵迢的跟班之一。他本无意窥探什么,无奈那胖子嗓门洪亮,即使不想听也能听到他们在聊的下作事。齐墨鹤听得他呼朋唤友,说带他们去看好玩的,又满嘴不干不净说那小畜生这下可算是落了单了,现在正在那儿哭呢,今天倒要看看还有谁能保得了他。 齐墨鹤心中“咯噔”一声,再看自己的拾物身份牌上,除了代表他自己的星辰以外,地图一角还悬着另一颗星,那代表着这附近另有一个拾物在。 二茂!齐墨鹤一急之下,跳下车对沈淑湉道:“麻烦姑娘替我通知兵堂琢磨清怀师兄,就说林茂有难。”说着拔腿便朝那个小胖子消失的方向追去。 沈淑湉拦阻不及,见齐墨鹤一下子就走了,下意识地追了几步,跟着却又停下了脚步。 “怎么这么冒失啊!”她咬着下唇跺了跺脚,像是下了什么决定,掐指回头一扬,一张符咒便贴在了那车货物上,确保那些货物不会给人随便取走,她再次提起裙摆,飞快地追了上去。 垒石生答:“学堂有多大你又不是不知道,如此搜索要搜到什么时候去,到时候人都不知道死几个了,再说了,你不怕因此引起学生们的恐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6.第 76 章 此为防盗章 珠晶听了顿时把两个大大的眼睛一瞪说:“冯堂主,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已经做了饰堂堂主一百三十五年了,你这可是年纪大了忘性也大啊,怎么净记得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了?” 衣堂堂主白无色似乎想要劝阻这两人的争吵,却实在是插不进那针锋相对的气氛里去,张了数次口最后只得闭上。书堂堂主三缄真人则闷声不吭地坐在一旁观望。满屋子只有药堂堂主商陆一个人缩在角落,既不参与争吵也不参与讨论,一个人手里摆弄着几个棕褐色的瓷瓶,不知道又在捣腾什么,见到箱中子进来也只是微微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便又低了下去。 “啊呀,箱中子堂主也来了!”白无色见到箱中子立刻出声喊道,似乎是想要借此来转移珠晶和冯笑笑的注意力。 箱中子只得硬着头皮走上前,朝四面拱手道:“宝堂箱中子见过诸位同仁。” 金坚和垒石生停了片刻讨论对他拱了拱手,珠晶和冯笑笑则完全已经吵得忘我,冯笑笑只转头过来对他点了一下头,珠晶则根本看也不看他。三缄真人一摆拂尘对箱中子行了个稽首礼,箱中子回了礼,苦笑着走到金坚身边道:“金师姐,如今事态如何了?” 兵堂堂主金坚是名身材高挑,英姿飒爽的女子,常年穿一身赤红铠甲,身佩长剑,后背金漆红底角弓,皮肤虽然微黑,眉目却生得十分深刻动人。箱中子和她原是相差两年的学徒,因而以师姐弟相称。闻言,她对箱中子叹口气道:“我已经派了雷州和水灵带着学堂随卫沿着宠堂一路进行搜索了,但是目前还没有结果。” 箱中子道:“我听说那人面鸟吃了宠堂的一名麻生?” 金坚道:“正是。是一名叫做紫菀的学生,因着品级一直无法突破,所以冒然试险,结果失败了。” “我早说过了,一切全都是你们宠堂教徒无方导致,如今给大家添了那么多的麻烦,要是闹出别堂人命来,你身为一堂堂主可是难辞其咎!”珠晶尖锐地说道,她在成为饰堂堂主前曾是宠堂学徒,冯笑笑是她的师父,但是两人却因某些原因闹得不欢而散,最终珠晶转投饰堂门下,多年之后接棒成了饰堂堂主,两堂的关系也从那时起差了起来。 冯笑笑道:“此次事件确实是我宠堂教导管理上出了纰漏,过后我当然会自领责罚,但是珠晶堂主,你不觉得比起急着追究我的责任,为今之计还是应以抓到人面鸟为要吗,难道学堂子弟的性命在你眼里竟然不值一钱?” 珠晶脸色一变,忙想说什么,白无色却咳嗽一声说:“诸位且听我说一句,那人面鸟虽不是什么厉害魔物,但是狡猾异常,如不把它快些找出来,有没有伤亡不说,但一定是大大有伤我们朱明学堂的声誉,以我拙见,诸位此时还是应当团结一心,先把此事了结了再论其他。” 商陆忽而抬起头来道:“哦,对了,刚才有个负责在外堂巡值的学生,好像叫清怀什么的送来过消息,说是有人在下午看到人面鸟幻作那被吃学生的样子出现在退思湖边,身旁还有个人,好像是个拾物。” “退思湖?拾物?”金坚大惊,“什么时候的事,你方才怎么不说?” “半个时辰前,你们又没问。”商陆说完,便又低头继续摆弄起他那些瓶瓶罐罐,一旁他的坐骑蘑菇怪伸出七只手,原地跳着转了一圈,似乎是觉得很无聊。 金坚被他这不紧不慢的态度气到了,厉声呵斥道:“你!” 垒石生忙拉住她,低声安抚:“商堂主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商陆生性孤僻怪异,八堂之中,基本没什么人与他有交情。 箱中子道:“退思湖?退思湖边无遮无拦,又没什么宝物,人面鸟去那里做什么?对了,敢问今天都有哪些拾物去过宠堂送物?” 垒石生道:“箱中子兄放心,清怀我知道,是个十分聪慧能干的孩子,他既然送来了这个消息想必已经去查了。”正说着,外头传来禀报的声音,说是兵堂麻生斫磨系钟清怀求见。垒石生忙道,“让他进来。” 清怀快步走入静思堂,见到八堂堂主俱在,赶紧行了个大礼道:“兵堂” 金坚袍袖一挥道:“非常时期行非常事,礼数免了,先说正事。” 清怀定了定神道:“回禀先生,弟子方才已经把今日前往宠堂送物或者可能经过宠堂的拾物的名单整理出来,一共有四十二人,其中三十七人已经回来,另有五人尚未寻到,我已着人去找了。回来的三十六人都暂时留在训诫堂中,等待进一步验视,以防是人面鸟所化。” 金坚道:“做得好!” 箱中子道:“三十七人回来,为何只有三十六人留在训诫堂中?” 清怀道:“回箱中子先生的话,那另一人暂时留在我外堂巡守的驻所,是林茂。” 一听到林茂这两个字,堂中众人皆是愣了一愣,随后便各有表情。箱中子道:“原来是他,那便确实不太可能是人面鸟所化了。”人面鸟虽是魔物,却有个独特习性,喜食聪明之人,林茂幼小时因为一些原因灵根尽断,神智也出了问题,连如同普通人一般生活都有些许困难,根本不是人面鸟会中意的目标。 垒石生道:“还有五人是什么情况?” 清怀道:“其中四人还未有消息,最后一人是和林茂搭档的陆无鸦,据林茂所说,似乎他送完东西后便扔下林茂一个人,自己玩耍去了。” “陆无鸦?”众人将这名字想了一通,皆没有什么印象。朱明学堂正式子弟逾千人,拾物也有七百多人,一个小小陆无鸦,实在是记不起来。 清怀又道:“雷州师兄和水灵学姐已经兵分两路去寻那四人了,弟子这次过来一来是向各位先生禀报情况,二来是想借宝堂的灵辨仪一用,以便对那三十六人进行验看。” 箱中子道:“灵辨仪我已经带来了,我这便随你去一趟。” 金坚也道:“那么我去找雷州,看看他那边进展如何,垒石生,你去看看水灵那一路。”垒石生点点头。 冯笑笑道:“我去退思湖边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珠晶c白无色c三缄真人也各自说了自己的安排,就在众人正要行动的时候却听角落里传来个不阴不阳的声音:“退思湖?退思湖里怎么没有东西,那里可是有大大的好东西的。”正是商陆不咸不淡地补充了一句,也不知道是在对旁人说还是在自言自语。 金坚停下脚步道:“商堂主,你有什么便直说吧,不必这么卖关子。” 商陆抬起细细的眼睛,也不知道是不是看了她一眼,末了,语带讥讽道:“还真是年纪都大了,你们这是把该忘的不该忘的都忘了个干干净净啊。” 年纪大?不该忘的?冯笑笑略一思索,忽而面色一变道:“今天是”她飞快地算了一下道,“三百年一度,阴年阴月阴日糟了,是禁堂!” 此话一出,在座所有人除了商陆c清怀两人皆是面色大变。商陆是早已知晓,清怀则是莫名所以,他进朱明学堂也有数年,至今还未听说过“禁堂”二字,但是从诸位先生的面上和口气里多少也可以猜测出那是个不详禁地。 金坚道:“难怪人面鸟会出现在那里,不行,我马上带人前去!” 垒石生道:“我同你一起!” 珠晶和冯笑笑此时也暂时放下了彼此隔阂道:“我们去组织人手在外围接应你们,禁堂险地非比寻常,你俩千万小心。”三缄真人给了个眼神,示意与她俩同去。 箱中子对清怀道:“我还是同你一起去验看那三十六人,以防万一。” 正说着,突然所有人面色齐齐一变。 “怎么回事?”珠晶方才说了一声,她手上七宝璎珞骤然光华大作,所有宝珠金银花片互相摩擦,自动发出清脆声响。与此同时,金坚随身佩剑“嗡嗡”作响,身后角弓宛如被人拨弄弓弦一般竟然自己发出了“铮铮”鸣声。 “出事了!”垒石生道,“难道是禁堂?!”他身上原本朴实无华一身甲衣顿时耀出银色光焰,两肩c双足部位威武兽头张开獠牙,随时准备扑杀敌人,三缄真人的宽大道袍之上赤色符文亦是闪烁忽明忽暗光华。冯笑笑肩上停着的一只翠羽小鸟原本娇弱可爱,鸣声清脆无比,此时却尖锐鸣叫一声,身形暴涨,很快化作一只浑身光华闪烁的青鸾,扑振着翅膀,发出迎战尖啸。箱中子额头冒出冷汗,他身上戴着的测敌灵石此时也是滚烫如火,颜色赤橙黄绿变幻不定,根本无法定位来者何物。与此同时,朱明学堂四处摆设的一百八十八口灵钟也齐齐敲响,一群云雀被那巨大声势惊动,振翅想要飞往空中,却仿佛失去了方向,没头苍蝇一般四处乱撞,不少雀鸟撞到彼此,颈折足断,跌落下来。 朱明学堂的弟子们此前还从未见过如此景象,包括雷州水灵等精英,都不由目瞪口呆,望着夜空,不知该作何反应。钟声之中,忽而腾起一团光焰,直冲云霄,宛如一把神剑直插天宇,过了片刻却又突然消失无踪,一切异象与来时一般突然,消失了个干干净净。 “怎么回事?”过了许久,金坚才喃喃道。 商陆嗤笑了一声,他的坐骑蘑菇怪刚刚在那一片钟声里吓得缩起七条手腿,团成一团,钻到了他的椅子底下,此时才敢慢慢小跳着出来,结果挨了商陆重重一踏,“哧溜”又缩了回去。商陆不由哈哈大笑。 “我去退思湖边看看。”冯笑笑咬牙说道。 正在这时,却听门扇“吱呀”一声,众人皆吃惊地往后望去,但见已经闭锁了一百八十余年的内堂之门在此时打开,从里头慢慢走出来一名须眉皆白的老人。 “山主!”众人齐声道,来人竟然是已闭关一百八十年的朱明学堂主事无为老人。 无为老人环视了众人一圈,微笑道:“诸位,多时不见了,大家近来都还好吧。”他就像是丝毫不知如今的情势有多么危急一般,慢慢吞吞地向众人寒暄道。 在场众堂主本以为无为老人乃是被此时局势所惊动,谁想到他一出现竟然说了这些有的没的,金坚性子急,待要说话,却见无为笑意一敛,忽而沉声道:“各堂听命,即日起,朱明学堂将增设一新堂,于两月后加开小选考,你们且抓紧时间做好准备。”说完,便负着手慢悠悠地打算离开。 “山主,方才禁堂被破”金坚终于忍不住出声喊道。 无为老人摆摆手,似乎对此毫不在意。 “有立自然有破。”远远的传来无为老人的声音,只一步竟已踏出数里之遥。 “有立有破?”三缄真人在唇齿间琢磨着。 “增开新堂?”垒石生也莫名其妙。 “还要增开一次小选?”冯笑笑和珠晶同时说道,意识到跟对头说了一样的话,彼此互瞪了一眼,转开脸去。 八堂堂主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个情况。 “书堂,一百三十三件,其中一百一十二件本人已经签收了,剩下二十件我都给您搁在这儿了,劳烦您点一下。”齐墨鹤向书堂门口的门房利落地打了招呼,抽出自己的拾物牌,结算了这一区域的工作,递给对方画戳认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7.第 77 章 此为防盗章  “清怀师兄c清怀师兄!!” 才送走了雷州和水灵,做完了初步的紧急事态应对部署,清怀还来不及略坐一会喝口茶,就听外头传来了呼喊他的声音,紧接着二茂就跟只小鸟一样一头撞了进来。 “清怀师兄!”林茂撞进了清怀的怀里,赖着不肯走了。 清怀无奈地叹了口气,扶住林茂道:“怎么了?” 林茂愤愤道:“黑鸟他骗我!” 清怀这会实在是没什么空处理两个小同门之间所谓“骗”的小小纠纷,然而他对林茂却因其身世有一份格外的照顾之心,因而道:“小茂,师兄现在有点急事要处理,你在这里先坐一会,等师兄回来了再听你细说好不好?” 林茂却发了脾气,愤愤道:“师兄你怎么也骗人,明明说好了等我回来给我讲故事的!” 清怀哭笑不得,但是林茂先天不足,脑子有问题,他又没法跟他置气,因此只得道:“是是是,是师兄不好,师兄给你赔罪,但是师兄这会真的有许多事要忙,等师兄办完事回来,师兄不仅给你讲故事还给你买好吃的好不好?” 正说着,外头走进来了数个巡逻值守的学堂子弟,王溥等人也在,但是此时已是各自穿好了装备带上了武器,完全是应战的状态了。王溥道:“清怀师兄,人手已都经安排好在外头等着了,你看” 清怀小心地将林茂从自己怀里拉出来说:“好了,林茂你乖一点,师兄办完事就来看你!”说完,再不等林茂开口,便带着人匆匆离去了。 值守堂内很快就剩下了林茂一个人。 “讨厌,黑鸟讨厌,师兄也讨厌!”林茂生气地道,“黑鸟明明说了要跟我一起回来的,结果跟紫菀师姐跑不见了,现在连师兄你也是!”如果清怀能够晚走一步,甚至不要因为忧心人面鸟的事而心神不宁,那么此时他一定能够听到林茂的话,并进而得知如今他急于想要得到却怎么也得不到的讯息,然而,并没有这个“如果”,因此,齐墨鹤被一个人扔在了那座湖心岛上。 日头已经西斜,这昏暗的林中更是早早地降下了夜色。几乎没有间隙的叶与叶之间只有零星的光线虚弱地洒落,与之相反,从地面上厚厚堆积的落叶底下却蒸腾起了灰蓝色的夜雾。齐墨鹤躲在两株紧缠的树身背后,竭力放缓自己的呼吸频率以免引起人面鸟的注意,然而,过度的剧烈运动c险之又险的境地都令他很难达到自己想要的效果。 齐墨鹤的运气很不好,他不仅遇到了一只人面鸟,并且还是一只黑环人面鸟。 作为魔种的一种,人面鸟以颈部羽毛的颜色来区分凶恶程度,红环人面鸟是最多见的,虽然也凶恶狡猾,但是战斗力很弱,只要能够找到近身的机会,哪怕只是个普通男人,也有五成以上的机会击杀它,再往上则是绿环c金环,及至最后的黑环。 黑环人面鸟是魔种中的魔种,十分稀有,它是人面鸟的一种,却是一种连自己同类也捕杀的怪物,智商极高,幻化能力强,并且具有如同铠甲一般的羽被和利刃一般的嘴喙利爪。齐墨鹤深知以少年黑鸟如今的身体素质根本无法逃脱人面鸟的追击,所以他打定主意要趁其不备,将其击杀,就算只是打伤,那也可以给他逃走制造机会,然而他没有料到,自己碰上的竟然会是百年难得一见的黑环人面鸟,所以他失败了。 “陆师弟,陆师弟,你在哪儿啊?”愈发昏暗的林中传来了“紫菀”娇柔的声音,飘飘渺渺,恍如东西南北,无处不在。 齐墨鹤紧紧捏着手里的镰刀,两眼戒备地扫视四周,耳朵竖起,希望能从这一声一声的呼唤里捕捉到人面鸟此时真实的所在。然而,黑鸟那灵力全无的身躯根本无法提供他足够的信息,更不用说是正确信息。齐墨鹤之前敢孤身跟人面鸟拼是因为他占据了地理优势和心理优势,他走在后方并且已经确认了对方的身份,而人面鸟化身的“紫菀”当初并不知道自己已被拆穿,同时也不知道齐墨鹤会武——哪怕齐墨鹤已经没有了灵力,只要能出其不备,依靠他的对敌经验和对招式的熟悉,他觉得自己仍有七成把握能够结果一只普通人面鸟,然而现在一切已经破灭了。 “陆师弟,原来你在这儿啊!” 听着刻意近在耳边的呼喊,齐墨鹤却心神不动,他根本看也不看,回手就是猛然一刀挥去,镰刀的银光割破了夜色,然而却只割了个空。 “咯咯咯咯咯咯——”一阵女性的娇笑声传来,到了后半段却急转直下变为了野兽的粗哑,人面鸟在空中扑棱着翅膀发出嚣张的笑声。在它的眼里,齐墨鹤显然已经是一只死了的猎物,无非就是早一点死透和晚一点死透的区别。 “师弟,来找我啊,我在这里!” “我在这里!” “我在这里!” “陆无鸦师弟!” 四面八方皆响起了人面鸟的呼喊,齐墨鹤身上的汗水已经出了又干,干了又出。他现在要是有余力,一定会想要认真考证一下,到底是他齐墨鹤倒霉点还是陆无鸦更倒霉点,怎么他才重生到陆无鸦的躯壳里就又是被妖狼兽追,又是被黑环人面鸟追,这就算摆在两百年前,他都没有如此高的遇怪几率啊! “师弟!”一只冰冷的爪子突然自后方搭上了齐墨鹤的肩膀,齐墨鹤当机立断,再次反手一刀,这一次却撞上了硬家伙。一只顶着撕裂开来的美女皮的怪物睁着两只血红的眼睛和三排钢齿,紧紧咬住了齐墨鹤的镰刀。 齐墨鹤用力想要抽出镰刀,人面鸟却是想要咬断他的镰刀,双方竟然一时僵持住了! 齐墨鹤自从在迷踪林发现这把镰刀似乎大有来头之后便一直随身携带着它,他期望着这一次在他命悬一线的时刻,这柄镰刀还能展现出那种神秘而强大的力量,解除他的危机。然而这次不知怎么回事,镰刀始终是安安静静的,除了比一般镰刀坚硬,抵挡住了人面鸟的利齿以外,便再没有更好的表现。 “咔擦!”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伴随着清脆的碎裂声,齐墨鹤的镰刀终于吃不住两方的较劲,刀口崩裂了狭长的一块。齐墨鹤愣住了,他这一愣自然给了人面鸟机会,下一瞬,人面鸟便张大嘴巴狠狠咬向了齐墨鹤的脖颈。 “啊!”齐墨鹤发出一声低呼,虽然在最后一刻,他凭借多年在生死间行走的经验避开了人面鸟的致命攻击,然而他的脖子上还是被划开了一道大口子,鲜血顿时泼了出来,溅到了人面鸟的脸上c嘴里。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原本稳占上风的人面鸟却在此时发出一声尖锐的鸣叫,仿佛受了重创一般往后趔趄着掉落,巨大的翅膀横扫过树木,竟然齐齐削断了数根参天大树。 齐墨鹤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自己必须抓住这个机会,他顾不得包扎伤口,拔腿就跑。然而这林子实在是广阔,齐墨鹤一路跑去,根本看不到边际或是转机,只觉得越是跑脑袋越是晕,双腿也越来越重。每一口呼出的空气都仿佛带着火星,伤口流出的血带走他的体温又让他觉得冷,他就在这样半冷半热的煎熬中,咬着牙,拼了命地继续跑! 也不知道这样跑了有多久,人面鸟的动静却始终紧随其后,提醒着齐墨鹤,一旦停下,就是一个死字。渐渐的,周围的林木却稀疏起来,原本茂密到恨不得把所有地方都生满的野草也慢慢变少了,终于,在齐墨鹤的眼中出现了一个不一样的东西。 那是一栋并不算太宏伟的建筑物,除了有着气派的庑殿顶以及宽敞的开间以外。此时那栋建筑物内静悄悄的,什么声息也不闻,却有光从窗户里映出来。 “有人!”齐墨鹤的精神为之一振。如果是在平时,他一定能够觉察出这种有光却无声的情况是反常的,然而此时在疲累c危机和伤势加重的三重折磨下,齐墨鹤已经完全失去了正常的判断力。他只知道,在自己眼前出现了一个转机,或许能够帮助他摆脱那只黑环人面鸟! “陆c师c弟!站c住!”人面鸟自从受伤之后再也无法伪装出紫菀的柔弱声线,此时的它已经完全暴露出了自己的本来面貌,一只足有一人半高的巨大魔禽。魔禽的脸部初看是在鸟脸上长了一张人脸,细看才会发现,其中叠在最上面的人脸乃是它天生的羽毛色彩所形成的一张假脸。 “陆师弟!!!”人面鸟尖叫着伸展翅膀,拔地而起。它张开生着三排钢齿的嘴喙,狠狠向齐墨鹤咬来。 齐墨鹤已经听到了这只魔禽向自己追击而来的甚至最细微的声响,羽毛在空中划过的扑棱声,钢齿咬合的嘎吱声,口水吸食的嘶嘶声,骨骼摩擦的咔哒声,即便不回头看,在齐墨鹤的脑中也已经完全勾勒出了此时他的境地——人面鸟的铁爪距离他只剩下不到一尺的距离。 近了c近了c更近了! 伴随着“砰”的一声巨响,齐墨鹤猛然往前一跃,他的背脊与人面鸟的爪尖只差不到半寸的距离,然而他逃过了。用撞的方式,齐墨鹤猛然滚进了那栋建筑之内,跟着利索地爬起来,拴上门闩,将门扇用后背死死地顶住! 饰堂堂主珠晶则摆弄着手里一串七宝璎珞,不咸不淡道:“既然是宠堂走脱的魔物,那么理应由宠堂来善后,如今把我们所有人都叫了过来一起来扛这个锅算怎么个意思?” 宠堂堂主冯笑笑便冷冷一笑提醒她道:“珠晶,大家都是朱明学堂的一员,怎么发生了这等大事你却一心只想着撇清关系,容我提醒你一句,你原先可也是宠堂出来的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8.第 78 章 此为防盗章  时至今日,齐墨鹤还能记得当日朱磊对他下狠手时的情景。他亲手封了他七十二穴位中的七大关窍,毁了他的气海,将他由一名上等灵修变作了一个废人,又把这个废人禁锢起来重新定义了一个禁脔的身份。那个人对齐家的恨就有那么多,他永远特别清楚地知道怎样做才能够更狠c更有效地折磨他!如今回忆前尘,一切都恍若过眼云烟,齐墨鹤对朱磊无恨也无爱,重新修炼起来也并不觉得痛苦,反而有一种推倒重来的畅快感,然而齐墨鹤很快发现自己这副身体似乎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睁开眼睛,齐墨鹤讶异地看向自己身体的丹田部位,按理来说,修真之人修习的第一步便是要学着吐纳呼吸,通过吐故纳新,引气入体,聚气丹田,然而不知为什么,陆无鸦这具身体任是他如何聚气,到了丹田这一步便再无寸进,所有呼吸吐纳而来的天地灵气便如同泥牛入海,消失无踪。齐墨鹤不相信,半合双眸,决定再来一次。 静心c凝神c引气入体,齐墨鹤清楚地感觉到四周空气中漂浮着的丝丝灵气向他汇聚而来,有些是朝日的炎阳之气,有些是四周花草树木的生气,还有朱明学堂所在大山的灵气丝丝缕缕灵气汇聚成一股,由鼻腔进入,经过咽喉,通行无阻,渐行渐下,与肾气相合,而后绵绵向下,运抵丹田,这一次齐墨鹤特地在将气送入丹田前停了一停,确认并无异样,方才将那股灵气一点点地送入其中,然而只是沾得丹田一瞬间,那股灵气便遽然如流水奔海,瞬间便遁入丹田消失不见了。齐墨鹤反复试验,仍是如此,而通常行气之人必能感到的丹田之处的暖融之意,他却是丝毫无有所感。这是怎么回事? 齐墨鹤不由伸手摸向自己脐下三寸,此处为下丹田,也即修道之人气海所在,通常来说,凡人此处软而不凉,气虚之人会带三分凉意,修道之人此处摸来犹如一股热源,而齐墨鹤摸到自己此处却只感到一片木然。他惊讶地低头看去,发现那里竟然有一处狰狞疤痕,以手触之便有如碰触朽木,这难道陆无鸦的身体曾经受过什么致命的伤? 从在迷踪林被妖狼兽袭击到在湖心岛被黑环人面鸟追杀再到在那座奇怪的屋子里被那只鬼手攻击,齐墨鹤早就发现陆无鸦的身体似乎有一种自动痊愈的本领,不论多么严重的伤,只要给予足够时间,过不多久那些伤口便会统统消失不见。他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推测是陆无鸦这一族的体质特殊,而现在他第一次在陆无鸦的身上发现了一处致命的伤疤,那片疤痕又恰恰好就卡在丹田之处,就像是像是有人曾经从那里挖走了什么。 齐墨鹤脸色逐渐变得凝重起来。陆无鸦身世成迷,如今看来他必然是遭逢了巨大变故后险险脱身,而这片伤疤想必便是那场变故的最佳证明。再想下去,一个上等灵修世家的子弟惨遭灭门,幼子艰难脱困却再也无法修习道术,便转而求其次,想要成为一名炼器师的推测也就呼之欲出了。炼器师固然也是修道之人,但相比一般灵修仍是以器物为重,这就像是剑客和铸剑师的区别,一个铸剑师既可能是一名优秀的剑客也可能武功稀松平常,反之亦然,但是一名一流的剑客或是铸剑师,往往同时在另一道上也是顶尖之人,因为只有精通剑技的人才知道怎样的剑是好剑,而能够铸造出绝世好剑的剑师必然有一身用来演练所铸宝剑的好武艺。 有些人修道天资不够,或是因为某些原因无法再修行,所以一生只能在炼器一道上精进,这种人无法与灵修一般寿数以数百年c千年计,他们只能靠灵丹妙药来维持生命。对于普通人而言,这些人仍是半仙一般的高寿,但是对于灵修来说,却根本算不得什么,而这个残忍的结局对于一个一心想要报仇的人来说那必然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齐墨鹤越想便越觉得陆无鸦与他就像是冥冥之中存在着什么缘分,他父母双亡,陆无鸦也是;他被毁去一身修为,陆无鸦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只是陆无鸦无声无息死去,而他却得以重生 “你放心,”齐墨鹤轻声道,“我齐墨鹤此世既然托赖你的躯壳重生,定然为你完成毕生夙愿,纵百死不辞!” 旭日东升,千万道金光洒落,仿佛在见证这一刻少年人坚定的誓言。 ※ “淑湉,淑湉,先生叫你呢!” “嗯?”柳眉杏眼的女孩猛然回过神来,赫然发现讲习先生已经站在她的跟前。 “沈淑湉,你起来给大家解释一下什么叫空符。”讲习先生冷冷扫过开小差的女孩一眼,丢了个不好解的问题给她。 “空符?”梳着双鬟的娇俏少女思索片刻,飞快地回答道,“世间符箓皆为灵修之人于特定符纸之上依靠朱砂c鸡血等物,借助自身灵力所勾勒出来的一种图纹,图纹本身并无作用,起的乃是桥梁沟通之用。譬如我说开门,赵雨儿学过说话,自然知道我的意思,便会去把门打开,符箓的图纹也是语言的一种,是一种与天地鬼神沟通的语言。” 周围忽而爆发出一阵大笑,原来那话中被提到的少女赵雨儿刚才真的站起身来,差点就要去把门打开。她闹了个大红脸,跺了跺脚,羞恼地坐回了位置上。 “谢谢你,雨儿!”沈淑湉俏皮地对同伴眨了眨眼,接着道,“然而,符箓的使用c符箓的功用往往受限于绘制符箓的灵修的实力,低级灵修只能绘制出威力不大的符,这种符他自己能用也能给旁的其他人用,哪怕不是灵修掌握了使用方法也能用,那么大能呢?大能能够绘制出具有巨大威力的符,但是与低级符相反的是,使用这种符咒需要极为苛刻的条件,有的时候非本人甚至是本人非巅峰状态都无法启用这张符。空符,就是前人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提出来的一个概念,说得是” “行了,你可以坐下了。”本想难一难这个上课开小差的女学生的讲习老师不得不打断她的长篇大论,心里难免有些不痛快。可是有什么办法呢,临川沈家的千金在天书c符箓一道上可谓天纵奇才,不少人花费数年乃至数十年光阴才能学懂的东西她不出几个月便能学通。思维敏捷,行动力强,每每还有新点子,要不是性格太过淘气,书堂的先生们恐怕能把她宠上天去。 “多谢先生指点。”女孩子笑眯眯地行了一礼,方才坐了下来,冲着身旁的同伴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赵雨儿见闺蜜额头冒出汗来,赶紧伸手去拿自己的香帕,想要给她擦擦,谁想到这性子风风火火的家伙两指之间夹一张风符,轻轻一晃,符纸便化为一道清风,直接吹去了她额头的汗意。 “哎你这人”赵雨儿无奈道,“虽然已入了春,可防着别感了风寒。” 沈淑湉笑嘻嘻地拉了自家闺蜜的手说:“果然还是我们家雨儿最疼我。” 讲习先生给了这一桌一人一个刀削般的眼神,两人赶紧坐正了身体,目不斜视,摆出一副好学生的样子来。 “空符,即是没有撰写符文的符纸,事实上,符文并不是没有撰写,而是图纹没有外显”先生一边慢条斯理地说着一边往后面走去,等他一走开,赵雨儿便压低声音道:“你最近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上课老走神?” 沈淑湉叹了口气说:“我丢了东西。” “丢东西?”赵雨儿莫名其妙,问道,“丢了什么东西,用过寻物符没?” “用过了,没用。” “那回转符呢?”回转符本是一种高级符咒,至高的回转符据说能够颠倒昼夜,悖逆时光,赵雨儿这里说得主要是短暂回溯和再现某样物体在某个空间段的状态,跟幻术差不多。 沈淑湉无力地摆摆手。 “也没用?应该不会啊。”赵雨儿越想越不明白,“你到底丢了什么啊?” 沈淑湉张了张嘴,话都到嘴边了又被她重新咽了回去,她可是打定了主意,这事在还没有明确的眉目前不能跟任何人说,哪怕是赵雨儿也不行。再说了,这傻雨儿的胆子就那么一点儿,说出来可不得把她吓死吗! 沈淑湉想着,没精打采地把头枕在胳膊上,哀怨地看着窗外。她心想着,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明明记得当时自己是带在身上的,怎么那东西后来就不见了呢?到底是丢在了哪里! 正想着,外头忽然传来了清脆的兽蹄声,跟着是一声“吁”的声音。赵雨儿道:“哇,是拾物来送东西了,我跟你说,我前儿看中了一盒胭脂,颜色可好看了,她们都说那叫叫叫什么什么色,总之我订了两盒,回头也给你一盒,还有前些天我家里” 沈淑湉懒洋洋地看着窗外,人们来来去去,一群女学生欢快地奔了出去多半是去拿自己订购的东西了,像沈淑湉这种从来只会订购炼器材料或是书籍的人是完全不理解一个给自己脸蛋上色的颜料盒为什么能卖得跟好些不错的材料一样贵的。 真浪费啊!沈淑湉回过头来,学着鱼儿一样嘟起嘴,无聊地吐了个泡泡。 “呀,这次又是那个好看的小哥来给我们送货呢!”赵雨儿却惊喜地低喊了一声,激动地抓着沈淑湉的手摇晃。 “哎哎,别摇了,什么小哥啊?”沈淑湉兴趣缺缺地抬起头又看向外头,刚好看到一个身着黑色拾物制服的少年快步从廊下走了过去。阳光从窗外洒下来,照着少年的侧脸好似给他镀了一层光晕,愈发衬得那仍显稚嫩的脸庞莹润如玉,焕发出一种少年人独有的俊美光彩来。 赵雨儿在旁边攥着香帕激动道:“他真的长得好好看哦,眼下是年纪小,将来长大了可不定得有多帅,我觉得说不定比莫师兄也差不了多少。还有还有,最难得的是他那种气度,你有没有觉得,即便是那些自诩世家子弟的易生恐怕也鲜有能跟他比”她话还没说完,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闺蜜就跟离弦的箭一般射了出去,不由目瞪口呆。 “沈c淑c湉,你给我回来!” 在讲习先生气急败坏的喊声中,赵雨儿好险把差点喊出来的一声欢呼给咽了回去,她家湉儿,那个老是被怀疑是个怪胎的家伙终于也有了春心动的一天了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9.第 79 章 此为防盗章  两百年,两百年里的变化实在太多了! 白天养怀走后,齐墨鹤大着胆子向二茂旁敲侧击地打听了这儿的事,二茂除了走路不稳,脑子似乎也不是太好使,他能回答的问题不多,但优点是没有戒心,因此齐墨鹤现在知道了这座朱明学堂在幽山之中,而幽山属于一座叫作贺归城的城池管辖。在齐墨鹤那个年代的十三城里是没有一座叫作贺归的城池的,可见在这两百年里,原本勉强维持住的十三城间的平衡已经被打破,有新城池出现,必然就有老城池没落,齐墨鹤想到啸风城,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收敛思绪,他伸手打开了那口箱子,那是属于这副身体原先的主人,被叫做黑鸟的少年的私人物品。既然决定代替黑鸟好好地活下去,齐墨鹤自觉自己有责任也有义务去完成黑鸟的人生夙愿。 每一个朱明学堂的人哪怕是拾物都会被分配到一个灵宝格,据说那是一个类似储物法宝的“器”,能够装不少的东西,里面更有一格是与其他人的灵宝格相通的,这也是为什么商陆说已经将爮黄的报酬放入黑鸟的灵宝格的原因。所有人的灵宝格按照所住片区都存放在一个叫作“灵宝阁”的地方,这就类似于仓储驿站,只有需要的时候才会去打开,而少年黑鸟的这口箱子并没有放进灵宝阁里,而是被他小心收在床底,外头更作了遮掩,因此齐墨鹤猜测那里头一定有什么对黑鸟非常重要的东西。 齐墨鹤打开箱子前本以为会遇到什么机关,也做好了准备,然而那看起来只是一口普通的箱子罢了,箱子里头几乎空空荡荡,统共只摆放了三样物品:一沓纸张,一身衣物,还有一根失去了装饰宝石的老旧项链。齐墨鹤首先拿起了那沓纸,最上面那张歪歪扭扭地写了一些字,墨迹还新,笔迹稚嫩,估计应当是黑鸟本人所写。齐墨鹤辨认了半天才认出他写的大体是,想要成为炼器师,想要回去 “回去报仇”齐墨鹤读至此,不由得面上一凛,黑鸟要找谁报仇?他再往下翻去,一连数张纸都是黑鸟的一些心里话,齐墨鹤也因此多少知道了一些黑鸟的身世。父母双亡,流落街头,被人贩子拐卖,因缘巧合加上自己拼了命的努力才被这朱明学堂收留,做了一个杂工,但是关于他的父母是如何死的,又是被谁杀死的,也不知道是黑鸟自己也不知情还是不敢写出来,并未提到。再往下的纸张与黑鸟用来记录自己心里所想的用纸完全不同,齐墨鹤认出那是一种比较高级的信纸,纸上的字迹也比黑鸟的要漂亮上太多,然而书写用的语言却是齐墨鹤完全不认识的,齐墨鹤猜测那可能是某个民族的特殊文字。最后一张纸是一张破破烂烂的空白纸,齐墨鹤对着琉璃灯看了半天,只隐约觉得纸上好像有什么暗纹,但是无论如何也分辨不出。 再看了一阵后,齐墨鹤不得不放下那张纸,转而又去看那身衣服。衣服已经很旧了,并且实则是一身二c三岁的孩童才能穿的小衣裳,未知是否是黑鸟以前穿过的。齐墨鹤试图从衣服的样式上看出些来龙去脉,但是也失败了。最后只剩下那根项链,这次齐墨鹤有了一些发现,他认出了这是一件“器”,并且恐怕还是一件高级“器”,只是它已经不完整,因为它缺失了最重要的东西,启动这件“器”的灵力来源。 齐墨鹤用指尖抚摸着原本镶嵌了灵石的空缺处,不知道这里原先镶嵌的是怎样的一块灵石,这件器原本又是什么作用,是防御还是攻击,又或对灵修之人起着别的辅助作用。不管怎样,齐墨鹤至少看出黑鸟原本的出身并非一介平民,也许他也曾出生在某个灵修之家,然而一场祸事突如其来地降临,使得他失去了父母,流落街头,艰难成长。 齐墨鹤呆呆地坐了一会,或许是少年黑鸟短短的人生轨迹触动了他,令他想到了自己的前世。出身在啸风城城主之家的齐墨鹤从小到大其实过得并不顺遂,父亲强势,兄长出色,小妹乖巧,他是所有人里最不起眼的一个,天资平庸,外表普通,有时候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他父母的亲生儿子。正因此,他的父亲对他格外严苛,而他也一路逼着自己努力发奋成长起来,哪怕他根本对成为一个出色的灵修不感兴趣,他还是勉强着自己上进c再上进,有朝一日一定要成为一个出色到可以令父母兄妹颜面有光的人! 与少年黑鸟同样,抱着这样的目标,齐墨鹤一直独自奋斗到了遇见了朱磊的那一天。在那之前,从来没有人会用朱磊对他的态度来对他,既非仰视也非俯视,看到他的优点也包容他的不足,和朱磊最初相遇的那段时光曾是齐墨鹤生命里最美好的时光,充满了温情与平和,然而那一切都不过是朱磊接近他的手段而已。朱磊太聪明了,他从一开始就觑准了齐墨鹤所渴望和缺失的东西! 不知不觉眼角有些湿润,齐墨鹤长长吁了口气,而后将黑鸟少年所珍惜的东西一一放回原位。已经都过去了,齐家的债还清了,齐墨鹤也已经死了,从现在开始,他是少年黑鸟,一个朱明学堂的小小拾物,目标是——成为一名炼器师! 齐墨鹤看到考题后想了一下,大概明白了出卷人的意思,其本意还真不是为难大家,相反,却是集思广益。对于已经颇有资历和经验的炼器师来说由于经历太多,其实反而容易陷入窠臼,此种情况下,倒是新手菜鸟更容易就事论事,提出一些好的点子来,由此又可见此人的根基和灵性,可谓一石二鸟。所以说,炼器一途,虽则讲究熟能生巧,但是追本溯源却仍然是有点看天赋的意思。配方正不正确其实无所谓,关键是考生要形成自己的思路和体系,这才是最重要的!齐墨鹤虽然是个新人c也是菜鸟,可惜他也同时没有思路c没有体系,想想实在犯愁。即便这样,第一天的考试多少还是有规律可循,能够找到准备方向的,后两天的考试内容却大概只能用碰运气来形容了。 第二日的科目叫作“辨器”。 考官会为考生准备一些器,或者是残缺不全的,又或者是经过巧妙伪装的,考生通过抽签确定自己的考器组,随后需要在两个时辰的时间里仅仅通过“五觉”即眼睛看c耳朵听c嘴巴尝c鼻子嗅和用手摸来判断出这些器是做什么用的,大概又是什么等级。 这里面就大有文章可做了。 根据过去的考试情况来看,有的时候一组器是非常类似却功用完全不同的,如果单独拿出来看,考生或许还不会混淆,一旦放在一起却很容易就想岔c搞混;还有的时候,考官给出来的器里面会掺杂一些细节上的机关,考生一不留神就会被忽悠了。 比如有一年的考试中,考官给出来的一组器经过考生们的研判,大家觉得似乎全都不是器,可又觉得既然是考“辨器”应该不太可能存在这种情况,最后只能闭着眼睛瞎猜,结果几乎导致全军覆没,而考官们却表示既然是“辨器”自然会有“是器”和“不是器”这两种可能性,这有什么可犹豫的,可见这类考生的心智不够坚定,不适合当一名炼器师。 “炼器师的不少工作都是要在摸索中进行的,如果你总是怀疑自己又怎么能够成为一名成功的炼器师呢?”当届出题考官振振有词道。如果说这话听着还算有些道理,那么到了下一次小选考,考生们简直想要回过头去砍死上一届的那个考官,因为这一年的“辨器”考中同样出现了看起来都不是器的情况。吸取了三年前惨痛经验的考生们这次心智都无比坚定,毫不犹豫地写下了“都不是器”的结论,而事实上是整组器中有一个被隐藏得非常好的器。 “炼器师就是在混沌中找寻正确道路的人,怎么能够被既往经验和外界所限制呢,可见这类考生的心智还是不够坚定。”考官又说道。这一次好些考生都没了脾气,反正横竖都是你们在说,后来听说有不少考生望着朱明学堂的方向,摇头叹气,而后离去。不过也有一名叫作邵不辍的大龄考生,或许是因为性格执着吧,虽然连着被淘汰了两次,听说第三次还是毅然报考并被最终录用,当然,这也可能是因为第三次他赶上的是大选,招生人数比较多的缘故。 其实仔细分析就可知道,朱明学堂的小选考是有逻辑的,“开门”见山,考的是报考人的知识储备也即诚意;“策论”立论,考的是报考人在炼器一道上的思考方式也即天赋;“辨器”考校眼力和大胆推理c小心求证的能力,也多少有一些考验此人心性的意思;这么一看,从诚意,到思路,再到心性,那么第三天最后一门显然就是要考实战了,此即为“开炉”。 “开炉”,顾名思义,就是要动手炼器。朱明学堂招生是不管你有没有炼器基础的,只要报考人通过了报名筛选,白丁能考,懂点炼器的人能考,甚至已经成了名的炼器师也能来考。历来继承了家学还跑来考朱明的炼器师也并不少,甚至还有些成名的炼器师散人也会凑热闹跑来朱明见识见识,毕竟朱明可是世间七所炼器学堂中历史最悠久也是最神秘的一所。既然报考人的基础差别很大,“开炉”考要怎样才能做到一碗水端平呢?朱明采用的方法是“限制法”。 首先,炼什么器是考题指定的,这一点白丁c有基础者都一样,谁也不能擅长什么就炼什么,考题本身仍由抽签决定,抽到什么就炼什么;其次,考题中会指定完成考题所需的材料及其数量c重量,这部分对白丁限制不大,只要是考题中列出的材料他们都能用,但是对于有基础者,会根据实际情况,酌情替换甚至减少部分材料,说白了,有基础的人可以选择的材料范围窄c东西少,配方要比白丁难写得多;再然后,对于白丁,朱明学堂会安排一些辅助系的学生适当帮助完成一些基础工作,而有基础的人则必须全程都由自己来操作,但是两方的考试时间却是完全相同的;这就关乎到下一个“不平等”待遇,那就是只要时间允许,白丁就算已经动手操作了,失败了还可以重来,并且材料用量只要在试题规定的总量里就可以再要,但是有基础者一旦开始操作就只需成功,不许失败,材料用完了就是没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0.第 80 章 此为防盗章 被叫作阿瑾的就是那中年女子,她此时面上神情古怪,显然不太甘愿,轻声道:“绿腰姐,林茂他这样” 绿腰道:“还不快去!”声音里俨然有了威严之意,中年女子不敢再多嘴,回手当空一抽,身后不远处一口柜子的抽屉便自动打开,飞出三张繁花纸笺来,另一旁的橱里则飞出了三份笔墨,她将东西递给绿腰,还想说什么,被绿腰看了一眼,只好闭上嘴默默走开。绿腰道:“来,你们三个把这个填一下,就可去领入场的考证了。” 齐墨鹤道了声谢,接过那张花笺来看,只见上头列了好些要填的内容,姓c名c字c生辰年月,想要报考的堂系等等。齐墨鹤在上头写了,姓陆,名无鸦,字别说陆无鸦大约没有字,就算有,齐墨鹤也不知晓。齐墨鹤想了想,在那后头写上了“九皋”二字,这原是他前世用过的字,取自《毛诗正义》鹤鸣于九皋,声闻于野的意思,然而写到末了却又犹豫起来。他既已代替陆无鸦行走人世,又何必再留恋那些旧日痕迹?齐墨鹤想着,思虑再三,将“九皋”二字划去,改写了“明世”二字。鸦者,墨也,以无鸦譬喻清明之世,倒也算恰如其分。齐墨鹤却未曾想林茂在他身旁看到了他所写,正愁找不着字,便照搬写上了“九皋”二字。陆无鸦的出生年月齐墨鹤是比着十四岁左右倒推回去算的,生日用了他重生那一天的日子三月初一,到了要选堂系的时候,他却犹豫了。 绿腰不知靠什么视物,见齐墨鹤停了,便关切问道:“怎么了?” 齐墨鹤答道:“尚有些犹豫该选考什么堂系。” 一旁那个阿瑾便有些不快道:“你既然来报考锦生总该是有了目标了,这样平白地跑来胡闹,岂不是枉费了绿腰姐一片好心?“ 绿腰却柔柔道:“少年人心思跳脱,偶尔有些犹豫也属平常,你且想想平日里最喜欢的器物是什么,又或他日成为炼器师之后最想要做的是什么?” 齐墨鹤便认真想了一想,如果他真的能够成为一个炼器师,以后要干嘛呢?按理,他是要替陆无鸦报仇的,那便是选兵甲二堂,尤其是兵堂最为合适,然而前世种种已让齐墨鹤明了,就算一个武修再出色,以一人之力也未必占得优势,更何况再会打的炼器师又哪能和武修比,反倒是宝堂之道,看着好似并不起眼,却与凡人生活息息相关,而且沾了个“巧”字,说不定就有机会改天换地。 齐墨鹤道:“想好了,我就选宝堂吧。” 一旁乔单顿时惨叫一声:“陆明世,你是要跟我对着干呐!”原来为了保持各学堂间的力量平衡,朱明学堂里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每三年招录的学生人数各堂各系皆是一样,因此三十二个人分八堂八系,就是每处两个名额,如此一来,倘若哪一个堂报考的人特别多,那么竞争就要比其他堂系激烈许多。乔单喜欢宝堂,历年来报考宝堂的人也没其他堂那么多,以他前锦生的身份,他觉得自己可算十拿九稳,谁想到冷不丁就冒出个齐墨鹤来。 齐墨鹤还不懂这个规矩,所以有些莫名。绿腰却道:“小无双,你今年打算瞒着家里考宝堂吗,不怕被你哥揍啊?” 乔单听言把袖子一撩,露出青青紫紫的手臂说:“昨天已经揍过了,我不怕不怕啦。” 绿腰“噗嗤”一声,其余几人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绿腰边笑边摇头说:“你这次可算是有出息了。” 乔单说:“我一向都有出息,以前是哎,不想伤家里人的心。” 绿腰道:“今时不同往日了,太平盛世,宝堂的炼器师可发挥的天地大着呢,我支持你考宝堂。”转而又对林茂说,“小茂,你考什么?” 林茂说:“兵堂,我娘说了,希望我将来像她一样做个出色的炼器师,最好还能像我爹一样做个厉害的武修。” 绿腰沉吟片刻道:“那你要加油了,功课上要是有什么不懂的,这段时间尽可以来问我。” 林茂并不知道这是得了多大的恩惠,乔单却马上道:“好啊,绿腰姐,你居然偏心,林茂可以向你请教,那我呢?” 绿腰无奈道:“自然少不了你这鬼灵精,明世也是,你们三个最近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都可以来找我。” 齐墨鹤忙躬身行礼道:“陆无鸦多谢绿腰前辈。” 绿腰愣了一下,随后才笑道:“小无双,你要跟你这朋友好好学学礼数了,看看人家。” 乔单嘟哝了一声,忽而道:“咦,这后面怎么多了一列字,倘使不被报考堂系录用,愿否服从调配这什么意思?” 绿腰道:“怎么你这个鬼灵精都有错过的消息?”她说,“这次增开小选本就是为的学堂里近日即将新来一位炼器师,山长要为他新开一堂的缘故。” 乔单惊讶道:“新堂?什么堂?是哪位炼器师要来?”要知道朱明学堂维持八堂八系的规格已经有一百多年了,这还是头一次发生变革。 绿腰却摇摇头:“目前还不知道具体情况,听说堂的名字都还未定,所以暂时未列在招考名簿上,反正也不影响你们报考其他堂系,按你们心意定夺就是。” 乔单跟齐墨鹤两人对望一眼,拉着林茂一起,三人一同圈了那个“是”字。 ※ “山长大人,您要的东西送来了。” 无为老人捻起一枚白子,伸手落在棋盘上:“进来。” 管事老李毕恭毕敬地拿了一摞纸进来,肃然立在一旁。 “围魏救赵,却要看是否牵一发而动全身。”坐在无为老人对面的人轻轻落下一粒黑子,“两头奔袭,总有尾大不掉之时。” 无为老人捻着棋子看了那满盘黑白半晌,最后叹了口气道:“是我输了。” 老李偷偷看向无为老人对面坐着的男子,据说这位就是学堂新进的堂主,外界如今仅知此人姓何,本领十分了得,堂名都未定,却已经深得无为老人看重,然而从这名侍奉无为老人数十年的老管事眼中看来,山主这已非看重,似乎隐隐是敬重了。 无为老人伸出手来,老李连忙弯腰趋上,将那叠纸交到无为老人手里,然后行了个礼,向后倒着退下了。无为翻看了下手里的纸页,随后挑出几张递给了对面坐着的青年男子,这男子自然就是何竹,此时仍是着一袭寒酸的青衣,但是此时看来,却隐隐有了股不怒自威的肃杀气势。 “今年新来学堂的易生名单c新录用的锦生及拾物名单都在这里了,看起来并没有你要找的那种人。” 男子将那几页纸仔细看了一遍道:“有没有,是需要我来判断的。” 无为老人轻叹口气,又挑出一摞纸:“这是今年申请参加小选考试的人的名单。”他看着纸,忽然间扫到了一个名字,林茂,字九皋,这么一想,林茂与他所要找的人的特征倒确乎有几分相合之处,只是他要找林茂做什么呢? 为着一百八十年前的事情,无为老人对凤清音一家心怀愧疚,林茂更是他力排众议耗费百年光阴和一甲子的修为才勉强救回,此时心念电转间,已将那张纸按下,把剩下的递了过去:“这便是了。” 男子逐一翻看着那些纸页,目光扫过一排排的名字,嘴上似是不经意道:“你手上剩下的又是什么?” 无为老人心头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他这个师兄向来心思吊诡难测,生性又阴鸷多疑,此时多此一问未必是发现了什么。无为老人道:“剩下的多是些去年没通过品级考试,今年又来重修的。” “借来一观。”男子伸出手来,无为老人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敢在那些纸上动手脚,以免反而惹得他生疑。男子一页一页纸看过去,最后眼神定在了某张纸上。姓乔,名单,字无双,报考宝堂;姓陆,名无鸦,字明世,报考宝堂;姓林,名茂 “姓林,名茂,字九皋,报考兵堂九皋,林九皋,是你吗?”男子的脸上终是绽出了一抹笑意。 “山主这次到底是请了哪位同仁来执教?”宝堂堂主箱中子有些不自在地问道,胖胖的肚腩在晨光中微微哆嗦,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冷。 “管他是谁,我们还是过我们的日子,箱中子你到底有没有点出息了!”这是饰堂堂主珠晶带着鄙视的回复。 “不管怎么说,山长让我们八堂堂主一大清早放下手头所有事务专程等在山门迎候,这位新同仁恐怕是盛名在外啊。”宠堂堂主冯笑笑显然也对即将到来的某位人士心怀不满。 衣堂堂主白无色抱着一件披风,正熟练地给上面垂着的雪白流苏编花结,每编完一个便往里头埋一颗宝石,那些宝石一上衣服就发出五颜六色的光芒。他抽了个空当随口回道:“有没有名都没所谓,反正专门给他新开了一堂,对我们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这却未必,”书堂的三缄真人也难得发表了自己的意见,老道士捋着胡须道,“我听山长的意思似乎除了增开小选考,这次还允许他从我们现有的学生中挑选愿意考到他那儿去的人,这对我们的影响可不小。” “怎么,你觉得自己会输给他?”珠晶立刻反讽道,“我倒是觉得就算把我们的学生都拉出去排成一排让给他挑选他都未必知道该怎么选,搞不好就任仪式上就会露马脚什么玩意!”珠晶说到一半惊叫一声,跳了起来,等到看清刚才凑到她脚边的那坨软兮兮c凉飕飕的东西是什么后,立刻质问道:“商陆你这是干什么,看好你的东西!” 被珠晶嫌弃的是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初看像是一团烂泥,再细看便会发现整团烂泥的正中间部位有两个小小的白圈,看着好像是眼睛,并且旁边还竖起来一根树杈一样的东西,上头绑了根缎带,活像是个小辫子。被珠晶骂了一顿的烂泥显然是被打击到了,本来隆起的身体一下子塌了下去,慢吞吞地朝着药堂堂主商陆滑了回去。 商陆弯腰伸手给那团烂泥,那东西就缠上了他的手,从手掌到手腕,然后沿着他的手臂一路爬上了他的肩膀,停了一会,向他的脑袋爬去,最后在他的头上窝成了一摊好像帽子的东西。小白眼睛分别移动到了两侧,像是两个装饰扣,树杈也跟着斜插到了一边。商陆摸了摸自己的“帽子”说:“息鸿是喜欢你才跟你亲近,他说他觉得你长得很美。”他这么一说,那团烂泥上的白眼睛就微微地变小了,好像是在害羞。 珠晶:“”只有在面对商陆的时候,伶牙俐齿的饰堂堂主总会有满满的无力感,而且一本正经地给一团烂泥怪取这么个名字真的好吗? 甲堂堂主垒石生忽然把手一指说:“那边过来的是不是他?”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八堂堂主暂时放下了隔阂,齐齐整了衣冠,往山脚看去。 朝阳东升,毫不吝啬地泼洒光芒在进山的山路上,铺了灵石的山径看着就像是一条金光灿灿的飞升之路,遥遥的可以看到有一个墨点正在慢慢地往上移动。箱中子从自己的储物袋里取出一支七星望远宝镜看了看,“咦”了一声交给旁边的同仁们,宝镜一一传递,金坚最后接了过来。从特制的宝镜中望出去,山脚下的一草一木都能看得清清楚楚,一个年轻的男子出现在了她的视野中。这人看起来不过是二十出头的年纪,生着一张平平无奇的脸,既没有仙风道骨也不是三头六臂,头发用根木簪子随意地挽起,身上是一袭洗旧了的青色长衫,与其说是个闻名遐迩的炼器师,看起来倒更像是什么穷乡僻壤出来的酸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1.第 81 章 此为防盗章 齐墨鹤顿了一下,然后道:“是我,该起床了。” 二茂迷糊地眯了眯眼睛说:“可是我好困哦,哇!”话音未落, 就见一只小鸟破窗而入, 狠狠地撞在了他的额头上。 二茂捂着额头哭哭啼啼地喊道:“知道了,我知道了,我这就起床!!” 齐墨鹤不由失笑,原来那只鸟竟然也是个器, 是个叫人起床的器。 两人很快穿戴整齐, 一同踏出门去。清晨的朱明学堂深处一片寂静,只有外面属于拾物们居住的场所却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氛。房间门一间接一间地打开,许许多多与齐墨鹤和二茂穿着相同的拾物们纷纷出门。他们有高有矮,有男有女, 有老有少,齐墨鹤见到的最老的一个拾物看起来得有五十多岁了, 而最小的拾物嗯,目前看来还没有比二茂更小的。大多数的拾物都在十七八至三十来岁的年纪,他们面上神情严肃, 行走之时并不交头接耳, 窃窃私语,显得很是训练有素。 齐墨鹤还不知道拾物们每天的工作流程,因此只能跟着二茂往前走,谁知道二茂走了一阵子却停了下来,站在原地东张西望。 齐墨鹤不得不上前问:“怎么了?” 二茂给了他一张迷惘脸,说:“啊,我又不认得路了。” 齐墨鹤:“啊?” 二茂说:“黑鸟,你快告诉我该怎么走啊。” 齐墨鹤:“”喂,他也不知道该往哪里走啊! 正当两人都迷惘得不行的时候,有人出声喊住了他们:“你们俩还愣在那里干什么?”随着声音到来的是一组三人小队,三个人都穿着白底绣金纹的锦衣,年纪看起来不过二十来岁,显然并不是拾物。齐墨鹤猜测他们是朱明学堂的正式弟子,拾物必然也是有人统一管理的,如果派朱明学堂的子弟监管,倒也顺理成章。 齐墨鹤还未来得及回答,就听二茂带着哭腔开口道:“师c师兄,我们找不着工堂了。” 正说着,旁边却传来个无奈的声音:“林茂,怎么又是你啊?” 来人是个穿着褐色麻布衣服的弟子,齐墨鹤留神打量,发现他的制服与昨日养怀的制服其实是同一个款式,只是在细节处略有不同,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二茂见了来人立刻惊喜道:“呀,清怀师兄,是你呀,太好了!” 一旁那三个锦衣华服的弟子却要比林茂正经多了,一见这个清怀,立刻清一色地站直了身子,双手抱拳,恭恭敬敬地行了礼道:“锦生王溥c赵志c李浩岩见过清怀师兄。” 齐墨鹤赶紧也学着他们见了礼道:“拾物黑鸟拜见清怀师兄。” 清怀愣了一下,把头转向齐墨鹤上下端详了一番道:“陆无鸦,你今天是怎么了?” 齐墨鹤愣了一下,忽然明白过来自己犯了个大错。其实从头到尾叫过他黑鸟的只有二茂一个人,昨日养怀并没有开口叫过他这个名字,赵迢等人更是以拾物来蔑称他和二茂,然而就像是二茂并非林茂的大名而是个外号,黑鸟恐怕也并非这副身体真正的名字。鸦,黑色的鸟,陆无鸦才是他这副身体真正的名字! 齐墨鹤简直懊恼死了,如果在这种小事上露了马脚导致他无法替陆无鸦完成夙愿那可实在是然而清怀的面上却跟着露出了一个微笑,这是一名生得十分和善的青年,笑起来的时候更是犹如春风扑面,令齐墨鹤一颗提着的心不知不觉就放了下去。 清怀伸手轻轻拍了一下齐墨鹤的臂膀道:“这才像个少年人嘛,整日里苦大仇深的,我都替你担心。”他说着,对一旁那三名青年道,“我来带他们去工堂吧,就不劳烦三位师弟了。” “啊,这怎么可以。”为首的王溥急道,“清怀师兄” 清怀却摆摆手道:“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几步路而已,再说他们俩过去也帮我办过事,我来带他们过去再合理不过啦。”他说着,对齐墨鹤和林茂招招手道,“都跟我来吧。” 林茂欢天喜地地跟了上去,齐墨鹤原本想要给那三人道个别,后来一想万一露出马脚就糟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只是学着他们方才的样子微微一揖,就跟着清怀走了,孰料他这自以为够不礼貌的举动却仍然令那三人感到了意外。 “陆无鸦以前是这样的吗?”李浩岩问。 “我记得他原先好像挺阴郁的。”赵志也有些奇怪,“而且你们不觉得他行礼的姿势很很”他有点说不上来那种感觉,虽然陆无鸦行的是学堂里的标准礼,但是一样的动作不知道为什么由他做来却显得更为美观大方。 王溥道:“多半是渐渐适应了这里的生活了吧,其实他也挺不容易的。”三人短短聊了几句,便继续巡逻去了。 齐墨鹤那头并不知道自己险些又露了馅,他跟着清怀和二茂一路穿过了数道门,走了好一阵,终于看到了一座内院,院子里此时已经有不少人往来穿梭,清怀停在门口道:“就是这里了,我还有公事在身,就不陪你们进去了。” 林茂道:“清怀师兄清怀师兄,我等一下还能看到你吗?”齐墨鹤算是看出来了,二茂大约是清怀的崇拜者,一对上清怀的眼睛,整个人都散发着闪闪亮的光彩。 清怀道:“今天一整天我都会在外堂执勤,你要是想见我随时可以来找我,但是,千万不要旷工,否则我也会罚你的!” 二茂欢呼一声:“我我我一定会做好事再来找清怀师兄的,我我我还要听清怀师兄讲故事!” 清怀笑着摸了摸二茂毛茸茸的小脑袋说:“好了,快点去吧。”转而却对齐墨鹤道,“林茂就拜托你多加照顾了。” 齐墨鹤自然地点了点头道:“请清怀师兄放心。” 清怀本来转身要走了,却又回过头来将齐墨鹤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然后道:“陆无鸦,你这样比较好。” 齐墨鹤:“”回想起少年陆无鸦留在那口箱子里的只言片语,他在自己脑子里迅速勾勒出一个沉默寡言,孤僻而不讨人喜欢的少年形象,齐墨鹤勉强把这个弯给转了过来道,“以前我可能不太懂事,给师兄你们添麻烦了。” 清怀欣慰地笑了笑说:“没事,人本来就是从不熟悉到熟悉的,以后你碰到什么问题,如果不嫌弃,也可以像林茂一样来找我。” 齐墨鹤忙道:“谢谢谢清怀师兄关心。”他故意说得磕磕巴巴,好像并不习惯表达谢意似的。清怀冲他摆摆手,然后才走开了。 风一吹,齐墨鹤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他这才重生第二天而已,险些就要把底都交出去了。好在陆无鸦似乎进入学堂也还没有多久,加上此处无人认识齐墨鹤,估计不会有人想到陆无鸦的内里已经被人替换了,他大可以慢慢的把陆无鸦的形象给矫正过来。打定主意,齐墨鹤迈步进入了面前的院子里。 朱明学堂的工堂是一座四柱三间的厅堂,搭配一座可容纳数百人的院子里,此时院中已经横平竖直地排列了好些人,有个人站在工堂门口正在派发任务。齐墨鹤拉着二茂偷偷从后面钻进去,刚刚找了两个角落的位置站好,就听平地一声雷,那个管事的喊道:“陆无鸦c林茂!” 齐墨鹤不得不吸了口气道:“到。”他拉了二茂一把,两人一起穿过阵列走到最前面。 台阶上站着的竟然正是早先齐墨鹤路上看到过的那个五十多岁的拾物,他阴沉着脸色道:“你们俩又迟到了。” 齐墨鹤只好低头认错:“对不起,我们走迷了。” 那个拾物伸手从一匣子六角形的灵石里挑出两枚递给齐墨鹤与林茂道:“今天你们俩的工作翻倍,不做完不许吃饭。” 齐墨鹤松了口气,接过那块灵石道:“多谢管教先生。”他试探性地喊了一声,见对方没有异常反应,庆幸自己说对了。 齐墨鹤带着林茂退回原位,跟着就是其他拾物一个接一个地上前领今天派发的工作,齐墨鹤看了下周围人的动作,便学着他们取下自己腰上的身份牌,将那块灵石镶嵌了上去。伴随着他的凝视,身份牌上面很快浮现出了一张线路图和一列列的文字,齐墨鹤看了一下,那上头都是他的任务内容,例如去百草园领五百株绛灵草送至岐黄阁,再去石木山领八百根万寿木分别送至雷火场和耕读园,然后再去宝器阁领取二百三十份春季用器送至雕花楼,跟着是到雕花楼取山外委托的五十件首饰至迎客厅等等 齐墨鹤至此才算是明白了所谓“拾物”的含义,从此处取物送至他处谓之拾物。工作内容虽然很简单,无非就是送和取,关键是这数量。齐墨鹤心里实在没底,待到回头看向林茂时,却发现他不见了。 “二茂?”齐墨鹤不由得喊。此时管教先生已经分派完了所有任务,拾物们正挨个两人或三人一组往外走,齐墨鹤找了一圈都没见到林茂的身影,不由着急起来。 “请问您见过林茂吗?”齐墨鹤不得不抓住经过的路人问,但没人知道二茂去了哪里。 眼看着人越走越少,齐墨鹤不得不跟随着人流一起往外走去。工堂外头是条可容六人过的宽巷子,齐墨鹤举目望去,只见拾物们并不是朝着一个方向走的,有的向左,有的向右,还有的停在原地不知在等什么。 不见了林茂,齐墨鹤完全失去了方向,正在疑惑自己到底该往哪里去的时候,却忽然听得“吁”的一声。齐墨鹤猛然回过头去:“二茂!”却见二茂坐在一辆车上,拉车的乃是两头玉雪漂亮的灵兽。 “甪兽!”齐墨鹤一眼就认出了这通体雪白,额生独角,如鹿如马的灵兽,然而在齐墨鹤的记忆中,甪兽是完全不驯的野生灵兽,又因为没有什么战斗力,所以过去的灵修们并不热衷于驯化此种兽类,没想到在这朱明学堂却成了拉车的劳力。 林茂说:“黑鸟,我刚刚去领车啦,你快上来吧。” 齐墨鹤这才明白了那等数量的货物要如何运送,他正要上车,却听二茂道:“身份牌,你还没投进去呢!” 齐墨鹤愣了一下,方才看到上车的地方有一道木头围栏,围栏上雕着一只蹲踞的彩兽,双目圆睁,大嘴张开。齐墨鹤想了会,试探着将那张身份牌插丨进彩兽的嘴里,就听那头彩兽“嗷”地一声吃掉了牌子,而后搭上了的木围栏才打开了,齐墨鹤方才明白如果刚才他没有使用身份牌,估计都上不了车。 两百年的变化真是太大了呀! 齐墨鹤再一次想着,听到林茂喊了一声:“出发!”甪兽发出一声清鸣,撒开四蹄稳稳地往前跑去。 绿腰道:“还不快去!”声音里俨然有了威严之意,中年女子不敢再多嘴,回手当空一抽,身后不远处一口柜子的抽屉便自动打开,飞出三张繁花纸笺来,另一旁的橱里则飞出了三份笔墨,她将东西递给绿腰,还想说什么,被绿腰看了一眼,只好闭上嘴默默走开。绿腰道:“来,你们三个把这个填一下,就可去领入场的考证了。” 齐墨鹤道了声谢,接过那张花笺来看,只见上头列了好些要填的内容,姓c名c字c生辰年月,想要报考的堂系等等。齐墨鹤在上头写了,姓陆,名无鸦,字别说陆无鸦大约没有字,就算有,齐墨鹤也不知晓。齐墨鹤想了想,在那后头写上了“九皋”二字,这原是他前世用过的字,取自《毛诗正义》鹤鸣于九皋,声闻于野的意思,然而写到末了却又犹豫起来。他既已代替陆无鸦行走人世,又何必再留恋那些旧日痕迹?齐墨鹤想着,思虑再三,将“九皋”二字划去,改写了“明世”二字。鸦者,墨也,以无鸦譬喻清明之世,倒也算恰如其分。齐墨鹤却未曾想林茂在他身旁看到了他所写,正愁找不着字,便照搬写上了“九皋”二字。陆无鸦的出生年月齐墨鹤是比着十四岁左右倒推回去算的,生日用了他重生那一天的日子三月初一,到了要选堂系的时候,他却犹豫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2.第 82 章 此为防盗章  齐墨鹤跳下床,猛然奔到二茂床边, 二茂还睡得“呼呼”的, 表情平静得跟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齐墨鹤推他:“二茂,醒醒c快醒醒!” 二茂烦不胜烦地嘟哝:“别c别吵!”拼命想要把头往被子里钻进去, 齐墨鹤却不肯放过他。如此坚持不懈地喊了好一阵子,二茂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是你啊, 黑鸟干嘛啦!”二茂发出不满的抱怨,“今日我们轮休,不用上工的,你你别吵我啦!” 齐墨鹤眼看着他又要睡了, 赶紧伸手给他扒开眼皮说:“二茂, 你看看我,我昨天怎么回来的,是谁送我回来的?” 二茂的眼皮直往下坠, 勉强又看了齐墨鹤一阵说:“啊你你回来啦, 你昨天不是跟那谁出去玩了吗,我怎么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别吵了, 我要睡觉!”说完, 这次干脆顶着被扒开的眼皮就打起呼噜来了。齐墨鹤一松手,更是“哧溜”一声整个人钻进了被窝里。 跟人出去玩了?然后自己回来的?齐墨鹤心中疑惑重重,慢慢直起腰来。难道昨天所有一切都只是一场梦?幻化成紫菀的黑环人面鸟c有着奇怪屋子的湖心岛c还有那无名碑中伸出来的鬼手对了,脖子上的伤。齐墨鹤记得自己昨晚应当受了重伤,然而伸手摸到的却是一片平滑的肌肤。他快步走到镜子前面仔细查看,过了许久方才能够看到自己的脖子上留着一道横贯了脖颈c锁骨的细长的白线,然而,也只是白线而已,伤口早已不见了。 究竟是梦?是幻?是真。 齐墨鹤忽然想起来什么,猛然跑向外间,陆无鸦的镰刀就静静躺在桌边,镰刀的刀刃只剩了一半,另一半就像是被融化了一般,不见了,只留下了一道不甚整齐c略带褶皱的断口证明了昨晚发生的一切不是梦! 齐墨鹤皱着眉头坐在椅子上,直到二茂起来还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 二茂打着哈欠出来,看到齐墨鹤有点吃惊,说:“咦,你回来了?”齐墨鹤抬头看他,二茂又道,“你昨天送完东西不是跟人出去玩了吗跟那个那个”末了,他有些困惑地看向齐墨鹤,“跟谁来着?” 齐墨鹤心里“咯噔”一声,试探着道:“紫菀?” 二茂愣愣地重复了一遍:“紫菀?紫菀是谁?”竟然不记得自己昨天口口声声喊的师姐了。 齐墨鹤又道:“我昨晚就回来了,你没见着?” 二茂说:“没啊,我睡的时候你还没回来呢,黑鸟你昨天到底上哪儿玩去了呀,都不带我一起!”口气里颇多抱怨之意,不像是作假。这便很有问题了,齐墨鹤觉得,如果不是二茂的脑子又出了问题,那就是有人对他的记忆动了手脚。会是谁呢? 二茂又说:“咦,你的镰刀怎么了?” 齐墨鹤看了一眼桌上说:“不当心弄断了。” 二茂说:“怎么那么不小心,你再去找管教先生领一把吧,不过要赔钱的。” 齐墨鹤收起烦乱的心绪,温言道:“这把镰刀是我自己的,赔是不用赔,但是它有特殊意义,我想修好它。” “能修啊。”二茂说,“你去拜托宝堂的师兄师姐们就好了,应该有人肯帮忙的,上次我的药锄坏了,就是宝堂的师姐帮忙修好的呢!” 二茂这随口一句话却点醒了齐墨鹤,他站起身来急急道:“我现在就去!” “哎,你带我”二茂话还没说完,齐墨鹤已经着急冲出去了,“怎么变得那么性急了呀。”二茂嘟哝道。 拜昨天做拾物干活的功劳所赐,齐墨鹤已经对朱明学堂各个区域有了个初步了解,他此时便要进内堂去,却不是去找宝堂,而是打算去兵堂。宝堂的主业是制造各种生活器具,就二茂眼里看来,陆无鸦的镰刀断了,去找那里的学生修是最合适的,然而齐墨鹤却知道自己手中所持的陆无鸦的镰刀并不是一件生活用品,而是一柄神兵。 这么一想,齐墨鹤的脚步却又慢了下来,他忽然不是很确定这样大喇喇地把镰刀带去兵堂是否合适了。这是一柄被封印了的神兵,或许背后有很多故事,就像陆无鸦的“回去报仇”四个字一样,如果他就这样贸然前去齐墨鹤的脚步停了下来,他想了又想,忽然想到了一个人,清怀。兵堂学徒辅助学系斫磨的麻生钟清怀,他和林茂的关系不错,没准肯帮忙,而且这个人看起来人品不错,或许不会生出事端 齐墨鹤这么一想,又想到了另一件事,他转而向灵宝阁走去,既然是请人帮忙总要带上报酬,前日商陆给的那些元灵币和中品灵石刚好可以派上用场。 那日商陆收走齐墨鹤的爮黄后,齐墨鹤并未马上去灵宝阁确认,一来是当时比起确认报酬还有更要紧的事要做,他要尽快了解陆无鸦的身份背景;二来也是他怕养怀他们跟在他身边,看出他不会使用灵宝格,那就糟了。此时没人跟在他身边,齐墨鹤便再无顾忌。 给拾物们提供服务的灵宝阁在离齐墨鹤宿舍不远不近的地方,齐墨鹤走了约莫半柱香不到的时间就到了。那是一进繁花盛开的暖融融的小院子,里头有一栋双层小楼,看起来不是很大,却容纳了几百名拾物的财物和贵重品。齐墨鹤走到院子里头才想起来一件事,他的拾物身份牌在昨天的奔逃中弄丢了,不知道这样还能不能开启自己的灵宝格。 半是忐忑不安地走进挂着“灵宝阁”金字招牌的楼内,半人高的柜台后头站着名青年男子,这男子看来二十左右,生得十分亲切和俊美,便是不笑亦带三分笑意,见到齐墨鹤进来便主动招呼道:“日安!” 齐墨鹤赶紧回了礼道:“您好,我想来取东西”他顿了顿,还是如实相告道,“但是我的拾物身份牌昨日不慎弄丢了,不知” 那青年听了却笑了一笑,冲齐墨鹤招招手,示意他过去。齐墨鹤莫名其妙地凑过去,他便压低了声音道:“可是丢在了内堂?” 齐墨鹤愣了一下:“内堂?” 那青年扬起一边唇角,将话补全了道:“可是卖给内堂的人用了?” 齐墨鹤疑惑地看着那青年,仍然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青年却误会了他的意思,忙说:“没事没事,我懂的。”他说,“老样子,三十个元灵币给你做块一模一样的,除了材质,一应功能皆有。”原来这朱明学堂内所有人包括拾物都有的身份牌材质是种出产甚少的上佳矿石,具有很好的融合及催化作用,不少内堂子弟制器炼器时都想要用它,然而手头却没货,因而就把脑筋动到了身份牌上。然而此间所有人进出学堂各区或是租借器物书籍都需用到身份牌,内堂的重点区域又比外堂要多一道验明材质的手续,故此假冒不得,所以不知从何时起,就有聪明人把脑子动到了外堂拾物的身份牌上。 论材质,内堂外堂身份牌是一种矿石,论纯度,外堂的自然比不得内堂,但架不住外堂拾物需要送物,身份牌还兼具地图效果,老大一块,跟个板砖似的,就有了个优势是量足。量足了再经过多道提纯手续,勉强也能一用,故此常有些拾物私下里把身份牌卖了换元灵币来补贴家用。 那青年勾了齐墨鹤的脖子道:“你多少钱出的手?让我猜猜,可是兵堂老五收的?他那儿价不错,你这一块牌子至少赚了五十个元灵币,到我这儿做花三十,你还能净赚二十,不然让管教先生知道了,罚禁闭c罚工钱不说,光是补做一块就得一百个元灵币,你算算是不是不划算?” 齐墨鹤哪里知道小小一块身份牌还有这么多门道,不由得有些茫然。青年却以为他还在犹豫,忙道:“咳,这样吧,看在咱俩关系不错的份上,我给你打个折,只收你二十七,再低可不行了,我这用的也是翼望山的好矿,包管跟原物一模一样!” 齐墨鹤正在想陆无鸦跟这人关系真的不错么,他俩是怎么认识的,这人又叫什么,青年那头已经一拍板道:“行了行了,我算是怕了你了,一口价,二十五,再低我可不卖了,要不是我家中还有病人急等用钱,我也不至于做这个生意,快把你名字报来!” 齐墨鹤终于听出来了,陆无鸦哪里是认识这人,不过是对方做生意惯用的套近乎口吻罢了。略想了一想,齐墨鹤点点头:“行,那我要一块”。 那青年手头早就备了不少未挂名的身份牌,齐墨鹤报了名字,不过片刻间一块崭新的身份牌便出炉了。齐墨鹤仔细端详一番,就他肉眼所能辨别的部分,果然与之前那块毫无差异。 那青年说道:“怎样,我早说过了,我们这儿的手艺可不是随便哪儿能比的,像是内堂西四的灵宝阁也做这个,质量可比我们这儿差得远了,不是我乔单胡吹,我这块身份牌除非经宝堂的‘读石’辨别,一般人就算是学堂专做身份牌的普通工匠都未必能一眼看出破绽来。” 齐墨鹤也看出了这是个好物,赶紧收下了道:“多谢,不过我手头没带钱,我现在就去灵宝格里取钱,马上给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3.第 83 章 此为防盗章  都说一夜夫妻百日恩,齐墨鹤知道朱磊无情, 但是没想过他这样无情。他们可是有着不止一夜的“恩情”, 然而现在,看着他的尸体就在眼前, 朱磊连眉头都没动一下。 其实早该想到的,毕竟朱磊那么恨他们齐家。这笔账算起来倒的确是他们齐家的错, 当年害得他家破人亡, 流落街头, 然而事到如今, 他齐家该还的也都还回去了, 他那最要面子的父亲,堂堂啸风城城主齐轩铭身败名裂,暴毙而亡;他那果敢英明的兄长, 堂堂烈风军统帅齐墨浓客死他乡,埋骨魔域战场;他母亲心力交瘁, 最后病逝榻上,小妹要不是早已远嫁, 恐怕也逃不过悲凉结局, 而他正是最后一个。 ——好吧,最后一个了,这场债也该算是还清了吧。 齐墨鹤一缕幽魂飘飘荡荡,心头却升起一股释然。还清了就好,从今往后两不相欠,再无瓜葛。 底下的院子里,朱磊面无表情地吩咐了几句什么,几名家仆便将齐墨鹤的尸身用被褥随便一卷,从偏门抬了出去,看样子大概是要扔到乱葬岗之类的地方去。 齐墨鹤见此情景,竟而觉得有点庆幸,至少朱磊还没有恨他到要挫骨扬灰的地步,他固然不吝惜一具死去的肉身,但也不代表可以平静接受朱磊对他至深的恨意,毕竟,他是爱过的。如今这样的结局再好不过,齐朱两家恩怨两清,他于这红尘俗世也再无任何牵绊,无眷恋亦无不甘,那么,他要走了。 清风渺渺,齐墨鹤的幽魂渐渐飘起,如同野草浮萍,即将乘风而去,然而,就在齐墨鹤的魂魄即将要飘离这座小小院落的时候,却突兀地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为什么不能再前进了?齐墨鹤试着动了一下,然而,就像是有一根无形的线牢牢系住了他一般,他的魂魄在距离院门只有半寸不到的位置停了下来,再也动不了分毫。莫非是朱磊对他动了什么手脚?可是他人都已经死了 齐墨鹤就算是缕幽魂,此时也不由觉得心凉如水。是了,他们这种修仙世家的人,就算是肉身死了,如果魂魄不灭,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卷土重来,那么朱磊是要赶尽杀绝吗?此念一起,齐墨鹤整缕魂都不由得震荡了一下,时至今日,明知朱磊对他并无半分爱意,过往那些甜蜜缱绻也只不过是拿来哄他入局的诱饵陷阱,齐墨鹤却还是忍不住被这样的事实所伤。 风声变得有些急了,齐墨鹤焦虑地在小院上空乱转,他多么想要告诉朱磊,时至今日,他已经再无任何报复念头,说他懦弱也好,愚蠢也罢,如今他是真心诚意想要把一切断个干净,即便转世,他也不愿再做什么修仙世家的子弟,他情愿做个普普通通的凡夫俗子,终日面朝黄土背朝天,辛苦耕耘一辈子,永远不要再见朱磊! “朱磊,你看看我,你听我说,我”然而朱磊却好似什么也看不到,他径自朝着屋内走去,而齐墨鹤的魂魄就像是受到了什么牵引一般,竟然随着他的步伐也微微移动了几寸,这似乎更证实了齐墨鹤的猜想。 不能这样下去!齐墨鹤一咬牙,索性不再管那股牵制,拼命往外撞去,然而那无形的绳索却因他的动作愈加收紧,以至于后来他一动,一股逼人的疼痛便从齐墨鹤魂魄的最深处侵蚀上来。到最后,齐墨鹤几乎是存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决心在挣扎,几如魔怔一般。也不知是不是老天感受到了他的这份决意,就在齐墨鹤几乎要魂飞魄散之际,突然一股狂风袭来,就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攫住了齐墨鹤的魂魄,狠狠一拉 “啊!!!”伴随着撕心裂肺的疼痛,齐墨鹤只觉得自己整缕魂魄像是被劈为两半,与此同时,那股牵制他的力量消失,他被那股强风卷起,飘飘荡荡地往远处飘去,很快,因为疼痛,他失去了意识 浑浑噩噩,不知过了多少岁月。仿佛是一瞬,又仿佛是十年c百年千年万年齐墨鹤在混沌中听到有个声音在喊他,他不胜其扰,然而对方却不依不饶,最后,他只好妥协,从安稳的黑暗之中悠悠醒来。 光。刺眼的光芒逼得齐墨鹤不由得又闭上眼睛,身旁那声音变得更大声了,那是一个少年郎的清脆嗓音,着急地喊他:“齐墨鹤,醒醒,快醒醒,别睡了!” 齐墨鹤眯了数番眼,终于睁了开来。眼前是一片光晕迷蒙的景象,仿佛鸿蒙初开,远近皆是虚无,只在他的眼前人立着一只皮毛火红,眼睛又圆又大的小狐狸。 “你” 齐墨鹤正在惊讶,却听那只狐狸急急道:“你什么你呀,喊了好久才把你喊醒,你也太能睡了!” 齐墨鹤这才确信刚刚那吵得他不得安眠的声音真的是这只狐狸发出来的,这是一只妖? 小狐狸道:“好了好了别看了,咱们时间不多,长话短说。” 齐墨鹤傻傻地看着这只狐狸,他记得自己是死了,然后嘶!齐墨鹤捂住脑袋,不知怎么回事,只要一回想过去的事情,他的脑袋就疼得厉害,就像是被人用钉子在里头一下一下地戳。正疼痛间,忽而又觉得脑门上一凉,像是有一股清泉水渗入了脑壳,那股疼痛慢慢地就被压了下去。齐墨鹤一抬头,看到了搭在自己脑门上的一条狐狸腿。 “呃多谢你。”齐墨鹤说。 小狐狸没好气地道:“朱磊那家伙也太狠了,你人都死了,还要对你的魂魄动手脚。” 果然是朱磊啊齐墨鹤傻傻地听着,却已经没有预想中那样撕心裂肺的痛苦,只是有一种钝钝的麻木感像一把锉刀在他的胸口里头磨来磨去。 小狐狸放下腿说:“时间差不多了,你赶紧跟我走,我给你找的肉身这一会就要挂了,你得赶紧抓好时机附上去。”说着,四肢着地,抖一抖火红的皮毛就要往外蹿。 齐墨鹤赶紧道:“等等!” 火红色的小狐狸不耐烦地回过头来:“又怎么了,你还有什么要问的?” “有啊。”齐墨鹤说,“你是谁?这是哪儿?我们要去哪里?你要我干什么”说到最后一个问题,却是琢磨出了答案,“你要我夺舍?” “不是夺舍,是接手,原主阳寿已尽。” “可是为什么要我接手?我不是已经死了吗,我应该投胎才是。” “你这样怎么可能投” “我怎样?” 小狐狸愣了一下,然后才嫌弃地咂了咂嘴说:“反正你跟我走就是了。我等了两百年,好容易才找到机会把那个凶大个引开,要是被他发现了,咱们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凶大个又是谁?”齐墨鹤一边在心里消化了两百年这个时间段,一边问,“你又是谁,为什么要帮我?” “我?你叫我小狐狸就行了,几百年前,你的前世曾经救过我一命,所以我欠你一份人情,这次是来还债的。” 齐墨鹤说:“所以你给我找了具阳寿已尽的身体让我重生?可是我为什么要重生?” “为什么?”这次,小狐狸被问住了。它蹲坐在地上,伸起一条后腿费解地挠了挠自己的耳朵。齐墨鹤注意到,小狐狸的肉垫也是火红色的,明艳至极。 “你们人不都是不想死的吗,再说朱磊把你害得那么惨,你就不想回去报仇?” 齐墨鹤摇摇头:“不想。” “什么!”小狐狸惊讶地喊出声来。 齐墨鹤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想了想还是道:“反正不想。”他不想重生,不想报复,更不想再见到朱磊,虽然齐墨鹤已经死了两百年,但是对他来说一切只不过是昨天的事,他很清楚,自己现在仍然还是那个齐墨鹤,那个遇到朱磊就会一败涂地的齐墨鹤。 小狐狸恨铁不成钢地跳起来给了齐墨鹤一爪子:“可是那混蛋把你害得那么惨!” 齐墨鹤被那小肉爪拍得脑袋一低,不由得有些好笑,说:“你怎么比我还生气?” 火红的小狐狸简直要气成紫红的小狐狸了,它龇牙咧嘴地怒道:“你是不是傻啊,人家把你害成那样,连魂魄都不放过,你还不想报仇!你圣母啊!” 圣母?齐墨鹤想了想道:“大概是吧,不然我前世也不会救你?”妖和修仙者向来是不对付的,齐墨鹤觉得自己的前世能救这只狐狸,想来也一定是圣母心作祟了。 火红的小狐狸简直气死了,“啊啊啊”地兀自叫着在原地追着自己的尾巴转了好几圈才停下,它说:“我不管,反正我身体都给你找好了,今天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它这话音方落,不远处忽而就炸开了一道惊雷。 齐墨鹤和小狐狸给同时吓了一跳,齐墨鹤是不知怎么回事,小狐狸却陡然一震,身形骤然暴涨,齐墨鹤眼睁睁地看着它从一只柔软可爱的小狐狸变作了一只身形巨大,脚踩流火,浑身艳红长毛的巨大妖兽。 “凶大个回来了,你快走!” “谁?” 齐墨鹤待要犹豫,却猛听得一个炸雷也似的声音传来:“何方妖孽,胆敢盗我锁魂袋!”下一瞬,便是数团火光劈头盖脸地砸了过来。 齐墨鹤忙要躲闪,却觉后腰被什么东西重重一撞,只见一团流火倏而化作一只狼一般大小的狐狸,将他拱了驮起,飞也似地往外蹿去。 “小狐狸,放我下来,小狐狸!”齐墨鹤喊,却听身后惊雷炸响,术法交锋之声“咻咻”不断,显然是小狐狸已经跟人交上了手。 “哪里跑!”天音震响,一束束光剑如同落雨拨开云层,照着齐墨鹤罩来。流火狐狸左冲右突,闪过了数道光剑却仍然被劈中一剑,削去一足,趔趄着往前扑倒。 “小狐狸!小狐狸!”齐墨鹤着急地爬起身,想要回去帮忙,然而又是一阵狂风卷来。齐墨鹤怒吼,“放开我!”可是那股狂风却将他不容置疑地卷了,往外狠狠一掷,齐墨鹤只觉眼前一黑,脑袋“嗡”的一声,跟着整个人犹如从高空坠落,待到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早已没了小狐狸的身影。 ——好吧,最后一个了,这场债也该算是还清了吧。 齐墨鹤一缕幽魂飘飘荡荡,心头却升起一股释然。还清了就好,从今往后两不相欠,再无瓜葛。 底下的院子里,朱磊面无表情地吩咐了几句什么,几名家仆便将齐墨鹤的尸身用被褥随便一卷,从偏门抬了出去,看样子大概是要扔到乱葬岗之类的地方去。 齐墨鹤见此情景,竟而觉得有点庆幸,至少朱磊还没有恨他到要挫骨扬灰的地步,他固然不吝惜一具死去的肉身,但也不代表可以平静接受朱磊对他至深的恨意,毕竟,他是爱过的。如今这样的结局再好不过,齐朱两家恩怨两清,他于这红尘俗世也再无任何牵绊,无眷恋亦无不甘,那么,他要走了。 清风渺渺,齐墨鹤的幽魂渐渐飘起,如同野草浮萍,即将乘风而去,然而,就在齐墨鹤的魂魄即将要飘离这座小小院落的时候,却突兀地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为什么不能再前进了?齐墨鹤试着动了一下,然而,就像是有一根无形的线牢牢系住了他一般,他的魂魄在距离院门只有半寸不到的位置停了下来,再也动不了分毫。莫非是朱磊对他动了什么手脚?可是他人都已经死了 齐墨鹤就算是缕幽魂,此时也不由觉得心凉如水。是了,他们这种修仙世家的人,就算是肉身死了,如果魂魄不灭,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卷土重来,那么朱磊是要赶尽杀绝吗?此念一起,齐墨鹤整缕魂都不由得震荡了一下,时至今日,明知朱磊对他并无半分爱意,过往那些甜蜜缱绻也只不过是拿来哄他入局的诱饵陷阱,齐墨鹤却还是忍不住被这样的事实所伤。 风声变得有些急了,齐墨鹤焦虑地在小院上空乱转,他多么想要告诉朱磊,时至今日,他已经再无任何报复念头,说他懦弱也好,愚蠢也罢,如今他是真心诚意想要把一切断个干净,即便转世,他也不愿再做什么修仙世家的子弟,他情愿做个普普通通的凡夫俗子,终日面朝黄土背朝天,辛苦耕耘一辈子,永远不要再见朱磊! “朱磊,你看看我,你听我说,我”然而朱磊却好似什么也看不到,他径自朝着屋内走去,而齐墨鹤的魂魄就像是受到了什么牵引一般,竟然随着他的步伐也微微移动了几寸,这似乎更证实了齐墨鹤的猜想。 不能这样下去!齐墨鹤一咬牙,索性不再管那股牵制,拼命往外撞去,然而那无形的绳索却因他的动作愈加收紧,以至于后来他一动,一股逼人的疼痛便从齐墨鹤魂魄的最深处侵蚀上来。到最后,齐墨鹤几乎是存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决心在挣扎,几如魔怔一般。也不知是不是老天感受到了他的这份决意,就在齐墨鹤几乎要魂飞魄散之际,突然一股狂风袭来,就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攫住了齐墨鹤的魂魄,狠狠一拉 “啊!!!”伴随着撕心裂肺的疼痛,齐墨鹤只觉得自己整缕魂魄像是被劈为两半,与此同时,那股牵制他的力量消失,他被那股强风卷起,飘飘荡荡地往远处飘去,很快,因为疼痛,他失去了意识 浑浑噩噩,不知过了多少岁月。仿佛是一瞬,又仿佛是十年c百年千年万年齐墨鹤在混沌中听到有个声音在喊他,他不胜其扰,然而对方却不依不饶,最后,他只好妥协,从安稳的黑暗之中悠悠醒来。 光。刺眼的光芒逼得齐墨鹤不由得又闭上眼睛,身旁那声音变得更大声了,那是一个少年郎的清脆嗓音,着急地喊他:“齐墨鹤,醒醒,快醒醒,别睡了!” 齐墨鹤眯了数番眼,终于睁了开来。眼前是一片光晕迷蒙的景象,仿佛鸿蒙初开,远近皆是虚无,只在他的眼前人立着一只皮毛火红,眼睛又圆又大的小狐狸。 “你” 齐墨鹤正在惊讶,却听那只狐狸急急道:“你什么你呀,喊了好久才把你喊醒,你也太能睡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4.第 84 章 此为防盗章  “我想听到他们的声音。”这一次,齐墨鹤试着说出了口, 下一瞬间, 山风吹拂山林的声音,瀑布坠落的轰然声响, 鸟叫虫鸣和少年们的声音便同时传了过来。 林茂正用嘶哑的声音奋力驳斥:“你们胡说,我娘和我爹都是很厉害的炼器师, 才不是你们你们说的那种坏人!” 踩着他手得意洋洋的正是赵迢, 他用脚恶意地碾了一下林茂的手背道:“啧啧,我说你这脑袋瓜子还真是个摆设,别说是这朱明学堂里, 你且去问问天下灵修和炼器师,又有谁不知道你娘凤清音和你爹林雪风是个什么东西?一百八十年前他们俩里通外敌, 勾结魔族,事情败露后双双刎颈自尽, 这大快人心的好事小爷五岁的时候就能倒背如流了!” 里通外敌?勾结魔族?齐墨鹤顿时呆住了。 林茂也愣了一愣, 跟着大骂起来:“我爹娘才不是叛徒!不是!不是!”他疯了一样地喊着, 小小的身躯像是积攒了开天的力气, 猛然往上拱起,只差一点就能爬起来, 然而却被数双脚半道一起狠狠地又踩了下去。赵迢蹲下身,伸手拽着林茂的发髻硬把他的脸抬起来看了看,嘴里“啧啧”有声:“就你这德行,还有脸说自己想当炼器师?”他手中寒光闪闪,赫然正是他那柄锋利双钩中的一支,“小畜生,今天我就让你知道” “轰”!空中突然炸响的雷声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赵迢的手一抖,手里拿的钩便砸到了地上,反而划伤了他自己的脚。血渗了出来,一旁的手下们立刻大呼小叫起来:“少爷,思远少爷,您的腿伤着了,得赶紧包扎。” 赵迢烦躁地骂了声:“都闭嘴!”那些少年们便都不敢开口了。 赵迢重新捡起自己的武器,抬头看了一眼天空。这画中世界刚才还是晴空万里,此时却已经乌云压顶,狂风一阵阵吹着,带来了透心的凉意。赵迢心里有点不祥的预感,这里本是他无意中发现,想着在这儿办事可以神鬼不知,但是刚才那声雷是什么?这次赵迢没有再多说什么,举起钩,直接对着林茂的脖子就想划下去。 这次是“咔嚓”一声,跟着是连续不断的木材碎裂声响,在回音阵阵的嗡鸣声中,一颗参天古木不知怎么回事,自己断裂成了两半,劈头盖脑地向着赵迢砸了下来,赵迢不得不放开林茂往旁边一跃。跟着,就像是按下了什么机关一般,整片山谷地带都发出了隆隆的声响,大地震颤,树木倒塌,岩石掉落俨然是一副天灾的模样。 “妈的,这里有问题!快跑!” “少爷,思远少爷,您在哪里!” “我杀了你个小畜生!”赵迢显然被眼前的变故吓到了,然而这种被人惊吓到的情绪又让他飞快地恼羞成怒起来。他又没有在做坏事,叛徒的儿子怎么能够继续活在这世上?他明明是在替天行道,为什么这个空间的主宰竟然不允许这件事的发生? “你不允许,我他妈就非要杀给你看!”赵迢举着双钩,对着天空骂道。 齐墨鹤皱起眉头,刚才一连串的变故自然是他的杰作。他在主宰者的空间引来乌云狂风,惊起雷电,推落山石,拔起古木,想要把那些少年统统吓走,谁想到赵迢竟然如此顽固,一心一意要对林茂不利。 “瀑布。”齐墨鹤口中念道,话音刚落,适才见过的那道从山顶直挂而下的瀑布便出现在他的眼前,他伸手隔着水面轻轻一提拨,那道瀑布便由垂直下落变为中途弯折,就像是什么神兽昂起了头颅。 “化龙!”齐墨鹤又道,画中世界里但听得一声清越龙吟,一条晶莹剔透的水龙猛然拔地而起,在空中盘旋片刻,冲着赵迢等人冲来。 “龙c龙啊,少爷,快走啊!”小胖子和另一个瘦子冲到赵迢身边,一推一拉,拼命想将他弄走。 “放开我!”赵迢大嚷,“我要杀了那个小畜生!” 水龙喷出一道水柱,击飞了赵迢的双钩,如同尖利的铁枪一般就钉在赵迢跟前不到一寸,地面上出现了深深的裂痕,龙头凑了过来,吓得几名少年同时腿软。 “嗥——”在又一声龙鸣声中,少年们屁滚尿流,这次就连赵迢也顾不上林茂了,每个人都恨不得能多长出几条腿好早些跑出去。 “哎哟!”有人惊呼了一声,赵迢并没想到这时候居然还能撞到外人,但他此时已经顾不得其他了,只是低低骂了一声,飞快地跑了出去。 沈淑湉目送了赵迢等人离开才抬起头露出个轻蔑的笑容,趁着刚才错身那一下,她在这小人身上留了印记,之后可有他好看的了。料理掉那边,沈淑湉才往前走去,此时天地之间已然风平浪静,乌云消散,蓝天重现,瀑布挂回川前,倒下的林木消失在原地,只留下呆呆坐在那儿的林茂,脸上还有擦伤的痕迹,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你没事吧?” 沈淑湉差点以为自己能用言灵了,只听得“咚”的一声,像是有人从高处跳落,砸起了一片烟尘,她忍不住咳嗽了几声,等到烟尘散尽,便发现陆无鸦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了自己眼前。这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难道是天天上?沈淑湉目瞪口呆。 齐墨鹤奔到林茂身边,蹲下身:“二茂c二茂,没事了,我来了。”他心疼地喊着林茂,见小孩没有反应,不由担忧地碰了碰他的小脸,“二茂,我来了,是我啊,黑鸟。” 林茂这才恍恍惚惚地回过神来,刚刚还一脸倔强的表情等到看清齐墨鹤的脸后顿时一松,跟着皱起脸“哇”的一声就哭着扑进了齐墨鹤的怀里,小手紧紧搂着齐墨鹤,浑身颤抖。 “黑鸟,黑鸟你来了,他们他们胡说,我爹娘才不是勾结魔族的叛徒,呜呜!” 齐墨鹤扶着林茂站起身来:“我知道,我们先回去再说好不好?” 林茂死死抱着齐墨鹤,哭哭啼啼说:“我想当炼器师,我就想当炼器师!我娘说我能当炼器师的,他们凭什么说我当不了!” 齐墨鹤叹息了一声,轻轻拍着小孩儿的背脊,等他略微平静了一点,才将他背起来往外走,经过沈淑湉的身边时,齐墨鹤停了下来:“刚刚谢谢你。” 沈淑湉有些意外:“你呃看到了?”她有些不知所措,蘸青在她手里已经重新变回了一支普通的簪子,她有些手忙脚乱地想要把它插回去。 齐墨鹤看了一眼女孩子手里的神器,没有说这支簪子在他眼里正散发着漂亮的光芒。他顺着女孩子的意思摇摇头,说:“你肯跟过来帮忙就已经是好心了,二茂受了惊吓,所以我得先带他回去,下次有机会我再登门拜谢。” “哎!”沈淑湉喊住齐墨鹤。 齐墨鹤转过头,疑惑地看着她。 沈淑湉说:“刚刚对不起,是我误会你了。” 齐墨鹤摇摇头:“没关系。” 沈淑湉又说:“那个是你弄的吗?”她指了指天空。沈淑湉也在这个世界里,刚才自然也受到了地动天摇的影响,她不知道齐墨鹤会保护好林茂,千钧一发之际把本来应当给自己的守字诀给了那个小孩,结果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大片巨石向着自己砸落,谁想到石头在掉到一半的时候又轻飘飘地挪到了别的地方。 齐墨鹤本来还想掩饰过去,但看着女孩子闪闪发亮的眼神,最后出口的却是实话:“是我,但只是凑巧。”看着这女孩,他不由得便想到了自己远嫁的妹妹齐墨聆,当年她爱上了一个下界的普通修士,尽管遭到父母反对却痴心不改,那个看着并没有多出色的妹夫竟也不为外物所动,最后两人携手离去的时候,齐墨鹤还曾担心过自己的妹子会受苦,如今看来,那个决断反而救了她的一条命。 他想着,耳边不期然浮现出一句话:“如果有一天我们俩的关系也不被外界和长辈所接纳的话,你会坚持吗?”“会。”当时回答得有多么坚定,后来就有多么后悔。在那三百多个被囚禁的日夜里,那个男人总是一边对他做那种事一边恶劣地一次次地质问他你不是说了会坚持吗,这就是你的坚持? 齐墨鹤收回思绪,对着沈淑湉勉强笑了笑:“对了,你能替我保密吗?” 沈淑湉被那个笑容看得一下子就结巴起来,忙说:“能c能的。其实我我刚刚在那个易生身上做了手脚,不是太太严重的那种啦,我也不敢随随便便要人命啊,但他还是会倒几天霉的,我想我想他下次动手前应该会有所忌惮吧。” 齐墨鹤点点头,真诚地道:“谢谢你。” 沈淑湉脱口而出:“那我们能交个朋友吗?”话出口,仿佛连自己都受到了惊吓,她在说什么啊?女孩子的脸上顿时飞上了两片红霞,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突然觉得这个拾物少年十分的和善可亲,想要与他多亲近一些。 齐墨鹤想了想说:“可以。” 沈淑湉简直要高兴得跳起来,她说:“好,太好了。我c我叫沈沈淑湉,淑贞的淑,澶澶湉的湉,是书堂书堂初品锦生。”越说越觉得懊恼,自己怎么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齐墨鹤道:“我叫陆无鸦,刚才给你看过身份牌了,他叫林茂,林木葱茂的林茂,我们俩都是拾物。”他说,“我们下次再聊?”见沈淑湉点了头,他便笑了笑,背着林茂走远了。 沈淑湉看着齐墨鹤消失的身影,微微有些出神,她想,雨儿说得没错啊,这个拾物小哥真的好帅哦,不仅帅,有本事,还好温柔哦。沈淑湉想,她好像终于知道雨儿她们说的男神是什么意思了。 清晨寅时半,齐墨鹤在一阵急促的鸟鸣声中醒来。 睁开眼的一刹那,他有一些迷惘,但是很快就清醒过来。这里是朱明学堂,而他,是朱明学堂的拾物,黑鸟。他飞快地坐起身来,给自己穿上衣裤,回头一看,却见二茂蒙着被子还睡得迷迷糊糊的,赶紧过去喊他。 “二茂c二茂,起床了。” 二茂嘟哝了一声,从被子里钻出头来:“黑c黑鸟?” 齐墨鹤顿了一下,然后道:“是我,该起床了。” 二茂迷糊地眯了眯眼睛说:“可是我好困哦,哇!”话音未落,就见一只小鸟破窗而入,狠狠地撞在了他的额头上。 二茂捂着额头哭哭啼啼地喊道:“知道了,我知道了,我这就起床!!” 齐墨鹤不由失笑,原来那只鸟竟然也是个器,是个叫人起床的器。 两人很快穿戴整齐,一同踏出门去。清晨的朱明学堂深处一片寂静,只有外面属于拾物们居住的场所却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氛。房间门一间接一间地打开,许许多多与齐墨鹤和二茂穿着相同的拾物们纷纷出门。他们有高有矮,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齐墨鹤见到的最老的一个拾物看起来得有五十多岁了,而最小的拾物嗯,目前看来还没有比二茂更小的。大多数的拾物都在十七八至三十来岁的年纪,他们面上神情严肃,行走之时并不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显得很是训练有素。 齐墨鹤还不知道拾物们每天的工作流程,因此只能跟着二茂往前走,谁知道二茂走了一阵子却停了下来,站在原地东张西望。 齐墨鹤不得不上前问:“怎么了?” 二茂给了他一张迷惘脸,说:“啊,我又不认得路了。” 齐墨鹤:“啊?” 二茂说:“黑鸟,你快告诉我该怎么走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5.第 85 章 此为防盗章  啸风城的城主府内库从肉眼来看坐落在城主府的东北角,正在城主起居区域的后方,是一栋气派的建筑, 然而倘若你以为随随便便就能进到这座府库里那无疑是太天真了。就如同天上的十三城星宿不过是藏于器物之中的十三城于外界的投影一般, 啸风城的内库也巧妙地借用了这一手法, 将隐匿于别处的府库投影在了城主府中。如果是没有权限的人想要擅入内库,那便会跌进无尽的歧途之中, 一辈子也走不出来,哪怕是真的摸到了内库所在的人, 要进入其中也仍然需要经过重重难关, 其中甚至包括一个九道龙卷风组成的风阵, 不可谓不凶险。城主府内库中大量采用了各种储物法器,所以虽然府库本身并不大,却容纳了几乎相当于人间一个国家才有的财帛珍宝数量, 至于机关数量自然也不可小觑。 齐墨鹤还记得,前世他父亲齐轩铭将关于过去“那些”事情的重要证据收藏在内库中一个毫不起眼的角落,而他却听信了朱磊的话,在进入内库的时候为他“顺手”取出了这叠他口中“并不重要”却决定了他们齐家名誉的东西还亲自交到了那个男人的手上, 替他走完了复仇之路上至关重要的一步。 怎么又想起过去了呢?齐墨鹤的眼神黯淡了一下,深深吸了口气, 告诉自己,不要想了,一切早已尘埃落定。 沿着木楼梯上到二楼,出现在齐墨鹤眼前的是一块薄薄的帘子。帘子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制成的,既轻又薄,虽然无色,却在阳光下散发出一种柔和的色泽。齐墨鹤伸手撩起帘子,只觉指尖仿佛触到了一缕轻柔的月光,凉凉的,滑滑的,他走了一下神,然后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站在楼梯口,然而 方向怎么变了? 齐墨鹤刚才上楼,自然是正对着帘子,然而此时却转了个身,正对着的是楼梯口,背后才是那帘子。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 齐墨鹤转过身,稍许想了一下,再度掀开帘子向前迈了一步,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又一次面向楼梯而站。这种感觉十分微妙,就好像是在春日午后的私塾上课,你明明告诫着自己不要走神,千万不要走神,然而等到你意识到的时候,你早已经走了一圈神回来了,而夫子的戒尺也已经逼到了你的眼门前。 齐墨鹤再次回过神,上下打量着那幅看似毫无机巧的帘子,这里头是有什么机关?齐墨鹤正在努力回忆自己过去是否见过类似的器物,忽而听到身后传来轻轻一声咳嗽,一转头又看到了刚才楼下那名青年。齐墨鹤顿觉无比尴尬,他老想着不要露馅,结果还是露馅了,谁想到那青年却没理他,径自走了过来。齐墨鹤赶紧让开身去,就见他伸出手,将随身带着的腰牌轻轻往门旁一挂,跟着人影便消失在了帘子后头。 齐墨鹤仔细看去,这才发现那扇门的门框上有一个不起眼的凸起,他试着将身上新做的身份牌挂了上去,一转眼便来到了一条长长的走廊跟前。 齐墨鹤惊讶地看着眼前景致,但见眼前一片窗明几净,走廊上摆着装饰用的花草,散发着好闻的芳香,过道两头是对开的数扇雕花木门,里头应该是一个一个小间。过道本身狭长且延伸出去很远,一眼看不到尽头,怕是也用了空间折叠的法术。 齐墨鹤举步跨入廊中,他不知道属于陆无鸦的房间是哪个,但是说也奇怪,周围那么多扇门都令他没有打开的,然而往里走了一程,他自然而然便被一扇门所吸引了。齐墨鹤转头看向那扇门,下一刻,那门便发出“咔哒”一声,自行打开。齐墨鹤举步进入,里头是个小间,空空荡荡的,此时只有靠墙摆着个好似药铺用的矮柜,上下只有两个抽屉。齐墨鹤拉开上面那个抽屉,里头是一沓色彩斑斓的贝壳一般的花形薄片,一共分了五吊,刚好整整齐齐五百片,想来那就是元灵币。合上抽屉,齐墨鹤又打开下面那个抽屉,然后,他愣住了 下面的抽屉要比上面的深许多,此时里头只空荡荡地散落着一些星星点点的亮屑。 齐墨鹤前世的时候,世间不通用元灵币,所以他没见过元灵币,但是齐墨鹤前世的时候也是有灵石的,因此他一眼就认出了那些亮屑皆是灵石的残屑,由此可见这里的确曾经装过灵石,然而现在却都不见了。 不见了,去了哪里? 齐墨鹤回头看向房门,房门闭锁得紧紧的,加上门口那个身份牌进出的机关,想来没有他的允许,此处是一个绝对安全的空间,并不会有其他人出入,那么商陆给的那三块中品灵石上哪去了呢?齐墨鹤正思索着,忽然瞥到抽屉的深处似乎还有什么东西,赶紧将那抽屉又抽出来一截,这才发现在抽屉最里头竟然横躺着一件巴掌大的物事。 齐墨鹤将那物事取出来,托在掌中查看,发现那是一尊暗绿色的铜鼎炉,看着甚是普通,外壁挂满了铜绿似是有好几百年无人用过了,只有炉盖上雕着的一只坐兽从铜绿中略探出头,显出几分不凡气势来。齐墨鹤伸手在那坐兽上头摸了摸,完了捻了捻手指,惊讶地发现坐兽的身上和嘴边竟然都沾了不少灵石碎屑。 齐墨鹤赶紧将那鼎炉取出来,对着光细看,然而光线中鼎炉只是静静地任他转来转去,并没有丝毫异变。难道是他想错了? 齐墨鹤前世好歹是啸风城的小公子,也见识过不少良器,知道好的器物是有器灵的,故而有“认主”一说,他先前还以为这鼎炉之中亦有器灵,吞吃了那三块中品灵石,然而此时却什么也感觉不出来。齐墨鹤犹豫了一下,勉力探出一丝神识去试探。初时还没什么,谁想到那丝神识一想要往那炉鼎深处探去,他的脑袋里就仿佛被什么人扎入了一根针,齐墨鹤猛的一个哆嗦,那一丝孱弱的神识便硬生生自己躲回了体内,手中拿着的鼎炉也“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齐墨鹤抚着胸口,喘息不定,那种被刺痛的余感仍在,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就像是有个什么怪物要从里面出来。他咬牙忍耐着,看向自己的手掌,那双手幼小c软弱又无力,因为疼痛,如今正在微微颤抖。看了一阵,齐墨鹤不由得苦笑一声,他前世本是上等灵修,两百年前与朱磊最后那一战却把所有一切都毁了个一干二净。 是啊,那个人从来就没有对他说过一句真话,也从来就没有在他面前表露过自己真正的实力,他于其人,大概不过是个垫脚石个逗趣的玩物,所以当他傻得以为自己忍辱负重,至少能够跟那人拼个你死我亡,同归于尽的时候,换来的却是输得一败涂地,毫无悬念的结局。他一身修为尽数被那人所废,从那往后则是三百多个日日夜夜的禁脔生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何其可悲c又何其可笑! 齐墨鹤收回思绪,颤抖着手将鼎炉捡起,重新放回灵宝格内。打开上层抽屉,他先取了两百元灵币在身边,犹豫了一下,最后将全部五百个元灵币都带了走下楼去。 齐墨鹤下去的时候,乔单正在跟个人讲话,他静静等他们先讲完了方才说道:“乔掌柜的,我取了钱来了。” 结果一下子转过来两张脸,一式一样的容貌,却是不同的神情,一个活泼跳跃,另一个却冷冷淡淡的,齐墨鹤这才明白自己刚才在楼上看到的原来并非乔单。乔单对身旁另一个“自己”说:“行了行了,我知道了,哥!” 齐墨鹤走过去,乔单的哥哥又看了他一眼,沉声道:“别让我又抓到你搞那些小动作。”眼睛看着齐墨鹤,话却显然是对乔单说的,说完后便冷冷地出门,走远了。 乔单吐了吐舌头说:“让你见笑了,他刚从西边过来调点货。”原来外堂的灵宝阁亦分东西两部,东边是乔单在管,西边则是他的双生哥哥乔重管着,乔单性格飞扬跳脱,乔重却沉稳古板,两人容貌虽是一式一样,却很少有人会搞错,而外堂的灵宝阁除了仓储之外也做些小本生意,为拾物们提供些常见的日用品。 齐墨鹤摸出身上带着的四百五十个元灵币递了过去说:“这是给你的。” 乔单原先还笑着,看到这数目却一下子愣住了。齐墨鹤有点不好意思,说:“我身边暂时就只有这些,自己剩了五十个元灵币是想拿去请内堂的师兄师姐替我修东西的,我想着你家里既然急等用钱,这些你先拿去用吧,等你将来有了钱再还给我就好,就当我谢谢你刚才特地指点我。”齐墨鹤越说声音越低,他不知道四百元灵币有多少,又看乔单老不说话,有点担心是不是伤了他的自尊心,只是乔单刚才为了家里奔忙的样子,却深深触动了齐墨鹤心里最不敢碰触的那个部分。他也曾经有父有母,有兄有妹,不管从道义上他们有罪无罪,却的确全叫他给害了,即便他再想也已经没法补偿他们 乔单是真的愣住了,其实他报二十五个元灵币也算小赚了一笔,他家里有病人是真,生活条件不太好也是真,正是因此,他们两兄弟才被允准在学堂里做些小生意,但是出于自尊心,他其实从来没有对谁说透过家里真正的情况。开着半真半假的玩笑,平时自己用得省些,做生意再稍稍抬点价,乔单就是靠这样平衡着家里的开销。往常学堂里来来往往那么多人都没在意过他嘴里的“玩笑”,偏偏齐墨鹤信了,不仅信了还掏心掏肺地给他那么多钱 乔单心里五味杂陈,一时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结结巴巴道:“这这这怎么好意思,我我我还是要二十五就” 齐墨鹤却把钱塞到他手里说:“收着吧,要不然就当我先存你那的,或者以后我还会把牌子弄丢呢?” 乔单这会已经知道齐墨鹤不是把身份牌给卖了,听他这么说真心觉得自己干了件特不上路的事,急得抓耳挠腮说:“这样不行,四百五太多了,你这家伙怎么一点防人之心都没有!”急得额头上的汗都冒出来了。 齐墨鹤突然就笑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他从乔单的身上看到了小狐狸的影子,这世上虽然总有一些践踏他人好心的小人,利用他人同情心的坏人,但也有很多像乔单这样的人。过去他的父亲总说他性格太软弱,妇人之仁,对他有许多的不满,时常敲打,但是齐墨鹤始终觉得人总有需要别人帮助的时候,如果每一个伸出手求救的人都得不到援手,那么这个世界将会变得多么可怕? 他笃定地说:“你没骗我。”齐墨鹤指着乔单的手和袖口道,“你身上有药味儿,指尖定是因常年处理药渣所以被染了些颜色,只有家里有病人常年煮药的人才会这样,还有些别的细节也能说明你没撒谎。”他笑了笑,却没再说下去。乔单的袖口缝了一截布料,那是因为人高了衣服短了却没钱换新的,只能嫁接一截上去,只是他缝的精细,颜色也用得好,看起来倒像是故意做的点缀。话虽如此,如果对方有心欺骗,以上这些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可信的证据。 乔单挫败地拍着额头道:“你可真是算了算了,就当我先欠着你的,下次有什么好东西,我一定优先给你弄。”他的眼神落在齐墨鹤身上,忽而一亮道,“你刚才说你想去内堂找人修东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6.第 86 章 此为防盗章 人面鸟因为在最后一刻丢失了目标,变得无比愤怒。它尖啸着奋起双翅,俯冲c狠狠地撞击, 想要将那两扇门破开。齐墨鹤感到了木门在他身后的颤动, 就像是有几十个大汉手里抬着攻城锤在攻城那样, 一下c两下c三下c四下每一下撞击都伴随着高声尖唳和利爪抓挠的声音,齐墨鹤整个人也不由跟着那木门一下c两下c三下c四下地颤动, 然而奇怪的是,那两扇看起来并不厚重的木门竟然在一次又一次的猛烈攻击中挺住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 齐墨鹤丧失了对于时间的正确判断能力——他的“拾物”身份牌已经丢了, 不然他能从那上头看到关于时辰的提示。渐渐的, 人面鸟的撞击和缓了下来,力度变小,频率放缓, 又在不知什么时候,那种撞击竟然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齐墨鹤是在感觉不到背部被迫震动c身体发麻的感觉好一阵子后才逐渐反应过来的,人面鸟不再撞门了?他有些茫然地想着,就像是打了一个盹刚从噩梦中醒来, 手脚僵硬,脑子也转动得很慢。齐墨鹤努力想了一阵, 然后决定再等等,因为人面鸟是非常狡猾的魔物,他生怕中了圈套。他就这样又僵持着等了一阵,然而外头依然静悄悄的,齐墨鹤犹豫良久,最终小心翼翼地直起身来,一点一点放松顶门的力量,然后猛然回过身去。雕花门扇经历了人面鸟不间断的冲撞却不见任何损伤,他从窗格往外看去,只见一片迷雾滚滚,人面鸟已然失去了踪影,然而地上却留着大把羽毛和一摊血迹。 人面鸟受伤了?是谁伤了它?齐墨鹤不知道。直到此时,他才想到了后怕,他当时怎么就没想过这两扇薄薄的木门能否抵挡人面鸟的利爪?那毕竟是连参天大树都能连根折断的锐利凶器啊!冷汗划过脖子,带来了一点痒意,齐墨鹤下意识地伸手擦了一下,跟着却是一怔,他刚才明明受伤了。然而他的脖子已经不疼了,摸上去反而还有些微痒,似乎有什么东西粘连在那里,齐墨鹤疑惑地将手拿到眼前一看,发现手指上沾了些凝结的暗红色血块,像是那种结了疤以后才会留下的东西。齐墨鹤再次伸起手,这次仔仔细细地顺着脖子上那道伤疤摸了一圈却发现那里只余下了一条细长的疤痕。 伤口,自己愈合了。 伤口,又一次自己愈合了。 齐墨鹤想到了倒在迷踪林中浑身找不到任何伤痕的陆无鸦的尸身,对原主的身份不由更加疑惑起来。就在这时候,齐墨鹤的耳朵里听到了轻微的“扑”的一声,跟着是“扑扑扑扑扑”数声响起。齐墨鹤飞快地转过身去,不由得一愣。 刚才被人面鸟追得紧,齐墨鹤并未好好打量这屋里,但是至少知道屋子里头点着一排排的蜡烛,这也是刚才他在外面看到的灯火的由来,而现在那些蜡烛就宛如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摁灭了一般,一支连着一支,一排接着一排飞快地熄灭,很快,所有蜡烛都黯淡了下来。 糟糕!这间屋子有问题!齐墨鹤在这时终于找到了之前他觉得这座小岛违和的答案,比起人面鸟伪装的紫菀更不对劲的不对劲,其源头竟然就是这里!一刹那,齐墨鹤的冷汗再次滚滚而出,将原本已经干透了的衣物再度浸湿。齐墨鹤知道自己现在应该转身逃出去,哪怕外头还有一只凶残狡猾的人面鸟那也比留在这里好,但是他赫然发现随着那蜡烛的熄灭,自己竟突然丧失了对陆无鸦这具身体的控制能力,他只好杵在那里眼睁睁地看着周围所有的蜡烛熄灭。 黑暗慢慢聚拢,但却无法主宰这间屋子,原来在这屋子的正中央另有光源。那是一块一人多高的石碑,石碑的材质有点像玉也有点像琥珀,表面如同镜面一般光滑,上头一个字也没有,完全不知是做何所用,此时从石碑的内部却透出了一层又一层柔和的金色光芒来。光芒犹如水波涟漪,也像是什么人的呼吸,一呼一吸间,金光在石碑里头一圈圈地推开去,荡漾出金色的光晕。齐墨鹤发现自己竟然无法移开注视那些光晕的眼睛,更糟糕的是,他的身体竟然开始自作主张地动起来。 “停下!快停下!”齐墨鹤在心里大声呐喊,但是他的魂魄就像是被抽离了这具躯壳一样,完全没法左右身体的动作。一步c两步齐墨鹤迈开步子,稳稳当当地走向那块石碑。如果此时人面鸟发起进攻,齐墨鹤绝无反抗能力,但那只人面鸟就像是失踪了,外头静悄悄的,什么也听不到。 齐墨鹤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离石碑越来越近c越来越近,很快来到了石碑的跟前。他抬头看去,在这样近的距离审视那块石碑使他不由得生出一种名为“惊异”的情绪来,因为那些金色的光芒并不仅仅是光芒而已,齐墨鹤发现那全部都是由一个一个极其微小c彼此间距极其紧密的篆字所组成的字带。 难道这些光芒是咒?难道这石碑里头封印着什么? 齐墨鹤的手举了起来,尽管他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想要阻止,但一切不过是徒劳。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掌伸了起来,在空中停了一停,而后伸出一根手指,跟着他看到自己咬破了指尖,将染着鲜血的手指贴在石碑上面,一笔一划地写了起来,在那光滑的镜碑面上留下了一道道长而深的血迹。 齐墨鹤脖子上的伤口已经愈合,然而此时此刻,他那贴在石碑上的手指却像是连通着他全身的血液一般,鲜血源源不断地从他的指尖涌出,一列列排排地涂抹在石碑上头,留下痕迹没多久便渗入了石碑之中。齐墨鹤的脸色越来越白,人也感到越来越冷,就算这具身体能自动治愈伤口然而他今天流了太多血了,他感觉到自己快要不行了!便在这时,石碑内部的金色光芒猛地一滞,跟着突然炸了开来,就像是锁链一般,一圈一圈,一层一层,密密匝匝的金色小字组合到一起飞快地旋转,仿佛受到了什么攻击而开始抵抗。与此同时,从石碑内部的各个角落,不知是不是齐墨鹤鲜血染就的鲜红光晕如同赤潮蔓延一般猛然推了过来,它们无孔不入,带着强大的腐蚀性将那些金色的锁链一一扯断乃至吞噬。金色和红色就像是两股交锋的大军,相遇c厮杀c迂回c重振旗鼓c再度出击不知过了多久,金色的光晕开始像潮退一般消去,整块石碑的内部此时已尽数被染成了赤红色。 齐墨鹤脑子里的警钟疯狂大作,但是神情和身体却是僵硬的。当赤潮完全覆盖了石碑内部的时候,石碑内忽而又平静了下来。那赤潮在石碑内部并不是完全均匀地平铺着,而是有厚薄之分,在中心地区,赤潮形成了一团不大不小的疙瘩,那东西正微微的有规律的颤动,就像是什么活物的心脏一般。“砰咚”c“砰咚”——齐墨鹤甚至不知道那是他自己的心跳声还是那块石头的。 伴随着“砰咚”的声音,齐墨鹤看到那个疙瘩慢慢地c慢慢地拱了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其中破壳而出一般,而他那失去了控制的身体又再度开始动作,齐墨鹤看着自己张开手,慢慢凑近石碑表面,就像是要把自己埋入碑中一般,而那团疙瘩中终于有什么伸了出来,看起来像是一截枯树枝不,齐墨鹤浑身一震,如果他现在能动弹的话,此时一定是睁大了眼睛,因为他认出了那是一只如同被火烧焦了的枯槁的手臂手臂的目标十分明确,只在空中稍稍辨别了一下,便对着齐墨鹤直直伸了过来。 手越来越近了,突然,伴随着一道亮光,齐墨鹤原本握在手中豁了口的镰刀猛然飞起在空中,银白色的光芒活像是被激怒了一般完全迸射开来。枯槁的手显然也感觉到了,它稍稍停了一下,竟然四指握拢,只伸出一根食指,做了个“勾”的手势。那是一个充满挑衅的姿势,镰刀完全被激怒,爆发出一股强烈的杀气,狠狠斩向那根手指,然而那只手却动作飞快,在镰刀刀刃伸过来的瞬间变勾为捏,准确无误地捏住了镰刀的刀刃。但听“呲”的一声,镰刀刀刃就像是被飞速融化了一般,一半在空中消失不见,带着柄的后半部分则挟裹着无以为继的杀意跌飞了出去,“邦”的一声重重扎入了雕花木门中,兀自震颤不休。 齐墨鹤在近距离完全目睹了这一幕,心头的震撼无人可比。从刚才那短短的一段交锋中,他至少确认了两件事,第一,陆无鸦身持的镰刀至少是一柄神器,但却因为某些原因,被封印了;第二,这块石头里封印着一个十分可怕的东西,恐怕他今日是在劫难逃。 短短两日,从死到生,又数次险些从生到死,齐墨鹤的情绪起起伏伏,以至于整个人都恍惚起来。他看到那只可怕的手终于搭上他的肩头,一股滚烫的热度便从两相接触的地方爆发开来,烫得齐墨鹤几乎昏厥。他的肩头乃至整个袖管c胸膛c后背的衣料都被焚烧殆尽,露出独属于少年人的稚嫩身体,本该健康的肤色此时却如同被烧红了的铁块,从皮肤内部映出赤色的光芒来。 难以言喻的巨大痛楚排山倒海一般压来,幸运的是,齐墨鹤的神智就像断线的风筝在感知到那痛楚前的最后一刻,猛然间就断了。正因此,齐墨鹤没能看到之后发生的一切。 赤色的烧灼斑纹一路由他的肩头向上下两侧蔓延,就在快要到达他心口的那一刻,整间屋子内部突然刮起了一股冷风,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寒意在这个空间里弥漫开来,地上板结霜花,房梁挂下冰凌,原本熄灭了的蜡烛完全被冰晶所包围,变得晶莹剔透煞是好看。伴随着“腾”的一声,从齐墨鹤的体内腾起了一股黑色的光焰,细细看去那竟然是一只巨大的羽翼。羽翼覆盖了齐墨鹤的大半边身躯,寒意打压着赤纹往后褪去。 枯槁的手明显感觉到了威胁,从石碑内部再度迸射出一波赤浪,这次干脆伸出了整条手臂,甚至是半个肩部,要与齐墨鹤背后的光焰较量。羽翼被狠狠抓住,不由得整个颤动起来,像是无法承受那滚烫的温度。 此时整间屋子里都是静悄悄的,光与火c冷与热于此静静交锋,唯一的声音是冰霜被热流所化形成了水滴,一滴滴轻轻地打落在地面上。羽翼逐渐往回缩,眼看着就要不行了,赤色的烧灼斑纹再度开始蔓延,已然攀爬上了齐墨鹤的心口,织出了秘密的纹路,而齐墨鹤的脸上也出现了诡异的图腾。眼看着齐墨鹤的魂魄即将被焚毁,断裂的镰刀似乎想要施救却无能为力,只能在一旁嗡嗡作响,然而突然间凭空里响起一声咆哮,那是从陆无鸦的身躯,不,更确切地说是从齐墨鹤的魂魄里透出的咆哮声,那是只属于世间最强大的神兽才能有的充满威严的声音,那是——天音!在这声音中,齐墨鹤猛然睁开眼睛,双瞳之中幻化出一片光波,银星碎芒,闪耀夺目,他伸出手,一把抓住了那只手的手腕,跟着轻轻用力,寒冰夹带着看不见的凛然神光猛然间倒灌回去,好似整个天空上的群星纷纷坠落,石碑内部被冲击得剧烈波动震荡起来,与此同时,整间屋子也开始震动,像是有台风过境,屋子的梁柱摇摇欲坠,摇晃着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 赤潮想要逃跑,但却被寒冰所冻彻,根本无法退走,不知从哪里传来喑哑的野兽末路般的嘶鸣,嘶鸣的最后,伴随着“砰”的一声巨响,那石碑连同整间屋子竟然在一瞬间化为乌有。浓雾散去,齐墨鹤整个人也跟着重重倒了下去,最后是一缕微弱的红色光点慢慢降落,落在了他的身边。 朱磊猛然睁开眼睛,身旁顿时传来杂沓的声响,伴随着“城主醒了城主醒了”的呼喊,脚步声一迭远去,有个女人在他床边嘤嘤哭泣:“磊哥,磊哥你终于醒了!”那是秀春城城主的女儿秋百花。朱磊却对这柔美的声音置若罔闻,他再次闭上眼睛,虽然因为内伤,此时他前所未有的虚弱,然而他的面上却露出了一抹久违了的甜蜜而满足的笑容:“小鹤,我终于找到你了!”声音里半是愚痴半是疯狂。 人面鸟因为在最后一刻丢失了目标,变得无比愤怒。它尖啸着奋起双翅,俯冲c狠狠地撞击,想要将那两扇门破开。齐墨鹤感到了木门在他身后的颤动,就像是有几十个大汉手里抬着攻城锤在攻城那样,一下c两下c三下c四下每一下撞击都伴随着高声尖唳和利爪抓挠的声音,齐墨鹤整个人也不由跟着那木门一下c两下c三下c四下地颤动,然而奇怪的是,那两扇看起来并不厚重的木门竟然在一次又一次的猛烈攻击中挺住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齐墨鹤丧失了对于时间的正确判断能力——他的“拾物”身份牌已经丢了,不然他能从那上头看到关于时辰的提示。渐渐的,人面鸟的撞击和缓了下来,力度变小,频率放缓,又在不知什么时候,那种撞击竟然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齐墨鹤是在感觉不到背部被迫震动c身体发麻的感觉好一阵子后才逐渐反应过来的,人面鸟不再撞门了?他有些茫然地想着,就像是打了一个盹刚从噩梦中醒来,手脚僵硬,脑子也转动得很慢。齐墨鹤努力想了一阵,然后决定再等等,因为人面鸟是非常狡猾的魔物,他生怕中了圈套。他就这样又僵持着等了一阵,然而外头依然静悄悄的,齐墨鹤犹豫良久,最终小心翼翼地直起身来,一点一点放松顶门的力量,然后猛然回过身去。雕花门扇经历了人面鸟不间断的冲撞却不见任何损伤,他从窗格往外看去,只见一片迷雾滚滚,人面鸟已然失去了踪影,然而地上却留着大把羽毛和一摊血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7.第一章 三年后 此为防盗章 按捺下自己兴奋的情绪, 齐墨鹤飞快地在底下的空间里寻找起林茂的踪迹来。然而这片“湖”实在是太广了,底下的区域如果逐一拉近了看过去显然太浪费时间, 齐墨鹤忍不住想, 林茂到底在哪里呢?他这么一想,整个湖面的颜色仿佛都变了, 齐墨鹤很快发现, 那并不是湖水的颜色改变, 而是底下的世界正在发生变化, 某一片山林被单独找了出来, 挪近c放大, 直到齐墨鹤能够清楚地看到那里的样子。那是一道悬崖, 林茂此时正被人压在地上, 小手被一双脚踩着,七名少年围着他,嘴里正在骂骂咧咧。 “我想听到他们的声音。”这一次,齐墨鹤试着说出了口,下一瞬间, 山风吹拂山林的声音, 瀑布坠落的轰然声响,鸟叫虫鸣和少年们的声音便同时传了过来。 林茂正用嘶哑的声音奋力驳斥:“你们胡说, 我娘和我爹都是很厉害的炼器师,才不是你们你们说的那种坏人!” 踩着他手得意洋洋的正是赵迢, 他用脚恶意地碾了一下林茂的手背道:“啧啧, 我说你这脑袋瓜子还真是个摆设, 别说是这朱明学堂里,你且去问问天下灵修和炼器师,又有谁不知道你娘凤清音和你爹林雪风是个什么东西?一百八十年前他们俩里通外敌,勾结魔族,事情败露后双双刎颈自尽,这大快人心的好事小爷五岁的时候就能倒背如流了!” 里通外敌?勾结魔族?齐墨鹤顿时呆住了。 林茂也愣了一愣,跟着大骂起来:“我爹娘才不是叛徒!不是!不是!”他疯了一样地喊着,小小的身躯像是积攒了开天的力气,猛然往上拱起,只差一点就能爬起来,然而却被数双脚半道一起狠狠地又踩了下去。赵迢蹲下身,伸手拽着林茂的发髻硬把他的脸抬起来看了看,嘴里“啧啧”有声:“就你这德行,还有脸说自己想当炼器师?”他手中寒光闪闪,赫然正是他那柄锋利双钩中的一支,“小畜生,今天我就让你知道” “轰”!空中突然炸响的雷声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赵迢的手一抖,手里拿的钩便砸到了地上,反而划伤了他自己的脚。血渗了出来,一旁的手下们立刻大呼小叫起来:“少爷,思远少爷,您的腿伤着了,得赶紧包扎。” 赵迢烦躁地骂了声:“都闭嘴!”那些少年们便都不敢开口了。 赵迢重新捡起自己的武器,抬头看了一眼天空。这画中世界刚才还是晴空万里,此时却已经乌云压顶,狂风一阵阵吹着,带来了透心的凉意。赵迢心里有点不祥的预感,这里本是他无意中发现,想着在这儿办事可以神鬼不知,但是刚才那声雷是什么?这次赵迢没有再多说什么,举起钩,直接对着林茂的脖子就想划下去。 这次是“咔嚓”一声,跟着是连续不断的木材碎裂声响,在回音阵阵的嗡鸣声中,一颗参天古木不知怎么回事,自己断裂成了两半,劈头盖脑地向着赵迢砸了下来,赵迢不得不放开林茂往旁边一跃。跟着,就像是按下了什么机关一般,整片山谷地带都发出了隆隆的声响,大地震颤,树木倒塌,岩石掉落俨然是一副天灾的模样。 “妈的,这里有问题!快跑!” “少爷,思远少爷,您在哪里!” “我杀了你个小畜生!”赵迢显然被眼前的变故吓到了,然而这种被人惊吓到的情绪又让他飞快地恼羞成怒起来。他又没有在做坏事,叛徒的儿子怎么能够继续活在这世上?他明明是在替天行道,为什么这个空间的主宰竟然不允许这件事的发生? “你不允许,我他妈就非要杀给你看!”赵迢举着双钩,对着天空骂道。 齐墨鹤皱起眉头,刚才一连串的变故自然是他的杰作。他在主宰者的空间引来乌云狂风,惊起雷电,推落山石,拔起古木,想要把那些少年统统吓走,谁想到赵迢竟然如此顽固,一心一意要对林茂不利。 “瀑布。”齐墨鹤口中念道,话音刚落,适才见过的那道从山顶直挂而下的瀑布便出现在他的眼前,他伸手隔着水面轻轻一提拨,那道瀑布便由垂直下落变为中途弯折,就像是什么神兽昂起了头颅。 “化龙!”齐墨鹤又道,画中世界里但听得一声清越龙吟,一条晶莹剔透的水龙猛然拔地而起,在空中盘旋片刻,冲着赵迢等人冲来。 “龙c龙啊,少爷,快走啊!”小胖子和另一个瘦子冲到赵迢身边,一推一拉,拼命想将他弄走。 “放开我!”赵迢大嚷,“我要杀了那个小畜生!” 水龙喷出一道水柱,击飞了赵迢的双钩,如同尖利的铁枪一般就钉在赵迢跟前不到一寸,地面上出现了深深的裂痕,龙头凑了过来,吓得几名少年同时腿软。 “嗥——”在又一声龙鸣声中,少年们屁滚尿流,这次就连赵迢也顾不上林茂了,每个人都恨不得能多长出几条腿好早些跑出去。 “哎哟!”有人惊呼了一声,赵迢并没想到这时候居然还能撞到外人,但他此时已经顾不得其他了,只是低低骂了一声,飞快地跑了出去。 沈淑湉目送了赵迢等人离开才抬起头露出个轻蔑的笑容,趁着刚才错身那一下,她在这小人身上留了印记,之后可有他好看的了。料理掉那边,沈淑湉才往前走去,此时天地之间已然风平浪静,乌云消散,蓝天重现,瀑布挂回川前,倒下的林木消失在原地,只留下呆呆坐在那儿的林茂,脸上还有擦伤的痕迹,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你没事吧?” 沈淑湉差点以为自己能用言灵了,只听得“咚”的一声,像是有人从高处跳落,砸起了一片烟尘,她忍不住咳嗽了几声,等到烟尘散尽,便发现陆无鸦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了自己眼前。这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难道是天天上?沈淑湉目瞪口呆。 齐墨鹤奔到林茂身边,蹲下身:“二茂c二茂,没事了,我来了。”他心疼地喊着林茂,见小孩没有反应,不由担忧地碰了碰他的小脸,“二茂,我来了,是我啊,黑鸟。” 林茂这才恍恍惚惚地回过神来,刚刚还一脸倔强的表情等到看清齐墨鹤的脸后顿时一松,跟着皱起脸“哇”的一声就哭着扑进了齐墨鹤的怀里,小手紧紧搂着齐墨鹤,浑身颤抖。 “黑鸟,黑鸟你来了,他们他们胡说,我爹娘才不是勾结魔族的叛徒,呜呜!” 齐墨鹤扶着林茂站起身来:“我知道,我们先回去再说好不好?” 林茂死死抱着齐墨鹤,哭哭啼啼说:“我想当炼器师,我就想当炼器师!我娘说我能当炼器师的,他们凭什么说我当不了!” 齐墨鹤叹息了一声,轻轻拍着小孩儿的背脊,等他略微平静了一点,才将他背起来往外走,经过沈淑湉的身边时,齐墨鹤停了下来:“刚刚谢谢你。” 沈淑湉有些意外:“你呃看到了?”她有些不知所措,蘸青在她手里已经重新变回了一支普通的簪子,她有些手忙脚乱地想要把它插回去。 齐墨鹤看了一眼女孩子手里的神器,没有说这支簪子在他眼里正散发着漂亮的光芒。他顺着女孩子的意思摇摇头,说:“你肯跟过来帮忙就已经是好心了,二茂受了惊吓,所以我得先带他回去,下次有机会我再登门拜谢。” “哎!”沈淑湉喊住齐墨鹤。 齐墨鹤转过头,疑惑地看着她。 沈淑湉说:“刚刚对不起,是我误会你了。” 齐墨鹤摇摇头:“没关系。” 沈淑湉又说:“那个是你弄的吗?”她指了指天空。沈淑湉也在这个世界里,刚才自然也受到了地动天摇的影响,她不知道齐墨鹤会保护好林茂,千钧一发之际把本来应当给自己的守字诀给了那个小孩,结果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大片巨石向着自己砸落,谁想到石头在掉到一半的时候又轻飘飘地挪到了别的地方。 齐墨鹤本来还想掩饰过去,但看着女孩子闪闪发亮的眼神,最后出口的却是实话:“是我,但只是凑巧。”看着这女孩,他不由得便想到了自己远嫁的妹妹齐墨聆,当年她爱上了一个下界的普通修士,尽管遭到父母反对却痴心不改,那个看着并没有多出色的妹夫竟也不为外物所动,最后两人携手离去的时候,齐墨鹤还曾担心过自己的妹子会受苦,如今看来,那个决断反而救了她的一条命。 他想着,耳边不期然浮现出一句话:“如果有一天我们俩的关系也不被外界和长辈所接纳的话,你会坚持吗?”“会。”当时回答得有多么坚定,后来就有多么后悔。在那三百多个被囚禁的日夜里,那个男人总是一边对他做那种事一边恶劣地一次次地质问他你不是说了会坚持吗,这就是你的坚持? 齐墨鹤收回思绪,对着沈淑湉勉强笑了笑:“对了,你能替我保密吗?” 沈淑湉被那个笑容看得一下子就结巴起来,忙说:“能c能的。其实我我刚刚在那个易生身上做了手脚,不是太太严重的那种啦,我也不敢随随便便要人命啊,但他还是会倒几天霉的,我想我想他下次动手前应该会有所忌惮吧。” 齐墨鹤点点头,真诚地道:“谢谢你。” 沈淑湉脱口而出:“那我们能交个朋友吗?”话出口,仿佛连自己都受到了惊吓,她在说什么啊?女孩子的脸上顿时飞上了两片红霞,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突然觉得这个拾物少年十分的和善可亲,想要与他多亲近一些。 齐墨鹤想了想说:“可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8.第二章 余堂现状 此为防盗章  齐墨鹤说:“二茂, 你搂紧我一点。” 林茂便乖乖地加了点力, 齐墨鹤腾出一只手,牵了林茂的拾物车, 走到外面, 看见自己的车子停在路旁, 车旁还站着个人。他走过去,那人刚好转过身来,对了个眼, 吓了齐墨鹤一跳, 居然是管理拾物的管教先生。 “先先生”齐墨鹤一时有些尴尬,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和林茂手头都有大把的工作,眼下却都耽搁了,尤其是林茂这样子,接下去的活恐怕也干不了了。 没想到管教先生上下打量了两人一番后,只是点点头说:“你先带他回去吧,剩下的货物我会安排。” 齐墨鹤还愣在那里,却听那个不苟言笑的管教先生说:“还不快回去?” 他赶紧应了,背着林茂飞快地走了。走出去一段后回头看去,才见那管教先生刚刚转过身去检查货物的情况,脸上还带着一些难言的惆怅。这么想起来, 林茂似乎从不害怕这位据说十分严厉的管教先生,也许那位先生也认识林茂的母亲吧。齐墨鹤想, 炼器师凤清音, 还有她的丈夫林雪风, 一百八十年前的勾结魔族案还有,一百八十年前就应该已经出生了的林茂为什么到了现在只有十来岁大 齐墨鹤背着林茂回到宿舍,老大远就看到有人站在他门口,竟然是乔单。 “你怎么来了?”齐墨鹤诧异。 乔单说:“你不是说想学炼器吗,我”乔单噤了声,问,“他怎么了?”随后却闭上嘴,用眼光询问齐墨鹤。齐墨鹤点了点头,他便皱起了眉头。 “是赵迢他们?什么玩意!”明明之前还曾劝阻过齐墨鹤要多为自己着想,等到看到林茂凄惨的模样,乔单显然也有了火气。 齐墨鹤说:“先进来吧。”他开了门,把乔单让进去。林茂在这一路上都安安静静的,脸上的神情有些呆滞,似乎是受到了过度的惊吓还有些缓不过来。齐墨鹤去打了水来给他擦拭身上c脸上的伤口,他也不晓得喊疼,只有真的痛了,才轻轻地倒抽一口凉气,跟只小兔子似的乖巧安静。 “那帮家伙也太不像话了,欺负个小孩子有意思吗?”乔单真是生气了,不知道是自言自语还是跟齐墨鹤说话,“有本事别用灵宝阁,看我怎么整他们!” 齐墨鹤给林茂擦干净了,又给他的伤口上药。小孩子的脸上身上都划了好多道道,伤口不深,但是实在太多,还有许多的淤青,显然是被踩踏和打出来的,叫人看着心疼。擦到手掌的时候,齐墨鹤才发现林茂的一只拳头一直攥得死紧,难怪刚刚搂他用不上力气。 “二茂,松松手。”齐墨鹤喊他,林茂却好像神游天外,“二茂c二茂?” 齐墨鹤提高音量,林茂才慢吞吞地回过神来:“黑鸟?”说着,才像是刚刚从梦中醒来一般打了个哆嗦,“我们c我们回来了?” “嗯,没事了,他们被管教先生打走了,你放心,以后我会保护你的。”齐墨鹤说。 林茂这才慢慢吐出一口气来,问:“我爹娘真的是坏人吗?” 乔单气得喉咙干,正倒了水喝,听到这句话差点一口茶喷出来,咳嗽了几声才把水咽了下去,看向林茂的眼神便有些闪烁。齐墨鹤注意到了,回过头说:“不管你爹娘是什么人,有过什么成就或是过失,你就是你,二茂,你首先是林茂,然后才是别人的子女或是别的什么。” 林茂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他说:“黑鸟,我困了。” 齐墨鹤说:“那就睡吧,我陪着你呢,还有乔单也在。” 林茂便躺了下去,齐墨鹤给他盖上被子,小孩子的眼睛都快要闭起来了,突然又睁开来说:“黑鸟,我刚刚在广场看到了这个,想拿给你看呢!”他小心翼翼地松开拳头,把里头攥着的一团什么东西放到齐墨鹤的手里,“他们说要有这个才能报名的,我本来拿了两张,还有一张一张被他们弄坏了” 齐墨鹤把林茂的小手塞进被窝说:“你先别想这些了,好好睡一觉,睡醒了,一切就都过去了。” 林茂打了个哈欠,低低说:“好。” 齐墨鹤给他掖了被角,轻轻拍打他的背脊。 “黑鸟” “嗯?” 林茂说:“你c你能给我唱首歌吗?” 齐墨鹤愣了一愣,林茂说:“我听说别人家小孩子睡觉的时候爹娘都会唱歌给他听呢,我娘我娘以前好像也唱过,可是我记不起来了。”林茂迷惑地睁着眼睛,“为什么我什么事情都记不起来了呢?我是不是真的很笨?” 齐墨鹤摇摇头:“不会,你不笨,而且你一定会好起来的。”他说,“你不是想听摇篮曲吗,我唱给你听。”他想了想,张开嘴,记忆中的歌谣便伴着熟悉的旋律仿佛旧日风沙扑面而回,天尽头,风生火苗,落地化作了一只鹤 齐墨鹤走出来,轻轻带上了卧室的门。乔单问:“怎么样?” “睡着了。” 乔单说:“赵迢那群人也太过分了,想不到巨木城赵氏如今竟然是这样的卑鄙无耻!” 齐墨鹤坐下来说:“乔单,林茂的父母究竟是怎么回事?” 乔单愣了一下,小心道:“你知道了多少?” 齐墨鹤说:“一个大概,赵迢说他们勾结魔族。” 乔单皱起眉头,想了想说:“算了,跟你说说也无妨,反正你不会往外说。你知道一百八十年前发生的‘炼异之难’吗?” 齐墨鹤当时还在沉睡之中,哪里能知道这些“新闻”,因此摇了摇头。乔单拍了一下额头说:“瞧我,你当时还没出生,想必也没想过打听这些故纸堆里的事。”他坐下来道,“这事说来话长,简单来说,就是一百八十年前,有一批魔族曾经试图通过污染炼器的方式来暗算我们人族灵修,这件事情差一点就得逞了,结果因为一名灵修的突然暴毙而暴露出来。 一开始也是没什么人注意的,巧就巧在当时刚好有一名医修路过,发现暴毙的灵修死后尸首有变,跟着追查下去才发现那名灵修常用的法器不大对劲。当时恰逢各界灵修大比的前期阶段,不少灵修将自己的法器送予炼器师处保养或是提升,在这名医修的坚持下,有几个与之交好的宗门将信将疑地找了几件炼器来查,结果这一查赫然发现不少人的法器都出了问题,如果就这么使用下去,法器主人轻则身受内伤,重则修为全废甚至爆体而亡,此外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会失去神智,被魔族所控制。” 齐墨鹤震惊地望着乔单:“这”魔族和人族的战争已持续数千年,但迄今为止还没有发生过这样的怪事,这样大批量的法器被污染的事情,魔族是如何做到的?总不见得说当时世间所有炼器师都被魔族所控制了吧。齐墨鹤道:“难道炼器师” 乔单说:“你看你也会这么想是不是?因为那件事,那个时候,我们炼器师的地位一度十分之尴尬,好不容易兴起的炼器行业也险些毁于一旦,幸亏我们贺归城的城主当时力排众议,把追查的重点放在了炼器本身,几经周折终于发现所有出了问题的炼器当中都使用了同一种材料,不巧的是,那批材料都由同一家商行提供。” 乔单说着叹了口气,言语里颇多遗憾:“那家商行的经营者是一对夫妇,也是当时业界极为有名的一对灵修,男的叫林雪风,女的叫凤清音,而后者还是从我们朱明学堂出去的师姐,是山长的嫡传弟子之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9.番外·中元节 强烈推荐: 此为防盗章 箱中子从并通宝道跨出来的瞬间就被各种各样的人声所淹没了。网兵堂堂主金坚在对甲堂堂主垒石生说:“还能怎样, 自然是派出所有人手一寸寸地搜过去, 一个角落也不能放过!” 垒石生答:“学堂有多大你又不是不知道,如此搜索要搜到什么时候去, 到时候人都不知道死几个了, 再说了, 你不怕因此引起学生们的恐慌?” 饰堂堂主珠晶则摆弄着手里一串七宝璎珞, 不咸不淡道:“既然是宠堂走脱的魔物,那么理应由宠堂来善后,如今把我们所有人都叫了过来一起来扛这个锅算怎么个意思?” 宠堂堂主冯笑笑便冷冷一笑提醒她道:“珠晶, 大家都是朱明学堂的一员,怎么发生了这等大事你却一心只想着撇清关系, 容我提醒你一句, 你原先可也是宠堂出来的人。” 珠晶听了顿时把两个大大的眼睛一瞪说:“冯堂主,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我已经做了饰堂堂主一百三十五年了,你这可是年纪大了忘性也大啊,怎么净记得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了?” 衣堂堂主白无色似乎想要劝阻这两人的争吵,却实在是插不进那针锋相对的气氛里去, 张了数次口最后只得闭上。书堂堂主三缄真人则闷声不吭地坐在一旁观望。满屋子只有药堂堂主商陆一个人缩在角落, 既不参与争吵也不参与讨论,一个人手里摆弄着几个棕褐色的瓷瓶,不知道又在捣腾什么, 见到箱中子进来也只是微微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 便又低了下去。 “啊呀, 箱中子堂主也来了!”白无色见到箱中子立刻出声喊道,似乎是想要借此来转移珠晶和冯笑笑的注意力。 箱中子只得硬着头皮走上前,朝四面拱手道:“宝堂箱中子见过诸位同仁。” 金坚和垒石生停了片刻讨论对他拱了拱手,珠晶和冯笑笑则完全已经吵得忘我,冯笑笑只转头过来对他点了一下头,珠晶则根本看也不看他。三缄真人一摆拂尘对箱中子行了个稽首礼,箱中子回了礼,苦笑着走到金坚身边道:“金师姐,如今事态如何了?” 兵堂堂主金坚是名身材高挑,英姿飒爽的女子,常年穿一身赤红铠甲,身佩长剑,后背金漆红底角弓,皮肤虽然微黑,眉目却生得十分深刻动人。箱中子和她原是相差两年的学徒,因而以师姐弟相称。闻言,她对箱中子叹口气道:“我已经派了雷州和水灵带着学堂随卫沿着宠堂一路进行搜索了,但是目前还没有结果。” 箱中子道:“我听说那人面鸟吃了宠堂的一名麻生?” 金坚道:“正是。是一名叫做紫菀的学生,因着品级一直无法突破,所以冒然试险,结果失败了。” “我早说过了,一切全都是你们宠堂教徒无方导致,如今给大家添了那么多的麻烦,要是闹出别堂人命来,你身为一堂堂主可是难辞其咎!”珠晶尖锐地说道,她在成为饰堂堂主前曾是宠堂学徒,冯笑笑是她的师父,但是两人却因某些原因闹得不欢而散,最终珠晶转投饰堂门下,多年之后接棒成了饰堂堂主,两堂的关系也从那时起差了起来。 冯笑笑道:“此次事件确实是我宠堂教导管理上出了纰漏,过后我当然会自领责罚,但是珠晶堂主,你不觉得比起急着追究我的责任,为今之计还是应以抓到人面鸟为要吗,难道学堂子弟的性命在你眼里竟然不值一钱?” 珠晶脸色一变,忙想说什么,白无色却咳嗽一声说:“诸位且听我说一句,那人面鸟虽不是什么厉害魔物,但是狡猾异常,如不把它快些找出来,有没有伤亡不说,但一定是大大有伤我们朱明学堂的声誉,以我拙见,诸位此时还是应当团结一心,先把此事了结了再论其他。” 商陆忽而抬起头来道:“哦,对了,刚才有个负责在外堂巡值的学生,好像叫清怀什么的送来过消息,说是有人在下午看到人面鸟幻作那被吃学生的样子出现在退思湖边,身旁还有个人,好像是个拾物。” “退思湖?拾物?”金坚大惊,“什么时候的事,你方才怎么不说?” “半个时辰前,你们又没问。”商陆说完,便又低头继续摆弄起他那些瓶瓶罐罐,一旁他的坐骑蘑菇怪伸出七只手,原地跳着转了一圈,似乎是觉得很无聊。 金坚被他这不紧不慢的态度气到了,厉声呵斥道:“你!” 垒石生忙拉住她,低声安抚:“商堂主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商陆生性孤僻怪异,八堂之中,基本没什么人与他有交情。 箱中子道:“退思湖?退思湖边无遮无拦,又没什么宝物,人面鸟去那里做什么?对了,敢问今天都有哪些拾物去过宠堂送物?” 垒石生道:“箱中子兄放心,清怀我知道,是个十分聪慧能干的孩子,他既然送来了这个消息想必已经去查了。”正说着,外头传来禀报的声音,说是兵堂麻生斫磨系钟清怀求见。垒石生忙道,“让他进来。” 清怀快步走入静思堂,见到八堂堂主俱在,赶紧行了个大礼道:“兵堂” 金坚袍袖一挥道:“非常时期行非常事,礼数免了,先说正事。” 清怀定了定神道:“回禀先生,弟子方才已经把今日前往宠堂送物或者可能经过宠堂的拾物的名单整理出来,一共有四十二人,其中三十七人已经回来,另有五人尚未寻到,我已着人去找了。回来的三十六人都暂时留在训诫堂中,等待进一步验视,以防是人面鸟所化。” 金坚道:“做得好!” 箱中子道:“三十七人回来,为何只有三十六人留在训诫堂中?” 清怀道:“回箱中子先生的话,那另一人暂时留在我外堂巡守的驻所,是林茂。” 一听到林茂这两个字,堂中众人皆是愣了一愣,随后便各有表情。箱中子道:“原来是他,那便确实不太可能是人面鸟所化了。”人面鸟虽是魔物,却有个独特习性,喜食聪明之人,林茂幼小时因为一些原因灵根尽断,神智也出了问题,连如同普通人一般生活都有些许困难,根本不是人面鸟会中意的目标。 垒石生道:“还有五人是什么情况?” 清怀道:“其中四人还未有消息,最后一人是和林茂搭档的陆无鸦,据林茂所说,似乎他送完东西后便扔下林茂一个人,自己玩耍去了。” “陆无鸦?”众人将这名字想了一通,皆没有什么印象。朱明学堂正式子弟逾千人,拾物也有七百多人,一个小小陆无鸦,实在是记不起来。 清怀又道:“雷州师兄和水灵学姐已经兵分两路去寻那四人了,弟子这次过来一来是向各位先生禀报情况,二来是想借宝堂的灵辨仪一用,以便对那三十六人进行验看。” 箱中子道:“灵辨仪我已经带来了,我这便随你去一趟。” 金坚也道:“那么我去找雷州,看看他那边进展如何,垒石生,你去看看水灵那一路。”垒石生点点头。 冯笑笑道:“我去退思湖边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珠晶c白无色c三缄真人也各自说了自己的安排,就在众人正要行动的时候却听角落里传来个不阴不阳的声音:“退思湖?退思湖里怎么没有东西,那里可是有大大的好东西的。”正是商陆不咸不淡地补充了一句,也不知道是在对旁人说还是在自言自语。 金坚停下脚步道:“商堂主,你有什么便直说吧,不必这么卖关子。” 商陆抬起细细的眼睛,也不知道是不是看了她一眼,末了,语带讥讽道:“还真是年纪都大了,你们这是把该忘的不该忘的都忘了个干干净净啊。” 年纪大?不该忘的?冯笑笑略一思索,忽而面色一变道:“今天是”她飞快地算了一下道,“三百年一度,阴年阴月阴日糟了,是禁堂!” 此话一出,在座所有人除了商陆c清怀两人皆是面色大变。商陆是早已知晓,清怀则是莫名所以,他进朱明学堂也有数年,至今还未听说过“禁堂”二字,但是从诸位先生的面上和口气里多少也可以猜测出那是个不详禁地。 金坚道:“难怪人面鸟会出现在那里,不行,我马上带人前去!” 垒石生道:“我同你一起!” 珠晶和冯笑笑此时也暂时放下了彼此隔阂道:“我们去组织人手在外围接应你们,禁堂险地非比寻常,你俩千万小心。”三缄真人给了个眼神,示意与她俩同去。 箱中子对清怀道:“我还是同你一起去验看那三十六人,以防万一。” 正说着,突然所有人面色齐齐一变。 “怎么回事?”珠晶方才说了一声,她手上七宝璎珞骤然光华大作,所有宝珠金银花片互相摩擦,自动发出清脆声响。与此同时,金坚随身佩剑“嗡嗡”作响,身后角弓宛如被人拨弄弓弦一般竟然自己发出了“铮铮”鸣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0.第三章 下山 此为防盗章 齐墨鹤眼看着他又要睡了, 赶紧伸手给他扒开眼皮说:“二茂,你看看我, 我昨天怎么回来的, 是谁送我回来的?” 二茂的眼皮直往下坠, 勉强又看了齐墨鹤一阵说:“啊你你回来啦,你昨天不是跟那谁出去玩了吗,我怎么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别吵了,我要睡觉!”说完,这次干脆顶着被扒开的眼皮就打起呼噜来了。齐墨鹤一松手,更是“哧溜”一声整个人钻进了被窝里。 跟人出去玩了?然后自己回来的?齐墨鹤心中疑惑重重, 慢慢直起腰来。难道昨天所有一切都只是一场梦?幻化成紫菀的黑环人面鸟c有着奇怪屋子的湖心岛c还有那无名碑中伸出来的鬼手对了, 脖子上的伤。齐墨鹤记得自己昨晚应当受了重伤, 然而伸手摸到的却是一片平滑的肌肤。他快步走到镜子前面仔细查看,过了许久方才能够看到自己的脖子上留着一道横贯了脖颈c锁骨的细长的白线, 然而, 也只是白线而已, 伤口早已不见了。 究竟是梦?是幻?是真。 齐墨鹤忽然想起来什么, 猛然跑向外间, 陆无鸦的镰刀就静静躺在桌边, 镰刀的刀刃只剩了一半, 另一半就像是被融化了一般, 不见了, 只留下了一道不甚整齐c略带褶皱的断口证明了昨晚发生的一切不是梦! 齐墨鹤皱着眉头坐在椅子上, 直到二茂起来还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 二茂打着哈欠出来, 看到齐墨鹤有点吃惊,说:“咦,你回来了?”齐墨鹤抬头看他,二茂又道,“你昨天送完东西不是跟人出去玩了吗跟那个那个”末了,他有些困惑地看向齐墨鹤,“跟谁来着?” 齐墨鹤心里“咯噔”一声,试探着道:“紫菀?” 二茂愣愣地重复了一遍:“紫菀?紫菀是谁?”竟然不记得自己昨天口口声声喊的师姐了。 齐墨鹤又道:“我昨晚就回来了,你没见着?” 二茂说:“没啊,我睡的时候你还没回来呢,黑鸟你昨天到底上哪儿玩去了呀,都不带我一起!”口气里颇多抱怨之意,不像是作假。这便很有问题了,齐墨鹤觉得,如果不是二茂的脑子又出了问题,那就是有人对他的记忆动了手脚。会是谁呢? 二茂又说:“咦,你的镰刀怎么了?” 齐墨鹤看了一眼桌上说:“不当心弄断了。” 二茂说:“怎么那么不小心,你再去找管教先生领一把吧,不过要赔钱的。” 齐墨鹤收起烦乱的心绪,温言道:“这把镰刀是我自己的,赔是不用赔,但是它有特殊意义,我想修好它。” “能修啊。”二茂说,“你去拜托宝堂的师兄师姐们就好了,应该有人肯帮忙的,上次我的药锄坏了,就是宝堂的师姐帮忙修好的呢!” 二茂这随口一句话却点醒了齐墨鹤,他站起身来急急道:“我现在就去!” “哎,你带我”二茂话还没说完,齐墨鹤已经着急冲出去了,“怎么变得那么性急了呀。”二茂嘟哝道。 拜昨天做拾物干活的功劳所赐,齐墨鹤已经对朱明学堂各个区域有了个初步了解,他此时便要进内堂去,却不是去找宝堂,而是打算去兵堂。宝堂的主业是制造各种生活器具,就二茂眼里看来,陆无鸦的镰刀断了,去找那里的学生修是最合适的,然而齐墨鹤却知道自己手中所持的陆无鸦的镰刀并不是一件生活用品,而是一柄神兵。 这么一想,齐墨鹤的脚步却又慢了下来,他忽然不是很确定这样大喇喇地把镰刀带去兵堂是否合适了。这是一柄被封印了的神兵,或许背后有很多故事,就像陆无鸦的“回去报仇”四个字一样,如果他就这样贸然前去齐墨鹤的脚步停了下来,他想了又想,忽然想到了一个人,清怀。兵堂学徒辅助学系斫磨的麻生钟清怀,他和林茂的关系不错,没准肯帮忙,而且这个人看起来人品不错,或许不会生出事端 齐墨鹤这么一想,又想到了另一件事,他转而向灵宝阁走去,既然是请人帮忙总要带上报酬,前日商陆给的那些元灵币和中品灵石刚好可以派上用场。 那日商陆收走齐墨鹤的爮黄后,齐墨鹤并未马上去灵宝阁确认,一来是当时比起确认报酬还有更要紧的事要做,他要尽快了解陆无鸦的身份背景;二来也是他怕养怀他们跟在他身边,看出他不会使用灵宝格,那就糟了。此时没人跟在他身边,齐墨鹤便再无顾忌。 给拾物们提供服务的灵宝阁在离齐墨鹤宿舍不远不近的地方,齐墨鹤走了约莫半柱香不到的时间就到了。那是一进繁花盛开的暖融融的小院子,里头有一栋双层小楼,看起来不是很大,却容纳了几百名拾物的财物和贵重品。齐墨鹤走到院子里头才想起来一件事,他的拾物身份牌在昨天的奔逃中弄丢了,不知道这样还能不能开启自己的灵宝格。 半是忐忑不安地走进挂着“灵宝阁”金字招牌的楼内,半人高的柜台后头站着名青年男子,这男子看来二十左右,生得十分亲切和俊美,便是不笑亦带三分笑意,见到齐墨鹤进来便主动招呼道:“日安!” 齐墨鹤赶紧回了礼道:“您好,我想来取东西”他顿了顿,还是如实相告道,“但是我的拾物身份牌昨日不慎弄丢了,不知” 那青年听了却笑了一笑,冲齐墨鹤招招手,示意他过去。齐墨鹤莫名其妙地凑过去,他便压低了声音道:“可是丢在了内堂?” 齐墨鹤愣了一下:“内堂?” 那青年扬起一边唇角,将话补全了道:“可是卖给内堂的人用了?” 齐墨鹤疑惑地看着那青年,仍然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青年却误会了他的意思,忙说:“没事没事,我懂的。”他说,“老样子,三十个元灵币给你做块一模一样的,除了材质,一应功能皆有。”原来这朱明学堂内所有人包括拾物都有的身份牌材质是种出产甚少的上佳矿石,具有很好的融合及催化作用,不少内堂子弟制器炼器时都想要用它,然而手头却没货,因而就把脑筋动到了身份牌上。然而此间所有人进出学堂各区或是租借器物书籍都需用到身份牌,内堂的重点区域又比外堂要多一道验明材质的手续,故此假冒不得,所以不知从何时起,就有聪明人把脑子动到了外堂拾物的身份牌上。 论材质,内堂外堂身份牌是一种矿石,论纯度,外堂的自然比不得内堂,但架不住外堂拾物需要送物,身份牌还兼具地图效果,老大一块,跟个板砖似的,就有了个优势是量足。量足了再经过多道提纯手续,勉强也能一用,故此常有些拾物私下里把身份牌卖了换元灵币来补贴家用。 那青年勾了齐墨鹤的脖子道:“你多少钱出的手?让我猜猜,可是兵堂老五收的?他那儿价不错,你这一块牌子至少赚了五十个元灵币,到我这儿做花三十,你还能净赚二十,不然让管教先生知道了,罚禁闭c罚工钱不说,光是补做一块就得一百个元灵币,你算算是不是不划算?” 齐墨鹤哪里知道小小一块身份牌还有这么多门道,不由得有些茫然。青年却以为他还在犹豫,忙道:“咳,这样吧,看在咱俩关系不错的份上,我给你打个折,只收你二十七,再低可不行了,我这用的也是翼望山的好矿,包管跟原物一模一样!” 齐墨鹤正在想陆无鸦跟这人关系真的不错么,他俩是怎么认识的,这人又叫什么,青年那头已经一拍板道:“行了行了,我算是怕了你了,一口价,二十五,再低我可不卖了,要不是我家中还有病人急等用钱,我也不至于做这个生意,快把你名字报来!” 齐墨鹤终于听出来了,陆无鸦哪里是认识这人,不过是对方做生意惯用的套近乎口吻罢了。略想了一想,齐墨鹤点点头:“行,那我要一块”。 那青年手头早就备了不少未挂名的身份牌,齐墨鹤报了名字,不过片刻间一块崭新的身份牌便出炉了。齐墨鹤仔细端详一番,就他肉眼所能辨别的部分,果然与之前那块毫无差异。 那青年说道:“怎样,我早说过了,我们这儿的手艺可不是随便哪儿能比的,像是内堂西四的灵宝阁也做这个,质量可比我们这儿差得远了,不是我乔单胡吹,我这块身份牌除非经宝堂的‘读石’辨别,一般人就算是学堂专做身份牌的普通工匠都未必能一眼看出破绽来。” 齐墨鹤也看出了这是个好物,赶紧收下了道:“多谢,不过我手头没带钱,我现在就去灵宝格里取钱,马上给你。” 乔单笑道:“不妨事,那你自己上去吧。” 齐墨鹤还没打开过自己的灵宝格,更不知道陆无鸦的灵宝格在哪里,但是如果他就此向乔单发问就显得太过可疑了,因此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自己上楼去了。 齐墨鹤深深吸了口气,板正身姿,而后开始慢慢舒展肢体,打起热身拳来。虽然早就做好了打算,却也是托那只黑环人面鸟的“福”使得齐墨鹤认识到他需要尽快将自己那一身修为重新捡回来。锻体c炼气c培元c筑基世间修行的法门千千万,各有各的优缺点,唯独一条是放之四海皆准,梅花香自苦寒来。灵修的修行之路与炼器师一样是一条漫漫长道,凡人总是羡慕灵修们呼风唤雨,自由来去,却不知道要成为一名合格的灵修一路上需要付出的艰辛和努力有多么巨大。 齐墨鹤前世出身啸风城宗门之中,虽然有着最好的修习条件,但也是经过数十年如一日的苦练才能够逐步提升自己的实力,走到上等灵修的位置。这条路上不知有多少岔口和凶险,也不知有多少人一不小心便止步不前,甚至自毁前程,齐墨鹤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地闯过了一关又一关,却没曾想最终倒在了朱磊那一劫。 时至今日,齐墨鹤还能记得当日朱磊对他下狠手时的情景。他亲手封了他七十二穴位中的七大关窍,毁了他的气海,将他由一名上等灵修变作了一个废人,又把这个废人禁锢起来重新定义了一个禁脔的身份。那个人对齐家的恨就有那么多,他永远特别清楚地知道怎样做才能够更狠c更有效地折磨他!如今回忆前尘,一切都恍若过眼云烟,齐墨鹤对朱磊无恨也无爱,重新修炼起来也并不觉得痛苦,反而有一种推倒重来的畅快感,然而齐墨鹤很快发现自己这副身体似乎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睁开眼睛,齐墨鹤讶异地看向自己身体的丹田部位,按理来说,修真之人修习的第一步便是要学着吐纳呼吸,通过吐故纳新,引气入体,聚气丹田,然而不知为什么,陆无鸦这具身体任是他如何聚气,到了丹田这一步便再无寸进,所有呼吸吐纳而来的天地灵气便如同泥牛入海,消失无踪。齐墨鹤不相信,半合双眸,决定再来一次。 静心c凝神c引气入体,齐墨鹤清楚地感觉到四周空气中漂浮着的丝丝灵气向他汇聚而来,有些是朝日的炎阳之气,有些是四周花草树木的生气,还有朱明学堂所在大山的灵气丝丝缕缕灵气汇聚成一股,由鼻腔进入,经过咽喉,通行无阻,渐行渐下,与肾气相合,而后绵绵向下,运抵丹田,这一次齐墨鹤特地在将气送入丹田前停了一停,确认并无异样,方才将那股灵气一点点地送入其中,然而只是沾得丹田一瞬间,那股灵气便遽然如流水奔海,瞬间便遁入丹田消失不见了。齐墨鹤反复试验,仍是如此,而通常行气之人必能感到的丹田之处的暖融之意,他却是丝毫无有所感。这是怎么回事? 齐墨鹤不由伸手摸向自己脐下三寸,此处为下丹田,也即修道之人气海所在,通常来说,凡人此处软而不凉,气虚之人会带三分凉意,修道之人此处摸来犹如一股热源,而齐墨鹤摸到自己此处却只感到一片木然。他惊讶地低头看去,发现那里竟然有一处狰狞疤痕,以手触之便有如碰触朽木,这难道陆无鸦的身体曾经受过什么致命的伤? 从在迷踪林被妖狼兽袭击到在湖心岛被黑环人面鸟追杀再到在那座奇怪的屋子里被那只鬼手攻击,齐墨鹤早就发现陆无鸦的身体似乎有一种自动痊愈的本领,不论多么严重的伤,只要给予足够时间,过不多久那些伤口便会统统消失不见。他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推测是陆无鸦这一族的体质特殊,而现在他第一次在陆无鸦的身上发现了一处致命的伤疤,那片疤痕又恰恰好就卡在丹田之处,就像是像是有人曾经从那里挖走了什么。 齐墨鹤脸色逐渐变得凝重起来。陆无鸦身世成迷,如今看来他必然是遭逢了巨大变故后险险脱身,而这片伤疤想必便是那场变故的最佳证明。再想下去,一个上等灵修世家的子弟惨遭灭门,幼子艰难脱困却再也无法修习道术,便转而求其次,想要成为一名炼器师的推测也就呼之欲出了。炼器师固然也是修道之人,但相比一般灵修仍是以器物为重,这就像是剑客和铸剑师的区别,一个铸剑师既可能是一名优秀的剑客也可能武功稀松平常,反之亦然,但是一名一流的剑客或是铸剑师,往往同时在另一道上也是顶尖之人,因为只有精通剑技的人才知道怎样的剑是好剑,而能够铸造出绝世好剑的剑师必然有一身用来演练所铸宝剑的好武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1.第四章 此为防盗章  清晨寅时半, 齐墨鹤在一阵急促的鸟鸣声中醒来。 睁开眼的一刹那,他有一些迷惘,但是很快就清醒过来。这里是朱明学堂, 而他,是朱明学堂的拾物, 黑鸟。他飞快地坐起身来, 给自己穿上衣裤,回头一看,却见二茂蒙着被子还睡得迷迷糊糊的, 赶紧过去喊他。 “二茂c二茂,起床了。” 二茂嘟哝了一声, 从被子里钻出头来:“黑c黑鸟?” 齐墨鹤顿了一下,然后道:“是我,该起床了。” 二茂迷糊地眯了眯眼睛说:“可是我好困哦, 哇!”话音未落, 就见一只小鸟破窗而入, 狠狠地撞在了他的额头上。 二茂捂着额头哭哭啼啼地喊道:“知道了,我知道了,我这就起床!!” 齐墨鹤不由失笑,原来那只鸟竟然也是个器,是个叫人起床的器。 两人很快穿戴整齐, 一同踏出门去。清晨的朱明学堂深处一片寂静, 只有外面属于拾物们居住的场所却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氛。房间门一间接一间地打开, 许许多多与齐墨鹤和二茂穿着相同的拾物们纷纷出门。他们有高有矮,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齐墨鹤见到的最老的一个拾物看起来得有五十多岁了,而最小的拾物嗯,目前看来还没有比二茂更小的。大多数的拾物都在十七八至三十来岁的年纪,他们面上神情严肃,行走之时并不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显得很是训练有素。 齐墨鹤还不知道拾物们每天的工作流程,因此只能跟着二茂往前走,谁知道二茂走了一阵子却停了下来,站在原地东张西望。 齐墨鹤不得不上前问:“怎么了?” 二茂给了他一张迷惘脸,说:“啊,我又不认得路了。” 齐墨鹤:“啊?” 二茂说:“黑鸟,你快告诉我该怎么走啊。” 齐墨鹤:“”喂,他也不知道该往哪里走啊! 正当两人都迷惘得不行的时候,有人出声喊住了他们:“你们俩还愣在那里干什么?”随着声音到来的是一组三人小队,三个人都穿着白底绣金纹的锦衣,年纪看起来不过二十来岁,显然并不是拾物。齐墨鹤猜测他们是朱明学堂的正式弟子,拾物必然也是有人统一管理的,如果派朱明学堂的子弟监管,倒也顺理成章。 齐墨鹤还未来得及回答,就听二茂带着哭腔开口道:“师c师兄,我们找不着工堂了。” 正说着,旁边却传来个无奈的声音:“林茂,怎么又是你啊?” 来人是个穿着褐色麻布衣服的弟子,齐墨鹤留神打量,发现他的制服与昨日养怀的制服其实是同一个款式,只是在细节处略有不同,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二茂见了来人立刻惊喜道:“呀,清怀师兄,是你呀,太好了!” 一旁那三个锦衣华服的弟子却要比林茂正经多了,一见这个清怀,立刻清一色地站直了身子,双手抱拳,恭恭敬敬地行了礼道:“锦生王溥c赵志c李浩岩见过清怀师兄。” 齐墨鹤赶紧也学着他们见了礼道:“拾物黑鸟拜见清怀师兄。” 清怀愣了一下,把头转向齐墨鹤上下端详了一番道:“陆无鸦,你今天是怎么了?” 齐墨鹤愣了一下,忽然明白过来自己犯了个大错。其实从头到尾叫过他黑鸟的只有二茂一个人,昨日养怀并没有开口叫过他这个名字,赵迢等人更是以拾物来蔑称他和二茂,然而就像是二茂并非林茂的大名而是个外号,黑鸟恐怕也并非这副身体真正的名字。鸦,黑色的鸟,陆无鸦才是他这副身体真正的名字! 齐墨鹤简直懊恼死了,如果在这种小事上露了马脚导致他无法替陆无鸦完成夙愿那可实在是然而清怀的面上却跟着露出了一个微笑,这是一名生得十分和善的青年,笑起来的时候更是犹如春风扑面,令齐墨鹤一颗提着的心不知不觉就放了下去。 清怀伸手轻轻拍了一下齐墨鹤的臂膀道:“这才像个少年人嘛,整日里苦大仇深的,我都替你担心。”他说着,对一旁那三名青年道,“我来带他们去工堂吧,就不劳烦三位师弟了。” “啊,这怎么可以。”为首的王溥急道,“清怀师兄” 清怀却摆摆手道:“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几步路而已,再说他们俩过去也帮我办过事,我来带他们过去再合理不过啦。”他说着,对齐墨鹤和林茂招招手道,“都跟我来吧。” 林茂欢天喜地地跟了上去,齐墨鹤原本想要给那三人道个别,后来一想万一露出马脚就糟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只是学着他们方才的样子微微一揖,就跟着清怀走了,孰料他这自以为够不礼貌的举动却仍然令那三人感到了意外。 “陆无鸦以前是这样的吗?”李浩岩问。 “我记得他原先好像挺阴郁的。”赵志也有些奇怪,“而且你们不觉得他行礼的姿势很很”他有点说不上来那种感觉,虽然陆无鸦行的是学堂里的标准礼,但是一样的动作不知道为什么由他做来却显得更为美观大方。 王溥道:“多半是渐渐适应了这里的生活了吧,其实他也挺不容易的。”三人短短聊了几句,便继续巡逻去了。 齐墨鹤那头并不知道自己险些又露了馅,他跟着清怀和二茂一路穿过了数道门,走了好一阵,终于看到了一座内院,院子里此时已经有不少人往来穿梭,清怀停在门口道:“就是这里了,我还有公事在身,就不陪你们进去了。” 林茂道:“清怀师兄清怀师兄,我等一下还能看到你吗?”齐墨鹤算是看出来了,二茂大约是清怀的崇拜者,一对上清怀的眼睛,整个人都散发着闪闪亮的光彩。 清怀道:“今天一整天我都会在外堂执勤,你要是想见我随时可以来找我,但是,千万不要旷工,否则我也会罚你的!” 二茂欢呼一声:“我我我一定会做好事再来找清怀师兄的,我我我还要听清怀师兄讲故事!” 清怀笑着摸了摸二茂毛茸茸的小脑袋说:“好了,快点去吧。”转而却对齐墨鹤道,“林茂就拜托你多加照顾了。” 齐墨鹤自然地点了点头道:“请清怀师兄放心。” 清怀本来转身要走了,却又回过头来将齐墨鹤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然后道:“陆无鸦,你这样比较好。” 齐墨鹤:“”回想起少年陆无鸦留在那口箱子里的只言片语,他在自己脑子里迅速勾勒出一个沉默寡言,孤僻而不讨人喜欢的少年形象,齐墨鹤勉强把这个弯给转了过来道,“以前我可能不太懂事,给师兄你们添麻烦了。” 清怀欣慰地笑了笑说:“没事,人本来就是从不熟悉到熟悉的,以后你碰到什么问题,如果不嫌弃,也可以像林茂一样来找我。” 齐墨鹤忙道:“谢谢谢清怀师兄关心。”他故意说得磕磕巴巴,好像并不习惯表达谢意似的。清怀冲他摆摆手,然后才走开了。 风一吹,齐墨鹤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他这才重生第二天而已,险些就要把底都交出去了。好在陆无鸦似乎进入学堂也还没有多久,加上此处无人认识齐墨鹤,估计不会有人想到陆无鸦的内里已经被人替换了,他大可以慢慢的把陆无鸦的形象给矫正过来。打定主意,齐墨鹤迈步进入了面前的院子里。 朱明学堂的工堂是一座四柱三间的厅堂,搭配一座可容纳数百人的院子里,此时院中已经横平竖直地排列了好些人,有个人站在工堂门口正在派发任务。齐墨鹤拉着二茂偷偷从后面钻进去,刚刚找了两个角落的位置站好,就听平地一声雷,那个管事的喊道:“陆无鸦c林茂!” 齐墨鹤不得不吸了口气道:“到。”他拉了二茂一把,两人一起穿过阵列走到最前面。 台阶上站着的竟然正是早先齐墨鹤路上看到过的那个五十多岁的拾物,他阴沉着脸色道:“你们俩又迟到了。” 齐墨鹤只好低头认错:“对不起,我们走迷了。” 那个拾物伸手从一匣子六角形的灵石里挑出两枚递给齐墨鹤与林茂道:“今天你们俩的工作翻倍,不做完不许吃饭。” 齐墨鹤松了口气,接过那块灵石道:“多谢管教先生。”他试探性地喊了一声,见对方没有异常反应,庆幸自己说对了。 齐墨鹤带着林茂退回原位,跟着就是其他拾物一个接一个地上前领今天派发的工作,齐墨鹤看了下周围人的动作,便学着他们取下自己腰上的身份牌,将那块灵石镶嵌了上去。伴随着他的凝视,身份牌上面很快浮现出了一张线路图和一列列的文字,齐墨鹤看了一下,那上头都是他的任务内容,例如去百草园领五百株绛灵草送至岐黄阁,再去石木山领八百根万寿木分别送至雷火场和耕读园,然后再去宝器阁领取二百三十份春季用器送至雕花楼,跟着是到雕花楼取山外委托的五十件首饰至迎客厅等等 齐墨鹤至此才算是明白了所谓“拾物”的含义,从此处取物送至他处谓之拾物。工作内容虽然很简单,无非就是送和取,关键是这数量。齐墨鹤心里实在没底,待到回头看向林茂时,却发现他不见了。 “二茂?”齐墨鹤不由得喊。此时管教先生已经分派完了所有任务,拾物们正挨个两人或三人一组往外走,齐墨鹤找了一圈都没见到林茂的身影,不由着急起来。 “请问您见过林茂吗?”齐墨鹤不得不抓住经过的路人问,但没人知道二茂去了哪里。 眼看着人越走越少,齐墨鹤不得不跟随着人流一起往外走去。工堂外头是条可容六人过的宽巷子,齐墨鹤举目望去,只见拾物们并不是朝着一个方向走的,有的向左,有的向右,还有的停在原地不知在等什么。 不见了林茂,齐墨鹤完全失去了方向,正在疑惑自己到底该往哪里去的时候,却忽然听得“吁”的一声。齐墨鹤猛然回过头去:“二茂!”却见二茂坐在一辆车上,拉车的乃是两头玉雪漂亮的灵兽。 “甪兽!”齐墨鹤一眼就认出了这通体雪白,额生独角,如鹿如马的灵兽,然而在齐墨鹤的记忆中,甪兽是完全不驯的野生灵兽,又因为没有什么战斗力,所以过去的灵修们并不热衷于驯化此种兽类,没想到在这朱明学堂却成了拉车的劳力。 林茂说:“黑鸟,我刚刚去领车啦,你快上来吧。” 齐墨鹤这才明白了那等数量的货物要如何运送,他正要上车,却听二茂道:“身份牌,你还没投进去呢!” 齐墨鹤愣了一下,方才看到上车的地方有一道木头围栏,围栏上雕着一只蹲踞的彩兽,双目圆睁,大嘴张开。齐墨鹤想了会,试探着将那张身份牌插丨进彩兽的嘴里,就听那头彩兽“嗷”地一声吃掉了牌子,而后搭上了的木围栏才打开了,齐墨鹤方才明白如果刚才他没有使用身份牌,估计都上不了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