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起惊鸿》 楔子 江南安乡 北地埋骨 ,最快更新剑起惊鸿最新章节! 江南,梅雨时节,连绵的阴雨扰的人心中忧烦,人却无法奈何的了天气,只能叫雨尽管下,等着月后的雨过天晴。 扬州一隅,一辆马车伴着“吱呀吱呀”的响声,停在了一处破落小院的门前。马夫矫健的跳下马车,把帘布一掀,露出了里边一张清丽的容颜。 “这便到了?”女子一头青丝挽成髻,盘在脑后,一双纯净如水的眸子里带着的江南女子特有的温婉。她理了理有些凌乱的鬓角,扫了一眼马车外那扇结满蛛网的院门,才柔声问了一句。 “到了!”马夫一边扶着女子下了马车,一边解释道:“这里就是少爷买下的庭院,听说是原来的主人北上许久,已在北方的青州安家落户,于是想着将此处房产卖掉,这才被少爷托人买下,只是我见许久未曾打理,怕是今晚只能收拾出个安歇的地方。” “能住就好。红衣一个人去了北地,一年半载也不能回来,日后这庭院就我一个人住,用不了那么多房间的。”女子看起来身着绫罗绸缎,按理说应是大家闺秀,此时却没有一点娇生惯养,丝毫没有在意这里的环境是好是坏。恐怕对于她来说,等着爱郎平安的从北方归来,才是她此时最大的心愿。 “这……”马夫有些犹豫,似乎是不太赞同女子的说法。 “可是这样恐怕会委屈了小姐啊!” 女子展颜一笑:“委屈什么?虽然我还没跟红衣拜堂成亲,但是我早就是他肖家的人了,他能在北地那种寒风大雪肆虐的地方吃得了苦,为何我连这点苦都吃不得?” “可是少夫人您终究是女儿身,少爷常年在外,少夫人身边没个照顾的人,如果身体欠安,怕是寻医问药也要吃不少苦头儿。” “而且恕小的多嘴,这分明就是帝君想要置少爷于死地,不然哪会在这种关头让少爷动身去北地,我记得前些日子北方可是传来消息,驻北军已经十不存一了。这万一……万一要是少爷在北地有个三长两短,您以后可怎么办啊!” 马夫的话让女子楞了一下,但是马上她脸上又恢复了之前明媚的笑容。她信手折下一片柳叶,递到马夫眼前说道:“他是曾经折服了整座长安城的男人,现在北地有难,他又怎能不去?他匆匆离去,不来江南送我,是怕见这柳,怕见了我,留下他的心呀……我现在只需在他让我安乡的地方好好等他,他若真是一辈子不回来,那我等到白首又有何妨。” 马夫没念过书,不识多少字,他听不懂女子话中的意思,只觉得那话里满是令人伤心的痛,却又像是天上的云,怎么抓也抓不住…… …… 北地的雪下了许久,厚厚的积雪在满是疮痍的地上盖了一层又一层,大雪落至深夜,原本如修罗地狱似的北地便被点缀成了一方洁白纯净的世界。 不远处,那灯火通明的军帐外,木制的栅栏上挂着一颗颗血淋淋的头颅,大雪只盖住了头顶凌乱的发丝。他们眼睛瞪大,怒目而视,似乎在宣告着,这里,并不太平。 “咯吱——” 一双靴子出现在军营外,踩着积雪,尽管风还在咆哮,可这踏雪的声音依旧清晰的传入到守营将士的耳中。一时间,明哨暗哨全部惊起,一双双犀利的目光交织成密集的网,笼罩在这双靴子的主人身上。 原本沉寂的军营顷刻间化作了一头欲要择人而噬的野兽。 “咯吱——咯吱——” 他手里拿着一柄剑,自顾自的走向军营,好像根本没有察觉自己已经被守营将士盯上了。走着走着,就在他即将踩在军营外的警戒线上时,却忽然停了下来。 在明哨暗哨的注视下,他从腰间摘下酒葫芦,用拇指弹开塞子,仰起头,不管不顾的“咕咚咕咚”猛灌一口。 酒水顺着脖子往下淌,最终浸湿了他那鲜红鲜红的长袍,然后又被冷风一吹,在衣服上凝出了一朵朵晶莹的冰花。 风声紧了许多,雪夜的寒意也更加深入骨髓,守营将士们用鼻子嗅了嗅空气中随着风飘来的阵阵酒香,不自觉的吞咽了两下口水。将士们平日喝的酒都是些劣酒,在他们的记忆里,这种醇香的酒似乎只在他们辽国国都最大的酒楼里才能品尝到。 “铮——” 末了,这人将手中的酒葫芦朝身后一扔,又不紧不慢的从手中握着的剑鞘里抽出了剑,喷了一口酒上去,顿时剑体上凝上了一层薄冰。 他将手中的剑插在雪中,双手拄在剑柄上,随后他眼帘微垂,似是假寐。 “阁下来我辽营,所为何事?” 不消片刻,军营里传来一阵骚动,一个长相粗犷的汉子走出营门,向着这人高喊。 “讨债。” 肖红衣张了张嘴,从唇齿间吐出了两个字。他抖了抖握住剑的手指,他感觉自己的指节有些僵硬,纵使他修为已经臻至闲云,也依然避免不了北地的寒意。 “阁下怕是痴人说梦吧!”辽营前,粗犷的汉子嗤笑一声,脸上的胡茬一阵抖动。 “打过,就知道了。” 肖红衣语气平淡,似乎在叙述一件于己无关的事情。只是他话音一落,手中的剑便低吟一声,剑体被他从雪地里猛地拔出,剑风呼啸,风雪在剑上缠成了一条雪龙。 这一剑仿佛不再受时空的限制,骤然间就来到了粗犷汉子的身前,径直朝他胸口刺去。 “锵-” 粗犷汉子手中那两指厚的阔刀轻描淡写的拨开这一剑,剑上的雪散落满地,也有大片的雪花被抛向空中。 “闲云?你是刀徒金兀浊!” 肖红衣看到粗犷汉子挥出的这一刀,一双好看的剑眉皱了皱,语气中尽是肯定。 金兀浊也不回应,他一咧嘴,手中的阔刀竖向肖红衣,一道锋利的刀炁直袭面门,似乎是在用这一击默认肖红衣的话。 “好急躁的刀!” 肖红衣后退两步,把剑横在身前,空出来的那只手屈指一弹剑体,一道清脆的鸣音瞬间扩散开来。紧接着一道无形的波动迎向那刀炁,二者在空中相遇,碰撞产生的气流将地上的雪吹向天空,一时间遮盖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嗡——” 清清脆的剑鸣并没有消失,反而愈演愈烈。铺天盖地的雪里,一道寒芒闪过众人的眼睛,一柄剑突然从前方漫天的雪中飞出,紧接着是鲜红色的衣料,以及一张如玉的冷峻面庞。 “锵……”刀剑碰撞的声音在空寂的雪夜里回荡,经久不绝! …… “红衣——” 江南,扬州一隅的小院,沈白裳从睡梦中惊醒,白嫩的额头上沁满了细密的汗珠。她掀开被子,走下床,走到铜镜前坐了下来。 “红衣,是你出事了吗?”沈白裳看着镜中的自己出了神,许久才对着镜子叹息了一句。 她梦见自己的爱郎在北地被人枭了首,头颅挂在军帐外,在狂风暴雪里摇摆不停。她甚至还记得梦里的细节,那头颅上复杂的神色,让她记忆犹新。 是眷恋,也是离愁!还有一丝散不去却甜在心上的思念! 梦到的东西不是个好兆头,自从她从梦里惊醒,心就砰砰砰的跳个不停,任凭她怎么努力,也安不下心来。直到眼神不经意间瞥见梳妆台的一角,那一只睡前刚刚搁放在那里的玉箫,她才心思一动,拿起玉箫,推开门,走到了院子里。 夜凉如水,虽然江南此时正值春夏之交,但是梅雨的日子里总归有那么一点儿凉意。一阵风袭来,吹得沈白裳不自觉的紧了紧单薄的衣衫。 “呜呜——” 玉箫端起,一双柔唇轻轻靠上去,一首呜咽的曲子就这么蓦然飘了起来。 曲子虽悲,却也很美,深远、幽静、古朴。箫声仿佛穿越了无数个岁月,幽幽的吹响了梦中的念想。 那是诉不完的衷肠,那是说不完的爱恋,箫声的一头牵着红衣,一头牵着白裳,拂开黄梅香意的缠绕缱绻,演绎了一场梦幻般的风花雪月。 只是几个呼吸后,玉箫突然从中间碎成两截,那么的突然,让人猝不及防。呜咽的箫曲戛然而止,院子里只剩下风在呜呜的吹着,可是风再怎么吹,也不是箫的声音。 “红衣——” 一声悲呼,沈白裳瘫坐在地上,一只玉手撑着娇躯,断成两截的玉箫“咕噜咕噜”滚出好远。 “嘀嗒……嘀嗒……” 是泪! 是砸到青石板上的哭泣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章 相见是缘 ,最快更新剑起惊鸿最新章节! 无论何时,北地都在下雪,但是与此相左的是,北地的天却会亮得很早,李星辰也早早的起来,准备去寻一些昨夜被困在大雪里的野物。 这是挣扎在北地的人都会去干的事情。 北地常年下雪,粮食就成了活下去至关重要的东西,只是北地粮贵,逼得生活在这里的人不得不去找一些别的东西来充饥。 李星辰拖着弱小的身子在雪地里漫无目的的寻找着,走着走着,他忽然被雪里的东西东西绊了一下。 是被冻僵的野物! 李星辰脑海里下意识的就飘过这个念头,只是当他满怀欣喜,用一双看起来有些稚嫩的手挖开厚厚的积雪后,看到的却是一袭鲜红鲜红的长衫。 居然是个人! 李星辰被吓得跌坐在雪地里。等了好久,等他平缓下心中的惊恐,才慢慢爬了过去。他清理掉盖在肖红衣脸上的雪,伸出手试探了一下气息,这人竟然还活着! 李星辰连忙又挖了起来,他挖出了肖红衣的胸膛,挖出了双臂,挖出了双腿,还有肖红衣手里握着的那柄剑。那剑鞘上嵌着翠玉,光泽闪动,看起来不是凡物。 头几年的时候,镇子上还有书院,李星辰也在那里读过两年书,不过后来辽人南下的谣言传到镇上,先生便吓得早早地逃到了南方,书院的事儿也就不了了之。不过幸好他家里还有几本话本一样的书,他闲来无事都拿这个解闷。 那书上说,但凡拿着兵器的,大多是高手。书上也说,遇到有难的人要伸手救助,那书里把这个称作侠义。李星辰喜欢这书,就连同这个名叫侠义的东西一并喜欢上了。 于是这天李星辰没去寻野物,他拖着肖红衣差不多已经全都冻僵的身体,在雪中跋涉了好几里路,这才回到了自己在常平镇的住处。 待他进屋,外边又下起了鹅毛大雪,狂风呼啸,那在雪上拖行出的痕迹很快就被雪花盖上,再也看不出痕迹。 李星辰家里就他一个人,他母亲当初生他的时候难产而死,他父亲是驻北军,去年的时候也死在了沙场上。如今只有十二岁的他只得一个人谋生,幸好他在家里还藏了许多野物,哪怕他半个月不出门,也足够他充饥的。 李星辰年纪尚小,可他非但不懒,相反还很勤快,不然也不可能在自己家里还有半个多月余粮的时候,还会冒着大雪,出去寻找冻僵困在雪里的野物。 他把肖红衣救回来之后,便煮了些热粥喂给他暖身子。肖红衣毕竟是闲云,他的身子骨很不错,只是昏迷了半日,就清醒了过来。 此时李星辰正一脸紧张地看着渐渐清醒的肖红衣,有好奇,有畏惧,但更多的是欣喜和激动。 肖红衣的双瞳最初没有一丝神采,该怎么形容呢?枯槁,呆滞,像是行将就木的老人。直至半晌之后,这双眸子才恢复了一丝灵动。 “你醒了?” “嗯。”肖红衣点了点头,他的声音很沙哑,像是许久不曾喝过水,又像是砂纸磨过桌面,似乎是昨晚在雪地里被冰雪盖住了脖颈,嗓子有些冻伤。 “醒了就好,这里是刚熬好的热粥,你快趁热喝了吧。”李星辰端了一碗粥,放到了肖红衣的床头。 “为什么要救我?”肖红衣没有去拿那碗粥,也没有去看李星辰,他的双目看向屋里的天顶,看到了灰尘,看到了凝结的冰花,看到了一只北地特有的蜘蛛还在奋力的结着网。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救你回来,只是觉得想救就救了呗。更何况,我看书上说,见人有难要仗义出手,书上管这个叫做侠义,我觉得有理,就照着做了。我觉得……”一谈到这个他从书里看来的道理,李星辰就有些兴奋起来,只是正当他准备往下说的时候,却被肖红衣打断了。 “你在撒谎!”肖红衣依旧看着天顶,但是言辞里却充满了肯定。 “撒什么谎?我……我没有!”李星辰的语气弱了许多,说话也没有之前那般利索了。 “告诉我,到底是因为什么?”肖红衣的语气并不严厉,却像一记响雷,在李星辰耳边炸响,吓得他浑身一哆嗦。 “是……是因为这把剑。”李星辰说着从床下掏出了一把剑,放到了李星辰面前。 “灵鸢?”这是肖红衣醒来之后第一次把目光从天顶上挪开。他费力的侧过头,看着身旁这柄剑鞘上镶嵌着翠玉的剑,眼睛里闪过一幅幅回忆的片段,追忆不多,更多的是爱怜。李星辰看不懂这种情怀,他只觉得那双眼睛像是父亲还健在时买给他的蜜糖,甜的能让一个人的心化掉。 “灵鸢?这是它的名字吗?”李星辰两眼放光的看着这柄剑,虽然眼中满是不舍,但最后还是很郑重的把这柄剑放到了肖红衣的怀里。 “我是见你腰里带着佩剑,才最终决定救你回来的。我觉得拿剑的人应该都是高手,所以我想把你救回来,想跟着你学剑,将来等我成了高手,就能替我父亲报仇了。” 肖红衣看着灵鸢,又看了看身前这个瘦瘦弱弱的男孩儿,心中突然有了些兴趣。这是个很有意思的男孩,若是一般人,定然会不顾自己的死活,先贪墨了自己这柄神剑再说。但是这个男孩并没有这么做,他救了自己,也交还了灵鸢,理由仅仅是为了报仇。 想了许久,肖红衣开了口:“如果我告诉你,我的这把剑很值钱,你拿去卖掉换成银两,你大可不用等上那么长时间去吃苦修行,直接就可以雇佣一个很强大的人替你报仇,这样你还会救我回来吗?” 李星辰沉默了,他在思考。他的内心告诉他这样做不对,但是他很难把控住自己的欲望,欲望告诉他这么做没什么不对,每个人都是自私的,自己这样做了也不会有人说自己的闲话。 想到这儿他颤抖着把手伸向灵鸢,一双不大的手掌握住了灵鸢的剑柄。只要他拔出剑,对准眼前这个虚弱无比的男人,轻轻一刺,剑体就会不费吹灰之力的插进他的胸膛。 到时候他就可以带着灵鸢去换银两,再然后只要找一个厉害点的人帮自己报了仇,甚至最后自己还可以拿着剩下的钱,安心长大成人。 “铮——” 灵鸢的剑锋出鞘半寸,凌厉的锋芒瞬间冲出,割的李星辰皮肤生疼。 他的心里有两个念头在对垒,一个是杀,一个是不杀。他不知道该如何抉择,因为更多的时候他觉得两个念头都是对的。于是两个念头就这么在他心里僵持了下来。 半寸剑锋是一个点!随着李星辰脑海里的两个欲念相互博弈,这半寸剑锋或进或出,胶着在了剑鞘中。 肖红衣看着李星辰那张紧绷着的脸颊,冷峻的脸上罕有的露出一丝笑意。 李星辰面色几经变幻,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他握住灵鸢的手猛地一送,“吧嗒”一声,灵鸢归鞘,屋子里的银光乍灭,凌厉的剑锋悉数敛去。 “我……不能这么做!”李星辰咬着牙,口中终于吐出了这样几个字。 肖红衣笑的很灿烂。虽然他知道把这样一个问题交给李星辰解答,这对这个才不过十二岁的男孩儿来说很残酷,但是他又不得不这么做。剑道一途多磨难,心性有失,难成大器。 救人的恩情要报,肖红衣懂这个道理。教导这个男孩儿剑道,用他仇人的命换自己的命,肖红衣觉得这是公平的。 “能告诉我,为什么你最后放弃了吗?”肖红衣一双星目看着李星辰,笑着问道。 “因为……因为我还是觉得,自己亲手去完成这件事,才是有意义的。”李星辰其实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他只是知道,最后自己的心选择了最初的那个念头。有些时候其实人作出的选择是没有道理可言的,李星辰就是这个样子。但是肖红衣一定要跟自己要一个理由,他就只能将自己心里想的说出来。 “好,很好!”哪怕是肖红衣笑起来会让浑身肌肉都变得疼痛,他还是选择咧嘴笑了。 “坚持自己心中所想,问心无愧,这是你的侠道。我答应你,留下来做你的师傅,从今往后教你修行剑道,至于我的本事最后你能学到多少,那就看你有多努力了。” “真的?”李星辰不相信,他一双清澈的眸子里都是怀疑。 “真的!”肖红衣点点头。 “谢谢师傅!”李星辰惊喜的呼叫,他大笑着站了起来,眼睛里全是最干净的欢快。 “你过来!”肖红衣等他笑够了,才动了动嘴,把他叫到自己身前。 “什么事啊,师傅?”男孩儿的热情还没有散去,言语里的笑意能听的清清楚楚。 “你可知道,刚才如果你真的拔出了灵鸢,恐怕最终伤到的会是你自己。神剑有灵,灵鸢不会被你驾驭。” 李星辰听着肖红衣告知的真相,瞪大了眼睛,但是很快他就恢复了脸上的笑容,对着肖红衣道:“没事没事,我不是没有选择拔剑吗?既然我没有选择拔剑,那这个有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哦?哈哈哈,好啊,我活了二十多年,想不到却还没有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心思豁达。赤子之心,该当如此!”肖红衣先是楞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他没想到,自己这一次北地之行,居然遇到了一个如此有悟性的男孩。 “相见是缘,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师傅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章 剑从远方来 ,最快更新剑起惊鸿最新章节! 一晃数日过去,肖红衣的身子在李星辰的照料下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甚至还能下床走动走动。 于是李星辰又一次跑到肖红衣床边,拉着他的胳膊问道:“师傅,你快教我剑吧。” 肖红衣把他的手从自己的胳膊上拿了下来,轻笑一声:“你的剑呢?没有剑,你怎么习剑?” 与之前的几次推脱不同,他这一次终于给了这个男孩儿一个理由。 “剑?”李星辰的脸颊仰了起来,一双干净的眸子里满是懵懂的神色。他思索了片刻,好像想到了什么,突然推开门,也不顾屋外漫天大雪,一双手紧紧地捂着脑袋就冲了出去。 肖红衣心思一动,一道灵念跟在李星辰身后,一起冲进了漫天大雪里。他这道灵念本是为了防止这个男孩儿出意外,却没想到跟着跟着,他好像看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一丝饶有趣味儿的笑容,又把这道灵念收了回来。 约摸半盏茶的功夫,李星辰终于拖着一截柳枝从屋外那漫天大雪里冲了回来。他和上门,一只手掸掉身上的薄雪,另一只手就连忙伸到肖红衣面前,兴奋地问道:“剑我是没有,不过我有这个,师傅你看看这个能不能当剑用?” 那是一截刚从树上折下来的柳枝。北地的柳不同于南方,它不会婀娜多姿,也不会顾盼生情,倒是有几分白杨的意味在里面。断然,决然,粗犷,豪放!细细品来,还真有一丝剑的味道。 李星辰一脸期待的看着肖红衣,等待着他的回复。只是肖红衣伸出手,一边儿在李星辰那冻得通红的脸上擦拭着雪水,一边儿摇着头。 “为什么不行,柳枝不是一样可以当做剑来刺吗?”李星辰有些委屈,他心里一直记得替他父亲报仇的事情,但是报仇的前提是他要习剑。他搞不懂为什么肖红衣明明已经答应自己做自己的师傅了,却还一再推脱教自己习剑的事情。 “你不懂!”肖红衣叹息道:“一个人从修习剑道的第一刻起,就必须摸得是真正的剑。” 李星辰不懂,只是不解的看着肖红衣。 “那……星辰,我且问你,你可知这天下间,有几种人会携剑?”肖红衣突然中断了他所讲,然后话锋一转,问了一个让李星辰更加摸不着头脑的问题。 李星辰挠了挠头发,脸上浮现起迷茫之色。终于半晌后,李星辰放弃了继续思考,有些垂头丧气的对着肖红衣说道:“星辰不知……” 肖红衣轻笑一声,显然明白自己的问题有些为难这个有些年幼的男孩儿,他揽着李星辰的脑袋,把他拉至身前,解释道:“你还小,等你经历的事情多了,你就能明白我今天所说的话了。” “你且记住,这天下间只有三种人会携剑。天子有剑,侠客有剑,士卒有剑。天子的剑是匡正威服之剑,侠客的剑是攘凶存义之剑,士卒的剑是刚勇赤诚之剑。除此之外,其他人带剑,其实是在辱剑。” 李星辰虽说上过书院,但是他也只是识了一些字。书院里先生讲的那些拗口的圣贤书他听不大进去,所以他也不懂什么太大的道理。肖红衣此刻所讲的,对于他来说,听起来就像脑袋灌了浆糊一样,越听越迷糊。 他听着听着,忽然抓起肖红衣的胳膊,开口问道:“那师傅,你的剑是什么剑?” 肖红衣沉默了许久,而后他将目光投向手中的灵鸢,口中喃喃自语:“我的剑?”这一声似是自问,却是质问,只是质问的谁,只有他自己知道。 沉思片刻,肖红衣讲道:“没出长安之前,我的剑是攘凶存义之剑。只是出了长安以后——” 说到这儿,他忽然洒然一笑,“应该算作刚勇赤诚之剑吧!” …… 当夜,雪下得更大了,刚刚清扫过的院落不消片刻,就又被漫天的鹅毛大雪堆的满满当当。 如果下雪,北地的天空是看不见星辰的。但是今夜很怪,哪怕是鹅毛大雪阻挡了苍穹的颜色,天空上却依旧有一颗星辰清晰可见。 肖红衣坐在床头,心中突然升起一种不安的感觉。这感觉突然而至,就像是他前些日子接到王命,要来北地时的那种感觉。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灵鸢在剑鞘里震动起来,剑体撞击剑鞘发出“哐当哐当”的响动。 肖红衣抓紧灵鸢的剑鞘,企图制止住灵鸢的震动,但是任凭他如何努力,却无法产生一丝作用。 窗外,天上那颗唯一可见的星辰闪耀了一下,随后光芒大盛。这光芒穿过厚厚的云层,穿过密集的风雪,穿过群山的雾霭,穿过长安的灯火……落到了尘世的每一个角落里。 这一刻,被天下间的绝大多数人看到。上至王侯将相,下至贩夫走卒,全都因为这超乎寻常的星辉停下了手中的事情。 李星辰也是其中之一。他把屋门开了一道缝隙,然后整个人趴在门上,透过门缝,看着外面这一场从未见到过的奇妙景象。 没人知道到底过了多长时间。或许是一炷香,也或许是一盏茶,那天上的星辉扩散至整个夜空之后,便开始迅速收敛回去。最终,当最后一缕星辉收敛干净,所有看到这星辉的人才那如痴如醉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星辉消失,天色更加暗了,苍穹之上仿佛被一块足够庞大的黑布遮住,什么光也看不见,再加上细密的雪花,整个北地全然被黑暗所笼罩。 在北地的上空,穿过细密的雪花,穿过厚厚的云层,到达那云巅之上,这里晴朗一片。 若是有人在此地观看,就会发现那照耀尘世的星辉根本不是什么星辰发出来的,而是一座巨大的门。 这门由青铜打造,足有数丈之高。青铜的门框上沾满了被岁月侵蚀的锈迹,就连那门框上被刻下的玄奥的纹路,也被绿色的锈迹遮盖住。 下一秒,青铜的大门发出一阵磨牙的声音,这座门,被一股莫名的力量牵引着,终于被打开了。 大门内,混沌一片,似乎这门的另一侧,是一方截然不同的世界。 青铜铸造的大门里闪耀了一下,紧接着一团乌黑的光飞了出来,随着这团光飞出来,青铜打造的大门又“哐啷”一声闭死,随后眨眼间就消失在了云巅之上。 云巅上,一丝风吹过,青铜大门没有留下一点痕迹,就仿佛它根本没在这个世间存在过一般。 高空中的风声有些大了,而那团光似乎也在这风中,开始膨胀。起初它膨胀的速度还不算快,可是几十息过去之后,这团黑色的光却开始以每一瞬十几丈的速度扩张,半盏茶后,这团光彻底笼罩了整个北地的上空。 黑光抖动了两下,两道剧烈的风朝着南北各自席卷而去,所过之处,云层尽数被烈风卷走。整个北地似乎在这一刻凝滞了一下,连下个不停的鹅毛大雪也一瞬间出现了短暂的停歇。 云巅上,随着烈风卷走云层,黑光终于显露了它本来的样子,这竟然是一只大鸟!一只巨大到前所未闻的大鸟。刚才那两道烈风,不过是它扇动了两下羽翼。 这只大鸟通体漆黑,身上被浓密的羽毛覆盖,它的一根羽毛比一棵千年老树还要庞大许多。 大鸟的头颅向北,尾羽向南,一对宽阔雄健的羽翼向着东西延伸出去几千里。它就这么在云巅上悬停着,仿若天穹。片刻过后,它突然一垂头颅,一件漆黑色的物件儿从它的口中飞出,朝着地面急落而去。 这只大鸟看了一眼自己吐出来的这东西,又看了一眼正南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明灭不定的光芒,随后头颅一沉,向着极北方俯冲而去。 在北地的北方,是一处被称作北冥之渊的无尽水域。 …… “哐当哐当!” 北地,李星辰的住处,肖红衣手中的灵鸢颤动的越发的厉害,像是只要他压住剑柄的手一松,这柄剑就会出鞘自行飞走一般。 终于,肖红衣坐不住了,他握住灵鸢,跳下床,一把将还趴在屋门上透过门缝观看屋外天空的李星辰拎到一旁,然后推开屋门,迎着狂风暴雪,走到了李星辰家中的小院儿里,站定下来。 雪很大,出屋还不到半柱香的功夫,肖红衣的头发上,眉毛上就沾上了一层白花花的冰花。他鲜红鲜红的长袍在夜色里是那般的耀眼,但是也很快被这大雪盖成了雪白色。就像他心中的那个人所穿的衣裳一样,白的彻彻底底。 李星辰虽然心里有些担心肖红衣,但是他看得懂肖红衣的脸色,师傅他并不想让自己搀合进去。所以李星辰只好合上屋门,重新趴在门缝上偷看起来。 天空上,那件从大鸟口中飞出来的东西高速下落,离着地面也越来越近——千丈……百丈……肖红衣手中紧握着的灵鸢也躁动的越发疯狂。 神剑有灵!灵鸢想要挣脱剑鞘,挣脱肖红衣的把控。因为它感受到了威胁,所以它一定要将这威胁扼杀掉。只是肖红衣不能让它如愿,他死死地握着剑柄,竭尽全力的压制着灵鸢剑。 小院儿里,肖红衣体内的灵力和灵鸢的力量疯狂碰撞,一股股无形的波动散发出去,将原本覆盖在肖红衣身上的薄雪全都震落到了地上。而地面上,那股碰撞出去的灵力也将肖红衣脚边的积雪吹出了一个圆形的空地。 天空中出现了刺破空气的尖锐响动,落了这么久,这东西终于快要落地了! 肖红衣仰起头,一双星眸死死地盯着天上,盯着被层层大雪遮挡住的夜幕。他握在灵鸢剑柄上的右手再度紧了紧,下一秒,他终于看到天空上,出现了一个漆黑色的物体。 那东西下落的速度极快,仅仅过了一个呼吸的时间,这黑色物体便落到了距离肖红衣头顶不足半丈的高度。直到这个时候,肖红衣终究是没能再握住灵鸢,随着一声嘹亮的剑鸣,灵鸢便“铮”的一声,从镶嵌翠玉的剑鞘中自行滑了出来。 灵鸢终于脱困了,它像是孩子一般欢呼雀跃,发出一声又一声长吟,似乎在宣泄着方才被肖红衣压制在剑鞘中的愤懑与不满。 它迎着天空,冲天而起,眨眼间就和那从天而降的黑色物体撞在了一起。 灵鸢长鸣一声。它被撞开了,被撞到了小院的边缘,当然那个黑色的物体也并不好过,它也被撞飞了,插在不远处的积雪中,剑体不住地颤动着。 直到这个时候,肖红衣终于看清楚了这个漆黑色的物体到底是什么。 这是一柄剑,一柄紧紧插在剑鞘中的利剑。 无论是剑鞘还是剑柄,全都漆黑如墨。剑鞘外绕着暗金色纹路,做工非常考究,虽然颜色简单,纹理也不繁琐,甚至是看起来也算不得华丽,但是你只要看他一眼,却会从心底升起一种惊叹的情绪。 “怪不得灵鸢如此狂躁,原来是遇到了对手!”肖红衣看着这病插在雪中颤动不已的黑色长剑,口中喃喃低语。 “师傅!”李星辰兴奋的推开屋门,也不顾没过脚背的积雪,三步并作两步的就跑到了小院儿里。他目光中带着欣喜与意外,一双明亮的眼睛死死盯着不远处,深深插进积雪中的那柄漆黑色的剑。 “我想要这把剑!” 男孩儿的声音在夜色笼罩的小院里回荡,那是渴望,却带着不容置喙的肯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章 锋芒半露 ,最快更新剑起惊鸿最新章节! “哐啷~哐啷~” 夜色中,漆黑色长剑在剑鞘中剧烈抖动。而灵鸢则重新飞回空中,它的气息愈加狂躁,仿若一壶沸腾的白水。 两柄剑都在肆意的宣泄着自己的气息,这气息搅在一起,直接将地面上的积雪全都卷到了空中。院里,院外,在这一刻形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进一步有雪,退一步天晴。 “吟——” 两股气息相互倾轧了许久,最终还是漆黑的长剑忍到了最后。是灵鸢率先发难,它长吟一声,在一声长长的剑啸之后,直奔漆黑长剑而去。 黑色长剑并不示弱。 只听“噗”的一声,剑鞘承载着剑体从厚厚的积雪中飞出,这剑鞘随意一转,一道宽厚的剑炁冲天而起,发出刺目的光芒。光芒之下,灵鸢飞至高空,然后调转剑尖,又从高空俯冲而下。 灵鸢的剑鸣声更加尖锐,在它的周围,出现了一道墨绿色的神剑虚影,随后是第二道,第三道……半个呼吸过后,小院的天空上出现了千千万万道神剑的虚影。 它们长啸着,嘶鸣着,像是从天际落下来的审判,裹挟着无边的威势。 “嗤——” 下一刻,千万道神剑虚影和那道宽厚的剑炁碰撞在一起,发出尖锐的切割声。一股强劲的气流疯狂逸散,将飞舞在天上的雪花搅得更加凌乱。 不远处的屋门前,李星辰仰着头,看着天上两柄绝世神兵的交锋,有些目眩神迷,心驰神往。他一双拳头握的有些苍白,似乎是在担心什么。 天空上,层层缭绕的雪花有些阻碍视线,让神兵交锋的情况看的有些不大真切。不过最后的碰撞却看得很清楚。 黑色长剑的宽厚剑炁不敌灵鸢的万剑天降,在一番僵持之后终究是败下阵来。黑色长剑被灵鸢的剑风卷出很远,最终在空中翻转了几圈,一下子插进了小院角落的雪堆中。 灵鸢的欢快的长鸣着,似乎是在庆祝自己在这次交锋中的胜出。它自高出俯冲而下,在贴近地面的位置破开一处积雪后,又急转而上,重新回到高空之中。 但是灵鸢的愉悦是短暂的,因为那一柄躺在角落雪堆中的黑色长剑还没有败。它颤鸣着,剑鞘上烫金的纹路上泛起金色的光辉。 “铮——” 它终于出鞘了。剑锋只出鞘了半尺,却有一股前所未有的气势在小院中升腾了起来。 那是它的势,也是它的锋芒! 只是灵鸢感受到的却是挑衅。一柄剑在与自己第一击的交锋中落败,第二次却只用半尺锋芒与自己对抗,它如何能不生气? “吟——” 灵鸢在长鸣。它长鸣的声音里有些微妙的波折,似乎在呼唤着什么。而随着这一声长鸣的响起,雪也渐渐停了下来。 漆黑色的长剑并未出手,它从积雪中慢慢抽出,然后缓缓飞向空中,飞到了同灵鸢一样的高度。 它在等待,等待灵鸢所呼唤之物的到来! 西方,天际,一抹青色升了起来。 “吟——” 灵鸢又发出了一声剑鸣,但是这一声剑鸣却要短促许多,而随着这一声剑鸣,西方天边的那抹青色则明亮了许多。 漆黑色的长剑还在等,它似乎从来都是如此。从它自天空落下来的那一刻起,它就一直在等待着,更准确的说,它早在落下来之前的那漫长岁月里,就已经习惯了等待。 好在,它这次的等待并不算是枯燥,灵鸢向着远方的呼唤让它少去了许多无聊。 灵鸢悬停于高空之上,剑尖向下,一圈盈盈的波动扩散出去。 李星辰看向西方,那里有着一种瑰丽的颜色。 青色,从天际升起,像是青色的染料在宣纸上渲染一样,开始只是一抹孤零零的颜色,然后这一抹孤零零的青色开始朝着四周扩散,最终浸润了整个西方的天空。 西方的青色和东边天空的黑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青光让漆黑的夜也亮了起来,哪怕是屋内没有了那幢幢烛火,也依旧能看清陈设。 “唳——” 西方传来一声嘹亮的鸣音,像是剑鸣,但又不像。李星辰侧着耳朵听着,他听得清楚,也知道这声音不是灵鸢发出来的。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西方也会传来这种声音,难不成西方也有一把灵鸢? 可是肖红衣知道西方的是什么东西。他来到李星辰身边,拉着他走到了小院外,这里远离灵鸢和黑色长剑碰撞的中心。然后他看向西方,等待起来。 很快,西方那成片的青色中出现了一个亮点,这个亮点也是青色的,如同一滴刚刚落到纸上的浓墨,浓郁的难以化开。 “唳——” 一声长鸣过后,这青色的亮点开始朝着东方移动。它的速度很快,约摸几个呼吸之后,就攀升到了苍穹顶端。那里是青光和黑夜的交接之地,亮点就在这里停了下来。 李星辰注视着这个亮点,只见它在停住的地方闪耀了一下,随后就开始缓缓的变大。 它在下落,它在以极快的速度下落。 小院中,漆黑色的长剑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停止了等待。它微微倾斜了一下剑体,随后开始蓄势,一圈又一圈盘旋的气流在剑鞘外逸散出来。 这些气流扩散,震荡,环绕,升腾。小院里的雪花被气流卷了进来,在黑色长剑外形成了一个直径半丈有余的雪龙卷。 天空之上,青色的亮点越来越大。而随着下落,它也在李星辰和肖红衣的视线中清晰起来。 最初的时候,他们看到的是火焰。 那是青色的火焰,与凡间赤红色的火截然不同。青色的火光缭绕着,在烈风中疯狂的跳动着。火光里包裹的,起初还看不大真切。不过几个呼吸之后,那火光里的东西久逐渐有了清晰的轮廓。 那是一只鸟,或者更准确的说,那是一只青鸾。 这只青鸾周身环绕着青色的火焰,长长的尾羽在风中拖着,仿若万般华丽的流苏。李星辰何曾见到过这种奇幻的神物,他瞪大了眼睛,眼中尽是痴迷的神色。 此时,灵鸢神剑冲天而起,迎着这只青鸾,向着高处尽力飞去。终于,它们在空中相遇了。灵鸢的剑尖刺破青色的火焰,刺破青鸾的羽毛,刺进青鸾的身体中。 但是青鸾并没有受伤,因为它并不是真是存在的血肉之躯。它只是一道灵力化成的虚影,并非真正的青鸾。 灵鸢在刺入青鸾身体后,就瞬息间向地面折返,而青鸾则在此刻变作了半透明的样子,二者的气息在疯狂攀升,转眼间就压制了黑色长剑。 灵鸢和青鸾和鸣着,朝着地面俯冲而来。 漆黑色的长剑抖动着,雪龙卷环绕周围。它出鞘的半尺锋刃上,映出了跳动的青色火光,虚虚实实,不算清晰。 它也开始肆意的释放着自己的气息,灵力在攀升,空气被搅动的如同东海的滔天浪潮。 “吟——” 黑色的长剑也发出一声高亢的剑鸣,只是它的剑鸣与灵鸢不同,它这一声,气息雄浑,宛若奔雷。 肖红衣见状皱了皱眉头,他伸出手,将李星辰护在了身后。身为闲云的他能清楚的感受到空气里的灵力在向着黑色长剑那里飞快汇聚。 他明白,黑色长剑也要有大动作了。 果然,两息过后,黑色长剑吸够了灵力,那镶嵌着暗金色纹路的剑鞘开始发出刺眼的光芒,连同那半尺剑锋,也一同被照亮。 下一秒,狂暴的灵力顺着剑锋喷薄而出,在剑体外缠绕着,积累着。很快,空气里就仿佛出现了一只大笔,以灵力为笔墨,凌空勾画起来。 李星辰从肖红衣宽大的衣袖后探出脑袋,看着灵力所勾勒的东西。他认得那是什么,那是一只龙的形象。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只龙却和他见到过的画像上的龙并不一样。 这只龙背生双翼,鳞身脊棘,比起画像中那种如同虫蛇一般的龙,多了无上的威严。 这是应龙! 灵鸢驾驭着青鸾,越落越快,也距离地面越来越近。但是小院中,那灵力的画笔却只画好了龙头和仅到两只前爪的龙身就停住了。 这条龙不完整! 李星辰不确定这一条不完整的龙能否打赢那一只从天而降的青鸾。他很担心,拳头握的紧紧地,甚至在寒意如刀的雪天中,他的手心竟也沁出了汗珠。 黑色的长剑在那条古怪的龙的裹挟下,冲天而起,迎着灵鸢飞去。 “吟——” “唳——” 两柄剑都长鸣着,尽情的释放着自己的锋芒。 终于,在空中的某个高度上,两柄剑碰撞在了一起。灵鸢的剑尖抵在黑色长剑的半尺锋刃上,两道锋芒胶着在了一起。 青鸾长吟,应龙长啸。青色的剑光与金色的剑光遮天覆雪,呼啸山河。 只是虽然灵鸢的声势如此浩大,但是二者的角力却并不是它占据上风。起初他们的交锋还平分秋色,可是没几个呼吸过去,黑色长剑的金光就开始压制灵鸢的青光。 灵鸢在颤抖,这种颤抖不是它之前在初次遇到黑色长剑时的那种跃跃欲试,而是在力量出现颓势之后的,竭力的抵抗。 作为一把神剑,它并不甘心如此。 灵鸢的剑体上,青光开始浓郁起来,最后浓郁的仿佛能滴出水来。它的气势再次攀升,竟然一瞬间盖过了黑色长剑,天地间,似乎只剩下了它,再无其他。 但是黑色长剑却像是一块磐石,像是一座巍峨的高山,在这躁动的气机中不为所动。 灵鸢终究是有些急躁了,它还没等到自己的气息攀升到极致,就匆忙的释放出了全部的青光。 青鸾发出尖锐而凄厉的鸣音,它浑身的青色火焰沸腾起来,开始朝着应龙欺压过去,这一刻,它就是青火的化身! 应龙咆哮着,但是却像是一只失去了鳞爪的虫蛇,任凭它怎么挣扎,也无法抵抗住青鸾的压迫。 然而,黑色长剑震动了一下,一股莫名的气机释放出来。李星辰扯着脑袋张望着,他感觉空气里似乎开始沾染了些不知来自何处的怒意。 肖红衣白玉一般的手握紧了剑鞘,他目光闪动,死死地盯着天空中两柄剑交锋的地方。 如果没有转机,似乎这两柄神剑的对决就要以此告终,但是事情总会出现些波折不是? 只见黑色长剑在狂躁的火焰与青光中稳住了身形,任凭这些东西怎样在自己身体周围掠过,它都岿然不动。 下一刻,应龙发出一声暴躁的长啸,这长啸声中,是一股压抑了许久的怒意。 天空上,两剑交锋处,黑色长剑动了。它剑鞘上的金光一瞬间亮到了极致,那只有三分之一的应龙也又长了许多,剑锋自剑鞘中再度猛然拔出一尺,一股冲天的剑炁逆势而上,迎着自上而下逼压而来的灵鸢斩了过去。 天际间似乎只剩下这么一道剑光,什么青光,什么青火全都在这一刻销声匿迹。 这剑光穿过灵鸢绽放出来的青光,斩过青鸾涌动的青火,最后冲破一切,扶摇而上,刺进了万里高空。 青火碎裂,青光乍灭,青鸾溃散,连西方天际的青色也消失了。剑炁刺入苍穹,失去了踪迹。 浩大的天地中,所有的光线似乎都在这一刻齐齐消失,大地重归黑暗,还燃着的烛火也重新散发着莹莹的光辉。 “吟——” 灵鸢悲鸣一声,从天空中倒卷回来,直直刺入肖红衣手中的剑鞘里。 “哐啷!” 空中,黑色长剑一声收入剑鞘,凌厉的锋芒尽数敛去,连应龙的影子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肖红衣抚摸着自己手中的灵鸢,一丝丝青色的灵力从他的手中传递到剑鞘中,被剑鞘贪婪的吸取着。 他知道结果。灵鸢归鞘,它,认输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章 涉雪而来的人 ,最快更新剑起惊鸿最新章节! 雪不知道从何时起又下了起来,起初星星点点,随后大雪纷飞,最终将整个天空都遮盖住了。 黑色长剑尚未落下,它剑体震动了两下,然后骤然之间化作一道亮丽的流光,于空中划过一个微妙的弧度,最终停在了肖红衣与李星辰的身前。 肖红衣握着灵鸢,皱紧了一双剑眉。他看着这柄横于身前的三尺青锋,将李星辰向身后护了护。只是李星辰却并不情愿,他扯着脑袋,一脸兴奋的看着朝着停滞在身前的长剑,眸光中尽是希冀。 肖红衣略微思索,忽而将自己的手朝着剑柄伸去。只是他的手离剑柄尚不足半尺的时候,长剑上突然闪过一道流转的金光,直接将他的手掌弹开。 这金光来的突然,让他无法防备。况且这金光不只弹开了他的手掌,那排斥的力量还让他的身子连退了两步,甚至险些带到了藏在袖子后边的李星辰。 肖红衣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但是李星辰却笑嘻嘻的从衣袖后边钻出来,然后三步并作两步就来到了这横悬的长剑旁。 “星辰,小心些……”肖红衣在李星辰身后提醒了一句。不过他似乎也猜到了这柄黑色长剑的意图,在自己被金光弹开之后,看到李星辰跑过去也并未阻止,只是提点了一句小心。 长剑前,也不知道李星辰到底有没有听进去肖红衣的话,只是回了一句“知道了”就满心欢喜的伸手朝着长剑抓去。 肖红衣死死地盯着李星辰,但凡他出现一点意外,他都有出手营救的准备。可是预料中的意外并没有出现,李星辰的手很轻易的握住了这柄悬在空中的剑,然后雀跃着把这把剑揽入了怀中。 “师傅,以后它就是我的了,从今往后在教我学剑这件事儿上,你这回可没办法再推脱了!嘿……”李星辰举着这把竖在地上能到他胸口的长剑,跟肖红衣炫耀了一番,当然这之中也免不了让他教习自己剑道的催促。 然后他拿着剑,一只手握至剑柄处:“看我给你露两手!” 只是下一刻,李星辰的脸憋得通红,哪怕他卯足了劲儿,也没把剑体从剑鞘中抽出寸许。 肖红衣笑了笑,也没和他解释,只是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然后揽着他的头,进了小院儿,回到了屋子中。 然而……就在他们进屋之后和上门的一刹那,北方突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声响。 这声响铺天盖地,从北方滚滚而来,席卷一切。肖红衣手掌一翻,罩在了李星辰的耳旁。掌心中灵力跳动,瞬间封住了他的听觉。做完这一切,他拉开刚刚关上的屋门,走到院子里。 他的视线越过屋顶,看着北方的星空,眸光明灭不定。 “师傅你在做什么,我怎么什么也听不到了……”李星辰倚在门口,伸着手不停地摆弄着自己的耳朵,口中嘟囔着。 肖红衣没有回应他,巨响还在肆虐着,那声音像是浪涛声。就是海崖上巨石掉落水中发出的那种声响,在一声巨响后还有一浪接着一浪的海涛声。 他只是望着北方,也不知北方到底发生了什么。 “北冥之渊……以后怕是不太平了!”许久,他收回目光叹息了一句。 “师傅,我好像聋了……我完了!”这时李星辰沮丧和懊恼的声音传了过来。肖红衣望过去,只见他坐在门槛上,两只手拄着下巴,眼泪从眼眶里吧嗒吧嗒的往下掉。他怀里还抱着那柄黑色长剑,这般也没有撒手。 肖红衣轻笑一声,摇了摇头,随后屈指一弹,一道灵光飞至李星辰的两耳处。 “好了,夜深了,早点休息吧!” “诶,我怎么又好了,我能听见师傅你说话了……哈……” “傻小子……” “对了对了,那把剑为什么我拔不出来?” “明日再说!” “不行,必须今天说,不然今天我就不让你睡觉。” “唔……你身子骨太弱了,这个理由总可以吧?” “哪有!” “还是先练好筋骨吧!” 这般对话卷在夜风里,随着“吱呀”一声木门闭合的声音,夜又恢复了静谧。 …… 常平镇,这里归属大夏王朝的北郡管辖,也是一个极为靠近大辽边境的镇子。 常平镇过去就不算大,当初北境没像现在这么乱的时候,也才六七百户,人口不足两千。 后来辽人南下,北境开始逐渐被战事笼罩,边境上生活的人死的死,逃的逃,勉强挣扎在北境的也没多少人了,常平镇也就愈发的衰落了。时至今日,原本偌大的镇子上就剩下了不足三百户人家。 住的人越来越少,镇子上也就免不了空出许多房子。现在还生活在常平镇的人基本都搬到靠近镇子中心地方居住了。倒是李星辰,还住在靠近镇子口的地方。 当初他老爹还活着的时候,就跟他提过要搬到镇子里边去住,不过年幼的李星辰并不同意。 这不是他比较离群,只是因为他父亲是驻北军,平素里逢上个出征,就要两三个月不回家。镇子口是他父亲回来的必经之地,他住在这里,只要老爹一回来,他都能第一时间看到。 去年的时候,老爹出征,他日日去墙头上盼着,等着,可没想到最后盼回来的,却是一副衣冠。 衣冠是被镇子里杨三叔带回来的,他也是驻北军。尸骨没找回来,也不晓得丢在了哪处雪坑里,被大雪盖住了。 这种事情在北境是时常见到的,李星辰没哭,虽然那时他才十一岁,还是个孩子。他将父亲的衣冠收敛,放在一副木匣中,葬到了镇子外的墓地里。 这块墓地里葬的,都是这些年常平镇上从军的青壮,有的尸骨找回来了,也有的没找回来,而从他老爹的衣冠回来之后,这里便多了一座新坟。 至于后来他为什么没有搬家,大抵是这里离坟地比较近吧。 倒是他家住的偏僻,昨晚又下了大雪,自然头日夜里发生的一切镇子上也就无人知晓。 只是昨夜动静儿那么大,终归还是有些聪明人发现不大对劲。不过他们大是猜想镇子外边出了什么事儿,也没怀疑到李星辰这个孩子的头上。 雪从昨个儿夜里就没停过,一直下到第二日中午时,才渐渐停歇下来。过午的时候,有人从常平镇外边儿回来,带回了点儿消息,才让雪中的镇子又有了些谈资。 这几日雪有些大,镇子里刘二的酒肆生意也不算好做。这种天气,除非是几十年的老酒鬼,不然哪有人会冒着雪出来打酒。 他本来不打算开张的,不过过午雪停了,他还是开了张,虽说不期待能有人来,但总归是有个念想的。 他的酒肆虽说不是专门买酒的,可招揽顾客却只靠酒的味道。不像是长安城的酒肆,听说那边为了招揽酒徒,花样可是多得很。 像是酒旗招摇的炫耀,美丽少女的当垆,抑或是音乐歌舞的助兴,美貌酒妓的佐饮,方法繁多,层出不穷。刘二的酒肆里没有这些,常平镇的情况也不允许他这么做。只是他也有点自己的野心,那就是什么时候有钱了,把自家的酒肆往南开几家分号,他便知足了。 现在申时将近,酉时未到,天色就已经开始转暗了。刘二望了望店外,心里估计着是没人来,手里拿起一块儿抹布,擦擦桌子准备提早打烊。 只是他刚一转身,店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这脚步声在店门口停下,然后一个询问的声音传进了店里。 “掌柜的,还卖酒吗?”听声音似乎上了年纪,只是中气十足,想来是个练家子。 有人吃酒,刘二这生意也不能不做。他转过身儿,回头瞧见店外的人,却是一愣。这人年纪大概有五十岁上下,脸上的皱纹有些明显。他一身青色长袍,手里提着一柄剑,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让人看起来很舒服。 “怎么,店家准备拒绝我这单生意?”这人笑着催促了一声,这才让刘二回过神来。 他先是尴尬了一下,然后立马又露出了热情的笑意,招呼道:“哪能啊!来来客官里边儿请,咱这儿酒都是自家酿的,虽说不算太烈,不过这大雪天里暖身子,倒也不错。” 一边儿往里迎着这中年人,一边儿还不忘了推销自己的东西。 中年人随着刘二坐到了店里的一处桌前,他将自己手里的剑往桌子上一搁,吩咐道:“来半斤热酒,再随意上点肉食。” 刘二点点头,心里记下了这中年人要的东西,就连忙跑到后厨忙活起来。 肉菜其实都是提前弄熟的,热一下就能吃。约莫着半盏茶的功夫,刘二就提着酒端着一盘儿切好的烤鸭,送到了这人的桌前。 “鸭肉,一壶热酒,您慢用!”刘二说了一声,随后就坐到了店门口的位置。 这人到了一盅酒,随后夹起一块鸭肉,慢条斯理的吃了起来,刘二也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他闲聊了起来。 “看客官面生,应该不是本地人吧?” “嗯,南方来的。” “那……来咱们北郡是投奔亲戚,还有有别的事儿啊?” “我来找东西。”这人将鸭肉嚼的足够细碎,才吞入腹中,随后拿起那一盅酒,一饮而尽。 刘二看着中年人,还想问两句,不成想这个时候店外又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刘叔,我来打点儿酒。”人还没到,声音就先传进了酒肆中,是李星辰的声音。 刘二露出一张笑脸,把李星辰领进了酒肆里。 “帮我把这个酒葫芦装满!”李星辰把一个酒葫芦递给刘二,然后跟着他走到了酒缸前。只是刘二刚从酒缸中打了一提酒,这酒提里的酒还没倒进酒葫芦里,他突然反应过来,冲着李星辰问道:“哎李家小子,你爹去年不是……不是那个什么了吗,你这酒是给谁打的?你小小年纪,可千万不能喝酒。” “不是我,是我爹同袍的后辈,今日才过来的,他以后留在这里照顾我,这酒是给他打的。”李星辰虽年幼,但是自己生活了一年,说话也知道了遮掩,总归不会把真话说出去。 倒是刘二,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同袍是什么意思,半晌后这才明白过来这同袍二字大抵是说的某个与他爹同为驻北军的兵士。想来以后李星辰都有人照料,心里也替他高兴,连说了几个好字,这才把酒提里的就倒进酒葫芦里。 “对了,以后我还跟着他学剑,等我有能力了就去给爹爹报仇。你看我这剑,漂亮吧!”男孩说着把他出门打个酒也要抱在怀里的剑拿出来给刘二炫耀了一番,刘二不懂这些,只是笑着。 只是那一直背对着两个人吃着肉喝着酒的中年人身上的气机突然一滞,连带他吃喝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空气里一股若有若无的灵力被散了出去,慢慢探到了李星辰手里挥舞炫耀着的剑上。这剑似是感知到了什么,剑体微微一颤,一股强劲的力量骤然出现,将那探查过来的灵力粉碎的一干二净。 中年人眉头一挑,像是了解了什么,又继续起了吃喝的动作,而这一切,除了他,再无人知晓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章 来意险恶啊! ,最快更新剑起惊鸿最新章节! “……酒拿好,这酒算我请的,不要钱了。就想着你以后能好好的,我也放心,镇上的街坊们也都放心啊!”刘二把葫芦打满,交给李星辰手里。 李星辰想把酒钱给刘二,但奈何刘二死活也不收他钱,甚至还说他要是给了钱,以后便不再卖给他酒,如此威胁一番,这才让李星辰把钱收了回去。 刘二明白李星辰家的难处,老李走了,就剩下这一个孩子。现在又多了张嘴,粮也不知道够不够吃。 大家都是邻里街坊,能帮衬一些还是帮衬一些的好,更何况,他也不差这一葫芦酒钱。 打好酒后,李星辰也没急着回去,倒是又和刘二多聊了一会儿。他老爹死后这一年,他都是独自生活,也没个说话的人,以前他出来买东西,向来都很珍惜和镇上的人说话的机会。即便是如今肖红衣来了,他这习惯也并没有改掉。 刘二也是喜欢李星辰这个男孩儿,就把自己听到的一些好玩的事儿都说给李星辰听。 “过午的时候,张家那小子从外边回来,说是现在北地都在传一些话。就是昨个儿半夜那一声巨响,辽国那边传来消息,说最北方那个大水泽里,有人看见一只大鱼从天上掉进去,说那鱼比辽国的都城都大,砸破了水面,才弄出那么大的响声。” 看着李星辰那一副吃惊的样子,刘二不屑的笑了一声,只是这声嘲笑并非是针对李星辰。 “传闻是这样传闻的,但我是不怎么相信的。要是北地真有那么大的鱼,辽国把那鱼打上来,怎么说也够整个辽国吃上半年吧,那样子辽人又怎么会每每侵犯我们北境呢!” 刘二自顾自的说着,李星辰就安静的做一个倾听者,当然还有一个被人忽略了的食客,也在细细的听着。“还有昨夜,镇子西边整个天都变成了青色,也不知道又是出了什么事情。哦,对了,李家小子,你家不是就住在西边吗,没看到点什么古怪的?” 李星辰摇摇头,他总不能说那些怪事儿都是在自家院子里发生的吧。 “算了,怕是那会儿你还在屋里睡的正香呢,不知道也不奇怪。”刘二自己给李星辰解释了一番,倒是省去了他一些麻烦。 “张家小子不是也在外从军嘛,他过午回来时候好像还说了,说是辽国有一个大将,就是在北边统军的那个,叫金什么浊的,不知怎的被人砍了脑袋,他那一个百人营也都没留下一个活口。” “那边说是咱们大夏的人干的,咱们这边又不承认。上边好像派那些文官跟辽人那边拖着呢,不过看样子又要打起来了,哎~年头不好!” 刘二想起点东西,就跟李星辰说上几句,也不管他听不听得懂。如此又是半盏茶的功夫,他看到外边天色真的暗下来了,这才放李星辰离开。 只是李星辰那边前脚刚离开没几步,趁着刘二回里屋收拾东西的空档,坐在桌子前的那个中年人,也抓起剑,留下几贯铜钱就离开了。 等到刘二从里屋出来,中年人已经走了有一会儿了。他看到中年人消失不见,又看见桌子上放着的酒菜钱,这才摇摇头嘀咕了一句“还真是着急”,便收了钱,准备打烊。 近日天气不好,现在天色又快要黑了,街上根本没人闲逛,就算是沿街住户的大门,也都一个个紧闭着。 李星辰这才出门不到百步,主街两侧窗子里,有的人家就点起了蜡烛油灯。映着灯火,人们在屋子里走动,在纸窗上时不时映上去一些剪影,说着一些常平镇的家常。 他的步子有些放缓,眼神游荡在街两侧的那些窗户上,看着这些剪影,欣赏皮影戏也似。若是有时能在剪影上看到一些糗事,他也会发出会心的笑声。然后笑声沿着窗缝传进屋子,惹得屋子里的人一同失笑也或是低声咒骂 就在他看着的时候,突然一丝冰凉在他的鼻尖化开,他伸手一抹,那是淡淡的水渍。 李星辰抬起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上边飘起了零星的雪花。 “唔……下雪了,要赶紧回去了!” 他小声嘀咕着,这才将目光恋恋不舍的从窗户上挪开,脚下的步子快了几分。 李星辰一个人走,等到到了镇子边缘这些没有人烟的地方,他才发现自己身后远远地缀着一个人。 他回头张望了两眼,认出了这个人,这人就是先前在刘二店里吃酒的那个。 起初的时候,对于这个人在自己身后跟着他没怎么在意,只当他是要往西去离开常平镇,这才与自己顺路。 但是很快,他就发现这人有些不对劲了。 按理说,成年人的步子要比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大上许多的,一样的步速走起路来也比孩子快很多。但是这个人却不是,他在刻意保持着速度,让自己就跟在李星辰身后二十丈的位置,不多不少。 李星辰当然也发现了这一点。只是等他察觉出反常的时候,跟在他身后那人早就不再掩饰了。 他释放开自己的气息,身上裹起了一层青绿色的光晕,若是仔细看去,就会发现这些光晕,都是由一些游弋在他周围的光点发出来的。 天上的雪花密了一些,飘飘洒洒,却如何也落不到他身上。环绕在他周身的光点撑起来的光晕,将雪花挡在外边,看起来仿若一尊在人间行走的神祇。 李星辰不由的加快了脚步,他想赶快回到自己的住处,就算是到他住处附近也成。肖红衣就在家里,他想着自己师傅听到动静儿一定会出来救自己的。 不过身后这中年人似乎并不肯给他再走几步的机会。那人在身后喊了一声:“李家小子,站下来等等。” 李星辰不打算听他的,脚下的步子反倒是更快了。这人称呼自己为李家小子,看似亲近,但是李星辰可不认识这个人。他能知晓这个称呼,多半是方才在刘二的酒肆里,自己跟刘二闲聊,从那里听去的。 他不站下,本在意料之中,那中年人当然也有其他办法让他停下。 还在闷着头赶路的李星辰只听见耳边传来一声叹息,一只手就从身后搭在了他的肩膀上,这手好像重若千钧,竟然压得他无法动弹。 “这是怎么回事儿!”他心中大惊,一转头,就看到这中年人一只手放在自己肩膀上,站在自己身后,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只是这笑容李星辰怎么看怎么有些恶心,感觉有许多虚伪在里面。 “李家小子,做人要讲礼节,有人喊你,你这般不回应,怕是太失礼了吧?”那人看着李星辰的眼睛,不紧不慢的说了一句,如同书院夫子的说教,听那语气倒是分不出善恶,但是李星辰心里知道,这人绝非善者。 他年纪小,不代表他并不懂这些东西。他老爹早在第一次从军的时候就明白自己说不准哪一次就回不来了,所以早早的就将这些识人之类的生存本领交给了他。 如今他十二岁,独自生活了一年,这些本事也不算生疏,自然也能猜出几分这人的好坏。 李星辰挣扎了一下,却根本挣脱不掉那只扣在自己肩上的手。 “放开我!” 这个中年人一只手压着他的肩膀,身子却绕过他的身侧,来到了他的前方:“咱们来谈个条件吧,谈妥了我就放了你。” “什么条件?” “把剑给我。” “休想!” “嗯?那看起来不能跟你谈条件了。” 这剑被李星辰当做日后跟肖红衣学习剑道的一块敲门砖,又怎会轻易交给这中年人。不过在他咬着牙说出了拒绝之后,中年人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愠怒的情绪在酝酿着,他似是要准备直接动手了! 中年人的一只手还搭在李星辰的肩头,让他动弹不得。至于另一只手,则把手里的剑挂在腰间,然后掌心晕散出一层蒙蒙的青光,质朴纯粹。 他将手掌悬在李星辰头顶一尺多高的位置上,略微停顿了半息,便丝毫没有犹豫的落了掌。 这一掌落下的速度很快,但是空气里却有另一道青光比他更快。他的手掌差不多离李星辰的头皮还有两寸的时候,一口剑鞘突然从左侧探了出来,直接插在了他手掌下,硬是没让他这一掌落下去。 随后这口剑鞘向下一伸,伸至他搭在李星辰肩头那只手手臂的下方,向上用力一挑,就挑开了他的手。随后李星辰的手臂被人扯了一下,人就从中年人眼下消失了。等他抬起头,将视线放至前方,李星辰早已经被带离到了十丈之外。 “江门主!” 李星辰身边站着一个身穿红色长衫的青年男子,他手里握着一把剑鞘上嵌着翠玉的剑,另一只手抓着男孩儿的手臂,眉头皱紧,几个字从牙缝里蹦出来。 “哦?原来是沈雁行那老家伙的弟子。啧啧,听说你那师傅学着先贤尝百草,还没把自己折腾死吗?”江承恩认出了肖红衣,不过他并没有把他放在心上。反倒是把玩了两下自己手上那一柄古拙的剑,拿着肖红衣的师傅开起了玩笑。 肖红衣的眉心都缩在了一起,揉成一团,显然江承恩的话对于他来说,极为过分了。他手中灵鸢的光华吞吐不定,也似感知到了主人心中的不快,把那份怒意从剑光中发泄出来。 “江门主莫不是要挑起事端?” “呵……江某人可没这么说过,你这个后辈不要妄自给别人扣帽子,这般年纪,说话要懂分寸。” “可江门主说话似乎也没讲什么分寸,说话辱及家师,如同害我性命一般!” “辱就辱了吧,反正你的命等一会儿我也是要取的。” “原来江门主是如此霸道之人……今日才了解!” “你没见过的还多着呢,难不成每一样都要让你见识一下。”江承恩说话间一只手握上了剑柄,一道无形的气流在他身前荡漾开来。 “你得明白,弱者只是强者的附属品。大漠那边,蛮人年年给我朝进贡,换取种子。虽说是等价交换,可这怎么等价的规矩,还得看我大夏的脸色。如今你我也与蛮夏一般无二,你是弱者,终归得让更强的人拿捏着……” 说话间一道犀利的剑光从江承恩的剑上攒出,卷起满地的积雪,待剑光飞过这十丈的距离,江承恩的声音也淹没在了雪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章 灵游!灵游! ,最快更新剑起惊鸿最新章节! 剑光凌厉,奔袭而至。 肖红衣一把将李星辰推至一旁,握在手中的灵鸢翻转一圈,猛然出鞘了一半。 剑被他置于胸前。 一手握着剑柄,一手抓着剑鞘,一面剑锋向前,一面剑锋朝着怀中。 下一刻,剑光瞬息飞至,他手臂微屈,剑光与迎着它的那面剑锋相抵,在接触的一瞬间,迸发出刺目的白光。 倏而,白光亮尽,肖红衣的身子被剑光上携带的力道推得后退了一丈多。一双马靴踏在雪地上,在地上拖行出了两道清晰的拖痕。 两道拖痕中间,是断断续续的红色,那是血! 肖红衣的嘴里流了许多血,有的吐了出来,也有的没吐干净,还含在口中。李星辰焦急的跑过去,他知道肖红衣的旧伤还没好,现在就又添了新伤。 “啧!”江承恩直接收起了剑,把它重新挂回了腰间,又整理了一下衣衫。“江东俊杰,江东俊杰……沈雁行花了那么多的心血,到头来就调教出你这么一个绣花枕头。连老夫一剑都接不住,也不知道那帮人是怎么传的,竟把你传成了让整个长安都心折的人,欺世盗名,欺世盗名!” “呵,若是如此,怕是江门主也和……咳咳……也和我是一丘之貉吧!”肖红衣面带讥讽,然后看了一眼李星辰,方才接着说道:“长生门是中土三大道门之一,美名享誉世间。可江门主你强夺他人东西,又与欺世盗名之辈有何差别!” 江承恩倒是没怎么生气,只是冷哼一声:“你跟你那个老不死的师傅没学到多少修行上的东西,倒是这嘴皮子,利索的很。” 肖红衣打不过江承恩,即便他没有受伤,用全盛状态面对江承恩,他也一样打不过。他师父沈雁行当初就曾感叹过一次,他说道:“江承恩这人太过天才,二十岁踏入道途,四十岁修至灵游,如今又十年过去,怕是已经摸到了太虚的门槛……” 江承恩就是这样一个天才式的人物。别人修道,多是未满十岁就开始了修行,这个时候也正是修行的黄金时期。但是他呢?晚了别人十年,却用二十年的光景走到了大多数人一辈子难以企及的高度。 浊气、流水、高山、闲云、灵游、太虚还有那更加虚无缥缈的神踏之境。仿若一座不算长的石阶,他花了二十年走到了高处,而那些早他十年,二十年,甚至三十年就踏上台阶的人,如今却还在他脚下慢吞吞的攀登着。 当然,沈雁行也曾说过:“江承恩这人心性不佳,恐他以后会出什么祸事。” 肖红衣今日再想想沈雁行这句话,方才明白,原来师傅早就看出来江承恩不是什么好鸟,不然江承恩今日也不会来这里抢夺自己徒儿的剑了。 他其实猜到了不少,昨日夜里那一场从北至南,从西到东席卷整个大地的变动惊动了不少人,这其中就有江承恩。大家都知道北地有什么东西出世了,但是肯去北地探查一番的,终究只是少数。 其他闲散的势力并不知晓有谁去了北地,不过蜀山、长生门、丹霞教这三大道门的人,却是只有江承恩一个人跑到了北地。 光是这一点,就能看得出,江承恩这人对物欲的渴求已经到了一种极致的境界。 北地人烟稀少,况且战火频发,更加视人命如草芥。江承恩也是算准了这个,所以才跑来北地抢夺,即便杀了人,这事儿也大可推到别人身上,撇清自己的关系。 肖红衣心里还在消化着这些,只是江承恩却有些耐不住性子了。他抬起手,身上的那些游弋的光点开始朝他手上汇聚。 这些光点就是星灵。 踏入灵游境界,灵力修满全身,多余的灵力逸散到体外,就会形成游荡的星灵。 灵游修士有一半的力量都来自于星灵。 翻手星灵聚,覆手星灵灭。弹指之间,便可化出毁天灭地的大势。 江承恩的声势浩大,他根本没有顾忌肖红衣是沈雁行弟子的身份,这般气势,分明是想要将肖红衣连同李星辰一起灭在北地。 青色的星灵摇曳着,像是篝火燃烧溅出的火星,飞舞,跳跃。星灵划过他的长衫,飞过下肢,最终顺着手臂缠绕,汇聚到掌心中。 那里是星灵汇聚的星云,或明或暗的星灵绕着掌心回旋,仿若满天星斗绕着星河盘旋。 “肖红衣,既然咱们再北地相遇,也算是缘分,不如我送你一场机缘如何?”江承恩将手掌握成了拳,星灵放出的光彩瞬间消散。 “什么机缘?”肖红衣一只手握着灵鸢,将剑插在地上支撑着身体,另一只手压在胸口,手上青光明灭,缓解着伤势。 江承恩笑了笑,双手负于身后:“天下人都传你是天才,不到而立之年就已经堪破了闲云的桎梏。如今你就要面对的就是灵游的壁障,今日老夫送你一场机缘,便让你看一下——” 他说着又把那只握起来的从身后拿了出来,手臂微屈,放在自己身前。 “灵游的威能!” 话音落下,原本握起来的手掌骤然打开,那里边被藏住的星云瞬间绽放开来。 星灵的星光明灭,无数道光激射而出,如同万缕游丝,裹挟着滔天的大势,怒卷而去。只是那光飞去的方向,却是李星辰。 肖红衣的目光错愕了一下,随后他那一张如玉的面庞上也含有的浮起了一丝怒容。他握着灵鸢的手瞬间从剑鞘移至剑柄,随后猛一用力。 “铮——” 灵鸢出鞘,剑光明灭。 “你这老匹夫,为什么总想着杀掉一个孩子!!!” 歇斯底里的怒吼声,无尽灵力的碰撞声,什么东西在雪地里的滑行声,衣袍翻滚声以及——喷血的声音。 肖红衣那一身赤红色的长衫碎了一半,下襟被星灵化作的光斩成了碎屑,混着猩红色的血液,在雪地里甚为惹眼。 万丈青光袭来之时,他一手将李星辰紧紧地护在怀中,另一只手拿着灵鸢,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青光斩了过去。 青光碎了,灵鸢却也脱手飞了出去,斜斜的插在雪中。 肖红衣把李星辰护在怀里,蜷缩着,被青光炸开的力量在雪地上推行着,翻滚着,最终撞倒路边的一棵树上才停了下来。 树干摇曳,枝头的积雪尽数摇落,“哗啦”一下子全都砸在了处在最上面肖红衣的身上,让原本想要挣扎着爬起来的他又趴了下去。 李星辰倒是没怎么受到伤害,他从肖红衣的怀里钻出来,也顾不上流泪,伸手就去扒改在肖红衣身上的雪,就像当初他从雪地里挖出肖红衣那般。 “师傅……会没事儿的,一定会没事的!” 李星辰紧咬着牙,一双手不停地刨着积雪。 “咯吱——” 江承恩踩着积雪,缓缓走到灵鸢旁,一伸手,灵鸢就被从积雪中拔了出来。他又多走了两步,把插在雪里的剑鞘也一并捡了起来。 “啧,多好的一把剑,糟蹋了,糟蹋了啊……”他摇头,也叹息。 灵鸢不住地颤抖着,想要挣脱他的手掌,只是江承恩又怎能让他如愿。他的手掌猛的一握,周身游弋的星灵迅速汇聚,顺带着磅礴的灵力也被他调集到了掌心中,然后又被他尽数灌入了灵鸢中。 灵鸢挣扎着,用尽浑身解数想要抵抗这股瞬间涌进来的灵力,但是对于那股巨大的推力,它这点反抗只是杯水车薪。 它吟啸一声,企图向肖红衣求助。只是那边虽然被李星辰及时从雪中挖了出来,但似乎却短暂的晕厥了,根本没办法给出回应。 江承恩侧着眼睛用余光瞥了一眼肖红衣,随即冷哼了一声。 “有时候选择的主人太弱,对于剑来说也是一种辱没。都说良禽择木而栖,所以以后,你还是跟着我吧!” 说话间,他手中的灵力又增加了几分力道,半个呼吸过后,灵鸢做出的抵抗终究还是被这股灵力冲击的七零八落,最后只能任由这灵力在剑体内随意游走。 “嗡……” 一声低浅的颤鸣后,灵鸢上青光迅速黯淡下去,随后剑体停止了挣扎,仿佛死物一般,失去了过往的灵性。 “噗——” 树下,刚刚被李星辰从雪里挖出来的肖红衣猛然拱起身子,一口逆血从他口中直接喷了出来,又染红了一小块儿洁白的雪地。 “江——承——恩!!!” 原本晕厥过去的肖红衣骤然睁开了双目,一双眸子里青光涌动,他体内灵力翻腾,一双拳头被握的“咯吱咯吱”作响。 “吧嗒~” 灵鸢被江承恩轻轻一送,收回剑鞘中,这才抬头望着肖红衣说道:“弱者总归要有弱者的样子,怎么能像四不像似的。你现在应该像条狗一样冲我摇尾乞怜,而不是冲我狂吠不止!” 只是这句话说完他自己又摇头笑了:“也罢也罢,就当我再送你一场机缘吧!肖红衣,你可要接住了!” 他话音落下,雪骤然间停了下来,原本压得颇深的阴云也一下子散开了,明澈的月光洒下来,照亮了凡世,满天星斗,繁星闪耀,仿佛另一个世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章 七星高悬 ,最快更新剑起惊鸿最新章节! “太虚之境要把自己的星灵寄托在所观想到的星辰上,此后所行诸事,都不得违背星辰所代表的命格,如有违背,星辰上寄托的星灵陨灭,修士身死……” 江承恩站在原地,向肖红衣说着他很久以前就曾看过的东西。 “……在我们头顶这片星空上,有四大星野,老夫的宿星,就在北方这一片星野上。” “斗宿,北方星野的首宿,状如斗勺,古称天庙。所以今日……老夫就再让你看看,太虚,又是何等威能!” 江承恩说罢,正北方的星空上,由七颗有序排列,组成漏勺状的星辰闪耀了一下,随后七颗星辰自勺尾依次亮起。 一颗…… 两颗…… 三颗…… …… 六颗…… 七颗…… 当最后一颗星辰亮了起来,北方的星空上,其他星辰全都黯淡下去,最终隐灭。 此时北方的星空,已经完全被北斗七星的光芒遮盖,整片星空上,似乎唯一能与之争辉的,怕是只有挂在南天的冷清的皓月。 七星的光耀慢慢洒下,丝丝缕缕。江承恩张开双臂,头颅微微上扬,承接着星光,沐浴着星耀带来的力量。 “相信老夫,如果有一天,你有机会到达这个层次,你也会迷恋上这种感觉……痴迷到无法自拔!”江承恩微微眯起了眼睛,他说出这话,并不像是一个半百老人,反倒是像极了他年轻时候的样子。 “当然,你应该是没机会了!” 他说着,将右手高举,凌空做了一个抓握的动作,随后向下一扯,那漫天的星辉便随着这一下抓握,尽数投射到他的手上。 “斗宿的七颗星辰中,老夫只窥得尾星摇光的三分命格,如今,便让你看一看。” 星光在他手中拿捏着,比起之前的那一击,不知强了多少倍。星辉漫朔,落在江承恩浮起皱纹的脸上,也照亮了他脸上的几分表情。 桀骜,冷漠。 夜风不知何时忽然吹了起来,呜咽不止。风从北方而来,带着北地更深处的凛冽寒意,向南席卷而去。 李星辰扶着肖红衣,被风一吹,忍不住紧了紧衣襟。 他看懂了一些东西。 “师傅,我想…我想我还是把剑交给他吧…不然,他会杀了你的,我不想你死……” “呵~咳咳~你以为你交了那剑,他就不会杀我,杀我们了吗?” “可…可总归还是有点希望……” “没有希望的!” 肖红衣突然侧过头,一双干净的眸子盯着李星辰,一字一句的又重复了一遍:“没有希望的!” “他从来就没打算放过任何人。星辰,咳咳~呼——你可以求我,可以求自己,甚至可以求从这儿路过的任何一个人,但是你要记住,你永远都不能求一个铁了心想要杀你的人……” “牛羊的叫声不会让屠夫心软,同样,你就算狗一般的乞求也不过是让他这样的人更加兴奋!” …… 中土,长安。 长安此时正下着雨,雨不算大,淅淅沥沥的,但是从昨夜下过来,倒有些不像是秋天。青灰色的雨幕笼着长安,也笼罩着长安周边的地区。雨丝细密,仿佛一片烟云。 空气里带着一丝略急的风,将雨丝吹打在脸上,让人不由得升起轻微的痛感。 暮色将尽,西方的黑暗缓缓吞噬着东方的光亮,还有地面上那万家的灯火。 长安城西十里,这里有一处连片的屋舍,前堂是一处木制的厅室,甚是宽阔,里边摆着十几张桌凳,桌上摆放着整齐的碗筷,不一而足。 前堂门口上,挂着一块牌匾,上边用遒劲的草书写着四个大字——仙侠草堂。 虽说名字是草堂,可是这里却并非文人用来舞文弄墨的书斋楼堂,而是一家客栈驿馆。 夜色笼罩过来,客栈的大门口也亮起了两盏长方形的白色纸灯笼,灯笼上还写着一句颇为有趣的联语:日暮君何往?天明我不留。 前堂里,灯光略微有些昏黄,只是里边却异常热闹。形形色色三教九流的人在这里相遇,若是认识,便点上几盘肉菜,来上几坛好酒,呼朋引伴,在桌子前划拳吃酒,最为快活。 柜台处,掌柜的董寒山跟自家一个跑堂的靠在柜台旁,两个人中间放了一盘花生米,一边吃着,一边闲聊。 “掌柜的,刚才北方星野的星辰晦暗,唯独斗宿七星高悬,怕是北地又不太平了。”这跑堂的声音压得很低,嘴唇翕合着,若是仔细看,就会发现他嘴唇跟发音根本对不上,想来是防备着会读唇语的人。 “北地不是一直都不太平吗,这江承恩往北地跑,这会儿估计是遇上了……”董寒山捏起一粒花生米扔到嘴里,“吧唧吧唧”的咀嚼起来。 跑堂的听这话皱了皱眉头,问道:“您的意思是说……那七星高悬的异象就是江门主弄出来的了?” 董寒山一抬眼,瞥了跑堂的一眼,嘴一撇说道:“除了他还能有谁,昨晚上北边闹动静儿,他匆匆忙忙的就北上了。像他这样的,普天之下怕是找不出来几个吧。” “可这毕竟是重宝……” “重宝怎么了?又不是落到他家院子里,本来就跟他没什么关系,他还非要横插一腿。你等着看吧,他物欲那么强,早晚要把自己搭进去。”董寒山说着又拿起一粒花生米扔到嘴里,然后冲着跑堂的吩咐了一句:“多派两个人去北边儿盯着,御天监的人看不过来,咱们就只能让人多跑些腿儿了。” 跑堂的点点头,也捏着花生米吃了起来。只是这一粒花生米还没进嘴里,打客栈外边就进来一个身着鹅黄色宫装的少女,她撑着一把淡黄色的油纸伞,年纪约莫着十三四岁,正值豆蔻。明眸皓齿,肤如雪凝。 客栈前堂是三教九流汇聚的地方,里边的气味不算好闻,少女进来后被气味冲了一下,眉头微蹙。不过她并未作出掩鼻的动作,只是略微缓了几息,就收了油纸伞走到了柜台前。 董寒山看着她进来,走到自己身前,但他他并没有搭话,依旧自顾自的吃着花生米。 “掌柜的,听说你这里卖纸?”少女清澈的声音在董寒山耳边响起,像是清泉,叮咚作响。 他终是抬起头,打量了少女一番,发问道:“谁……告诉你,我这里卖纸的?” “曾听青筝姐姐提起过……董掌柜,冒昧了。” “蜀山青云道长的那个孙女?呵~跟他爷爷倒是熟人。”董寒山说着从柜台下拿出来一个单盘,上边摆着白、黄、红、青四种颜色的方纸,各个巴掌大小。 “四种纸,白的纹银百两,黄的纹银千两,红的黄金千两,至于这青的……那就得看上边的字定价了。说吧,小姑娘,你想要那种?” “你这儿当真什么都知道?” 董掌柜自豪的扬了扬头,道:“既然是熟人介绍来的,就应该听说过我这里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少女想了想,然后一伸手,将一枚牛眼大小的珠子放到柜台上,说道:“好,我要青色的。” 董寒山看着少女放在柜台的珠子,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这珠子青黑色,里边似乎有一个旋涡一样的东西缓缓转动,若是仔细聆听,这珠子里还有类似于鬼哭狼嚎的声音。 “咝——轮回珠!”董寒山把这珠子拿到眼前仔细打量,“小姑娘,咱们公平做生意,你出的价太高,我也不黑你。想知道什么尽管问,答案我到时候都会写在这青纸上。” 少女略显柔弱的点点头,犹豫了一下,这才问道:“我想知道,江承恩江掌门当年在……” 董寒山听着少女的发问,时而皱眉,时而了然,不久后就拿出一支毛笔,在青纸上书写起来。 …… 北郡边境,常平镇。 “肖红衣,你睁大眼睛看好……”江承恩的话尚未说完,声音便被从天而降的汹涌星光吞没殆尽,他脸上带着狞笑,操纵着着星光,一挥手,无穷无尽的星光便朝着肖红衣和李星辰两人所呆的地方怒卷而去。 就在这时,星光尚未飞至,肖红衣浑身上下突然喷薄出浓郁的青光。这些青光将他包裹在其中,仿佛是要升腾起来的火焰。 “唳——” 一声长鸣,从肖红衣身后发出,那声音跟昨夜灵鸢引来的那只青鸾甚为相似。 “唳——” 长鸣起初还听不真切,但是第二下却变得清晰起来,声音干净嘹亮,仿佛就在耳边。 下一刻,肖红衣身上的青光突然化作一只青色的神鸾,两翅张开,修长的脖颈伸直,头颅向着天空,眼帘紧闭。它翅膀舞动,似乎随时都要冲天而起。 肖红衣强撑着身体站了起来,他微微抬头,一阵风吹过,吹起了他额前的碎发,露出了额头。他眉心上居然有一个青色的图纹,这图纹亮了一下,那青光化作的神鸾的双目便骤然睁开。 这青色的图纹笔画并不多,只有寥寥数笔。但是就是这寥寥数笔,却勾勒出了一只栩栩如生的青鸾形象。 “动用云纹了……”江承恩眯着眼睛,看着站在不远处的肖红衣,嘴里低声呢喃了一句,手上操控的星光却陡然间变得更加磅礴。 “唰~” 星光飞行至中途,随着江承恩那边猛然发力,这光也开始扩散,越发的宽广与巨大。 “唳——” 第三声长鸣响起,肖红衣身上青光化作的神鸾翅膀用力舞动,随后便冲天而起,迎着那怒卷而来的星光。 天空上,淡蓝色的星光向西方卷过来,而一只青光闪动的神鸾却要向东方飞去,最终,二者在中途碰撞在一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章 斗宿兵伐 ,最快更新剑起惊鸿最新章节! 当然,它们并非真正碰撞在了一起,神鸾只是虚晃了一下,便在一瞬间身形一闪,整个身体就被陡然拉高,从汹涌的星光上方擦过。 但是,星光似乎感知到了什么,在这一刻突然放弃了原本的目标。它在空中拉出一道完美的弧线,然后硬生生做了一次折返,最后向着神鸾的尾羽追逐而去。 江承恩没有再做出操纵,他仰着头,欣赏着神鸾与星光的争锋,看起来根本没为自己放出来的星光担心。 肖红衣也仰着头,但是眉心却揉成了一团。 神鸾长鸣,在前边急速飞行,星光紧随其后,死死地咬在它的身后。神鸾尝试了几次在空中的往复,但是每一次将星光甩开后,没一会儿星光便会又如跗骨之蛆一般,重新咬上来。 只是追逐过一会儿之后,那缀在其后的星光似乎忽然失去了对神鸾的兴趣,头一转,重新朝着肖红衣那边呼啸而去。 江承恩嘴角上扬,脸上挂起了奸计得逞笑容。 “唳!” 神鸾的一声长鸣划过夜空,在空中突然折返,尾羽上拖着长长的青光,直追那万千星光,似乎想要飞到它前头,做出拦截。 当然,这一次星光是江承恩操控的,又怎么会让神鸾得逞呢。他挥了挥手,天空中摇光星上的光芒突然亮了几分,紧接着空中那一束朝着肖红衣飞去的星光速度暴涨,如同离弦之箭。 不过江承恩还是低估了神鸾的速度。肖红衣额上那云纹又闪耀了一下,神鸾身上的青光便忽然沸腾起来,随后越来越剧烈,最后青光化作汹涌的火焰,似乎又像那日灵鸢呼唤出来的青鸾一般,将神鸾吞没。 它开始加速,速度越提越快,最后直接化作如青光一般的光束,在青色火焰的缠绕下,向着星光奔涌而去。 天上,仿佛两条长河,各自奔涌着,如怒涛般狂卷。 在几个呼吸之后,神鸾化成的光束终于追上了星光,就在肖红衣身前几丈远的地方。在相遇的一刻,一场没有任何声响的爆炸发生了。 星光闪耀,神鸾也不甘示弱。无数的光在翻滚,青色的火也汹涌升腾。碰撞中心,一道道烈风向四周吹动,将地面上原本平整的积雪吹得凌乱不堪。 交汇处,光影交织,光线忽明忽暗,让附近地面上的影子也跳跃起来。 刺目的光线遮住视线,让人根本看不真切其中的情形。 神鸾与星光的碰撞就这么持续了十几个呼吸的时间,随后在某一个时间点上,四散的光线忽然开始转入黯淡。 “平手吗……”肖红衣看着身前几丈外的空气,那里光芒向内收缩,似乎神鸾和星光的交锋已经结束。 只是就在这个时候,那向内收缩的光芒中忽然传来一声嗡鸣,紧接着一道弧光从光芒中骤然冲出,似一柄刀一般,破开原本平整的光幕,斩破空气,向着肖红衣怒卷而来。 那是星光被神鸾拦截后的残光。江承恩终归是修为力压肖红衣,到最后还藏了这样一手,让肖红衣猝不及防。 只是弧光虽如刀一般,但是并没带着太多的锋芒。弧光在空气中急掠而过,最后轰然斩在强撑着身子站立起来的肖红衣身上。 下一刻,他就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倒飞出去,当然一同被弧光卷飞的,还有守在一旁的李星辰。 他们大概在天上飞行了两息左右,随后撞在一堵废弃的院墙上才停下来。李星辰倒还好,没受什么重伤,倒是肖红衣,这一斩又加重了他几分伤势,在他撞倒院墙上的那一刻,口中的鲜血终于是止不住的大口大口的吐了出来。 “师傅!”李星辰从地上艰难的爬起来,摇晃了一下脑袋,让自己清醒过来。刚一转头,便看见口吐鲜血的肖红衣,急忙尖叫一声,也顾不上自己的伤势,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到肖红衣身边,拿着衣袖给肖红衣擦拭嘴上的血液。 只是肖红衣内脏出现破碎,这血又怎么会是擦一擦就能止住的呢。他眼帘半睁,上下眼皮打着架,口鼻中喘着粗气,发出低沉的仿佛拉风箱的声响,有些刺耳。 江承恩朝着两个人撞上的那堵院墙又走了几步,鞋子踏着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看看,时间不早了,也是时候送你上路了!肖红衣,希望你能记住我的每一招每一式,兴许等到入了轮回,来生你接触道途时,若是记起来,还能少走许多弯路。” 他说完缓缓伸出右手,打开手掌。掌心处一个与星空上那耀眼的斗宿一模一样的星图泛着亮光,清辉泛泛。 江承恩将手掌举过头顶,掌心向着星空上的星宿。 骤然间,斗宿中的摇光星闪耀了一下,随后一束浓郁至极的星光投射下来,与江承恩手掌上的星图遥相呼应。 “斗宿——兵伐!” 话音落下,摇光星突然黯淡下去,与他同时黯淡下去的还有其余六颗星。但是就在几个呼吸过后,摇光星突然独自亮了起来,星光越来越亮,越来越亮,最后光芒填满了整个北方星野。 这一刻黑夜亮如白昼。 江承恩的脚下,不知从何处生出的气流绕成圈,环绕着他的周围。起初还只是在脚下,随后沿着双腿向上,越过腰间,越过胸膛,最后将他整个人都包裹了进去。 “唰!” 他的掌心中,一束玄奇的光冲天而起,冲入云巅上方,最终冲入死寂的星河,与摇光星的光芒融为一体。 突然间,一声似是惊雷的炸响从空中传来,随后滚滚卷过整个苍穹。天空之上,星辉突然扭曲,不停地变化着,最后化作一把刀,横亘整个北方星野。 这刀悬在星空上,星光沿着刀锋吞吐,刀芒一般也似。 肖红衣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他强打起精神,抬头看了一眼星空,那一瞬间,他的瞳孔骤然一缩,立刻转头冲着李星辰急声道:“走,星辰快走,再不走你我师徒二人都要死在这里!” 这一句话说的有些急了,肖红衣忍不住又咳了几口血。只是李星辰根本不为所动,依旧用袖口为他擦拭着嘴角的血液,这一刻,他的催促与驱赶显得这般苍白无力。 “走啊!我叫你走啊!”肖红衣伸出手放在陆星辰的肩头,说话间便用力一推,想要把他推开。但是怎奈他的身体已经虚弱到了极点,这一下非但没有将这个十二岁的男孩儿推开,反倒让自己踉跄了几下,险些摔倒在地上。 “星辰不走!”男孩固执的说着,那心此时此刻已经化作了一块磐石,任谁也奈何不了。 “走!恐我命里有此一劫,但是你还有大把的时光,你不该死在这里。听师傅的话,现在赶紧走,你还有逃出去的希望,跟我留在这里必死无疑。”肖红衣最终还是放弃了用蛮力赶走李星辰,他此时的力量恐怕连一个孩子都比之不如。 “师傅,你说你命里有此一劫,可我不信命!”就在此刻,男孩突然抬起头,仰面看着肖红衣,眼神中闪烁着一种莫名的光彩。 “从我亲手葬掉我父亲之后,我就再也没有信过命!他死的这一年里,我一个人出去雪地里寻找野物,掉进过几米深的雪坑中,也踩中过捕猎的铁夹,甚至还遇到过暴风雪,因为没来得及找到掩体,直接被埋在了大雪下。” 男孩儿说着,眸子里的光彩越来越亮,那里边似乎有种东西要喷涌而出。 “但是我不信命,掉进雪坑里我就拿石头在坑壁上凿坑,坑壁的土都冻住了,我凿了一天一夜,终于踩着爬了出去。被捕猎的架子夹伤了脚,我一个人弄不开,我就用石头撑在里面,不让夹子咬的太深,然后拖着夹子从十里外花五六个时辰爬回镇子,找医馆大夫帮忙。好在夹伤的位置不在关节,我的脚还没有残掉。” “那一次被突然下起来的大雪埋到了雪下,我当时在想,这次应该死了吧。哈哈~没想到老天爷还是没有收走我的命,我居然还没死。我在雪里,用手一点一点挖雪,弄的两只手全都被冻伤了,最后还是给我逃出来了!” 李星辰说到此时,双眸中的光彩已经亮到了极致,这种东西,似乎应该称之为信仰。他说着,走到墙角,捡起了掉在地上的这柄黑色长剑,又接着开了口:“所以我不信命,我不信自己的命,我也不信——” 李星辰说着伸手一指,指着不远处正饶有趣味儿看着两人的江承恩:“不信他能收走师傅的命!” “还有这剑,我不信我拔不开它!” 男孩儿说完,拿着剑站到了肖红衣的身前,面向江承恩。他明白这把剑中蕴藏的威能,只要可以让它出鞘,摧毁星刀就易如反掌。 当然,其实不只是李星辰,在场的余下两人也都明白这把剑的威能如何,不然江承恩也不会一见到这把剑,就撕破伪善的面具,直接动手抢夺,甚至杀掉肖红衣这个丹霞教的大弟子也在所不惜。 肖红衣看着李星辰,眼前的他很瘦小,但是这一刻站在自己身前,却让他感觉那是一堵高墙,是一座山丘。 男孩儿在成长。 有些时候,人总要把一些责任担负到肩头,于是李星辰站出来了,虽然前边可能是刀山火海,而且这个责任也并不怎么好扛在肩上,但是他还是义无反顾的做了。 “啧啧~师徒情深……只是有什么话还是到地府去说吧!”江承恩大手一挥,星空上那一把刀轰鸣了一声,随后开始下落。 李星辰什么也没说,他就这么直直的站着,然后将手中这把黑色长剑斜着举在身前,另一只手覆在了剑柄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章 剑之所至,万物皆斩! ,最快更新剑起惊鸿最新章节! 星空上,阔刀缓缓向地面下沉,只是似乎阔刀下落的速度并不能令江承恩满意,他右手伸出,变作掌刀的模样,然后对着星空凌空做出了一个劈砍的动作。 手,在空中停住,北风呜咽,吹得江承恩那宽大的袖口猎猎作响, “啪——” 空气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崩断的声音在回荡,就像是琴弦,在绷紧之后,被什么东西骤然斩断的声响。 “啪——” 响声还在继续,这声响并没有什么规律,来源也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噼~啪~” 没一会儿,响声开始渐渐的转入密集,连贯起来又有点像是豆大的雨滴击打在青瓦上的声响。李星辰抬着头,眯起眼睛看着头顶,半晌之后终于找到了声音的来源。 这声音来自星空上,来自那柄由星光化作的阔刀上。 星光如丝,千丝万缕,这柄阔刀竟是被星光化作的丝线牵着,吊在星空之上的。星刀下落,时不时拉扯起星线,便会有一些星线被拉直,变得明亮起来,让人用肉眼得以看到。 星刀从星空降下,有些星线能够被扯断,但是有一些结实一点,没办法被扯断,那就成了阻碍星刀降落的束缚。 李星辰不知道江承恩对着星空凌空挥出的那一记掌刀到底把什么东西砍了出去,但是看样子应该是为了斩断这些牵扯住星刀的星线。只要星线一断,没了束缚的星刀便会以雷霆之势下落,这才是最大威力的兵伐! 星线还在断裂,如同滂沱的大雨砸在地面上,“噼啪”声不绝于耳。 终于,在最后一根星线被斩断之后,星刀开始了加速…… 李星辰站立着,握住剑柄的手开始用力,但是长剑插在剑鞘里纹丝不动,就仿佛剑体生了锈,被锈死在剑鞘中。 一遍,两遍,三遍…… 李星辰不知道尝试了多少次,渐渐地,连虎口都因为用力拔剑而出现了撕裂。 星刀越落越快,也越落越近。呼啸的风从星刀那寒光闪烁的利刃的两侧擦过,发出“呜呜”的鸣音,如女子幽怨的哭泣。 李星辰的双臂在颤抖,他的胳膊因为太过用力,已经开始有些脱力了,但是他并不打算放弃,依旧牙关咬紧,死命的拔着剑。 天空上,虽然还不知道那柄飞速下落的星刀还有多久会落到地面上,但是想来也应该没多久了。兴许是几个呼吸,也兴许再长一点。 随着星刀朝着地面迫近,风从刀锋两侧擦过的呜咽声开始朝着李星辰的双耳中灌去,让他有些心神不宁,就连拔剑的力气也在这种干扰下小了许多。 星刀越来越近,李星辰开始有些急躁了,他的额头上已经出现一些细密的汗珠,一颗接着一颗。汗珠之间相互吸引,最后汇聚成一颗颗豆大的汗珠,沿着侧脸滑落,最终滴进雪中,在雪地上融出一个小洞。 只是他越心急,那剑就越像是里边坠着铁坨一般,难以撼动。 星刀擦破空气,已经降至十几丈之上的空中,眼看还有几息就要落下来了。 肖红衣看着李星辰,最终叹了一口气:“御剑靠的是心,心里若是没有剑,哪怕你有搬山之力,也是徒劳……” 他的说话声有些低沉,顺着风,传进李星辰的耳中,虽然不算真切,但是他还是听到了。李星辰思考了半息,最后索性闭上了眼睛。 眼帘垂下,世界突然变得一片黑暗,死寂无比,仿佛大荒,毫无生机。 他相信肖红衣,相信他不会骗自己。他的心在这一片黑暗的世界中穿梭着,企图找到剑的存在。 也不知过了多久,在视野尽头,他终于看到了一片光,心灵忽然受到吸引,于是便朝着这光飞了过去。 与此同时,李星辰举在身前的那柄长剑上,剑鞘上的暗金色纹路突然从最底部亮起,光芒闪耀,然后沿着纹路向上蔓延。 头顶,星刀已经开始接触两个人身旁那一棵三丈多高的树。刀芒轻轻一碰,树枝就唰唰的往地面上掉。老树在这星刀面前,脆如薄纸。 星刀逼近,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滞了一般,沉重的难以流动。树下的气氛压抑无比,让人喘不过气。就像是被人束住手脚,然后投入到无尽的深海中,连一点反抗都做不到,只能静静地等待着生命的消逝。 肖红衣握紧了拳头,盯着头上越来越近的星刀,眸光闪烁。虽然星刀只在几丈外,但他已经能感受到刀芒上的锋利,那种能够切断一切的锋利。 他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一旦李星辰没能成功拔出剑,他便用自己最大的力气,将李星辰送出星刀的破坏范围之外。他悄悄将体内残存的一丁点儿灵力调集到了一起,已然做好了送走李星辰的准备。 “呜——” 风从身旁吹过,李星辰握着剑柄的手掌突然放松了下来。精神世界中,他向着那道光飞去,越飞越近,最后身体似乎穿过了一层阻碍,彻底投身到一片平静的水域中。 那柄黑色的长剑,就悬在这片水域的正中心。 李星辰一眼就看到了这把剑,他心念一动,身体就好似没有一点重量一般,直接踏着水面,走到了长剑旁。 片刻停顿,他终是缓缓抬起右手,握到了剑柄上。 一瞬间,平静的水域顿时掀起滔天的巨浪,波涛汹涌。 精神世界之外,就在李星辰握住剑柄的一刹那,他举在身前的这柄剑上,剑鞘上雕琢的暗金色纹路也亮到了最后,一股莫名的伟力升腾起来,开始掌控起了他周围的天地。 星刀骤然而至,眼看就要触碰到李星辰的额头。肖红衣手中灵力翻涌,似要喷薄而出,准备着将李星辰推开。 但是就在这一刻,那股莫名的伟力刹那间开始沸腾,星刀仿佛投入到了一片粘稠的液体中,速度被骤然放缓,最后在李星辰额前半寸的位置堪堪停住,再也寸进不得。 李星辰忽然感觉额前有些痒,那里,星刀擦断了半截发丝,发丝飘落,落到了额头上。 “铮——” 剑出鞘了……一声来自他的心底,一声来自身前。 下一刻,他紧闭起来的眼睛突然打开,眸子里闪烁着奇异的神采。 万籁俱寂,风雪骤停。 剑出鞘一尺,在它出鞘的那一刻,一声剑鸣冲天而起,突破头顶星光的封锁,冲上云巅。 剑鸣声犹如龙啸,带着彻骨的苍凉。 磅礴的剑意从剑鞘中涌出,李星辰身上的气势开始攀升,仿佛蛰伏已久的洪水猛兽,开始露出了它的爪牙。 “铮——” 他加大了几分力道,剑,又被拔出了一截,此时已然出鞘了一半。 剑意翻涌,星刀上聚集的星光开始变得晦暗,北方星野之上,摇光星开始变的明灭不定,仿佛一盏在风中飘摇的烛火。 这一切只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李星辰拔出剑,江承恩度过最初的错愕后,难以置信的神情便开始遍布他的脸上。 “这……这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拔出沧流呢,你又不是姜家人!区区一介凡人,怎么会有资格拔出沧流!” “我不相信!” 江承恩低语着,他的精神在受到这番冲击之后,似乎已经到了快要崩溃的边缘,甚至这一刻他连操纵星刀的事情都抛在了脑后。 李星辰的胳膊此时已经有些发软了,他忍着难受,对着剑柄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剑再出鞘一截,已有三分之二。 这是他能拔出的最长的锋芒了。 这剑是神剑,也通人性。在察觉剑锋出鞘三分之二就是李星辰的极限之后,惨白的剑光骤然亮起,剑光如昼,映着星光,在雪中泛着令人心寒的光泽。 这一瞬间,摇光黯淡的近乎看不见了,星刀晃动,似乎有什么东西压在它上面,让他不堪重负。 李星辰身上积蓄的剑意已经到了极致,随后剑锋上陡然间燃起一道磅礴的剑炁。 一息过后,剑炁自剑锋上脱去,随后无限拉长,仿佛这道剑炁欲要贯穿天地。 剑炁纵横,那一刻,山河呼啸,覆星盖雪! 浓郁的星光被划开,仿佛一块布料,被什么东西从中间硬生生撕裂。 剑炁怒卷,星刀被剑炁从中间斩过,最终在江承恩惊愕的目光中断成两截。只是李星辰的脱力让他有些没能控制好这一道剑炁的方向,虽然斩断了星刀,可最终却只从江承恩的肩旁掠过,没有伤到他。 江承恩又是错愕,随后发出狂笑,精神癫狂。 李星辰叹了口气,有些遗憾。他眨了眨眼,突然感觉身体里困意上涌,但是他还在撑着,没有让自己睡过去。 只是,事情远远不止如此。 星刀虽然断成两截,可是威力还在。 带着刀柄那一截在剑炁斩过之后,被剑炁的力量带飞出去,朝着剑炁飞去的方向翻转而去,几乎就在剑炁擦着江承恩的肩膀掠过后的一刹那,半截星刀便翻转而至,直接从江承恩的右肩切过。 “吧嗒~” 一截胳膊掉在地上,狂笑声也戛然而止。 江承恩愣愣的看着自己的右肩,那里空荡荡的,只有鲜血在止不住的喷涌着。 从李星辰开始反击到现在,江承恩已经不知道经历了多少的错愕与难以置信,表情似乎到最后已经做得有些麻木了。 片刻后,惨叫声突然响起,那样撕心裂肺。而就在江承恩的惨叫声中,星刀带着刀尖的那一截则被另一股力量射入空中,朝着南方飞去,最终化作一道白光,消失在夜色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章 风雪有归人 ,最快更新剑起惊鸿最新章节! 长安城西十里,仙侠草堂。 董寒山抹了抹笔尖,将毛笔挂好,随后拿起柜台上那一张写满字迹的青纸,远远地吹几口气,待墨迹干的差不多了,这才把纸递到了少女手中。 “……你想知道的那些问题,答案全在这上边儿,我把我知道的都写上了,想来这些太过隐讳的事情,除了我也没几个人知道了。呐,童叟无欺,这上边儿的字也算对得起你那枚轮回珠。” 少女接过青纸,并没有立刻查看,反倒是将纸折叠好,塞进了腰间的一个刺绣荷包中。做完了这些,她才对着董寒山施了一礼:“董掌柜,有劳了……” “哪有什么有劳无劳的,你出钱,我给货,咱们公平交易,做的是一桩买卖。”董寒山摆了摆手,对这些倒是不以为意。说到底,客栈只是顺带的,他真正干的生意,还是这种倒卖消息的买卖。 “董掌柜客气了,我虽给了报酬,但是您终归是费了力气的,该有的道谢还是要说的,贪墨不得。”少女非常有教养,言辞礼数,细致入微。 “哈哈,你这女娃娃倒是伶牙俐齿,好会说话。”董寒山大笑一声,随后饶有趣味的看着少女。 少女对于董寒山这样无礼的直视丝毫没有生气,似乎对此置若罔闻。她仔细整理了一下衣衫,随后对着盯着自己细细打量的董寒山微微躬了躬身:“叨扰董掌柜了,您若是没有其他事情,那小女子就告辞了。” 少女转身,迈着细碎的步子,朝着店门口走去。 一息……两息…… 直到她的步子快要跨出正门的那一刻,身后突然传来董寒山的声音。 “姑娘,等等。” 少女转回身子,看着董寒山问道:“董掌柜还有其他事情吗?” 董寒山笑了笑,伸手捡了一粒花生米扔进嘴里说道:“姑娘的攻心娴熟,好久都没人能勾起我的兴趣了。也罢,我就送姑娘你一句话,权当是这桩生意的添头儿,分文不取。” “何话?” “应该用不了多久,你身上就会发生一件大事,嗯……对你来说是大事。只是事发之后你千万不要有不好的念头,你得记住,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那么多苦都受过来了,千万莫急!哈哈……” “报仇?”少女听到这话之后蛾眉蹙成了一团,大概是没听懂董寒山具体是什么意思,不过她心里有一个大概的轮廓,董寒山既然能知晓天下间最为隐秘的事情,并把这个作为营生,倒卖消息,未必不能知晓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还请董掌柜解惑。” “不能再多说了,姑娘,好自为之……”董寒山手一伸,做出了送客的架势。 少女也不细问,轻轻一笑,撑开纸伞,重新转身走出了客栈。 “掌柜的,您刚才这话到底指的是什么?”跑堂的直到这个时候才重新搭上话,只是董寒山瞥了他一眼,顺手一粒花生米弹到他额头上,没好气道:“问那么多干什么,干你的活去。” 跑堂的捂着额头,有点委屈的看了一眼董寒山,也不敢反驳,拿着抹布就朝着一张饭桌走去。 “嗯?” 就在这个时候,董寒山似乎感受到了什么,他抬起头,目光穿过前堂敞开着的门看向屋外。 屋外的风已经停了半晌,此时是无风的。但是不知为何,原本细密成线的雨丝却突然飘摇起来,地上的草木也摇摇晃晃,仿佛有狂风吹过一般。 董寒山好像猜到了什么,他站起身子,朝着屋门走去。他并没有撑伞,但是从他跨出前堂的那一步开始,他的身上却突然撑起了一层薄薄的灵力,将所有雨丝都挡在了外边。 前堂坐北朝南,董寒山站在前堂门外的那片空地上,面向北,目光越过屋顶,看向北方的天空。 空中层层堆积的铅云里似乎有什么东西穿梭着,大片浓郁密集的云层直接被分割成了两截。 终于,他看到了一道白光骤然亮起,从北方滚滚而来。他极目眺望,最终看清了白光中的东西。 那是一把刀,确切的说,那是只剩前半截刀尖的星刀。 “啧啧,我不就是说了点关于江承恩的隐秘吗,虽说因果轮回,但是报应也不至于这么快就来了吧?”董寒山站在门外撇了撇嘴,他想都不用想,这刀尖绝对是冲着自己来的,谁让自己漏了江承恩的底。 这个世界就是这一点不好,因果轮回全都有定数。若是泄了天机,因果业力就会立刻找上门来。想到这儿董寒山一探身,对着客栈里还在擦桌子的跑堂的吆喝道:“跑堂的,扔根筷子给我。” “好嘞!”跑堂的用唱腔应喝一声,随后从桌子上的木盒中抽出一根竹筷,随手一甩,竹筷便精准的穿过前门,落到了董寒山的手中。 董寒山握着竹筷,在手里把玩了一会儿,这才举着筷子对准了云层中那半截刀尖。他眯起一只眼睛,就像是小孩子打弹弓瞄准那样,手里握着竹筷前前后后动了动,半天才找到了让他满意的位置。 “嗖——” 董寒山用力一甩胳膊,竹筷便脱手而出。 雨幕中,飞旋的竹筷破开雨帘,带着呼啸的破风声,直直的飞上云霄。 董寒山一双手掌相互拍打了两下,随后满意的点点头,将两只手背到身后,嘴里哼着小曲儿,径直走回了客栈中。 天空上,那半截星刀飞快的切割着铅云,威势无二。但是就在这个时候,一根漆红的竹筷突然从前方的云层中飞出,眨眼之间就敲在了星刀的刀尖上。 竹筷在接触刀尖的一瞬间就碎成了木屑,然后被雨水裹挟着,朝着地面落去。至于那半截星刀,似乎没有受到一点儿影响,依旧朝着客栈这边飞过来。 只是几个呼吸之后,刀尖上突然出现了一道半寸长的扭曲黑线,看起来像是沾上了什么污渍。星刀还在继续飞着,而这一道扭曲的黑线也开始沿着刀身扩散,半晌之后,黑色细线便如蛛网一般布满刀身上下。 那是裂纹,细碎的裂纹。 星刀带着裂纹,一下子冲入到一团铅灰色的云中,随后云团里爆发出一阵耀眼的光,如闪电般刺目,划过阴沉的天空。这一瞬间,长安城亮如白昼。 片刻后,一阵“轰隆”的声音从云中爆发开来,随后向着四周蔓延,越散越远。长安城中,“轰隆”的声音滚滚而过,惊醒了许多的梦。 仙侠草堂里,跑堂的听见这巨响后掏了掏耳朵,忍不住抱怨道:“好大的雷声,耳朵都快被震聋了。哎,掌柜的,你说今晚上是不是有大雨呀?” 董寒山眯着眼睛,点了点头:“是啊,有大雨……今年,怕是又不太平了……” …… 李星辰站在雪地里,双腿有些打颤。 江承恩逃走了,匆忙的连他掉在雪地里的胳膊都没来得及带走。 “走了?”李星辰看着不远处雪地里那一大滩殷红,轻声问了一句。 “走了!”肖红衣点点头,手中凝聚起来的灵力被他散去。 “走了……哈哈……哈……我们还活着,还活着……”李星辰突然笑了,笑声里是一种解脱,也是一种劫后余生的欢喜。 “吧嗒~” 李星辰用尽体内的最后一丝力气,右手用力一送,长剑回归剑鞘,漫天剑光与浓烈的剑意尽数敛去。 天地在这一刻回归了平静,北斗七星原本耀眼的光芒黯淡下去,之前隐去的众多星辰也重新出现在星野上。漫天的星光洒下来,光点闪烁。 北风猎猎,凛冽的寒意重新包裹住墙下的师徒二人,顺着衣袖涌进衣服中。 “阿嚏~” 李星辰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瘦小的身躯不禁缩了缩。 雪重新下了起来,在星光里,折射出晶莹的色彩。 奇幻,瑰丽,美得惊心动魄! “下雪了……” 李星辰的右手松开剑柄,手伸了出去,掌心摊开,他期待着能接住几瓣落下来的雪花。 只是下一刻—— 李星辰身子摇晃了一下,然后“噗通”一声,一头栽倒在雪中,再没了动静儿。 肖红衣见状心中大惊,连忙咬着牙,双手扶着墙缓缓站了起来。他走到李星辰身边,将他抱在怀里。 李星辰的眼帘紧闭着,胸口一起一伏,呼吸匀称,竟然就这么睡了过去。 肖红衣松了口气,身子微微蹲下,将李星辰的身子一翻,就轻巧的背到了背后。 他的身体摇晃了两下,最后还是稳住了。迈开步子,马靴踩在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他走到江承恩没顾得上捡走的那一条断臂旁,俯下身子,用手费力的掰开了这截断臂上已经僵掉了的手指,把灵鸢从手心里捡了起来。 他从腰间取下了一块巴掌大的白色绢布,小心的把灵鸢从头至尾擦拭了一遍,最后确认灵鸢上没留下一丁点儿污渍后,这才把绢布塞回腰间。然后握着灵鸢,步履有些蹒跚的往李星辰家的方向走去。 风卷着雪,拍打着常平镇,视线渐渐模糊,那一袭红色的身影,也最终摇摇晃晃的消失在了雪中,没了踪影。 片刻后,雪里传来了一声阖门的声响,随后,整个常平镇便被骤然变大的雪包裹,淹没了小镇的轮廓。 夜里,风声呜咽。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一章 时光如白驹 ,最快更新剑起惊鸿最新章节! 四年后,北郡,常平镇。 李星辰家的小院儿里,肖红衣倚在院墙边,手里抓着一葫芦酒,一边儿看着李星辰舞剑,一边儿时不时地朝嘴里猛灌几口酒,然后任由酒水顺着脖颈流下来,浸湿了衣衫。 他一直喜欢这般喝酒,看起来有些放荡不羁。只是李星辰从刘二家打来的这酒不是很合他的口味,当年喝的时候感觉味道并不怎样,但是如今喝的久了,他一样把这酒当成上好的饮品来畅饮。 今日适逢连下数日的雪停歇了一会儿,在屋子里闷了几天的李星辰便趁着这个空当练起了剑。 他的剑还是拔不出来。 哪怕四年的时光里他将汗水洒遍了院子的每个角落,将自己的体魄锤炼的结实了太多,可是那剑还是如同茅坑里的石头一般,又臭又硬,缩在剑鞘中,死活不肯出鞘。 最初的时候他一度为此郁闷了好久,肖红衣教他的剑道也被他荒废了许多。 作为师父,肖红衣期间也曾劝过他许多次,可是男孩的固执最终还是让这个男人放弃了劝解。 倒是后来,也不知道这傻小子怎么就想通了,忽然开始拿起带着剑鞘的剑,学习起了剑道。 于是如此四年,肖红衣也算见识到了自己这个徒弟天赋如何,只是不知道该如何评说。 说他聪明,但是偏偏交给他的十式剑法,四年里只练会了一招半;要是说他笨吧,他的修为还总能莫名其妙的突破。 单说凡人跨入修士的门槛——浊气境,天赋上佳的人有月余即可修满,若是天赋差一些的,有两三个月也差不多能摸到流水境的门槛了。 只是李星辰呢? 教了他引灵气入体的法门后,这小子练了十七八天,体内的灵气愣是一点没增加,加之之前教导剑法的情形,一时间让肖红衣都不知道自己收这个徒弟到底是对是错了。 可时间到了第二十天,早上天色微亮,肖红衣在院子里等到了刚从被窝儿里爬起来的李星辰。 他习惯性的散出灵力,想要探查一下李星辰的修为,却发现这小子已经踏入了流水境的第一境,涓溪之境。 肖红衣可以很确定李星辰昨晚睡前还在浊气境摸不到头绪,可就是一觉醒来,他却忽然成了流水境的修士。 记得当时问这傻小子,有什么感觉,结果这家伙还一副没睡醒的样子,连自己突破了都不知道。 肖红衣想想感觉挺好笑的,他从没听说过有人会这般稀里糊涂的突破,至少到目前为止没听说过。 不过当时他并没有怎么放在心上,没过几日他就把这件事儿忘在了脑后,结果没想到,李星辰从涓溪之境突破到长河之境,又出现了这种情况。 这次突破他用了十个月。 前九个月一如愚钝至极的人,最后一个月却仿佛换了一个人,修为如小河涨水,层层拔高。 临近月底,他一觉醒来就踏入了长河之境。 于是到了一个月前,李星辰突破怒涛之境,那情况肖红衣也就见怪不怪了。 随着日头升高,李星辰剑招练得也有些枯燥了,就开始边舞着剑,边和肖红衣聊了起来。 “师傅,你来常平镇四年了,我还从没听你提起过你的事情呢……” “……我的?” “嗯!” “是啊……时间过得太快了,一晃已经四年了,也是时候让你这个徒弟了解一下师傅了!” 这一次,肖红衣没有选择回避,他“咕咚咕咚”灌下一口酒,便低声说了起来。 “你听说过中土有三大道门吗?其中有一个叫做丹霞教的地方,我就来自那里……” 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李星辰听了一些之后,就放下了剑,走到几步之外的一块凸起处。袖子一挥,盖在上面的雪全都被掸掉,露出了里面的一块石头,李星辰一屁股坐在上面,便认真的听了起来。 日头升的有些高了,肖红衣的故事也讲的差不多了,他饮下一口酒润了润嗓子,而李星辰则趁着这个时候开了口。 “师傅,我能……我能问你一件事儿吗?” “有话就说,一个大男人怎么婆婆妈妈的。”肖红衣瞥了他一眼,笑骂道。 “我想问……你为什么会来北郡呀?南方那么富饶,哪有人会喜欢往北郡跑。” 这个问题从李星辰第一次见到肖红衣的时候就存于心中了,在肚子里憋了四年,如今终是问了出来。 “为什么要来?”肖红衣的声音低了下去,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消失了,“因为帝君啊……承君一诺,又怎么能不来呢。” “帝君?”李星辰有些不明白,他从没想过自己的师傅能和这大夏国地位最高的人扯上关系。 “他让我来北地,这是要把我往死里逼啊!”肖红衣一声感叹,随后却又笑着摇摇头,否定了一句:“我说的倒是有些有失偏颇了。要说逼我的,该是他身后的那些臣子……哼!奸佞当道,帝君式微,说起来倒也不能全怪帝君。” 肖红衣的语气有些激动,可却还是忍住了,没有骂出来。 “想我悠悠大夏满朝文武,有多少忠良。”他说着“咕咚”一口酒下肚,“最后……最后却全都死在了自己人手里。实在可笑!可笑!” 李星辰挠了挠头,最后从嘴里蹦出来了四个字——红颜薄命! 这个词也是他从书里看来的,并非当年书院先生所讲,他只模模糊糊的知道是感叹女子性命浅薄。 只是他看了看肖红衣的剑眉星目,又看了看他下颌上细小的胡茬,忽然发现自己好像把性别搞错了,这个词用的非常不贴切。 李星辰费劲心思想要找一个贴切的词语,但是任凭他怎么搜索脑海里的记忆,却都找不到一个贴切的词语。 倒是肖红衣笑了笑,说道:“你不用想了,你说得对,也不对!” “为什么?”李星辰不懂。 “因为薄命的不知是红颜,还有忠良!” 肖红衣自顾自的喝着酒,不再说话,李星辰也闭上了嘴,空气里一度陷入了沉默。 半晌后,看着日头差不多快要升上南天正中,肖红衣仰起脖子,把葫芦里最后几滴酒倒进嘴里,然后“吧唧”了一下嘴,随手把酒葫芦抛给了坐在石头上的少年,打破了空气中的沉默。 “……哝,酒没了,拿去打些酒回来吧。” 这酒葫芦在天上打着转儿,李星辰目光一扫,手一伸,便稳稳地将酒葫芦抓在了手里。 “你又支使我,刘叔不是认识你吗,干嘛自己不去。”李星辰撇撇嘴,把剑背到了身后,从石头上跳了下来。 “你小子又开始懒了是不是?别啰嗦了,赶快去,不然就陪我喂喂剑招……”肖红衣笑骂了一声,右手却摸到了灵鸢的剑柄上。 李星辰吓得缩了缩脖子,也不敢再顶嘴,拿着酒葫芦就一溜烟儿跑出了小院儿。片刻后,李星辰的声音顺着风传了回来。 “哪有你这么当师傅的,就会威胁我……等哪一天我比你强了,非要逼着你给我喂招……切~” 肖红衣听着哑然失笑,随后摇了摇头:“这个臭小子!” 他从院墙边站起身子,拍打了一下衣衫,准备进屋去,可是这个时候,院子里却起了风。 肖红衣迈出去的脚步在空中凝滞了一下,又收了回来。 “朋友来了就别藏着,出来见个面可好?”肖红衣的声音在院子周围回荡,最后飘到了小院儿外边。 “咯吱——” 院外传来一声踩雪的声音,随后一个一身白袍头戴皮帽的人从院子外走到了院门口,然后跨过门槛,走进了院子里。 肖红衣的目光扫过他浑身上下,最后落在他的手背上,便不再动弹。 那里有一处烫痕,呈现出一把菱形的飞刀形态,烫痕上着了色,是浓郁的墨色。 “飞刀营的人?”肖红衣脸上露出了玩味的神色,最后笑着摇摇头,“没想到帝君的鹰犬都找到这儿来了!” 这人走到肖红衣的身前,朝着肖红衣作了揖,这才说道:“肖大人,久违了!” 肖红衣听着他的话,又仔细的看了看这人的面容,半晌才想了起来。 “原来是你……我记得当初让我来北地的圣旨,就是你捎给我的吧?” “没想到肖大人还记得在下。”这人咧嘴一笑,随后从袖子里抽出来一卷明黄色的锦缎,两头绣了金色丝线。 是圣旨! 肖红衣心里没由来的咯噔一下,略微沉思了一下,最后还是单膝跪了下来。 “景安十七年,夏皇诏曰。” “江东子弟,丹霞教掌门沈雁行之徒,开国县子,肖红衣。于景安十三年斩辽将金兀浊,灭辽兵二百一十七人,战功显赫,功在社稷。封广陵县侯,食邑千户,赐地千亩,擢升从三品,钦此!” 话毕,肖红衣行了大礼,这才从地上站起来,从这人手里接过了已经被卷好的圣旨。 “对了,帝君托我给肖大人带句话。” “什么话?” “帝君希望肖大人您尽快赶回长安,说是还有其他事情要吩咐。” “我知道了!” “那既然如此,在下就告辞了,希望肖大人能早日启程!”这人说罢,也不停留,直接转身出了院门,一转眼,就消失在了雪色中。 肖红衣在院子中站了一会儿,随后拿着圣旨回到了屋中,找出毛笔,研好墨,开始在信纸上书写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二章 留书落款 ,最快更新剑起惊鸿最新章节! “爱徒李星辰亲启。” “星辰,当你见到这封信的时候,为师已经离开了。勿要挂念,我只是接到帝君的诏书,需要即刻启程,尽快赶回长安。倒是事情匆忙,没来得及跟你当面辞行,希望你别埋怨为师。”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你我师徒二人在北地的缘分,也算是到了尽头,即便今日没有接到诏我回长安的诏书,我也准备近日启程南下。” “十式剑法都已经交给你了,虽然以后没了我的看管,但是剑道千万不要荒废掉,唔……对了,修行上也不要怠慢!你要记住,没有足够的实力,再厉害的剑招也没办法施展出来。就好比一把锋利的大斧,放在一个小孩子手中,不过是个累赘,只有壮汉才能把它挥舞起来。” “还有……我给你留了几两碎银,足够你在北地几年的花销。当然,你若是想来寻我,也可以带着桌上我留给你的那一块玉佩。玉佩里留了我的一道灵力,长安,扬州,这两处无论哪里,只要你拿着这块玉佩过来,我都会第一时间找到你。” “记住,你手里的那柄剑最好用布缠起来,莫要让人看见。它是沧流,和灵鸢一样的神剑。” “落款:肖红衣。” 一封信,不算长,不过寥寥百字,他片刻就读完了。 肖红衣走了,没有辞行就走了。 整封书信大抵是这个意思。 李星辰刚才照着吩咐去打酒,在刘二的酒肆多呆了一会儿,跟刘二聊了聊天,一如往常。 可是回来却找不见肖红衣的身影。 他在房子里里外外找了一遍,最后才在床头的柜子上发现了这封信,上面压了几锭碎银和一块墨绿色的玉佩。 李星辰一手提着沉甸甸的酒葫芦,一手握着信,心里却不是个滋味儿。 他已经十六岁了,不再是小孩子了,对于分别这种东西也不至于会脆弱的哭出来,可是心里的酸涩感却丝毫不会因为年龄的增长而衰减。 当年他将肖红衣从雪地里拖回来,一晃到现在,整整四年过去了。 都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自生父成了镇外的一座孤坟,他便将肖红衣当成了父亲。 那是一种很亲密的关系,就仿佛有一根线把两个连在一起。 虽然现在肖红衣走了,但是李星辰不觉得这根线就这么断了。 不过想想师傅信中所说的缘分二字,可能随着他的不告而别,自己和北郡、和常平镇的缘分,也该是走到尽头了。 所以—— 或许到了该告别的时候了…… 李星辰的心底忽然浮出了这样一个念头,随后这个念头便如一粒种子一般,在他的心中生根发芽,不消片刻就茁壮的挥之不去了。 他将信纸放回柜子上,看了看手里提着的酒葫芦,突然笑了。 师傅的酒葫芦! 他打开塞子,一股不算浓烈的酒香飘了出来。 李星辰没喝过酒,也从不喜欢这东西,过去一直是肖红衣在喝,他只是看着。可是现在,他不知怎的忽然想要尝一下酒的滋味儿。 他学着肖红衣的样子,仰起脖子,举着酒葫芦猛灌了一口。 这是他头一次喝酒,酒的味道很呛,火辣辣的感觉一下子盈满口腔与喉咙。酒水落入胃中,一股热力也立刻散入四肢百骸。 这一瞬间的刺激让他恨不得将嘴里剩下那半口还没来得及吞入腹中的酒水吐出来,甚至眼角都挂上了几滴泪珠。 只是最后他还是忍住了,然后“咕咚”一声把含在嘴里的半口酒也咽了下去。 “呼——” 李星辰喘着粗气,浓烈的酒气从腹中上涌,顶的他忽然泛起了疲乏感。 他感觉自己有些困了。 李星辰将酒葫芦的塞子塞好,放到了床头的柜子上,随后往床上一趟,几个呼吸后,眼睛就闭上了。 明天……就该启程了! …… 翌日,是个晴天。 北地罕有的没在下雪,不过这样的日子一年也找不出几天,唔……忘记了,昨天也是个晴天。 李星辰站在院门外,如此想着。 昨日喝的那一大口酒,让他格外的困,躺在床上一觉就睡到了天亮。 不过早上醒来,倒是非常清醒。趁着天蒙蒙亮,他借着烛火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行李,就直接出了门。 他背后背着的一个布包里,只装了一些换洗的衣服,一张有些残破的地图,还有四个油饼。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唯一值钱的就是那几锭碎银和一块玉佩,都被他藏在了腰间。 黑色长剑现在该称作沧流了,剑鞘外被他用三指宽的灰色布条缠了起来。他缠了好几圈,让整把剑看起来格外的臃肿,若是不仔细看,倒是很像一根烧火棍。 小院门口,他站了有好一会儿了。 这里是生养他十六年的地方,将要离去,他心里多少有些不舍。不过最后他还是微微释然,人总归是要到更广阔的地方去闯荡的,不能总守在一个地方。 李星辰将小院的院门轻轻合上,落了锁,转身离去。 他手里拿了三炷香,走之前,他想给父亲上几炷香。这一走就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上坟扫墓这种事情肯定是不能做了,这一点,他心里其实很愧疚。 但是他相信若是父亲还在世,绝对不会反对他的做法。因为他父亲时常念叨,人要是真的困死在一个地方,那一辈子可就真的没出息了。 李星辰是李家独苗,他觉得若是自己有出息了,父亲一定会非常开心。 他不信命,而且,他的命也不在这里。 所以必须走出去,他想在偌大的长安闯出一些名堂,让半生戎马最后却连马革裹尸也做不到的父亲知道,他的儿子,不是一个熊包,也不是一个窝囊废。 他脚上换上了一双新的马靴,踩在雪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这双马靴本来是给肖红衣准备的,只是肖红衣走了,他就穿起了这双马靴。 这双马靴穿着稍微有些大了,不过垫好鞋垫之后,倒也还算合脚。 出了镇子口没几步,就能在路边看到那一片坟地,葬的都是镇子上的人。他父亲的坟,在最里边。 因为是近几年的新坟,他父亲的坟头也算好找。李星辰走至坟前,伸手将碑前那一层厚厚的积雪拨弄到两边,露出了雪下面一鼎锈迹斑斑的香炉。他伸手将香炉扶正,随后拿出火折子,吹燃之后,点起了香。 半晌后,待三炷香全都点燃,他把香插进了香炉中。随后“噗”的一声,跪在了雪地上。 “爹……你不在的这五年里,我遇到了一个师傅,跟着他学习的越久,我越觉得,北地,或许真的不适合我。” “所以,星辰要走了,离开常平镇,离开北郡。去富饶的南方,去中土,寻找自己的道路。” “以后星辰不能给你上香扫墓,希望你不要怪孩儿……” 许久,把该说的话都说尽了之后,李星辰才站起来。 带着恋恋不舍,他还是忍着泪转身离去,只是没走出几步,在经过一座更新的坟墓时,他的脚步蓦然停顿了一下。 这是杨三叔的墓。 就在肖红衣来的那年,北方又一次爆发了战事,而这一次,杨三叔再也没有回来。同他的老爹一样,杨三叔的尸骨也不知道落到了哪个雪坑中,没有找回来。 带着杨三叔一副衣冠回来的,是张家的那个小伙子。李星辰管他叫张大哥,也一样是驻北军。 人战死,尸骨也好衣冠也罢,总会有同乡人带回来安葬,这就是北地的写照。甚至或许某一日,连张大哥的尸骨也要由别人带回来。 生活是苦的,不过从这以后,这些缩影,都只将存在于他的记忆里,与他再无瓜葛。今日,他也成了南逃的一员。 李星辰想着有些好笑,想当初自己还嘲笑那些跑到南方去的人,笑他们贪生怕死。可是没想到,不过区区几年的光景,自己也成了他们中的一个。 原来有些东西,不到最后还真的没办法盖棺定论。 “该走了……” 他叹息了一声,重新迈开步子,朝着远方走去,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雪色中。 …… 一条岔路前,李星辰手里拿着地图愁眉不展。 他要去燕州,那里是北郡的郡治,也就是郡府。可是走到这个路口,他却没办法继续赶路了。 路口没有标识,地图上字迹也看不清楚,只是标注了这里是通往燕州与通远县的岔路。至于哪条路是通往燕州的,哪条路是通往通远县的,那就只能靠猜了。 天上飘着雪花,鬼天气说变就变,连声招呼也不打。 李星辰蹲在岔路前,手里拿着一根不知从哪儿折来的木枝拨弄着地上的雪花,目光在通往两个方向上的路口来回游移,心里猜测着到底哪条路才是去燕州的路。 就在这个时候,身后传来一阵“嘎吱”声,李星辰回头张望了一下,发现原来是一辆马车过来了。 “要不要跟马夫问一下路?”李星辰思忖着。只是自己跟人家也不认识,心里稍稍有些犹豫。 只是就在这个时候,马夫“吁”的一声,马车便在他的身旁停了下来。 帷裳从里边掀起,探出了一张清丽的面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三章 遇君年少 ,最快更新剑起惊鸿最新章节! “公子,你蹲在这里做什么?”少女笑盈盈的看着李星辰,一双眸子清澈如水,看起来比北地的雪还要干净。 不过这一声询问却让李星辰的眉头皱的更紧,他一脸赧然,支支吾吾,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总不能说自己带着地图还迷路了吧? 可笑上一刻还想着在偌大的长安闯出名声,这会儿却连北郡都走不出去,他都替自己脸红。他寻思着这种事情千万不能让师傅知道,不然他会笑死自己。 李星辰心里复杂的想到。 倒是车上这位探出头来的少女,见到李星辰没有回答自己,并未生气,反倒继续笑着问道:“想必公子是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走了吧?” 李星辰忙不得的站起身子,把手里的木枝丢到一旁,如捣蒜般点点头。 “这路没有路牌,初次途经此地的人想必都会遇到这种情况。不过不必担心,公子想去哪里不妨告诉我,我可以为公子指路。”少女说着抬头看了看天上的雪,这雪越下越大了。 “那可太好了,我想去燕州,可是实在不知道哪一条路才是通往燕州的。”李星辰一脸喜色,不过说到自己找不到路还是禁不住尴尬了一下。 “燕州吗?”少女确认了一下。 李星辰点头:“是燕州。” 听到李星辰的确认,少女伸手一指右边的路口,说道:“这里便是通往燕州的路。” “哈哈,太谢谢了。”李星辰得到明确的指路后,兴奋地转头就准备继续赶路,可是这一步还没迈出去,却又停在了半空中。 他忽然觉得自己这么草率的道谢有些不妥,自己是要去长安闯荡的人,不该还像以前那么随意。于是想到这儿,他又转身回来,正了正嗓子,在少女讶然的目光下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朗声道:“那就多谢姑娘了,刚才有所失礼,还望姑娘海涵。” “噗嗤——” 见到李星辰这般模样,少女实在忍不住笑了出来。她觉得这个人好有趣,明明行事有些粗鄙,却非要装成严守礼法的人。 她一双弯成月牙状的眸子开始细细打量起了李星辰。 一身布衣,背上背了一根好似烧火棍一样的东西,腰上挂着一个酒葫芦,好似一个江湖客一般。颗偏偏这等打扮还要像儒生那般文绉绉的行礼道谢,这模样实在滑稽可笑。 马车旁,少女的娇笑声让李星辰尴尬的摸了摸后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嘿嘿”的傻笑两声,然后灰溜溜的转身踏上通往燕州的岔路。 走出十几步后,少女的笑声才渐渐小了下去,没一会儿听到后边传来马夫呵斥马匹的声音,他没回头看,但想来是马车又重新开始赶路了。 只是下一刻,马车“嘎吱嘎吱”的声音却越来越响,他回头一看,马车竟然与他同路。 这时,天上的雪下得更紧了,北方起了风,风卷着雪打在李星辰的脸上,带来轻微的痛感。他紧了紧衣衫,加快了赶路的脚步。 身后,马匹小跑着,李星辰没走多远,就被马车从后边赶上了。马夫拉扯了一下缰绳,马头一扬,马车的速度便慢了下来。 马车被马夫驾驭着,与李星辰走路的速度保持一致。帷裳再度拉开,少女重新探出头:“公子,雪下得越来越大了,此去燕州必定路途艰难,不如你到马车上来,我载你一程吧……” 一阵风吹过来,裹挟着鹅毛大小的雪花,把声音吹得有些散了,让少女的话有些不真切。 李星辰勉强听得清楚,不过他冲少女摇摇头,表示自己并不需要乘坐马车。 倒是少女依旧坚持,再次邀请李星辰来马车上避避风雪,李星辰有些拗不过她,而且越来越大的雪让他心里也有些动摇,最后就没怎么推辞,登上了马车。 一上马车,外边的风雪顿时被阻在了外边,没了刺骨的北风,他感觉瞬间暖和了不少。 掸去头顶与肩上的雪花,李星辰搓了搓手,坐到了少女对面。 他目光在车内游移着,打量着少女和马车里的装饰。 车厢里的装饰虽说不张扬,但是李星辰看的出来,装饰物都是些名贵的东西。 木质的车厢里,四面都被一层针脚细密的棉布堵得严严实实,很难有风透进来,地上铺着的毯子极为柔软,也能起到保温作用。还有四周的帷幔,明黄色的布料更不是普通人能用的。 或许这少女是大家闺秀也说不定的。 李星辰心底浮现出这样的猜测,于是又忍不住再次打量起了少女。 少女约莫二八年华,明眸皓齿。 一头乌黑的长发,看起来似乎没怎么刻意梳理发式,但是如瀑的青丝披于身后,鬓角两缕绕过耳后,从肩前经过,最后发梢刚及高耸的胸口,头顶插着一根银钗,钗头挂着一个白色绒球,清新里倒带着几分俏皮与可爱。 李星辰盯着少女,半晌也没有收回目光。如此一来,车厢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公子这么盯着我看,莫不是我身上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好在,最终少女打破了沉默,她笑盈盈的看着李星辰问道。 听到少女的问话,李星辰连忙收回了目光,尴尬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脸上浮起一抹绯红,随后支支吾吾的说道:“我只是觉得……觉得你比心荷姐姐还要漂亮,就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你不要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的。” “咯咯~” 少女觉得李星辰更有趣了,她捂着嘴发出一阵银铃一般的欢快笑声,随后故意调笑道:“你的心荷姐姐?” “不是不是。”李星辰慌忙摆手,然后不停地搔头,半晌才组织出语言:“就是,就是镇子上许大叔的女儿,她经常照顾我,像亲姐姐一样。” “哦?”少女乌溜溜的眼睛转了几圈,打趣儿道:“那你是不是喜欢你心荷姐姐?” “喜欢啊,为什么不喜欢,心荷姐姐那么好!”李星辰理所当然,“她后来嫁给了张小哥,唔……那句话叫什么来着,郎才女貌!” 少女本以为问及他关于喜欢之事,会让他再一次尴尬或者害羞,但是没想到他根本就没往她期望的那方面想。 感觉自己的小把戏被李星辰这个榆木脑袋巧合一般给破掉了,少女不由得用眼神偷偷地瞪了一下李星辰,发泄了一番脾气,随后又立即恢复了正色。 车厢里的两个人再度沉默起来。 李星辰也乐得清闲,直接闭目养起了神。只是少女的性子很活泼,没一会儿又挑起了话头儿。 “公子上了马车这么久,还没听公子提起过怎么称呼呢?” “我姓李,你叫我李星辰就好。” 少女听了之后抿嘴一笑,轻声道:“想不到公子与我倒是本家,真是好巧。” “你也姓李?”李星辰惊讶的看着少女,似乎在怀疑这句话的真假。 “嗯~”少女点头,“以后公子唤我潺鸢就好。” “李…潺…鸢。”李星辰低着头,似乎在细细品味着这三个字,半晌后才抬起头,眉开眼笑:“这名字真好听。” “星辰这两个字也不差呢,天上的星星那么漂亮,想来给你起名字的人也希望你能像满天星辰一样,闪耀夜空吧……” “哈哈,应该是吧,我也不知道。” 雪中,马车摇摇晃晃的朝着燕州驶去,最后在呜咽的风雪里失去了轮廓。 燕州,位于北郡中南部,临近北郡与延陵郡接壤的位置。 这里差不多已经出了北地,不会常年下雪,只是正常的北方气候,只有冬天冷下来,才会下雪。 不过现在正值正月末,大雪刚尽,燕州城北门外,积雪被扫到官道两侧。 上元节的余温还没散尽,官道上行人来来往往,出城的,进城的,甚是热闹。 远处,一辆马车伴随着“嘎吱嘎吱”的声音,停到了燕州城外,车厢的帷幔拉开,李星辰从车上跳了下来。 李星辰整理了一下身上因为久坐而变得褶皱的衣服,李潺鸢则从车中探出头来。 她冲着李星辰展颜一笑,一双眼睛眯成月牙,笑道:“燕州到了,星辰哥,那我们就此别过吧!” “那……李家小妹,再会!”李星辰抱拳,笑嘻嘻的行了一礼,侠客一般也似。 “哼!李家小哥!” 李潺鸢娇嗔似的一努嘴,直接将身子缩回车内。继而马夫一声呵斥,催动马匹,马车便朝着燕州城中驶去,一会儿的功夫就消失在了人流中。 李星辰站在原地半晌,这才咧了咧嘴,笑着摇摇头,随后朝着热闹的燕州城里走去。 燕州城从北城门口进去并不算太热闹,但是朝着城里走过半里路,这一条八里长,南北贯通的主街两侧,就开始出现一些零散的摊位。 而且越向里,摊位越繁多,气氛也越发的热闹。 卖冰糖葫芦的,卖布匹的,卖烧饼的,还有几家屠户,沿街叫卖着养过年刚宰杀的肥猪。 李星辰走马观花的看着,倒是行至一半,突然感觉肚子咕噜咕噜叫了两声。他摸摸肚子,来到路边一处摊位,花掉四文钱买了两个烧饼,一边吃着,一路向南城门赶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四章 乞丐的活法儿 ,最快更新剑起惊鸿最新章节! 燕州城确实虽说比不了长安,但是比之北郡的其他乡镇城池,却是异常繁华。 繁华本就吸引人。 李星辰不是半身入土的耄耋老人,也不是遁入空门的避世之客,他只不过是一个从偏远镇子走出来的少年人。 繁华对于他来说,有着让他着迷一般的吸引力。 他自打进城起,目光就在街道两侧的摊位上游移,一刻也没有挪开过。 各种小吃,还有糖人,剪纸,木雕……琳琅满目的东西一时间让他有些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他以前走过最远的路不过才出了镇子十里,就是他拖着兽夹回到常平镇的那次。 他基本是一直待在常平镇的,过去镇子上也是有这些东西的。小吃,糖人……到了晚上还有有趣儿的影子戏。 不过他的印象并不怎么深刻,那些都是他老爹活着的时候,听他老爹跟他讲的,据说那都是他两三岁以前的事情了。 再后来,他开始记事起,辽人南侵,挑起了战事,处在北境以南几十里的常平镇就开始了衰落。 镇上一些胆小的人怕辽兵杀过来,很多都拖家带口,带着行李南逃去了。人口减少,让各种店铺的生意越发的不景气,逼的这些店铺也陆陆续续关了门。 捏糖人儿的走了,卖馄饨、卖卤面的也关了门,最后连演影子戏的台子也被拆掉了,戏班子随着南逃的人跑到南方去了。 现在镇子上除了刘二的酒肆,就只剩下一家布行,还有一家粮店,萧条的很。 对于李星辰来说,他对于繁华的理解只存在于父亲的言语描述中。如今进了燕州城,亲眼看见了这些罗列的摊铺,他才知道繁华该是个什么样子。 整个北边半个城区,主街上尽是摊铺,只是当他沿着主街,穿过大半个燕州城,来到南城之后,这边,却又是另一幅景象。 长长的街道上行人虽说也还挺多的,但是比起北城区那种摩肩接踵,却是两种境况。街道两侧的摊铺也不是很多,只有寥寥数家。 而除了这些摊铺以外,这里聚集最多就是一群群乞丐。他们多是衣衫褴褛,脸上手上沾着泥垢,身前还放了一只破碗。 碗里空荡荡的,刚值早上,还没人给他们施舍钱物。 长街的西侧,有不少地方的积雪都被清理干净了,露出了下面的石板,形成了干爽的空地。这些乞丐就慵懒的躺在空地上,靠着墙边,眯起眼睛享受着微暖的晨光。 李星辰看到这些乞丐之后先是一愣,片刻后他看了看仅存的几处摊铺,多是卖布匹柴火这类东西,少有吃食,心里就大概明白了几分。 这里只有这点摊铺,怕是那些出来摆摊铺的人担心被乞丐搅了生意,都扎堆跑到北城区了,只有些卖实物的,乞丐们讨来无用的铺子,才敢在这里开张摆生意。 乞丐们也是足够懒,连这么几步路都不愿意走,竟然没跟着追到北城区去。 李星辰思索了一阵子,最后自嘲的笑了笑,心想着要是这群乞丐不懒,也就成不了乞丐了。 在他家乡常平镇上,是没有乞丐的。 镇上活不下去的,都尽数逃去了南方,至于外地的,哪有人会去这种边境小镇去乞讨。 李星辰看着沿街这些乞丐,思来想去,最后还是从腰间拿出了两枚铜板,放到了离他最近的那个乞丐身前的破碗中。 这是一个老乞丐。 当然,这里的老并非指年纪大,身体变老。这仅仅是说,乞丐乞讨久了,会变得油滑,脸皮尊严之类的东西早已与他们无关。 “叮啷——” 铜钱落入瓷碗中,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 声音惊醒了瓷碗的主人,老乞丐先是带着惊喜睁开眼睛,可是当他看到破碗中那孤零零躺着的两枚铜板之后,眉头皱了皱,浑浊的眼底闪过一丝失望。 他抬头看了一眼李星辰,随后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头往墙边一靠,直接闭起眼睛重新假寐起来。 这中间甚至连一声道谢都没有。 这就是老乞丐,他们把乞讨当成职业。他觉得你给的钱多,会跟你说上两句吉利话,要是觉得你过于吝啬,怕是连好脸色都不会与你看。 李星辰倒也没有生气,他跟肖红衣在常平镇上习剑的这四年里,也懂了不少道理,眼界与格局自然也跟着变得宽阔许多。 两枚铜板,一个烧饼的钱。 钱不多,也不少。 对于北境边缘那些处在兵荒马乱中的人来说,这是一顿足够果腹的饭钱。只是现在看来,对于这燕州城的乞丐来说,似乎连入眼都入不得。 李星辰看着这个老乞丐,见他半天没有开口的意思,随即摇了摇头,蹲下身子,把已经落入碗中的两枚铜钱又摸回了一枚,放在衣服上擦了擦,塞回了腰间。 老乞丐不把自己当人看,那自己也没必要把他当人看。 给两枚铜板都会让这个老乞丐觉得不满,李星辰觉得,两枚铜板的施舍换来恼怒与不满,那一枚一样也会换来这些。自己何不拿回来一枚,两枚于一枚,还是桩赔本的买卖呢。 只是李星辰这一伸手,原本假寐的老乞丐忽然挣开了眼睛。 他看着李星辰的所作所为,眼底闪过一丝恼怒的情绪,却并未出手阻止。 他在竭力压制着胸中的怒意,钱落到他碗里,就是他的东西,李星辰摸回去一枚,他觉得这是在抢他的钱。 只是此地临近府衙,他根本不敢惹事,若是落到郡卫手里,可不会管谁对谁错,先遭殃的定是自己。 那群郡卫可是早就看着聚集在南城区的乞丐不顺眼了。若不是一直没抓到什么大的把柄,怕是郡卫早已把城南的乞丐全都清理到城外去了。 李星辰可不知道老乞丐片刻功夫就想了这么多东西,对于他来说,这只不过是南下旅程里一个微不足道的插曲罢了,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将铜钱塞回腰间后,他就转身离去。 老乞丐目送着李星辰离去,忽然一丝墨绿色的光泽从他浑浊的眼中闪过,让他楞了一下。就在这时,李星辰又向前迈出一步,衣襟散开,晨曦投射在他腰间的物件上,折射出明晃晃的绿光。 老乞丐死死地盯着李星辰离去的背影,眸光闪烁。片刻后,他冷哼一声,冲着街对面一招手,立刻有一高一矮两个乞丐凑了过来。 “有铜板!” 矮乞丐是最先凑过来的,他低眼一看破碗中的铜钱,就连忙惊叫一声,伸出脏兮兮的手,把破碗中的那枚铜板摸了出来。 他双眼放光,手里拿着这枚铜板把玩个不停,一副爱不释手的模样。 “一文钱你就乐成这个样子,有点出息!”老乞丐低声斥责了一句,直接伸手拍掉了矮乞丐手中的铜板。 铜板砸在地面的青石上,发出清脆的响声,随后一阵翻滚,“咕噜咕噜”的就滚进了一堆积雪中。 矮乞丐的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滚进雪里的铜钱,嘴里嘀咕了一声“有出息谁还来当乞丐”之后,也不管老乞丐听没听到,就连滚带爬的跑到了雪堆旁。 他看了看铜钱滚进去的印痕,也不管冰雪有多刺骨,直接把手伸进了雪堆里翻找起来。 一旁,高乞丐看了一眼矮乞丐便收回了目光。他转头盯着老乞丐,低声试探了一句:“大哥……你这是看到肥羊了?” 一文钱怎么说也是半个烧饼钱,要是闹饥荒的年头儿,这半个烧饼足够吃上两三顿的。现在被老乞丐随手打落,看起来根本不在乎这一枚铜板,高乞丐心里估摸着,大概就是老乞丐发现肥羊了。 想想上一次,发现肥羊还是去年的时候,大概半年多前。 那时候有一个南下的书生途经燕州城,买烧饼的时候不小心把包裹里好些金银细软给露了出来,正巧被老乞丐看到了,于是晚上就纠结了自己和矮个儿踩好点,第二天一早在城外埋伏着,把出城的书生给抢了。 他们用匕首把书生扎出了好几个血窟窿,直接扔到了谷窑山的山口前,至于是死是活,那就不得而知了。 而自己几个人呢,则拿着这些金银细软,换了一身干净衣服,跑到红月楼里跟姑娘逍遥快活了好些天。 “高个儿,看见刚才那个扔给我铜钱的那个小子了吗?我看他腰里鼓鼓囊囊,保不齐就塞着碎银。还有他腰上那块玉佩,藏得倒是挺深,挂到了外衬里面,可最后还不是被我给看见了!”老乞丐撇撇嘴,语气里带着嘲弄的意味。 “就是些碎银还有一块玉?”高乞丐皱了皱眉头,显然想象中的肥羊似乎并不算很值钱。 老乞丐看他这副模样,伸手在他的脑袋上狠狠拍了以下,压低了声音说道:“难不成非要一身穿金戴银,你才肯动手?几两银子够我们逍遥几天的了,还不知足!” “更何况……”老乞丐卖了一下关子。 “更何况什么?”高乞丐追问道。 “更何况,我观他那背后背着一根长长的东西,用灰布缠好,想来应该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要是能抢到手,我们拿到当铺去,定能卖个好价钱。” “可万一……万一要不是呢?”高个儿的乞丐还是有些担心。 他当然知道郡卫正盯着自己这一帮乞丐,要是这次为了几两碎银一块儿玉佩再加上一个还不知道是什么的物件失了手,被郡卫逮个正着,那可真是得不偿失了。 “没什么万一,就算不是值钱的东西咱们也得干上这一票儿。”老乞丐说着拍了拍手,他看着东方朝阳正透过云雾将晨光投射下来,眼睛微微眯了起来,“这就是乞丐的活法儿,想要活下去,活得好,就得用自己的贱命去换,去抢!” 老乞丐说罢侧过头来,一双浑浊的眼睛盯着高个儿,声音有些沙哑:“咱们不是虫,咱们得当狼!吞不了别人,咱们就得死!” 老乞丐的话让高个儿浑身一震,他并未接话,而是低下了头,看着老乞丐身前的破碗,默默无言。 不远处,雪堆旁。 矮乞丐趴在地上,把屁股高高撅起来,一双手伸到积雪里摸了半天,终于把滚进雪里的铜板摸了出来。 他一脸兴奋的看着这枚铜板,咧嘴一笑,直接朝着街对面的烧饼摊跑了过去。 “看到了吗?”老乞丐崛起下巴,指了指街对面在烧饼摊前跟卖烧饼的讨价还价的矮个儿。 高个儿乞丐抬起头,扫了一眼矮个儿,点了点头。 “别像他一样活着,狗才会朝着人摇尾乞怜,但是狼……”老乞丐说着脸上露出了一丝狰狞,“狼可是吃人的!” 老乞丐向来是看不起矮个儿的,他觉得矮个儿的活法儿并不好。若不是平时有些脏活累活要有个人做,他才不会让矮个儿加入进来。 当然了,看不起归看不起,这些东西他还不能直接挑明了说,他可不想失去这么一个能干活的。 他饶有趣味儿的看着矮个儿在街对面讨价还价,跟买烧饼的争得面红耳赤。片刻后见他从买烧饼的手中接过一个烧饼,然后眉开眼笑走了回来,老乞丐这才从青石板上站起来。 他对着朝阳伸了伸懒腰,伸出手拍了拍还在低头沉思的高个儿。 “别想了,咱们该走了,再不走,肥羊可就追不上了……”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五章 长风同我为主 ,最快更新剑起惊鸿最新章节! 李星辰当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给盯上了。 在燕州城里走走停停,全当是游玩,毕竟他也没见过这么繁华的地方。在经过乞丐聚集的南城之后,他便沿着主街,出了南城门。 南城外行人并不多,这里的积雪只清扫了城门前的一部分,向南的官道并没怎么清理,只有一些被行人和马车趟出来的小路。 沿着官道向南走上几里路,绕过一个矮丘,就是北郡与延陵郡的分界线——谷窑山。 传说谷窑山中精怪横行,平日里若是没几个人作伴,基本上很少有人会自己入山。 李星辰沿着官道向南,这里不像北城门那般热闹,行人嬉闹,来来往往。白皑皑的雪地里连个人影儿也瞧不见几个,似乎除了三个出城的,就只有刚刚看到一辆进城的马车了。 他啃着烧饼,脚下的步子不紧不慢。 现在正是早上,明媚的阳光从东方投向大地,映着洁白的积雪,闪耀着银灿灿的光辉。 李星辰很享受这样的天气。 但凡是常年下雪的,都被算到了北地的范围。 北郡作为大夏王朝最北部的属郡,有将近一半的范围处在北地之中。 常平镇恰好就在北郡的最北面,距离夏辽两国接壤的北境,不过几十里的路。 这里是大夏王朝最接近北地的地方,气候条件和北地近乎没什么区别。 隔着一个幅员辽阔的大辽,从北冥之渊吹来的冷风扫过常平镇,让那里近乎每日都在下雪。 所以在常平镇,是不会有这么好的天气的。 他一路张望,目光偶尔扫过身后几十丈之外的三个人,心里颇为奇怪。 看着身后三个人的衣着,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三个人应该是待在城南的乞丐吧? 可是大早上好端端的城里不待,偏要跑到积雪尚未清理的城外来,怎么看怎么觉得有些不对劲。 其实他是很抗拒有人跟在自己身后的。 四年前江承恩来到常平镇抢夺他的沧流,虽说最后江承恩败走,可是最开始江承恩跟着自己的情形却让他心中蒙上了一层阴影。 四年过去,他依旧没有释怀。 但凡是有人跟在他身后,都会让他觉得这些人不怀好意。所以每次碰到有人跟在自己身后,周围还没有其他人的时候,他一般都会放慢脚步,等跟在身后的人超过自己,再继续赶路。 这一次,他又这样做了。 一边放缓脚步,一面观赏着城外的雪景,倒是让他的心灵甚为放松。 阳光下的雪景比常平镇漫天大雪可强太多了,没有刺骨的寒风,也没有棱角锋利的雪粒,随着风打在脸上生疼。辽阔而平坦的雪原上,到处都是金灿灿或是银灿灿的辉光,让人的心境也不由得开阔起来。 欣赏雪景的间隙里,他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向后扫了一眼,却发现身后这三个乞丐也放慢了脚步。 “还真是跟着我的?”李星辰有些意外。 他本来只是习惯问题,才放慢了脚步想让身后这三个人超过自己,走到前面去。可是不成想,他这一放慢速度,反倒让三个人露了马脚。 李星辰又仔细扫了这三个乞丐一眼,终于从那个领头的乞丐身上找到了一点熟悉感。 “莫不是因为我刚才拿回了一个铜板,这帮乞丐来找我寻仇了?”李星辰无不恶趣味的想着,随后干脆摇摇头,这算哪门子恶趣味,从这三个人的行径就大体看得出,他们绝对没什么好的意图。 只是他并不准备现在就点破,他想等着看看,这几个人到底想做什么。 他在前方走,三个人就这么远远地跟着,不快不慢,前后四个人保持着一样的节奏。 约莫半刻钟左右的功夫,几个人已经前前后后走出了一里多路,再向前走一里,绕过一个土丘,便是谷窑山的山口了。 李星辰一边走着,一边思索了一下,心中大体有了定策。 三个乞丐跟在李星辰身后,一样没急着动手。他们也想等一等,等绕过土丘,南城门那边失去了这边的视野,那个时候动手才会少了许多麻烦。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矮个儿乞丐的肚子突然“咕噜咕噜”的响了起来。 “大哥,等会儿……我肚子不舒服……” 他一边捂着肚子蹲了下来,一边继续说道:“肯定是刚才买烧饼的诓我,拿了一个坏的烧饼给我,我说最后他怎么答应一枚铜板换他一个烧饼了,想不到原来是个坏烧饼……我得去茅房蹲会儿——” 老乞丐看了看前方已经快要绕到土丘后边的李星辰,皱了皱眉头,扔下一句“速去速回”,就头也不回的领着高个儿朝着李星辰继续追了过去。 目送着老乞丐和高个儿走远了,矮个儿乞丐这才“哎呦哎呦”的捂着肚子,朝着路旁一块被积雪覆盖的半人高的岩石后边跑过去。 …… 官道上的雪未清理,只有一些被行人车马弄出来的小路。这些路也不算好走,老乞丐和高个儿追了好一会儿才绕过了土丘,来到了谷窑山的山口处 。 只是这里依旧是白茫茫的一片,哪里还有李星辰的影子。 “让他跑了?”高个儿盯着谷窑山的山口,半晌才抱怨了一句。 “好生晦气!”老乞丐朝地上啐了一口,随后他目光一凝,冷笑一声:“咱们追,山里积雪深,他跑不了多快!” 高个儿点点头,只是这步子还没迈出去,就听到左侧的老树后传来一个温润的声音。 “你们在找我?” 两个乞丐的步子停住了。 他们可没想到李星辰会藏起来在此处等着自己。 在这两个乞丐的眼中,李星辰其实算起来和他们半年前劫掠的那个书生没什么区别 北地甚少有强者出没,肯来北地的,大多是去荒山恶水寻找机缘的,在这繁华的燕州城中来往的,不是本地人,便是外来的富绅贵族。 老乞丐之前看到李星辰虽身着布衣,可腰间带着几两碎银,还挂着一块玉,想来是有些来头的。 只是他们不是乞丐,或者说,不是真正的乞丐。 乞丐皆是从别人手中求来吃穿,可是自己却算半个强人,过得大多是刀口上舔血的生活。 隔上月余干上这么一票,日子倒也逍遥快活。 所以杀人取物,这就是他的道理。 “敢留下来等着老子,你小子胆子倒是不小。”老乞丐从袖口抽出了一把匕首,剃了剃满是泥垢的指甲。 匕首很锋利,他只是轻轻一挂,指甲的碎屑沾着泥垢便“唰唰”的落在雪地上,把无尘无垢的白雪染上了星星点点的黑色。 “你确定要找的是我?”李星辰从十几丈外的树后走出,随手从背后取下用灰布包裹的沧流,双手拄在上面,往雪地里一插,又确认了一句。 老乞丐手中的匕首微垂,冷哼一声:“你小子哪来那么多废话,老子就算找错了又怎样?” 他话音一落,匕首上一阵寒芒闪动,脚下的一双破鞋踩着雪,大步流星的向着李星辰袭来。 这一式,倒是颇有几分刺客的味道在其中。 “你要杀我?” 李星辰感受得到空气里传来的杀意,只是他并没有动,他一双星目看着奔袭而来的老乞丐,眼中泛起了熠熠的神采。 “南下之前,师傅曾跟我说过,让我勿要动妇人之仁。” “聒噪!”老乞丐怒喝一声,身形又快了三分。 李星辰嘴角勾了起来,一股无形的气势从他周身升腾起来,布袍鼓动,双脚边的积雪被吹向四周。 沧流竖在身前,一丝丝无形的剑气在灰布外游走,凌厉的锋芒蓄势待发。 “你要杀我,所以,我也准备杀掉你!”李星辰话音一落,沧流被他从雪中快速拔出,这如同烧火棍一样的东西,裹挟着星芒一般的雪花,在晨曦中晶莹刺目。 可老乞丐丝毫没有惧怕,口中甚至还耻笑道:“杀我?就凭你这根烧火棍?你还是拿去当柴烧吧!” 沧流的剑意已经积蓄到了一个顶峰,下一刻只要李星辰朝前一挥,凌厉的剑芒就会脱手而出。 但是他并没有把剑挥出去。 他还在积蓄着。 很快,在剑芒堆叠到某种程度之后,剑芒开始泛起淡淡的青色辉光。 一丝风吹了起来…… 起初只是微风,可是一息之后,这微风就陡然间化作浩浩荡荡的长风,从沧流的背后激射而出,在李星辰半丈前的位置盘旋成了一道风卷。 磅礴的吸力瞬息间形成,地面上的积雪滚滚而起,掺杂进风卷中。 于是又是一息之后,风卷化作了雪暴。 直至此时,老乞丐才明白过来:“想不到你小子居然修了灵力,怪不得有胆量留在这里等着老子。” 只是老乞丐的速度并没有变缓,反倒是隐隐的速度又加快了几分。 他冷笑一声:“不过可惜啊,我也不是一般的强匪。灵力——不止你会用!” 话音落下,老乞丐的匕首尖端竟然燃烧起了一丝赤红色的灵力,这灵力炙热无比,隐隐要将周围的积雪融化掉。 谁能想到这燕州城里的一个乞丐竟然掌握了灵力? 至少李星辰想不到。 隔着被风卷卷起来的雪粒,他能够感受到一股扑面而来的灼热,只是他没有害怕,他将沧流遥指老乞丐,在沧流上回荡的风便又磅礴了一倍有余。 “我很笨,师傅教了我十式剑法,可惜四年的光景我只学会了一招半……”李星辰的语气里带着深久的回味,追忆着过去的时光。 “他与我说,十式剑法是他师门最为基础的剑法……呵……连基础都学不会,的确很笨啊!” 李星辰自嘲着,手中的沧流却猛然挥向临近跟前的老乞丐。 十丈……三丈……一丈 老乞丐的身形越来越近,最后暴躁的雪暴狂卷,直接将老乞丐吞了进去。 雪暴中,被狂风卷着高速运动的雪粒遮住了视线,可里面赤红色的光芒闪烁不停,那是老乞丐在与雪暴做着抗争。 李星辰眼角带着一丝笑意,他将沧流垂下,继续说道:“师傅说,十式剑法全与天下间的自然万物有关。风、雷、水、火……还有那最后的阴阳二剑……” “我羡慕,只是我觉得还是得每一招练到骨子里,才能去连下一剑,所以第一式风剑,是我练得最熟的招式。” “长风同我为主,这就是境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六章 山里的猴子 ,最快更新剑起惊鸿最新章节! 老乞丐在风卷中肆意的挥动着炙热的灵力,与高速运动的雪粒做着对抗。 与此同时,几十丈之外的谷窑山山口处,却有一团铜盆大小的白色东西贴着积雪表面,疾驰而来。 几十丈的距离瞬息而至,眨眼的功夫就来到了风卷旁边。 狂躁的风卷被它视若无物,毫无阻碍的就破开风卷,钻了进去。 下一刻,一声皮肉撕裂的声音,李星辰隐约看到老乞丐好大一颗头颅就高高的抛飞起来。 老乞丐大概是死了……李星辰暗暗猜测着。 当然,老乞丐的死固然会让他心惊,可更让他心惊的,是这一个突然出现的白色生物。 李星辰一双星目死死地的盯着高速旋转的风卷,心中暗生警惕。 他悄悄后退了几步,身子绷的紧紧地,似是一只蓄势待发的猛兽。 他必须要防备,这东西能够无视他制造的风卷,能够轻松取下老乞丐的首级,那么对于他来说,也一样有着致命的威胁。 随着老乞丐被枭首,他的身体失去支撑,瞬间就被强劲的风力扯进了风卷中。 风卷中藏着无数剑芒,它们如同数万把尖利的匕首,在老乞丐的身体上肆意撕扯着,在老乞丐的身体卷进风卷中的一刹那,最外面那一层破旧的棉衣在接触剑芒的一瞬间就被撕碎成无数块。 满是污垢的布条抛向四周,发黄的棉絮也被剑芒搅成不成样子。 随着棉衣被剥离,剑芒接触了老乞丐的血肉,可这具带着无铸刚猛的身子却在剑芒之下不堪一击。 血肉被撕开,滚烫的血喷溅出来,很快就将裹着雪粒的风卷染成了淡淡的红色。 “吱吱——” 白色团状物再度破开风卷,冲了出来,停到了李星辰一丈外。直至此时,李星辰才看清楚,这团白色东西竟然是一只白色的雪猴。 一身白色的绒毛将它的躯体遮住,看起来倒是有几分臃肿。一张脸本就不算好看的脸被挤在一堆白色毛发中,让它看起来甚是滑稽。 只是那锋利的前肢指甲上挂着的碎肉与猩红的血液,却让这分滑稽染上了可怖与狰狞。 李星辰盯着这只雪猴凶厉的目光,再度小心翼翼的后退了几步。 这雪猴能够一爪切掉,绝不是仅仅靠锋利的指甲就能办到了,李星辰觉得,这雪猴应该就是传说中横行山野的精怪。 刚才那一爪,他感受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妖力波动。 雪猴蹲在原地,伸出带着细小肉刺的舌头,舔舐了几下前爪上残存的血液,随后眼角瞥了李星辰一眼,身子一晃,再度化成了一道白光,朝着已经被吓得傻站在原地的高个儿急掠而去。 伴随着一声“刺啦”的声音再度响起,高个儿根本就没反应过来,就被雪猴一爪枭了首。 “好凶残的雪猴!”李星辰看着鲜血横流的场面,忍不住吞咽了一下口水。 他想要逃走,可是腰下的一双腿却根本不听使唤,仿佛灌铅一般沉重。 远处,雪猴枭首高个儿的乞丐之后,身形拉出一个弧线,重新急掠回来,停在了李星辰半丈之外。 它蹲坐在雪地上,侧着小脑袋,一双乌溜溜的眼睛上下打量着李星辰,眼中闪过丝丝好奇的神色。 它此时表现出的态度与方才对待两个乞丐时的态度截然不同。 但是李星辰不敢放松警惕,谁也不能断言一只山野精怪的好坏,无论它是否表现出友善的态度。 只是这只直立起来才不过二尺高,一身毛茸茸雪白色毛发的雪猴却根本没有顾忌李星辰表现出来的警惕,反倒是打量过后,直接一溜烟的跑到腿边,围着他绕起了圈。 李星辰依旧浑身绷紧,这个看似滑稽的小东西,体内蕴藏着的,可是一股他无法抗衡的力量。 “吱吱——” 这时,雪猴在绕着李星辰跑了好多圈之后,忽然尖叫了一声,随后两只毛茸茸的小手抓住他的衣襟,用力的扯了两下。 李星辰低着头注视着它,但是一时间并没有弄懂它的意思。 小雪猴有些抓耳挠腮,它一只手在不停地搔着脑后,两只乌溜溜的眼睛转来转去,最后它摊开手,尽力的比划了一番,李星辰才大概明白这只雪猴的意思。 它的意思大抵是让自己跟它走,它要带自己去一个地方。 对于李星辰来说,这是一个很艰难的抉择。 从心底里,他其实是抵触跟随雪猴进山的。 可是雪猴是一个威胁,虽然此刻的它表现出了足够的友善,但是他并不清楚自己若是拒绝了,这只雪猴是否会凶相毕露。 刚刚两个乞丐头颅抛飞鲜血四溅的场景还让他心悸着,他并不打算拿自己的性命做赌注。 肖红衣曾告诉他,为了一些无谓的事情送了性命,那是时间最无意义的做法。 人虽然都要有个活法儿,或顶天立地,或苟延残喘,可是这个活法二字中最重要的,是这一个“活”字。 想要有一种活法儿,前提是要活着,如若连性命都丢掉了,那么活法二字也就毫无意义了。 他本就不打算回头,谷窑山是一定要进的。不穿过谷窑山,根本没有其他的路可以南下。 所以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跟着过去看看。 “走吧,你领路,我跟你过去看看。”李星辰不清楚这一只雪猴能不能听得懂,不过想来它作为一只精怪,可以修行,应该是有一些灵智的。 “吱吱——” 听到李星辰的话,雪猴眉开眼笑,只是这一笑却让他原本就挤作一团的脸更加滑稽可笑了。 李星辰笑不出来,弄不清楚雪猴的善恶,他就总有一种刀悬于颈的危机感。似乎只要自己稍微做了一些出格的事情,这一柄锋利的刀就会顷刻间落下,而自己则身首异处。 这是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自己的性命在别人手中拿捏着,与当年江承恩欺凌自己和师傅的感觉如出一辙。 但是现在的自己必须要活下去,自己还要南下,还要去长安,还要去见肖红衣。 当初承君一诺,现在又岂敢死去。 想着想着,李星辰的目光变得越发深邃,似乎出现了一种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气场。 这是对于命这个字的感悟,来自于岁月的沉淀。 山中的路比起燕州城南门外的路还要艰难。上元节后两日,山中狂风暴雪,尤其是山口的位置,呼啸的北风将大雪卷过来,在山中层层堆叠,让这里的积雪颇为的厚。 雪猴带他走的路皆是一些不好走的路,远离被踩出来一些小径的官道。 虽说李星辰四年习剑,让他的体魄变得非常结实,可是即便他调用起灵力,让自己变得轻盈许多,也难以在这种深雪中持久的奔袭。 但雪猴却是异常灵活的。 它的身体伏在雪上,如同一叶扁舟一般,在雪海中乘风破浪。 有些时候累了,它还会攀爬到树上,在遍布积雪的树冠枝杈间穿梭。 它的速度比李星辰快了不知道多少,每逢李星辰被它甩在后面,它就会时不时地在前方的某个位置停下来,回头对着李星辰发出两声“吱吱”的鸣叫,像是嘲讽似的。 李星辰也不恼怒,只是保持着一个恒定的速度,在后面跟着。 他知道雪猴既然要带自己去一个地方,那就不会甩开自己。 时间缓慢的流逝,转眼日头就爬上了南天正中,阳光洒在雪地上,映射出金色的光辉。 那般耀眼,那般夺目。 山岭积雪中的穿梭还在继续,只是周围的景物渐渐起了变化。 枝杈上覆满了厚雪的一棵又一棵老树变得越发稀疏,原本顺着有些陡峭的山坡穿行的路也慢慢向着坡底延伸而去。 要进山谷了! 李星辰感觉出了这地形变化,心里猜测着,估计是要到地方了。 前方,一直在领路的雪猴速度渐渐慢了下来,最后,它蹲在前方的一处凸出来的灰岩上,不再前行了。 它扯着巴掌大的脑袋,向前望眺望着,不知道在看什么东西。 片刻之后,李星辰来到雪猴的身边也停住了脚步。 他顺着雪猴目光的方向看过去,却发现在几十丈之外的山谷深处,有一方泉水。 泉水从泉眼中喷射出来,在泉眼周围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水潭。 水潭没有结冰,水面还冒着丝丝白气,煞是奇异。 难道是一处热泉? 李星辰心底里猜测着,却并没有迈出脚步。 雪猴在这里停下来,想来是有深意的,他虽然阅历并不深,但是这点东西还是能够看出来的。 他在等待着,等着雪猴下一步的动作。 只是雪猴蹲在灰岩上,没一会儿收回了目光,却又开始抓耳挠腮起来。 它没办法说话,所以只能通过一些比划来跟李星辰交流。 一旦遇到什么比较难以表达清楚的交流,它就会这般抓耳挠腮。 末了,雪猴似是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从灰岩上跳下来,跑到附近唯一一颗枯树上折下了一截树枝再度跑了回来。 它走到李星辰身前,用脚在雪地上踩出了两个小脚印,然后拿着那一截树枝,敲打了两下李星辰的马靴,又指了指自己踩出来的脚印,最后手舞足蹈“吱吱”的叫了起来。 “你是要我跟着你的脚印走?”李星辰试探的问了一句。 “吱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七章 远方有琴 ,最快更新剑起惊鸿最新章节! 土丘后,矮个儿乞丐哼着小曲,嘴里叼着一根不知道从哪处积雪下面扒出来的枯草杆,慢悠悠的绕过土丘,来到了谷窑山的山口前。 山口外,不知何时起了风,风声呼啸着,在空旷的雪地上鼓噪出呜咽的声响。 风从矮个儿的领口灌进去,让他不禁缩了缩身子。 只是就在此时,远方的积雪中,不知什么东西在阳光的映射下闪烁出一丝异样的殷红色。 这殷红色映入矮个儿的眼帘,让他心里不由的咯噔一下。 空旷的雪地,呜咽的风声,还有这一抹殷红色。 这一切交缠在一起,在矮个儿的心中营造出了一种不安的情绪。 他停在原地,伸长了脖子试图从远处看到一些东西,可是阳光被雪地折射的异常刺眼,甚至最后他眼角都开始流泪了,也没有看到什么确切的东西。 矮个儿揉了揉酸痛的眼睛,随后向着前方走去。 他得过去看看,这一抹殷红色到底是什么。 随着他缓缓靠近,这一抹殷红色也越发的清晰了。 那是血! 一大滩殷红色的血液在雪地里浸润着,将积雪融化了些许之后,又被低温重新冻结起来,形成了一朵又一朵晶莹的冰花,在阳光的映射下,煞是惊艳。 他忍着心中的惊惧,又向前快走了两步,而这一次映入眼帘的东西,却险些让他惊叫出来。 殷红色的冰花旁,静静地躺着一颗圆滚滚的脑袋。 这是高个儿的头颅。 他双目瞪得溜圆,一张嘴张得极大,满脸的惊恐神色在他死去后依旧没有散去。 视线放出去,在头颅两步远的地方,是一具无头的尸体。 尸体的脖颈处鲜血流了一大滩,大抵是血流干了,血花已经凝结了许多。 尸身上穿着矮个儿乞丐熟悉的衣服,可是却因为没了脑袋,让他感到一股莫名的陌生。 这是一种很奇异的感觉,是一种没由来的感觉。 寒意,深深的寒意! 寒气从矮个儿乞丐的脚底板上涌,让他寒毛炸立。 高个儿就这么死了,被人枭了首,血流了一地。 他不是没有见过血腥的场面,上一次老乞丐领着抢了那书生,老乞丐拿着匕首在书生身上上扎出了几个血窟窿,他也没有这样害怕过。 矮个儿小心翼翼的迈着步子,继续往前走,可是这步子刚迈出两步,高个儿尸首右侧十几丈外再度出现的一抹殷红色让他的心完全沉了下去。 那个或许就是大哥的尸体了吧? 他心里这般猜测着,可是有并不想确认。 他搁下高个儿这边,朝着新出现的那一抹殷红色的方向快步走过去。 越走越近,这里的情景也越来越清晰。 一地的碎肉,鲜血整片铺在地上,里面还夹杂了丝丝缕缕的棉絮,只是老旧棉絮上的暗黄色已经看不清了,上面全是鲜血染成的红色。 破烂的布条到处都是,或整齐或零碎。 这一堆碎肉和鲜血中央,一颗头颅被层层压在下面。 矮个儿没有动手去翻动这一堆血腥的东西,但是他看得出来,这个头颅便是老乞丐的。 他不明白是什么力量将一个活生生的人撕成这种破碎的状态,他忍着心中的恐惧抬起头,看了看谷窑山的山口。 蓦然间,他想起了关于谷窑山的传说。 传说里谷窑山中精怪横行,它们面相凶恶,性格残暴,杀人吸髓,恶事做绝。 杀人枭首,甚至还将尸身碎掉,这等事情,怕是只有山中的精怪才做的出来了吧? 矮个儿心中的寒意更甚了,想着想着,他突然扭过头,朝着燕州城的方向仓皇逃窜。 他一边踉踉跄跄的奔逃,口中还不住的念叨着:“报应!全是报应!铜钱……烧饼……坏肚子……哈哈……哈……原来老天爷早都定好了!” “报应啊……乞丐咋不老实的苟活,偏要做强盗,全是报应啊!” 他的声音在风中飘出老远,飘进谷窑山,久久回荡。 …… 谷底,李星辰沿着雪猴的脚印,一步不差的走到了山谷深处那一方清泉旁边。 很奇异,这一方冒着白气的清泉,李星辰靠近之后却没有感受到一丁点儿热度。 他细细的观察了一下泉水四周,却发现泉水周围的积雪并不像他见过的那种热泉一样。 在常平镇北方几里外是有一处热泉的,那处热泉周围常年无雪,即便是尺深的大雪,也从没把这处热泉冰封起来过。 泉水的水潭周围,约莫能有半丈远的湿润土壤,土壤上没有一点积雪,这都是被热泉散发出来的热度清理出来的。雪落到这里就会化掉,不会有一点积存。 但是雪猴带他来的这一方泉水,刚出方潭半尺不到,地面就被积雪盖满了,根本没有半点热泉的样子。 他心底微微沉思了一下,捋了捋袖子,将手缓缓伸到了潭水中。 只是指尖刚一接触水面,一股强烈的寒意就顺着指尖涌入了他的身体中。 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的四肢僵硬了,就连思维都仿佛要冻结了。 与此同时,他背后的沧流剑猛然震动起来,一股无形的波动扩散出去,立刻就化解掉了这无穷无尽的寒意。 李星辰身后,雪猴在沧流的波动出现的那一刻,惊叫了一声,随后一溜烟儿跑出很远,直到躲到了一块岩石后边才停下来。 它躲在岩石后,半晌才探出头来,它两只小眼睛惊惧的盯着在李星辰背后震动不止的沧流,似乎看到了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片刻后,当它看到沧流只是在不停的震动,没有做出什么威胁的动作之后,这才伸出毛茸茸的手拍了拍胸口,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随着刺骨的寒意被破解掉,李星辰的意识渐渐回归。 他迅速从水潭中抽回了手,然后闭起眼睛,调动体内为数不多的灵力,沿着经脉游走全身。 没一会儿,一丝丝白气从他的身上升腾起来,和着水潭上升起的白气,倒是有些蔚然壮观的样子。 “呼——” 许久,李星辰才睁开眼睛,从鼻腔中缓缓喷出两道灼热的气流。那从潭水中涌入他身体里的寒气,终于被他排了出去。 “没想到竟然是一方寒潭!”他皱着眉头,目光惊异的盯着泉水继续的方潭,最后化作一声叹息。 谁能想到一方冒着白气,水面没有半点儿冰渣的潭水,竟然会是一方冷到极致的寒潭呢? 背后,沧流的震动越发的强烈了。 他一伸手,握住了在背后的沧流,顺手一拉,沧流便被他扯到了身前。 李星辰看着沧流,感受着沧流震动时在手臂产生的酥麻感,一时间到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了。 “吱吱——” 远处,岩石后面,雪猴探出半截身子,一边叫着,一边冲着李星辰手舞足蹈。 只见它抓着刚才那一截枯树枝,不停地比划着将枯树枝扔到身前的动作。 看到李星辰只是盯着自己,没什么动作,雪猴抓耳挠腮了一番之后,似乎是绞尽脑汁也没想到什么更加形象的表达,于是又重新重复起了之前的拿一些动作。 抓起树枝,扔到地上……抓起树枝,扔到地上…… 李星辰的如炬的目光里,似乎只剩下了不停比划着的雪猴,他沉思着,思考着雪猴想要表达的意思。 半晌后,雪猴似乎也烦躁了,气鼓鼓的叫了几声之后,手里抓着的树枝用力一甩,树枝竟然穿过在空中飞出好远,随后“啪”的一声落进了寒潭中。 树枝在寒潭中上下浮沉了几下,最终晃晃悠悠的重新浮回水面,将原本如同镜面一般平整的潭水搅动出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难道是这样?”李星辰低声呢喃了一句,随后看了看手中的沧流,竟然不假思索的直接把沧流扔进了潭水中。 这方由泉水汇集成的寒潭并不深,沧流竖着插下去,水面也才堪堪没过沧流的剑柄。 随着沧流被投进寒潭中,一方潭水仿佛被扔进了生石灰一般,瞬间沸腾起来。 潭水沸腾,涟漪裹挟着一些浪花,接连拍打着岸沿。只是潭水如此晃动之下,沧流却悬于泉眼上方,丝毫没有受到这晃动的影响。 很快,透过沸腾的潭水,李星辰看到水中起了变化。 那一层包裹在沧流外的灰布开始渐渐剥落,像是被什么东西腐蚀了一般。 很快,灰布完全消失在潭水中后,潭水的沸腾便更加剧烈起来。 从沧流落入李星辰手中,到他把沧流投入寒泉之中,这四年的时光里,让他对沧流的样子异常熟悉。 可是随着灰布被腐蚀干净,他突然发现原本漆黑色的沧流剑开始褪色了。 一丝丝如墨的颜色从沧流的剑鞘上剥落,融入潭水中,很快就被稀释殆尽。而沧流上黑色剥落的地方,也逐渐露出了一层耀眼的亮银色。 这颜色和黑色截然相反,但是在李星辰看来,这颜色倒是异常契合沧流这柄剑。 泉水在沸腾,沧流剑鞘上的褪色也在持续。倒是远处的雪猴见到李星辰把剑扔进泉水中,兴奋地“吱吱”乱叫。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远方忽然传来了一声铮然的声响。 这声响清润,松透,从远方悠然的飘来,清如溅玉,颤若龙吟。 一声入耳,竟如风鼓过林海,回荡起万壑的林响。 是琴声,顺着风,飘到了此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八章 起风了 ,最快更新剑起惊鸿最新章节! 琴声仿佛有巨大的魔力,原本还兴奋着叫个不停的雪猴忽然在琴声中安静了下来。 “哗——” 它的双膝一下子跪在雪地里,溅开了不少积雪。 雪猴跪着挪动了几下身子,面向东方,对着琴声传来的方向恭恭敬敬的叩了首。 那琴声似乎有所感应,一丝无形的波动涌向雪猴,空气里的灵力竟然在一瞬间凝成了一股风暴,顺着这一丝波动,尽数涌入雪猴身体中。 这些灵力看似磅礴,但是并没有什么破坏力,反倒是有着不错的滋养作用。 灵力洗刷着它的经脉,雪猴脸上露出了些许享受的表情。 李星辰看着雪猴,将自己的灵力探出去,还未靠近雪猴,隔着空气就已经感受到了雪猴体内的变动。 它的妖力在增加,原本还像涓涓细流的妖力在这一声琴声的作用下瞬间就扩张成了宽阔的长河。 在李星辰的感知中,雪猴变得灵动许多,连身上的毛色也变得更加纯净,似是无尘无垢的冰雪。 半晌后,琴声散出来的波动缓缓收回,雪猴带着虔诚,朝着东方再度叩首。而这一次,李星辰分明感觉雪猴身上沾染了一些人性的东西。 它的修行更进一步了。 看着雪猴从地面上爬起来,然后安静的坐在雪地上,李星辰收回了目光。 琴声还未止,寒潭之中,沧流的蜕变也还在继续。 他将注意力投到了在潭水中沉浮的沧流上。 沧流的蜕变是一个缓慢的过程。 尽管潭水仿若沸腾,气泡鼓动的更加厉害,可沧流蜕变的速度并没有加快。 远方,穿过山岭林间飘来的琴声渐渐起了变化,原本清澈的音节忽然变得高亢起来。 一阵阵杀伐之气击碎空气,顺着李星辰的耳朵传进脑海,让他一身热血不由得沸腾起来。 潭水里,随着琴曲的骤变,沧流也和着琴曲,疯狂颤动起来。 沧流的蜕变加快了…… 一层又一层的黑色从剑鞘上剥落,露出了里面银亮的颜色。阳光投射下来,明晃晃的,煞是好看。 “嗡——” 一股低沉的嗡鸣声忽然夹杂进琴声中,传至李星辰耳际。 他愣了一下,眼睛眨了眨,灵念细细的感受了一下,发现这嗡鸣声竟是从沧流上传出来的。 伴随着这一声嗡鸣声入耳,李星辰发现自己的精神世界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泓潭水。 潭水清澈透亮,一眼便能望穿。 在这一泓潭水的深处,隐约能看到一柄剑的影子。 只是这剑影太过黯淡,实在难以看清,但李星辰无不猜测这柄剑就是沧流, 潭水中,剑影晃动了一下,随后一根如发丝一般细微的晶莹丝线从剑影中延伸而出,向着精神世界的深处急射而去。 没一会儿,丝线似乎固定在了什么东西上,整根绷紧。它先是闪耀了一下,然后转入黯淡,最后完全消失不见了。 李星辰感觉自己的和沧流的联系密切了几分。 似乎这一切全都是这一根丝线的功劳。 细线将沧流与自己捆绑在了一起,他现在可以感受到沧流传递过来的一些浅薄的愉悦。 那是沧流的情绪。 他明了了许多。 剑是剑客心灵的延伸。剑客不与自己的剑沟通,那剑就如同死物一般。 沧流在他手里呆了四年,但是四年的时光却没能让他完成跟沧流剑的沟通。 驽钝,愚笨? 他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自己,他也不想拿着一把不能出鞘的剑练习剑术。 李星辰望着在潭水中沉浮的沧流,感受着心中与沧流之间那一种微妙的心有灵犀,心里微微起了波澜。 或许从这一刻开始,他才真正开始踏上剑客的路。 “吟——” 寒潭之中,悬浮于其中的沧流忽然发出一声长啸。 啸声高亢,嘹亮,如同排云而上的白鹤,直冲霄汉。 此时,沧流剑鞘上的黑色基本都已经脱落了,耀眼的银色遍及剑鞘上下,耀眼夺目。 李星辰感觉这时他对沧流情绪的觉察有清晰了几分。 尽管他将自己的灵念探出去,触及沧流时,依旧像是碰到了一汪死水,安静诡秘,如同石沉大海一般,得不到任何回应。可是沧流身上那一点细微的情绪波动却可以被他清晰的捕捉到了。 那是一种愉悦的情绪,流遍沧流全身。 现在的沧流很欢快,似乎在寒泉的助力下,它褪去了黑色的外衣,是一种向好的蜕变。 它悬浮于潭水中,又是一声欢愉的剑鸣激荡而出。 李星辰笑了,他转过头对着雪猴施了一礼,雪猴将他领到此处,对他来说这是大恩,他必须要感谢。 雪猴咧着嘴,坐在积雪中,似乎很享受李星辰这一礼,“吱吱”的叫了两声,像是笑声。 就在此时,潭水的沸腾忽然加剧了,荡漾的潭水拍打着岸边,沧流的剑鸣变得更加深长与高亢。 不知怎的,它竟再度与回荡的琴声交融在了一起。 杀伐的气息越来越深沉,如同凝滞的水体,将周围的一切都包裹进去。 寒潭岸边的积雪上,不知什么时候竟然被刻划上了一道道清晰的剑痕。 这些剑痕或纵或横,也有的斜斜的从某个方向划过,凌乱无比。 只是这凌乱之中,却带着一丝美感,仿佛是一块粗犷的艺术品,带着蛮横与霸道。 其实有的时候剑客是不讲道理的,他们只懂手里的剑,也只懂杀人。 远方,随着剑鸣与琴声的交融,琴声似乎有所感应,竟然再起了变化。 琴声的调子在攀升,从深沉的杀伐声已经变成了刺耳尖锐的唳鸣。 这琴声飘进李星辰的耳朵,让他有一种像是琴弦被绷的紧紧地,然后有人拿着刀子切割着琴弦的感觉。 很刺耳,至少在他听起来感觉很不舒服。 只是随着琴声变得如此高亢,沧流的鸣音却随着琴声也越发的激昂起来。 剑鸣一声高过一声,伴随着剑鸣声,剑鞘上一些细微地方上的黑色也开始褪去,整个剑鞘上仿佛镀上了一层莹莹的银光。 几个呼吸之后,琴声似乎达到了一个顶点,在一声似是琴弦被暴力扯断的刺耳声音之后,琴声猛然收住。 潭水不再沸腾,剑鸣也于此刻没了声响。 万籁俱寂,只剩下寒潭中泉水荡漾的声音。 “哗——哗——” 一声接着一声,没有一点规律。 可李星辰心里明白,蜕变还没有完成,沧流传递给他的愉悦感并没有终止。 很快,荡漾的潭水再度沸腾,无数的气泡从泉底涌到水面,而沧流则在气泡最为盛大的时候一下子从潭水中飞了出来。 它围绕着李星辰肆意的飞着。 一声声欢快的长鸣在空气中涌动,它雀跃着,仿佛一个欢悦的孩童。 李星辰看着沧流绕着自己飞行,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他伸手一招,沧流即刻呼啸着回到他的手中。 他伸出手指,轻轻抚摸着裹着沧流的那一层银亮夺目的剑鞘,心中忽然升起了一丝触动。 剑在剑客手里,该是活物! …… 李星辰所在的峡谷东方,谷窑山的深处,主峰玄门峰的最顶端。 这里有一处平整的石台,石台约高半尺,上面摆着一张木琴。 琴长三尺六寸五,宽约六寸,下部扁平,上部呈弧形凸起。 这是一张落霞式的琴,琴形很美,琴音也很动听。 木琴旁,一个青衫的青年席地而坐,他一只手压在琴弦上,脸上似是回味。 末了,他下颌的胡茬动了动,一声温润的笑声在空气里回荡开来。 “沧流……竟然是沧流,没想到这么快就出世了。看来姓董的没诓我,追根溯源探因寻果的本事果然还是他技高一筹啊!” 说罢,他的手从琴弦上一抚而过,修长的手指压过一根又一根琴弦,一声声旋律清晰的琴音便从木琴上飘了出来。 随手一弄,却落地成曲。 这是大师的境界。 涓涓如溪,汩汩韵味! 下一刻,他手指一转,指尖又抚回去,顿时间琴声化作万壑松响。 “呜——” 一声低沉的鸟鸣从山涧中响起,随后两声——三声,无数声鸟鸣接连响起,一时间竟如山呼海啸一般。 远方,崖壁外的云海中,隐约有一个个白点朝着玄门峰山顶的位置缓缓移动。 琴声还在继续,如流水一般潺潺悦耳。 半晌后,琴声似乎开始渐渐转入高潮,而这些白点也飞到了近处。 这些都是一只只白鸮! 它们通体雪白,羽毛中掺杂着一些分布规律的暗色横斑,羽色异常美丽。 待白鸮飞至,青年抚出来的琴曲也正式进入高潮。 潺潺之音陡然间化作滔滔水浪,声如海潮,气息雄浑。 白鸮排成行,绕在青年的上空,围成了一个偌大的圈子。 山顶,不知何时起了风,风从远方吹来,鼓的青年的袍袖猎猎作响。 曲子被风吹散了,顺着风飞向远方,声音越发的稀了,到最后完全消散在远方的风中,听不到任何声响。 白鸮低鸣着,和着琴曲,被卷到风里,也不知飞到了何处。 似是风吹得青年有些冷了,他哆嗦了一下,曲子却因为这一下哆嗦,不小心走了音。 海潮的意境一下子消散,绕成圈子的白鸮则各自低鸣一声,朝着四方飞去。 青年收回手,双掌贴在一起用力的揉搓了几下。待掌心有了些许的温度,这才向着西方眺望而去。 他的目光似乎穿过了山野,穿过了林海,看到了极远的地方。 片刻后,他又将目光洒向南方苍茫,那里是广阔浩大的中土。 他忽然轻笑了一声,一丝呢喃在空气里悄悄回荡。 “呵……起风了!” 他站起身子,整理了一下青衫,随后把木琴背到身后,踏着积雪,一步一步朝山下走去。 风里,传来动听的诗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九章 二月会 ,最快更新剑起惊鸿最新章节! 李星辰不知道玄门峰发生的事情,也不知道玄门峰上有这么一个抚琴的人。 他不知琴声从何而来,当然他也没去计较这个。 在沧流的淬煅完成之后,雪猴就一个转身钻进山谷深处消失不见了。 说来他也有所感觉,雪猴似乎是是受了谁的指示,前来引他到寒潭处完成沧流的蜕变。他心里有许多猜测,例如那琴声的来处,或许就是抚琴的人让雪猴做的这些呢。 不然,雪猴对着琴声叩拜又该作何解释? 当然这些都只是他的猜测,像是无根之萍,没什么证据来支撑。 他索性想了一会儿,就不再把心思放在这上面,如今赶路才是最重要的。 只是山中的路并不好走,大雪在山中堆积了很深,即便是官道也与山野小路没什么区别。 若是放在平时,山里的路都是畅通无阻的,沿着官道行走约摸三五天便可走出去。可若是碰上大雪未融,积雪阻了路,那出山的日子便要延至十天半月了。 山岭都被雪覆盖着,远远望去白茫茫的一片。 在这样的环境下,他手里那一张本就残破的地图更加不管用了。 他沿着山坡不知道摸索了多久,才重新回到官道上。 顺着官道,他涉着深雪,又行了十日,官道两侧的山势开始趋于平缓,李星辰知道,自己终于快到了另一端的山口了。 此时的路好走了许多,谷窑山横亘在北郡与延陵郡之间,阻挡了来自北地的风雪,所以山南的雪并没有山北那样深。 正巧此时他快走出谷窑山了,积雪堆积的官道也已经被踩出了路,好走了许多。 临近巳时的时候,他终于看到了山口。 这里不同于他入山的那处山口,有土丘阻挡。在这里从山口向外放眼望,是广阔的平原,很宽阔,十里外那一座城池都能清楚的看到。 他这一路上很是太平,传言里那些凶恶的精怪一个也没有遇到,反倒是遇到了不少雪后出来觅食的野兔,在雪中蹦蹦跳跳,甚是可爱。 他还因为追赶野兔,在雪里摔了好几个跟头。 只是李星辰将自己如此平安的穿过谷窑山全数归结在了运气问题上,兴许是精怪们也要躲起来过冬呢! 当然,平平安安的走出来总归是好事一件,何必去想那么多自扰的问题。 李星辰放下心中凌乱的想法,将视线放至山口,那里不知因为什么聚集了很多人。 他们大多数穿着紧身的袍子,手里提着钢刀,看起来应该是郡卫。还有一些平民打扮的人掺杂在中间,也不清楚是干什么的。 李星辰不紧不慢的走出山口,本想是路过,却不想被这一群人拦了下来。 “少侠可是外地人?”询问李星辰的是个面相粗犷汉子。 只是汉子看起来并不算太壮实,头上戴着一顶黑色棉帽,但其他郡卫皆隐隐以他为首,想来应该是这群郡卫的领头人。 李星辰有些意外,他站定在汉子面前,点了点头:“我从北郡来。” 汉子闻言脸上浮现出了一些喜悦的神色,他继续追问道:“那少侠可是从谷窑山中翻山而来?” “正是……”李星辰再次点点头,他心底大抵是将汉子的行为当成了郡卫对外地人的例行盘问,并没有深入思考。 只是不想这一点头却让站在对面的汉子有些激动起来。 汉子拍打了两下衣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随后对着李星辰行了一个抱拳礼,恭声说道:“在下秦青山,陵安城卫统领。既然少侠能够横穿谷窑山,想必定然技艺惊人,近日我陵安有些异事发生,在下冒昧,想请少侠尽些绵薄之力。” “异事?”李星辰皱了皱眉头。他心里思忖着,能够让郡卫束手无策,只能寻找能人异士帮忙的,绝非是简单的事情。况且这些事儿又被他们称之为“异事”,那具体是何事,他心里已经有了大概的轮廓。 想来,无非是山野精怪作祟了。 李星辰长这么大,见过的唯一一只精怪就是引他到山中那处寒潭的雪猴。 他心里明白,若是沧流剑拔不出来,单凭他自己怒涛境的修为,恐怕不是那雪猴的对手。 说起来他倒也不算怕这些山野精怪。 修为归修为,胆量是胆量。 况且郡卫们到现在都平安无事,远方的城中也并非血光冲天,看起来那作祟的也不是什么强横无比的东西。 虽说他不觉得自己能够完克精怪,但是帮帮忙还是有能力做到的。 一旁,看到李星辰的皱眉,秦青山也面带忧色。他整理了一下语言,随后忧心忡忡的说道:“是异事!近半个月来,陵安城中接连有人口丢失的案子发生,弄的城中居民人心惶惶。就算数日前已经实行了宵禁,可还是有百姓无故在家中失踪。” 说着他叹了一口气:“失踪的都是些精壮的汉子,时间多是发生在后半夜。可是我们郡卫城卫加紧在城中巡逻,根本没有看到任何可疑的事情。为了这个事儿,郡守大人寝食难安,已经快愁白了头了。” “真是……精怪?”李星辰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试探的问一问。 “想来是错不了了。”秦青山点点头,“只是半个月来,我们谁都没有看到精怪是何样子,就连那些失踪者的家人,甚至都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失踪的。根据他们的供述来看,这些壮汉似乎是在睡梦中就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听着秦青山的叙述,李星辰心里已经有了大体的猜测。 “敢问少侠可否随在下前往城里,我想郡守大人很乐意跟少侠促膝长谈的。”秦青山盯着李星辰,眼睛里带着希冀,虽说他这句话是询问,可语气里任谁都听得出那种渴求的意味。 李星辰稍作考虑便点了点头。他去长安,必定是要经过陵安的,如今秦青山代替延陵郡郡守相邀,他也没什么理由可以拒绝。 如此与延陵郡结一个善缘,倒也是一件好事儿。 …… 陵安城是延陵郡的郡治所在,位于延陵郡北部,虽说已经出了北地的地界很远,但是这里北方的气候依旧很明显。 地上盖着一层薄薄的雪,想来是几日前下的雪,还没有融尽。 空气里带着一丝温润的湿意,一股泥土的芳香飘进李星辰的鼻腔,让他浑身都感受到了一种愉悦。 城外的官道上,行人往来,看起来似乎比燕州城还要热闹几分。 这些人大多是从四面八方而来,赶着入城,也不知道要做些什么。 李星辰走着,将这些看在眼底,他虽然心中感到疑惑,却也并没有问出来。 倒是秦青山似是看到了他眼中的疑惑,开口解释起来:“这是二月会,从初二开始,一直持续到下月初三。每年到了这个时候,周围的百姓就会自发的来陵安城里观赏庙会,许愿求子,异常热闹。” “今天已经二月十一了,二月会也快到了最鼎盛的时候了。” 二月会,听起来应该是延陵郡或是其他地方才有的风俗节日,至少李星辰在北郡的时候是没有听说过的。 在北地二月是没有节日的,而且因为气候的因素,更不可能有这般盛大的节日。 李星辰没有继续追问,他看的好奇,至少这种新鲜的事物还是让他感觉很不错的。 约莫半个时辰后,李星辰跟随着一行人来到了陵安城的城门前。 如今正是节日即将进入高潮的时候,进进出出的人很多,值守城门的城卫也不拦截搜查了,所有人都是直接放行。只有遇到一些行迹可疑的人的时候,他们才会上前盘查。 李星辰跟在秦青山后面,排着队等着进城。期间秦青山闲来无聊,还和守城的城卫闲聊起来。 队伍很有秩序,虽说缓慢行进,但是也没等多久就进了城。 城中是更加繁华的景象。 街上人群簇拥着,摩肩接踵,人山人海。路边的每一处摊铺周围都围满了人,嬉嬉闹闹,皆是赞叹。 李星辰的目光游离于这些摊铺上,脸上也不有的带上了一丝喜意。 他在谷窑山里呆了十日,每日入目的都是满地的积雪,早已不知人烟是什么了。如今见了陵安城的繁华,又激起了他心中的无限向往。 只是这样的繁华并没有持续多久,他们沿着主街走了没多远,其他跟回来的郡卫便都各自离去,只剩下秦青山一个人领着他走进了主街旁的一条小巷。 小巷是从坊里穿过的,现在正值二月会,巷里没什么人,很是安静。 顺着小巷拐了许多弯,约莫一炷香的功夫,秦青山终于带着李星辰来到了一处府邸前。 府邸的样子看起来有些老旧,但是却有一种独特的韵味在其中。 正门上方悬了一块牌匾,上书罗府二字。两个字选用的是隶书,气势宽博,方劲雄伟。看得出来,写着两个字的人书法功底极为深厚。 秦青山和守门的仆人知会了一句,便领着李星辰进了罗府。 府内是很幽静的,地面皆是石板铺路,很是平整。路两旁种着两行晚梅,二月快至中旬了,这些梅花还未凋落。 微风穿过院落,带着梅花的清香,让人心旷神怡。 秦青山领着李星辰,沿着石板路走入一处偏远的院落,这里有一栋木楼,淡雅异常。 他走到木楼的一层,在门外轻轻敲了几下:“大人,青山有事要见您。” 他的声音顺着门缝传进屋内,等了片刻后,屋内才传来了一个声音。 “进来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章 烟火几重 ,最快更新剑起惊鸿最新章节! “吱呀——” 木质的屋门被秦青山推开,李星辰随他进到了房间里。 这是一个书房,东西两面都是书架,上面摆满了形形色色的书籍。北墙上挂着一幅字,还用木框架裱了起来。 这字也是隶书,笔锋锋利依旧,看起来与入府时门上挂着的那个牌匾均出自一人之手。 书房内,一个身着灰袍的中年人刚好放下手中的书卷,抬起了头。 他面相和善,身带着一股浓浓的书卷气,似乎是儒生出身,常年做学问的人。 李星辰打量着他,他也在打量着李星辰。 片刻后,他脸上忽然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意,然后转过头去,对着秦青山问道:“青山,这位是……” 秦青山行了礼,方才开口:“这位是李星辰李少侠,今早我在谷窑山的山口碰到的。他是北郡人士,独自一人横穿了谷窑山,是个有能力的人。我想着近日大人在为陵安城的怪事愁的茶饭不思,于是就想把李少侠引荐给大人,想来他能为大人解除一点忧愁。” “独自横穿谷窑山?”中年人忽然从木椅上站了起来,他盯着秦青山的眼睛,不怒自威。 “正是!”秦青山倒是不卑不亢,想来也是在中年人手底下做事做久了,与中年人甚为熟悉。 “好,太好了!”中年人突然一拍桌子,哈哈大笑起来。 他冲着李星辰一伸手,热情道:“李少侠快快请坐。少侠能横穿谷窑山,想必能力非凡。在下罗秀臣,是延陵郡的郡守,刚才略有失礼,还望李少侠见谅。” 罗秀臣说罢一侧头,对着秦青山低声吩咐道:“青山,你去账房领二两赏银,这件事我要给你记一功。” 秦青山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随后退到门外,把屋门轻轻带上。 屋外,等着脚步声渐渐远去,罗秀臣这才再度打量了几番李星辰,随后将他引到裱字下方的木桌旁坐下,自己则坐在了另一侧。 “敢问少侠师从何处?我罗秀臣自问在大夏朝内也是有些人脉,说不定尊师我也相识呢!” 李星辰没打算说出自己和肖红衣有关,他不想说这个。 跟师傅相处了四年,他心思再愚钝也看得出来,肖红衣绝不是普通人。肖红衣离去前与他的那一番对话让他更加深切的感受到,师傅口中所谓的“忠良薄命”有何等分量,为官没到一个很高的高度,是断然说不出这等话来的。 他心中思量片刻,还是选择了婉拒罗秀臣:“家师名讳不便说出来,我怕丢了家师的脸,希望罗大人莫怪。” “唔?哈哈哈……无碍无碍,谁还没一点忌讳呢,这算不得什么的。”罗秀臣先是一愣,随后大笑着摆摆手。 他这个样子倒是让李星辰对他心生几分好感。 李星辰刚才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就能够感受到他身上那一种亲和的气质,如今又见识了罗秀臣虽贵为郡守,却如此大度,心中不免给他打上了“好人”的标签。 “这样吧,李少侠,你若是不嫌弃,我就唤你小兄弟了。”罗秀臣带着期待看着李星辰,那目光实在让罗秀臣实在难以拒绝。 李星辰最终还是点点头,答应了罗秀臣这样的称呼。 在罗府的书房里,罗秀臣与李星辰聊了很久,从北方的战事到朝野的权力倾轧,最后是坊间的鬼神怪谈,似乎天南海北的事情也不够两个人说的。 那感觉分明像是两个长久未见的老友,有无数的话要说。 当然,事实上更多的时候都是罗秀臣在讲,李星辰只是安静的听着。有很多东西他都不懂,也不知道该怎么去接,索性就做一个安静的听者, 两个人不停地聊着,屋子里时不时传出愉悦的笑声,没多久就临近了正午,而门外也响起了敲门声。 “老爷,夫人叫您过去用午膳呢!” 这是丫鬟的声音,脆生生的,将两个人从酣畅中唤醒。 他们谁也没想到这一聊就聊到了中午,肚子也都有些饿了。 “想不到一聊就聊了这么久,小兄弟的肚子想必是饿极了,走,咱们这就去大厅填饱肚子。”罗秀臣站起身子,舒展了一下筋骨,对着李星辰招呼道。 伸懒腰舒筋骨按理来说应该算作不雅的事情,是不便当着外人面做的。可是他却当着李星辰的面做了,看起来根本没把李星辰当外人。 他走到书房门口,刚打开门,似是想起了什么,忽然转头对着李星辰笑道:“对了,要是我没记错的话,今天的午饭应该是我夫人亲自下厨做的。小兄弟你这次可是有口福了,我夫人嫁给我之前,可是陵安城里出了名的美厨娘,饭菜烧得没得挑啊!” 罗秀臣话里全是自得,显然能娶到这样兰心蕙质的夫人,足以成为他一辈子的谈资。 只是李星辰腼腆的笑了笑,没有接话。他还是头一次在外人家里吃饭,本就有些手足无措,罗秀臣这般说辞根本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回答。 罗秀臣走在前方,李星辰跟在身侧,这一路两个人并没有闲聊,只是安静的走路。 罗府宅邸不算太大,从书房赶往正厅连半盏茶的功夫都用不上。 入了正厅,李星辰便见到了罗秀臣口中的夫人。 一身宫装异常得体,淡蓝色的点缀显出了几分高贵典雅,一头宛若流云一般的秀发盘成髻,更是平添了几分韵味。 看罗秀臣的面相早就过了知天命的年纪,想来他夫人的年纪也不会小多少。只是现在见到罗夫人,李星辰却发现她依旧带着风韵,看样子怎么说也不像年过四十的人。 或许是保养得好也说不定呢! 李星辰心里感叹了一句,倒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夫君,家里来客人了怎么也不告诉妾身,妾身未去相迎恐会失了礼数。” 正厅里,罗夫人一抬头,见到罗秀臣领着一个年纪轻轻的美少年来正厅有些讶异,随后含齿一笑,一双如水的眸子有些幽怨的扫过罗秀臣,略微抱怨道。 面对抱怨,罗秀臣丝毫没有生气,他哈哈一笑,道:“夫人莫怪,莫怪……李小兄弟与我在书房畅聊,颇有一些相交恨晚的感觉……这不才忘记通告夫人了。” 罗秀臣说着把李星辰向前拉了几步,来到自家夫人面前,介绍道:“小兄弟名唤李星辰,是北郡人士,翻山越岭横跨了谷窑山,可是少年英才。” 他说罢又转头对着李星辰说道:“这位是我夫人杜檀儿,这些日子你就暂且住在我府中,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与我夫人说便是,想来檀儿不会怠慢你的。” 李星辰点点头,他看着杜檀儿,对着她微微颔首:“有劳夫人了……” “不妨事,罗府的客人,不管怎么样都不能怠慢了。”杜檀儿展颜一笑,却带着万种风情。 午饭是很丰盛的,味道也很可口,在山里风餐露宿了十天之久的李星辰看一眼便食指大动。 饭后,宾主尽欢,李星辰则被一个罗府的下人带到了客房休息。 听罗秀臣说今晚有一场盛大的庙会,邀他晚上一同前去游玩。 李星辰当然答应了,他正想在陵安城里游玩一下呢。 时间飞快,李星辰从罗秀臣的书房里借了几本书过来,他感觉自己还没怎么好好看,天色就暗了下来。 吃过晚饭,罗秀臣就直接让李星辰留在了主厅,让跟行下人带上一些碎银,几个人就出了罗府。 …… 酉时将近,天色昏暗的已经很难看清东西,但是青柳街却灯火通明。 街道两旁的屋檐上,挂着一排又一排的大红灯笼,看起来似乎只比春节逊色几分。 街上人流攒动,人们大多穿着盛装,奔走于一个又一个摊位之间,卖布老虎的,卖泥泥狗的,还有各色的美食。 嬉笑声,吆喝声,一声声飘过来,让青柳街更加热闹了。 李星辰跟在罗秀臣夫妇身后,目光游移于一个又一个摊铺上,走马观花,目不暇接。 陵安城中有一条很是明澈的河,河从青柳街横穿而过。 河不算宽,也不是很深,跑不了船,倒是成了城中的一景。 几个人在青柳街上闲逛着,约莫刚过了戌时,河两岸突然升起了无数的烟花。 此时恰逢李星辰与罗秀臣夫妇走到桥上,便在一个绝佳的位置,观赏起了这一场烟火的盛宴。 烟火拖着灰色的烟尾,尖啸着升向天空,随后一声唤醒夜空的响声飘入耳际,烟花炸开了。 红的,蓝的,黄的,绿的,流光溢彩,颜色各异。 如此奔放,如此热烈。 河水缓缓流动,烟火的光彩映在水面上,流动出一幅动人的画卷。 至于夜空上,一轮又一轮的烟火升入天空,不知炸开了几重。 李星辰只觉得眼底都被这些瑰丽的颜色盈满,除了烟火,似乎再也没有别的东西能够收入眼中。 烟火闪耀,青柳街上的大红灯笼都黯淡了。 罗秀臣仰着头,看着这些美丽异常的烟火,却不想片刻之后忽然垂下头叹息了一声。 “要是我陵安城岁岁太平,该多好啊!” 叹息声传进杜檀儿的耳中,也传进了李星辰的耳中。 杜檀儿不由自主的握紧了罗秀臣的手,似乎在用这种方式安慰罗秀臣。 李星辰则默默的低下了头。 他明白罗秀臣这一声叹息背后隐藏的意味。 陵安城现在精怪作祟,城中人心惶惶。烟火之下,一个父母官如何能不升起忧愁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一章 好官 ,最快更新剑起惊鸿最新章节! “夫君,我看那边好像有卖龙须酥的,我去看看,要是味道不错就买一点回来。” 夜空上,烟火闪烁,遮盖了星辰的光芒。杜檀儿看了一会儿之后,转过头来,对着身旁的罗秀臣笑道。 “去吧,注意安全!”罗秀臣握着杜檀儿的手轻轻拍了两下,半晌才不舍的放开。 说着他转过身,对着身后跟着的两名家仆吩咐道:“阿福阿海,你们跟着夫人,青柳街庙会人多眼杂,恐是鱼龙混杂,你们务必保护好夫人的安全。” “是,老爷!”两名家仆恭敬的行过礼后跟着杜檀儿朝青柳街更里面走去,至于李星辰和罗秀臣,还有另外两名家仆则留在了桥上。 烟火还在绽放,夜空绚丽,夺人眼球。 “我不求年年能看到这么漂亮的烟火,我只希望这陵安城的万家灯火,不会熄灭一盏……” 罗秀臣伫立在桥头上,望着天空上的花花绿绿的烟火,不由得叹道。 李星辰静静地站在他身边,心中同样百味杂陈。 这已经是被这一场盛大的烟火引出来的第二声叹息了……他不能品评罗秀臣到底是不是一个好官,但是最起码他这般感慨让李星辰知道,他至少心思还放在陵安百姓身上。 烟火还在继续,不知过了多久,天上的烟火已经少了许多,想来是要接近尾声了,可杜檀儿却还没有回来。 青柳街人流不见减少,从桥头向街道更里面望去,除了近处的摊位,更远一点地方已经被黑压压的人群堵住,早就看不到任何摊铺。 罗秀臣脸上露出了少许的忧色,李星辰知道他们的夫妻感情极好,想来是担心杜檀儿的安全。 “嗖——” 天空上,最后一支烟火携着尖锐的鸣响升入天空,在夜空上炸开,罗秀臣终于忍不住迈开了步子,他想要去找找杜檀儿。 放心不下,这就是夫妻。 远处,几个幼童追逐玩闹着,正巧朝着桥头跑过来。 罗秀臣有些着急,人群也有些密集,他似乎没注意到这几个跑过来的幼童,而这几个幼童似乎也没注意到罗秀臣,跑在最前面的那个胖娃娃绕过一个行人后,不想一头就撞到了罗秀臣身上。 罗秀臣虽说面相看起来像是书生,可是却并非李星辰想象的那般手无缚鸡之力。 只见他在胖娃娃撞到他的一瞬间,伸手向前一抄,直接拉住了马上要倒仰过去的胖娃娃。 李星辰眉头挑了挑,像是发现什么新奇的东西,他一直以为罗秀臣真的是一个文士呢。 胖娃娃被罗秀臣拉住后,先是傻了傻,随后看了看罗秀臣,直接“哇”的一下哭了起来。 罗秀臣蹲了下来,他将胖娃娃拉到身前,用有手揩着胖娃娃的眼泪。 青柳街上大红灯笼映照着,很是光亮。 趁着灯笼的红光,李星辰注意到罗秀臣的手有些粗糙,还起了一些茧子。 他的手并不平滑,手指刮过胖娃娃的眼角,似乎是弄疼了他,胖娃娃哭的更厉害了。 罗秀臣有些手忙脚乱,像是没什么照顾小孩子的经验。 他忽然低下头,目光在自己身上扫了一下,随后直接掀起自己衣袍的衣襟,帮娃娃擦干了脸上的泪水。 “孩子别怕,伯伯不会怪你的。”罗秀臣一只手拉住胖娃娃胖乎乎的小手,另一只手在他后脑上摩挲着。 就在这个时候,人群忽然被人从后面挤开了,一对儿夫妇三步并作两步来到胖娃娃身旁,一把将胖娃娃从罗秀臣怀里拉出来,拉倒自己身前查看起来。 男人趁着灯火,不经意间瞥到胖娃娃眼角刚刚干掉的泪痕,顿时便来了怒气。 他扬起袖子,就准备对着罗秀臣大打出手,却不想罗秀臣这一刻刚好扬起了头,让他撞见了长相。 “郡……郡守大人……” 男人原本高涨的怒火就像是被人浇了一盆冷水一样,一下子全都熄灭掉了。他的声音有些颤动,那是恐惧,是对身份阶级的恐惧。 罗秀臣在陵安城极其四周的村镇还是很有威望的,因为他平日里平易近人,容貌也被大多数人所熟知。 所以如今被男人认出来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男人趴在地上,像是一条狗一样,可怜的祈求着性命。 “大人饶命啊,饶命啊,小的不知道是您,小的就是爱子心切,还望大人大恩大德,饶了小的一条狗命。” “小的家里还有老娘要养啊,大人饶了我吧,我真不是有意要冲撞大人的……” “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原本还在一旁安慰自家孩子的农妇被自家相公的行径弄的傻了眼,一下子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了。 她当然听到了自己相公刚才说的话,她原是还想着用别人撞了自家孩子的理由找人麻烦的,没想到却因为罗秀臣的身份被认出来而发生了戏剧性的翻转。 李星辰站在罗秀臣的身后,悄悄地叹了一口气。 这一对儿夫妇,怕是要遭殃了。 罗秀臣甚为延陵郡的郡守,有人在街上要打他可是件大事,这关系到为官者的威仪与颜面。 李星辰明白社会等级何等森严。 早年常平镇还没衰落之时,他就曾见到过有一些大市镇过来的官员因为有人不小心冲撞了他而大发雷霆,直接把冲撞者拉出去进行杖责。 杖责用的木杖全是用北地特有的铁桦木制成,沉重无比,敲打在人身上就算是壮汉也禁受不住。 那场面他至今还记着…… 虽说都说罗秀臣是个清官,是个好官,但是似乎也没什么理由会放过这对夫妇。这个不关乎理由,只关乎社会上层人士的面子。 但是下一刻,罗秀臣却真的放过了他们。 只见他站起身子,走到跪在地上,慌忙磕头的男人身前,伸手拉住了他。 “无碍,孩子没事就好。你们把孩子辛苦拉扯大也不容易,我又怎么会为了这点小事儿让他失去了父母了。”罗秀臣说着再度伸手摸了摸胖娃娃的头,然后一转身,对着跟在身后的家仆吩咐道:“去那边买一串糖葫芦回来,快去快回!” 家仆走了,罗秀臣将这对儿夫妇从地上拉起来,竟然与他们闲聊起来。只是这对儿夫妇唯唯诺诺,闲聊也就变成了罗秀臣发问,而这对夫妇回答了。 李星辰看着,忽然感觉自己心中早在多年之前就对官员形成的看法在崩塌。 他想不出罗秀臣有什么理由要放过这对夫妇。即便没有杖责,但是他们没管住小孩,让小孩随意乱跑也逃不开一顿责骂。 可是罗秀臣偏偏放过了,丝毫没有恼怒,甚至他吩咐家仆去买一串糖葫芦回来他都知道是作什么的。 或许,罗秀臣真的是他没见过的好官呢! 这个想法一出现,便像一颗种子一般在他心中生根发芽。 …… 青柳街的尽头,是一处气势恢弘的庙宇。 这座庙本来是没有名字的,后来因为有人传出曾在这座庙里看到过五条颜色各异的虬龙,于是边有人开始称呼这座庙为五龙庙。 久而久之,这个名字便在当地传开了,也逐渐被百姓认可。 五龙庙很大,除了东西偏殿,还有前后三座正殿。 从庙门进去,是一面宽阔的照壁,绕过照壁,便是偌大的庭院。 这里有第一座正殿,名唤玄龙殿,绕过玄龙殿继续向后,便是正龙殿。 这座正殿除了正中一座仙神的石雕,再无他物,整个殿里看起来空荡荡的,甚至还有点阴森可怖。 当地的人很少来这里,说是煞气太重。即便是来殿里祭拜,也多是不敢再里面多呆。 当然,也有一些特殊情况需要来正龙殿,那就是民间的以煞冲煞。 林家是临安城安一处大户人家,只是今日入赘他家的陆家小子不知怎的,忽然昏迷不醒。 旁人说是撞煞了,得找煞气重的地方冲一冲。 虽说赘婿身份低微,但是总归来说还是她林家人,见死不救倒是显得林家不够仗义,传出去也有损名声,于是最后林家便决定把自家姑爷送到正龙殿冲煞。 下人把姑爷抬进正龙殿内,抬人的架子一放下,几个人便像是撞见鬼了一样,慌张的逃了出去。 这一次林家的老爷子也跟过来了,他站在正龙殿外很远的地方,看见几个下人惊慌的逃出来也并未呵斥,还是安静的等着。 时间缓缓过去,正龙殿的另一端,林家一行人站立的对面,一个黑影如鬼魅一般的出现了。 这东西一身黑,身高三尺多一点,看起来倒像是一个十岁多的娃娃。 正龙殿附近是没有灯笼照明的,即便林家自己带着灯笼,也照不到这黑影出现的地方,所以他们根本看不见黑影。 即便是站的最靠前的几个家仆,也至多隐约看到一点殿门口的情形。 黑影行动迅捷,只是眨眼的功夫就穿过了近十丈的距离,潜进了正龙殿中。 几个家仆只感觉正殿门前似乎有什东西晃过,但是仔细看去,却又什么都没看见。 但是下一刻,当他们的目光正想着从正龙殿门前移开时,却忽然看见一个瘦小的黑影把一个人从正龙殿里拖了出来。 他们知道正龙殿里是没有其他人的,所以若是没擦错,这人便是他们林家的姑爷。 只见这黑影在殿门前停顿了一息,随后伸手一抓,林家姑爷有些壮硕的身躯就被它直接扛了起来。 下一刻,黑影脚步如飞,眨眼间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老爷老爷,好像出事儿了!”其中一个家仆忽然转过头,面带慌张的冲着林老爷子大叫道。 “慢点说,慌慌张张成何体统!”林家老爷冷哼一声,“说吧,出什么事儿了!” “老爷,刚才我好想看见姑爷他……他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二章 端倪 ,最快更新剑起惊鸿最新章节! 桥旁,罗秀臣等了有一会儿,家仆才拿着一支糖葫芦回来。 罗秀臣接过糖葫芦,把它塞到胖娃娃手里。 看着胖娃娃眉开眼笑的舔起了糖渣,这才跟身后随行的家仆要了几钱碎银,塞到了农妇手中。 “我看你男人额头刚才磕伤了,这点钱你拿着,回去给他买些药吧。”他扫了一眼男人的额头,对着农妇说道。 “这可不行,我们怎么能要大人的钱呢!”农妇推辞着,不停的把罗秀臣拿着碎银的手往回推,哪里敢接下来。 罗秀臣则把钱往农妇手中重新一塞,语气有些不悦:“让你拿着你就拿着,难不成我堂堂陵安的郡守还会找你麻烦不成?” “这……”农妇犹豫了,她的手僵在半空中,一时间不知道是该收下还是该继续推辞。 这是件难以做出抉择的事情。 “拿着!”罗秀臣语气重了些,为官数年所积攒的官威一瞬间倾泻而出,如同海啸一般,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他若是做了某些决定,那便是说一不二,谁也更改不了。 农妇终究还是没能拗过他这强硬的态度,接过了这几两碎银。 “拿好东西就走吧,正好我也有事要去办。”罗秀臣满意的笑了笑,冲着这对儿夫妇摆了摆手,他还没有忘记要去寻找杜檀儿的事情。 只是就在这对农妇冲着罗秀臣道谢离开之后,他准备朝着青柳街里面走去时,杜檀儿忽然挤过人群,走了出来。 她手里提着几个纸袋,里面鼓鼓囊囊,想来这就是她买回来的龙须酥。 “夫君,刚才那个是……”杜檀儿很自然的走到罗秀臣身边,伸头望了望那对夫妇消失的方向,迟疑了一下才开口。 罗秀臣挥挥手,说道:“不碍事,刚才有了一些误会,已经解决了。倒是你,怎么去了这么久才回来,我刚想去寻你来着。” 一听罗秀臣说道自己去久了的事情,杜檀儿就忍不住抱怨道:“我去的时候做出来的龙须酥刚巧被人都买走了,店家要现做,所以我就多等了一会儿,想不到倒是让夫君担心了……” “无事就好,无事就好!”罗秀臣拍拍杜檀儿的手,脸上挤在一起的皱纹终于舒展开来。 “哦,对了,李公子,你快来尝尝我们陵安的龙须酥,这可是我们这里的一道美食!”杜檀儿打开其中一个纸袋,塞到了李星辰手中,笑道。 李星辰拿着袋子,目光看向袋子里,发现里面装着几团白色的东西。 这些团状物似乎是有丝线堆积而成,色泽乳白,千丝万缕,看起来层次分明。 他伸手取出了一团,拿在手里感觉很柔软,他张开口吃了一小口,却发现这东西口感绵软,入口即化。 “这东西……是糖?”李星辰面带疑惑。 龙须酥听名字应该是一种糕点啊,怎么吃起来却像是糖呢? 倒是杜檀儿闻言捂着嘴娇笑了一声:“糕点不都该是甜的吗?” 李星辰只能摸摸脑袋,半晌才吐出一句话:“我们那里糕点都是说的馒头……” 听到李星辰这话,杜檀儿笑的花枝乱颤,罗秀臣也忍不住哈哈大笑,就连跟班的家仆也都脸憋得通红,显然是被李星辰这话逗得不轻。 然后,笑声刚传出来,前方青柳街忽然出现了骚乱。 “不好了,出事儿了!” “有妖怪……大家快跑!” “妖怪?什么妖怪?” “谁知道是什么妖怪,听说林家那个入赘的姑爷已经被妖怪抓走了……” 人言杂乱,断断续续的从前方传过来。 呼喊声,惊叫声,各种各样慌乱的声音纷纷飘了过来。 “前方怎么回事?” 罗秀臣止住了笑声,皱着眉头问道。 “启禀老爷,小的这就去询问一下。”一个家仆匆忙离去,很快就消失在了人流中。 杜檀儿把装龙须酥的袋子交给了身后的其他家仆,李星辰也学着杜檀儿的样子把袋子放了过去。 “走,咱们到前面去看看。”罗秀臣一招手,便率先迈开了步子。 …… 人群越发的慌乱了,里面的人想要往外挤,外面不知情的人又或是想要看热闹的人朝青柳街里面涌去,两股人流碰撞到一起,顿时让青柳街更加混乱了。 即便两个身强力壮的家仆在前方开路,可是罗秀臣却依旧只能缓缓前行。 甚至,随着越来越多的人从青柳街深处往外涌,他们还被人群推搡着向后退了不少。 罗秀臣百般无奈,只好走到青柳街的边缘,对着阿海吩咐道:“速去秦青山的住处,让他带着城卫来青柳街,我担心这里要出问题。” 阿海匆匆离去,罗秀臣则护着杜檀儿在街边安静的等待起来。 倒是李星辰闲来无事,把沧流拿到身前,以前用来裹剑的灰布已经在寒潭中烂掉了,他不得不从包裹上重新撕下几条布,将沧流重新裹起来。 “小兄弟,这个东西是……你别介意,我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我看你日日背着这个东西,心里有些好奇而已。”罗秀臣眼光扫过李星辰手中这一根被他缠的如同烧火棍似得东西,笑着问道。 李星辰挥了挥沧流,咧嘴道:“我的兵器,烧火棍!” “哈哈哈……有趣,小兄弟说话好生风趣……”罗秀臣爽朗的笑了笑,既然李星辰不愿意说,他也就不再细问。反倒是直接转过头去,和杜檀儿低声说起了话。 李星辰见到罗秀臣这样,自己索性闭起了眼睛。他将自己的灵念探出去,在沧流上摸索着,尝试着和沧流的沟通。 自从沧流完成蜕变时候,他便日日做起了这个。 他已经如此十天了,但是与沧流的沟通却没有一点进展,甚至说毫无头绪。 他明白这一条路是遥远而漫长的。 即便是经历了蜕变的沧流,也仍旧有着一股强大的排斥,根本不接受他探出去的灵念。 可是与沧流是必须要磨合的,不然一柄没办法出鞘的剑,与一根废铁没什么区别。 这样的剑成不了剑客手中最锋利的兵器。 时间一点点过去,青柳街的人流开始减退,已经有不少人离去了,直到这个时候,秦青山才领着一堆城卫姗姗来迟。而和他一同来的,还有出去打探消息的家仆。 “老爷,听说是五龙庙里闹妖怪,林家姑爷给妖怪给拖走了……现在五龙庙那边乱的很,林家的人已经包围了五龙庙,看样子是真的动怒了。” “没想到这次出事儿的是林家的姑爷……”罗秀臣低语一声,也不知在考虑什么。 片刻后他冲着秦青山摆摆手,道:“青山,你带人先去把这里的秩序维护一下,绝不能再让这里出现骚乱。” 他说着忽然感觉有些疲惫了,连续半个月的劳顿没有休息,今日好不容易抽出时间休息一下,却不想又碰上了这等事情。 看起来是时候休息休息了! 罗秀臣叹息一声,伸手朝着还没走出几步的秦青山招呼道:“青山,这里的事情就全权交给你去办了,我乏了,先回府休息了。” “恭送大人!” …… 李星辰也跟着罗秀臣夫妇一同回了府,回府没多久,李星辰就见罗秀臣房间的灯熄了,想来是因为疲乏,早早就休息了。 只是他并没有多少困意。 日子快临近月中了,天上的月亮已经接近正圆。天空很晴,从月宫上投射下来的清辉洒在院落里,让小院泛起了一层银亮的光泽。 他走到小院中,将沧流上包缠的布条拆解下来,握紧了剑柄。 月光下澈,洒在沧流的剑鞘上,让沧流映出明晃晃的光彩。他握着沧流的剑柄,尝试着让沧流出鞘,但是一如既往,沧流待在剑鞘中,纹丝不动。 他只是尝试一下就放弃了,以后的日子还久,不急在这一时。 “吟——” 剑鸣乍起,银亮的色彩开始在小院中晃动,李星辰开始练习起了剑道。 剑,划破空气,发出呜咽的声响。 整个小院里,剑炁纵横。 明月渐渐升入正空,月辉也越发的皎白。 亥时一过,李星辰即刻收了剑。 拿起扔在一旁的布条,将沧流重新裹起来,背到了身后。 他此时还是没什么困意,索性就直接在罗府里闲逛起来。 罗府的景色还是不错的,更何况今夜的月光明澈,将府内的一切都照的通亮,让这一切变得更加引人入胜了。 他沿着石板路走着,罗府的人似乎都睡了,府内没有一点灯火,静谧的很。 只是当他绕过一扇偏门之后,却忽然发现罗秀臣的那间书房里居然还亮着灯。 透过灯光,能看到一个人影在书房里晃动,看那身形,似乎是罗秀臣。 “罗大人不是早就休息了吗?怎么这么晚了还在书房里?”李星辰皱了皱眉头,不明白为什么罗秀臣会出现在这里。 但是片刻后,他紧皱的眉头又舒展开来。 兴许是罗大人在处理公务呢!李星辰在心底给了自己这样一个解释。 只是他不知怎的,心里总是萦绕着一个莫名其妙的想法,他隐隐觉得这件事应该没有这么简单。 想到这儿,李星辰正欲离去的脚步一下子停住了。 “想不到自己也会做出这等不齿的事情!” 李星辰心中叹息了一句,最终还是没能战胜自己的好奇心,迈着步子,悄悄地走到了书房的窗外。 他耳朵贴在窗纸上,安静的倾听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三章 疑点重重 ,最快更新剑起惊鸿最新章节! 其实这样趴在窗外听是听不到什么的,即便仔细听,也只有一些稀稀疏疏的翻书声传出来,至于一些更细微的东西,很难听到。 李星辰在窗外听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只是他心中的疑虑并没有打消,罗秀臣为何会睡下之后又起来去书房翻书的疑惑依旧萦绕在他心头。 当然,这些疑惑的缘由应该是没办法再继续探寻了,一切都随着他离开书房外而不了了之。 次日,鸡鸣,东方的天际放出薄薄的曦光,唤醒了沉睡的陵安城。 李星辰起床梳洗完毕之后,觉得时辰还早,罗家厨房那边早饭应该还没做好,便在小院里舞起了剑。 对于他来说,早起舞剑并不能起到提升修为的作用,可是却能防止手感生疏。 剑客的招式,一定要烂熟于心。 一盏茶的功夫,李星辰便舞完了一套剑招,他收拾一下,将沧流重新用布缠好,背到身后,变出了门。 朝霞下的陵安城还是很美的,他出了罗府的大门,来到了河边,顺着河岸散起了步。 陵安城的雪已经消融的差不多了,裸露出了被冰雪覆盖一个冬季的青石。 青石上残留着积雪融化后的水渍,一滩一滩的,在青石上沁出湿漉漉的一层。 这个时候,朝阳已经升了起来,金灿灿的辉光洒在河面和湿润的青石上,为整个陵安城都镀上了一层金光。 河岸两旁有着几个早起打水的人,他沿着河岸走着走着,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了青柳街。 此时的青柳街和昨晚那个热闹与繁华的青柳街完全是两个样子。 整条街上空荡荡的,只有三两个行人和摊铺。 李星辰仔细看了看,两家卖烧饼的,还有一家竟然是卖龙须酥的。 想起昨晚杜檀儿买回来的龙须酥那种香甜绵软的口感,他的肚子里竟然涌起了一丝细微的饥饿感。 “昨晚就吃了一丁点,居然开始馋这东西了……”李星辰摸摸肚子,有些尴尬。他从来不觉的自己是个贪嘴的人,不过现在看来,应该是他还没见到真正的美食。 向着他走到摊铺前,准备买上一点。 “龙须酥怎么卖的?” “五文钱一份,客官,来一份龙须酥吗?”做龙须酥的小贩是一个面相憨厚的中年人,说起话来中气十足。 李星辰点点头,五文钱,倒也不贵。 倒是那小贩看到李星辰点头,一边摆弄起材料,一边解释道:“刚开摊,客官您稍等一会儿,龙须酥马上就好。” 小贩说着,从身下的木桶里取出一团像是面一样的东西,放在面案上撒好一层均匀的米粉,便开始拉起了丝。 他的动作很娴熟,这一团韧性十足的面团在他手里没一会儿就被拉成了如发丝一般细小的丝线。 李星辰看的赏心悦目,当他正准备再看一会儿的时候,只见小贩忽然拉断这些细丝,然后取出一些看起来很漂亮的馅料,用面丝一裹,便将这一团东西放到了一边。 而后,他又如法炮制,做出了许多团状物。 “好嘞~”小贩拿出一个纸袋,将其中三团放入纸袋中,递到李星辰手中,说道:“客官您拿好,一共五文。” 李星辰有些发愣,他接过纸袋,问道:“这就……就算做好了?” 李星辰的话倒是让小贩一愣,随后他似乎是想明白了什么,笑道:“客官是外地人吧?这龙须酥只要提前准备好面料馅料,做出来根本用不上多长时间。” “可是……可是我记得昨晚我朋友来买,可是等了好长时间。” “那您朋友一定是骗您了,整个陵安城就我一家买龙须酥的,昨晚庙会我提前备足了料,没让一个来买龙须酥的等的超过半刻钟……干这一行儿这么多年,我对自己的手艺还是很了解的。” “半刻钟……那看来真是我朋友诓我了吧……”李星辰笑了笑,拿起袋子,转身离去。 时候不早了,他得回罗府了。 …… 等他回到罗府的时候,罗府里的仆人们早就开始忙碌起来。 他回到自己的小院,重新洗了一下手,却不想听到院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脚步低沉,李星辰耳朵一动,就大概知道来人是谁了。 “小兄弟还真是勤奋啊,我听下人说你一早就研习了一遍剑术,还抽出时间出门转了一圈,真不愧是少年天才!”人还未至,罗秀臣的声音就已经传到了小院里。 李星辰甩了甩手上的水珠,用汗巾擦干,而这个时候,罗秀臣已经走进了院子里。 “罗大人过奖了,我可算不得天才,至多就是比别人多努力一点而已。”李星辰一边将汗巾放到横杆上晾晒起来,一边谦虚道。 只是罗秀臣闻言却摆了摆手:“话不能这么说,其实我倒是觉得这天底下没有几个天才,那些被称作天才的,多是用勤奋来弥补天赋。” “人啊……没天赋不可怕,可怕的是连积极进取的心都没有。” “就像是流水……无论小河还是大江,都有顺水与逆流……溯流者多是锦鲤,走到最后可跃龙门,至于顺水者……怕是庸才居多吧!” 罗秀臣很感慨,将自己对于天才与平庸的理解吐了个干净,却让李星辰有所领悟。 他想起了自己在常平镇的时候,跟着肖红衣修行。那个时候的自己不就是所有的修行之法不得所悟吗。 即便每一次都能莫名其妙的突破,可是他总觉的那与他自身无关,或许更多的可能是一个未知机缘。 就像他的剑术一样,四年学会一招半式,足够证明他的天赋并不够好了。 但是他足够勤奋,在修行这一条大河上,他依旧是那一个逆流而上的人。 想到这儿,李星辰笑了笑,顺水与逆流,或许,就是一个决定。 而这个决定,便是以后的路。 “对了,罗大人,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昨晚我听你说自己乏困,我还以为你早上要多休息一会儿呢?”李星辰似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他眨了眨眼睛,盯着罗秀臣问了一句。 只是罗秀臣像是根本没注意到他眼中富含的深意似的,朗声笑道:“哈哈,无碍,昨夜休息的早,休息够了,今早睡不着,便早早起来了。” 罗秀臣说着,忽然话锋一转:“今日一大早,秦青山就来了,我们在书房谈了一会儿,他给我带来了一个坏消息。” “坏消息?”李星辰楞了一下,他没有咬住上一个问题继续追问下去。罗秀臣既然刻意隐瞒他昨晚深夜时去了书房,那就必然有其他的目的,这个需要他一点点的去查,不然恐会出问题。 “阿福阿海都死了,今早上在西城门那边被发现的。” “死了?” 一股怪异感不知怎的,忽然萦绕在他心头。 其实李星辰从一来到罗府,就感觉这里怪怪的,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到处都是疑点。 比如罗夫人杜檀儿,这个人身上就有很多疑点。 首先是她的年龄与容貌问题。根据罗秀臣的年纪推测,她的年纪往小了说也快四十了,但是李星辰想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年近四十的人,会拥有如同二十多岁女子一样的红润脸颊,甚至脸上根本看不出一点皱纹来。 这足够诡异。 当然,他不否认这其中有一部分与保养有关,但是如果通过保养就能达到这种效果,那李星辰觉得罗秀臣完全可不用做官拿那么低微的俸禄,完全可以拿这个东西经商,将其推广到那些世家大族中。 想来那些爱惜容貌的氏族女子是不会拒绝这种东西的,而罗秀臣他们一家必然可以赚一个盆满钵满。 可是事实是,他们并没有这么做。 至于另一点,就是昨晚杜檀儿去买龙须酥消失了那么久。他原本并没有对这件事儿起疑心,只以为是龙须酥的制作时间长一些罢了,可是今天一早出去散步,买龙须酥的时候偶然和小贩多聊了几句,却发现了其中的诡异之处。 那小贩说,整个陵安城只有他一家卖龙须酥的摊铺。而且据他说,昨晚也就只有他在卖。 他今早在一旁等着,也就半刻钟的样子,就做出来数坟龙须酥。再算上往返的时间,即使是人群拥挤,也用不上一刻钟(十五分钟)就能返回。 可是罗夫人硬是用了将近一炷香(半小时)的时间才回来,这中间多出来的一刻钟时间,李星辰不知道她用在了何处。 而且就在她消失的时间里,五龙庙里就发生了有人被妖怪掳走的怪事,这让李星辰没办法不将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 他甚至心里还有一个大胆的想法,那就是杜檀儿会不会就是那个在陵安城中作恶的精怪? 当然,这一切都是猜测,还得不到证实。 可现在,罗秀臣又告诉自己,阿福阿海死了,那李星辰完全有理由怀疑是杜檀儿为了隐藏自己的踪迹而杀人灭口。 杜檀儿到底去做了什么,随着阿福阿海的死去,变成了一个难以解开的谜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四章 死去的下人 ,最快更新剑起惊鸿最新章节! 再比如罗秀臣,他其实身上也是有一些让李星辰不能理解的东西的。 像是他明明是文士打扮,并非身强力壮的江湖客,可是偏偏他身手敏捷,昨晚他很轻松的就将马上摔倒在地上的胖娃娃拉了回来。 李星辰可不认为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人会有这样的身手。 另外,一个从来不舞刀弄剑的人,为何会在手掌上长出老茧,这也是他不能明白的地方。 若是说书法练多了,那起茧的位置也应该是在手指上,而非手掌。所以这个说法根本解释不通。 其三,罗秀臣昨晚明明深夜去了书房,但是他又刻意隐瞒。刚才自己故意提到有关休息的事情,但罗秀臣并没有承认,这同样让他疑惑。 只是比起杜檀儿的无法解释,罗秀臣身上的这些东西倒是可以用其他解释的清楚。 比如他手上有茧,可以用他长做一些劳动来解释。李星辰之前曾听罗府的下人提起过,当初他第一次入罗府时,一入门看到的那几株晚梅便是罗秀臣侍弄的,想来长握镐锄,到也会起茧。 同样,既然他长做这些体力活,那比起普通的读书人,体魄定然强了不少,这也可以解释为何他伸手那般敏捷。 至于最后为何罗秀臣半夜去了书房,却故意隐瞒。 李星辰想,甚至很有可能书房里的那个人都不是罗秀臣,虽说窗影很像,但是窗影的轮廓很模糊,他其实也只是猜个大概。 也或许是杜檀儿呢,晚上天气很冷,穿的多一些,在烛火映照下,窗影也会臃肿的像一个男人似的。 李星辰摇摇头,把这些抛之脑后,不再为这些东西烦心劳力。 等到脑子都放空了,他才抬起头,看着罗秀臣,询问道:“阿福阿海他们是怎么死的?难道是被精怪杀死的?” 罗秀臣叹了一口气:“若是他们死在精怪手中,我心里倒是不会这般难受。只是今早青山送过来的书简上说,阿福阿海的尸体被扔在东街的小巷里,看伤口应该是被人暗害的。” “被人杀的……看起来事情越来越复杂了!”李星辰垂下眼帘,心中捋了捋这两日来遇到的诸事,却发现似乎毫无头绪。 所有的事情放在他眼前,就像是一团凌乱无比的麻线,根本找不到线头在哪里。 这种感觉很不好,他感觉似乎有一个巨大的阴谋笼罩了陵安,或者说,是笼罩在他与周围的一切上,比如罗府上下。 “是啊,越来越复杂了!”罗秀臣感叹一声,从他的声音里能够听出些许悲痛。看起来罗秀臣跟罗府的下人们感情还是不错的,不然一个高高在上的郡守,怎么会为了两个下人而感到悲痛呢。 “对了,李少侠,早饭应该弄的差不多了,你若无事,那我们吃过早饭,就一起去东街看看,兴许能发现什么。”罗秀臣缓和了自己的情绪之后,对着李星辰说道。 “全听罗大人吩咐。”李星辰点点头,便跟在罗秀臣身后,朝着正厅走去。 …… 早饭很清淡,只是一些清粥和素菜。 两个人匆匆吃过早饭之后,便离开了罗府,朝着东街赶过去。 这个时候差不多是辰时了,日头已经挂在了东方的天幕上,散发着炙热的光芒。 比起李星辰早上出来散步那会儿,街上的行人不知多出了多少,沿途路过青柳街,这里也已经有很多小贩出摊了,气氛也不再像早上那般冷清。 还没到东街,李星辰就远远看到这里已经被郡卫团团围了起来,至于那围着的中心,想来应该就是阿福阿海的尸体。 看到罗秀臣走过来,秦青山从郡卫中走出来。 “大人,东街已经被我命郡卫围了起来,早上通知了仵作,现在正在查验尸体,估计过一会儿就能知道死因了。” “好。”罗秀臣点点头,然后对身后的李星辰说道:“咱们一起过去看看。” 秦青山带路,几个人穿过郡卫的重重围阻,来到了小巷里。 小巷深处的地面上,两个仵作正对着尸体忙碌着。罗秀臣跟着李星辰在仵作不远处站定,没有上去打扰。 倒是两个仵作匆忙间瞥见远处站着的几个人,立刻想要起身行礼。罗秀臣见状摆摆手,示意他们无需这般,两个仵作这才重新投入到验尸的工作中。 其实在他们来的时候,尸体就已经查验的差不多了,所以他们也没等多长时间,两个仵作便收拾了一下工具,站了起来。 “罗大人!”两个仵作顾不得擦汗,先是到罗秀臣面前恭恭敬敬的行礼。 “尸体查验的怎么样了,能查出明确的死因吗?”罗秀臣一双眼睛盯着两个仵作,询问道。 “这个……”两个仵作有些语塞,他们抬头看了一眼罗秀臣身后的李星辰,又把目光重新投到罗秀臣身上。 罗秀臣回头看了一眼,瞬间就明白了两个仵作犹豫的什么,他一摆手,说道:“无妨,是自己人,尽管说就是了。” “经过我和王仵作的查验,这两个人应该是被人用利器割破喉咙,失血过多而死。我们刚才翻开伤口,发现颈部动脉被完全切断,想来是短刀一类的利器。” “短刀……”罗秀臣眯起了眼睛,回头对着秦青山询问了一句:“陵安城里有使短刀的好手吗?” “回禀大人,陵安城内没有用短刀的人,而且近日也没有什么用短刀的江湖客来我陵安城,所以……” “所以无从查证了?”罗秀臣声音提高了几分,似乎是对秦青山的回答有所不满。 秦青山头一低,回道:“请罗大人放心,下官定然全力调查此事。” “希望能查出点什么,前些日子的精怪异事还没有头绪,现在又来了一桩杀人案,多事之秋啊!”罗秀臣感慨一句,然后挥了挥手,示意两个仵作可以退下了。 “罗大人,不知道我能不能查看一下阿福阿海的尸体?”就在罗秀臣准备离去的时候,李星辰的声音突然传到他耳边。 “你要看尸体?”罗秀臣的脚步顿住了。 他转过头,看着李星辰,眸子里闪烁着怀疑的神色。 “对,我想看一看尸体。”李星辰确认道。 罗秀臣思索了一下,随后点点头,同意了李星辰的请求。只是就在李星辰走开的一瞬间,谁也没注意到罗秀臣眼底闪过一丝不满。 李星辰走到草席旁,阿福阿海的尸体还没来得及盖上,完全裸露在李星辰的视线中。 尸体呈现出一种青黑色,看起来尸体体内还没有流出来的血液已经开始凝结了。 这不是李星辰第一次见死人,像是在入谷窑山之前,他还亲眼见到过老乞丐被雪猴分尸的惨烈情形。 但当时一地的鲜血与碎肉,也没让他感觉不舒服,可这一次见到阿福阿海的尸体,却让他感到胃里一阵翻腾,似乎想要把早饭全都吐出去。 不知道为何会有这种感觉,总之很难受就是了。他用力平复了几下,等到心中的反胃感渐渐消失,他才开始查看起了这两具尸体。 仵作之前查看的伤口位置他是不会去查的,他查验尸体并非是为了探查死因,而是想看看能不能有其他发现。 杜檀儿现在是他重点怀疑的目标,虽然这看起来可能有些妄断,但是她身上的种种怪异却又不得不让他去花心思调查。 阿福阿海是唯一可以证明杜檀儿昨晚到底去了哪里的人,现在却突然死去,这让他心里升起了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感。 似乎背后有一只推手,推着他前进。而前进的方向,只能听任这只手的把控。 他的目光扫过阿福与阿海,他们身上任何一处细微的地方,他都没有放过。 甚至他的手还去翻看了衣袖衣领这些容易被忽略的地方,但是却没什么发现。 直到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阿海的鞋子,他忽然发现了一些不同的地方。 在阿海的鞋底,似乎粘着一块碎布。 最近积雪开化,地面湿漉漉的,所以这碎布被踩在鞋底上,也满是泥垢,只是尽管碎布被泥垢污浊了,但是依旧能依稀看出它本来的颜色。 那是一种淡蓝。 李星辰在脑海里想象着碎布若是没有从原本的布料上分离出来,那么一整块这种颜色的布料将是异常美丽的。 他想着想着,恍惚间忽然觉得这布料异常熟悉,似乎自己在哪里见过。 布料颜色艳丽,证明这种布应该很贵重,寻常百姓是用不起的,那么这东西应该在大户人家才有。 可是至于到底在何处见过,他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他用手指敲了敲自己的额头,随后便把注意力从这个回忆上挪开了。既然一时间想不起来,那还不如把精力放在别处呢。 想着李星辰走到阿福身旁,既然阿海的鞋底带着这种东西,那么在阿福身上或许也会有所发现。 他仔细探查着阿福的尸体,衣服包括鞋底,但是均没有什么发现。 李星辰皱了皱眉头,不过当他的目光再度从阿福蜷缩的手指上扫过是,忽然有了新的发现。 在他的指甲缝里,赫然有几根丝线,而那颜色,正是淡蓝。 PS1:感谢ljan的打赏。 PS2:最近的剧情可能有些无聊,不是我水文,而是必要的一些东西。同志们忍住,很快我们就要进入一个高潮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五章 步步惊心 ,最快更新剑起惊鸿最新章节! 两个人身上都有这种东西吗? 李星辰心中暗暗揣测起来。 也就是说,两个人死前都接触过跟这个淡蓝色布料有关的东西,只是到底是什么,这个还有待调查。 他绕着两具尸体又转了几圈,却再也没发现什么新的东西,便在阿海脚边蹲了下来。 不远处,罗秀臣似乎也注意到了这个情况,冲着李星辰朗声道:“李少侠,若是没看出什么,咱们就回吧,夫人还在家中等着咱们呢!” “哦,这就来……”李星辰漫不经心的回了一句,正欲转身离去,脑海中却忽然闪过一道灵光。 等等,夫人?杜檀儿? 李星辰似是想起了什么,若是没有记错,昨日第一次见到杜檀儿的时候,她身上不就穿的这种淡蓝色宫装吗? 他又仔细回忆了一下,最后确定那日杜檀儿确实就穿着这种颜色的衣服。 怪不得他觉得这种颜色的布料非常眼熟呢,原来昨日刚刚看见过。 他记得昨日中午时见到罗夫人,她还穿的是这种颜色的衣服,但是等到晚上去青柳街时,她就换成了别的衣服。 只有一眼之缘,他心中的印象自然不怎么深刻。 他低头沉思着,随着这点线索的出现,似乎一切的矛头又指向了罗夫人。 自己到底该不该调查她呢? 李星辰拿捏不定。 他不知道自己偷偷调查杜檀儿,若是这件事被罗秀臣知道了,爱妻心切的他会不会和自己翻脸。 但是现在杜檀儿最有疑点,他不调查又心中难安。 摆在他面前的,就成了这么一个艰难的抉择。 “李少侠,莫不是你想留在这里学着做个仵作不成?”罗秀臣看着李星辰还呆在原地,盯着尸体,忍不住调侃道。 “啊?”罗秀臣的这一声调侃让李星辰回过神来。 他摸了摸后脑,脸上有些尴尬。 仵作这东西,他可真的没有什么要去学的心思。 “大人莫怪,我刚才就是想事情想出神了。” “走吧,看你一副丢了魂的样子,要是真让你做了仵作,天天和尸体打交道,我怕你会疯掉,哈哈!” “……” 当然,谁也没注意到李星辰在起身离开的时候,左手不着痕迹的取走了那一片带着泥垢的碎布。 …… 回去的路上,李星辰并没有和罗秀臣交谈太多。 罗秀臣似乎太劳累了,想要休息几日,便把追查凶杀案这件事交到了李星辰手中,让他负责调查,至于他自己,则继续处理精怪捉人的案子。 于是接下来的几日,李星辰就投入到了事情的追查中。 只是一切都不顺利,甚至说他根本毫无头绪。 他其实最想调查的,就是杜檀儿的那件衣服。 在不告知罗秀臣的情况下,他是很难进入罗氏夫妇的居室的,自然也就接触不到罗夫人那件淡蓝色的宫装。 李星辰心中期盼着,罗夫人在某一日可以再穿一次这件衣服,但是让他失望的是,罗夫人的衣服换了几套,可是偏偏没有去穿他想要看到的那一件。 当然,他也不会坐以待毙,既然罗府中不能探查到线索,那他就到罗府外的陵安城中去调查。 东街的几家商铺与老户,城外的猎户和樵夫,但凡是他觉得能够探查到什么东西的地方,他都转了个遍。 可是除了一些零散的有关于精怪的消息,他并没有探查到任何有关凶案的消息。 第五日,陵安城迎来了一场倒春寒,气温骤降,河面上结上了一层薄冰。 恍惚间,似是又回到了数九寒冬。 李星辰倒是不怕,这样的温度比起北地来讲,还是暖和了些。 天气回寒,百姓都躲到了家中,即便现在还处在二月会的时候,路上依旧少了许多行人。 李星辰这日倒是没有出去,而是选择留在了罗府休息。 他已经连续奔波了数日,感觉横穿谷窑山都没有连续奔波的这几日劳累。 傍晚时分,天色有些暗了,李星辰在屋子里躲了一天,除了早晚午饭时候出去过,就再也没踏出屋子半步。 此时他手里拿着一本书,无聊的打发时间。 当然,虽然他的眼睛放在书上,可是脑子却在整理着这几日得来的一些消息。 这些消息都很零碎,并不能连成一个完整的线索链。 像是猎户樵夫跟他说,最近几日在谷窑山中看到了精怪,又或是东街的某个商铺上柜跟他说隔壁的张寡妇和谁谁谁有染。 总之,有用的无用的他都用心去听了,现在脑子里全是各种消息,需要他花时间来整理一下了。 “笃笃笃——” 就在他理思路的时候,门外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李公子,你在吗?” 杜檀儿的声音顺着门缝飘进屋子,传到李星辰的耳中。他放下书,眉头皱了皱,显然没弄明白杜檀儿这个时候来是为了什么。 不过他还是站起身子,给杜檀儿打开了门。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李星辰看到杜檀儿俏生生的在房门外立着,四十岁的年纪,却还像年轻女子一般。 她手里提着一个食盒,里边也不知道装着什么。 “罗夫人……你这是……”李星辰上下打量了一下她,询问道。 杜檀儿一手提着食盒,另一只手将一缕头发捋到耳后,温和一笑,道:“今日天气回寒,这屋子没办法生炉火,妾身担心公子晚上会着凉,所以就熬了些猪肚莲子汤,拿来给公子暖暖身子。” “有劳罗夫人费心了,外面冷,快请进。”李星辰让开路,请杜檀儿进屋。虽说杜檀儿是他的怀疑对象,但是人家特意来给自己送汤羹,他也不能负了人家的好意。 只是杜檀儿摇摇头,一伸手,将食盒递到李星辰手中,笑道:“妾身看公子刚刚正在读书,不便打扰,正好妾身还有事情没有忙完,还是不进去了。” 杜檀儿说着目光瞄了一眼屋内桌子上倒扣的书,留下一句“汤羹记得趁热喝”便一转身,踏着轻盈的步子,离开了李星辰这间偏房的小院。 “夫人慢走。” 李星辰目送着杜檀儿离去,等到杜檀儿身影消失,他这才和上门,提着食盒进了屋。 不过他并没有打开食盒,而是在把食盒放到桌子上后,直接躺到了床上,脑子里继续整理着近几日得到的消息。 他打算先理清了这些零碎的消息,再去喝杜檀儿送来的猪肚莲子汤。 时间一点点过去,天色越来越暗。 屋外,明月越升越高,冷冽的清辉洒下来,让月光照耀下的一些都蒙上了一层迷离的色彩。 屋里没有燃烛,明月的清辉透过窗纸,在屋内的地面上映出淡淡的光。 屋子里响着低沉的鼾声,李星辰不知何时已经入睡,合着衣服,看起来几日奔波真的让他感到了疲惫。 次日,鸡鸣声唤醒了陵安城,也唤醒了熟睡中的李星辰。 他眼睛缓缓睁开,昨日的记忆渐渐在脑海中清晰起来。 想不到自己昨晚就这么睡过去了。 半晌后,他苦笑一声,从床上坐起来,整理了一下被压出皱褶的衣服。 不经意间一抬眼,看到桌子上放着的食盒,愣了愣,然后一拍脑子,心中暗骂了自己一句“猪脑子”。 猪肚莲子汤竟然忘记喝掉了。 李星辰跳下床,来到桌子旁,打开了食盒。 汤确实已经凉了,他摸了一下瓷碗,顿时感觉一阵凉意从指尖涌来。 凉透了,温度与外面放置一夜的井水没什么区别。 他拿起汤碗嘬一下口,发现汤羹难以下咽后,又全都吐了出来。 这汤没办法再喝了,看起来只能倒掉。 他拿起汤碗,另一只手提起食盒,用脚尖带开屋门,走到了院子边缘的排水渠旁,将一大碗猪肚莲子汤尽数倒掉。 李星辰把碗放回食盒中,将盖子改好,便出了小院。 他得把瓷碗还有食盒还到厨房去。 他住的院子离罗府的厨房并不算远,也就几十步路,经过一棵老树,再拐一个弯便到了。 还没走近,李星辰就远远的看到一个罗府的下人在从厨房里向外扔一些干柴枝,似乎准备扔掉。 他看这些干柴枝很干燥,按理说应该是很好的柴草,可是现在却要被扔掉。 “这些柴枝……都准备扔掉?”他走到下人旁边,忍不住问道。 这下人一抬头,发现是李星辰,连忙道了声“李公子早”才接着解释起来。 “是准备扔掉。这些都是去年留下来的干茄枝,入冬前囤积柴火的时候,也不知道是谁弄回来的。我之前放到柴房的角落里,今早才看见不知被谁给拿到了厨房里。” “可是,我看这些干柴还很干燥,当柴烧不是甚好吗?”李星辰还是没弄明白为什么这些好柴要扔掉。 倒是这下人笑了笑,然后耐心的解释道:“必须得扔掉啊,这东西有毒的。燃起来之后,要是草灰落到锅里,跟像是猪肚这类东西混在一起,那可是要人命的。” “有……毒?” “是啊!哎,我记得昨天过午还没有的,怎么一晚上就都被人搬到这里来了。算了,李公子我不和你说了,我得赶紧把这点茄枝扔掉,不然被谁当柴烧了,出了事儿,我可要被老爷重罚的。” 下人跟李星辰道别,重新回到厨房里确认了一下没有茄枝被他遗漏下后,才抱着院子里那一大捆干茄枝离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六章 夜探 ,最快更新剑起惊鸿最新章节! ps:昨日校园网检修,一直处于断网状态,章节没办法上传,抱歉各位。 李星辰目送着下人离开,然后连忙冲进厨房,从水缸中舀了一瓢水,猛灌一口之后开始“咕噜咕噜”的漱起口来。 来的时候,他可是刚刚尝了一小口猪肚莲子汤,虽说都吐掉了,但是他可不想因为不小心而中了毒。 等到一瓢水全都被他用掉之后,他这才放下水瓢。 靠在水缸旁边,他心中庆幸着。自己机缘巧合之下,没有喝掉这一大碗猪肚莲子汤,不然今早恐怕连鸡鸣都没机会听到了。 片刻后,他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长舒了一口后,才抬脚离开罗府的厨房。 回到自己的院子里,路过排水渠时,李星辰的耳朵动了动,几声“吱吱”的叫声传到他耳中。 他循着声音望去,发现排水渠旁,有一只肥硕的黑老鼠正在啃食着一些东西。 他仔细看了两眼那被啃食的东西,发现这竟是他刚刚倒掉的汤羹中的猪肚。 李星辰安静的站在原地,没有惊动这只老鼠。 他调动了一下体内的灵力,一丝灵念悄悄探了出去。 这丝灵念若有若无,即便是动物感知敏锐,也难以察觉这灵念的存在。 灵念飘摇,悄无声息的来到还在一心啃食猪肚的老鼠身旁,附着在它的皮毛上。 等待片刻之后,确定没有被这只黑毛老鼠发现之后,李星辰这才操控灵念,朝着黑毛老鼠体内探去。 随着灵念进入到这只老鼠的身体里,李星辰明显感觉到,这只老鼠的灵性在萎靡。 而且随着它吞入腹中的猪肚越来越多,灵性也在同步减弱。 生命的灵性被一些不知名的力量排挤着,挥散到老鼠身体外。 片刻后,李星辰收回了这一丝灵念。 不过这一次,他没有遮掩。灵念的探回被黑毛老鼠清晰的感受到了。 这只黑毛老鼠“吱吱”的尖叫了两声,两只豆粒大小的眼珠“溜溜”的转了数圈,随后叼起一块儿猪肚,沿着排水渠,“嗖”一下就钻进了墙壁上的圆洞中,没了踪迹。 李星辰没有去管这只老鼠,但是他知道,或许用不了多久,这只老鼠就会变成一具尸体。 当然,这只老鼠灵性的消散也让他更加明确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这猪肚莲子汤,绝对有毒。 是谁想要害自己? 李星辰脑海中猜想着。 第一个在他脑海中浮现出来的,当然就是熬制猪肚莲子汤的人。 是罗夫人吗? 李星辰拿捏不定。虽然罗夫人身上疑点重重,可是他思来想去,也没想到半点儿罗夫人可能暗害自己的理由。 可是除了罗夫人还会有谁呢? 难不成是做下杀害阿福阿海这一桩凶案的背后黑手? 他想要毒杀自己,阻止自己探查的脚步? 一时间李星辰脑海中飘过无数个念头,可是这些念头都像无根之萍似的,没什么附着点,自然也就全都是毫无根据的猜测。 不过他现在还是没打算跟罗秀臣摊牌,一方面是这些都是他自己的猜测,至今还没有找到什么有力的证据,另一个就是,罗秀臣那边关于精怪捉人的案子还没有头绪,他这边若是再和罗秀臣摊了牌,哪怕是精怪这案子,就查不下去了。 他将这些压到了心底,只是既然黑手已经出手了,那他觉得自己也应该做点儿什么了。 正巧今晚无事,或许晚上可以去罗夫人那里走一遭,看看能不能查出些什么。 …… 陵安城里,倒春寒的寒气数日未消去,二月会也不怎么热闹了,罗秀臣想着近日陵安城里发生了太多的事,便在陵安周围的各个乡镇下了通告,下令提前结束二月会,也就是说,今日便是二月会的最后一天。 李星辰出了门,到布匹店里购置了几块黑色的粗布。 他不打算自己去做夜行服,做一套最简易的衣服也需要数日,算一算他是没有这么多空闲时间的。所以他只能购置几块黑布,晚上出去的时候在身上缠上几圈,勉强掩盖一下自己的踪迹。 当然,买黑布这种事情肯定是偷偷做的,没有让任何人发现。 等他中午回来时,见到罗夫人,她依旧笑靥如常,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昨晚那一大碗猪肚莲子汤是有毒的。 李星辰也笑着和她打了招呼,一副自己也不知道那猪肚汤里有毒的样子。 下午的时候,罗秀臣出去了一趟,并没有叫上李星辰,也不知道去做什么。 只是李星辰见他行色匆忙,似乎是有什么要紧事要办。 整整一下午,李星辰都呆在自己的屋子里,整理着近几日得到的各种消息。 到了晚上的时候,罗秀臣也没有回来,听罗府的下人说,罗大人刚差人送来消息,说是因为遇到了一些棘手的事情,今晚只得暂时住在城外。 这个消息对于李星辰来说,应该算是一件好消息了。 今晚罗秀臣不回来,算是给了他一个行动的便利。 只是今晚的月很是明亮,天上也没什么云,月光洒下来,让庭院里亮堂许多。 刚入亥时,李星辰便在屋子裹好黑色巾布,出了门。 只是屋门一打开,他看到明月当头,当即尴尬的摸摸脑袋。 夜色都被月色照亮了,这不是破坏自己夜行的气氛吗。 只是今晚罗秀臣不在府内,是个极佳的机会,若是错过了今晚,那以后想要去探查那件衣服,可就困难多了。 他想着,体内灵力飞速流动,脚步一掂,踩着院墙便上了屋顶。 …… 罗府的正房内,烟缭雾绕,“哗啦啦”的撩水声断断续续,撩拨着人的耳膜。 浓郁的香气在房间里弥散,伴着水汽,整个房间里好似仙境。 李星辰一路腾跃,最终落在这处正房的屋顶上。 虽说他没去过罗夫人的居室,可是还是知道居室在哪里的。 他站在屋顶上,先是观察了一下四周的情况,见院子里没有罗府下人之后,才从房顶飞身而下。 李星辰脚步很轻,他悄悄走到窗边,耳朵贴在窗纸,侧耳倾听起来。 屋里没什么别的声音,只有一阵又一阵的水声,听起来,似乎有人在里面沐浴。 该不会是罗夫人吧? 李星辰心里暗暗叫苦,早知道就晚一些再来了,这会儿进去岂不知正好撞见罗夫人赤身裸体了? 只是机会稍纵即逝,若是现在走了,怕是就错过这一次大好时机了。 他心里煎熬万分,不知道到底该不该进去。 只是思量片刻之后,他心里就做出了决定。 这个屋子,是必须要进的。 现在迷云越来越重,若是再不去探查出一些证据,理清一些东西,那到时候两个案子可就真查不下去了。 想着他蹑手蹑脚的探出一丝灵念,顺着窗缝探进屋内。 正房的内室还是很大的,至少比起他那一间偏房来说,要大出许多。 内室东西走向,分了好几个隔间。最东侧的那个隔间是床,还有几个柜子,想来是用来放衣物的。 再向西第二个隔间,里边有一些陈列用的木架,上边放了一些瓶瓶罐罐,看起来都是罗秀臣喜爱把玩的一些古玩。 至于第三个隔间,就是房门对着的隔间,靠着北墙放了一张木桌,两侧各有一把椅子,看起来是一个小客厅。 至于最西面的那个隔间,挂着一张淡粉色薄纱,将隔间内的一切都遮挡起来,看不真切。 但是毕竟是薄纱,里面的一些景象还是若隐若现。 李星辰没敢把灵念往里探,里面的一些东西光凭想想还是能想出一些的。 比如木桶,比如花瓣,比如水珠,比如…… 他闭上眼睛,收回了灵念,然后缓缓舒了一口气。半晌后,才强压下心中一些旖旎的念头。 李星辰睁开眼睛,悄悄走到房门外,手指一动,一丝凝成线的灵力便探入了屋内。 门在里面插上了,李星辰的灵力触碰到门栓后,将门栓稍稍抬起一点,然后小心翼翼的移开了门栓。 门开了,李星辰蹑手蹑脚的推开门,甚至还分出一丝灵力,将开门的“吱呀”声都给掩盖掉了。 他悄悄的走进屋内,将门带上,在门旁倚了一会儿,确认自己没被杜檀儿发现之后,这才朝着最东侧的卧房走去。 卧房里有许多柜子,他也不知道哪一个才装着那一件淡蓝色的宫装,所以只能一个一个找过去。 他打开第一个柜子,这里都是罗秀臣的衣服,罗秀臣随意翻看了几下之后,就关上了柜门。 第二个柜子,还是罗秀臣的衣服。 直到第三个柜子,李星辰才看到杜檀儿的衣服。只不过这里放着的都是些贴身的衣服,比如肚兜,比如亵衣亵裤。 李星辰红着脸关上这个柜子的门,一颗心脏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浑身不知怎的忽然燥热起来。 他何曾见过这种东西,甚至可以说长这么大,他都没怎么接触过女人,更别说这些女人的贴身物品了。 如果再准确一点说,他接触的第一个异性,应该是来陵安的路上,遇到的那个叫李潺鸢的女孩。 他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等到心跳慢慢平缓下去,才去动手开第四个柜子。 等到柜门打开,李星辰一张紧绷的脸终于放松下来,这里终于都是一些正常的衣服了。 看衣服的款式,应该都是一些平日居家穿的衣服,没什么太艳丽的颜色,他翻找几下,就换了下一个柜子。 打开这个柜子,他总算是看到了一些礼服宫装。 而这些衣服里,就包括那件异常显眼的淡蓝色宫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七章 曼妙春光 ,最快更新剑起惊鸿最新章节! 李星辰伸着脖子看了一眼最西边那间屋子,又侧耳听了听那边传来的阵阵水声,确定罗夫人依旧在洗澡之后,才伸手取出了这件衣服。 衣服很干净,应该是不久前才清洗过,上面带着阵阵香气。 这香气淡雅幽然,顺着鼻孔飘进他的鼻腔里,连同西房那边传来的断断续续的撩水声,深深刺激着他的神经。 李星辰的脑海里,不知不觉就浮起了一些旖旎的场景,口腔里也控制不住的生出一些津液。 只是他并未沉浸进去,而是咽了一口口水,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旖念,开始仔细探查起这件宫装。 从上到下,他没有一丝遗漏,仔仔细细的查看着每一处,就连细微的地方,他也没有放过。 从领口,到腰身,再到两个云袖。 李星辰的目光一路扫过去,发现这些全都完好无比,没有任何破损和修补的痕迹。 他继续向下探查,终于,在裙摆的下端边缘上,出现了破损的痕迹。 这一处破损小非常小,若不细看很难看见。 李星辰拿着这件衣服,脑海里回忆了一下罗夫人的身高,确定这个位置不是裙摆拖地的位置后,便从腰间取出了一片碎布。 这片碎布就是他前些日子从阿海鞋底上偷偷取走的那一块,拿回来后就被他清洗干净了。 他将碎布放到衣服的破损处,先是对比了一下颜色,发现没什么太大的色差之后,又转了转这块碎布,片刻后,他的手微微颤动了一下。 在他的视线里,这一块碎布竟然和那个破损完美的重合了。 所以也就是说,这块碎布的来源,就是这件宫装? 得到这个答案之后,李星辰觉得自己心中的线似乎理清了许多。 他将心中所有的杂乱线索全都放空,然后做出了一个推测。 那一日去青柳街,罗夫人去买龙须酥的时候,可能短暂的离开过,她离开时把阿福阿海留在卖龙须酥的摊铺前,让他们等待龙须酥做好。 至于她到底去做什么了,没人知道。 而等她回来时,便领着已经拿到龙须酥并且等待许久的阿福阿海回到桥边,与罗秀臣和自己汇合。 当夜,她怕自己离开的事情被说出来,于是选择灭口阿福阿海。 这是李星辰的推测。 不过这个推测并不完善,甚至还漏洞百出。 比如罗夫人一介弱女子是怎么用短刀杀掉阿福阿海的,短刀又是从何处得来的。还有她是如何避开了罗秀臣,夜间出去的。 这些都是不明了的地方。 李星辰清楚地记得,从他开始怀疑杜檀儿,那之后他就曾用灵念探查过杜檀儿,不过得到的反馈却是杜檀儿只是一个普通人。 是的,她的体内没有任何灵力波动。气血也不旺盛,并非习武之人。 至于阿福阿海,他们除了是罗府的下人以外,还是罗府的护院,身强力壮,手上也有几分功夫。 这样的两个人怎么会被一个弱女子杀掉? 李星辰怎么想都想不明白,他感觉自己似乎陷入到了一个新的迷局中。 只是正当他想着的时候,西房那边忽然传来“哗啦啦”的声响,比起撩水声,这声音更清晰许多,李星辰探出头去,目光投向西房。 透过那一层淡粉色的薄纱,他隐约看到一个白皙的曼妙胴体从木桶中站起来,露出大片粉嫩的肌肤。 李星辰身子颤了一下,心中煎熬无比。 他心中有两股念头交锋着。 一个念头催促他,去那一层薄纱之后一探究竟。另一个念头则在克制他,让他放下这些躁动。 耳边,一阵阵的水声不停地撩拨着他的耳膜,让他难以作出抉择。 李星辰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如何去做了。 西房那边,罗夫人已经要沐浴完毕,等她擦拭完身子,定会来卧房。 若是再在这里纠结,可就要被发现了。 李星辰心中想着,最终还是克制住了心中的旖念。 现在罗夫人站在木桶中,视线是可以看到房门的。即便他想要逃走,也肯定不能走正门,所以他现在只得在屋内找一个藏身的地方。 李星辰的目光四处搜寻着,最后一抬头,看到屋顶的横梁,苦笑了一声。 看来自己这回要当一次梁上君子了。 他将手里那件淡蓝色的宫装小心翼翼的放回柜子里,关上柜门,然后脚下一点,整个人便飞身上了屋梁。 他身子一动,便躲到了阴影里。 …… 西房里,罗夫人沐浴好后,站起身来,走出了木桶。 她伸出玉手,从木架上取下一块白色巾布,开始缓缓擦拭起了身子。 她的动作很轻柔,从纤细的手臂到白皙的脖颈,再顺着只堪盈盈一握的腰身到裸露的双足上,如蜻蜓点水一般,像是生怕碰坏了什么。 这些水珠她并没有全部擦干,巾布只是从肌肤上轻轻拂过,留下一层淡淡的湿润。 她就这么擦拭着,直到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被她细致入微的擦拭干净,她这才放下巾布。 一旁的木架上,放着一身薄纱制成的衣衫,她顺手拿来穿在身上,将躯体遮掩住。 罗夫人掀开隔间上那一层用来遮挡的淡粉色薄纱,向左侧拉了拉,用帘钩挂好。 随着薄纱被挂起来,拘束在西房里的浓郁水汽便一下子朝着东边扩散来,而花瓣的清香也随着这水汽,飘了出去。 房间里的温度似乎上升了许多,空气里携着一股浓郁的香气。 李星辰待在房梁上,一边儿喘息着那香气,一边儿感受着温度缓缓上升,脸上竟有一种火辣辣的感觉。 西房,罗夫人整理了一下湿漉漉的头发,便迈着轻盈的步子,朝卧房走去。 路过小客厅时,她并没有注意到房门的门栓已经被拉开,也不知道这一间正房里,除了她自己,还有其他人。 罗夫人觉得房间里就自己一个人,所以她穿的很随意,除了那层白色的薄纱套在身体外,身上就再无其他的衣物。 只是这一层纱衣衣衫半敞,腰前衣带并未系起,白嫩的肌肤就这么在这一层薄纱之下若隐若现,勾动着人的欲望。 罗夫人款款走入卧房,来到床边的梳妆台前坐下。 她看了一眼铜镜中的自己,然后拿起木梳,对着铜镜梳理起了湿漉漉的长发。 李星辰躲在屋梁上,眼睛盯着罗夫人的一举一动。 他居高临下,罗夫人身上的那一层薄纱又遮不住太多东西,所以他的目光扫过罗夫人的身体,从头顶向下,顺着脖颈,便不可避免的看到了一些不该看的东西。 这些东西映入眼底,他身体里的血液开始加速流动起来,似乎有一种最原始的欲望要被引出来。 李星辰感觉自己的身体在发热,皮肤变得有些滚烫,俊朗的脸庞上也浮现起了酡红,目光里多出了许多羞赧的神色。 也不知道是因为水汽飘过来,带高了卧房里的温度,还是因为一些其他的东西,让他浑身变得燥热。 他换了几口气,逼着自己将目光从罗夫人的身体上移开,然后又调动灵力,尝试着去安抚体内有些躁动的热血。 不过卧房里,这样的旖旎春色并没有持续太久,罗夫人梳理好了长发,便站起身,走到床边躺了下来。 厚重的床帘拉下,旖旎的春光消失殆尽,屋子里的温度似乎又降了下来,李星辰觉得自己身上的燥热感也消散了不少。 只是他现在还不敢跳下来,他要等,等着罗夫人入睡,他才能寻着机会离开。 于是,卧房里陷入了寂静,只剩下罗夫人匀称的呼吸声。 窗外,月亮升至夜空最高处,温柔的月光伴着星光,洒落地面,洒进窗子,在屋内的地面上映出了一幅明月相。 李星辰呆在屋梁上,等着屋外星移斗转,等着罗夫人入梦。 时间一点点过去,也不知过了多久,屋外的月亮开始西沉,屋内的水汽散尽,浓郁的香气也渐渐淡去,床帐中终于响起了很轻微的鼾声。 罗夫人入睡了…… 李星辰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随后身子一跃,轻飘飘的落了地。 他侧耳细细听了一下床帐中的声音,确定没有惊醒罗夫人之后,这才蹑手蹑脚的走向屋门。 轻轻拉开屋门,他先是探出头去查看了一下,发现院中无人后,这才出了屋子。 他转身带上房门,又操控灵力把门栓拉上,飞身上了屋顶,朝着自己的那间偏房飞奔而去,最后消失在了夜色中。 回到屋子,李星辰带上自己的屋门,紧绷着的身子终于放松下来。 第一次夜行去探查证据,没想到却成了一场旖旎春色的煎熬。 一路飞奔回来,冰冷的风打到他的脸上身上,早已让他滚烫的血凉了不少。 只是倚在门上,脑子里不自由自主的生出一些旖念,他的脸却又不自觉的红了起来。 他走到桌旁,拿起茶壶倒了一杯茶水,一口灌下去, 茶水许久未换新的,早已凉透。冰凉的茶水顺着嗓子流入腹中,让他浑身一激灵,心中的燥念瞬间烟消云散。 “呼……” 半晌后,李星辰长舒了一口气,苦笑着摸摸自己的鼻子,喃喃道:“幸亏这次没人知道,不然可就糗大了。” 回来的时候,他看了一眼月亮,已经西沉了不少,想来此时差不多是丑时了。 “想不到这一等就等了一个时辰,自己还是太小心了。” 李星辰嘀咕了一句,随后朝着床边走去。 等了那么久,他也乏了,再不睡觉,估计明天一早就没办法照常起床了。 他一边想着,一边脱去马靴,躺到了床上。 “不过今晚还是有所收获,也算没白跑一趟。” “希望,这个发现能对案子有所帮助吧……” 话音落下,李星辰的眼睛缓缓闭上。没过多久,鼾声在屋内回荡…… 只是窗纸上,在西月残光的映照下,一个人影被勾勒出来,曼妙异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八章 刀伤 ,最快更新剑起惊鸿最新章节! 次日,朝阳东升,李星辰早早地起床,在自己的小院儿里舞起了剑。 这期间,杜檀儿来过一趟,脸上依旧是盈盈笑意,没什么异色,这也让李星辰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只是毕竟看到了一些不该看的东西,他面对罗夫人的时候,总归是有那么一点别扭的,脑子里也会不由自主的浮现起一些旖旎的场景。 当然,更准确的说,其实是做贼心虚。 罗夫人这一次又带来了一个食盒,说是煲了一些肉粥,还有几样算是清淡的小菜,拿来让他换换胃口。 李星辰没有拒绝,只是笑着接过,与罗夫人随意聊了几句之后,才送罗夫人离开。 他打开食盒,最上面果然是一碗肉粥,旁边摆放了两碟小菜。 他可不敢就这么直接吃,上一次的教训还记忆犹新,他可不想成为一具尸体。 李星辰想着拿出汤匙,盛了一点粥在里面,在排水渠附近寻了一个老鼠洞后,将这一汤匙的肉粥洒到了洞口。 这院子倒是不缺老鼠,正好可以拿来试毒。 李星辰坐回院中的石凳上,静静的等待起来。 罗夫人熬得粥还是很香的,更别说这里面还放了肉丁。 他将一勺肉粥撒到老鼠洞洞口没多久,就有一只不算肥硕的老鼠一边嗅着,一边试探着靠近肉粥。 半晌后,这只老鼠发现没什么危险之后,便美美吃了起来。 一如上次一样,李星辰探出灵力,悄悄地附着在老鼠的皮毛上,一点点朝着老鼠体内探去,感受起老鼠的灵性变化。 只是这一次他感受了半天,却有点儿意外。 因为他的感知中,这只老鼠在将肉粥吞入腹中之后,灵性竟然没有一丁点儿萎靡。 “难不成这肉粥没毒?”李星辰低声呢喃着,却不想这一点声音惊动了这只老鼠,老鼠“吱吱”的叫了两声,便一瞬间缩回了洞中。 “还真是胆小!”李星辰感知到自己的灵力一下子断掉了,笑着摇摇头。 既然这粥没有毒,那他也没什么好怕的了,正巧早上舞完剑,这会儿肚子有些饿了。 他把粥从食盒里拿出来,放到石桌上,又把两碟小菜也拿了出来。 用汤匙在粥里搅了几下,看着热气打着旋儿的升起来,李星辰这才拿起汤匙放到嘴边尝了一口。 味道很不错,米香与肉香混合在一起,在口腔里翻腾,让他食欲大开。 罗秀臣能把自己的夫人称作美厨娘,那手艺自然是没的说。 李星辰在尝了第一口之后,就忍不住大快朵颐起来。 …… 一入巳时,太阳已经高升,一连数日的倒春寒也开始渐渐有了消退的迹象。 陵安城中的那条河解了冻,街上也多了不少行人。只是比起前些日子二月会还在举行的时候,热闹的程度自然要衰减数倍。 李星辰刚一出罗府,还没走出几步,迎面就看见罗秀臣在一个郡卫的搀扶下,踉跄的走来。 罗秀臣身上还是那一件灰袍,只是灰袍上边多了许多破损。 在他的右臂上,缠着好几圈麻布,麻布早已被血浸透,变成了暗红色。 “罗大人,你这是……”李星辰快步走过去,扶住了罗秀臣的另一边胳膊,低声询问道。 罗秀臣有气无力的摆摆手,说道:“走,先回府,等回去我在和你说。” 李星辰没追问,他点点头后,便扶着罗秀臣一步一步朝着罗府走去。 罗府门前,看门的家丁看到罗秀臣这般模样,连忙惊叫着朝府内走去,一边走还一边呼喊着:“夫人,夫人,不好了,老爷出事儿了!” 罗府内,正厅,家丁的呼喊声传过来,正安静坐在木椅上的罗夫人一下子站了起来,她走到门前,看着家丁快步跑到身前,急声问道:“怎么了,相公出什么事儿了?” “呼……呼……” 家丁大口的喘着粗气,换了几口气之后才开口道:“老爷……老爷他好像受伤了!” “相公怎么会受伤呢!他在哪儿?快带我过去!”罗夫人一脸的焦急,对着家丁催促道。 “就在门口!”家丁一伸手,指了指南边,刚准备带着罗夫人赶过去,院子里便响起了一个声音。 “不必了,我回来了……咳咳……” 罗秀臣的声音略显虚弱,看起来似乎是伤的不轻。 “相公,你这是怎么了?”罗夫人三步并做两步跑到罗秀臣身旁,嗓子里带着哭腔,平日里的端庄一时之间全都被抛在了脑后。 几滴晶莹的泪水从她的眼角溢出,顺着光洁的面庞滚落,砸到地面上。 忽然,她一转头,对着还在一旁站着的家丁呵斥道:“你们还不去找郎中,在这里傻站着干什么!快去啊!” “啊,哦……夫人息怒,小的这就去。” “记住,一定要去西城的彭生医馆,请杨老先生过来一趟。诊费多少都不要计较,只要能把人请过来,重重有赏!” “是,小的立刻过去。” 李星辰还是第一次见到杜檀儿发火,竟也能这般雷厉风行。不知怎的,他竟然觉得此刻的罗夫人身上带着一种别样的美感。 或许,认真起来的女子都会有这般魅力吧! 他心里叹息一句,走至一旁,从郡卫手里接过罗秀臣的胳膊,与杜檀儿一同扶着罗秀臣回了卧房。 再次进入卧房,虽说只隔了一晚,但是李星辰还是恍若隔世。 卧房里香气依旧,只是不如昨晚那般浓郁,呼吸一下,香气在鼻腔内郁结,让他有些心猿意马。 他定了定神,将这些杂念抛出脑海,只是他没有注意到,罗夫人眼中闪过一丝古怪。 两个人扶着罗秀臣到床上,待他躺下之后,罗夫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搬过一张木凳,在床前坐下来,伸出一双玉手,将罗秀臣一只大手抓在自己手中,黛眉微蹙,一双盈盈水眸中满是忧色。 “现在能说了吧……” “咳咳……让夫人担心了……”罗秀臣脸上挤出一个微笑,但是那苍白的脸色却告知了一切。 “……昨日的时候,我与青山带着几名郡卫一同去关乡,青山说他手头上有一个重要的线索指向那里,所以我们决定去查一下。” “其实调查还是很顺利的,但是昨日白天查到的线索有限,我们不想白跑一趟,于是晚上就在一家农户家中住下了,却不想半夜竟有盗匪闯入。” “我们醒来的匆忙,青山还有一众郡卫的刀都被盗匪夺去。青山他领着郡卫用镐锄和盗匪拼杀,直到天色将明的时候才赶走了盗匪。不过青山和几个郡卫都受了重伤,竟无一人撑过来……是我害了青山啊!” 罗秀臣想要抱头痛哭,可是一条胳膊受了伤,另一只手还被罗夫人紧紧握着,他只能仰面,任由泪水在皱纹清晰的脸上纵横。 罗夫人握着罗秀臣的手不由得紧了紧,脸上的忧色浓了几分。 “别伤心了,你活着便是最大的幸事。若是你哭伤了身子,那青山他们一众为了这个案子死去的郡卫,岂不是都白白丢掉了性命……” 罗夫人一边儿劝慰着,一边儿取出一条巾帕,擦拭着罗秀臣脸上的泪水。 “李公子,听说你是有本事的人,那能否请你为我相公先行看一看伤势?”罗夫人帮罗秀臣擦拭泪水的手忽然停住,然后一转头,对着倚在木柜旁的李星辰恳求道。 “可是……”李星辰有些犹豫,肖红衣确实教了他一些医道的法门,但是他连剑式都只学了个皮毛,医道又能高明到哪里去? 若是让他自己评价,怕是只比那些行脚的野医强半分而已。 “杜檀儿拜谢公子了!”罗夫人说着松开罗秀臣,当即朝着李星辰盈盈一拜,一双如水的眸子里尽是希冀,惹人怜爱。 李星辰有些于心不忍,他思量片刻后缓缓点了点头。 他只会一些粗浅的医道,还都是用灵力操控的法门,比不得正经的郎中。 他走到床前,接过罗秀臣放在床内侧的左臂,小心翼翼的解开了手臂上缠着的麻布。 伤口早就停止了流血,微微有些结痂了,看样子之前只是仓促的处理了伤口,简单地包扎了一下,衣袖上的布料都没有清理,被血凝在了手臂上。 这是一处刀伤,伤口在罗秀臣小臂外侧,接近肘部的地方。 伤口长约一寸,想来是盗匪对着罗秀臣举刀,被他用手臂挡了下来。 李星辰跟罗夫人要来几枚银针,又取来了干净的麻布。 他拿着银针,小心翼翼的挑开粘在伤口附近的布线,待伤口被清理干净了,这才调动体内的灵力,开始为罗秀臣治愈伤口。 温润的灵力从李星辰体内涌出,落到刀伤上,开始帮他修复损坏掉的脉络。 当然,他修复的都是一些细小的,至于那些大的,还是留给郎中配药,自然愈合便可。 半晌过后,血基本被止住了,李星辰长舒一口气。 他正欲擦去额头上的汗珠,却不想一阵香气扑鼻,罗夫人早已先他一步,拿了一张干净的巾帕,帮他擦拭起来。 李星辰没敢抬头,只能默默的接受,期间甚至还用余光扫了扫躺在床上的罗秀臣。 见到他脸色如常之后,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九章 提点 ,最快更新剑起惊鸿最新章节! 只是在自己额头上擦拭汗水的那条巾帕上一阵阵香气袭来,让他不由自主的想起别的。 这感觉其实是很不舒服的,至少李星辰不喜欢这种感觉。 不过罗夫人也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待李星辰额头上的汗珠被擦拭殆尽,便迅速抽离了自己的手。 “大人经脉里一些药物没办法治愈的隐伤已经被我接续好了,现在就等郎中来看伤,把刀伤治好便可。”李星辰一边说着,一边儿拿起一条干净的麻布,帮罗秀臣把伤口包扎起来。 “多谢李公子了!”罗夫人行了一礼,然后重新坐回床边的木凳上,默默地守了起来。 不多时,下人便领来了郎中。 这郎中苍颜白发,似乎年逾古稀,可是李星辰观他依旧步履矫健,身子骨硬朗万分。 若是猜的不错,这就是罗夫人口中那位彭生医馆的杨老先生。 杨老先生背着自己的药箱,缓步走到床前,拿起罗秀臣的左臂仔细的查看起来。 他左臂的伤口刚刚包扎好,现在重新解开不免有些疼痛,只是罗秀臣还是忍住了。 杨老先生打开自己的药箱,取出了一个玉匣。他打开玉匣,从里面倒了一些淡黄色的粉末出来,轻轻的敷在了罗秀臣的伤口上。 罗秀臣牙齿咬的咯吱作响,脸上不由得冒出了许多汗珠。 “忍住……”杨老先生看了看罗秀臣,低喝了一声,一双枯槁的手在他肩头随手按了几下,似乎一下子就缓解了他的痛感。 罗秀臣脸色舒缓,他眼睛轻轻闭上,直接沉沉的睡了过去。 罗夫人拿着罗帕走到床边,帮罗秀臣将脸上的汗珠擦拭干净,又立刻起身离开,生怕打扰到了杨老先生的诊治。 杨老先生看着伤口,等到他撒到伤口处的那些淡黄色粉末全都被血液染成了红色,他这才重新拿起一块新的麻布,将伤口包扎起来。 “罗大人的伤口不算深,我给上了一些祖传的创伤药,修养半月伤口差不多就能愈合。不过这条胳膊半个月内就不要碰水了,伤口愈合之后一个月内不要做重活,以免落下隐疾。”杨老先生拍拍手,起身对着罗夫人说道。 “多谢杨老先生。”罗夫人感谢道。 她说着一转头,对着候在门外的家丁吩咐道:“去账房取五两银子过来,算是杨老先生的诊费。” 倒是杨老先生摆摆手,拒绝道:“五两太多了,我医馆开了这么多年,从来没多收人一文钱,自己出诊历来只收五钱银子,夫人你十倍价与我,不是砸我招牌坏我名声吗?” 见到杨老先生如此说,罗夫人也没有坚持。 彭生医馆在陵安城里开了这么多年,她也自然知道杨老先生看诊的一些规矩。若是强着来,惹怒了杨老先生,以后碰上个疑难杂症,可就没人管了。 几个人在卧房里安静的等待,,没一会儿功夫,下人就带着银两过来了。 罗夫人接过银两,如约拿出五钱碎银,交给杨老先生。 “好了,既然罗大人没事,那老朽就告辞了!”杨老先生对着罗夫人行了一礼,便直接转身离开,没有任何留下的意思。 “小武,去送送杨老先生。”罗夫人对着取来银两的那个下人吩咐道。 李星辰并不怎么喜欢屋子里的气氛,人一走,剩下他和罗夫人两个能活动的人相处,他感觉浑身都不自在。 所以杨老先生前脚刚出卧房门,他便起身跟着罗夫人告辞道:“那夫人您好好照料罗大人,我也去送送杨老先生。” 李星辰说着,也不等罗夫人回答,便一下子窜出卧房,追着杨老先生的脚步离开了。 屋子里,除了被杨老先生几下按压驱散疼痛,放松下来已经安然入睡的罗秀臣,便只剩罗夫人一人。她看着李星辰离去,摇了摇头,重新坐回床前。 眸光如水,尽是忧色。 府中,李星辰跟在杨老先生身后,送着杨老先生出罗府。 杨老先生虽说上了年纪,可是还是很健谈的。他见到李星辰跟在自己身旁,便和他搭上了话。 “小伙子是罗大人的亲戚?我见你面生的很啊!”杨老先生笑呵呵的问道。 李星辰挠挠头,脸上有点尴尬:“我跟罗大人没什么亲缘的,只是最近帮罗大人查一件案子,暂时住在这里。” “案子?”杨老先生微微思索了一下,再次问道:“可是坊间传闻的那件妖怪捉人的案子?” “正是……” “原来是为了这个……”杨老先生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然后笑道:“我看你浑身气血充盈,双目灵光闪烁,想来似乎是修行之人,来帮帮罗大人处理那案子倒也正好。” “杨老先生也是修行之人?”李星辰诧异了一下,他知道只有同样修行灵气的人才能相互感知到,如今杨老先生能认出自己是修行之人,那他自己也定然是,甚至修为比自己还要高出许多。 只是对于李星辰的反问,杨老先生并未回答,反而话锋一转聊起了别的。 从卧房到罗府大门的路并不算长,一老一少闲聊没几句,就到了罗府的门口。 这时杨老先生忽然拍了拍李星辰的肩膀,半开玩笑道:“最近听说城里出了一只狐妖,专找青壮年吸食元阳,坊间都说那妖怪捉人的案子,作祟的便是此物,,小伙子你可要小心些……” 杨老先生说罢阔步离去,未做丝毫停留。 李星辰站在原地,回味了一会儿杨老先生的话,心中不由得确定了某些猜测。 …… 罗府,李星辰自己的小院里,他坐在院中的石凳上,脑海里再度整理着得到的所有线索。 “看杨老先生的意思,莫不是说,那狐妖就是这一次捉人的妖怪?” 李星辰沉思着,可是若是这般猜测,那从自己得到的各种线索消息来看,那岂不是说,罗夫人便是那妖物? 而且若是说罗夫人是那妖物,那她身上的种种怪异就可以解开了…… 一个是她为什么在不惑之年依旧能保持二十岁的容貌,另一个就是她那晚去买龙须酥时,短暂的离开是去做什么了。 若想成妖,必定修为高深,更何况还是一个可以化形的妖物,想来保持容貌也没什么值得稀奇的。 而去青柳街游玩的那一晚,正巧林家的姑爷在五龙庙被妖物拖走,时间刚好与罗夫人离去的时间吻合,若是她是妖,这就可以解释的清楚了。 至于阿福阿海的死,仵作说他们的伤是短刀做出来的,但是若是妖物呢?利爪是不是一样可以造成相似的伤口? 如此分析,那一切东西就可以理清了。 李星辰心里确定了反向,他决定再找出一点证据之后,等到罗大人伤势好一点了,就跟他摊牌。 这个证据来的很快,而罗秀臣的伤势也好的比预期的要快许多。 数日后,眼看过了廿二日,此时距离二月末尾剩不下几天了。 听说秦青山与一种丧命悍匪刀下的郡卫已经收敛下葬,而罗秀臣手臂上的伤口似乎已经愈合的差不多了。 这比起当初杨老先生预计的半个月足足快出了近十天。 罗夫人心里很高兴,脸上紧锁的愁眉也打开了。 李星辰感觉她对自己的态度又好了几分,时常嘘寒问暖,想来大抵将这个功劳归结在了李星辰身上。 这倒是让李星辰有些不好意思去揭穿罗夫人了,可是在内心煎熬了半晌之后,他还是狠下心,决定和罗秀臣摊牌。 他整理好自己脑海里的线索,便起身离开了自己的小院。 日头上了三杆,李星辰问过罗府的下人,便去了府西边的一个庭院。 这里有一个小花园,里面有罗秀臣养的一些花草树木,倒是清雅,不算太过幽静,很适合静坐与散心。 李星辰走进小花园,便看见罗夫人陪着罗秀臣在石桌旁赏花。 罗夫人今日又穿起了她那件淡蓝色宫装,在梅园里甚是惹眼。 二月末,冬将近,庭院里只有几株晚梅,更何况这几株晚梅也谢了大半。 只是两个人看着梅枝上几朵残存的粉嫩小花儿,却又说不出的乐趣儿。 这样的场景李星辰有些不忍心打扰了,可是他想到那些被妖物拖走的青壮汉子,想到了罗府死去的下人,想到了陵安城的百姓,稍稍软下来的心又成了铁疙瘩。 “罗大人——” 李星辰低声唤了一声,罗秀臣从和杜檀儿的说笑中回过神来。 “哦?原来是李家小哥,快来坐!”罗秀臣看样子很开心,伤势好转,再加上有这样的美娇娘悉心照料,心情倒是没多少阴郁。 “大人,我找你是……是想和你说一些东西,这关系到夫人,所以……”李星辰看了一眼杜檀儿,言语上有些吞吞吐吐。 罗秀臣皱了皱眉头,脸色稍稍变得有些难看。但是他想了想,最后还是挥挥手,摒退了罗夫人。 罗夫人也没吵闹,似乎对这种情况表示理解。她笑着握了握罗秀臣的手,然后转身离去。 只是当她从李星辰身旁经过的一瞬间,李星辰将目光投向她的裙摆,眸中闪过一丝了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章 寒冬尽,秀春来 ,最快更新剑起惊鸿最新章节! “说吧,你来找我,想说什么?”罗秀臣等着杜檀儿消失在梅园的入口,这才看着李星辰问道。 “关于妖的事。”李星辰将妖这个字咬的很清楚,却不想罗秀臣放在膝间的右手猛地握紧了拳头。 他左臂搭在石桌上,手指开始有节奏的敲击起了桌面,片刻后他忽然停下来,说道:“……说说看吧!” “罗夫人有问题!”李星辰斩钉截铁。 “檀儿?” “没错!我觉得,她很有可能就是那个作祟的妖邪!” 李星辰的话音一落,罗秀臣的眼睛忽然眯了起来,原本有节奏的敲击着石桌的手指也一下子停了下来。 他看着李星辰,一股威慑蓦然升起。 “少年人说话要懂得负责,你说檀儿是妖邪,就得拿出证据来。若是胡言,即便你是修行者,我也定然饶不了你!”罗秀臣眼眸中闪过一道冷光,言语也冷了下来。 这是威胁,很是纯粹的威胁。罗秀臣护妻的性子在这一刻显露无疑。 “那我就说一说我的看法,相信大人听过之后,心中自有判定。”李星辰丝毫没有退让,他双眼盯着罗秀臣,口中没留半分情面。 “我就先从我来的时候开始分析吧!” “大人可还记得我第一次与夫人相见时,夫人穿的是什么衣服吗?” “第一次?让我想一想……似乎与今日是同一件衣服。”罗秀臣不清楚李星辰到底要做什么,但是他还是尽了自己为官的责任,尽量配合李星辰。 李星辰一边儿打开掌心,一边继续问道:“那大人再看看,这是什么?” “这是……碎布?”罗秀臣的疑惑更浓了,他不明白李星辰拿出这样一块儿碎布是为了什么。只是那碎布的颜色与杜檀儿身上衣服的料子很相似,这让他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是的,就是这块布。大人是不是觉得这个和罗夫人衣服的颜色很相似?但是这块布却是那日我们去查看阿福阿海的尸体时,我在阿海的鞋底发现的。” “而且……在阿福右手的指甲中,有同样颜色的丝线……” “这就是你的证据?”罗秀臣忽然感觉李星辰有些好笑,捕风捉影的猜测,竟也想凭这一块碎布来证实。 只是李星辰坚定地点点头,一双眸子里亮着明澈的光彩:“阿福阿海死了,便是最好的证明。” 罗秀臣脸上浮现出了怒意,他大袖一挥,喝道:“一派胡言!阿福阿海被歹人害死,早已被仵作验明了伤口,你却这般诬赖。” 李星辰却没有生气,他摇摇头,好言说道:“大人请听我说,等我说完您在发火也不迟。” “大人还记不记得,当时我们去青柳街,夫人曾去买过龙须酥,而且还耽搁了很长时间?” “这件事夫人当时不是解释过了吗,为何还要提及此事?” “我当时也没怀疑,可是那之后的一日我去散步,恰巧碰上售卖龙须酥的摊子,于是便买了些龙须酥。可是我发现,制作龙须酥根本用不上那么久。也就是说,那日夫人中途定然花费时间做别的事情了,而且……” “而且什么?”随着李星辰的叙述,罗秀臣脸上的怒容渐渐消失,反倒是紧锁起了眉头。 “而且那日,林家的姑爷被妖怪拖走了,至今还没找到。” “你是说,檀儿中途耽误的时间,就是去做了这个?” “我并不确定,这只是推测。可是后来发生的几件事,却让我确定了这个想法。” “大人应该知道,我们从青柳街回来的当晚,阿福阿海就被害死,而夫人若是做了这些,那就有了杀人的动机。” “妖的利爪,如刀一般锋利!”李星辰顿了顿,继续说着自己的想法。 “况且几日之后,夫人给我送过一次猪肚莲子汤,但那汤羹却是有毒的。前几日彭生医馆的杨老爷子来给大人看伤,临走时曾提点我,说城里有狐妖,专门吸食人的元阳,让我多加小心……于是种种堆叠,才让我有了怀疑夫人的想法。” 李星辰说道最后,忽然笑了,他看着罗秀臣,问道:“大人和夫人成亲这么多年了,难道大人就没怀疑过,夫人为何能保持容颜不老吗?” 话音落下,传至罗秀臣的耳中,让他心头忽然一颤。 成亲二十几年,他与杜檀儿膝下一直无子,寻医问药数载,也未见好转。 他一直以为这是病,可是如今细细想来,似乎却又真的有些可疑了。 罗秀臣在沉吟,李星辰却在等,等着他做出决定。 或许罗秀臣会徇私,但他并不觉得罗秀臣会这样做。 那日去青柳街时,他是如何对待百姓,李星辰到现在都记忆犹新。这样一个爱戴百姓的好官,大抵是不会放责任于不顾的。 梅园里沉默无声,罗秀臣在沉吟,但其实他心里早就有了判断。 可那是自己的夫人啊,陪自己走了几十年的发妻,说是相敬如宾,但又怎能没有感情呢? 只是,片刻后,他终于还是做了决定。 “溪儿,你过来!”罗秀臣冲着梅园外唤了一声,没一会儿,一个身材娇小的丫鬟便姗姗而来。 “老爷。”溪儿垂着头,低眉道。 “你去夫人的房间,把夫人叫过来,就说我有事找她。” 溪儿点头退下,李星辰和罗秀臣便在梅园里等了起来。 时间不算久,不多时,杜檀儿的身影便出现在了梅园的入口。 依旧是身材婀娜,依旧是风情万种,可是随着她一步一步走过来,罗秀臣的脸色却越发的难看。 终究还是要面对这个时候,可是他的心却怎么也狠不下来。 “老爷叫檀儿过来,是有什么事吗?”杜檀儿抿着嘴,笑道。 此时的她还不知道两个人此时的心思都起了变化,对她的态度也并不像她方才离开梅园时的那般了。 “檀儿,你……是否是我同族?”罗秀臣沉默许久才开口问道。 话音出了口,顺着风飘到杜檀儿的耳中,却让她身子一颤。 半晌,杜檀儿才强笑道:“夫君怎会这样问?你是陵安城内的名门,我只是东巷的一介民女,怎么会是同族。” 罗秀臣默默不语,片刻后才出了声:“我说的什么,你应该明白。” 杜檀儿脸上的笑容凝固住了,光洁的脸上浮现起了愁容。 “你……真的都知道了?”杜檀儿声音变得低沉,李星辰远远看着她的眼睛,他感觉那双原本灵动的眸子里忽然失去了什么。 “你真的是妖?”罗秀臣的声音里带着丝丝痛苦,也夹杂着一丝希冀。 任谁也不情愿与自己共眠几十年的枕边人会是妖物。 杜檀儿沉默了许久,可是随着她的沉默,罗秀臣心里那一丝希冀却像是投入万丈深渊中,永远摸不到光明。 良久,杜檀儿深吸了一口气,似是下定了决心。 “是,我是妖,一只从谷窑山中走出来的妖。” 她说着,从宫装的裙摆下,忽然延伸出几条毛茸茸的白色尾巴。 她是一只狐,是杨老先生口中的那只狐妖。 “呵~这么说,最近陵安城里那妖怪捉人的事,也是你做下的?”罗秀臣别过眼去,把目光挪到了一株梅树的枝头。 风吹过,枝头的梅花骤然掉落,冬季,快走完它最后的日子了。 “我如果说不是,你会相信吗?”杜檀儿凄惨一笑,脸上头上也都浮现起了妖的特征。 面纹,狐耳……一一出现。 罗秀臣将目光移回来,他很认真的看着杜檀儿,最后点了点头。 “我相信,但是现在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你,我没办法不相信。”罗秀臣说着用手一指李星辰,“你解释清楚吧!证据都在他那里!” “证据?”杜檀儿顺着罗秀臣手指的方向看向李星辰,脸上带着疑惑。 “是,是证据。”李星辰笑了笑,此时的他哪里还像一个十几岁的少年。 “我问夫人几个问题,若是夫人能解我心中所有的疑惑,那我就相信夫人,即便是妖,也不是那个在城中害人的妖。” 杜檀儿的脸色很冷,她觉得自己被欺骗了。李星辰来到罗府的这数日,她自问没有怠慢,但是却不成想最后诬陷自己那个人,竟是这个自己好心对待的少年。 只是她想了想,最后咬了咬银牙,低下头恨声说道:“你问!” “首先,我想知道,夫人身上的衣服,是否就是我第一次见到夫人时的那一件?” “是!” “那日我们去青柳街,夫人去买龙须酥,中途是否到过五龙庙?” 杜檀儿忽然抬起头,目光中满是惊愕,惊呼一声:“你怎么会知道?” “这个我们稍后再说,我还想问夫人,阿福阿海可是夫人所杀?” “不是!” “好,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夫人可知晓,那日你送与我的那一碗猪肚莲子汤,可否有毒?” “你怀疑我杀你?”杜檀儿的目光冷了下来,一股属于妖的凶厉瞬间在空气中弥散开来。 李星辰将背在背后的沧流拿到了身前,左手用力一扯,那一层灰布便被他扯开。 他握着剑,一声剑鸣骤响,盎然的剑意冲天而起。 沧流指着杜檀儿,他的头却偏向罗秀臣。 “我想现在大人心里,应该有了决断了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一章 波澜再起 ,最快更新剑起惊鸿最新章节! 二月廿二,陵安,冬将尽。 陵安城下着细雨。 料峭的春寒已经消退的差不多了,气温开始回暖,积雪早几日时便都融尽了,树木也开始抽芽。 李星辰撑着一把纸伞,走在陵安城的街上。 杜檀儿终究还是被罗秀臣收押了。 她没抵抗,也不打算抵抗。 她心底里依旧相信着罗秀臣,信他会给自己一个清白。 李星辰望着雾气蒙蒙的河心,心中不由得升起了一股失落感。 两日后杜檀儿便要堂审,陵安城的诸事了结的差不多了,自己马上也要踏上拿下的旅程了。 他叹了一口气,将目光从河心收回。 走之前,他还想去一次彭生医馆,拜访一下杨老先生。 杨老先生的医术很高明,在修行上也先于自己,临走前拜访一下,或许也会有所收获。 李星辰沿着河岸,朝着西城走去。 雨幕如烟,笼着陵安。 他一步一步,走入雨幕中。 …… 此时正是淅沥沥的春雨,彭生医馆闭着门,看样子没打算开门迎客。 李星辰走到医馆门前,伸手在门上扣了几声。 “笃笃笃……” 清脆的响声传进医馆里,没一会儿门后便响起了脚步声。 “吱呀……” 医馆的门被拉开,从门口探出一个眉清目秀的小童。 小童扎着两个羊角辫,他看着李星辰,上下打量了一番才问道:“公子是来看病的吗?” 李星辰摇了摇头。 “我来拜访杨老先生,你通报的时候告诉他,拜访的人是当日罗府的小友便可。” 小童含了一下手指,将李星辰说的话一字一句仔仔细细的记在脑中,这才扔下一句“公子请等等”,然后和上门,飞一般的朝内堂跑去。 不一会儿,医馆的门再度打开,那小童重新探出头来。 “爷爷请公子进去。” 他说着,将医馆的门推开,将李星辰引入医馆内。 李星辰收了伞,将伞放到门口的木架上,便跟着小童走入内堂。 沿着回廊穿过天井,小童将李星辰带到了一处木楼上,他在房门上敲了两下,几个呼吸后里边便传来了杨老爷子的声音。 “进来吧。” 小童推开门,对着李星辰说了一句“公子请进”,随后等李星辰走进屋内,又把门从外边带上了。 屋内的陈设很简陋,一张桌子,几把椅子,还有一个书架。 杨老爷子坐在木桌后,看样子刚才在翻书,这会儿见李星辰进来,便把手中的书放了下来。 “小友怎么有兴趣跑到老头子我这儿了?”再次见面,杨老先生还如当初那般健谈,一见面就跟李星辰打趣儿道。 “陵安城的事快要了结了,我也快要启程南下,所以临走前想来拜访一下先生,顺便看看能不能学到一些粗浅的医术。”李星辰笑了笑,也没打算隐瞒来意。 倒是杨老先生爽朗的很,丝毫没有生气,反而还笑着夸赞道:“你小子倒是实在,连点遮掩都没有。” 他说着一指墙边的椅子,示意李星辰坐到自己跟前来。 “你这么快就准备走了,想来是那案子查的差不多了。”杨老爷子拿着茶壶倒了两杯茶,他将一杯推向李星辰,自己则拿起另一杯,小抿了一口问道。 李星辰端过茶杯,握在手里。 “是啊,查的差不多了,后天堂审一出结果,我便即可南下。在这里耽搁太久了,我不想在耽误下去了。” 杨老爷子点点头:“也好,少年人总要出去闯荡一番……” “我准备……” 窗外的雨声大了一些,风声也“呜呜”的回荡,一老一少的低语淹没在风雨声中,难以听闻。 两个人聊了许久,一直到午饭时,杨老爷子才送李星辰从屋里走出来。 “小子这就告辞了,先生请留步。”李星辰走出屋门,对着杨老爷子恭敬地施了一礼。 “无碍,送你出去吧,我这把老骨头若是再不走动走动,怕是真的就要生锈了。”杨老爷子摆摆手,然后与李星辰并肩,一起朝着前堂走去。 “对了,老爷子我问你一件事儿,这件事我想了许久都没想明白。” “何事?”李星辰有些疑惑,不知道杨老爷子想问自己什么。 杨老爷子一边走着,一边沉吟着,片刻后才开口道:“你住在罗府,和罗大人接触也比较多,想来知道的事情也比我多上许多。所以我想问你,罗大人为何要砍自己一刀?是不是他们家中闹了什么矛盾?” “砍自己一刀?”李星辰愣在原地,那样子似乎是根本没弄懂杨老爷子问的什么。 “是啊!他小臂上那刀伤明明是自己砍出来的,刀口的深度足够证明。这么多天过去,我一直好奇他为什么要砍自己一刀,受了伤不说,医治起来也麻烦。” 李星辰陷入沉默,这个消息给了他很大的冲击。 他在思考,思考杨老爷子这话的可信程度。 但是他思来想去也觉得杨老爷子应该没理由骗自己,可是若是他说的是真的,那罗秀臣说的不就都是假话了吗? “怎么了,不方便说?那也无妨,老爷子我也不是非要听这些秘密。”杨老爷子见到李星辰沉默,以为他不方便回答自己,当即笑了笑,也没深究。 李星辰尴尬的笑了笑,可他心里却如翻江倒海一般。杨老爷子这一句无心的话,让原本快要平息的事情又起了波澜。 若是罗秀臣在撒谎,那么秦青山和一众郡卫的死便有了疑点。 可若是连罗秀臣也不可信,那说不准杜檀儿也有问题。 他心里思来想去,最后所有的线却搅成了乱麻。 雨幕淅沥沥,李星辰有些恍惚,甚至走出医馆时,连自己进门时放在门旁木架的油纸伞都忘记了。 他就这么一步踏进雨幕中,衣角刚被淋了几个雨点,随后又被杨老爷子一把拽了回来。 “你这小子,怎么跟丢了魂儿似的。”杨老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顺手把伞递到李星辰手中。 “呐,伞带好,虽说你修有灵力,可这么淋雨也一样会染上风寒的。” “嗯~”李星辰接过伞点点头,他撑开伞,一步迈入雨幕中,朝着罗府走去。 他觉得,陵安城,似乎并非像自己想象的那么平静,而近日发生的妖怪捉人和其他几起凶案,也觉没有想想的那么简单。 波澜,又起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关于上架 ,最快更新剑起惊鸿最新章节! 下个月一号上架,跟我想的有些偏差,上架有些早,原本打算免费二三十万字再上架的。 不过这是网站的要求,我只是一个新人作者,没办法也没资格争取这些。 总的来说还是希望大家能看正版,毕竟支持正版才能给作者继续写下去的动力。 另外,最近的剧情有些沉闷,没什么生气儿,我自己写的时候就能感觉出来。 说起来我其实挺后悔写着一段剧情的,但是它又必须存在。 写的不好,归根结底,还是自己的笔力不够,没有把一个好的剧情呈现给大家,在这里西梁只能给大家道个歉。 我会尽快把这一段剧情推过去,然后调整状态。 下一卷是长安,我会尽全力呈现给你们一个我想象中的长安。 学习,进步。 我还在努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二章 人命何其轻! ,最快更新剑起惊鸿最新章节! 撑着纸伞,在雨幕里穿梭。 李星辰行色匆匆,离开彭生医馆后,径直朝着西城门走去。 陵安以西十五里,便是关乡。 他要去关乡一趟,他想知道前些日子罗秀臣在那里到底经历了什么。 青灰色的天空上,雨丝断断续续的飘着,去关乡的路被雨水搅得满是泥泞。 李星辰将灵力托于脚下,在泥水里飞快的奔行着。 泥水朝着路边溅开,可他的衣服却丝毫没有沾上泥点。 渐渐地,太阳向西方偏去,本就阴沉的天空更加黯淡了。 未申之交时(午后三点左右),李星辰终于赶到了关乡。 村子坐落在谷窑山支脉的山脚下,雨幕遮掩,甚是静谧。 遥遥处,炊烟袅袅,倒是在凉意十足的雨幕里平添了一股暖意与生气。 李星辰来到村口,一个耄耋老者正坐在风雨不侵的老树下休憩,待听到李星辰的脚步声后,他这才睁开了眼睛。 “外乡人,来关乡所为何事?” 老者的声音有些嘶哑,似乎是嗓子不大好。 李星辰缓步走到老人身前,鞠了一躬:“我从陵安城中来,到此处想探明一件事情。” “何事?”老人有些浑浊的眼睛上下打量着李星辰,半晌才询问道。 李星辰沉吟了一下,开始说了起来:“我听说前些日子陵安城里的郡守罗秀臣罗大人曾来过这里,晚辈便是为此而来。” “罗大人?”老人小声呢喃了一句,又陷入了沉默。 “他当日确实曾来过这里,只是当天傍晚便离开了。” “当天傍晚?罗大人没在这里过夜吗?”李星辰追问了一句,但是此刻老人口中的话已经让这件事出现了变化。 李星辰的话让老人发笑:“我关乡只是穷乡僻壤,哪里有上好的房间腾给大人住,况且就算大人住得了村里的房子,我们又怎么忍心给大人住这样的房子呢。” “他是个好官啊!我们岂会以怨报德。” 李星辰忽然沉默了,他心中涌起了许多想法,想要继续调查罗秀臣的念头也开始动摇起来。 这样一个被百姓称为好官的人,会做坏事吗? 他心中迷茫了,一时之间忽然不知怎么判断了。 或许,罗秀臣撒谎也有难言之隐? 李星辰心中忽然升起了这么一种荒谬的念头。 只是很快他就把这个想法从脑海里清了出去。 事情并没有调查清楚,他还不想过早的下结论。想到这儿,他的脑海中忽然晃过一个问题。 “老人家,我能否在问您一件事情?” 老人轻咳了一声,看了看自家烟囱上的炊烟,见炊烟已经熄了很多,开口道:“问吧,不过不要太多,家里的饭菜快做好了,今日有雨,早吃饭,早些休息。” 李星辰点点头,问道:“我想问的是,关乡还有关乡周围的几处乡镇,可否有山贼匪患?” “山贼匪患?外乡人,罗大人治下怎么可能有匪患……莫说本地的百姓安居乐业,不会落草为寇,就算是外乡流窜来的,也定会被郡卫及时清剿掉。” “匪患……我已经几十年没见过匪患了!” 直至此时,罗秀臣来关乡的事情终于明了了许多,李星辰心中也有了一个大体的轮廓。 或许,从秦青山还有一众死去郡卫的尸首上能探明这其中的因果,他如是想到。 …… 日暮西沉,阴沉的天空如墨色一般。 李星辰离开了关乡,他在那里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现在他需要去秦青山和一众郡卫安葬的墓地去探个究竟。 他准备开棺验尸。 虽说这对死者是大不敬,但是他必须要这样么做。 他心中隐隐有一种感觉,这件事或许和妖怪捉人有什么关联。 天空上,星隐没于云层之后,夜色晦暗,阵阵冷风裹着雨丝,招摇在天地间。 墓地在西城外,李星辰在夜色里飞奔着,伞早已被他收了起来,冷风从面庞上划过,刮得他脸上有些刺痛。 终于,夜幕完全笼罩在大地上之后,李星辰终于来到了西城外的墓地。 近年来陵安城里的死者大多被安葬在了这里,秦青山他们的尸骨自然也被埋在了这儿。 墓地很暗,几乎看不清东西。 只是李星辰修有灵力,目力极好,在这种环境里依旧能看清碑文。 他朝着墓地深处走去,仔细的辨别着每一块墓碑上的字迹。 半柱香之后,他终于找到了秦青山的墓。 李星辰是不知道其他郡卫的姓名的,不过在秦青山的墓旁,有几座新坟,若是没猜错,那应该就是郡卫们的墓穴。 他走到其中一座新坟前,取下背后的沧流,又将沧流外缠裹的灰布解下,银光便在夜色里摊开。 他握住沧流,体内的灵力朝着沧流里席卷而去,灵光流转,沧流在无光的夜幕里熠熠生辉起来。 片刻后,李星辰深吸了一口气,沧流被他举过头顶,磅礴的剑意升腾而起。 他一双眸子盯着墓碑后的土丘,眼中是纵横捭阖的剑气。 “斩……” “少侠请等等!” 李星辰口中的斩字还未全部说出,手中的沧流也挥至半空,远处的漆黑中忽然响起了一个声音。 “什么人?”李星辰警觉的退后数步,盯着新坟后那一片黑暗,低喝了一声。 “少侠莫慌,是我,我想你应该还记得我的声音。” 李星辰皱着眉头,伸着头朝黑暗中探望。 他仔细听了听这个声音,确实很熟悉,可是他心中却蓦然大惊。 “秦——青——山” 当着三个字从李星辰口中清清楚楚的念出来之后,他的心里已经开始翻江倒海了。 秦青山还活着,他未如罗秀臣所讲,死于匪寇的刀下。 可是若是秦青山还活着,那坟冢里埋葬的又是何人? 乱麻越搅越乱,波澜也不再是清浅的涟漪。 “你到底是谁?”李星辰还是警惕着,他现在反倒是不敢相信任何人了。 罗秀臣在撒谎,杜檀儿也不可信,现在早已死去的秦青山重新出现在他面前。 “我就是秦青山,一个本该死去的人。”黑暗中,依旧是熟悉的声音。 “吧嗒~吧嗒~” 一阵阵脚步声,黑暗中的那个人朝着李星辰这边缓缓走过来。 渐渐地,一个人的轮廓开始在黑暗中浮现,等到这人走到李星辰身前时,李星辰看向他的脸,却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那是怎样的一张脸! 他看到十几道刀口在这张脸上纵横,这些刀口应该是近日才做下的,上面的血痂清晰可见, 这样的血痂在脸上交错,让一张脸顿时变得狰狞可怖起来。 “呵~吓到了吧?我当时看到也吓了一大跳。” “可笑啊,自己竟然会被自己划出来的伤口吓到。” “可是我得活着,活到最后……我要亲眼看到罗秀臣来偿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三章 世人皆戴着面具 ,最快更新剑起惊鸿最新章节! “你真是秦青山?”李星辰一脸狐疑,冲着从黑暗中走出来的人影确认道。 “呵~你若不信,可以开我棺验我尸,看看棺椁里放的到底是什么!”人影嗤笑一声,似乎自己讲了一个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李星辰并未就这么相信他,他走到秦青山的坟墓前,手中的沧流一瞬间爆发出刺目的光芒。 剑鸣声乍起,一道剑气如奔雷一般,瞬间轰入地下,直切墓丘下的棺椁。 沧流未出鞘,已然拥有了绝世锋芒。 李星辰收回沧流,然后探出一丝灵力,顺着剑气切出来的缝隙探入到墓穴中。 片刻后,棺椁中的景象呈现在他的脑海中。 这并不是一个空的棺椁,但是棺椁里放置的东西却让他不得不相信这个自称是秦青山的人的话。 棺椁里没有尸体,只有一个稻草扎成的人。 “自己被骗了!” 李星辰心中一瞬间就浮现起了这个念头。 他想不到,罗秀臣居然撒了一个弥天大谎,做了这么一场难辨真假的骗局。 他用草人骗过了所有人,甚至是骗过了他自己。 李星辰至今还记得,当时秦青山还有一众郡卫的尸首被抬回来时,他面对尸骨的默默无语。 他也记得下葬的时候,罗秀臣的潸然泪下。 可是如今看来,这些都不过是罗秀臣做的一场戏,一场骗了所有的戏。 那么,他当日在青柳街时对待百姓的做法,是不是也是在他面前演了一场戏呢? 李星辰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判定一个人的好坏善恶了,他突然感觉所有人都是戴着面具在活着。 戴着面具活一辈子! “现在你该相信我的话了吧?”那人影又走近了几步,“我秦青山,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在陵安城里当了这么多年的郡卫统领,自问没干过苟且之事,如今何故会欺骗公子。” “所以……李少侠还是听我把话说完吧!” 李星辰终究还是选择相信这个自称是秦青山的人,他深吸了一口气,一双星目看向秦青山,道:“秦统领请讲。” “在我说之前,能否请李少侠告诉在下一件事情,关于我还有一众郡卫的死,罗大人是如何解释的?” “他说你们在关乡留宿时,被匪寇袭击了,你们丢了刀,最后尽管打败了匪寇,但是你们也因为力竭和伤势问题尽数死去。” “匪寇?他还真会骗人!别说陵安,就是偌大的延陵郡也不见有多少匪寇,更何况是胆敢明目张胆的侵扰村庄的匪寇。”秦青山嗤笑着,似乎根本没猜到罗秀臣会用这样的谎言来欺瞒真相。 李星辰皱着眉头看着秦青山在咒骂,随后询问道:“你们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最后只有罗大人一个人回来了?” “你听说过百鬼刀吗?”只是秦青山并未急着回答,反倒是问了李星辰一个看似与这件事毫不相关的东西。 李星辰没听过百鬼刀,他只能摇摇头。 “那是一种刀吗?”他一边心中猜测着,一边将目光投向秦青山。 秦青山仰着头,目光忽然变得空洞悠远,他陷入了一个久远的回忆。 “百鬼刀并非武器,而是一种修行的法门。” “世人皆知道习武修的是气血,这百鬼刀便是一种修行气血的方法。只是普通人习武是通过日积月累的锤炼来打磨血气,可是百鬼刀却是吞噬人的鲜血来捶打血气。” “这是邪法,也是速成的门路。一柄寒刀,从修炼之初便开始用人血淬炼,随着刀身被血淬成的血红色越来越多,寒刀主人的实力也会突飞猛进。” “只是修炼这种邪法,在修成之前,每隔六个时辰都要用新鲜血液浸润一遍寒刀,否则修为就会倒退,之前的付出全都化作泡影。” “而罗大人,便偷偷修了这种邪法。” “那一日,我们去关乡探查妖物的线索,傍晚时分离开关乡。在回去的路上,罗大人因为没办法及时得到鲜血,便对我们下手了。” “郡卫们不是他的一合之敌,而我也只在他手下走了三招之后便被他一刀斩到胸口。幸好当时我们在河边,我情急之下跳入河中潜入水底,这才逃过一劫。” “至于之后,我知道罗大人定会派他的亲信在陵安内外暗中搜寻我,所以便用刀在自己脸上狠划了数刀,直到脸毁的不成样子,才停了手。” “他找不到我,但是我却能够看到他!” “我要做一个恶鬼,在他身边阴魂不散!” 此时秦青山已经不用再继续说下去了,一切的一切都已经明了了。 李星辰的心中翻江倒海,陵安城里里外外的所有事情发展到现在都不知反复了几次。 每个人都在好与坏两种性质只见变换不停,让他一时间难以辨别。 初次见到罗秀臣时,他觉得罗秀臣平易近人;当晚去青柳街游玩,他看到罗秀臣爱民如子,又觉得他是个好官;后来他与罗秀臣摊牌,说杜檀儿是城中丢失人口的元凶时,罗秀臣又怒气不止,是那般爱妻。 多么完美的一个人,李星辰觉得天下间怕是再找不出这么好的人了。 可是……当一切的谎言被揭开,原来完美的人也不过是带上了伪装而已。 就其根本,还是与恶同行。 他忽然觉得杜檀儿被自己冤枉了,罗秀臣或许才是陵安城里那无数宗人口失踪的罪魁祸首。 所以……杜檀儿不应该承受牢狱之灾。 李星辰想把杜檀儿从牢中带出来,但这意味着,他需要和罗秀臣真正的摊牌了。 他不知道自己能否打过修了百鬼刀的罗秀臣,但是他必须要去。 去给自己犯下的错做救赎。 …… 秦青山跟着李星辰一起走了。 李星辰说他要去府衙的大牢,秦青山便要跟着一起去。 他也明白,李星辰此去怕是要将所有的事情做个了解。 他恨罗秀臣,他想将罗秀臣千刀万剐。 这是他唯一的机会,跟着李星辰,至于是死是生,他都无所谓了。 一连数日如同狗一般的东躲西藏,苟且度日,他已经受够了这种活法儿。 是时候该去做个了解了。 夜色如墨,李星辰带着秦青山在夜色中穿行着。 他们没有选择去罗府,而是直接去了府衙的大牢。 罗秀臣不可信,罗府自然也不能再去了。 倒不如直接去大牢把人救出来,再和罗秀臣直接摊牌。 子时,陵安城中,万家灯火熄灭,整个城池隐没在黑暗中。 府衙的大牢外,李星辰和秦青山从夜色中穿行而来。 大牢的门口有郡卫把守,两个人不打算硬闯。而且秦青山毕竟是郡卫统领,自然知道大牢哪里守卫最少,哪里有破绽。 秦青山寻了一处几乎没有郡卫把手的角落,和李星辰翻墙而入。 只是一入大牢的大院,他们却感到了一丝异样。 大牢里竟然无人把守。 确实空无一人,李星辰将自己的灵念散开,覆盖到整个大牢内外,可除了大门外守门的两个郡卫,整个大牢中竟然再无别人守卫。 “怎么回事?”李星辰皱着眉头,看着秦青山问道。 秦青山也很不解,他当差这么多年,还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莫不是大牢里有变动?”秦青山低语道。 李星辰在沉吟,片刻后他目光中冷芒一闪而逝:“进去看看,即便有陷阱,普通人也奈何不了你我。” 他很干脆的就做了决定。 是的,他想的不错。 陵安城中并无修士,负责防守的郡卫也只不过是会些粗浅拳脚的武夫,若是真动起手来,决计不会是他的对手。 更何况,他身边还有秦青山这个功夫不错的帮手。 心中下了决心,李星辰便带着秦青山朝着大牢中走去。 大牢正门虚掩着,李星辰轻手轻脚的推开牢门,小心翼翼的朝大牢深处走去。 监牢里空无一人,每一处牢室都空荡荡的。 从牢室里的一些东西能看出,这些牢室不久前都曾关押过囚犯,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整个大牢空空如野。 李星辰走在最前面,秦青山跟在他身后。 不多时,两个人绕过一个拐角,便到了大牢的最深处。 而在这里,他们终于看到了此行要来找的人——杜檀儿。 她被关在最里面的一间牢房里,手腕脚腕上戴着锁铐与脚镣,锁铐与脚镣又被粗大的铁链连在青石铸造的墙壁上。 与其说她被关在牢房里,不如说她被困在牢房中动弹不得。 “罗夫人。” 李星辰的声音将杜檀儿惊醒,她有些惊愕的看着出现在牢房里的李星辰,一双美目里闪烁着异样的光泽。 “你还来干什么,是来看自己做下的功勋吗?”杜檀儿此时再无之前对待李星辰那般的好声好气。 妖就是这样,他们没有太多的杂念,也没有太多的心思。 投之以恩,报之以恩。 若是你以恶对她,她便以恶还之。 她不明白李星辰为何要这样对自己,自己已经那般对他,他却反手将自己送进了大牢中。 没人喜欢这种用铁链束缚自由的感觉,更何况她还是一只妖,一只奔走于山川林野的妖。 “我是来救你的。” “救我?亲手把我关进来为何还要救我?”杜檀儿讥讽着,数条毛茸茸的尾巴又一次从她的身后的裙摆下探了出来。 妖力开始充斥满整个牢室,看那样子,想来若是李星辰敢给她解开枷锁,她就要对李星辰动手。 只是李星辰并不生气,他觉得杜檀儿这种态度是应该的,毕竟谁被冤枉了心中也会生出怨气。 “让罗夫人受委屈了……小子妄言推断让夫人受了牢狱之灾,小子甘愿受罚。”李星辰恭恭敬敬的对着杜檀儿行了一礼,然后似是没感受到那些充盈的妖力一般,径直走进了牢房。 他取下沧流,虽说沧流不能出鞘,但是那些游走于剑体外的无形剑气还是足够斩断这些铁质的枷锁。 只是,事情绝非如他想象中的那般顺利。 一声剑鸣,凌厉的剑气骤然在牢房里凝聚。 剑意铺开,锋芒涌动。 下一刻,剑气袭向铁索,却在“叮”的一声中消散于无形。 李星辰惊住了,杜檀儿也惊住了。 谁都没想到一根看起来极为平常的铁链,却能抗住如此强大的剑气。 李星辰皱了皱眉头,又重新挥动沧流,斩出了一道更加锋利的剑气。 只是剑气纵横过后,铁链依旧半点痕迹不沾,寒光如初。 杜檀儿自然能感受到那一剑有多强,可是这样锋利的剑气却破不开拉住她手脚的铁链。 她想着开始调集体内的妖力,将其尽数调入手腕脚腕出。 下一秒—— “砰!” 杜檀儿用尽力气,奋力拉扯了一下困住双臂的铁链,确实随着一声巨响过后,铁链竟然纹丝未动。 “这铁链有问题!” 终于李星辰和杜檀儿都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可是反复尝试之后他们却对这铁链束手无策。 “李公子,算了吧,打不开就不要再费力气了,我相信夫君最后还了我清白,一样会放我出去的。”杜檀儿又叫回了“李公子”这三个字,看起来她因为李星辰来救自己对李星辰有所改观。 “罗大人不会放你出去的。”李星辰终是叹了一口气说道。 “为何?”杜檀儿不明所以。 李星辰看了看她的眼睛,看着她纯净的眸光,心中有些不忍:“因为夫人你是他找来替罪的。” “城中丢失的人口都是罗大人亲手做出来的,他连跟了自己数年的老部下都能痛下杀手,又岂会在乎与夫人二十几年的夫妻情分。” “公子所言何意?” “秦青山秦统领还有那日跟去关乡的一众郡卫,都是罗大人亲手杀的。秦统领侥幸活了下来,我这才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李星辰说着把站在远处的秦青山叫了过来,当杜檀儿看到秦青山脸上纵横刀伤后,也瞪大了眼睛。 “秦统领怎会变成这幅模样!” “夫人!”秦青山唤了一声,接着说道:“这其中的因果我现在就与夫人详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四章 当年明月在,今时不归人 ,最快更新剑起惊鸿最新章节! “这就是事情的真相?”杜檀儿的言语里似乎失去了生气,她如何能想到与自己共枕二十几年的夫君背后还藏着这样一副面孔。 大牢里其实不算冷,可是她却感觉牢里的温度如同北地的冰雪一般,寒冷彻骨。 冷意顺着光洁的双足漫上双腿,最后涌至全身各处,整个身子像是被冰雪封住似的。 若是不是锁铐与脚镣牵扯着她,恐怕此时她已经瘫倒在地上。 “夫人,您可否告知我,那日我所列出来的关于你的疑点,真相到底是什么?”李星辰此时已经不再怀疑杜檀儿了,但是以前的那些疑点并没有揭开。 杜檀儿沉默了半晌,方才开口:“其实年日说的不错,我是妖,拥有凡人难以企及的修为,可是我却从未想过要害你。” “你是夫君请回来的人,来帮他查案子,我又怎会去斩断他加官进爵的道路呢。” “你说我要下毒害你,可是我真的不清楚那猪肚莲子汤为何会有毒,我……” “等等。”李星辰突然打断了杜檀儿,他皱着眉头,随后和秦青山交换了一下眼神之后,两个人不由得得出了一个答案。 “是罗大人!” 李星辰沉吟了一下,然后看着杜檀儿问道:“夫人,那日你熬汤时,木柴是从哪儿来的?” 杜檀儿先是楞了一下,便不假思索的说道:“是夫君从柴房帮我抱来的。” “果然是他!”李星辰的拳头狠狠握了一下,狠声说道。 “公子这是何意?” “你知道吗,幸好我那日困顿,忘记去喝汤。等第二日早起,汤已经凉透了,我将汤羹倒掉之后,去后厨还碗,却不想碰到了一个下人,我这才知道,原来用茄枝熬猪肚莲子汤会使人中毒。” 杜檀儿沉默了,她不敢再和李星辰说下去,她怕再说多一些,罗秀臣在自己脑海中的形象更加崩塌。 只是,就在这个时候,大牢拐角外却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李少侠还当真是少年英才,居然还真被你看穿了许多东西……” 这说话声音儒雅,带着几分书卷气,可传到大牢深处几人的耳中之后,却让几个人脸色大变。 “罗秀臣!” 李星辰转过身,走出囚禁杜檀儿的牢室,冲着拐角处那一抹阴影冷喝道。 “李少侠,你这样子称呼本官,似乎有些不妥吧?怎么说我也是夏王钦封的延陵郡守,你一介平民,还敢直呼我性命!”罗秀臣的声音再度传来,而随着这声音一起来的,还有顺着牢房的通道汹涌过来的血腥味儿。 “哒——哒——哒——” 马靴踏在大牢地面的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动。一阵阵回响过后,罗秀臣终于走出了拐角的阴影,出现在了三个人面前。 只是此时的他不再是当初那副威仪的样子,反倒像是从地狱而来的恶鬼,拖着一柄血红色的寒刀,脸上带着邪笑。 “夫人,我来接你回家了!”罗秀臣拖着刀走了几步,最后在李星辰数丈外站定。他抬起头,嘴角上扬,一双染上血色的眼睛看着杜檀儿说道。 杜檀儿呆呆的望着不远处这个男人,可是同样的名字,这个人给她的却是陌生。 这样的陌生,让她无所适从。 她还记得二十几年前那个美少年,记得他心高气傲,记得他意气风发。 她曾望着少年人离开陵安,踏上南下赶考的道路。 亦曾望着少年人从中土归来,带着一身风尘。 她嫁与他,带着美好的念想。 可是如今…… 这份美好的念想碎了,碎的不成样子。 当年的他对着自己露出笑意,让自己仿若推开所有尘世的污秽,远避纷扰的红尘。 但现在,他的笑却是尸山,也是血海。 曾经那无尘无垢的眼睛也不在了,换做了现在的血色。 没了曾经故事里大漠的驼铃,也没了江南的莺歌。 “我不走,你不是我夫君,不是曾经疼爱我的那个人……”杜檀儿的声音里带起了哭腔,几滴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砸落青石板山。 “我是!”罗秀臣斩钉截铁,“我还是曾经被你看着南下的那个人。” 杜檀儿却哭着摇头。 “罗大人,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修炼这种邪法吗?”李星辰叹了一口气,一双星目看着罗秀臣。 他其实想不明白,为什么好端端的一个人会去连这种害人害己的邪法。 用人血养刀,从一个学富五车的郡守变成如今这诸邪避易的恶鬼,李星辰相信,若是没有一个必要的理由,没有人会这般作践自己。 他想着将目光落在罗秀臣的身上,期待着他给自己一个答案。 罗秀臣笑了笑,只是现在这笑却异常难看,不再如曾经那般让人如沐浴春风一般舒爽。 “为了她……”罗秀臣指了指牢室中的杜檀儿,随后又一挥手,说道:“也为了陵安的百姓!” “我知道谷窑山中有妖,而且是修为高深的妖。” “早在二十几年前,我就曾在谷窑山中看到有修士御剑斩妖。只是那妖物很强横,未能伏法,让它给逃了。我好奇走到他们打斗的地方,却意外救了一只受伤的雪狐。” 说到这儿罗秀臣突然发出一声会心的笑意,他看了看杜檀儿,问道:“当年我救得那只雪狐就是你吧?” “你怎么会知道!”杜檀儿想不明白,罗秀臣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我是郡守啊,陵安内外发生的哪件事我不能查到?你说你家在东巷,可是东巷哪有你这个人……” “这么多年了,我一直没查到你的身世与来历,即便是普通人也该猜到你的身份不一般了吧!前些日子,你承认了自己是妖物,我那时才一瞬间明悟,原来你就是当年那只雪狐。” “好了,不说这个了,你不是问我为什么要修习这邪法吗?那我就告诉你为何!”罗秀臣说着将目光重新放到李星辰身上。 “那妖物一直没走,我想你大概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但你可知道,你没来之前丢失的那些人,并非我做下的。” “他们……都是那妖物拖走的!” “怎么会这样!”李星辰不相信,秦青山也不相信。 他分明记得当日罗秀臣对着他和那一众郡卫出手时的狠辣与无情,他不相信最初丢失的那些百姓是罗秀臣口中那个莫须有的妖物掳走的。 “所以在李少侠来的前一日,我从家族的古书上学了这邪法。我要除掉那妖怪,我要还陵安百姓一个安宁!” 他说的正气十足,可是李星辰并不认同这样的做法。 他对着罗秀臣摇了摇头说道:“可是你这般做,却也一样给陵安的百姓带来的恐慌,甚至还让他们丢掉了性命。” “难道不应该吗,为了陵安的安宁,牺牲一部分人我觉得没有错。”罗秀臣说着脸上露出了有些疯狂的神色,他手一挥,指着空荡荡的大牢继续说道:“你看着牢里,没有一个犯人,你想知道他们在哪儿吗?” 罗秀臣说着拿起手中那一柄染成血红色的寒刀:“都在这里,在这里!” 他声音有些嘶哑:“他们有罪,我让他们赎罪。” “可是你不该用这种方式!”李星辰对着罗秀臣呵斥道,“你是读过圣贤书的人,怎么还如此不明事理!” “这些人既然被关在牢中而不是被斩首示众,就证明他们罪不至死,你怎么还要取他们性命!” 罗秀臣他听不进去这样的道理,他提起寒刀,遥指着李星辰:“从迈出第一步开始,我就停不下来了。他们是不该死,你们也不该死,可是我杀了他们,你们也一样要死,我布了这么久的局,只要用你们的血淬刀,我就有能力斩除妖物,给陵安一个太平。” 罗秀臣说着浑身涌出浓郁的血气,这些血气包裹着他,汹涌蔓延,如同无数张牙舞爪的鬼物。 他的刀身上吞吐起血腥的光芒,一股强大的气势骤然升起。 只是李星辰并没有示弱,他拿着沧流,盎然的剑意盘旋而起,在大牢里荡漾开来。 “你要反抗吗?”罗秀臣脸上带着妖邪一般的笑容,对着李星辰问道。 “不试试怎么知道!”李星辰握着沧流,脑海中忽然有浮现起了四年前在常平镇的夜晚。 那一日,七星高悬,敌人也强大的难以抗衡,可是最后他还是赢了,他斩了那人的一条手臂。 而今,面对新的对手,他一如当年一般不会退缩。 只因剑道是锐意进取! “痴人说梦!”罗秀臣嗤笑一声,手中的血刀凌空一划,将空气划开一道黑森森的口子,那口子里阴风阵阵,鬼哭狼嚎。 “百鬼啸!”一声低喝从他口中发出,随后那口子里忽然亮起百双眼睛。 那是百多只血红色的鬼魂,在罗秀臣低喝过后,仿佛得到了敕令一般,从黑森森的口子中汹涌而出,朝着李星辰扑了过去。 “桀桀~” 百鬼发出渗人的笑声,让人毛骨悚然,可是李星辰全然不惧。 他举着沧流,周身回荡起荡漾的风。 这是肖红衣教给他的第一式剑招,也是他练得最熟的一式。 半月前他在北郡边境碰上了几个乞丐,让他明悟了什么这一剑的精髓,现如今施展出来,纵使沧流不能出鞘,也依旧锋芒尽露。 “吟——” 沧流剑鸣回荡,无数道剑炁卷着罡风,朝着那铺天盖地用来的鬼物席卷而去。 “斩!” 李星辰轻呵着,手中的沧流骤然挥出,剑炁如长河一般,一瞬间杀入鬼物中。 只是眨眼的功夫,那铺天盖地的鬼物就尽数化作黑烟消散于空中,没留下半点儿痕迹。 罗秀臣脸色并未有变,这只是他试探李星辰的招式,被挡下来也没什么值得惊讶的。 他将刀收入腰胯旁,锋芒收敛,可是李星辰却知道,他即将要面对的绝非一招简单的刀法。 “百鬼!” 罗秀臣一开口,总口中吐出三个字。 随着他话音落下,之前被他一刀划出来的那个黑森森的口子里,再度亮起了数双眼睛。 那里还有恶魂的存在! 暴躁的锋芒开始凌空生成,即使李星辰里的很远,也依旧觉得那刀锋刮得自己面颊生疼。 他不敢怠慢,手中的沧流衡于身前,凛冽的剑风瞬间裹住沧流。 另一头,罗秀臣不知在积蓄这什么,空气里莫名的沉重了许多,就像是夏日暴雨来临前那般压抑。 他微微抬起头颅,血色的双目中闪过一道寒光,脸上露出狰狞的笑意。 “夜行!” 终于,最后两个字从他的口中跳了出来,而空气里的压抑似乎一瞬间一扫而空,可是那黑森森的口子里,却忽然飞出几道漆黑如墨的影子。 他们速度极快,跳出那一道口子之后便如流光般一闪即逝。 李星辰可不相信这一招就这么简单,他调动灵力,灵念散布出去,如同织了一张网一样,遍布周身一丈之内。 一息…… 两息…… 第三息,李星辰忽然感觉这一张灵念编织的网里像是闯入了什么,他骤然挥剑,一道剑锋朝着那个方向席卷而去。 “叮!” 刀剑相交,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李星辰放眼看去,却见到一个漆黑色的影子举着一柄一样看不见实体的长刀,斩在了沧流上。 他能感受到那刀上传来的沛然巨力,他感觉好像有一座山压在沧流上。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也只能不让刀落下来,可是就在这时,他的左右还有后方,齐齐出现了三个一模一样的黑影。 他们举着刀,口中发出渗人的笑声,直直的朝着李星辰斩来。 刀势来势汹汹,但是李星辰没办法分出手来抵挡。 倒是秦青山眼疾手快,他见李星辰出了纰漏,瞬间从大牢的兵器架上抽出一柄刀,朝着其中一个黑影扑了过去。 “锵——” 几声清脆的鸣响,黑影尽数散去,可是李星辰和秦青山却直接倒飞出去,一头撞在了大牢的墙壁上。 秦青山晕了过去,李星辰虽说还清醒着,可是他已经没了再战的气力。 他的身上,两道尺长的刀口竖于胸前,汩汩的鲜血浸红了衣衫。 牢外,乌云不知何时散去了,皎洁的月光顺着大牢的高窗洒了进来,罩在李星辰的身上,也照亮了大牢另一侧罗秀臣的脸。 明月如初,可是罗秀臣却不再是当年那个心怀天下的书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五章 于天明时悟剑 ,最快更新剑起惊鸿最新章节! 远处,提着刀的黑影在空气里如沙子一般碎掉,化作黑烟消散于空气中,没留下半点痕迹。 大牢里一下子安静了许多。 极远处的两个火盆木柴快要燃尽,焰火跳动不已,照出来的影子也如蠢蠢欲动的恶魂。 “哒~哒~哒~” 罗秀臣踩着平整的青石板,走到了李星辰身前。 “现在,你还想继续尝试吗?” 李星辰没急着回答他,而是捂着胸前的伤口,可是奈何刀伤太长,任凭他怎么捂都捂不住汩汩的鲜血。 “要,只要……只要我还活着,我就绝对不会放弃。”李星辰一样笑了,只是他的笑落到罗秀臣眼中?分外的扎眼。 他提起血刀,将刀刃移至李星辰的脖颈上,眼中闪过一丝疯狂。 “那你就和我那些恶鬼去聊吧!”罗秀臣狰狞的低语着,手中的刀用力一划,随后一声清脆的鸣音在大牢里回荡开来。 李星辰一只手撑着地面,另一只手却将沧流递到了身前。 沧流剑贴着他颈间的皮肤,死死地抵着罗秀臣的血刀,没让血刀在深切分毫。 只是刀刃虽未蹭到他的皮肤,可是刀刃外那凌厉的刀芒却将他的皮肤割出了许多算不得深的伤口。 一丝丝鲜血从这些伤口处沁了出来,随后便像是受到了什么吸引似得,尽数沿着脖颈,绕过沧流流向血刀。 第一滴鲜血碰触血刀,血刀骤然间发出强烈的鸣音,一时间竟刺的李星辰耳朵嗡嗡作响。 李星辰强忍着,他没敢松手去掏耳朵,也没干摇头让自己情形。 他就这么强忍着,直到最后一滴鲜血被血刀吸收干净,这令他头疼欲裂的嗡鸣声才停息下来。 但是下一刻,那血刀上忽然蒙上了一层氤氲的血光。李星辰的鼻子与这血刀相隔不过几寸远,可随着血光亮起,一股强烈的血腥气涌进他的鼻孔,让他作呕。 “你到底杀了多少人,才凝聚出这么浓重的血腥气?” 李星辰的话出口了,可他心里也生出了些许寒意。他不知道到底要饮尽多少人的鲜血,这刀才会变成这般模样,但是想来应该少不了。 “锵……” 血刀划着沧流的剑鞘,发出一阵阵刺耳的摩擦声。 不知为何,罗秀臣又把血刀收了回来。他四处看了一下,然后张开手臂,环顾空荡荡的大牢,脸上颇为得意的说道:“整个大牢都空了,他们……都被我祭了刀,化作我刀中的恶魂!” 罗秀臣说着俯下腰,一双血色的眼睛看着李星辰:“你……要不要和他们见一面?” “想不到你竟然这样人面兽心!”李星辰啐了他一口,恨声道。 他没办法动弹,若是还有力气,他定然要提剑在于他打斗一番。 “呵!他们都该死,做了坏事,就得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负责,我惩治他们有什么错的!” “可是他们既已进了大牢,便已经受到了惩处,你又凭什么再取他们的性命呢!”李星辰握着沧流的手攥的紧紧地,一句话被他从牙缝里挤了出来。 “就凭我是郡守!”罗秀臣大吼着,“就凭我是握着治罪的权利!” 罗秀臣将刀重新对准李星辰,冷笑道:“现在,我也要治你得罪。” 话音未落,一股浓郁的血腥气瞬间在牢房里铺开,那样刺鼻,那样令人作呕。 刀慢慢举到高处,刀芒积蓄,下一秒,这一刀骤然斩落,狂躁的刀芒狂卷而去,如一道滔天血浪,从天际倾压而来。 血光漫卷,刀芒纵横。 李星辰在血刀落下的一瞬间,将沧流抵在身前,沧流散发出氤氲的光彩,与血浪和刀芒抗衡。 只是不足两息的功夫,沧流就嗡鸣一声,消去了光彩。 没了这光晕的阻拦,刀芒与血浪仿若脱缰一般,漫天狂卷,直接将李星辰淹没在了其中。 “砰!” 一声闷响,李星辰整个人被推飞到空中,最后撞到了另一面墙壁后才跌落下来。 他趴在地上,目光涣散,可是右手还紧紧的握着沧流。 罗秀臣挑了一下眉头,似乎对于李星辰还留下一口气很是意外,可是他并没有再去管他,反倒是不屑的笑了一声之后,便迈开步子,走入管着杜檀儿的牢房里。 “檀儿,我来带你回家!”罗秀臣眼中含着光彩,他看着杜檀儿说道。 只是杜檀儿冷冰冰的看着他,眼中哪还有曾经的半分情义。 “你不是那个他了……不是了……”杜檀儿多想曾经那个对自己疼爱有加的夫君,可是眼前的人只是披了一副同样的皮囊。 罗秀臣面色有些冷,他看着杜檀儿,开口问道:“连你也背叛我了吗?” “我没有背叛你,是你背叛了你自己……心怀天下,苍生为重……这些你当年反复说的难道都忘了吗?”杜檀儿说着,眼角不由得流出了泪水。 罗秀臣脸色缓和了许多,他走到杜檀儿身边,从腰间摸出了一把钥匙,帮她解开了枷锁。 只是随着枷锁的打开,杜檀儿却直接瘫倒在了地上, 或许是长久的束缚让她手脚麻木了,也或许是她的心累了,不想再继续劳心费力。 她伏在地上,眼中的泪水难以止住。 “我那晚去了五龙庙,是去许愿求子的……成亲这么多年了,咱们都没个孩子,你心里难受我心里也难受啊!” “当初我从山里走出来,有个前辈告诉我,人与妖相爱没有好结果。我以为只是一句劝诫,却不想原来是真的!” 杜檀儿说着说着双目中连一点神采都看不到了,她低下头,口中反呢喃起了一句话:“现在你也走了,还留我一人独活干什么!” “檀儿!”罗秀臣在她身边呼唤了一声,可是她就如同失了魂一般,怎么叫都叫不醒。 牢室外,李星辰不知什么时候回过神来。 他一手握着沧流,一手扶着墙壁,慢慢从地上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待到站直身子之后,李星辰把沧流换至左手,而右手则攀附到了沧流的剑柄上。 牢房里不知怎的似乎起了风,吹得人顿觉凉意。 罗秀臣对着杜檀儿呼唤了数次未果之后,眼角不经意间瞥到了李星辰,眼中的血光闪烁了一下。 “还有力气站起来?那就先拿你祭刀吧!” 他话音落下,暂且放下了杜檀儿的事情,走到了牢室外。 血气再次漫卷大牢,无情无尽的血雾重新扩散开来。 只是墙边,李星辰手中的沧流忽然颤动了一下,一声嘹亮的剑鸣乍然惊起,竟然搅得那铺天盖地涌过来的血雾凝滞在了原地,无法寸进。 李星辰握住剑柄的右手在用力,似乎浑身的力气都放在了这一只手上。 剑鸣越发的高亢,沧流上也泛起了皎白的银光。 “恶鬼送葬!!”罗秀臣低喝一声,手中的血刀猛一挥出,一道比之前不知大了多少倍裂缝出现在空气中。 “桀桀~桀桀~” 里面想来也是藏着恶魂的,只是这恶魂还没爬出来,一声声阴森森的可怖笑声便盈满了整个牢房。 可李星辰并不理会,他只是自顾自的拔着剑,就仿若他当年面对江承恩似得。 片刻之间,牢房里微弱的风忽然化作了烈风,在李星辰周身开始缠绕盘旋。 血雾被隔在烈风之外,李星辰在烈风中,诸邪不侵。 他慢慢抬起头,虽然脸上还带着鲜血,可是他却露出了一个会心的微笑。 他目光如炬,双瞳里隐隐的似乎是燃烧着火光。 罗秀臣从未见到过有人会是这个样子,也从未见过如此给他压迫感的气息。 他不想再等了,他举着刀,凌空对准李星辰,奋力挥出。 下一刻,那蛰伏在裂缝中的恶魂便提着一柄厚重的阔刀一跃而出,朝着李星辰猛扑过去。 牢房里,血雾开始暴动,它们缠绕在那一只通体漆黑的恶魂周围,带着潮水一般的大势,滚滚而去。 只是李星辰不怕,他抬起头,一双星目看着那袭来的恶魂,眸子里亮起了光彩。 他感受到了,感受到了沧流的所在。 他看到一柄剑就在自己身前,那剑锋利无比,却又好似滞钝。 这是一种说不清的感觉,但是他明白,那剑就是自己的,只要自己一个念头,那剑便会随着沧流一起搅动万物。 于是,下一刻…… 一股无穷的其实猛然升腾起来,笼罩在李星辰周围。 在他的精神世界里,那一汪平静的水面上,沧流悬于那里。 原本这里是死寂的,是毫无生气的。可是就在李星辰感受到了沧流的时候,这里忽然从天上投下一束光影,照在沧流上。 沧流颤动,剑尖抵在水面上划动,荡漾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这里起了风,风卷过水面,带起了水花。 起浪了! 精神世界外,李星辰身前,那恶魂咆哮着,嘶吼着,挥舞着阔刀,来到李星辰面前。 只是那一层烈风并非摆设,恶魂举着阔刀砍了数次,也没办法突破烈风。 “给我杀了他!”罗秀臣催促了一句,他手上做出几个玄奥的手势,随后他体内用处一股深红色的血气,顺着空气,飘进了恶魂身体中。 而随着这一丝血气的飘入,恶魂眼中蒙上了一层血色。 他周围的血雾一瞬间如同蛆虫一般,开始朝着他体内钻去。 这些血雾在改造着恶魂的身躯,一丝有一丝黑气从恶魂身体里被驱赶出来,而血雾则留在了他身体中。 片刻后,黑气被驱赶干净,原本缠绕在他周围的血雾也都尽数钻进了他的体内。 现在的恶魂变了一个颜色,变成了深红色。 样子也变了许多。 嘴里生出了两颗獠牙,尖锐无比。原本一柄由黑气形成的阔刀也变成了一把血刀,似是与罗秀臣手中握着的那一把一模一样。 恶魂挣扎着从地面上爬了起来,他晃了晃自己的脑袋,随后似乎想到了什么,眼中血光闪烁不停,一声声嘶吼与咆哮从他口中发出,冲着李星辰席卷而去。 只是李星辰的右手握着剑柄越来越紧,他一双眸子如宝珠一般,光彩流转。 他的右臂有些颤抖了,只是眼神却越发的坚定。 烈风外,恶魂咆哮着,手中的血刀上开始闪烁起了血光,他举着血刀,奋力一挥,直接斩到了烈风上。 可这一次还和之前相似,他的刀被烈风挡在了外面。 但是恶魂并没有就此停手。他举着刀,将刀刃压在烈风的风卷上,同时另一只手也握了过来。 两只手,一齐抓着血刀。 下一刻,随着恶魂怒喝一声,那原本护在李星辰身外的烈风竟这么就被恶魂生劈开来。 几个呼吸后,烈风缓缓消散,露出了里面的李星辰。 恶魂狞笑了一声,手中的血刀再度举起,冲着李星辰便一刀斩来。 只是李星辰没有害怕,他仰面迎着血刀斩来的方向,脸上的笑意更盛。 “沧流,该出鞘了!”他低声呢喃着,手中的沧流仿佛听到了他的呼唤,在一瞬间爆发出耀目的光。 剑鸣骤响,强大的剑意透过大牢的屋顶,直冲霄汉。 前方,血刀急速斩来,李星辰眸光动了动,右臂猛地一抽—— 铮—— 剑体摩擦剑鞘,发出悦耳的声响。 沧流终是出鞘了,那一刹那,川流乃止,风停云住。 整个陵安甚至是整个延陵郡似是被惊醒了一般,郡内的大川小河全都咆哮起来。 积蓄已久的剑气从剑鞘中喷薄而出,灿如骄阳。 恶魂的刀落至一般,他的脸上忽然露出惊恐的神色。 他想要收回刀,想要逃跑,可是奈何这一剑速度太快,根本不容他思考,便呼啸着刺穿了他的身躯。 然而,剑势未止,继续呼啸奔腾。 罗秀臣也慌了,他看到那剑分明是冲着自己来的。 他跑不掉,所以他举起了刀。 血雾瞬间聚拢,结成了一个茧,将他包裹在了其中。 可是当这一道剑气飞至,那血雾化作的茧却如宣纸似得,一戳即破。 剑气碾过,只留下地上一截血刀以及半卷残书。 罗秀臣消失了,在剑气之下被蒸发干净了。 李星辰脸上带着他一直保持的那个微笑,随后沧流归鞘,他也“噗通”一声,扑倒在地上。 不久后,牢外响起了鸡鸣。 月轮西沉,夜色消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六章 那里是长安(中秋节快乐)! ,最快更新剑起惊鸿最新章节! 二月廿六,午时。 府衙外贴出了一份告示,引来了无数往来路过的百姓。 只是当有识字的书生把这份告示念出来之后,人群里却传出了各种各样的议论声。 “罗大人怎么就死了呢,他那么好的人,不该英年早逝啊!” “都怪那该死的妖怪,在我们陵安城中肆虐了那么久,捉走了那么多人,最后还把坏心思打在了罗大人身上。” “……哎……天不佑好人啊!” “可怜罗夫人了,没了夫君,她一个弱女子该怎么过活……” “是啊……” 告示前,议论声纷纷,李星辰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府衙的门口。 离那一晚的交锋已经过去了三日,这期间杨老爷子曾来过一趟,帮李星辰看了看伤势,还帮他敷了一点药。 好在李星辰是修士,自己体内的灵力本身就带着修复伤势的作用,再加上杨老爷子那有着奇效的刀伤药,这才仅仅过去三日,他胸前两道尺长的刀伤就已经结了痂。 只要他不乱动,凭他的体质最多半个月就能痊愈。 “这样做,也对得起罗大人曾经治理有方的功劳了吧!” 李星辰看着人群,听着人群中不断传出来的议论声,心中感叹。 那告示是他和秦青山杜檀儿一起拟的,那上面自然不会说罗秀臣修了邪法,捉了城中的百姓去放血祭刀。 反倒是写成了妖物到大牢中捉人,被罗秀臣发现后,拼死留住妖物。 至于斩妖的功劳,自然是落到了李星辰的头上。 其实这个告示原本是没打算这么写的,毕竟那一晚罗秀臣曾说过,谷窑山里有妖物,之前捉人的便是那妖物。 那一晚罗秀臣死后,他们并没有放轻松,一直在警惕那只妖物。 可是昨日,杜檀儿在整理罗秀臣遗物的时候,偶然在书房发现了几封信,却解开了一切的谜团。 这信是罗秀臣一个月前写下的,专门留给杜檀儿的。 信上说,他机缘巧合之下修炼了一种邪法,没办法停下来,而且最近他发现自己的意识越来越难以被控制,就好像自己体内存在另一个人似的,于是他担心自己失去理智,便开始写信。 每日一封,上面都注了日期,而最后一封信,大概是一个月前写下的。 一个月前,这个时间与城中出现妖物捉人的时间基本吻合。 于是,一切就都明了了。 那晚罗秀臣说之前的人不是他捉走的,不过是它为了骗人,说出来的谎话。 一个多月前,罗秀臣偶然得到一份功法,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照着功法上说的修炼起来,却不想这份功法有问题,但是等到他想要停下来时,却控制不了自己了。 他的自我意识开始逐渐被修炼功法产生的邪灵侵蚀,直到最后,他的身体被邪灵完全占据。 有趣儿的是,邪灵因为继承了罗秀臣的记忆,竟然也认为自己是罗秀臣,只是他每天虽然如往常一样生活,可自己却在邪法的驱使下,捉人喂刀。 一个读圣贤书的人,是断然不会这般做的。他们十年寒窗,自然有足够的意志力去克制自己的行为。 这便是儒家所说的“克己”。 但是邪灵不是。 他们是欲望的化身,喂刀的食物不够了,他们便去捉人。李星辰的出现阻碍他养刀,他就设计害死李星辰。 至于秦青山和一众郡卫的死,只有一个理由,那就是他需要血食。 他是邪灵,自然能认出杜檀儿是一只妖,若是猜得不错,那杜檀的衣服也是他悄悄更换的。 林家的姑爷是他派恶魂拖走的,阿福阿海也是他杀得。 把这些嫁祸给一只妖,想来没人会再怀疑别人了吧,妖物做出这种事情,应当是理所应当才是。 只是他碰到了李星辰,虽然李星辰也被它欺骗了,不过结局总归是他输掉了,连命都一起输掉了。 想到这儿李星辰不禁摇了摇头。 来陵安这一趟,还真是让他看清了许多的东西。 他最后看了一眼这一群围在告示前的百姓,既然给罗秀臣留了一个好名声,那他也该走了。 回到罗府,这里尽皆缟素,杜檀儿也穿了一袭素色的衣服。 “李公子回来了。”杜檀儿跟李星辰打了声招呼。 只是李星辰将目光投过去,见她两眼有些红肿,看样子似乎不久前刚刚哭过。 “夫人节哀!”李星辰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他只能用这两个自己表示自己的情绪。 他这几日与杜檀儿聊了许多,比如过去罗秀臣是个怎样的人,也比如以后杜檀儿的打算。 杜檀儿曾与他说过,等到这里守灵期过了之后,她便回到谷窑山中继续修行。至于府里的丫鬟下人,拿一笔遣散费出来,都打发走就好。 李星辰可以想象,不久之后这里将会换一个主人,至于曾经在这里住着的,用不了多久就会被人忘掉。 “公子明日便离去吗?”杜檀儿看着李星辰,询问了一句。 李星辰点点头,他确实打算明日离开罗府。这里的所有事情基本上都了解了,他也该踏上南下的路了。 在这里,耽搁了太久了…… 他想着仰起头,看着天空璋高挂的暖阳,一双眼睛微微眯起,心中不由的想起了肖红衣,也响起了路上碰到的那个叫做李潺鸢的姑娘。 不知道,他们还好吗? …… 次日,东方泛起了鱼肚白,李星辰早早地起了床,洗漱好之后便收拾起了自己的东西。 他的东西不算多,几件衣服,几两碎银,当然还有那个肖红衣留下来的酒葫芦。 葫芦里被他打满了酒,酒是从陵安城里的酒楼里打的,味道比起常平镇上刘二家的酒,香醇了不少。 他不打算在罗府吃早饭,只是杜檀儿却不应,早早地就给李星辰送来了几个馍馍,还有一包干牛肉。 李星辰原本是不想带的,可是拗不过杜檀儿,最后只能任由杜檀儿把这些塞到自己的包袱里。 收拾好包袱,李星辰将包袱背好,又将沧流剑背在身后,便起身出发。 杜檀儿送他,一直出了罗府也没停下脚步。 “夫人留步吧,咱们后会有期。”李星辰劝了一句,只是杜檀儿并不听,脚下的步子也没停下来。 李星辰不知道她想做什么,只能任由她与自己并肩而行。 只是走着走着,杜檀儿却突然开了口:“李公子你知道吗,我曾经多想给夫君留下子嗣。可是我们拜过神求过佛,却都未能如愿。” “或许这当真是人与妖不能相恋的缘由吧……”杜檀儿说着脸上露出了苦涩的笑意,”无论怎样都是没有结果的。“ 李星辰一双眼睛望着前方,望着街上来来往往的百姓,忽然笑了。 他不懂爱是一种什么滋味儿,亦不懂杜檀儿心里的苦。可是他看得清,看得清杜檀儿心里的执念。 “可是至少你们在一起共度过二十几年的光阴……”半晌后,李星辰才开了口。 他一边说着,一边指着不远处一棵已经抽芽的老树,那枝头有两只头颈相交的鸟儿。 “你看它们,才能活多久,两只鸟一直呆在一起的光景就更少了。” 就在此时,两只鸟儿发出清脆悦耳的叫声,李星辰脸上的笑意更浓了:“我很小的时候母亲就去世了,至于我父亲,几年前死在了北地的战场上。我曾经也执着于没有母亲,自己偷偷地哭,或者一个人发呆。” “那滋味儿不好受,自己像是困在笼子里,怎么逃也逃不出去。” “再后来,父亲殉国的消息传回来,我才感到后悔。父亲在世的时候没好好陪他,等人离世,便只能一辈子相望了。” “其实你大可不必纠结,我想罗大人早就想到了这个……” “相逢尤旦暮,愿卿早知情……大人这句话,我想夫人应该明白了吧。” 杜檀儿忽然愣住了,她也想起了罗秀臣留下的那几封书信里写下的这句话。 半晌,她才苦笑一声:“原来是我执念太深了……” 李星辰笑道:“他曾是翩翩的美少年,心怀天下,在当年的殿试上一骑绝尘,独占鳌头。” “你当年也是风华正茂,年华正好。” “你在最好的年纪遇到了最好的他,这才是人生的幸事……” “思念太甜,泪水太咸……如今还何苦自己折磨自己。” 这些其实很好懂,若是总是沉浸于自己的遗憾中,那便一辈子也走不出来。 你会遗憾自己荒废了光阴,也会遗憾自己某事未能如愿,甚至还会遗憾自己昨夜没有睡好,今早起床困顿不已。 但是总归得看一看希望不是? 你浪费了许久的光阴,但是生命还很长;你遗憾自己某事未能如愿,但是你还有其他的事可以去做;你遗憾…… 李星辰走着,心里想着这些,不由得心境也开阔了许多,许多他之前没有想明白的事情也一下子烟消云散了。 “多谢公子!”片刻后杜檀儿忽然一笑,一瞬间风情无限。 两个人并肩走着,不时聊上几句,而这一聊,便聊到了出城。 李星辰站在城外,杜檀儿站在城门口,两个人相视一眼,各自笑了笑。 随后李星辰摆摆手,一转身,便迈开了步子。 东方,朝阳刚刚从云霞里跳出来,明媚的金光从云雾后喷薄而出,照亮了天际。 阳光打在杜檀儿的脸上,也打在李星辰的脸上。 杜檀儿望着李星辰远去的背影,心里的愁绪似乎也被这朝阳尽数消解干净。 金霞漫天……天亮了。 …… 李星辰走在南下的官道上,心中想着一些事情。 罗秀臣死了,陵安便没了郡守,长安那边应该用不了多久,会派来新的郡守。 只是新的郡守好坏如何,他并不知晓。 若是好,那边是陵安百姓的幸事,若是不好,那他也无能为力。 当然,这些还轮不到他来费心,他现在只管好自己便可。 南下的路其实还是挺有意思的,顺着官道南下,延陵郡各地的风土人情便全映在他眼中。 五日后,时间入了三月,终于走到了延陵郡南方的边界。 他在一个小县城里简单的吃了点午饭后,便再度启程。 只是出城没多久,他就听到身后传来“嘎吱嘎吱”的声响。 他回头一看,却看到了一辆熟悉的马车。 那是李潺鸢的马车。 不过李星辰并没有停下脚步,他继续走着。 半晌后,马车从后面追上来,在李星辰身边停了下来。 帷裳掀开,一张清丽的脸从车厢里探出来,熟悉的声音也飘进了。 “李家小哥,咱们又见面了!” 李潺鸢眼睛眯成月牙,一脸笑意的打了声招呼。 李星辰似乎又想起了当初在燕州城外别过时的玩笑话,当即回道:“李家小妹,有劳挂念。” 李潺鸢努努嘴,倒是没还口。她掀开帘子,从马车上跳下来,蹦蹦跳跳的来到李星辰身边。 “张伯,你赶着马车先走吧,我记得前方十里处有一处驿馆,你到那里等候便可。” 车夫点点头,也没多说,直接操着马鞭驾着马车离开,似乎一点也不担心李潺鸢一个小姑娘独自走这么远的路。 等到车夫走远了,李星辰忽然眉毛一挑,问道:“李家小妹难道不怕我是坏人吗?” “你可以试试啊。”李潺鸢也毫不客气的挑衅了一句。 当然,这些都只是玩笑话,在陵安城里呆了半个月,经历了那么多,他成长了许多,性子也不再如之前那般。 两个人就这么一边走着,一边聊起了分开这段时间里,经历的趣事儿。 赶路的时间过得很快,一晃十几日便过去了。 这十几日里,李星辰一直都跟李潺鸢呆在一起,当然,他更多的是图个方便,毕竟有马车坐,可以省去不少赶路的时间。 马车嘎吱嘎吱,走出延陵郡,行过云中郡,翻过穿云岭,风吹雨打,日晒雨淋,终是到了长安的地界上。 长安以北,南望坡上,马车缓缓爬上坡顶,最后在坡顶停了下来,李星辰掀开帷帐下了马车。 透过淡淡的云雾,从坡顶南望,一座悠悠雄城在十里之外巍然而立。 长风南起, 那里,是长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随便聊聊(本章免费) ,最快更新剑起惊鸿最新章节! 本卷已经写完,开头调子起的很高,结果后边没能达到预期。 我把文字写出来,却没有达到想要的样子。 从开篇呈现出来的意境,似乎在第二十章之后被一下子戳出了一个窟窿。 我困窘了好久,但是还是没有把状态调整过来。 直到这一卷结尾几章,状态勉强有所改善。 当然,最困难的剧情已经推过去了,后边我会尽力写出我想要的东西。 下一卷是长安的故事,那是一个不一样的长安。 PS:推书,《星辰大帝》,作者是馄饨天帝,一本都市修真文。透视,神医,鉴宝,打脸,都市爽文的元素都在其中,喜欢看快节奏的书的朋友可以去看看。 当然,我推书的原因其实还是书名,拿我男主名字做书名,我觉得很聪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章 休要以貌取人! ,最快更新剑起惊鸿最新章节! 长安是一座古城,从久远的年代就盘踞于中土这片土地上。 它似卧龙,也似猛虎。 古往今来,无数的英雄人物来此试图入主这一座雄城,但他们大多化作了城外的一抔黄土。 皇族李家,在这座城中据守了千年,未让任何一名闯入者踏入王宫半步。 长安的城门上,沾染着无数豪杰的鲜血,哪怕任凭大雨冲刷,也洗不掉这鲜艳的颜色。 直到千年之后的今天,城门上依旧带着斑驳的颜色。 这就是长安,它是一块儿肥肉。 北方的大辽,大漠的蛮人,甚至是东方海外的部族,都如饿狼一般,对着这盘踞于中土深处的城池虎视眈眈。 可是对于大夏王朝,对于时代生活在中土上的人们来说,这里又是他们遥望已久的圣城。 这里有最醇厚的美酒,有最貌美的姑娘,天子脚下,自是无尽向往。 每一年,都有无数的青年才俊,带着高远抱负,怀着一腔热血,从四面八方涌向这里。 但是出人头地封侯拜相者毕竟是少数,他们大多被淹没在这座城市的人海之中。 而今,李星辰也成了他们中的一员,他来了,来到了长安,来到了这座天下翘楚魂牵梦萦的地方。 李星辰在北城门外下了李潺鸢的马车,与李潺鸢道别后,情形又一如燕州城外那样,马车嘎吱嘎吱的驶向城中,最终隐于人流,而他则迈着步子,独自走入城中。 入城不久后,李星辰感觉肚子有些饿了,便来到沿街的一处面摊,点了一碗素面。 这面摊并不大,只是占了街旁的一块地方,用竹竿和素布支了一个棚子,挂好招牌,就做起了营生。 李星辰恰好坐在靠着街道的地方,他一边吃着面,一边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倒是有几分惬意。 只是,长安是美的,但同样,它也簇拥着无数的豺狼虎豹甚至是恶犬。 就在他刚吃了没几口后,面摊外突然响起了一阵悠闲的马蹄声。 李星辰朝面摊外瞥了一眼,发现一个一身华服的贵公子,骑着高头大马,在街上信步而行。 这贵公子东瞅瞅,西看看,看那样子,大抵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少爷,来街上看看热闹吧。 李星辰没怎么在意,他的目光在这贵公子身上停留了一息之后,就收回了目光,重新吃起了面。 片刻后,李星辰的面吃掉了约莫一半,那贵公子也骑着马走到了李星辰这处面摊外。 “希律律——” 马鸣萧萧,那贵公子的马在面摊外停下了步子。 马背上,贵公子的目光四下张望了一下,最后目光落在了李星辰身上。 他仔细看了看李星辰的衣服,眼中鄙夷的神色一闪而逝,随后他从腰间摸出了几锭碎银,挑了其中一锭最小的,放在手里掂量了几下后,轻轻一抛,这锭碎银便落到了李星辰的桌子上。 碎银打到桌面上,“咕噜咕噜”的朝前滚了数圈之后方才停下。 只是李星辰瞥了一眼那锭银子,理也没理,用筷子在自己碗中一挑,吹了吹面上的热气,然后一口把面吞入了腹中。 “乞丐还挺硬气!”贵公子嗤笑一声,他说着又从手里取了一锭银子,一把抛在了桌子上,说道:“拿着,公子我赏你几锭银子,赶紧给我滚出长安,偌大的长安可没有给你讨饭的地方。” “乞丐?”李星辰心中有些疑惑,下一刻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连忙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衣服 有些脏兮兮的,破破烂烂,看起来倒是真的颇像乞丐。 李星辰脸颊微微红了红,他一共就三套换洗的衣服,那两套穿过没处洗,放在了包袱里,而这一套也穿了数日。只是他想着想着却不自觉的想到了别的。 比如,自己穿着这样的衣服和李潺鸢呆了十几日,她竟然没嫌弃自己。 想到这儿,他的窘态更加明显了。 片刻后,他深吸了一口气,轻轻吐出一口浊气之后,又拿起了筷子,继续吃起了面。 面还剩半碗,他可不想浪费掉。 但他这般作态却让这贵公子恼怒了,他拿起一锭银子,放在马背上狠狠蹭了几下,随后轻轻一抛,这银子便精准的落进面碗中。 一时间汤汁四溅,还有几滴溅到了了李星辰的脸上。 直到此时,李星辰终是放下了筷子,那贵公子见状也眉开眼笑起来。 “怎么样,这回面汤是不是更好吃了?” 李星辰伸出手,将面碗端了起来,他抬起头,看着马背上趾高气昂的贵公子,笑道:“兄台要不要尝一尝?” “谁要尝你这猪食,拿着银子赶快滚,那些银子也够你活挺长时间,别再让我在长安城里看到你,否则我叫城卫打断你的腿。” 谁知李星辰倒是笑着摇摇头:“可是我想请兄台尝一尝,我觉得味道会很不错!” 他话音一落,手中的面碗就被他扔向贵公子。 “哗——” 碗中剩下的半碗面尽数扣在了贵公子身上,汤汁洒了他一身。 贵公子在马上哇哇大叫:“二狗三狗,快过来,给我抓住他,别让他跑了,竟敢对着本少爷泼面汤,我要让他知道我季家大少爷不是那么好惹的。” 他这话刚喊道一半,不远处两个下人打扮的就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来。 其中一个把这季家少爷从马上扶下来,拿着巾帕给他擦拭溅了一身汤汁,另一个则挥舞着拳头扑向李星辰。 可李星辰怎么说也是修士,有灵力在身,岂是一个会点功夫的下人能打得过的。 见那下人挥拳过来,李星辰一个闪身躲开后,头也不回的转身就跑。 “快快,去追啊,别让他跑了。”季家少爷急的直跳脚,他说着一把推开还给自己擦衣服的下人,冲他喊道:“别擦了,快去叫城卫军,让城卫军围剿他。” 那下人连忙应和一声,转身就朝着城门跑去。可是他刚走两步,季家少爷似乎记起了什么,一把冲腰间扯下一块腰牌,远远地扔过去。 “拿着腰牌,就说我爷爷是右相,给张统领看了他定会帮忙的。” …… 李星辰逃走不多时,长安城北城门这边就响起了一阵骚乱声,随后过往的路人便看到三队披着铁甲,手持兵刃的城卫行色匆匆的朝着城中赶去。 只是李星辰这边却并不知情,他逃了一会儿后,见身后无人追赶,便停下了脚步。 正巧前方是处集市,沿街摊铺众多,他想到自己来了长安,不久后就会见到肖红衣,就打算买点礼物送给肖红衣。 只是他并不知道买什么好,他在集市上踱着步,好多摊铺上的东西看起来都不错,让他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选了。 就在这时,街前方忽然响起了一阵骚乱,没一会儿一队身穿铁甲的城卫便挤开人群,走了过来。 李星辰不知道他们是做什么的,他还在自顾自的搜寻着心仪的礼物。 “就是他!抓住他!” 正当李星辰来带一处卖配饰的摊铺前,准备仔细看看的时候,身前忽然传来一阵呵斥。 他一抬头,就见一个人指着自己大叫着,而这个人就是跟着季家少爷一起的下人。 随着这下人的大嚷大叫,城卫们煞气森森的眼睛全都投向了李星辰。 李星辰吓得脖子一缩,心知大事不妙,连忙转身朝着集市外跑去。 “快追,别让他跑了。” 一声声叫嚷从身后传来,可是丝毫没有影响李星辰逃跑的步子。 他在人群里绕来绕去,却发现人群丝毫不减减少,他匆忙中扫了一眼四周,忽然发现自己似乎跑错了路,不知道绕到了何处去了。 只是这里人群依旧密集,想来是还没跑出闹市。 他跑着跑着,发现前方的人越来越多,最后完全成了人潮,他想从人群里穿行也越发的困难。 而身后,一队城卫气势汹汹,步步紧逼过来,李星辰望着眼前的人墙,觉得自己无处可逃了之后,调动起灵力,仗着自己怒涛之境的修为,硬生生的挤进了人潮中。 只是前方的人实在太多,李星辰一头扎进去,挤着挤着也不知道自己跑到了那里。 他回头望了望,发现那些城卫也祭起灵力,排开人潮,朝着自己这边追赶过来,李星辰连忙继续朝着前方挤过去。 可李星辰一个人挤开人潮怎么比得上数个城卫一起,半晌后城卫们已经没离李星辰多远了。 李星辰心里有些发急,他一抬眼,发现自己马上就到了人潮的最前方,就更加努力的朝前方挤去。 几息之后,前方传来嘈杂的议论声,李星辰抬眼一看,原来这是一处好似酒楼的地方,不知做了什么,吸引了大群的人来围观。 他挤出人群,眼见身后那些成为马上就要追上来了,看也不看一头就钻进了这酒楼中。 楼阁门口,看门的小厮看李星辰横冲直撞过来,而且衣着破烂,本打算拦下了他。可是不经意间瞥到他腰间挂着的一块玉,看到那上面赫然刻着一个肖字,已经到嘴边的话有连忙被他咽了回去。 李星辰闯进楼阁没多久,那一众城卫也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领头的几个凶神恶煞,如李星辰那般看也不看的就要朝着楼阁内闯,只是这一次看门的小厮却没有放行。 “几位请留步,若是没有请柬,恕小的不能放几位进去。”小厮站在门前,伸手一拦,毕恭毕敬的说道。 “你让开!城卫抓犯人你也敢拦着?”城卫冲着小厮呵斥道。 可这小厮动也没动,就站在门口,如同一根柱子一般。 他等城卫呵斥之后,冲着领头的伸出一只手,笑道:“请柬,有请柬我就放行。” “我看你是活腻了!”领头的城卫恼怒不已,他手一伸,直接抽刀便朝小厮身上砍去,这一刀若是砍中了,这小厮定会身首异处。 只是那小厮还是站着不动,任由那刀朝着自己砍来,待到刀锋落至面门前一尺不到,他手轻轻一托,这刀就这么被他徒手捏住了。 “这是……高山境!”持刀砍人的那城卫双瞳猛地一缩,口中惊呼道。 他能感受到小厮托住自己刀的那只手有着何等的力量,浩瀚无穷,重如山岳。 这是高山境的力量,即便是万里长河,也能一力阻之。 “这里怎么会有高山境的能手!更何况还在这里做一个看门的!”领头的城卫想不明白,他奋力的想要抽回刀,可是那一只手如精钢一般锁死刀刃,任凭他用尽力气,也无法感动丝毫。 片刻后,小厮拖着刀锋的手用力一推,一股沛然大力骤然凝聚,顺着刀刃尽数灌注到了这城卫体内。 “砰!” 这名城卫被推得倒飞出去,最终跌倒地上,砸在青石板上,发出一声闷响。 就在这时,一直躲在一众城卫后面的季家下人走上前去,拿出季家少爷给他的那块腰牌,递到小厮面前,笑呵呵道:“小哥,我们没有请柬,来此处只是为了捉拿犯人,你看着是我家主人的腰牌,能否看在我家主人面子上,放我们进去?” 小厮闻言瞥了一眼那腰牌上大大的一个季字,心中瞬间就明白了这是谁家的下人。 他有些犹豫,季家家主季九钟可是夏皇面前的红人,是当朝的右相,手中的权柄可谓是极大的,自然不是他一个醉春楼的小厮能够抗衡的了的。 只是就在他犹豫的时候,身后却传来了一个清脆的声音。 “各位请回吧,我醉春楼哪有什么犯人,几位怕是找错地方了。” 说话间,从醉春楼内走出来一位少女,穿着一件儿鹅黄色的襦裙,明眸皓齿,一头青丝披在身后,看年纪约莫二九年华。 “我们说话有你一介贱女什么事情!”之前持刀的那个城卫不知何时从地上爬了起来,见到这女子插手,一肚子的火气就全都发泄上去。 少女笑了笑,说道:“我在这醉春楼里,自然可以被称作贱女,可是贱女这两个字,却不是任何一个人能叫的。” 她说着,双眸中闪过一丝异彩,一股浩瀚的气势瞬间扩散出去,让空气瞬间凝滞住了。 这是闲云,看似风淡云轻,确实与肖红衣一般的存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章 背不下经文的和尚 ,最快更新剑起惊鸿最新章节! “右相的面子也不肯给?”那季家的下人还不死心,顶着这少女浩瀚如海的气息,硬着头皮问了一句。 少女将目光投向这下人,随后嘴角微翘,一个别致的笑容在脸上浮现出来,那一瞬间,让人如沐春风。 “肯给,怎么不肯给,不过你们没有请柬,放你们这么进去不合规矩。”少女沉吟了一下,继续道:“不如这样吧,我这里还有另一个规矩,你们每个人拿出纹银百两,当做是给我醉春楼修缮的费用,我立刻放行。” “你……”那季家的下人强忍着怒火,却不敢形于色。他只是一个下人,即便季家少爷出手阔绰,可在季家呆了这么多年,赏钱加在一起也才不到百两。更别说身后几个城卫了,他们的钱也大多是喝花酒了,哪里会存攒下来。 “若是拿不出来,你们想进我醉春楼搜查,可就得让他老人家亲自过来查验一番了。”少女的言语里带着笑意,根本没把季家下人的威胁放在眼里。 她话音一落,当即轻巧的转过身子,款款向楼阁内走去,末了迈入门内,又扔下一句话:“你这当奴才的,不要乱扣帽子,不然掉了脑袋可没人会救你。还有,若是想找我醉春楼的麻烦,最好回去问问你们相爷,他若应允,你们大可来我醉春楼砸个痛快!” 几个城卫和这个季家的下人呆立在醉春楼门口,周围的人潮里,不时有人指指点点,议论不止。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身穿季府衣服的人从人群里挤出来,他先是看了一眼醉春楼的招牌,楞了一下,又看了看门口的几个人,这才跑到门前,伏在季家这下人耳旁低声说道:“少爷说,让咱们别招惹醉春楼,现在还不是和道门开战的时候。” “道门?”那下人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他想不明白,一家青楼怎会和道门扯上关系。 后来的这人四下张望了一下,再度低声道:“这是长生门的产业,老爷那边已经发火了,少爷正在家面壁思过呢!” “长生……” “嘘——勿言,勿言!” …… 醉春楼内,李星辰闯进去之后就被楼阁内的装饰惊住了。 天井四周,大片大片的淡粉色幔帐从楼顶垂下来,上面还绣着精巧的牡丹花纹。 天井中央有一处高台,那上面正有一个身着翠绿色薄纱的女子翩翩起舞,舞姿曼妙,可李星辰却感觉那舞姿怪怪的,越看越让他觉得耳根发热,一张脸红的滚烫。 片刻后,他将目光从高台上移开,在高台四周,整齐的摆放着一张又一张方桌,方桌旁三三两两的坐着酒客,每处还都有打扮艳丽的女子陪着,时不时的传来调笑声。 到这会儿,李星辰终是明白了自己到底进了一个什么地方。 看这样子,这里分明就是一家青楼,根本不是自己想的酒楼。 他有些懊恼的挠了挠头,想不到自己刚从城卫手里逃了出来,现在又入了虎口。 想从这里脱身可不容易。 恰在此时,他忽然感觉自己的手臂被人揽住,一阵香气扑鼻而来,耳边也响起了软糯的声音。 “这位少爷,是不是还没有找到陪酒的妹妹,不如就让怜儿来陪您吧!” 李星辰一转头,发现一个施着淡妆的女子正抱着自己的臂弯,一脸笑意的看着自己。 他和曾经历过这种场景,也从没跟异性如此亲密的接触过。女子只是轻轻挽住他的手臂,他的脸又情不自禁的变红了。 他撇过头去,有些不敢看身旁的女子,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尴尬。 只是在青楼中呆着的女子,久经风月,多是看得懂人情世故的。她见李星辰这般作态,当即握住他的手,将他引到了一处的角落里。 这里也有一张方桌,等到李星辰在木椅上坐下,她这才松开了李星辰的手,给李星辰倒上一杯茶,在他身旁坐了下来。 “公子不必这般拘谨,妾身又不是妖魔,难道还会吃了你不成?“怜儿娇笑一声,倒是惹得李星辰更加尴尬了。 他坐在木椅上,却坐如针毡。身旁这女子一双手时不时在自己胸前擦过,甚至有时还会将脸贴过来,对着自己的耳朵吹气,让他更加难受。 偶尔的时候,李星辰还会想起不久前自己衣襟上被溅上了汤汁,窘态就更加明显了。 当然,对于怜儿来说,其实这些她即便知道了,也不会在意的。 在醉春楼里呆了十年,她见过比这恶心几十倍的客人也不在少数。 虽说李星辰的衣服破破烂烂,可她并不觉得李星辰会是一个乞丐,因为一个乞丐根本进不了醉春楼的大门。 能进来的,不是有请柬,就是身世显赫或是家财万贯。 她不知道李星辰属于哪种,但她却不敢怠慢,得好生伺候。 只是就在李星辰浑身不舒坦的时候,一个有些稚嫩的声音却在天井中央那一处高台上响了起来。 “你们怎能这个样子呢?拿女子当取乐的工具,有悖佛理!” 一时间醉春楼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这其中自然包括李星辰和他身边的怜儿。 看着怜儿停了手,李星辰心中终于松了一口气,然后也把自己的目光投向了高台。 高台上,不是何时爬上去了一个和尚,那和尚年纪不大,至多和李星辰一般年纪。 他站在高台上,单手冲着台下的众人行了一礼,随后手指着台下,大声说道:“你们这样是不对的!佛法里没有这样的道理。” 李星辰看着他,忽然觉得他有些好笑。 他虽未进过青楼,可也知道这应是一件极为正常的事情,自古以来不知存在了多久。 每逢灾年,必会多出许多难以维持生计的乡妇来将自己的闺女卖掉。 这些人家的孩子有的去了大户做了丫鬟,剩下的自然是进了青楼妓馆,流落风尘。 而士族们狎妓也是流传已久的风气。 青楼不止是巨富豪绅们取乐的地方,这里也是许多士人才子流连的场所。 士子们大多相识,在青楼妓馆中举行诗会,既能扬名,也说不定还会博得某位花魁的垂青。 这就是千百年来的一种规矩。 但是现在,现在却忽然有人说,这么做是错的,是一件很没有道理的事情,李星辰觉得,这才是一件毫无道理的事情。 李星辰看着高台上这个小和尚,想看看他接下来会说什么,可是台下却立刻响起了声讨声。 “你这小和尚口口声声说我们做了错事,可是你怎么还来逛这烟柳之地?” “小和尚怕是你还没尝过那滋味儿吧?若是你尝过之后,定然不会这么说了!” “我倒是觉得你这和尚佛经看多了,脑子都不太灵光了。不如去紫竹医馆看看吧,孙先生兴许能医好你。” “紫竹医馆都快自身难保了,听说昨日城西张老头家那个病恹恹的儿子送去诊治,脉还没把,人就背过气去了,忙活一夜也没救回来,现在张家把医馆给堵了,那还有功夫管他这个小和尚。” “你这小和尚倒是有趣儿,不如你就和你旁边的翠玉姑娘一起回她闺房里休息吧,房钱算我账上,别在这扫我们的兴了。” “翠玉姑娘我还没碰过,怎么能让他一个小和尚碰了。不行不行,翠玉姑娘今晚我包了,看门的伙计呢?赶紧叫来把这碍眼的和尚赶出去。” 诸如这般的声音在台下此起彼伏,李星辰看的有趣儿,情不自禁的发出笑声。 “公子是不是觉得这小和尚很有趣儿呢?”怜儿捂着嘴,笑盈盈的在李星辰耳边问道。 有些灼热的气息打在李星辰的耳朵上,让他感觉耳朵发痒,可是怜儿还贴在他耳边,他又不好意思伸手去搔,只能一脸难受的强忍着。 怜儿似乎也看出来李星辰的脸色,又吹了几口气之后,这才娇笑着将自己的脸从李星辰耳边移走。 高台中央,小和尚面对质问面不改色,他双掌合十,道了一句阿弥陀佛之后,继续开口:“各位施主,淫乐本就是一件费神费力的事情,你们若是不信,就自己看一看自己,是不是身体越来越差,连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都比不上。” “更况乎……这里还有数位巡街使。”小和尚说着将自己的目光投向高台西侧的几张方桌上,笑道:“你们这样如何能追上蟊贼?” 小和尚的话惹得台下哈哈大笑,只是那几位巡街使却窘迫不堪,他们拿出百两银子,就为来醉春楼里见一见这里的姑娘,却不想被小和尚出言讥讽。 当然,这小和尚说的也不错,虽说他们买不起醉春楼的姑娘,可是平时也没少在别处妓馆里鬼混。平日里从沿街商户那里诈取来的油水,大多数都扔到了风月之地,身子骨自然被折腾不成样子。 当巡街使的,大多是粗人,想来不讲什么道理。其中一个巡街使脑子一热,直接一把推开身旁的姑娘,抽刀就上了高台。 可那小和尚看都没看他,只是低声说了一句“阿弥陀佛”,一股气势便扩散出去,直接将这个登上高台的巡街使吓得瘫坐在了地上。 “怒涛境的修士!”那巡街使费力的吞咽了一口吐沫,如同失了魂一般。 他能成为巡街使,身上自然有些修为,不然如何能追捕那些功夫不错的毛贼。可是他三四十岁的年纪,才堪堪破了浊气境,摸到了一些流水境的门道。 流水境一分为三,涓溪、长河、怒涛。他不过半只脚碰到涓溪境而已,怎么会是怒涛境的对手。 更别说他沉迷女色,流连烟花之地,身子骨早就被掏空了。 只是台下那些身无半点修为的富绅与士族们却不知其中道理,只以为是这巡街使跳上台后被小和尚一句“阿弥陀佛”吓软了脚,吁声与笑声此起彼伏。 “别怪人家小和尚说你,你自己看看,这不是软脚虾是什么?” “哎——你们这么做巡街使,若是传出去,被那些毛贼听见了,怕是以后会骑在你们头上作恶吧!” 角落里,怜儿看着那巡街使吓得瘫倒在地上,笑得合不拢嘴儿。只是李星辰却没笑,他心里惊讶于小和尚的修为。 那小和尚与自己一般年纪,竟也是怒涛境,甚至他能隐隐感受到,小和尚似乎已经摸到了一些高山境的门槛。 虽说他从未觉得自己是个天才,可他却也因为自己的修为而隐隐有些自傲。但是如今来了长安,却发现这里的小和尚都是此等修为,他心里仅存的一点儿自傲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在这里,在偌大的长安中,只能一步一个脚印,虚心前行。 这里是天下才俊汇聚的地方,天才人物数不胜数,若是没有肖红衣的悉心教导,怕是他连着小和尚都比不得。 不知不觉,他的心态出现了一点细微的变化。 人若是想爬坡,需得弯腰前行。心中有无点墨自知便好,大可不必张扬于世。 “众位施主,小僧此生志向便是要劝人向善,诸位这般作为与作恶无异,不如就让小僧用清心咒为各位洗去心中的污秽!” 那小和尚说的有板有眼,看起来倒是真像以为得道高僧,只是他的清心咒开口还没念几句,尴尬的事情就出现了。 他卡住了,刚开口没说几个字就忘记后边是什么了。 小和尚白白嫩嫩的脸上憋得通红,额头上急出了汗珠,可是他越着急,越记不得后边是什么。 他这个样子惹得台下哄笑一片。 “这和尚真是有趣儿,莫不是醉春楼觉得平日的歌舞太枯燥,才找来这个小和尚来逗大家笑的吧!” “我说你这和尚,连经文都没背好,就学着高僧劝人向善,也不怕丢了自家师傅的脸面。” “……” 这样的话一声声传到小和尚的耳中,让他羞的面红耳赤,可是他还是固执的说道:“就算不念经文,我也要劝你们向善!” PS:关于具体的修炼体系,我会在作品相关里更新,同时微博搜索“超正品西梁”,微博也会同步更新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章 一种叫做固执的东西 ,最快更新剑起惊鸿最新章节! “诸位施主,你们这样做……” “够了!你这小和尚,是怎么溜进来的,还不赶快离开,不然少不了一顿拳脚。”小和尚说话间打门口处进来两个小厮,冲着小和尚呵斥道,其中一个正是方才拦下季家下人的那个。 “阿弥陀佛,贫僧只是在劝人向善,做的是善事,你们怎么还为虎作伥?”小和尚看着两个小厮人高马大,一脸凶神恶煞的模样,语气稍有些怯懦,可还是腰板挺直,硬声说道。 只是两个小厮可不会听小和尚讲道理,他们是醉春楼的护院,拿了醉春楼的银子,自然要把事情做得漂亮。 两个人摸了摸自己的拳头,冷着脸朝着小和尚走过去。 “让你走你不走,那就只得用拳头请你走了。”小厮冷哼了一声,脚下一点,直接飞身上了高台。 可小和尚并未挪动脚步,他双掌合十,再度宣了一声佛号,顿时身上金光大作,一位佛陀隐隐在他背后凝聚出来。 两个小厮见此先是 楞了一下,随后讥讽道:“区区怒涛也敢在我二人面前出手,简直可笑!” 话音一落,两个小厮拳头上凝聚起土黄色光辉,他们脚步一晃,便趋身来到小和尚面前,顿时沙包大小的拳头就直直朝着小和尚身上落去。 只是下一刻,伴随着两声如敲钟一般的响声荡起,却让两个人愣在了原地。 李星辰也愣了一下,他朝高台上仔细看去,却发现小和尚周身转起了一层金色的纹路。 这纹路去墙壁一般,护在小和尚身体周围,拦下了那些带着山岳之力的拳头。 “佛家金刚决?你是宁照寺的僧人!”其中一个小厮看着小和尚身上那层金色纹路,皱着眉头说道。 “正是!” 那小厮得到小和尚的确认,打趣儿了一句:“听说你们宁照寺的大和尚把金刚决练出火候,可以任人拳打脚踢一个昼夜,也不知你这小和尚能撑多久。” 说完这些他顿了顿,又继续说道:“不如……就让我替你家师傅试一试,你到底把这金刚决练出了几分火候!” 他话音一落,一双拳头上再度亮起蒙蒙的土黄色光芒,但这一下与之前却有明显的不同。 李星辰能感受到空气里凝聚起了一股压抑的东西,就像是北地暴雪来临前的那种感觉。 四周的灵力在汇聚,最终尽数包裹在了小厮的拳头上。 下一刻,一声炸响骤然响起,如陡崖断裂一般,响彻耳际。 那小厮低喝一声,裹着烈烈威势的拳头瞬间落在了小和尚周围那一层金色纹路上。 “铛——” 钟鸣再响,小和尚纹丝不动。他双掌合十,一双眸子闭起,如磐石一般,岿然不动。 只是那小厮并未露出惊讶的神色,他面色沉稳,重新提拳,又是一拳落下。 “铛——” 钟鸣是响起来了,可是这声音却并不清脆悦耳了,反倒是有些低沉。 待到第三拳时,小和尚脸上开始沁出汗珠。 第四拳…… 第五拳…… 此时金色纹路开始出现了细密的裂痕,如蛛网一般,从小厮拳头的落点出向四周蔓延出去。 小厮的拳头还没停下,看起来余力尚足,倒是那小和尚,面色通红,汗珠已如雨下,想来是撑不久了。 小厮见状脸上露出了然的神色,随后拳头猛地一缩,拳风绽开,山岳图形在拳头上时隐时现。 “镇岳!” 他低喝一声,一拳挥出,宛若奔雷。 “轰——” 随着一声轰鸣,拳风在小和尚身外的金色纹路上爆开,那金色纹路上的裂痕迅速扩散,再勉强撑了半息之后,终是四分五裂化作金丝消散于空气中。 金刚决中,小和尚痛呼一声,直接被金刚决碎裂的冲击力抛下了高台。 李星辰站了起来,他朝前走了几步,等看到小和尚只是受了一些皮肉伤之后,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他其实觉得小和尚挺有趣儿的,先不说他坚持的东西正确与否,可这种宁可挨打,也要坚持自己想法的人,确实很令人钦佩。 或许这种做法在旁人看来是很傻的,但李星辰却不觉得他傻。 试问天下间又有几个人能坚持自己的东西呢? 坚持是一种很可贵的东西,且不论贩夫走卒,即便是身居庙堂的王侯将相,又有几人能将自己的信仰坚持到最后。 想到这儿,李星辰再度将目光放到了小和尚身上。 他迈开步子,径直走到了小和尚身边,伸出手将他扶了起来。 “这位公子,是想插手此事吗?”两个小厮从高台上跳下来,走到李星辰身边,询问了一句。 李星辰可不觉得自己能够对抗的了这两个跨入高山大境的醉春楼护院,所以他只是摇摇头,等到小和尚站稳了之后,便松开了手。 “明心谢过施主。”那小和尚缓了一口气,对着李星辰道了一声谢,随后又倔强的看向两个护院。 “两位施主,你们若是打不死小僧,那小僧便定要劝你们向善。” 小和尚的声音很坚定,他眸子里闪动的东西让李星辰的心头为之一颤。 这样的少年人,他从未见到过,他忽然想到了自己,思考自己是否也需要这样的东西。 只是两个护院小厮对小和尚的话充耳不闻,两个人绕过李星辰,一把抓住小和尚的衣领,推着他就朝着醉春楼外面走去。 “你渡不渡化人我们管不着,但你别再醉春楼里捣乱,不然我们的拳头可不讲道理。” 两个小厮骂骂咧咧,一边推搡着小和尚,没一会儿就消失在了醉春楼的大门外。 李星辰看着几个人离开,笑着摇摇头,一转身朝着来时的那一张方桌走回去。 可等他走到桌前,却发现怜儿不知所踪,倒是方桌旁不知何时多了一个明眸皓齿的少女。 少女一袭鹅黄色襦裙,脸上不施粉黛,却依旧明媚万分。 李星辰看着看着,情不自禁的就拿她和李潺鸢对比了起来。 李潺鸢天真烂漫,骨子里带着几分灵动。而这个少女则尽显媚意,似乎一颦一笑都能撩动你的心弦。 这种气质其实是很难出现在一个少女身上的,毕竟少女不如久经风月的风尘女子,面对过各种风情。 “公子快坐吧。”那少女看到李星辰回来,冲着李星辰展颜一笑。 李星辰四下看了看,挠了挠头,走到桌旁坐下,开口问道:“怜儿姑娘呢?” 却想不到那少女听了后有些泫然欲泣,她揉搓着衣角,委屈道:“难不成公子不喜欢我陪着,只喜欢怜儿?” “不是不是,我可不是这个意思。”李星辰连忙摆手。 看到李星辰这个样子,那少女转眼间破涕而笑。 少女放开衣角,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随后如闲聊似得问道:“公子来自北地?” 李星辰楞了一下,两只眼睛瞪得溜圆:“你怎么知道!” 那少女的反应倒是很平淡,她笑着抿了一口茶水,缓缓开口:“当年听说肖红衣肖大人去了北地,在北地一呆就是四年,直到前些日子才返回长安。这么多年从未听说他收过弟子。” 少女说着指了指李星辰的腰间:“可今日公子却带着肖大人的腰牌,那我想公子的来历就不难猜了吧?” “你认识我师傅?”李星辰这句话刚一开口,方才意识到自己失了言,连忙捂了捂嘴,可话已经说出来了,他再怎么也掩饰不住。反倒是他这般作态逗得桌对面的少女娇笑不已。 “想不到肖大人竟然是公子的师傅。”少女上下打量着肖红衣,目光中皆是惊叹的神色,“那想来公子定有过人之处了!” 李星辰虽说知道这是少女客气的言辞,但还是忍不住脸色红了红,毕竟自己有几斤几两他心里可是清楚地很。 他越想越尴尬,最后干脆把目光移向别处。 刚巧他面对有一处小门通往后院,后院景色还算不错,长安的树早已发芽,树冠上爬上了星星点点的嫩绿,他便将目光停在了后院,欣赏起了春树。 “小女子只是青楼中流落风尘的一介贱女,怎么会认识肖大人呢。”方桌旁,少女惆怅了一句,随后又重新挂起笑容。 听到这话李星辰倒是有些失望,他还以为眼前这少女认识肖红衣呢,这样他还可以打听一下师傅的情况,不然偌大的长安,他还真不知道到何处去寻找肖红衣。 当初肖红衣走的时候,倒是留了块玉给他,说是只要他到了长安或是扬州,他就能找到自己。 可是自己都到了长安,也没见肖红衣来找自己,说实话,他真的有些怀疑是不是肖红衣骗自己了。 说话间,那少女拿起茶壶给李星辰满上茶水,又轻轻放下茶壶,问道:“聊了这么久,还没请教公子姓名呢?” 少女说着,一双清澈如水的眸子看着李星辰的眼睛,那里面干干净净,像是他在北地看见过的雪一般,无尘无垢。 只是李星辰此刻却并没有看她,也没有回她的话,反倒是一双眼睛直直的看着她的身后,眼中闪过惊奇的神色。 少女很是好奇,她扭过头去,顺着李星辰的目光看过去,却发现后院的院墙上,一个小和尚正费力的从院墙旁的一棵树上向下跳。 “那小和尚竟然跑到这里来了?”少女楞了一下,失笑一声。 她站起身来,走到李星辰身旁,一把拉起他的手:“公子既然对那小和尚感兴趣,不如就一同过去看看。” …… 明心被两个护院赶出醉春楼之后,并没有就此离开。 他自己的目的还没有达成,怎么会就这么离开呢。 他从宁照寺离开,离开了师傅,就是来凡尘里修行的。现在第一次劝人向善就受到了阻碍,他怎么可能甘心。 明心就是这么固执的一个人。 在宁照寺的时候,就因为佛经上的一些道理他不认同,曾跟寺里讲经的师傅辩驳了数个月,最后逼得讲经的师傅不得不同意他的道理。 后来也因为一些事情,他固执的坚持自己的道理,使得住持不得不把他放到宁照寺外历练,期待他有朝一日能够改掉自己的固执。 甚至为了让他时刻提醒自己,还把他的发号改成了明心。 而醉春楼,就是他出了宁照寺之后来的第一个地方。 且说那两个护院小厮把他赶出醉春楼后,他饶了个路,来到了醉春楼的后街,打算翻墙重新进到醉春楼里。 只是明心的金刚决修的不错,灵力修为在这个年纪里也算上乘,可奈何轻功实在太烂,连一个七八尺高的院墙爬起来都费劲。 等他好不容易爬到墙头,若不是墙里边有一颗碗口粗的树,让他能够把这慢慢爬下来,那可真就得为自己怎么从墙上下来犯愁了。 只是等他慢慢爬下树,整理了一下僧袍,刚转过身,却发现自己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两个人。 其中一个他倒是有点印象,正是他之前被护院从打落高台扶他起来的那个少年人,至于另一个少女,他还真没什么印象。 “你这个小和尚,不会又皮痒痒了吧?刚才护院刚把你赶出去,这会儿你又偷偷翻墙进来了。”少女围着明心和尚转了两圈,美目上下打量着他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 李星辰知道这是少女在拿着小和尚打趣儿,忍不住笑了笑,倒是明心和尚脸色一囧,呆在原地不知怎么办才好。 看着明心和尚窘迫的样子,少女发出一串儿银铃一般的笑声。 她一边笑着,一边走到后院的一张石桌旁,伸手冲着墙边的李星辰和明心招呼道:“快过来坐,站着多无趣,不如坐下来聊聊。” 面对少女的邀请,李星辰已经差不多习惯了,可是明心和尚却从没接触过女子,双脚如同两个木桩似的,挪不开步子。 李星辰瞥见明心这般样子,挠了挠头,最后直接拉着明心和尚的衣服,把他拖到了石桌旁。 “公子,现在可以说说你的名字了吧?刚才叫你你也不应,一双眼睛全放在这偷进青楼的小和尚身上了,真是冷落小女子了呢!”少女咬着嘴唇,有些幽怨的看着李星辰。 她将偷进青楼四个字咬的很重,却让明心听后不禁脸色红了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章 于春光中长叹 ,最快更新剑起惊鸿最新章节! 明心终究是没有坐下,跟两个人互换了姓名之后便如做贼似得,逃一般的翻过院墙跑掉了。 李星辰见明心离开,心里估计季家那些人应该都散了,也起身打算告辞。 这里终归不是他该呆的地方。 “李公子不多留一会儿了吗?”少女牵着李星辰的手,一脸的不舍。 只是李星辰用力的把自己的手从少女手中抽出来,尴尬道:“我还得去找我师父呢,灵犀姑娘,告辞了!” 他说罢头也不回的就朝前堂走去,只是宋灵犀却并未甘心,她趋步跟上李星辰,与他并肩而行。 “既然公子执意要走,那小女子便送公子一程。” 对于宋灵犀这般做法,李星辰并没有拒绝,只是刚从后院回到醉春楼内,却发现醉春楼里的门口处传来了一阵骚乱。 李星辰放慢了步子,他看着门口,心中浮现起了一丝好奇。 他觉得醉春楼今日还挺多灾多难的,早上因为自己那季家刚刚闹过,随后又有明心和尚在楼中劝人向善,这会儿门口又起了骚乱,也不知道一会儿还会发生什么。 他想着想着,干脆寻了一处放在角落的桌子坐了下来,等看完热闹在离开也不迟。 倒是宋灵犀,她趁李星辰不注意,偷偷给守在醉春楼内的一个小厮使了一个颜色,等小厮心领神会的点点头离开后,她这才跟着李星辰来到角落里。 很快骚乱声就越来越响,最后变成了打斗声。 不一会儿,门口处几个护院倒飞进来,砸到了几张桌子后,一抹鲜红的颜色在门口处显露出来。 那是一抹异常艳丽的颜色,红的有些刺眼。在李星辰的记忆里,穿过这种颜色衣服的,似乎只有肖红衣。 他不知道天底下会不会有别的人也有这般喜好,但他听说过的人里,大抵是只有肖红衣喜欢这样。 李星辰仔细盯着门口处那一抹越来越清晰的红色,右手不知不觉摸到了挂在腰间的玉石,脑海里回荡起了肖红衣信中说过的话。 “长安、扬州,只要带着玉到了这两个地方,我都会第一时间来寻你。” 门口处,几个倒飞进来的护院躺在地上呻吟不已,想来受了不轻的伤势。 “哒~哒~哒~” 脚步声飘进来,随着脚步声一起飘进来的,还有一阵醉人的酒香。 酒香甘醇,一下子勾起了醉春楼里好些酒客肚子里的酒虫。 片刻后,脚步声渐停,一个身着赤衫面色如玉的男子从门口处走了出来,他腰间挂着一柄剑,剑鞘上嵌着翠玉。 他手里拿着一个酒葫芦,从门口走进来后,猛灌了一口酒后,将葫芦塞好,径直走向临近高台的一张木桌前坐了下来。 “师傅!”李星辰低呼了一声,但是这声音很小,他不清楚肖红衣要做什么,所以还没打算就这么上去相认。 宋灵犀神色古怪的看了一眼李星辰,随后又将目光放到了醉春楼中央这个一袭红衣的男人身上。 等肖红衣在桌子旁坐下,立刻从门外跑进来数个护院,将肖红衣团团围住。 “你们还打算动手?”肖红衣拿起桌子上的茶壶,给自己到了一杯茶,方才开口。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化着浓妆的老鸨带着笑挤开几个护院,跑到肖红衣的桌边。 “肖侯爷息怒,我们怎么敢对肖侯爷动手呢!”老鸨挤出一脸笑容,伸手打算帮肖红衣满上茶水,却发现肖红衣早已自己倒好了茶,她又尴尬的笑了笑,收回了手。 “其实你们动手也无所谓的,不过最好叫你们灵犀姑娘过来,不然……”肖红衣说话间顿了顿,然后伸手指了指围住自己的几个护院武师,嗤笑一声:“凭他们几个还弱了一些。” 肖红衣的话传到几个护院的耳中,让几个护院脸色涨的通红,可是他们却不敢发作,只能强咽下这口气。 老鸨的脸色也不好看,只是她还是勉强挂着笑,有些低声下气的问了一句:“您说笑了不是,不知……不知肖侯爷来我们醉春楼所为何事?您说出来,我也好为您把事情办了。” 肖红衣饮了一口茶水,随后不紧不慢的深处两根手指,道:“我来是为了两件事,第一件事,是为了寻仇。” 肖红衣话音刚落,老鸨的脸色却僵住了,她看着肖红衣,询问道:“我们醉春楼应该和肖侯爷没什么仇怨吧?不知道肖侯爷来寻得什么仇?” “仇怨这事儿,与你讲不清楚,还是叫你们灵犀姑娘过来吧,我知道这里是灵犀姑娘在做主,你骗不了我的。”肖红衣的手不知何时摸到了灵鸢的剑柄上,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剑柄低端那一块龙眼大小的翠玉,半晌才开口。 “这个……”老鸨站在原地,嘴里支支吾吾,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方才有个护院过来给她传话,说是宋灵犀让她先来肖红衣这里探探口风,若是能搪塞过去就尽量搪塞一下,不必要不要叫她出面。 现在肖红衣根本不漏口风,直接让她去找宋灵犀,她这左右为难啊。 角落里,当肖红衣说出醉春楼管事的是宋灵犀以后,李星辰的一双眼睛就在宋灵犀上下扫个不停,似乎想看看她身上到底还有多少自己不清楚的地方。 倒是宋灵犀抿着嘴儿笑了一声,两道柳眉微微翘了翘,对着李星辰调笑道:“公子怎么这般看我,难不成是喜欢上了小女子,想要与小女子成一对儿佳话?” 宋灵犀说着站起身来,小步挪到李星辰身后,一双柔夷直接从背后揽住李星辰的脖子,下巴抵着李星辰的肩头,光洁的面庞紧贴着李星辰的脸,低声细语:“若是公子不在乎小女子的出身,小女子可是甘愿与公子双宿双栖的……” 听着耳边的靡靡之音,感受着身后与脸边柔软的触感,李星辰的脸涨得通红,身子骨也酥了大半,浑身上下使不出力气。 他耳边似乎有人在催促他,让他答应,快些答应。 可是不知怎的,他脑海里竟在此时浮现起了李潺鸢的一颦一笑,还有来长安时与李潺鸢同行的一点一滴。 想到这儿,他身上的一下子来了力气,他双脚一用力,当即从木椅上站了起来,从宋灵犀的怀抱里挣脱出来。 “这个还是算了吧。”李星辰很尴尬,但是拒绝的倒是很干脆。 恰逢此时宋灵犀听到肖红衣在念自己的名字,她“咯咯”的娇笑了两声,伸手在李星辰的脸颊上抚了一下,这才转身款款离开。 …… “张妈妈,你退下吧,这里交给我,我来跟肖侯爷谈。”就在老鸨不知所措的时候,她身后忽然传来一个软糯的声音。 听到这个声音,老鸨如蒙大赦,连忙低着头逃一般的走开了。 宋灵犀迈着步子,穿过护院的包围,走到了肖红衣面前。 “你们也都退下吧,这里的事不用你们管了。”她面色平淡,扫了一眼围在周围的数位护院小厮,淡淡的说道。 李星辰站在远处惊愕的不止该说些什么了,这少女变脸变得也太快了吧,刚才还媚意十足,这才走出几步,就能一下子变得冷冰冰的。 大厅中央,等到护院们都退下来,宋灵犀才对着肖红衣施了一礼,笑道:“肖侯爷赏光来我醉春楼,灵犀有失远迎,还望侯爷见谅。” “无碍。”肖红衣也笑着回了一句,他看着宋灵犀提着襦裙在桌子对面坐下,又接着说道:“看姑娘气息平缓,灵力充足,想来是修为又有所精进,看来江门主倒是调教的不错。” 宋灵犀微微颔首,笑道:“有劳侯爷挂念,灵犀全赖舅舅帮衬,才能有今天。” 她说着顿了顿,继而问道:“不知侯爷口中说的仇怨,所指是何事?莫不是我醉春楼里有什么人得罪了侯爷?若是真的这样,那侯爷尽管指名道姓,我将这人叫出来,任凭侯爷发落。” 只是肖红衣倒是一点都不急切,他徐徐饮下一口茶,这才开了口:“四年以前,我受帝君之命去北地平辽,曾在北地遇到过江门主,不过他当时似乎修行出了岔子,神智有些不清楚,想要对我和我家徒儿出手。” “我徒儿当时被打成重伤,虽说后来逼走了江门主,可是我徒儿的伤,可是落下病根儿了。这个仇,咱们该算一算了吧?” 肖红衣一双星目盯着宋灵犀,似乎在等她的解释。 倒是宋灵犀心中腹诽不已。她也知晓当年江承恩去北地的事情,可是舅舅从北地回来后却丢了一条胳膊,看样子伤势更重,想不到今日肖红衣却为此事先找上门来告状了。 可宋灵犀却并不打算提起这件事,甚至连质疑都没有质疑,她低下头,微微沉思了片刻后,展颜一笑,问道:“既然如此,我们也没什么可说的。过去这么多年,侯爷弟子的伤势肯定是没办法医治了,那我们只能拿点儿赔偿出来,不知侯爷觉得什么样的赔偿才满意?” “这件事不急,我来醉春楼还有第二件事。” “何事?” “来找个人。” 肖红衣这句话说出来,宋灵犀倒是笑了。她大概已经猜出来肖红衣要找的人是谁了,这醉春楼里,怕是除了那个少年,应该没有谁会是肖红衣要找的人了。 “侯爷是来寻李公子的?” “是。”肖红衣眼睛朝着角落里瞥了一眼,叫到:“星辰,还不赶紧过来。” 李星辰面露喜色,三步并作两步就跑到了肖红衣身边。 “师傅!”李星辰惊喜的唤了一声。 肖红衣点点头,他上下细细打量了一番李星辰,然后才扭过头去,对着宋灵犀说道:“不如这样吧,你们醉春楼帮我在长安城里购置一处院落,让我徒儿有个歇脚的地方,这笔账,咱们就算揭过了,如何?” 宋灵犀看了看李星辰,又看了看肖红衣,沉吟了一番之后,点了点头:“如此也好,倒也还算公平。” …… 李星辰和肖红衣走了,早早地就离开了醉春楼,没做什么停留。 宋灵犀看着醉春楼的门口,看着街上穿梭的人流,不知想些什么。 “张妈妈。”半晌,她才唤了一声,将老鸨叫到了自己跟前。 “小姐,请吩咐。”老鸨低着头,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 宋灵犀眼帘微垂,在心中思索了片刻,心中做出了决断。 她看着老鸨,吩咐道:“你去账房那里拿上银子,把东城杜家那间空下来的宅院购置下来。价钱可以稍微压一压,只要不是太贵,你可以自行做主。” 老鸨愣了愣,问道:“小姐不是在东城已经有了一处宅邸,怎么还要购置房产?” 只是宋灵犀面色一冷,寒声道:“叫你去你就去,问那么多做什么。在醉春楼做事这么久了,还没记住规矩?” 被宋灵犀呵斥一句,老鸨噤若寒蝉,道了一声“是”之后,连忙快步离开。 宋灵犀站在原地,目光有些迷离,此刻的她显得柔弱无比,无论是面对李星辰时的媚意还是对待老鸨的冷态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卸去了外衣,她终归还是一个女孩子。 她将自己变成那个样子,以为为自己添上了一层铠甲,却不想自己也多了一条软肋。 而自己这条软肋,早已被别人握在手中许多年,让她无力反抗。 街上人流来来往往,宋灵犀一双如水的眸子里光彩明灭。 “舅舅在北地丢了一条胳膊,会是谁做的呢?肖侯爷?还是李公子?”宋灵犀喃喃低语,心中做着猜测。 只是半晌后,她忽然明媚的笑了出来,那一刹那,仿若有绝代的风华,令世人赞叹。 “想那么多做什么,既然已经做了决定,就已经没有可以后悔的机会了。”只是说着说着,她的眉间又浮现起了一抹忧愁。 “董掌柜……哎……若是当年听了董掌柜的话,今日怎么会有这么多仇怨!” 一声叹息,消散于长安的春光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章 宣澜院·青书坊·陈晋安 ,最快更新剑起惊鸿最新章节! 长安街头,李星辰与肖红衣同行。 李星辰很高兴,肖红衣现如今是他最亲的人,能找到肖红衣,对于他来说应该是离开常平镇之后最大的喜事了。 这一刻他仿佛恢复了自己的本来的性子,脸上带着喜色,脚步也欢快了许多。 倒是肖红衣,他握着剑,看着在前边步子欢快的李星辰,说道:“宋灵犀那女子你以后离得远一些,莫与她走的太近,免得惹上事情。” 李星辰停下了脚步,他回过头,看着肖红衣,眼中闪过一丝不解:“为什么,虽然我觉得她有些太过‘热情’了一些,可是还不至于想师傅说的,会让我惹上祸事吧?” 只是肖红衣摇摇头:“你不清楚。还记得四年前来抢夺你的沧流的那个人吗?他便是宋灵犀的舅舅,当今中土三大道门之一长生门的门主。” “还有这一层关系?”李星辰有些惊愕。 “若只是这般,我倒也不会阻拦你与谁做朋友。可……宋灵犀与江门主的关系,绝非普通的舅甥关系。至于是什么,我不便说,你以后若是有机会,自然会知晓。” 肖红衣的话李星辰还听不大懂,不过她知道,师傅是为了自己好。 在很多事情上,他很少会违背肖红衣的意愿,这不只是对于师傅的尊重,更多的也是处于对肖红衣的信任。 他相信肖红衣不会欺骗自己。 一炷香后,李星辰跟着肖红衣来到了他在长安的住处,那是一间别院,院子不算大,只有几件屋舍和一个不大的庭院,但是胜在僻静。 肖红衣也不喜欢别人打扰他,这样的地方倒是很适合他。 只是肖红衣似乎并不打算让李星辰住在这里,傍晚时候,醉春楼的老鸨寻到这里,把宅院的钥匙交到他手中后,被他反手扔给了李星辰。 “听那老鸨说,新宅离东城的集市不算远。我知道你喜欢热闹,这钥匙就交到你手中,我不在的日子,新宅就靠你打点了。”肖红衣说着走到庭院中的石桌旁坐下:“星辰你过来一下,我还有一些事要嘱咐你。” 李星辰握着钥匙,可是兴致却不怎么高,他低着头,慢吞吞的走到石桌旁,半晌才开口:“师傅你又要走了?” 肖红衣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帝君有命,让我去玉和宫修行数月。” “玉和宫又是哪儿?远不远?我能不能去找你?”李星辰眼中怀着期待。 从常平镇到长安这么远的距离,跨越了四个郡,他都翻山越岭找过来了,他觉得玉和宫只要不是在天上,他都能一步一步走过去。 肖红衣轻笑一声:“玉和宫就在长安。” 李星辰闻言双眼一下子明媚起来,之前那低落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也在长安?那我是不是可以去找你了?” 可肖红衣摇摇头:“你去不了的,玉和宫在王宫深处,你如何能进得去。就连我进去修行,也是帝君念我诛杀金兀浊有功才恩准的,你若是想进去,最少也要把自己的修为修至闲云才可。” 听到肖红衣这般说,李星辰顿时又如霜打的茄子,蔫了下来。他一屁股做到石凳上,低着头摆弄着手里的钥匙,兴致缺缺。 肖红衣一动不动的坐着,盯着李星辰半晌才开口:“我与帝君为你求来了宣澜院的名额,过几日我走时,便把你送到那边去读书。” “修行剑道可不只是把剑招修到精妙就可以的,还要辅以心境的修行。你只是读了一些杂书,没好好看过经卷诗词,若是遇上一些难以解决的事情,我怕你会走上歧路。” 可李星辰还是没什么兴趣,他只是低着头“哦”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肖红衣看着李星辰有些好笑,他从北地一路走来,经历了那么多,可在自己面前还跟个孩子似的。 “我给你一个承诺,等数月后我从玉和宫中出来,就带你去见你师娘。” “我还有个师娘?”听到肖红衣的话,李星辰一下子又来了精神,他仰着头,看着肖红衣,一脸的惊喜。 肖红衣摸摸他的头,叹了一口气:“是啊,好多年没见她了……” 说话间,他眼前仿佛出现了那一抹白如薄雪的衣裳,还有他当年留下的那一根玉箫。 箫声悠悠,似在耳畔回荡。 …… 三月十四,春风送暖,长安城里的桃花开了。 桃花红艳,整个长安都被粉嫩的颜色簇拥住,仿佛躺在一片灿烂的红霞里。 长安昨日方才下了一场春雨,今日刚刚放晴,枝头的雨滴还未散去。 它们一滴滴挤在叶尖上,随着树叶的摇曳,似要随时滴落一般。 桃花烂漫妩媚,映在婆娑的树影里,明媚于苍翠的枝头上。 一阵风起,花瓣纷纷。 似飞舞的蝶,似飘摇的雪,美丽缠绵。 李星辰站在宣澜院前,踩着花瓣雕琢过得青石板,神情稍稍有些紧张。 肖红衣昨日便启程去了玉和宫,临走时曾与他说,宣澜院是整个中土最大的书院,也是最好的书院。 历代的大儒大多是从这里走出去的,现在朝中的文臣也多是出自宣澜院。 这里是整个中土,整个大夏文臣墨客心中的圣地,即便身在天涯也会遥望的地方。 李星辰这不是第一次到书院,可是过去在常平镇时,他那个书院里也不过才十几个人,怎么能比得上宣澜院。 宣澜院作为天下间最大的书院,学子需得用万来计数。 现在不是宣澜院招收新生的时候,所以宣澜院红漆的大门紧闭着。 李星辰站在门前,心中微微忐忑,不过半晌后他深吸了一口气,终归还是鼓起勇气,上前敲响了宣澜院的大门。 “笃笃笃——” 手指落在大门上,一串清脆的声音回荡。 片刻后,大门“吱呀”一声,被人从里面拉开。 沉重的大门打开,一股沧桑的气息扑面而来,让李星辰愣了愣。 这里仿佛经历了长久的历史变迁一般,带着一股厚重。 “少年人,你来宣澜院,可有事情?”开门的是一个面容苍老的老者,他脸上爬满了扭曲的皱纹,那双眼睛仿佛与历史融在了一起,让人看一眼似是在看深渊一般。 黑洞洞的,荒芜,寂静,深不见底。 “我是新来的学生,这是书信,希望您能替晚辈递上去。”李星辰很有礼节,这是肖红衣教他的。 肖红衣曾说,让他不要小瞧这里的每一个人,即便是一个看门的,也不要有任何轻视。 “新生?”那老者上下打量了李星辰一番,口中嘀咕了一句,随后从李星辰手中接过书信,便把他领进了宣澜院。 “咚——” 一声闷响,宣澜院的大门被老人合上,他插好门栓,这才重新走回来。 “走吧,我带你去见山长。”老者说了一声,便不再吱声,只是默默地在前方领路。 李星辰跟在后面,目光在宣澜院中四下看着,却发现这里人并没有太多,这跟他想的差别有些大。 “这里没有人吗?怎么看起来如此冷清?”李星辰很好奇,忍了一会儿后,终于还是问了出来。 那老人回头看了他一眼,脸上毫无表情,仿佛死尸一样。 好半晌才开口道:“学生们都在上课,读书,哪有人会在学院里闲逛。” “是这样吗?”李星辰有些窘迫的挠挠头,感觉自己有些尴尬。 两个人一前一后,沉默着不再说话。 在书院里绕了许久,却不想迎面来了一个二十几岁的青年人。 “陈夫子。”老人走过去,弯腰行了一个礼。 李星辰看着这个青年人,感觉有些不可思议,这个人如此年轻就能成为夫子。 在他的印象里,夫子多是上了年纪,一把花白的胡子,或面色严肃或一脸慈祥的模样。 他从未见过如此年轻夫子,年轻的有些不像话。 那青年看着李星辰,上下打量了一番,眼中忽然闪过一丝了然的神色,似是记起了什么。他看了李星辰好一会儿,这才对着老人问道:“王伯,你老这是去做什么?” 这个被称呼为王伯的老人笑了笑,答道:“这是刚才来的新生,我带着他把书信递给山长。” 从进门起这还是李星辰第一次见到老人露出表情,他有些惊讶的看了几眼老人,又把目光放在了那个年轻的夫子身上。 陈夫子点了点头,然后再度看了一眼李星辰,对着王伯说道:“书信给我吧,我看着孩子跟我有些眼缘,不如就拜在我门下吧。” 王伯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把书信交到了陈夫子手上:“那还请陈夫子替我转告一下山长,不然我怕山长知晓了会治我通报失职的罪过。” “好,我稍晚一些就去跟山长说一下,不会牵连王伯的。”陈夫子接过书信,王伯便转身离去。 等到王伯走远了,李星辰才看着眼前这个青年,好奇的问了一句:“你这么年轻,也是夫子?” 倒是这陈夫子拿着书信在李星辰脑袋上敲了一下,笑道:“以后该叫我夫子了!” 李星辰有些吃痛的捂着脑袋,目光从胳膊缝儿里探出去,看着陈夫子。 可陈夫子却没管这些,他直接转身,朝着宣澜院深处走去。 “我是陈晋安,以后就是你的老师了,你还有几个师兄师姐,我带你们去见见他们,希望你们能好好相处。” 待到陈夫子走出数步,这几个字才飘到了李星辰耳中。 “陈晋安?”李星辰咀嚼着这两个字,半晌没回过神来,没一会儿,陈晋安的声音再度从前方飘来:“你还不走吗?在宣澜院走丢了我可不会去找你的。” 李星辰一抬头,看见陈晋安早已走出了很远,他高声回应了一声,连忙快步跟了上去。 陈晋安教书的分院在宣澜院一个相对僻静的地方,李星辰跟着他走了好远,才走进一个叫做“青书坊”的地方。 这是一处很别致的院落,幽径两边生满了青竹,青竹掩映,在温暖的春日里倒是带着几分凉意。 穿过青竹丛生的幽径,视野一下子开阔起来。 这是个很大的地方,少了青竹遮住阳光,这里倒是明媚许多。 院落里种了几株桃树,桃花盛开,将整个院落盈满了馨香。 在院落中央,有一处宽阔的亭台,台中有几个穿着淡黄色儒袍的少年男女,在互相讨论着什么。 待到陈晋安走到亭前,几个人都站了起来,对着陈晋安鞠了一躬,齐声道:“陈夫子好。” 陈晋安摆摆手,把李星辰拉到了身前。 李星辰站在陈晋安身边,目光在自己这几个师兄师姐身上游移几下,忽然眼前一亮,因为他看到了一个熟人。 “这是……嗯……你叫什么名字了?”陈晋安刚打算给众人介绍一下李星辰,却发现自己根本没问李星辰的名字。 “我叫李星辰。”李星辰朗声道,他将目光看向自己的极为师兄师姐,但其实目光更多的还是停留在了自己熟悉的那个人身上。 陈晋安等李星辰说完,伸手在他的肩上拍了两下,笑道:“李星辰,以后就是你们的师弟了,会和你们一起在我青书坊听我讲书。” 陈晋安说罢转头看向李星辰:“你去和他们认识一下吧。” 李星辰点点头,他一转身,径直走向一个人身前,咧着嘴笑了:“李家小妹,好久不见!” 哪知李潺鸢鼻子一皱,伸出一根白皙的手指指在李星辰的胸口,噘着嘴道:“以后要叫小师姐,李家小哥。” “知道了,李家小妹!”李星辰憨笑一声,摸摸脑袋答道。 “咳咳——”就在这个时候,两个人耳边忽然响起了一声咳嗽声,李星辰循着声音看过去,却看见一个身材高大,身材修长的男子。 他清了清嗓子,然后微微蹙眉,对着李潺鸢开了口:“潺鸢,这位也姓李,看你们这么熟,难不成他是你们皇室的人?” 男子只是这么问,他当然清楚李氏皇族都有谁,他这么问,不过是找个开口的理由罢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章 最好的他们 ,最快更新剑起惊鸿最新章节! “不是啊,只是一个好朋友。”李潺鸢说话间一双漂亮的眼睛也没从李星辰身上移开,让这男子脸色更阴沉了许多。 但是这阴沉只是一闪而逝,他的脸上就立刻恢复了常色。他将目光投向李星辰,脸上挂起一个看起来有些僵硬的笑容。 “李师弟,认识一下,玉寒锋,你可以称呼我玉师兄。” “玉师兄好。”李星辰带着腼腆的笑意,冲着玉寒锋作了一个揖,便不再搭理他。 李星辰和他并不熟,而且这个人谈吐的语气让他感觉很不舒服,玉寒锋说话就像是浑身有刺一般,刺得人浑身不舒坦。 他不喜欢这样的人,哪怕这并不是冲着自己,他也不喜欢与这种人做朋友。 倒是其他几位师兄师姐很是和气,和李星辰的交谈也都各尽其欢。 坊中,几株桃树下,李星辰倚在桃树上,看着李潺鸢傻笑。 只是李星辰在桃树下把玩着几片飘落的花瓣,似乎根本没看见李星辰的模样。 至于青书坊中的其他人,这都远远地呆在亭台中,没有去打扰这少年与少女。 唯独玉寒锋,他拿着一本儒经,看似认真的看着,可他眼中却明灭着冷芒。 就在这时,陈晋安笑着从亭廊中走过来,路过玉寒锋身前的时候,似是感受到了什么,脚步停了下来。 他拿着一卷书,狠狠地在玉寒锋头上敲了一下,笑道:“认真读书,胡思乱想什么。” 玉寒锋抬头看了一眼,随后低下脑袋,低声道:“知晓了,陈师。” 陈晋安满意的点点头,随后拿着书卷朝着青书坊外走去。 “李家小妹,你是不是该给我讲讲宣澜院的情况了,不然我人生地不熟,走丢了都没人找。”李星辰不知从哪里折了一截纤细的树枝,叼在嘴里,看着身旁的李潺鸢,百无聊赖的问道。 只是李潺鸢嘟着嘴,粉腮鼓鼓胀胀。她伸出手在李星辰的脑袋上狠敲了一下,纠正道:“要叫师姐。” 李星辰有些埋怨的看了一眼李潺鸢,随后耷拉着脑袋,有些不甘心的喊了一声”师姐”。 倒是李潺鸢眉开眼笑,双颊如桃花一般艳红。 她伸出手在李星辰的头顶摸了摸,笑道:“小师弟真乖。” 李星辰一脸不情愿的看着李潺鸢,半晌才开口:“这下你满意了,赶紧给我说说宣澜院的情况吧。” “嗯!”李潺鸢一双眼睛眯成了月牙,道:“这就说给你。” “宣澜院是长安最大的书院,也是天下第一的书院。所以在宣澜院里,你能看到好多有趣儿的东西。”李潺鸢说着用眼睛偷偷瞄了瞄青书坊的入口,确定陈晋安不在之后,才接着说道:“比如陈夫子。” “陈夫子怎么了?不就是年轻一点儿吗?”李星辰一脸的疑惑。 李潺鸢则伸手扯过李星辰的耳朵,伏在上面气吐如兰:“陈夫子是个老妖怪,明明四十几岁的人,却跟个小伙子似的。” “四十几岁?”李星辰瞪大了眼睛。 当初来青书坊的路上,他的目光在陈晋安身上不知停留了多久,也半点没在他身上看出有四十几岁的样子。倒是他一路上心中不停地猜测着陈晋安为何这般年轻。 李潺鸢掰着手指,数了一会儿道:“不过陈夫子倒是有大才,现如今当世流传的诗作,有大半都是出自他手。至于到底有多少,想来应该和繁星一般多吧!” 李星辰有些惊叹,他心里也清楚要作出一首诗会有多难,可是陈晋安却能作出那么多首,这可就不是普通人能达到的了。 “怪不得陈夫子能在宣澜院里教授经史子集呢。”李星辰心中如此想到。 只是这才仅仅是个开头,随着李潺鸢的讲述,李星辰越发觉得宣澜院是一处圣地了。 李潺鸢说:“宣澜院里还有个老先生,老的一口牙齿都掉光了,可还是健步如飞,每日在后院的三尺塘中枯坐垂钓。只是日日见他钓鱼,却不见鱼篓中有鱼。其他的夫子都说老先生是在炼心,至于到底是什么,就没人知道了。” “我父……不是,是当今夏皇,他的老师也在宣澜院里,只是现在不讲经义了,每日在自己的院子里晒晒太阳,很少出来。” “还有满朝儒官,有一大半师从宣澜院。他们的子女大多也都在宣澜院中学习,说起来宣澜院里的势力倒是有些错从复杂。” “当然,不只是达官贵人家的子女能在这里读书,这里每年也在地方招收一些平民子弟。只是这个名额肯定不会那么多,至多也就几十个。” “他们比起那些苦读走科举一途的同龄人来说,可就幸运多了,在这里若是站好了队,成了某一家世族的家臣,那自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李潺鸢说了很多,只是李星辰对这些并不太感兴趣,这些东西对于他来说,至多是当故事来听一听。 他有些无聊,把嘴里叼着的那根细树枝拿到手中,蹲下身子拨弄起了在地上爬行的蚂蚁。 “你有没有在听我讲的东西?”李潺鸢扯了扯李星辰的耳朵,把他扯得龇牙咧嘴。 好一会儿,李潺鸢才送开了手,气鼓鼓的看着李星辰。李星辰自知理亏,也不敢抬头看她,只是低着头,像是受了气的小媳妇似得。 “算了,不跟你一般见识!”李潺鸢看着李星辰这般样子,终是泄气的跺了跺脚,没再找他麻烦。 一颗不算粗壮的桃树静静的生长,两个人一个靠在树干左侧,另一个倚在右侧,气氛变得沉默。 好半晌,李潺鸢伸出手,接住几瓣飘落的桃花,脸上忽然浮现起了明媚的笑容。 她合拢掌心,仰起头,看着艳艳的枝头,开了口:“不如……说说你吧,我们相识这么久,还从没听你说过你的故事呢!” “我吗?”李星辰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说道:“我是个孤儿……母亲生我的时候去世了,至于我父亲……五年前死在了夏辽的战场上。” “你父亲是烈士?”李潺鸢沉默了一会儿方才问道。 “是,他是驻北军,在北地守了二十一载。”李星辰抬起头,望着天空,眼中闪过追忆的神色。 他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笑着摇了摇头:“我知道那是他的责任,没什么好伤心的。整个镇子上的青壮年都是驻北军,每一年都有人回来报丧,见惯了,也就没那么多眼泪可以流了。” “不过好在,我后来遇到了师傅,直到我一个月前离开常平镇,师傅陪伴我的时光都是最开心的时光。”李星辰说着望向东方的方向,那里是大夏的王宫。 “我在长安,师傅在长安,现在你也在长安。”一丝笑容爬到脸上,李星辰笑了起来:“这样子,真好!” 只是李潺鸢的脸颊却红的如滴血一般,双颊的红霞晕散到脖颈,深入到衣领中。 少年与少女的心思未能点破,可是一点嫩芽却在各自的心中埋下。 那一年,早春三月,桃花盛开,阳光穿过花丛与树影,照在两个年轻的面庞上。 正是最好的他们。 …… 长安城西十里,仙侠草堂。 陈晋安背着琴,在客栈前停下脚步。 “日暮君何往?天明我不留。”陈晋安仰起头,看着灯笼上的联语,轻轻念出声来。 只是念罢,他又失笑一声:“这个董寒山,还跟以前一样。那我的东西用都不跟我说一声,这十个字,可得值一顿酒钱!” 说笑间,他迈开步子,跨入了仙侠草堂的前堂。 这个时候才刚过辰时没多久,前堂没什么人,只有一个客栈伙计百无聊赖的坐在桌子旁,头摇摇晃晃,衣服快要睡过去的样子。 陈晋安的脚步声有些大,刚走进前堂没几步,就惊醒了伙计。 他抬起头,揉了揉眼皮已经开始打架的眼睛,打了个哈欠,才问道:“客官打尖还是住店?住店的话只剩一间房了,吃饭您还得等等,做饭的师傅还没起呢。” 陈晋安听了这伙计的话差点笑出声来:“董寒山这店开的还真是有趣儿,这么对待客人也不怕赔本。” 伙计虽说昏昏欲睡,但是脑子却还挺机灵的,他听了陈晋安的调侃,当即眼前一亮:“客官您跟我们掌柜的熟识?” “嗯。”陈晋安点点头。 伙计一听当即引着陈晋安在桌前坐下,拿起茶壶给陈晋安斟了一盏茶,笑道:“客官您坐好,我这就去叫我们掌柜的。” 看着这伙计朝着后院跑过去,陈晋安笑着拿起茶杯饮下一口茶:“招的伙计倒是不错,就是不知道这回这店能开多久。” 陈晋安在前堂做了没一会儿,董寒山就从后院走了出来。 “老夫子,好久没见了,这次又跑哪去儿游山玩水了?”董寒山笑呵呵的走到陈晋安身边坐下,拍了拍他的肩膀才问道。 陈晋安摇摇头,伸出一只手,放在了董寒山面前。 “你要干什么?”董寒山一脸疑惑的问道。 可陈晋安另一只手指了指客栈的大门口,道:“酒钱,拿过来。我写的东西就算再不好,拿到长安城里去也能卖个不错的价钱,收你一顿酒钱,可都是看在朋友的面子上。” 董寒山尴尬的笑了笑,转头对着前堂的伙计道:“叫张大厨起来,赶紧生火给我们做点吃的。他要是赖床,你就告诉他,晚半刻钟这个月的月钱就推迟三日,若是敢晚半个时辰,那就让他等着下个月再拿月钱吧!” “好嘞!”伙计回应一句,有连忙跑向后院儿。 陈晋安看着伙计离去,笑着对董寒山说道:“你们这儿的伙计,还真是各有特点。说来我挺好奇的,你这店能开几年?我可是记得你上次开面馆儿,还没两个月就闭门谢客了。” 董寒山将目光放在陈晋安脸上,一脸的鄙夷。随后冲着陈晋安伸出四根手指,语气中颇有一些炫耀的意思:“六年,今年是第七个年头了!你倒是莫要说我,你当初不是说要遍历名山大川吗?怎么样,去过大漠吗?去过北地吗?还有南海更南的南鸿岛,你去没去?” “哈哈,大漠去了,见识了一下那里的风光,南鸿岛也去了,尝了那里的风味儿。前些日子刚从北地回来,捡了个便宜徒弟。”陈晋安说着四下望了望,压低了声音:“沧流剑在他身上,怕是你当初说的,以后要在他身上应验。” “沧流剑主?”董寒山皱了眉,他眼珠动了动,似是响起了什么:“我记得四年以前,曾经对着一个女娃娃泄露了一点关于江承恩的天机。天道反噬时,把江承恩用星脉术凝聚的星刀弹到了我这里,我从那上边感受到了一些沧流的气息。” “说起来,沧流剑的主人应该还是个少年吧?” 陈晋安点点头:“确实是个少年人,听说跟丹霞教那边也有点关系,他去宣澜院的呈交的信件也是灵鸢剑主写的。” “肖红衣吗?”董寒山呢喃了一句,随后眼睛微眯,心中飞快的闪过一些东西。 半晌后,他抬起头,看着陈晋安道:“无用,肖红衣会死于大难之前,帮不上我们的忙。” “你算出来的?”陈晋安询问了一句。 董寒山颔首:“嗯……看到了一些不好的东西,凌阳城下,红衣如血。” “凌阳城下……红衣如血……”陈晋安反复咀嚼着这八个字,最终都化作了一句叹息。 他手指在桌面上敲击了两下,开口道:“沧流灵鸢剑主已经出现了,也不知道后照与长黎的主人何时才会出现。” “救世,却不得他们相助啊!” 董寒山沉吟一番,说道:“后照是蜀地的神物,寄存在蜀山的撼灵宫里,已受了蜀山弟子千载香火。我猜它若是想要择主,大抵也会在蜀山一脉中寻找。至于长黎……” 董寒山说话间顿了顿,方才接着说道:“那柄毒剑,若是不掷于地心之火中锻去毒秽,与邪物无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章 剑道教习陆寒空 ,最快更新剑起惊鸿最新章节! 这一场在仙侠草堂中的对话没有传出去,关于天下间有大难将至的说法自然也就无人知晓。 中土,大漠,北地,东海,南岛一片安详,人们与往常一样,可是在天下间的喜多地方,却又其他人如陈晋安与董寒山一般,为天下大难忧心忡忡。 而长安城里,宣澜院内,李星辰看着自己手上的信纸,愁眉不展。 当然,他并非为了天下大难,他连大难是什么都不知道,他忧心忡忡,全然是因为那张纸上所写的课业。 他觉得自己似乎进错了地方。 宣澜院是一所书院,他觉得来这里应该是读一读经史子集,做一做学问。或者对于他来说,完全是认一认字,听一些大道理。 可那信纸上写给他的课业,却还要他学习剑道。 他不知道这是肖红衣在给宣澜院递上去的书心里特意提的,还是说宣澜院本身就有儒武同修的传统。 可是他真的不怎么想学剑道。 肖红衣当初交给他的剑式他都才学会了一式半,他清楚自己对于剑道有多愚钝。若是在剑道课上学习新的剑式,那自己这愚钝的资质岂不是要被人笑死? 李星辰越想越觉得自己不该去上这个剑道课,但是他又不知道该怎么才能不去上这节课。 所以他只好一个人待在角落里,看着信纸上的那几行字发呆。 就在这个时候,李星辰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他回头一看,顿时一张明媚的面容出现在了眼前。 “你在干嘛,怎么眉头都皱在一起了?”李潺鸢笑眯眯的看着李星辰,问道。 李星辰叹了一口气,然后把自己手里的信纸递给了李潺鸢:“呐!你自己看吧。” 李潺鸢接过信纸,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然后一脸不解:“这个不是很正常吗?每个宣澜院的学子入学时都会有这么一张写着课业安排的纸啊,你干嘛一脸愁眉不展。” 李星辰看了一眼李潺鸢,伸手一指上面的剑道课程,忧心忡忡道:“这个啊,我资质很差劲的。之前师傅教我的剑式,我四年才学了一式半,要是去了剑道课,我这么笨的脑子,岂不是要被人笑话死了。” 话音一落,李潺鸢“噗嗤”一下子笑了出来。 “这个又不是所有人都要去学习剑道,我看你这个应该是陈师特意给你安排的吧?”李潺鸢说着围着李星辰转了几圈,上下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他一番,然后一脸好奇的问道:“你背后到底是谁再给你撑腰,居然能在这个时候把你塞到宣澜院来?” “我师傅啊!”李星辰理所当然的答道。 李星辰当然这么想,他那一封信都是肖红衣亲手写的,怎么还能有别人。 更何况刚来长安那日,他在醉春楼中听到那个老鸨还有宋灵犀皆称肖红衣为侯爷,在他的认知里,侯爷应该是一个很大的官儿了吧。 只是李潺鸢努努嘴,有些郁闷道:“总听你说你师父,可是都不知道你师父是谁。难不成你师父是朝堂里的大员,不然别人应该没这么大能耐把你送到宣澜院里了吧?” “他叫肖红衣。”李星辰说这话的时候很认真,每一个字都说的很清楚,似乎这个名字对他来说是一个很神圣的东西。 听到“肖红衣”三个字,李潺鸢的美目亮了亮,惊讶道:“竟然是他?” “你认识我师父?”李星辰有些意外,不过他马上就放下了这份意外。 他觉得师傅是个绝世高手,这样子的人没道理别人不认得他。 “当然认识了,不但认识,我还认识你师娘呢!”李潺鸢一脸得意的看着李星辰,随后又像是响起了什么,这才惊呼一声:“你师父竟然回长安了?他不是死在北地了吗?他难道还活着?” 李星辰的神色有些古怪,他有些疑惑的看着李潺鸢,点头道:“当然还活着,为什么你会说师父他死在北地了?” “可是这四年来长安城里都传闻说他死在了北地,不然怎么可能四年不回长安。” “他没死,前些日子在我前面来了长安。”李星辰笑道,“对了,你快和我说说我师娘,我听我师傅提起过,可是每当我问他,他都不告诉我。” 只是李潺鸢摆摆手,叫道:“你先等一下,我得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白裳姐姐,她等了你师父四年,多美的人儿都等憔悴成那个样子。” “别,先不要说。”李星辰拉住了她,“师傅说他去玉和宫修行了,你现在告诉师娘,她也还是要等的,一样没办法相聚啊。” “玉和宫?”李潺鸢听到这三个字一下子泄了气,头垂了下来。肖红衣在玉和宫里,她还真的没办法让沈白裳和肖红衣相见。 “那就算了吧,还是等你师父从玉和宫里出来,我在和白裳姐姐说吧。”李潺鸢说道。 她说着抬起头,看着李星辰问道:“你要听白裳姐姐的故事?” “嗯!”李星辰用力的点点头。他心里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师娘极为好奇,他觉得肖红衣有那般令世人折服的风姿,能配得上他的想来也是倾国倾城的绝世之人吧! 他这般想着,身旁的李潺鸢也理好了思路,开始与李星辰说起了沈白裳的故事。 “白裳姐姐最爱白衣,倒是和你那师傅一个性子。一个爱红衣,一个爱白衣,说起来倒是很配呢!”李潺鸢说着眉目间不自觉的流露出温柔的笑意,“白裳姐姐家在江东,不过听说后来和你师父在扬州定居了。” “她是江东有名的才女,虽说比不得陈师,可是比朝堂上那些欺世盗名的所谓才子士人可强出百倍……”提到才子士人这几个字,李潺鸢眉间浮起一丝厌恶的神色。 这样子的人她见了太多。 一个个心比天高,可是却才疏学浅,只懂流连青楼妓馆,在风尘女子面前争风吃醋。 最可恨的是这些人每每与别人提起自己的事情,个个都能吹嘘一番,仿佛自己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她觉得自己的白裳姐姐就是为人太谦和了,若是将她的才华宣扬出去,怕是能羞煞那些自诩为才子的无耻之徒。 想到这儿,李潺鸢发出一声会心的笑声,脑海里不自觉的浮现起那些所谓的才子在沈白裳面前掩面而逃的样子,那简直太有趣儿了! “师娘她也这么厉害?”李星辰听着李潺鸢的讲述也瞪大了眼睛,心中却在暗自得意,自己猜的竟然是对的,师娘果然也是这般才姿出众的人儿。 “那是自然!”李潺鸢白了一眼,似乎对李星辰带着疑问的语气有些不满。不过她转眼就把这些忘在了脑后,又继续跟李星辰说起了沈白裳的事情。 “我跟你说,白裳姐姐她……” 青书坊中,少女满眼含笑给少年讲述着一个奇女子的事情,阳光正好,照耀着两颗年轻的心。 …… 宣澜剑堂,内室。 陆寒空对着铜镜,看着自己光洁的面庞叹了口气。 三十载了,整整三十个春秋过去,他日日早起都要对着铜镜仔细查探一番,可是铜镜里迎出来的人影儿每每让他失望。 三十年的光景仿佛从未触碰过他的脸庞,他脸上还如三十年前那般,光洁无比。 “若是没有当年那个疏忽,也不至于在这里苦等阴差前来!”一声叹息过后,陆寒空从铜镜前站起来。 一转身,脸上的愁容瞬间褪去,重新换上了笑容。 你看那笑容很是真实,全然不像装出来的。甚至你看他的笑,还能有种春暖花开的感觉。 可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这笑容是真是假。 陆寒空在内室的门前等了等,等到笑容完全爬满胡茬甚少的脸,他重新转过身去照了照镜子。 只是他对着镜子看了一会儿,似是觉得对自己的神情并不满意,他揉了揉脸,那笑容一瞬间隐去,换做了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待这副样子定格,他这才推开门,走到了剑堂里。 剑堂内,七八个习剑的少年少女已经等候多时,看到陆寒空走出来,立刻停止了玩闹,一个个身体绷直,神情严肃,和之前那嬉笑玩闹的样子有云泥之别。 李潺鸢也是这般,虽说她方才并未和其他人打闹,不过此时的她也如其他人一样,不苟言笑。 他们这般做只因陆寒空是一个严师,在他们面前向来板着脸。 即使每天早上他们都能看到陆寒空脸上挂着笑容,可是那种僵硬的笑容在他们看来却算不得舒服。 陆寒空迈着虎步,趋步走到几个人身前,在几个少年少女身上扫视了一眼后,道:“听说今日有一个新的学生要来,在哪里?让我认识一下。” 只是几个人中静悄悄的,没人回应。 倒是李潺鸢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她昨日可是看过李星辰的那张课业清单,上面可是有一节剑道课的,该不会这个新生就是他吧? 她越想越觉得是这样,恰在此时,门口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随后剑堂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拉开,一个面色通红的少年闯了进来。 他先是弯下腰,尽力的传了几口粗气,一抬头,看到七八双或惊奇或诧异的目光注视着自己,原本就通红的脸颊“唰”的一下变得更加红了,似乎能滴出血来。 “各……各位好!”李星辰尴尬的抬起手,行了一个礼说道。 却不想他这句话让这几双目光的主人却一下子笑了出来,就连陆寒空的脸都不自觉的抽搐了几下。 “你就是新来的那个学生?要跟着我修习剑道?”陆寒空越过几个少年少女,走到李星辰面前,问道。 李星辰站起身来,他左右看了看,看到自己身边没有别人之后,伸手摸了摸后脑,回道:“应该是我了。” “你知不知道,你迟到了。”陆寒空看着他的眼睛,很认真的说道。 见到陆寒空这样,李星辰一下子收起了之前的样子,他想了想,随后也一样认真的点点头:“我知道了。” 陆寒空点点头,他伸手一指不远处的几根木桩,吩咐道:“既然你知道自己迟到,那作为惩罚,你拿一柄木剑,去那边把剑道修行最基础的劈与刺练一练,一个时辰之后再来找我。” 李星辰低下头,虽然不情愿,但还是低声应了一句,然后乖乖的跑到剑堂边缘,拿起一根木剑,对着木桩劈刺起来。 李潺鸢躲在其他人身后,看着李星辰受罚不自觉的捂嘴偷笑了两声,却不想背对着几人的陆寒空一瞬间转过身来,犀利的目光如剑般刺过来。 “李潺鸢,甚为同门你却嘲笑自己的师弟,你也一起去,练一个时辰再回来。” 李潺鸢顿时脑袋耷拉下来,她“哦”了一声,噘着嘴跑到了木桩前。 “咦,你也在这里?”李星辰正专心练着,却不想身旁忽然跑过来一个人,他一转头,发现时李潺鸢,顿时惊叫了一声。 “都怪你,都怪你!”李潺鸢气哼哼的低声抱怨了一句,可就在这时,剑堂中央忽然飘来陆寒空的声音。 “修行时窃窃私语,再罚一个时辰!” 听到这话,两个人顿时闭上了嘴。 李星辰拿着木剑,开始心无旁骛的对着木桩做出劈刺动作。只是李潺鸢却气鼓鼓的,她提着木剑,一双美目狠狠剜了李星辰两眼,随后似是撒气一般,对着木桩狠狠的劈了起来。 剑堂中央,陆寒空看着李星辰的样子满意的点点头,这个新来的弟子虽说迟到了,可是对于见到修行却很专心,心性上佳。 不过他看到李潺鸢,却叹了一口气,这个弟子什么都好,资质卓绝,心性也很不错,就是小脾气不少,若不是看在她身份的面子上,他真不想教这样一个弟子。 想着他收回了目光,转头看向剩下的人,开口道:“好了,你们放空心思,我今天要教你们新的剑式,要专心听。” 陆寒空说罢也走到剑堂门侧,从架子上拿起了一柄木剑,开始教授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章 岭南异闻 ,最快更新剑起惊鸿最新章节! 岭南,甸凌峡谷外,坊古村。 日暮西沉,村郭中升起遥遥的炊烟,云缭雾绕,一派祥和。 村外的池塘边,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独自在戏着水。 就在这时,从远处飞来了一只色彩斑斓的蝴蝶。 蝴蝶飞过来,绕着男孩飞舞,逗得小男孩发出清脆的笑声。 只是不多时,这蝴蝶似乎是有些腻了,它一振翅,便朝着村外飞去。 “蝴蝶,蝴蝶,你别走。”小男孩脸上露出焦急的神色,他一边呼喊着,一边连忙站起身来,一把抓起放在岸边的衣服,也顾不得穿,就那么赤着身子,朝着蝴蝶飞走的方向追去。 “蝴蝶不要走啊,快来陪我玩呀!” 不一会儿,男孩的身影消失在了村外,他的声音也淹没在淡淡的风中。 村外的老林里,一双双赤红色的眼睛骤然亮起,血腥味儿飘过来,令人作呕。 村中,就在小男孩消失了有一会儿之后,一个皮肤黝黑的壮年汉子从村里走了出来。 “虎娃,你阿妈饭做好了,咱们回家吃饭咯!”他一边走着,一边笑着喊道,可是当他看向村口的池塘时,脸上的笑容却僵住了。 池塘边只有几株杂草在随风摇曳,哪里有虎娃的身影。 “虎娃,你是在跟阿爸捉迷藏吗?快出来吧,阿爸已经看见你了!”壮年汉子冲着空旷的池塘方向大汉,只是回应他的只有来自山岭的回声。 “虎娃!虎娃?”壮年汉子脸上开始爬上焦急的神色,他眉头紧锁,再度呼喊数声,也依旧没人回应他。 他扫视了一下村外,似是忽然想到了什么,脸上浮现出惊容,随后他一转身,直接跑回了村中。 村中,年迈的村长坐在磨碾旁,等着自家儿媳做好晚饭,却见壮年汉子面色焦急的从村口跑回来,连忙叫住他:“大柱,你这是急着干什么去?” 叫大柱的壮年汉子停下来,喘了一口粗气说道:“虎娃……虎娃他……他也丢了!” “什么!”村长一下子站起来,“虎娃他是在哪儿丢的?怎么丢的?” “我家婆娘做饭前他还在村口水塘那里玩的,就在刚才我去叫他回来吃饭,他就不见了。怎么丢的我也不知道啊!”大柱焦急万分,脾气也变得有些暴躁了。 老村长沉吟了一会儿说道:“你先别急,我这就叫村里人一起出去找,说不定是去哪里儿玩了,忘记回家了呢。” 只是大柱却并没有那么乐观,他看着村长,声音有些颤抖道:“该不会虎娃他也和……和铁叔他们一样……” “休得胡言!”老村长呵斥了一声,随后又安慰道:“别担心了,虎娃会没事儿的。” 大柱终究是沉默了,半晌才无奈的点点头。 老村长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我这就招呼村里的汉子跟你一起去找虎娃。” …… 长安,王宫,政和殿。 王座上,一个一脸威仪的男人坐在上面,右臂屈起,手掌支在自己的太阳穴上。 好半晌他才抬起头,伸手在眉心处用力揉了几下。 “这么说,岭南是出事了?”他看着王座下伏地而跪的差官,开口问道。 “回陛下,从陈将军传回来的消息看,应该是出了些怪事。”差官恭声回道。 夏皇沉默了一会儿,随后将手中的折子放到了一旁,吩咐道:“这事儿交给宣澜院处理吧。你一会儿拿着朕的批文去宣澜院一趟,让苏仲文那个老家伙去费心劳力吧。” “是!”差官回应了一句,随后便弯腰退出了政和殿。 半个时辰后,宣澜院中来了几位宦官,在山长的屋室里与山长谈了一会儿后才离开。 不多时山长便差人唤来了陆寒空,不知吩咐了什么才让他离开。 陆寒空返回宣澜剑堂,剑堂里只有李星辰还在练着剑式,其他人随着方才陆寒空离开各自离去。 “星辰,你过来。”陆寒空看了一眼大汗淋漓的李星辰,把他叫到了身前。 “陆师,有事吗?”李星辰放下木剑,拿起巾帕擦了擦头上的汗水,走到陆寒空面前问道。 陆寒空看了看他,说道:“星辰,想听故事吗?” 李星辰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陆寒空,没明白陆寒空这般说是什么意思。 在所有宣澜剑堂的学生眼中,他可是一位严师,向来不苟言笑的,从李星辰第一次道宣澜剑堂就深有体会。 可是现在陆寒空居然问他想不想听故事,这让李星辰感觉自己身前不像是陆寒空似得。 “陆师,为何这样问?”李星辰思索了片刻也没弄懂陆寒空的意思,他在心中斟酌了一下,最终还是问了出来。 倒是陆寒空笑了,笑的很真诚,至少在李星辰看来,这笑绝不是每日早上那种僵硬的笑容。 “我只是随口问问而已,你若是不想听也无妨,我不说便是。” 见到陆寒空这个样子,李星辰仔细想了想,最后还是点点头道:“陆师你讲吧,我想听一听。” “好!”陆寒空目光有些悠远,他思索了一会儿后,缓缓开了口:“你听说过长黎剑吗?” 李星辰摇头。 他确实不知晓这把剑。天下间的名剑,他所知道的只有两柄。 一柄在他手中,即是沧流,而另一把则在肖红衣手中,便是那一柄灵鸢。至于其他的,他一无所知。 “长黎剑的传说多是在岭南一带。岭南你知道吗?就是江南的最南端,过了一道高耸的山岭,山南的一切土地皆是岭南。” “传说黎人善用毒,很久之前,黎人的祖先采集了岭南数百种毒物,投于剑炉中与神铁一同锤炼,百日得剑一柄,剑上寒光幽幽,毒性剧烈。黎人的祖先将这柄剑取名为长黎,寓意着这柄剑护佑黎人长久的在岭南的土地上繁衍生息下去。” “这柄剑确实做到了,黎人的先祖带着这柄剑,斩杀妖邪,除魔除妖,扫平了岭南,护佑黎人的繁衍。” “只是……百年后,长黎剑遗失,被逼走的妖邪又重新开始侵犯岭南的土地,没了长黎剑护佑,黎人从大宗族渐渐变成了部族,最终变成了现在的部落,只能隐于山中。” “现在,长黎剑重新出现了,可是灾祸也随着长黎一同来临,星辰,我想让你去岭南看看,你愿意吗?”陆寒空盯着李星辰,眼中神采明灭。 “多久能回来?”李星辰问道。 “短则一月,多则半年。” “那我可以去。”李星辰思索了一下便答应下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章 同行的人选 ,最快更新剑起惊鸿最新章节! 肖红衣去玉和宫前曾经说过,他至多半年就会从玉和宫中出来,所以陆寒空说的这个时间他是可以接受的。 只是他又想到一件事情,便开口问道:“陆师,这次去岭南莫不是要我一个人去?” 陆寒空摇摇头:“当然不是,我想让你玉师兄带着你们一起去,他剑道修为比你们高出许多,你们一起同行也会安全许多。” “只有玉师兄吗?”李星辰其实并不希望与玉寒锋同行,他不喜欢这个人,更不喜欢这个人的性格。 陆寒空笑了笑道:“你该不会想着让你潺鸢师姐陪你一起南下吧?” 李星辰憨笑两声,有些尴尬的摸了摸头,想不到自己的小心思就这么轻易的被发现了。 “只是感觉和师姐比较熟,同行不会那么尴尬。” 可陆寒空却摆摆手道:“你在想什么我清楚,可是潺鸢不能和你一起去,她的身份太特殊了。岭南甸凌峡谷那边有些危险,若是她出了事情,大夏怕是要出现动乱。毕竟岭南王那边……可是没安什么好心啊。” 李星辰心里有些好奇,李潺鸢到底是什么身份。 上一次两个人在青书坊桃树下的那次交心之谈,实际上只是李星辰单方面的说了关于自己的一些东西。 至于问及李潺鸢关于她自己的一些事情,她则用一些很巧妙的话语避过了询问。 李星辰当时也没在意,只以为是她不愿提及而已。现在听陆寒空如此一说,他顿时觉得李潺鸢的身份并不是想象的那么简单了。 只是她会是什么身份呢? 陆寒空说,她出事会波及大夏出现动乱,那李潺鸢的身份可就不是一般的贵族了。 王侯将相的掌上明珠?又或是某个大势力的重要人物? 李星辰搞不懂,他也不想搞懂这个,他只需要知道,李潺鸢是真心实意的在交自己这个朋友就好了。 “那……还有别的师兄师姐会跟我同行吗?”李星辰带着期盼的问道。 既然李潺鸢没办法随行,他只能期望着与自己随行的不只是玉寒锋了。 只是陆寒空再度摇头,让他满怀期待的眼睛一下子黯淡下来,只是陆寒空又笑了笑,说道:“虽然没有别的人和你一同南下,不过你可以带着你的朋友一起去,这个我无权干涉的。” “自己的朋友?”李星辰的眼睛一下子又亮了起来,他挠了挠头,最后脑海里浮现起了一个人的身影,他觉得在有玉寒锋这个不讨他喜欢的队伍里,他想到的这个人定然是非常合适的。 想到这儿,李星辰有些不厚道的“嘿嘿”笑了两声,似乎在心中酝酿了什么坏想法。 …… 长安,醉春楼。 李星辰告别陆寒空后,便出了宣澜院,径直朝着这里赶来。 似乎是上一次肖红衣在醉春楼中大打出手之后,这里的小厮也一并记下了李星辰,他这次来竟没受到阻拦。 走入醉春楼,之前的那个老鸨迎面走了过来。 只是她脸上带着不情愿,至于为什么还会走出来,大抵是因为肖红衣的身份以及宋灵犀的关系吧。 “李公子今日怎么有功夫来我醉春楼中?有失远迎,还望海涵。”老鸨脸上带着恶心的笑容,让李星辰有些作呕。 李星辰并没有理会老鸨,而是直接越过她走到了醉春楼中。 他四处张望着,似乎在寻找什么。 老鸨见李星辰无心搭理自己,也不自找没趣儿,她在李星辰身后撇撇嘴,随后又换上笑脸,迎向别的客人。 李星辰在醉春楼中四下寻找,不多时,就见到一个小和尚从后院鬼鬼祟祟的跑了出来。 李星辰走到角落,随后目光落在小和尚身上,饶有趣味的看着他。 那小和尚悄悄溜进来之后,先是扫了一眼大堂,发现护院全都离开了,这才连忙跑上高台。 “各位施主,小僧又来了。”他冲着台下行了一个佛礼,朗声道。 只是台下哄笑一片,还有许多人大声叫了起来。 “小和尚,刚才被扔出去,怎么还有勇气跑回来?” “你都不知道吗?这小和尚已经在这里呆了好多天了,天天要来宣扬什么佛礼,还要劝我们向善。” “还有啊,这小和尚每次说没一会儿就要被这里的护院给扔出去,可就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一遍一遍溜进来。” “说实话,我都有些佩服这个小和尚了,若是他将做这些的精力全都用到别处,怕是早都做出些成就了。” “哈哈,我倒是想看看,一会儿这小和尚被护院扔出去的样子。” 高台下,如此的议论响个不停,接连不断的飘进小和尚的耳中,只是他并未受到影响。 他庄严的宣了一声佛号,开始诵起他的《清心经》。 一个又一个经文从他的口中蹦出来,全然没有停顿。与上一次李星辰遇到他时,简直判若两人。 这么些天过去了,李星辰还清楚的记得当日他背不下经文的窘态。 可以看得出来,明心也在为了自己的想法努力着。 只是明心和尚吟诵不多时,门口处便走进来数个护院,他们一脸横肉,模样凶神恶煞,一个个摩拳擦掌的。 明心吟诵经文时抽出时间抬眼看了他们一眼,却并没有理会,反而开始加速吟诵。 几个护院越靠越近,最终团团围住了高台。下一刻,他们脚下用力一跃,便直接飞身上了高台,围向明心和尚。 可就在他们准备动手抓着明心和尚把他扔下高台时,高台下却响起了一个阻止的声音。 “各位请等一等。” 几个护院一下子停了下来,他们回头一看,便看见李星辰从角落里快步走来。 “几位能否不要把他送出醉春楼,在下还有些事情要麻烦他。”李星辰走过来说道,他的声音并不咄咄逼人,反倒是有几分请求的意思。 几个护院相互对视了几眼,他们当然认得李星辰,自然知道他和肖红衣的关系,也知道他与宋灵犀的关系。 只是他们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听李星辰的。可就在这时,二楼上飘来了一个好听的声音。 “你们放开他吧,另外记得把小师傅还有李公子带到我房间来,我也有些事情要麻烦他们。” 这是宋灵犀的声音,从李星辰出现在醉春楼里的一刹那,她就感受到了。 李星辰躲在角落里看着明心和尚,她何尝不是站在二楼的栏杆旁,悄悄盯着李星辰呢。 这会儿见到明心和尚要被护院扔出去了,这才出言相救。 当然,她并非纯粹是为了救明心,她更多的是想看一看李星辰想要做什么。 毕竟上一次李星辰对自己避之不及,这一次为了找明心和尚,强忍着对自己的抗拒来醉春楼,想来所为的事情定然不简单。 她站在楼上,看着护院散去,这才回到自己的房间中。 至于李星辰和明心,在护院散去之后,立刻有两个浓妆艳抹的女子走了上来,恭声唤了一声之后,便拉着两个少年,朝着二楼走去。 在两个女子的带领下,绕上二楼,走到最中间一件房间后,两个女子这才退下。 看她们的意思,这一间大抵就是宋灵犀的房间了。 李星辰看了看这间房屋,外面挂着淡粉色的纱帐,纱帐上还绣着牡丹鸳鸯之类的东西,满满的女儿态,让李星辰不禁感到了一些羞意。 只是他还是抬起手,敲了敲门。 “笃笃笃……” 门扉叩响,里边随即响起了一声“进来吧”。 李星辰推开门,带着明心走进房间。 一进房间,一股淡淡的清香便飘进李星辰的鼻孔,让他有些心猿意马。他不仅响起了当初在陵安城中,碰巧看到杜檀儿洗澡的情景。 那时房间里也是带着淡淡的清香,不过那时还多了一些淡淡的水雾,看起来更旖旎一些。 宋灵犀的房间并没有太多的装饰,只是色调却换成了淡黄色这种明快的颜色。 馨香入鼻,可李星辰并没有沉迷其中。他走到房间深处,却见宋灵犀正坐在圆桌旁,笑盈盈的看着自己和明心和尚。 “几位,咱们又见面了。”宋灵犀笑道。 李星辰倒也不客气,他一屁股坐到了宋灵犀旁边,回道:“是啊,又见面了。” 他的语气很是平淡,全然没有两个人许久未见的那种热情。 至于站在不远处的明心和尚,则有些扭扭捏捏,直到宋灵犀对着他催促了一句,他这才隔着宋灵犀坐了下来。 “李公子,听说你今天来找明心小和尚……有些事情?不知可否给灵犀讲一讲呢?”宋灵犀笑着给两个人满上茶水,冲着李星辰问道。 对于李星辰来说,其实前往岭南并不是宣澜院的隐秘,这种东西即便他不说,等他离开宣澜院去岭南时,也会被各个势力的眼线发现。 他想了想,开口讲到:“我不日便要南下,前往岭南,这次来醉春楼寻找明心,就是想问一问他,愿不愿意与我一同前往岭南。” 明心和尚还没反应过来,倒是宋灵犀开了口:“岭南?莫不是为了甸凌峡谷血尸与长黎剑的事情?” “血尸?”李星辰有些疑惑,“血尸我并不清楚,不过我的老师确实跟我提过长黎剑的事情。这次去那里,也确实是为了长黎的事情。” “你不知道血尸,怎么还敢往甸凌峡谷跑?”宋灵犀万分惊讶。 “什么意思?”李星辰眉头皱了起来,听宋灵犀的语气,似乎甸凌峡谷还有其他自己不知道的隐秘。 宋灵犀先是笑了笑,说道:“你的老师竟然没告诉你甸凌峡谷血尸的事情,他这样让你去岭南,莫不是他与你有仇,想让你去送死?” 李星辰看着宋灵犀,心中思量着她这几句话想要表达的意思。 他很清楚,自己和陆寒空之间自然是没有什么仇怨的,宋灵犀这样说,有一些想要挑拨自己与陆寒空关系的意思。 可自己的猜测若是对的,他想不明白宋灵犀为什么要这么做。 毕竟宋灵犀连自己的老师是谁都不知道,她又怎么会挑拨自己与陆寒空的关系呢? 可若是她并不是为了挑拨关系,而完全是想要提醒自己,那陆寒空那边隐瞒血尸的事情,是否又是有别的意图? 李星辰想不懂,他索性不去想,这些暂时可以搁置,现在最重要的,是弄清楚宋灵犀口中血尸的事情。 “血尸到底是什么?”李星辰最关心的还是这个,他看着宋灵犀问道。 李星辰身旁,明心的一双眼睛也看着宋灵犀,显然他对宋灵犀口中的“血尸”也相当感兴趣。 宋灵犀想了想,整理了一下话语才说道:“血尸若是严格来说,应该是长黎剑的附庸品。熟悉长黎的人都应该知道,长黎是一柄毒剑,剑体上含有剧毒,若是被它的剑气伤到,没什么有效的解毒方法,绝对会被这种剧毒索走性命。” “不过——”宋灵犀顿了顿,迈了一个关子。 “不过什么?”李星辰追问道。 宋灵犀饮下一口茶水,这才说道:“不过长黎剑其实还有控制尸体的能力。据说但凡被长黎剑杀死的人,若是在其死后将长黎剑插入尸体,让血液浸满长黎剑的毒素,这具尸体便会转化为血尸,成为被长黎剑操控的傀儡。” “可是长黎剑不是遗失了吗?没有人控制剑,难不成长黎剑自己还能控制血尸不成?”李星辰有些不解,他身旁的明心也点头。 宋灵犀摇摇头道:“不是这样的,长黎作为闻名天下的名剑,自然有自己的剑灵存在。剑灵也要由简单的思想,当然可以控制血尸。” 听到宋灵犀这样说,李星辰倒是明白了许多。 当年在北地的时候,他就见过肖红衣那柄灵鸢的灵性。今日看来,当时应该是灵鸢的剑灵在操控。 只是他又想到了自己的沧流,沧流跟着他到现在,这么多年,总是死气沉沉的。 即便前些日子在陵安城的时候,他完成了与沧流的进一步契合,现如今可以自由的拔剑,但是他依旧没有感受到沧流的剑灵存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章 微雨长安 ,最快更新剑起惊鸿最新章节! 他自己其实也不明白沧流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若是将它列入名剑之中,可它和其他名剑相比,却并没有剑灵的存在。 但是当年在常平镇时,沧流剑从天而降之后,确实非常有灵性,甚至在和灵鸢争锋之时,还展现出了异常强大的实力。 这让李星辰只得相信,沧流拥有剑灵。 至于如何唤出剑灵的灵性,这就需要他劳心费力的去寻找方法了。 李星辰想了想,最终还是把这件事放到了一边,重新考虑起宋灵犀口中“血尸”的事情了。 “听你的意思,似乎‘血尸’的实力会很强?”李星辰抬起头,看着宋灵犀问道。 宋灵犀点点头,答道:“若是单个的血尸,实力倒也不足为惧。我观你已是怒涛境巅峰,血尸差不多也是这个境界。只是血尸由剑灵操纵,若是真打起来,还是修士更强一些……只是血尸并非独行啊!” “我听说这一次岭南甸凌峡谷出事,血尸都是成群结队的出没,在峡谷外的村庄里掳掠壮汉和小孩。”宋灵犀说着看了一眼明心和尚,又接着说道:“你们两个皆是怒涛境巅峰,碰上三五个血尸倒是不会怎样,但是你们若是被三五十的血尸团团围住,怕是就性命堪忧了。” “你们南下前往岭南,光是赶路最快也需半月之久。而岭南血尸受长黎剑剑灵操控,四处掳掠活人,转化成血尸,再加上血尸的消息从岭南传到长安,早就过了半月,如此一月之差,怕是血尸的数量早就超出了可以控制的程度了。” 李星辰皱着眉头,他看着宋灵犀,问道:“难道岭南的官员都不去控制吗?” 只是宋灵犀嗤笑一声:“岭南的地界都被岭南王把控着,那些官员不可能随便行事的。更何况岭南王早有反心,他巴不得整个大夏越乱越好呢!” 李星辰沉默了,他在常平镇的时候,听闻南方有多么富饶,生活多么美好,北方大辽南侵,所有的人都带着行李南逃。 在他的认知里,南方是一个充满着瑰丽色彩的梦,是无数人向往和期待的地方。 可是今日看来,却是他自己一直活在梦里。 泱泱大夏,如此广袤的土地上,经历了千年的变迁,早已不是当年开国之时的大一统。 李氏一族在皇位上坐的久了,也就免不了那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觊觎。 大夏,绝非想象中的那般美好。 “若是你们离开长安,到了大夏的其他地方,你们就会发现,朝廷把控不了一切。即便帝君的眼线遍布整个中土,也无法阻止那些藩王和地方大世家心有反意。”宋灵犀的语气里颇有无奈。 她不喜欢战争,也不喜欢流血与死亡。 其实不只是她,任何一个想要平平安安的百姓都不喜欢这些东西。 只有君王亦或是枭雄才会用别人的血肉来铸造自己的王座。 李星辰不懂这些,他只知道谋反是一件非常不好的事情,若是势力发生了碰撞,那就会有许多的人送命。 宋灵犀看着李星辰,语气异常认真:“这样讲,你还执意要去岭南吗?” “要去!”李星辰点点头。 至于为什么,他不会说,但是想法其实大体上还是能猜出来的。 宋灵犀许是明白了他的想法,笑了笑,再没说什么阻止他前往岭南的话,反倒是转头看着明心和尚开了口:“小和尚,我那样说你会不会害怕?” 明心笑了笑,坦然道:“世人皆会害怕,有人怕官,有人怕鬼,有人怕地痞,也有人怕权贵。明心也是人,自然也会害怕。” 只是明心说着突然话锋一转:“可每每做事时都因害怕而畏葸不前,那世间便无可以成事之人了,明心才疏学浅,但甘愿做这个尝试的人。” 宋灵犀看着明心,一双明亮的眼睛忽闪两下,脸上突然浮现出了笑意。 “你这和尚倒是有趣儿,许多事情看的竟比耄耋老者还要清晰许多。你说的是啊,畏葸不前才是最可怕的东西。”宋灵犀说着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眼睛中忽然明媚起来。 李星辰有些诧异的看向宋灵犀,他能清楚的感受到宋灵犀身上起了变化,可是至于变化到底是什么,他说不清。 若是偏要他说,那他觉得大抵是宋灵犀眼底曾经带着的浅浅一丝愁意消散的一干二净了吧。 他想着笑了笑,心底暗骂自己管那么多干什么。肖红衣曾经告诫自己不要和宋灵犀纠缠太多,恐自己惹祸上身,却不想自己现如今被宋灵犀的隐秘吸引去了注意。 他摇了摇头,排空了脑海中的一切,然后看向明心问道:“你会不会和我去岭南?” 明心做了一个佛礼,回道:“若是宋姑娘说的是真的,那我定然会和你去岭南。我修佛便是为了度化苍生,若是除恶之事都不能尽己之力,那这佛不修也罢。“ 明心虽稚嫩,可是语气却异常坚定。 李星辰看着他,却感觉自己面前仿佛是一个精通佛礼的老禅师。 他闭上眼睛,重新打开,当视线再度恢复,他笑道:“那好,今天收拾收拾,我们明日便出发。” 明心点了点头:“明日我还在醉春楼中等你,你可以来醉春楼里寻我。”他说着又转头看向宋灵犀,“我想宋施主不会再拦着我了吧?” 宋灵犀噗嗤一笑道:“你这小和尚还真是灵光,你都这般说了,我又怎会让护院再把你朝外赶呢!” …… 三月十七,明月高悬,盛春之时,宣澜院的青书坊中遍布着花草的清香。 李星辰坐在亭台边,李潺鸢背靠着他,螓首紧贴在李星辰的背上。 她眯着眼,似乎在细细感受着李星辰的气息。 “你明日便要走了吗?”李潺鸢忽然打破了沉默。 李星辰点点头,轻“嗯”了一声。他仰着头,看着高悬于天上的明月,心中忽然浮现起了一丝悲愁。 明月当头,月光皎白,自是离别感伤之时。 即便整个青书坊中花香四溢,也难以消愁。 愁绪如水一般在他的心中蔓延着,直到愁绪与月光交汇,揉成苍白的一团,被抛在心底的角落里。 李潺鸢似是察觉到了李星辰的情绪,她身子向后缩了缩,让自己的背与李星辰的背靠的更紧。 “若是我能陪你同去,定然是不会让你独行的,可是我……” “……我知道。”李星辰打断了李潺鸢的话,“陆师与我说过的。不过你不要担心,这次前往岭南玉师兄会陪着我同行,不会有危险的。” 可李潺鸢并没有放下心中的担忧,她如水的眸子慢慢打开,看了一眼院中摇曳的花朵说道:“玉师兄心胸有些狭隘,虽然他平时表现的不错,可是这一点我还是看的出来。虽说他已经踏入高山大境,距离高山境第二小境叠嶂境也只差临门一脚,可若是他起了坏心思,你又如何能平安回来?” 淡淡愁绪在话语间萦绕着,敛不去。 倒是李星辰笑了,他仰着头说道:“所以我去找了帮手,虽说修为境界和我一样,不过我想倒是挺克玉师兄这种人的。” “什么人?”李潺鸢忽然涌起一丝好奇,她实在想不出什么样的人才会克制玉寒锋这种人。 李星辰却故作神秘,他微微侧头,压低了自己的声音:“我告诉你啊,是一个和尚!” “和尚?”李潺鸢一双大眼睛眨了两下,随后“噗嗤”一笑:“你也太坏了,竟然找了一个和尚给你做帮手,玉师兄那种人怎么受得了和尚的啰嗦啊!” “既然不适合同行,那我为什么不把玉师兄弄走呢?直接使把戏把玉师兄弄走,那就等于是脸皮都撕破了,即便是我能活着从岭南回来,那以后的日子他也定然不会让我好过。可是若是被和尚气走了,于情于理也不会归到我头上。” 李星辰的话音一落,李潺鸢忽然站了起来,她绕着李星辰来回转了两圈,上下打量了他几番,随后伸出一根玉指指在他的胸口道:“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心眼儿这么多呢?该不会你以前那憨厚样子都是装出来的吧?” “哪有!”李星辰哭笑不得,他伸手抓住李潺鸢的玉指,想要把它从自己胸口上拿开,可是当他握住李潺鸢的手指,感受着掌心甚是细腻冰凉的触感,却愣在了原地。 李潺鸢也愣住了,半晌后她的脸颊腾地一下红了起来,如同逢年过节喜庆的大红灯笼,映的羞意止不住的倾泻出来。 “你快撒手!”片刻后,李潺鸢忽然埋怨一句,语气里尽是羞赧与急切。可李星辰却不甘心就这么放过这次机会,他握着李潺鸢的玉指,大着胆子揉搓了两下,这才带着不舍松开了李潺鸢的手。 李潺鸢脸颊红的如滴血一般,她心里万分羞恼,可是又是在忍不下心去敲打李星辰。 所以她只好站在原地,任由自己的羞容被李星辰看个完完整整。 “你看够了没有?”李潺鸢终是鼓起勇气,举着小拳头,装出一副恶狠狠的样子,冲着李星辰威胁了一句。 可李星辰摸摸脑袋,憨憨一笑,落到李潺鸢眼中倒成了衣服油盐不进的模样。 李潺鸢如何能下得去手?她只能恶狠狠的剜了两眼李星辰,最终气恼的放下拳头。 空气里有些沉默,不过不多时一阵微凉的夜风拂过,让李潺鸢忍不住缩了缩衣衫。 她这般模样落到李星辰眼底,让他的心忍不住微微颤动了一下,他连忙脱下自己的外套,给李潺鸢披在了肩上。 明月高升,两个人站在亭台中,李星辰忍不住一下子将李潺鸢揽到了怀中。 “李家小妹,记得等我回来。” “嗯!”李潺鸢用力的点了点头,随后整个身子朝着李星辰怀中缩了两下,寻了一个惬意的位置,闭上了双眸。 夜风起,桃花飒飒而落,带起了春夜的声音。 …… 三月十八,微雨。 春日里的长安起了一丝凉意。李星辰背好行囊,撑起油纸伞,与玉寒锋一同离开了宣澜院。 明心和尚早早地就在宣澜院外等候。 他撑着一柄纸伞,背后背了一根被明黄色的布料缠起来的东西,看起来倒是和李星辰那柄沧流有几分相似。 宣澜院门外不远处,明心见到李星辰从宣澜院中走出来,连忙远远地冲着他招了招手。 明心并未如同昨日的约定,在醉春楼中等着李星辰,反倒是一大早便来到了宣澜院外等候。 这让李星辰很意外,他快走了两步,来到明心和尚身边问道:“你怎么跑宣澜院来了?我们不是约定好要在醉春楼见面的吗?” 可明心正欲回答,却不想被玉寒锋打断了:“这就是你请的帮手?一个怒涛境的和尚?啧啧……我还以为你能请到什么高手,原来只是一个同你一样修为的和尚。” 玉寒锋孤傲的挺直腰板,斜睨了明心一眼,讥讽道。 可明心并未恼怒,他宣了一声佛号,笑道:“施主莫要觉得和尚没有,佛陀不是一样度化世人吗?古时更有佛陀舍身的故事,施主怎要说和尚无用呢?” 明心一脸笑意,和和气气的说道,哪里像是一个被讥讽的人。 可玉寒锋并没和他争论,他只是嗤笑一声,扔下一句“你的佛理还是留着自己念叨吧”便跨步绕过两人,朝着前方走去。 玉寒锋身后,明心皱了皱眉头,说道:“这人如此桀骜,怕是要有大劫难。” 李星辰却不在乎这些,他拉扯了一把明心,叫道:“赶快走吧,他有没有大劫难与我们也没关系。若是你觉得他需要度化,那路上有的是时间,随你念经度化他。” 明心想了想,笑道:“倒也是这个道理。” 他说着迈开步子,跟上李星辰,一同朝着玉寒锋离去的方向追赶过去。 长安微雨,一夜落红铺满地,断雁高跃澄空之上,三个人踏上了前往岭南的旅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一章 知县的脸色 ,最快更新剑起惊鸿最新章节! 十日后,日暮,南岭北,律沼林。 李星辰躺在树下柔软的草地上,双手放在头下,一双眼睛透过枝杈,看向湛蓝的天空。 至于明心和尚,则在不远处对着坐在树下的玉寒锋说教个不停。 “玉施主,你莫要咄咄逼人,你可知道咄咄逼人的性格并不是什么好的性格。” “是你这臭和尚咄咄逼人吧?” “施主谬言了,我并非咄咄逼人,只是在劝人向善罢了。” “你劝人向善就不能找别人吗?干嘛非要缠着我一个人说个不停!” “施主你有恶念,我才会劝你向善,若是你恶念已消,我自然不会缠着你不放。” “你……”玉寒锋气的直哆嗦,但是他有没办法对明心和尚动手。 南下的一路上,玉寒锋已经见识到了这个小和尚的实力,也知晓他来自长安城外的宁照寺。 每一次小和尚逼得他动手时,小和尚都会默念金刚决。金灿灿的符咒回路将包裹着小和尚,让他的全都只能无功而返。 次数多了,他也只得灰溜溜的逃走。 可只要自己一露面,这小和尚必然会来到自己身边,随后开口将佛理经文说个不停。 这几日玉寒锋简直烦透了,他从没想过世间还有如此令她烦躁的人。 “我走行了吧,你这和尚简直能把人烦死!”玉寒锋窝了一肚子火,他看了明心一眼,终归还是没有发作,而是扔下一句话,转身快步朝着南方的大路走去。 李星辰远远地看着,也并未阻拦。 他知道玉寒锋是到前方找一个清静的地方独自呆着去了,等明日自己与明心和尚启程不久,便会追赶上他的脚步。 说起来南下的十日里,有了明心和尚去缠着玉寒锋,倒是没让玉寒锋暗地里使手段,这也让他南下的路上顺利了不少。 “明心,谢谢你帮我赶走玉师兄,不然我怕真要被他算计了。”李星辰站起身,走到了明心身旁笑道。 倒是明心摇了摇头,开口道:“我并非帮你,只是你这玉师兄心魔确实过于明显,我想帮他,他却并不相信我。” 明心说着叹了一口气,显然对于自己没能度化玉寒锋感到失落。 李星辰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别想这些了,有些人不愿意自己改变,也不愿意别人来改变自己,你又何苦为了这些莫须有的东西而伤神呢?” 明心勉强一笑,答道:“并非我劳心费力,只是没能度化他,确实心里有些不舒服。” “其实世界上的人浩如烟海,每个人心中都有恶念,你又如何能度化的过来?与其想这些,不如想些开心的事情。” “可是,我若是连将自己遇到的每一个需要度化的人都渡化不成,那还如何能修佛?” “你着相了!”李星辰再度拍了拍他的肩膀,“尽力便可,何必执着于尽善尽美?” “……呵……李施主说的也在理,我还是先将这个放下吧,毕竟岭南还有更大的劫难等着我们呢。” 天上,月光渐渐笼罩这个看似平安的世界,可谁又知道夜色下将会掩盖什么样的恶呢? …… 次日,东方的天际放出微薄的亮光,李星辰和明心早早的醒过来,准备翻过南岭,前往南岭南侧的甸凌峡谷。 只是今日有些奇怪,他们早早的起来后,赶路行至午间,已经翻越了南岭来到了山阳一面,也没有碰到玉寒锋。 李星辰皱了皱眉头,今日如此反常,他确实有些不适应。 “莫不是玉师兄独自一人先行离去了?”李星辰在心里暗暗思索着。 可是任他想来想去,似乎也只有这一个答案。 李星辰拿出地图,查看了一下位置,发现这里距离方潭县城并不算远,只需顺着山坡下去,然后沿着官道走上半个时辰便可到方潭县。 当然,这只是对于普通人说的。对于李星辰和明心这样的怒涛境修士,若是全力奔行,至多半刻钟便能到了。 全力奔行自然是难不倒两个人,看着离山脚并不算远的城镇,两个人相视一眼,运气灵力便朝着方潭县奔行而去。 约莫半刻钟后,方潭县城外多了一位背剑少年与一个一脸笑意的小和尚。 “这方潭县城还挺热闹的。”李星辰东瞅瞅,西看看,脸上带着好奇。 明心点点头,却并未像李星辰那样好奇。对于他来说,这种热闹甚至称不上是热闹。 他呆在宁照寺中,见惯了太多的热闹景象。 宁照寺作为长安城附近最大的寺庙,自然也有许多的香客喜欢来这里上香许愿还愿。 即便是平日里,这里的人流也颇大,就更不用说每年还有庙会,连李氏皇族的人也会在这个时候来宁照寺烧香拜佛。 可以说,这个时候的宁照寺绝在热闹程度上绝对冠绝长安周边。 明心作为宁照寺的僧人,这种热闹自然也就见的多了,如今看了方潭县的热闹,也就见怪不怪了。 走入方潭县,两个人径直朝着县衙赶去。 陆寒空给了他一封信,信里说让他到了方潭县就去县衙寻找章知县,章知县会告诉他该去哪里。 李星辰自然不会怀疑,所以他们来了方潭县之后,便径直朝着县衙去了。 此时正值晌午,县衙里除了两个值守的衙役便再无其他人。 李星辰站在街道上,看着县衙门口的两个衙役有些无奈,这两个衙役竟然已经两个眼皮开始打架,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了。 他走上前,叫醒了其中一个衙役。 “衙役大哥,请问章知县在吗?”李星辰笑道。 那衙役猛地抬起头,用力晃了几下清醒过来之后才看着李星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要是有冤情就去击鼓,若是无事就速速离去。县衙重地,不许你们捣乱。” 李星辰并未发火,脸上依旧带着笑容,随后再度问道:“请问章知县在吗?” 衙役上下打量了李星辰一番,随后又将视线落到明心身上,皱了皱眉头:“你们是什么人?找章知县干什么?” “长安来的,为了最近岭南异事。”李星辰说的很隐晦,但也很清楚明白。 这里是中土的最南端,平日里极少有人会从遥远的长安来这里,所以李星辰说的明白,他们从长安来,为了岭南异事,虽然只有这点信息,但也足够衙役弄清楚他们的身份了。 “长安来的……”衙役似乎还有些昏沉,他口中念叨着李星辰的话,可是他刚思索一下,便立刻惊讶的抬起头,看着李星辰道:“你们是长安来的大人?小的方才有些失礼,还请两位大人见谅。” 长安来的人,即便只是普通的贵族,也不是他一个南方偏远县城的衙役能够冲撞的。 衙役此刻心中有些惶恐不安,生怕两个人开口便定自己什么罪状。若是两个人真的定了自己的罪,那即便是知县大人也没办法保下他。 只是李星辰并没有计较这些,他只是想知道章知县现在在何处,然后赶快把这里的异事处理完回长安等着肖红衣出关。 虽然陆寒空与他说此番南下,最多半年就可以回来,但是他可不想在这里耽误半年时间。 所以他再度看着衙役问道:“现在可以告诉我们章知县在不在了吧?” “可以,当然可以,我这就带着两位大人去。”衙役见李星辰没有计较他的过失,脸上露出一丝喜悦的神色,他连忙点头,随后也没叫醒另一个还在睡梦中的杂役,就领着李星辰与明心,朝着章知县家中走去,片刻也没敢耽误。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衙役就领着李星辰二人来到了一处看起来有些颇为奢侈的府邸前。 这间府宅看起来很是奢华,门前的漆木均是明亮的颜色,门上方挂着的牌匾竟镶着金丝。 “二位大人,这就是章知县的府邸,小的立刻前去通报,二位请在这里稍等片刻,小的速去速回。”来到章府门前,领路的衙役一脸媚笑的看着李星辰,笑道。 李星辰点点头,然后便和明心在章知县的府邸外等候起来。 只是衙役并没有按照他说的速去速回。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太阳已经从头顶正上方向西缓缓移动,等到大约未时过半,李星辰终于有些气恼了。 衙役进去时还是午时将近,这会儿都进去半个时辰了,去还没出来。 虽说此时还是暖春时节,可是岭南正午的阳光却如夏日一般火辣。 在太阳下呆了半个时辰,即便两个人有着深厚的修为,也一样被太阳炙烤的出了许多汗。 “他怎么还没回来,要不我们直接闯进去吧?”李星辰拿出巾帕擦了擦额头的汗,对着明心问道。 明心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似是根本没有感受到暖春正午的气温。他听完李星辰的话后冲他摇摇头道:“我们既然已经答应了人家,就要信守承诺,君子一诺,重如千斤。他不遵守当了小人,难不成我们也要一起去当那小人不成?” 李星辰又气又好笑,他觉得明心太过恪守一些规矩了,像是这般别人毁约在线,他却硬要守约,在他看来实在有些好笑了一些。 “你这和尚,有些时候还真是脑袋不灵光,你若是还想在这里晒着就继续呆着吧,我可要进去了。”李星辰没再搭理明心,而是扔下一句话后便朝着章府的大门走去。 只是刚一踏上章府门前的青石,他就被守在门口处的两个护院拦了下来。 “你是做什么的,赶快速速退去,难道不知道这里是知县老爷的府邸吗,还敢走过来?”其中一个护院一伸手,拦在李星辰身前,开口呵斥道。 李星辰看了看他,说道:“我来找章知县,方才衙役进去通报,说是速去速回,如今已经过去半个时辰还没出来,我想进去看看。” “看什么看,我怎么没看见有人进去,你莫要说谎话,赶紧远离这里,不然我就不客气了!”那护院一脸厌恶,还想着喝退李星辰。 李星辰心里终于是有些怒气了,他拳头握的紧紧地,悄悄调集起了体内的灵力,虽然表面看起来风平浪静,可是却随时要爆发的状态。 护院看到李星辰还不打算走,便伸出手,打算推搡李星辰。李星辰看着他,双瞳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随时都要出手。 可就在这个时候,从章府里却传来一个声音。 “别动手别动手,他可是从长安来的大人,你若是伤了他,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李星辰一抬头,终于看见那之前带路的衙役从章府里跑了出来。 可护院却并没退让,甚至连半点害怕都没有,不过他还是放下了伸过来的手,口中道:“长安来的又怎么样,这里是岭南,是岭南王的底盘,就算是丞相来了,也要老老实实的。” 这话李星辰听得真切,可他没有发怒。前些日从长安出发之前他就听宋灵犀说过,岭南王如同土皇帝一般,现在看来果不其然。 这里的一个护院都是这般只知岭南王,不知长安帝君,那那些百姓与官员便可想而知了。 李星辰悄悄地松开了拳头,他看着衙役,问道:“你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衙役弯着腰,谄笑两声道:“刚才有些内急,就在府里借了茅房,解了解手,耽搁了时间,还望大人见谅。” 李星辰看着他,并没有急着说话。 他心里在思考,章府的意思。 他从未听谁能够如厕半个时辰,所以他这样说只不过是推脱的说辞罢了。 衙役定然是章知县的人,那他这般解释也就是章知县的意思了。 衙役在章府内耽搁了那么久,若是猜的不错,应该是章知县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吧。 李星辰心中这样想,但是他还没摸清楚章知县具体的意思,所以他不动声色,也没发火,只是笑着点点头道:“理解理解,人有三急嘛。” 衙役又是谄笑两声:“大人理解就好。快快来府中,章大人已经等候多时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二章 方寸间的格局 ,最快更新剑起惊鸿最新章节! 李星辰冲着还在烈日下闭目静静等待的明心喊了一声,两个人终究是走进了这一座看起来富丽堂皇的府邸。 越过花香扑鼻的前庭,在衙役的带领下,两个人来到了章知县的书房外。 衙役上前轻轻敲了两下门,待里面回了一声“进来”衙役这才打开门,送李星辰与明心走进书房。 章知县是个看起来有些富态的中年人。 他穿着一身精致的短衫,下身配着一袭黑色长裤,这样的款式在岭南极为常见,可面料皆是丝绸,却让这一身衣服变得不菲起来。 李星辰与明心走进书房时,章知县正背着手,背对着他们欣赏着墙壁上挂着的一副字画,听到两个人走进来,他这才转过身来笑道:“想不到我这小小的方潭县也能有幸让两位的大人踏足,简直是荣幸之至。刚才我有失远迎,还请两位大人莫怪。” 章知县并没有因为李星辰和明心的年纪而露出半分倨傲的情绪,想来是衙役之前进来通报时,就已经将这些都讲明白了。 只是若是没有方才那苦等的半个时辰,李星辰也会认为这是个不错的人,至少是懂得人情世故的。 但刚才眼前这个人刚刚给自己来了一个下马威,李星辰便不觉得章知县一脸喜意是真情实意的了。 看章知县刚刚使得手段,又看看这会儿他殷勤的样子,李星辰大抵也明白了这是一个手段圆滑的人。 岭南为官的人,多是岭南王的人,少数不肯与岭南王苟且的,则多是官路不顺。 从一见到这座府邸起,这里就无处不透露着奢华的气息,那想来应是章知县在岭南王手下苟且数年,用了一些见不得光的手段才攒下这偌大的家业。 如此一想,李星辰便知晓自己在岭南行事不会如预想的那般顺利了。 “章知县说笑了,老师让我来岭南办事,可是嘱咐过我让我找到章知县之后,多听一听章知县的意见。”李星辰笑了笑,丝毫看不出方才被扔在府邸门口晒了半个时辰怨念。 “你的老师跟你这么说的?”章知县有些诧异,脸上露出一丝惊讶的神色,他思量了一下又接着问道:“敢问小兄弟,尊师是……” “陆寒空!”李星辰依旧面带笑容,可是身前的章知县听到这三个字之后便立刻收起了笑容。 “敢问可是宣澜院的剑道教习陆寒空?”章知县的神情无比郑重,仿佛在确认一个对他极为重要的信息。 李星辰不明所以,但还是认真的点点头。 得到李星辰的确认后,章知县的神色一下子严肃起来。 他看了看还留在书房里的衙役,随后给他使了一个颜色,摒退了他之后,又亲手关上了书房的门这才开了口。 “想不大小兄弟竟然是恩人的弟子,章某方才颇有怠慢,还望见谅。” “章某也是迫不得已,长安会派人过来这件事已经被岭南王猜到了,所以早早的就给各个地方下令,要我们刁难一下。方才让小兄弟在外边晒了太阳,章某着实难做,希望小兄弟不要介意。” “章大人,您这是……”这回轮到李星辰诧异了,他想不到陆寒空与章知县竟然还有这么一层关系,更想不到一个与岭南王苟且的岭南官员还会如此看重这一份恩情。 他之前那般说辞,只不过是看到陆寒空给自己的心中提到让他来岭南后到方潭县寻找章知县,心里猜测着陆寒空可能与章知县有某种关系。 说起来,这其实只不过是一场赌博。 没有筹码,也看不见赌注。 不过现在看来似乎是他赌赢了。 只是李星辰想不明白,为何一个能够鱼肉百姓攫取财富的人,却还能将一份恩情放在心中。 他一直都觉得,这些鱼肉百姓的官员均已忘记了圣贤至理,但是似乎章知县却成了一个很矛盾的存在。 他一面鱼肉百姓,攫取利益;一面又念着陆寒空当年的恩情,知恩图报。 李星辰是没见过这样的人的,但是他虽然奇怪,可并不是不认为这样的人就不存在。 天下何其大,人也理应形形色色。 他想着看向章知县,等着他的解释, 章知县叹了一口气,想了片刻,还是开了口:“当年我还是一介书生,心中还有着抱负,想入长安在无数举人中一骑绝尘,只是不想北上途中便遭遇了妖物。” 章知县说着,脸上尽是回忆的神色。只是回忆一会儿之后,他又继续开了口:“当时我手无缚鸡之力,以为自己要命丧妖魔之手的时候,陆大人提着剑走了过来。他一挥剑,那妖魔便瞬间被斩成了两半。” “我没死,不但被陆大人救了下来,连被逃命时被弄丢了的包袱也被陆大人找了回来。” “你知道吗,那包裹里全是我要看的书,对于当年的我来说,那就是我的命!” 李星辰看着他,想要仔细辨认他所说的是真是假。不过半晌之后李星辰放弃了,他无论如何也不能从章知县的脸上看出半点儿作假的痕迹。 若是章知县说的是真的,那李星辰可以想象,陆寒空的那一剑应该是很有风情的,不然也不会时隔无数年后,还被章知县记得如此清晰。 “救命的恩情?”李星辰低下头,呢喃声飘进章知县的耳朵,章知县用力的点了点头。 “是救命的恩情!” 李星辰忽然笑了,他抬起头,重新看着章知县道:“想不到章知县竟然还记在心上。” “这自然是应当记得的!我在岭南,在岭南王的手底下做事,需要与他同流合污,却不代表我不懂半点报恩,不然那么多年的圣贤书岂不是都白读了。” “小兄弟你进来时应该也看到了,我这府邸有多奢侈,奢侈到我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是我必须这么做。” “你不会明白岭南王手下的官员到底有多么喜欢攀比,甚至连岭南王都那这个当做评估官员的方法。可以说,整个岭南都快要被他榨取干净了。” “我这方潭县算是很不错的了,没太多民怨,虽说赋税重了一些,可总比岭南的其他地方好上太多,总归还会留给百姓一口饭吃。你若是去了岭南的其他地方就会知晓,那里是何等的重税。” 听着章知县的叙述,李星辰忽然想不懂,像岭南王这样的人竟然也会想着谋反。 手底下带着一大群只会剥削民脂民膏的官员,如何能打得赢雄踞长安的李氏皇族呢? 李星辰摇摇头,他将目光投向身后的明心,却见他笑了笑,说道:“人心不足蛇吞象,南岭高大巍峨,蒙蔽了一些人的眼睛,他们当然会觉得普天之下,均是如他们所见的那般。” “居于方寸之间,格局便只有钵盂大小,想来说的就是这样的人吧!” “想不到这位小师傅如此明理,章某佩服。”章知县对着明心行了一礼,随后问道:“不知小师傅出身何处?” “宁照寺!”明心也对着章知县行了一礼答道。 章知县恍然:“原来小师傅竟然出自天下第一寺,那也难怪精通如此佛理。” “精通不敢当,只是略通一点罢了。”明心有些谦虚,可李星辰知道,明心在明理这一点上,确实超越了同龄人数倍。 “对了,还没请教小兄弟名讳……”就在这时,章知县忽然想起了自己还没问李星辰的姓名,连忙拍了拍自己的脑袋问道。 “李星辰,天上的星辰。”李星辰答道。 章知县点了点头,道:“好名字。小兄弟能做陆大人的弟子,应当如星辰一般!” 不过章知县也没继续再细问,反倒是话锋一转,来到了李星辰此番南下的目的上。 “小兄弟此番前来,莫不是为了岭南最近发生的异事?” “确实是为了这件事来的。”李星辰点点头,“陆师说这里有异事,让我前来探查一下。” 章知县叹了一口气,说道:“最近半个月岭南确实被这件事折腾的不轻。具体的我不太清楚,只是听说甸凌峡谷那边死了许多人,岭南王派兵镇压似乎也没什么效果。” “现在你们已经来了,那我想朝廷的人应该也用不了多久就会到了吧!” “朝廷?难不成还有朝堂的人吗?”李星辰有些奇怪,他以为只有自己这一行人呢。 章知县闻言摇了摇头:“不只是你们,还有其他势力的人,宣澜院不过是其中的一方罢了。” “岭南发生这么大的事,朝廷,江东,江南,鲁郡……甚至是三大道门,都会派人过来。不过目前来看,你们应该是最先赶过来的一批。” “那看起来得抓紧时间了!”李星辰思索着,他想不到岭南的异动竟然吸引了这么多人,看起来这长黎剑对于天下的各个势力来说,有着非同一般的吸引力。 章知县笑了笑:“还不急,一会儿我命人去准备晚宴,给二位接风洗尘,马车我会让人提前备好,明日一早就可以出发。” 李星辰思量片刻,答道:“这样也好,那就麻烦章知县了。” “有何麻烦的,陆师的恩情我一辈子也报答不完。” …… 次日,旭日东升,金灿灿的光从东方的云际间喷薄而出,照亮了大地。 李星辰与明心坐在马车中,朝着他们此番的目的地驶去。 他算了一下行程,约莫一个时辰之后马车便能到达甸凌峡谷外的坊古村,听章知县说,那里应该是岭南这些异事的起源之地。 马车摇摇晃晃,也颠簸着李星辰与明心的心。 “你说……章知县的话可信吗?”李星辰看着明心,低声问道。 他需得压低声音,车厢外赶车的车夫便是章知县派来的人,背后议论这种事情,又怎能让他知道。 明心坐在李星辰对面,听着李星辰的话却默默不语,似是在思考着什么。 好半晌之后,明心这才抬起头:“我也没办法揣测。若是你的老师在,倒是可以向他求证,可惜这里离长安太远,想求证也没有办法。” “只不过我观章知县说的不似假话,若是真的需要判断,我觉得他说的话倒是有七成是真的。” “你相信他?”李星辰有些诧异。 “不信。”明心摇摇头,“但是又不得不信。” 李星辰有些有些哭笑不得,明心每次都喜欢说这种话,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只能心里胡乱猜测,却还猜不到明心到底想要说什么。 所以每逢这个时候,李星辰都不会再去理会明心。 明心也知道李星辰在想什么,轻笑了一声,说道:“我们姑且相信他吧,在岭南毕竟在没有其他人可以信了。” “倒也是啊。”李星辰笑了笑,便不再说话。 马车悠悠,朝着坊古村缓缓驶去。 一个时辰后,马车在坊古村停下,李星辰和明心下了马车,那车夫便半点都没有停留,似是担心什么,逃一般的驾车离去。 李星辰没有去管这车夫,而是将目光放在了坊古村。 从村口看去,坊古村里像是许久没有人烟一般,窗棂上结上了蛛网,甚至有许多屋舍的正门也都破碎不堪。 李星辰很诧异,从他们从章知县那里得到的消息看,坊古村一个月前应该还是一个人丁兴旺的山村。如今只不过短短一个月过去,却想不到这里便荒凉成这个样子。 “这里……到底经历了什么?”李星辰好半晌才回过神来,看着明心说道。 明心也皱着眉头扫视着村中的一景一物,片刻后答道:“毫无生气,这里像是被岁月的刀剑斩过一般。” 李星辰向前走了两步,不想脚下传来一声“咔擦”。 他停下脚步,低下头,却不想竟然看到一根苍白色的骨头断在自己脚下。 这是一截骨头有些粗壮,看样子应该是人的腿骨。 李星辰蹲下来,拨开盖在上面的杂草,将这一截骨头拿在手中,放在了眼前。 片刻后,李星辰发出一声惊疑。 “咦,这是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三章 此剑名净昙! ,最快更新剑起惊鸿最新章节! 李星辰看着这一截断骨,他的惊疑声也把明心吸引过来了。 “这是……”李星辰的眉头渐渐皱起来,”这上面似乎被什么东西剐蹭过!” “难不成是在这里放久了,被蚁群啃食过?”他小声嘀咕了一句。 只是明心却摇摇头说道:“不像是蚂蚁啃食的,我感觉应该是其他东西做的。蚂蚁的牙齿虽然尖利,但是还咬不动骨头,更何况这还是一截武夫的腿骨。” “武夫的骨头?你怎么看出来的?”李星辰有些不明所以,他没想到光是看看骨头就能推断出身份来。 明心伸出手指了指李星辰手中那截骨头的中间,那里有一处明显的凹痕。 “你看这里,正常人应该是笔直的,可这节骨头这里却凹了下去。应该是武夫常年练腿脚功夫,踢打硬物所致。” 李星辰将这一截腿骨放下,一只手环臂,另一只手支着下颌说道:“你是说,这里曾经有武夫来过?” 明心摇摇头:“还不清楚,或许是这山村里的猎户,毕竟猎户也是常年习武的,我们还是再往里走走看吧。” 李星辰点点头。 两个人继续朝着村内走,没出十步,便看到了一具尸骨躺在一处房屋前。 这具尸骨右腿缺失,浑身的血肉尽数枯槁,如同风化一般。 若是猜得不错,方才在村口看到了的那一截腿骨应该就是这具尸骨的了。李星辰没有去探查这具尸骨,倒是明心上前两步,蹲下身子细细探查了一下。 “看来我猜的没错,这人的那一截腿骨是被活生生从尸骨上咬下来的。”明心站起身,看着李星辰说道。 “看来我们得小心了。”李星辰脸上浮现起一丝愁容。 他可不相信这一截腿骨是野兽撕咬下来的。 若是出来觅食的野兽,是断然不可能只吃掉一截腿骨的。 而且最主要的是,这里是岭南,气候湿热,一具尸体竟然能够呈现出风干的样子,这就已经说明,这里并不简单。 明心倒是没太多愁色,他放眼望了望山村里,说道:“小心一下血尸,我猜方才那具尸体,应该就是血尸干的。” “或许吧。”李星辰答道。 两个人说罢便禁了声,小心翼翼的朝着村子里走去。 从村口走入坊古村,村里是更加破落的景象。 许多房屋的屋顶坍塌下来,门窗破碎,灰尘与蛛网成了这里最多的配饰。 越向村中走去,腐朽的气息越发的明显,甚至行至坊古村伸出,他都有一种恍若走入千古之前的墓穴的感觉。 此时正值上午,旭日从东方投下金灿灿的光,按理说在阳光下应该是暖洋洋的。 可是站在坊古村中,李星辰却有一种阴冷的感觉。 他抬头看了看枝头,枝头的树叶安静的挂在树冠上,纹丝未动,可他总感觉有阴冷的风拂过他的身体。 就在这时,明心也紧了紧身上的衣服。 李星辰看了他一眼,开口道:“你也感觉到了?” 明心点点头。 不过他随后双掌合十,低头宣诵了一声佛号,顿时身上金光大作。 一枚枚金色的经文从他的身体中飞了出来,绕着两个人转了数圈,最终尽数隐没进两个人的身体。 金光渐渐转入黯淡,可李星辰却觉得浑身一下子暖和起来了。 “这是什么东西?”李星辰有些好奇。 明心放下合十的双掌笑道:“师傅教的一些驱邪的法门,想不到还真有些作用。” 他说着看向空旷的村庄,说道:“我想我们不用找了,这里如此阴冷想来是怨气太重,村中应该没有活人了。” “人都死光了?”李星辰有些诧异,“可若是人都死光了,章知县还命车夫把我们送到这里来做什么?” 明心伸手一指村子最中心的祠堂,说道:“我猜,应该是让我们来对付这个东西把!” 李星辰愣了一下,随后顺着明心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却忽然听见祠堂里传来了一声嘶吼声。 这声音甚是刺耳,却不似野兽那般。只是声音里带着无尽的贪婪与血腥,又让他分不清发出这声音的到底是什么。 “什么东西。”李星辰一瞬间警惕起来,他盯着祠堂的方向,右手摸向了背在背后的沧流上。 明心一只手按住李星辰的肩膀道:“小心些,那东西应该不简单,岭南王没能剿灭它,看来是有些实力的。” 李星辰点点头,随后小心的朝着祠堂趋步过去。 只是还没等他走到祠堂,祠堂里嘶吼的东西便直接从窜了出来。 这是一个通体赤红色的东西,形体与人类一般无二。只不过比起人类,它更高一些,站在地面上足有七尺多。 它口中拖着一条半尺长的舌头,舌苔上生满了米粒大小的肉刺。 “这东西应该就是血尸吧?”李星辰揣测道。 明心点点头,说道:“看起来应该是了,只不过想不到这东西这般高大。” 两个人在祠堂不远处谈笑风生,似乎没把这血尸放在眼中。 那血尸却再度嘶吼一声,身子缓缓伏下,粗壮的双腿猛一用力,便直直的朝着李星辰狂奔而来。 李星辰推开明心,看着狂奔过来的血尸,摸在沧流上的手用力一扯,灰布抖落,银亮的沧流剑鞘显露出来。 他右手手指全数伸直,随后缓缓握紧剑柄,一股气机蓦然升起。 李星辰一双星目中,剑气肆意纵横,他目不转睛的盯着血尸,强大的剑意在酝酿着。 十丈…… 八丈…… 五丈…… 两丈…… 血尸化作的血光终于来至李星辰身前,与他近在咫尺。 李星辰动了动握住剑柄的手指,下一刻,他右手猛然一拉,一道银芒在空气里骤然绽放开来。 那一刹那,剑意冲霄,嘹亮的剑鸣在祠堂周围扩散开来,仿若涟漪一般,一圈又一圈的荡漾。 三个呼吸后,银光黯灭,剑鸣声也仿佛人被卡住喉咙,一下子喑哑下来。 随着一切消散,李星辰的剑“吧嗒”一声收入鞘中。 明心和尚眨了眨被银光刺的有些干涩的眼睛,随后定睛朝着李星辰身前看去。 那里,是一地赤红色的碎肉。 …… 夜色悄悄漫上坊古村,村中央的祠堂中,则亮起了跳动的火光。 祠堂里,李星辰和明心坐在篝火两侧,一边朝着篝火中添着柴,一边闲聊着。 “没想到你的剑术还不错,上午时竟然一剑斩了那血尸。”明心用一截木枝拢了拢篝火,木柴发出“噼啪”的声响。 李星辰笑了笑,火光跳动着,映着他的笑脸。 “我还是算是愚钝的,师傅教了我十式剑术,我用了四年才练成了一式半,想要练会全部的十式剑术,还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呢!” “一式半剑术就有此等威力,怕是要羞煞了那些自诩为剑道高手的人了吧!”明心并不相信李星辰的话,他觉得李星辰太谦虚了。 李星辰摇摇头,在他心里,只有自己达到了肖红衣那种层次,才能算是一个用剑的好手,不然他从不会以一个剑道修士自居。 夜风习习,从祠堂外吹来,吹得篝火摇曳了几下,可李星辰与明心和尚却骤然警觉起来。 “有东西过来了。”李星辰将灵念探出祠堂,在坊古村中绕了一圈,片刻后收回灵念说道。 明心点点头,将手中的木枝扔进篝火中,站起了身子。 “走吧,一会儿可是一场恶战了……” 李星辰也笑着站了起来,提起沧流,与明心并肩走出了祠堂。 祠堂外,光线昏暗,明月只剩下一丁点儿,微弱的光不足以照亮古村。 只是以两个人的目力,还是能够看清数丈以外的东西。 李星辰走到祠堂门前,放眼朝着远处看去,却看到一双又一双猩红色的眼睛在夜色里亮了起来。 “来了好多。”李星辰轻笑一声,“还真是看得起我们。” 明心宣了一声佛号,说道:“或许来的更多,我感觉空气里弥漫着血腥味儿,想来绝对不止眼前这些。” “吼——” 远处,密林间,一声声嘶吼声此起彼伏,似是在印证着明心的话。 李星辰看着那一双又一双猩红色的眼睛,紧了紧握着沧流的手。 他提起沧流,一只手抓住剑鞘,体内的灵力猛然注入沧流中,沧流剑顿时剧烈的颤鸣起来。 “吼——” 近处,那些亮起猩红色的眼睛处,一声声嘶吼接连响起,似乎在朝着沧流示威。 李星辰嗤笑一声,从腰间取下了肖红衣留给他的那个酒葫芦,拇指弹开塞子,一股浓郁的就像顿时逸散开来。 他将酒葫芦放至面前用力嗅了嗅,随后猛灌一口,将酒葫芦扔在了地上。 “吟——” 剑鸣一瞬间转入高亢,李星辰将另一只手附在剑柄上。 下一刻。 “铮——” 一声刺耳的摩擦声猛然想起,苍白色的光在漆黑如墨的夜色里亮了起来。 刹那间,风起云动,天际间唯一剩下的一丁点月色也隐没起来。 坊古村顿时陷入了黑暗,只是在这黑暗里,一道银光如灼灼的白耀,刺目耀眼。 下一刻,剑鸣声骤止,可苍白色的剑光却舞动起来。 明晃晃的光在黑夜里肆意纵横,舞动着十方。 半晌后,剑光熄灭,隐去的月又重新从厚重的云层后跳了出来,接着微弱的光,明心这才看清远处堆着一摊又一摊的碎尸。 他身旁,李星辰拄着剑,气息有些粗重,脸上也浮现起了一点苍白。 “都死了吧!”李星辰长长的换了一口气,抬头看着明心问道。 明心点点头:“近处的确实是死了,只是……远处还有更多啊!” 他叹了一口气,目光放至远处,投向了那更加黑暗的山林间。 下一刻,随着他叹息声落下,远处传来一声又一声破风声。 “呵,看来我们有些托大了!”李星辰试着调动了一下体内的灵力,感受着自己体内已经有些空荡的经脉,脸上露出一个惨笑。 “还不是说这个时候。”明心伸出手,将李星辰扶了起来。 他身上佛光流转,李星辰顿时感觉从明心身体里有什么东西流进了自己体内,让自己体内的经脉顿时充盈起来。 “这村子看起来挺大的,想来这些血尸生前都是这村中的村民吧!”明心望了望村里已经破败不堪的屋舍,叹了一口气。 李星辰却摇了摇头,说道:“往村口那边赶过去吧,或许还有机会逃出生天。” 他说着也没管身旁的明心,当即提着沧流朝着村口的方向杀了过去。 苍白色的剑光再度在黑夜里亮起,血尸也前赴后继的朝着李星辰扑过去。 只是任凭李星辰再怎么挥剑,这些血尸总如潮水似的,怎么杀也杀不完。 祠堂在坊古村的最中心,坊古村很大,从祠堂道村口足有近二百丈。 李星辰一丈一丈的推过去,可是才推进了五十丈,他便感觉四肢百骸里的灵力开始枯竭。 渐渐地,剑光开始变得暗淡,舞动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终于,他的身上开始出现了第一道伤口,那是血尸的利爪从身上擦过留下的。 很快,第二道,第三道……一道又一道的伤口出现在他身上。 他终究是坚持不住了。 当初来岭南之前,宋灵犀就曾说过,若是只有一只血尸是极好对付的,可要是血尸成群结队,那凭借他怒涛境的修为,至多也不过对付个几十只,现如今漫山遍野皆是血尸,那里是他能对付的了的。 李星辰身后,明心看着快要力竭的李星辰,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伸出手,取下了一直背在背上的那个被明黄色布料裹着,如同烧火棍似得东西。 明黄色的布料打开,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那是一柄剑,一柄刻满了佛家经文的剑。 明心伸出白嫩的手,抓住剑柄,下一刻,这柄剑顿时金光大作。 那一刹那,仿若有无数佛陀菩萨在诵经梵唱。 “净昙,想不到真的还会有用上你的一天!”明心低声呢喃着,将这柄唤作净檀的神剑取在了手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四章 我的沧流,你的净昙 ,最快更新剑起惊鸿最新章节! 广袤无垠的大地上,无论何处,总归会有属于自己的传说。 在中土,佛门很久之前就存在了,自然也有着无数的传说。 相传在千年之前,在中土的最南方有一座大寺,名唤南明寺,是当时中土最大的寺院,僧人无数,香火繁盛。 在南明寺的后院,有一片万年竹,苍翠无比,甚是喜人。 当时南明寺的住持灵慧方丈最喜欢这一片竹林,每日都会来到这一片竹林中坐禅诵经,时间久了,这一片竹林也添了一份佛性。 后来,南方发生动荡,妖邪滋生,邪祟趁势开始疯狂侵占南方的佛家与道家道场。 即便南明寺是当时最大的寺院,也未能在这一场动乱中幸免。 那日,铺天盖地的妖魔如同蝗虫过境一般,从南明寺后的山林里汹涌而出。 妖魔漫卷,万里无云的天空一下子阴沉下来。 南明寺的僧人何曾见过这等景象,全都被吓得手脚发软。 虽说佛法能度人,但是这个样子南明寺的僧人连自己都度不得。 到处都是绝望,仿若入了万里寒荒,遍处寻不得人烟。 当天地都被妖魔铺满,僧人们也迷茫了,不知该向何处去寻一条生路。 只是终归有人不惧这漫天妖魔,灵慧方丈便是其中之一。 他盘坐于那一片竹林中,待妖魔比如寺中,一篇从未听闻的经文被梵唱出来。 一个又一个经文从他口中吐出,化作金色的佛印。 不消片刻,随着经文被念诵出来的越来越多,这些金色的经文汇聚成了一道风暴。 下一刻,风暴扩散,整个南明寺都被笼罩于一片金色的海洋中。 这金色的风暴将整个寺院隔绝出去,将尚未进入寺院的妖魔全数阻拦在外面。 至于寺庙内,则仿若置身于幻境之中。 寺院里的天际变成了金色,佛光洒落,天上浮现起无数为佛陀菩萨的虚影。 只是这些虚影全都居于旁侧,而在寺院后那一片万年竹的上空,则有一尊佛光化作的大佛,让着漫天神佛俯首。 “妖魔乱世,天下苍生陷入危难,贫僧无能,无力救万民于水火,只能舍身将诸位保全。” 灵慧方丈的声音开始在寺院里回荡,如洪钟大吕,振聋发聩。 “南明寺众,尔等将负起苍生大任,斩妖除魔,还中土一个朗朗乾坤。” 他话音落下,竹林上方那一尊最大的佛陀顿时睁开双目,两只金色的眸子目光如炬。 佛陀高举起手掌,掌心中一个佛印一闪而逝,随后这一只巨如山岳的手掌朝着南明寺猛然拍下。 所有人都绝望了,以为灵慧方丈是要带着南明寺的僧众与妖魔同归于尽。他们中的大多数闭上了眼睛,只等这一掌拍落。 只是却不想这一掌落下,所有僧人竟丝毫未损。 没有闭眼的僧人们看到,随着那佛陀虚影的手掌落下,整个南明寺化作了飞灰,而一同化作黑烟消散的,还有寺院中的妖魔。 僧人无事,即便是寺院化作飞灰也没惊扰到僧人们半点。 渐渐地,灰尘散去,露出了烟尘内的景象。 雄伟的佛殿不在了,庄严的佛像也化作碎屑,即便是寺中那一方号称万古长存的青铜大鼎也一并成了碎渣。 可是寺院最后方那一片万年竹林还在,竹林前,一个老僧盘膝而坐,宝相庄严。 幸免于难的僧人们惊喜,虽然寺庙不在了,可是住持还在,他们还能重建南明寺。 只是等到众人跑过去,来到灵慧方丈身前后,灵慧方丈却突然挣开了双眼。 “你们是南明寺最后的希望,外面的妖魔好没有攘清,还需诸位尽心尽力。我会为诸位留下除魔的利器,希望你们能不负众望。” 可是他这般说,那些僧人却急了。 “方丈你不和我们一起吗?” “是啊,方丈带着我们重建南明寺不是更好吗?为何不与我们一起呢!” “……” 僧人们在挽留,可是灵慧方丈却摇了摇头。 “我即将圆寂,重建南明寺这份责任,就要交到你们肩上了。” 灵慧方丈说罢,缓缓闭上了眼睛,鼻前也没了气息。 他圆寂了。 或许灵魂去了西方的天国,也或许灵魂还留在原地,目光慈祥的注视着这里的一草一木。 随着灵慧方丈圆寂,他的身体放出万张金光,刺的众人睁不开眼睛。 等到金光散去,众人重新恢复了视线,却见一根苍翠的万年竹下,一颗晶莹的金色舍利散发着莹莹的光辉。 下一刻,舍利晃动了一下,却融进了它旁边的这一根万年竹中。 万年竹被镀上了金光,如同被金液浣洗过一般。 没一会儿,它从一根万年竹变成了一截金玉枝,那么耀眼,也那么想和。 辉光晕散,溢在僧人们的脸上,让他们觉得灵慧方丈似乎还在。 “噼啪!” 金玉枝裂开,一柄金色的神剑躺在其中。 “哗——” 一道金光从裂开的金玉枝中飞出,化作“净昙”两个字。它们在空气中停留一会儿之后,最后又消散于空气里。 南明寺没了,灵慧方丈也已圆寂,只剩下成百上千悲痛的僧人。 …… 坊古村,祠堂外。 明心从荡漾的思绪中回过神来。 每当他拿起这一柄剑,他都会看到这样一段画面。 或许这是净昙的身世与来历,也或许是别的什么的东西。 在宁照寺时,他的师父曾说过,佛是没有眼泪的,僧人也不会流泪。 可是他不知为什么,每当这一段画面在他脑海中掠过,等到末了时,他总归从眼角滚落一滴泪珠。 不多也不少,只有一滴。 他握着净昙站在原地,耳边血尸那此起彼伏的嘶吼声终于将他唤醒。 明心抬起头,看着前方几十丈外那闪耀的越来越慢的苍白色剑光,低声开始念起佛咒。 一个个咒文飞出,在明心身边绕了几圈之后落到净昙上。 那上面似乎也刻着无数个咒文。 每有一个咒文飞出,那上面的咒文便点亮一个。 等到李星辰又向前推进了数丈后,明心这边终是念诵完了所有的佛咒。 净昙上,每一个咒文都璀璨如星,金色的佛光将整个坊古村照的亮如白昼。 明心终于看清了李星辰,也看见了他已经变得沉重的身躯。 他低下头,看着手中的净昙,稍显稚嫩的脸上忽然浮现起笑容。 “化佛吧!” 明心话音落下,净昙上忽然卷起漫天金霞。 金霞升入夜空,最终彻底将残缺的月色遮住,成了这天地间唯一的光。 佛印梵唱,一朵朵金莲在夜空上绽放开来,一尊佛陀忽然出现在夜空中。 佛陀是趴伏的,可是地面上,明心口中迸出一个佛语,那佛陀双臂震动了两下,随后双臂支着,整个身躯都爬了起来。 没一会儿,佛陀坐正,一双金眸骤然睁开,金色的焰火从双瞳中喷射出来。 佛陀在怒目,他如神祇一般,在天空中俯视着坊古村,俯视着村中的一切。 明心握紧了净昙,净昙颤鸣,一道道金光冲入天际,最后隐没在佛陀庞大的身躯中。 他扫视了一眼朝着李星辰扑过去的那些血尸,遥遥的抬起了净昙。 凌空一划,净昙落下。 天际间,那一尊怒目的佛陀似是咆哮一声,一声洪大的轰鸣响彻天际。 如同雷声一般,从天上滚滚而过,席卷一切。 佛陀抬起手臂,手掌掌心间亮起一道金色佛印。 他将手臂举到胸口处,停滞了半息之后,猛然拍落。 烈风滚滚,金色的气浪朝着四周扩散,如同一点落叶跌入平静的水中,涟漪荡漾着散向四周。 一股令人窒息的威压从天空上降下,无形的气机锁住所十里之类所有的血尸,让他们动弹不得。 李星辰也停了下来,他转过头,看着身后的明心,也被他上方那一尊怒目的佛陀惊呆了。 他也见过许多壮丽的景象,其中印象最深的,便是四年前在北地,沧流与灵鸢的争锋。 那一次,青鸾与应龙的碰撞让他记忆犹新。 而这一次明心唤出来的佛陀,看起来竟也能与青鸾与应龙媲美。 佛陀的佛掌越落越低,几个呼吸之后,终于和地面碰撞在一起。 “轰!” 巨响扩散,烟尘荡起,强大的气浪冲向四周。 这一掌,与明心看到的那一段画面里的那一掌如出一辙。 毁灭从祠堂朝着坊古村四周蔓延,最终波及了方圆数里。 李星辰在烟尘里被呛得止不住的咳嗽,四周都是灰尘,他也分不清周围都是什么。 也不知过了多久,夜风从山中吹来,终于将烟尘尽数吹散,露出了烟尘中的景象。 那是一片废墟,找不出半点生机。 李星辰用力晃了晃头,一些木屑从头发上被甩下来。 他用力的咳嗽了两声,睁开了闭了许久的眼睛。 眼前,到处都是残破的景象。 残垣断壁,残砖破瓦。 他并没有看到血尸的影子,也不知血尸都到了何处。 他将目光扫到更远处,却发现整个坊古村都变成了这个样子。 他看向原本祠堂的方向,却发现那边还有一点微弱的金光在闪烁。 李星辰踉跄的站起来,朝着祠堂那边走去,半晌后,他终于来到了祠堂前,也看清了那一点金光。 金光里,明心正抱着一柄金色的利剑,他躺在地上,双目紧闭但是看他呼吸匀称,想来是没出什么大问题。 李星辰走过去,俯下身子,将明心扶起来,走到了一处空地上。 他扶着明心坐下,又从一旁的废墟里搜寻出了一些干燥的木柴,灵力一动,一点微弱的火星从指尖升起,将木柴点燃。 夜色深了,一簇篝火跳动,倒是让微冷的夜暖和了不少。 篝火“噼啪”作响,李星辰坐在篝火旁,烤着火。 不知过去了多久,明心轻“嗯”一声,悠悠转醒。 “你醒了?”李星辰轻笑一声说道。 明心揉了揉太阳穴,晃了晃脑袋,让自己清醒一下,才开口问道:“我昏过去多久了?” “也不算长,大约一个时辰吧。”李星辰轻声道,他说着拿起木枝拨弄了两下篝火,接着说道:“有些冷了吧,过来烤烤火。” 明心点点头,伸手凑到了篝火旁。 “那些血尸呢?怎么都不见了?”李星辰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他其实挺好奇的,他相信那佛陀的一掌有着何等的威力,可是周围除了废墟,却半点血尸的尸首都没看见。 就仿佛血尸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明心搓了搓手,待寒气驱散了许多之后,方才开口:“佛光能除秽,血尸这种污秽之物,看样子应该都被佛光消融了。” “原来是这样。”李星辰终于解开了心中的疑惑。 他也搓了搓手,将手心摊开朝向篝火,半晌后又问道:“想不到你背后背着的竟然也是一柄神剑。” 明心点点头。 他伸手将净昙拿到了身前,剑锋在篝火的映照下散着幽幽的寒光。 “它是净昙,是一柄佛剑,我师父送给我的。”明心伸出手抚摸着净昙的剑体,眼神中飘过一丝怀念。 他又想起了那个在他脑海里反复出现的影像,想起了那个老方丈,想起了那一截金玉枝,还有那一片苍翠的万年竹林。 “我不知晓它的来历,或许千年之前也曾有过辉煌吧。不过现在没落了,连半点关于它的记载都寻找不到了。”明心叹了一口气,又接着说道:“不过它终归是我的,或许未来的某一日,它也能随着我走遍天下,让名字被天下所知。” 这一刻的明心并不像是一个和尚,反倒像是一个侠客,一个负剑行走天下的侠客。 逍遥,自在,这样的气质其实是很难在一个严守佛规的佛门弟子身上的。 只是李星辰今日还是看到了,或许有很多地方明心与他没什么区别,这也是他们能够成为朋友的原因吧。 他想着也把沧流拿到了身前,笑道:“沧流,我的剑,陪我走过了四年春秋。” 李星辰说着,沧流微微颤动了一下,似是在回应他的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五章 甸凌传说 ,最快更新剑起惊鸿最新章节! 也不知过了多久,东方泛起了鱼肚白,篝火也渐渐熄了,升起了一缕青烟。 李星辰和明心坐在篝火的灰烬旁,闭目养神。 不一会儿,两个人身前那篝火中,最后一点星火熄灭,两个人同时挣开了眼睛。 “天亮了!”李星辰弹了弹沧流的剑体,随着剑体发出一声清脆的鸣音,他才看着明心笑道。 明心点点头,伸了一个懒腰,拄着净昙站了起来。 “恢复的差不多了,昨晚耗干的灵力基本都补充回来了,咱们或许该去甸凌峡谷的深处探查一番了。”他眺望了一下坊古村北方的山林,转头冲着李星辰说道。 “是啊。”李星辰也站了起来,拍打了两下衣袍上的尘土,笑道。 他说着将沧流提起来,遥遥的指向北方,沧流震动了两下,一声嘹亮的剑鸣冲天而起。 剑鸣直冲云霄,东方刚刚聚起来的朝霞一下子就被剑鸣震散了。 “北方,或许会有一场恶战。” 只是明心向前走了两步,来到了李星辰的身侧。他看了看李星辰手中的沧流,随后伸出右掌,手掌竖起来,掌心向外,做了一个佛家手印说道:“传说很久远的年代里,有一只可怕的野兽,叫做怖。传说这只凶兽所过之地,会将恐怖传播给它遇到的一切生灵,让他们沉睡于恐怖的梦境中。” “据说,所有被怖传播恐惧的生灵全都因为长久的惊吓疲劳而死。佛经里说,后来出了一位佛陀,他也做着如我这般的手印,顺着怖走过的路,解救路上那些被怖施以恐惧的生灵。” “后来,怖停到了一条大河旁河水,耽搁了一些时间,佛陀便从后面追上了它。怖大怒,却不想被佛陀用这样一个手印降服。再后来,这个手印被传了下来,由僧人施展,帮助人们战胜恐惧,它便是施无畏印。” 明心说着将目光投向李星辰,看着他的眼睛说道:“现在,我将这个手印赠与你,愿你不再恐惧。” 他话音一落,右掌忽然亮起了金色的佛光,几个呼吸后,佛光已经甚为刺眼。 只见明心右掌向前一推,这佛光便缓缓向前,最后飘入李星辰的胸口处,没入进去不见了踪影。 李星辰只觉得随着这一道佛光进入身体,自己的身体中用过一道暖流,可若是想要探明那暖流是什么,却又没什么头绪。 那金光进入身体之后便消失不见,让他没办法探寻。 “这金光……” “只是送你一点礼物,想来以后或许会帮你一把。”明心笑了笑,没有继续说下去,反倒是话锋一转说道:“走吧,已经不早了,你的恐惧我已经帮你驱散,想来便是有恶战,你也不会再有畏惧。” 李星辰摸了摸脑袋,有些不明白明心的话。只是他想了想,便不再为这件事纠结,他也笑了笑,迈开步子,跟着明心朝着北方走去。 那边,正是甸凌峡谷的方向。 …… 甸凌峡谷是有着自己的传说的。 天下间,从最北之极的北冥之渊一路向南,纵跨北地与中土,直到越过最南端的岘忘海峡到达南鸿岛,这便是南北的距离。 而西起大漠深处,从荒蛮氏族的起源之地开始,一路向东,跨过中土,到达最东端的无尽海域,这便是东西的距离。 如此广袤的地域上,又怎会没有几处传说颇多的地方呢! 而南岭的甸凌峡谷,便是这其中的一处。 甸凌峡谷在中土的南端,南岭的南侧,这里的传说自古就有。 这个峡谷并不算大,只是谷内有浓雾,常年不散去。 更为神奇的是,谷口就像是有一层无形的阻碍似的,雾气到达谷口处便消散,在谷口不过一步的距离,却成了两个鲜明的世界。但凡有人闯入谷中,就从未见到有重新走出来的人。 这是一处凶地,在当地人眼中就如一座坟墓,对它避而远之。 在当地,流传着这样一个传说。 说是很久以前,当地的山民曾做过一次尝试。 他们将绳索困在以为山民的腰间,打上死结,随后放开绳索让他自己朝着峡谷内部探索。 起初是没什么异变发生的,这个山民深入到了十几丈的地方也没什么问题。 可当这个山民进入到峡谷入口三十几丈的距离之后,雾气将他的身影完全遮住之后,在峡谷之外握住绳索的几个山民忽然听到峡谷内传来一声惨叫。 那声音甚是凄厉,让人听得有些毛骨悚然。 几个山民心中一惊,连忙朝着外面拉绳索,只是随着他们用力,却感觉伸进雾气中的绳索那端变得轻了太多,而且绳索的另一端任何晃动都没有,那感觉并不像是活物。 他们继续向外拉着绳索,只是当绳索还有十几丈被拉出来的时候,这时从雾里拉回来的绳索上却浸满了血液。 这血液异常浓稠,就像是在血水里泡过一样。 山民们忍着心中的恐惧,继续拉着绳索,十几个呼吸之后,最后的十几丈绳索终于从大雾里拉了出来,可是绳索的另一端拴着的,确实一具血淋淋的骨架。 骨架上残存着一些猩红色的血肉,有些地方还淌着血,但是更多的还是森森的白骨。 不过从形状上看,还是一些分的清这便是人的骨架,甚至从还保存相对完整的双脚他们还看得出,这具尸骨正是之前进入雾气的那个山民的。 只是,这并不是最恐怖的,最恐怖的是,这具尸骨上到处都是被啃食过的齿印,大部分的血肉都被啃食干净。 这具尸骨最终被几个山民重新扔回了大雾中,这件事也成了当地的隐秘,所有的知情者都对这件事三缄其口,这一个峡谷一下子成了当地的禁忌之地。 只是后来,山村里出了一个疯老头,一次他偷了村户家中的鸡,被山民追赶时,慌不择路的闯进了甸凌峡谷里,消失不见了。 当时所有的人都以为这个疯老头儿死了,可是半个月后,这个疯老头却重新出现在了当地县城的一家酒馆门外。 他衣衫褴褛,身上的衣服仿佛跨越了几十年的时间,许多都风化成了碎布片。 有些人好奇,想要走进了看一看。可是等他们走进了之后,却听到这个疯老头儿在喃喃自语。 若是仔细听听,就会听到这个疯老头儿在反复重复着同样一句话。 那分明是:“鬼……鬼……怪物……往生……” 没人知道疯老头这句话的意思,它成了一个谜。 不过后来这个故事成了传说,这句听不懂的话也就一同流入到了传说里。 千百年来,无数的人走进了甸凌峡谷中,可是再无如那疯老头一样活着走出峡谷的人。 而此时此刻,李星辰和明心站在甸凌峡谷谷口百丈外,静静地看着峡谷,心中做着艰难的决定。 他们不知道该不该走进这一作充斥着雾气的峡谷。 甸凌峡谷的传说前一日晚上他们便从章知县那里听到了,即便是没从章知县那里听到完整的传说,甸凌峡谷的凶名他们也从一些典籍中看到过只言片语。 “进去还是不进去?”李星辰看着明心问道。 明心摊开掌心,在掌心用佛光凝聚了一朵金莲,他伸手向前一推,金莲顿时从他手中飞出,摇摇晃晃的飞向甸凌峡谷谷口。 只是金莲刚接近谷口,金莲前方忽然显露出一道浓郁的黑气,黑气裹住金莲,随着一阵刺耳的腐蚀声之后,金莲便直接被黑气吞噬。 “好强的阴气!”明心惊叹一句,他垂下眼帘,低头微微思索起来。 片刻后,他抬起头,看着李星辰说道:“我觉得我们不该进去。这里的阴气集中,想来是一处极阴之地,里面或许藏有鬼物。我怕我们闯进去,会被隐藏在其中的鬼物缠住,被困死在里面。” “鬼物?”李星辰有些诧异。 明心却再度确认道:“很有可能藏着鬼物,我的佛莲顷刻间就被引起吞噬干净,这里简直比千古大墓的阴气还要重。” “这么严重?”李星辰摸了摸下巴,心中权衡起来。 他想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也好,不如我们就在这附近搜寻一下吧,或许能有什么发现,至于谷中……若是不是逼不得已,还是暂时先不要进去了。” 明心点点头道:“我也这样认为。” 他说着伸手指了指峡谷东方的一处密林,说道:“那里阴气轻很多,即便有鬼物,也不会很强,凭我们二人的实力,足以应付过来。” “那今晚就在这里寻一处地方过夜吧。”李星辰说道,“只是长黎剑也不知藏匿在何处,若是找不到长黎剑,血尸越来越多,怕是会出现大动乱。” “是啊,寻找长黎剑才是最主要的事情,只是现在没有头绪,也只能在这里碰碰运气了。”明心赞同道。 …… 每逢夜色来临,都是邪祟出没的时候。 在甸凌峡谷,更是如此。 李星辰与明心坐在篝火旁,林间拂过一阵又一阵阴冷的风,让他们即便烤着火,也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小心一些,阴气开始堆积了。”明心掌心升起一缕佛光,佛光剧烈晃动两下,随后一下子破碎掉。 李星辰点点头,他将沧流靠在腿旁,右手握紧了沧流的剑柄。 明心也将净昙朝着身边靠了靠,一样握紧了净昙。 他们静静等待着,等待着潜伏在林间的阴魂现身。 不知过了多久,林间的风开始变得有些大了,风吹着两个人衣袍猎猎作响。 “来了!”李星辰低声说了一句,随后握住沧流的手猛然朝着沧流内灌入一道灵力,沧流颤动,一声声剑鸣在林间回荡开来。 比之沧流,明心身侧的净昙可就安静得多,只是散发着莹莹的金光。 风声还在呼啸,只是其中还夹杂起了一些阴厉的叫声。 几个呼吸之后,一道道黑影在夜色的笼罩下朝着篝火奔袭而来。 下一刻,跑在最前面的黑影来到两个人的近处,猛然跃起,朝着李星辰径直扑了过来。 李星辰目光一凛,眼中闪过一道寒芒,他手腕一动,沧流骤然出鞘,苍白的剑光划过空气,那扑过来的黑影直接化做两半跌倒地面上。 “吧嗒~” 沧流归鞘,李星辰朝着那两截尸首看过去,却讶然不已。 “怎么是血尸?”他惊讶一句。 明心也拢了拢目光看了过去,那地上果然是血红色的尸块。 “再等等看。”明心低声道,随后将目光投向林间穿梭的那些黑影。 不消片刻,林间那些狂奔的黑影全数现了身,口中发出一声又一声嘶吼声,朝着两个人猛扑过来。 两个人均是目光一凝,随着篝火的火光跳动,那些猛扑过来的黑影被火光照亮。 猩红色的身躯,尖锐的利爪与牙齿,正是血尸。 “怎么回事?”明心皱了皱眉头,“这里阴气这么重,按理说应该是鬼物聚集,怎么会是血尸?” 只是此时血尸已经快要扑到了身前,根本没有时间留给他细想了,他只得提起净昙,朝着那些扑过来的血尸挥斩过去。 李星辰那边也没耽搁,沧流在度出鞘,嘹亮的剑鸣冲天而起,盎然的剑意荡漾开来。 下一刻,一道道苍白色的剑光划过,那些眼看快要扑至身前的血尸尽数化为两截。 可就在这个时候,林子里忽然响起了一阵呜咽的声音,那声音有些低沉,却撼人心灵。 “鬼语?”明心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他看着林子深处,低声说道。 “难不成这些血尸和鬼物混在了一起?”明心想着想着,忽然大惊道。 他心中不由得浮现起了一个猜测。 “那岂不是说,长黎剑还拥有控制鬼物的能力?” 明心忽然不敢想了,若是自己的猜测是真的,那在这甸凌峡谷附近,绝对没人能战胜长黎。 作为一柄通灵的神剑,操控着无尽的鬼物与血尸,那场景明心不敢想象。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若是真的那样,威力定然是毁天灭地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请假条 ,最快更新剑起惊鸿最新章节! 白天忙活社团活动,晚上头疼的厉害,更新鸽一天,抱歉,等哪天找机会把这一章补上。 放心,这一章不会漏掉的,月底前肯定补给大家,最近确实比较忙,请大家见谅。 满一百字才能发出来,以下是为了凑字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六章 他叫肖红衣 ,最快更新剑起惊鸿最新章节! “事情棘手了啊!”明心一剑斩碎一只血尸之后,叹息了一声。 李星辰那边也靠了过来,与明心靠在了一起。 “到处都是血尸,该怎么办?”李星辰问了一句。 明心看了看四周的密林,随后 指尖凝聚了一道灵光。他将灵光射入天空,只见那灵光刚飞上天空,就立刻朝着东方飞去。 不一会儿,那灵光飞着飞着似乎被什么东西吞噬了似得,直接消失不见了踪影。 “走那边,那边阴气最浓郁,或许到那边能找到长黎。现如今只有找到长黎,封掉它的灵性,才能制住这些血尸。”明心伸手一指那灵光消失的方向说道。 李星辰想了想,最终还是点点头,紧接着他脚下用力一踏,整个人如离弦之箭一般,化作苍白色的明光向东方穿梭而去。 明心也不含糊,同样调动灵力,紧随其后。 李星辰的剑光舞动不停,前方的血尸均不是他的一合之敌。 明心则在后方断后,阻挡血尸的追击。 前方的血尸无穷无尽,血腥味儿飘满了整个林间,将原本苍翠的密林染得如同血狱一般。 只是李星辰没有任何害怕,他目光坚毅,一双眼中剑意肆意荡漾着,仿佛要斩碎前方的一切。 两个人朝着东方缓缓移动,半晌之后,李星辰突然发现前方的血尸似乎开始变得少了起来。 “小心一些,恐情况有变。”明心拽了他一下,低声说道。 随着血尸的减少,两个人的压力也没那么大了,终于有精力去观察周围的情况了。 两个人朝着四周看去,虽然受夜色的阻碍,但是凭借两个人的目力,还是足以看清周围十几丈内的东西。 阴暗的丛林,没过脚踝的荒草,以及草间树后嶙峋的怪石。 这是一处看起来很奇怪的地方。 李星辰挥了挥剑,一剑斩碎一只扑过来的血尸,停下了脚步。 让他们松了一口气的是,此时周围只剩下一些零星的血尸,更多追赶他们的血尸似乎是畏惧这里,早早的就在嘶吼声中悄悄退走。 “阴气很重,怕是要靠近长黎剑了。”明心指尖飞起一缕金色的佛光,只是佛光摇曳了两下,瞬间便破碎掉了。 李星辰点点头,他紧了紧握着沧流的手,将剑刃压低,小心翼翼的朝着前方探去。 一步…… 两步…… 三步…… 十步之后,绕开一处一人多高的怪石,两个人眼前的视野开阔起来。 只是两个人看到开阔处的情况,脚步又再度停了下来。 两个人均是吞咽了两下唾液,缓步缩回了怪石后。 “那是什么东西?”李星辰许久后吐出一口浊气,低声问道。 明心思索了两下,似是响起了什么,开口道:“我似乎在经阁里看见过这东西。看起来倒是和鬼将很像,只是我不确定是不是鬼将。” 李星辰不懂“鬼将”是什么东西,他眼中带着疑惑,看着明心。 明心也没有藏着,继续说道:“鬼将是怨魂所化,每一个极阴之地,都会有几只鬼将。他们统御着邪灵恶魂,劫掠所有闯入极阴之地的生灵。” 他说着顿了顿,似是用力回忆着什么,好半晌之后才说道:“我隐约听师傅提起过,听说鬼将多是高山境的,以我们的实力,对付一只已是极限。” 李星辰已经明白了鬼将大概是个什么,也明白鬼将不好对付,只是密林外有血尸围堵,没办法出去,眼下也只能从找到长黎剑入手了。 “在看看吧。”他想了想,对着明心说道。 明心点点头,随后从怪石后探出头去探查起了鬼将那边的情况。 只见怪石后不足二十丈处,三只身高近一丈的鬼将在徘徊游荡着。 他们青面獠牙,目光凶恶,身上穿着甲胄,手中持着一根长柄巨斧,只是站在那里,一股无形的气势就让气氛压抑无比。 不过就在明心细细观察这些鬼将的时候,怪石另一侧的李星辰却似是发现了什么,他迅速回身拍了拍明心的肩膀,在明心疑惑的目光中,伸手指了指怪石的另一侧。 明心看了李星辰一眼,随后顺着李星辰手指的方向,将目光投过去,却见那边有一处石台。 石台上放着一个剑匣,一柄赤红色的剑插在其中,散发着幽光。 “长黎?”明心眉头皱在了一起,口中低声呢喃了一句,只是语气并不是很确定。 李星辰其实也不知道这一病剑到底是不是传说中的长黎,毕竟长黎已经遗失千年之久,所有有关长黎的画册均已失传,只能从一些遗留下来的典籍中得知关于长黎剑外观的只言片语。 “你确定吗?”他看着明心,问道。 明心并没有急着回答他,而是仔细的看着远处剑匣中的那柄剑,口中低语起来。 “铜柄,齿刃,恶鬼印……错不了,跟古籍上说的完全一致。”明心话音一落,李星辰也屏息起来。 毕竟现在两个人就和这柄绝世神剑只有二十丈的距离了,更何况眼下长黎剑也是两个人逃出去的关键。 只是现在最关键的是,如何才能避开三只鬼将。 李星辰本以为这三只鬼将徘徊一会儿就会离开,不过他和明心两个人静静等了将近半个时辰,也没见鬼将离开,看起来这三只鬼将就是为了守护这柄长黎剑。 “要不还是我去引开那三只鬼将,你去封印长黎剑。”他思索了片刻,最终对着明心说道。 可明心摇摇头,他知道李星辰一个人对付三只鬼将有多危险,引开鬼将是逼不得已的办法,不到绝境,他还不想让李星辰用命来还这一线生机。 “不如我们去外面看一看那些血尸离开没有,若是离开了,咱们就先逃出去,在从长计议长黎剑的事情。”明心想了想,这般对李星辰说道。 李星辰觉得这样也好,至少暂时还不用以身犯险。 两个人打定主意,便悄悄地离开这一块怪石,朝着密林外探去。 半盏茶后,两个人悄悄摸到了密林边缘,这里距离他们之前燃起篝火的地方并不算远了。 李星辰悄悄抬起头,想要看清更远一点的地方,只是他头刚一抬起来,立刻就被明心用力按了下去。 “嘘——有血尸!”明心指了指右侧的位置,压低了声音说道,那声音低到只有李星辰能听到。 李星辰点点头,重新抬头顺着明心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只见两丈外,一只血尸正蹲在草丛中,低头啃食着什么东西。 “咔擦咔擦”的声音飘过来,让两个人不由得毛骨悚然。 李星辰悄悄缩回脑袋,又朝着右侧看了看,发现右侧果然也徘徊着几只血尸。 血尸根本没有散去,他们还徘徊在密林周围,看起来是想要将李星辰与明心两个人围在密林中,活活困死他们。 “走吧,回林子里去吧,这里没办法冲出去。”李星辰伏在明心耳边说道。 明心想了想,最终还是点点头,转身朝着密林中央小心翼翼的挪过去。 再度花费半盏茶的时间,两个人重新回到那一块怪石旁。 空气里有些沉默,谁也没有开口。 这是一个艰难抉择的时候。 时间在流逝,半晌后,终于还是李星辰开了口。 “天也快亮了,还是我去吧,不然一会儿天亮了,我们就藏不住了。”李星辰说着从腰间取下了一块玉佩,交到了明心手中,再度嘱托道:“若是你有幸回到长安,帮我把这枚玉佩交给我师傅,告诉他,徒儿没有辜负他,徒儿也曾为了苍生献过力。” 明心看着李星辰的眼睛,随后做了一个佛礼,说道:“李兄大恩,明心无以为报,敢问尊师性命,明心定然帮李兄将此事办妥。” 这一刻的明心身上又出现了那种江湖气,颇似一个江湖客,与朋友辞别。 李星辰却笑了,他拍了拍明心的肩膀笑道:“他叫肖红衣!” 他说罢,提起沧流,头也不回的就冲出了怪石后。 明心站在怪石后,口中喃喃着。 “肖红衣……竟然是肖红衣,只有大夏的名剑,才能教出这样的弟子!” 他当然知道肖红衣是谁,甚至还知道肖红衣是丹霞教的弟子,但是他从没想过李星辰会是肖红衣的弟子。 只是他想了想又摇摇头,这个时候想这些已经没什么意义了,现在最重要的是赶快封印长黎剑。 明心躲在怪石后,待李星辰冲出去不到三个呼吸,那边传来鬼将的怒吼与咆哮,他也一下子从怪石的另一侧冲向了放着长黎剑匣的石台。 奔袭的时候,明心抽出时间看了看李星辰那边,就见李星辰带着三个鬼将,朝着密林更深处跑去,不一会儿,随着几声怒吼,李星辰与鬼将的身影便消失不见了。 明心宣了一声佛号,飞快跑到石台上,一把握住了长黎剑。 只是长黎剑猛烈颤抖,一股白色的烟气冲剑匣中冲了出来,落在不远处。 下一刻,烟气中传来一声咆哮,一只巨大的恶鬼从烟气中冲了出来。 明心目光一凝,手中紧握着的长黎并没有放下,他看着这只恶鬼,低声自语道:“负剑烟鬼!长黎剑还养出了这东西,只可惜,我是佛门弟子,这东西对我无用。” 他话音一落,浑身金光大作,直接将长黎从剑匣中抽出来,左手开始刻画佛印。 另一边,负剑烟鬼咆哮着,周中用烟气凝聚出一柄长弓,对着明心开了满弓。 下一刻,一根烟气凝聚的箭矢出现在长弓上,寒光闪动。 只是明心视若无睹,他依旧专心的刻画着佛印。 “嗖——” 箭矢离弦,擦破空气,发出一阵撕裂空气的声音。 只是眨眼的功夫,箭矢便飞至明心身边。 可下一刻,箭矢射中明心,明心身上的金光骤然亮起,直接将烟气凝聚的箭矢消融的一干二净。 明心轻笑一声,说道:“早都说过对我无用,你还是乖乖看着长黎剑被封印吧!” 他说着,左手上的佛印已然刻画完成,他左手一动,佛印便落到了长黎的剑刃上。 长黎剑剧烈颤动,似乎想要挣脱明心的束缚,并不想让这枚佛印落在自己身上。 但是明心的右手用力握住剑柄,让长黎无力挣脱。 随着佛印缓缓飘落,落到剑体上,一层蒙蒙的金光开始在长黎剑上蔓延。 几个呼吸后,金光漫过整个长黎剑,一道巨大的佛印浮现于空中,转动了两圈,最终没入到长黎剑中不见了踪影。 至于长黎,则最后颤动了两下,在一声凄哀的剑鸣声中,化作一并朴实无华的铁剑,再无生气。 另一旁,负剑烟鬼也是嘶吼一声,最后轰然破碎,化成烟气消散于空中。 明心伸出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可就在这个时候,密林外却响起了咆哮声。 “早了,忘了林子外那些血尸了。”明心暗道一句不妙,“没了长黎的操纵,那些血尸可是要失去理性的。” 他说着有些焦急的望着李星辰消失的方向,他知道,随着自己封印掉长黎剑,那三只鬼将也是要一同陷入失魂状态的。 这样李星辰面对的境况就要更加凶险了。 只是他现在根本不知道李星辰身在何处,想要帮他也无能为力,树林外的血尸已然失魂,他得赶紧趁着血尸还没游荡进来,赶快逃出去。不然一会儿被血尸围住,他自己也要死在这里。 明心想着将长黎剑与净昙缠在一起,朝身后一背,就朝着密林外飞奔而去。 只有李星辰,他则在密林中遇到了凶险。 他本来在速度上还稍稍胜过三只鬼将一筹,密林深处也没什么其他的东西,被三只鬼将追赶其实到也不算太过凶险。 只是他跑着跑着,却听到身后的鬼将怒吼一声,随后速度大增,竟然隐隐有追上自己的架势。 李星辰只能死命的跑,可是没半刻钟,他还是被最前面的那只鬼将追了上来。 他只听见身后传来呼啸的破风声,他一回头,就见鬼将磨盘大的拳头迎面而来。 仓促间他伸手招架了一下,可随后他感觉身子一轻,整个人便飞了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七章 有城曰往生 ,最快更新剑起惊鸿最新章节! 阴暗的谷底,浓重的雾气,滴答滴答响个不停的滴水,以及……一个浑身伤口的少年。 这就是甸凌峡谷中的景象。 少年身上的伤口已然结痂,他坐在一块光滑的石头上,手中拄着一根粗壮的木棍,不知在想些什么。 就在此刻,远处的浓雾中响起一阵低沉的嘶吼声。少年目光一凝,耳朵动了动,手中的木棍用力一掷,直直射入浓雾中。 下一刻,雾气中传来一声凄惨的叫声,只是不消片刻,惨叫声越来越小,最终消失于雾气中。 李星辰从身旁的岩石上捡起了一根粗硕的木棍,支在地上,晃晃悠悠的站起身子,跌跌撞撞的朝着惨叫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不一会儿,他重新从雾气中走出来,手里却提着一只青面獠牙的兽类。 这兽类约莫两尺长,暗黄色的皮毛上带着杂乱的黑色斑点。长相有些凶恶,两根锋利的獠牙裸露在外面,看起来甚是可怖。 只是这只兽类背部被一根粗木洞穿,伤口还躺着温热的血液,想来是已经死去。 他将凶兽扔到地上,取出沧流亮出锋刃,手脚熟练的在凶兽身上划下几剑,凶兽身上的皮与肉就被分离开来,连带没办法食用的内脏也被取了出来。 李星辰拿着鲜肉走到一旁的水塘里,放在水中清洗了一下,又走回岩石上架起了一拢篝火,待篝火燃起来,用木棍将鲜肉穿起来架在了篝火上。 这就是他的晚餐。 在岩石另一侧,对着一堆骨头,都是他几日来吃掉的。 李星辰已经在谷内呆了三日。 那一日硬吃了鬼将的一记重拳,恰好他飞去出的地方是甸凌峡谷一侧的山坡,落地之后便直接滚到了坡底。 好在那些鬼将失去了目标之后,没有继续追赶,他这才侥幸逃过一劫。 只是甸凌峡谷的雾气太过特殊,身处其中至多看清身前两尺不到的距离,更别说分辨方向。 所以滚落坡底之后,他便因为大雾难以分清方向了。 李星辰在雾中漫无目的的游荡了一会儿后,找到了这块岩石,就连着三日都没离开这块岩石。 当然,他也见识到了传说中能将人啃食成白骨的东西,便是这种被他当成食物的兽类。 虽说这种不知名的兽类样子看起来可怖了一些,但是并没有传说中的那样恐怖,对于李星辰来说,想要捕猎这种兽类简直轻而易举。 至于为何这种兽类会被传的那样恐怖,大抵是因为进去的是没有丝毫灵力的山民吧。 至少在修士眼中,这种兽类和野兔没什么区别。 李星辰在谷底呆的三日都是靠这种兽类充饥的,味道吃起来其实还不错。 篝火的火光闪动,只是在满是浓雾的谷底看起来并不是那般显眼,烤肉的气味也被谷中充斥的腐朽气息掩盖住,飘不出多远。 他坐在篝火旁,听着烤肉在火中“滋滋”作响的声音,心中考虑起了接下来的打算。 现在他被困在峡谷里出不去,自然是不能乱闯的,甸凌峡谷被当做天下间少有的几处险地,自然不能小觑。 所以他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一处能够出去的路。 只是要逃出生天何其难,这甸凌峡谷里没有人烟,就连一条能走的路也没有,他打算一点一点试探着寻一条能够出去的路。 不过现在天渐渐暗了下来,更加难以看清,他也只好等到明日天明在出去寻路了。 …… 次日,当朝阳从东方缓缓升起,金霞染红了东方的天际,甸凌峡谷里依旧雾气浓郁。 李星辰身旁的篝火早已燃尽,随着雾气里渐渐变得明亮,李星辰紧闭的双眼一下子睁了开来。 “呼……” 他吐出一口浊气,从岩石上站起身子。 不过他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抽出了沧流,体内灵力流动,一丝灵力涌入沧流中。 下一刻,沧流的剑刃上泛起一阵银亮的光彩,李星辰将剑尖垂下,向着地面,剑锋荡起,地面上瞬间被切出了一道深入地面数寸的切痕。 他看着切痕,满意的笑了笑,随后就这么垂着沧流,缓步朝着远处走去,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雾气中。 李星辰走的很慢,他没有别的做标记的方法,只得用这种方法做标记。 剑炁在沧流上吞吐不停,随着李星辰的走动,划痕也跟着他移动着。 只是随着李星辰越走越远,前方的腐朽气息也越发的浓重起来。 不停地呼吸着这种如同烂草味儿的空气,李星辰也感到一阵作呕,只是他并没有退,他知道,自己越发靠近甸凌峡谷深处了。 终于,前方的雾气开始变得阴暗,如同黄昏时的样子。 李星辰还在继续向前走着,周围开始变得安静起来,静的只剩下他自己的脚步声,就连那些兽类嘶吼的声音也听不见了。 只是他并不害怕,还在继续向前,静谧一如之前,甚至静的连一根针吊在地上都能清晰可闻。 雾气还是那般浓重,李星辰向前走着,可就在这个时候,前方突然出现了一张苍白色的面孔,那面孔离李星辰极近,近的几乎都贴到了他的脸上。 这面孔出现的太突然了,一瞬间的惊悚让李星辰浑身的寒毛都立了起来。 他呼吸急促,手中的沧流在毫厘之间被他挥了出来。 “嗡——” 剑鸣声荡漾,磅礴的剑意横扫出去,剑气纵横。 只是令李星辰惊愕的是,沧流从身前这个人身上斩过,竟像是斩过空气一般,那个人影丝毫没有被沧流的剑气影响。 甚至李星辰还看到沧流的剑气脱离剑体,射入前方的泥土中,洞穿出好大一个孔洞。 “怎么回事?”李星辰皱着眉头,他向后退出几步,终于看清了前方这个苍白色面孔的主人。 这似乎是一个浮游魂,面色苍白,面容呆滞,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到了此时,确认了这是个浮游魂之后,李星辰才松了一口气。 他在宣澜院的藏书楼里见过关于浮游魂的记载。 据说浮游魂是人死了以后,魂魄未进入轮回前的状态。 若是有什么强大的阴气或是煞气冲撞了浮游魂,浮游魂便会觉醒记忆,化作怨魂或是恶鬼。 单纯只是浮游魂的状态,其实没什么威胁的。 作为浮游魂,虽说是灵体,但是其实完全是浑浑噩噩的状态,甚至对于普通人来说,他们根本看不到浮游魂的存在。 浮游魂与生人就像是处在两个世界一般,没办法相互干扰。 这也是为什么李星辰一剑斩空的原因。 只是这里为什么会出现浮游魂? 李星辰心中疑惑,他想不明白浮游魂出现的原因。 他听说,北方有一处叫做邙山的地方,阳间所有的浮游魂都要从那里进入地府,以待轮回。 可是这里是中土的最南端,怎么会出现停留在此地的浮游魂呢! 他想不懂,姑且便不再去想了。 李星辰重新将沧流垂下,剑气涌动,地面上断掉的切痕再度被续了起来。 他缓步向前走着,只是没走出十丈,前方的雾气忽然淡了起来,李星辰眼前一亮,又快步走了几步,终于能看清三丈以内的境况了。 雾气其实消散的是很快的,等到李星辰走出二十丈以后,前方已经只剩下一层薄薄的雾气,再也没有东西阻挡视线了。 可李星辰放眼望去,心中剩下的却只是震撼。 茫茫的荒地,空旷一片。地面上寸草不生,只有光秃秃的裸露地面。 在远处,大片的浮游魂飘荡着,那密集程度让李星辰看了一阵头皮发麻。 “这里,大概就是甸凌峡谷的最深处了吧!”李星辰暗道一声,随后他舞动手中的沧流,一道犀利的剑气从沧流上射出,钻入泥土下。 下一刻,地面下的剑气瞬间炸裂,将地面轰出一个二尺多宽的小坑。 来时的路被标下记号,李星辰这才荒地更深处走去。 只是前方的浮游魂越来越密集,李星辰没办法绕开,就不得不直接从浮游魂身体中间穿行了。 他慢慢走着,前方的荒凉景象一成不变,天空上阴沉沉的,也看不见云,感觉像是进入了一个亡者的世界。 也不知走了多久,前方平坦的路开始出现一个高坡,李星辰朝着高坡上走,等走到高坡顶端后,终于看见了更前方的东西。 那是一座城,一座浩大壮阔的城池。 李星辰从没见过如此壮观的城池,甚至同样雄伟的长安也不及这座城池的壮观雄伟。 远远望去,深青色的城墙如钢铁般森森,无数的浮游魂从在城门处进进出出,就如同阳间的城池一般,百姓来往。 他看着这样的城池,心中不禁升起了一丝波澜。 天下雄城,问谁能及此? 他想着,收起了沧流。 “吧嗒~” 沧流归鞘,银光在空气中乍灭。 李星辰抬起头,快步朝着这一座雄城走过去。 走下高坡,前方的浮游魂更加密集,只是他们全都看不见李星辰,自然也不知道有个生人走到这里。 前方的城池在视线中越来越大,李星辰也看清城门上牌子所写的字。 那字写的异常遒劲,看起来像是刀剑刻画上去的一般。 往生! 城门上写的字便是这两个字。 李星辰站在城门前,仰着头看着这两个字,心中出现了一阵惊骇。 这里竟然是往生! 他怎么会不知道往生城的名号。 传说天底下掌控浮游魂进入轮回的只有两座城,一座幽邙,一座往生。 幽邙在北,往生在南。 阳间所有的人在死后都要经由这两座城池才能进入地府进行轮回。 只是古往今来,世人只在北邙山寻到了幽邙,却从未见到往生的影子。 有人说往生只是个杜撰出来的,天下间只有幽邙。可是今日李星辰见到了往生,方才知道往生原来真的存在。 谁能想到,被世人寻找千载的往生原来就藏在天下几大险地之一的甸凌峡谷深处,掌控着南方的轮回。 李星辰看着这两个字,却忽然笑了,这一次就算走不出甸凌峡谷,能找到传说中的往生,也已经值了。 他握着沧流的剑鞘,迈出步子,朝着往生里面走去。 走进城池,这里与阳间城池的格局看起来很相似,只是城中的房屋里并没有人。 他走着走着,城中却忽然出现了空地。 李星辰感到很奇怪,这样看起来似乎又和阳间有很大的区别。 阳间的城池全都是从中心点向外面扩展的,也就是说,阳间的城池不会再内部出现空地,可是这里却很奇怪,城池内部竟然会有空地。 他站在这一片空地旁,看着这一片空地,心中不知思索着什么。 可就在这个时候,他身旁的这一片空地上忽然泛起一阵灰白色的光芒。 光芒从灰蒙蒙的天空降下来,落到空地上,紧接着空地上便在李星辰惊愕的目光中升起了一座宅院。 宅院出现没一会儿,宅院的大门打开,一个浮游魂从里面走出来,最终汇入到街道上那浮游魂的人流中。 “这是怎么回事?”李星辰想不明白,可是下一刻,他身后却有一个浮游魂走进一处宅院后,宅院瞬间崩解,重新出现了一处空地。 他站在这里,周围的空地上不时有新的宅院升起,或是豪宅,也或是寒酸的屋舍,当然随之一同进行的,也有无数的院落消失。 只是他们有一个共同点,但凡有一个新的宅院出现,总会有一个新的浮游魂从宅院里走出来。 而但凡有一个旧的宅院消失,总会有一个浮游魂也一同消失。 “这该不会就是轮回的样子?”李星辰心中猜测着。 但是他想了想又否认了。 往生应该只是接引阳间的浮游魂回来,然后再将他们送到地府去,这里不应该是轮回的场所。 他甚至还猜测,阳间有为死人烧纸宅,烧牛马的习俗,或许这里新出现的宅院,应该就是那些烧给亡魂的东西吧。 “或许,这就是往生在为亡魂做中转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八章 山海镜 ,最快更新剑起惊鸿最新章节! 这是江南的一隅,也是岭北的一席之地。 江南,仍旧有着它特有的风情。 四月,江南下着小雨,细雨沥沥,丝丝落下,湿润斑驳的青石板路。 微风似若无骨,缠绵着每一个从江南走过的路人。 风中是带着花香的。那花香沁人心脾,甘甜的令人想要溺死在这极近的温柔中。 青石板路的尽头,一位不知名的姑娘款款而行,在雨幕里看不清面庞。 她撑着一把湖翠色的油纸伞,腰肢婀娜,只留下一个如扶风细柳一般的身影,给人无尽的遐思。 这便是江南的景,如一幅摊开的画卷。 可明心此时却无心欣赏着四月江南妙不可言的景色。他坐在一尾乌篷中,看着荡漾的水纹,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他此时手中只剩下净昙了,原本打算带回宁照寺的长黎已经不在他手中了。 明心抬起头,看着乌篷外素色的雨幕,思绪不禁飘回了数日前的岭南。 那是一个面容冷峻的男子,就像是北地经年不消的冰雪,凄寒彻骨。 你只需看他远远的走过来,冰冷的感受就会顺着空气蔓延过来,冷得你寒毛炸立。 在甸凌峡谷外,明心就曾见到过男子挥着一柄无锋的重剑,斩灭无数疯狂的血尸,最终闲庭信步的走到他面前。 男子先是看了看明心,随后头颅微垂,目光落在了明心已经用黄布缠起一半的长黎上。 他忽然笑了,那一刹那又像是阳春消融的白雪,尽管依旧带着冰冷,可是却夹着春日的暖意。 男子伸出手,从明心手中取过了长黎。 其实明心是不打算给的,可是他见那男子伸过手来,任凭自己怎么努力,自己的一双手臂都像是被一根无形的绳索束缚住一般,动弹不得。 剑就这样被夺了去。 明心心中大概已经知晓,是这个男子用灵力制住了自己,可他看男子脸上风淡云轻,心中又不免升起了惊骇。 对自己的反抗视若无睹,那大抵是闲云境的强者了! 这样的人想要杀掉自己,简直易如反掌。 明心索性不再反抗,只是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男子。 男子拿过长黎后,端在手中细细的看了几眼。很快,他似是确定了什么,眼中精芒闪动,随后左手灵力漫卷,一瞬间迸发出了仿若山岳一般的气息。 这气息重重的压迫着周遭的一草一木,也沉甸甸的压在明心的心头。 下一刻,男子左手上凝聚的灵力忽然起了变化,一柄灵力化成的刀缓缓浮现出来。 他举着刀,用力一挥,灵刀便撞在了长黎剑上。长黎剑失去了剑灵的守护,哪里能敌得过闲云境强者的一击,灵刀才刚一落下,长黎剑就瞬间甭解成了参差不齐的碎片。 明心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虽说长黎剑的剑灵被他用佛印封住,可长黎怎么说也是当世的名剑,竟然就这么被轻而易举的毁掉了。 至于那个男子,则看着一地零落的碎片满意的笑了笑,提起重剑,一个转身缓步离去。 他全程没有说一句话,沉默的来,毁掉长黎之后又沉默的离去。 直到他走了很远,身影消失于密林中后,明心的身体才松动了一下,被解除了束缚。 虽说这件事已经过去了数日,而自己也踏上了北上的路途,但是每每一想起这个,明心总是心有余悸。 倒是幸好,这人去的目的只是为了毁掉长黎,不然若是对自己动手,那自己绝无活下来的可能。 明心的思绪慢慢从回忆中抽出来,他将目光重新放回荡漾的水面上,最终随着乌篷,缓缓荡向远方。 …… 长安以西,十里。 仙侠草堂一早上依旧客少人稀,大堂里只有陈晋安和董寒山两个人坐在桌前。 “你都知道了?”陈晋安看着董寒山一粒一粒的朝着自己嘴里扔着花生米,低声问道。 董寒山点了点头,他四下看了看,确定没人在偷听后,这才说道:“长黎剑被毁掉,这件事我也没想到,不过目前来看,问题倒是不算大。长黎剑遗失千年,就算能择主,也怕是很难为我们所用。至于补长黎剑的空缺,许无尘那小子不就不错吗!再说了,他毁的长黎,这个责任必须得他来担着。” “许无尘……”陈晋安口中念叨着这个名字,半晌后才点点头,“他也是个合适的人选,他手里那一柄重剑,已然不比经历千年光阴洗礼的长黎差到哪去。” “此事暂且可以放下,可是另一件事……”陈晋安想了想又接着说道。 董寒山捏起一粒花生米扔到口中,瞥了一眼陈晋安说道:“你是想问你那弟子的事情吧?” “是,我感受不到他的气息了,但是我感觉他应该没死,所以来你这里问问。”陈晋安点头。 “放心吧,你那弟子没事儿,至多再有两个月就会回到长安。”董寒山笑了笑,说道。 陈晋安倒是摇摇头,开口道:“我担心的倒不是他,他若是能这般轻易死去,也就不会被沧流选中了。我只是担心,他若是想从甸凌峡谷返回,过不了山海镜。毕竟他还是个孩子,心境修为尚浅。” 只是董寒山摆了摆手:“你大可以放心,我的话你难道还不相信吗?” 看到董寒山如此说,陈晋安终归是放下心来,他也捏起一粒花生米投入口中,笑道:“你这般说,我倒是信了,董掌柜你一双眼睛洞彻古今,怕是当时无人能出其右吧!” 可董寒山并没有笑,他叹息了一声,说道:“无人能出其有又如何,还不是看不清大灾的诸多境况。现如今我们也只能猜测大灾是什么,尽量做一做准备……唉……倒是苦了天下间的百姓了!” “苍生劫难,这世上谁都没办法逃掉,无论是我们,还是宣澜院那位误入凡间的天将,都难逃此劫,现在只期待那大灾不会将更多的人卷入其中。” …… 甸凌峡谷,往生城。 李星辰已经被困在城中两日了,自从他走进往生城,便再也没办法出去了。 往生城的城门明明开着,可是每当他想要迈出去的时候,他都像是撞到了一面无形的墙壁一般,没办法走出去。 他甚至也抽出沧流,冲着城门挥斩,只是剑气可以毫无阻碍的穿过城门,飞到城外,就只有他的身体,没办法走出往生城。 在城中的两日来,他看到了无数的新宅出现,也看到了无数的老宅消失。 只是两天了,他也没有找到从往生城离开的方法。 他包裹里只剩下一个饼子了,若是再寻不到出去的方法,他可能要被活活饿死在往生城中。 他不知道该如何出去,不过昨日他在城中心发现了一处高台,高塔上竖着一面七尺高的铜镜,铜镜中央一层苍蓝色的水镜缓缓旋转着,不知道是做什么的。 他猜测或许这一面在往生城这个色调单调的城池中甚为显眼的铜镜,会是出去的路。 李星辰将最后一个饼子从包裹里取了出来,握在手中。 这是最后一搏了,若是仍旧没办法出去,那他就只得死在这一座属于浮游魂城池中。 他想着将这个饼子放回了包裹中,站起身来,朝着城中心走去。 穿过或新生或即将毁灭的宅院,穿过密集的浮游魂,他终于来到了城中心。 高台前,无数的浮游魂在徘徊着,游荡着,但却没有一个浮游魂会靠近高台,他们大多都会刻意的与高台保持大约半丈的距离,不靠近半步。 李星辰走过去,绕到高台侧面,拾级而上,走到了高台上。 高台上面甚是宽阔,不过中间放了那一面铜镜,倒是没显得太过空旷。 他将沧流背在身后,然后缓步走到铜镜前,仔细观察起了这一面铜镜。 铜镜的边框很是讲究,虽说材质看起来不怎么样,但是那上面的刻纹却极为精致。 山河纹路在其上,有星辰,有日月,有草木,有鸟兽。 李星辰随着铜镜上的刻纹一路向上看,最终在铜镜的正上方看到了三个刻字。 山海镜。 这就是这一面铜镜的名字。 只是虽然知道这面铜镜叫做什么,可是他并不知道这一面铜镜的作用是什么。 李星辰想了想,最终还是伸出手,摸到了山海镜上。 指尖触及铜镜的边缘,一丝冰凉的触感顺着手传到脑海中,让他略有急躁的心缓缓平静下来。 手顺着铜镜的边缘拂过,最终指尖轻移到了铜镜上那一层苍蓝色的水镜上。 只是他的手指刚刚碰到水镜,水镜上竟然荡漾起了一层涟漪。 李星辰被吓了一跳,手被他一下子缩了回来。 只是他缩回手后,似乎也并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李星辰见状又壮着胆子,向水镜里重新伸出了手。 他的手轻易的就穿过了水镜,伸向了水镜中央,只是那一侧却是空的。 他异常诧异,他走到水镜边缘,伸进水镜里半截的手还停在里面,只是当他伸着脖子看向山海经后面时,却发现那后边并没有他伸进去的那半截手臂。 “水镜里面竟然别有洞天!”李星辰讶然,“莫不是这里有出去的路?” 他这般想着心里有些惊喜。 只是疑虑还是存在的,毕竟他不知道山海镜后边确切是什么东西,若是贸然闯进去,说不准还会陷入更加危险的境地。 可是这里又是他最后的希望,若是不拼一拼,等到最后一个饼子吃完,那就是必死的境地。 “到底该不该进去?”李星辰心中做着这样一个看似简单,却异常艰难的抉择。 他冷静的思考了半晌后,最终还是咬咬牙,决定拼一下。 李星辰走到山海镜正面,咬了咬牙,目光中闪过一丝坚毅,最后连头部伸进去了大半个身体。 只是令他惊讶的是,山海镜内的世界似乎并没有什么危险。里面是一汪苍蓝色的世界,一望无垠,上下没有界限。 在这世界的极远处,有一个漆黑色的空洞,在缓缓转动,若是猜的不错,那里就是出口。 李星辰心中一喜,留在山海镜外面的半截身体也全数钻到了山海镜中。 可下一刻,李星辰就后悔了,因为他发现就在自己整个身体都进来的那一刻,进来时的入口却直接消失了。他在自己来时的入口处寻了数圈,却再也寻不到入口存在的痕迹。 他看着极远处那个缓缓转动的黑色空洞苦笑了一声。 想不到自己刚从另一个困境中脱身出来,却进了一个新的困境,而且看起来,似乎这个山海镜内的世界,更加的诡谲。 “莫不是真的要从那一个黑洞里脱身?”李星辰自言自语,最后还是迈开步子,将灵力调动到双脚出,朝着黑洞的方向飞奔而去。 一盏茶~两盏茶~ 整整半个时辰过去了,李星辰看着那个丝毫没有变大的黑洞,选择停下了脚步。 这半个时辰里,他不停的奔跑,可是似乎并没有与极远处那个黑洞拉近距离。 李星辰站在原地歇了一会儿,又重新跑动起来,想要在试一下,可再度随着半个时辰过去,李星辰终于选择了放弃。 那一个黑洞似乎丝毫不会被拉进,无论他怎么跑,那个黑洞和他之间的距离根本不会拉进。 山海镜给了他希望,最后却又带给他绝望。 李星辰想一想,觉得自己似乎不应该就这么放弃。 他抬起头,看了看远处那一个似乎永远也跑不到的出口,还是迈开步子,继续奔跑起来。 那里,或许是他心中所想的地方。 一个时辰…… 两个时辰…… 最后也不知过去了多久,远方那一个出口还是那般遥不可及。 可李星辰眼中的光却越发的明亮了,那里面似乎有一团火在燃烧,仿佛要烧尽前方的一切阻碍。 他心中是存在希望的,他不想放弃,他觉得自己只要跑,总归能够跑到终点。 只是,有些梦想总归不能实现。 他不知奔跑了多久,身体早已脱力了,虽然目光依旧如火,心中还存着希望,可身体还是在迈开最后一步之后倒了下来。 他闭上了眼睛,可笑容甘甜,似是做了什么美梦一般。 可李星辰并不知晓,就在他闭上眼眸的下一刻,远处的那个出口却如非一般拉进,最后来到他身前。 出口缓缓旋转,李星辰被拖进黑洞中,最终消失不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九章 有寒症的少女 ,最快更新剑起惊鸿最新章节! 朦胧的远山,笼着一层轻纱,影影绰绰,在缥缈的云烟中忽远忽近,若即若离。就像是一抹浓淡相宜的水墨,抹在了天边。 更远处,逶迤的山岭蜿蜒盘旋,似一条酣睡的巨龙。山下白云弥漫,环绕诸峰,一个个山顶从云雾中探出头来,好似一朵朵出水芙蓉。 近处,飞流砸落千尺,跌入一泓深潭之中,溅起皎白的水花。 深潭另一侧,一道清溪潺潺,顺着缓坡向远方流去。 岸边,一个面容姣好的少女坐在一块干净的岩石上,望着溪水发呆。 少女看起来年纪不足双十,一双明亮干净的眸子就如她身前的溪水一般,澄澈无比。 此时正值四月,暖春过半,白天的巴蜀气候正暖,可少女上身却穿着花袄,要不是她下身那一袭没过脚踝的襦裙,还真会让人以为此时还是冬季。 可令人奇怪的是,即便少女穿着如此厚的衣服,头上竟然没有丝毫汗珠,反倒是还要时不时搓搓手,紧一紧衣服。 在少女身后,站着一个眉目清秀的小丫头。 丫头梳着丫髻,约莫十三四岁,一袭碧青色的罗裙,看起来倒是端庄懂事。 只是小丫头此时正皱着眉头,她看着坐在岩石上的少女,嘴巴撅着,口中嘟囔个不停。 “小姐,你还是快跟我回去吧,不然要是让老爷知道你跑出来了,那我可要被重罚的。” 小丫头的声音飘进少女的耳中,少女笑了笑,抬起头来,将目光投向溪水对岸的山坡上,笑道:“不是还有我吗?爹爹要治你得罪,你尽管躲在我身后就好了,他若是还不依不饶,那我就去山上找爷爷。” “可是,小姐……你的身子……”小丫头还是很犹豫,每每想到青家的规矩,想到青家的刑罚,就忍不住浑身哆嗦。 “好了,小荷,我就出来散散心,等我在这里坐够了,就随你一同回去。”少女转过身子,伸手在这个叫做小荷的丫头头上轻轻敲了一下,俏生生说道。 主仆皆沉默了。 只是少女看着山,看着水,听着风声,嗅着草香,目光里尽是开阔。小荷站在她身后,眼睛里全是少女,可目光里尽是忧色,显然在担心什么。 深潭中,飞流砸落的声响还在轰鸣着,飞鸟嘁喳,从头顶掠过,一切是如此的美好。 不知过了多久,少女似乎是看够了这里的景色,她拢了拢腿间的襦裙,从岩石上站了起来。 “小荷,我有些累了,正好时候也不早了,我们回去吧。”少女朝小荷递出手,笑着说道。 小荷万分欣喜的结果少女的手,引着她走下岩石。只是少女的脚刚触及地面,一股强烈的寒气瞬间爆发,在少女浑身蔓延。 “啊,小姐!小姐!”小荷惊叫一声,连忙扶着少女靠着岩石坐了下来。 少女的脸色冻得发青,脸上浮现起淡淡的冰花,小荷在一旁急的快要哭了,可是却手足无措,不知该做些什么。 她知道自家小姐是有寒症的,不然也不会如此温暖的春日里还穿着花袄了。 平日里,但凡是小姐的寒症犯了,老爷都会差人上山把老祖宗请下来,让老祖宗给小姐缓解寒症。 可是现在在荒郊野外,她上哪里去找老祖宗啊。就算她现在跑回青家宅院,告知老爷,可等老爷差人把老祖宗请过来,怕是小姐早都因为寒气攻心而死了。 但是,现在不能回去通禀老爷,她也没有其他的方法救治寒症。 小荷急的要死,可偏偏任凭她怎么着急,都没办法。 少女身上,一层淡淡的薄冰已经顺着她的双腿朝着上身蔓延,似乎若是再拖上一会儿,少女就会化作一尊冰雕。 可就在这时,少女忽然伸出手,将冰冷的手搭在小荷臂弯处,她勉强露出一个笑容,哆哆嗦嗦的说道:“小……小荷……咝……你不要怕,我不会让爹爹罚你的……别……别怕……” 只是小荷听着少女这番话,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呜呜~小姐你别说了,我不会让你有事的,只要你能挺过去,就算老爷要了我的命,小荷也愿意。” 可话终归只是话,起不了什么作用。薄冰依旧在蔓延,原本还再小腿处的冰已经没过了膝盖,朝着腰间蔓延而去。 少女的气息开始减弱了,她的生命剩不下多久了。 春日灼灼,薄冰在暖日下映出苍蓝色的光彩。只是这般美丽的光泽,却是用少女的性命换来的。 在这光彩的瑰丽之中,终归是有着凄哀,让人难以去沉浸瑰丽中。 少女搭在小荷臂弯处的手开始失去力气,缓缓地,缓缓地朝着地面垂落。 薄冰漫过少女的腰肢,蔓延到了胸前与手臂上。 小荷的哭声更加响了,只是滚烫的泪水滴在薄冰上,却未能融化这一层薄冰。 她心思乱了,手足无措间,小荷竟然伸出手想要揭落那些还在蔓延的冰。 只是这冰既然能在无惧日光,又怎会被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弄碎。小荷的手握着冰片,咬着牙用尽力气想要把冰弄碎,阻止薄冰蔓延。 但是任凭她怎么用力气,哪怕是锋利的冰片把娇嫩的双手都划破了,滚烫的血沁出来,将冰片染红了一大片,她也没能弄碎半点薄冰。 而此时,冰层已经蔓延到了少女的脖颈间,只要冰层在她的头顶交汇,那即便是青家的老祖宗来了,也无力回天。 少女动了动已经僵硬的面部,尽力的想要露出一个微笑,可是她努力了数次,也没能笑出来,反倒是让自己的表情更加难看了几分。 小荷哭的更厉害了,她绝望了,仿佛掉进了一个无底的深渊,越坠越深,永远触不到底。 或许,无数次从寒症手里抢回生命的小姐这一次终于要倒在寒症前了,小荷心中不禁这样想到。 只是这个想法刚出现在她的脑海中,她就用力的摇了摇头,把这个想法从脑海中驱逐出去。 冰还在蔓延,或许最多再过十几个呼吸,冰层就要完全封住少女,而那时,也就是少女香消玉殒的时候。 可这世界上不是还有一个词叫做奇迹? 溪水对岸,斜坡的背面,一声嘹亮干脆的剑鸣突然刺破空气,飘了过来。 剑鸣低沉,仿若龙吼。 很快,随着剑鸣声传过来,一道无形的波动缓缓荡漾着,推开了灵力的涟漪。 “那是……一柄剑?”小荷抬起头,惊愕的看着溪水对岸坡上,口中呢喃一声。 是的,那是一柄剑,银光闪耀,寒气凛然。 这柄剑从极远处而来,掠过山坡,直直的朝着少女的方向飞来。 它荡漾着剑鸣,带着刺耳的破风声,划过苍穹。 小荷看着这一柄飞来的利剑,一时间竟然不知要做些什么了。只是看着长剑飞至少女身前,随后一剑插进了冰层中。 “咔擦~”冰层上行传来一声碎裂的声音,终是将小荷惊醒。 她看着长剑如此插着,惊叫一声,还以为长剑洞穿了少女的身体,直接双手把着剑柄,想要将长剑拔出来。 只是长剑发出一声犀利的鸣音,剑体轻轻一颤,就弹开了小荷的双手。 小荷不依不饶。小姐都已经要死了,这一柄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剑竟然还要毁坏她的尸骨,她决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可这一次她还没走到长剑前,一股无形的墙壁就将她拦在了一步之外。 小荷尝试了几次,都没能闯过去,也只好看着这柄长剑。 但是令她惊愕的是,随着这一柄剑插进冰层,自家小姐身上的那一层冰似乎起了变化。 冰似乎是在缓缓融化。 小荷以为自己看花了眼,用力揉了揉眼睛,重新将目光投过去,却发现那一层冰真的在融化。 冰层已经停止蔓延,一层淡淡的水渍在少女身下浸出一大滩。 只是,更多的冰层融化成的水其实都被那一柄插入冰层的长剑吸引了过去,最终顺着剑刃,全数进入剑体中。 随着冰水进入剑体,剑鸣呼啸,龙吼声更加响亮。 一只背生双翼的黄龙虚影忽然在少女身子上凝聚起来。 少女的体温在回暖,苍白的脸色也渐渐恢复了血色。 冰层开始消退,退过脖颈,退过腰间,最后脚踝处的最后一点冰消散,少女终于从冰层的覆盖中解脱出来。 只是她并未苏醒,双眸紧闭,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似乎在做着一个美妙的梦。 直到此时,小荷才看清楚,原来那一柄忽然飞至的长剑并没有洞穿自家小姐的身体,剑尖仅仅是稍稍切进花袄一点罢了。 待到冰层完全消散了,长剑才颤动着缓缓后退,最终完全脱离了少女的衣服。 剑鸣声再响,长剑缓缓飞至空中,最终悬停于少女头顶。 下一刻,长剑飞快的旋转,一道苍蓝色的灵力从长剑中反馈出来,顺着少女的头顶灌入少女体内。 少女的脸色更加红润,嘴唇翕合,看样子应该是用不了多久就会醒过来。 只是就在此时,溪水对面的坡岸上,一个少年竟然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他飞奔而来,脚步飞快,没几步就从坡上跑下来,趟过溪水,来到了少女身前。 只是小荷却不打算让这个少年靠近。 小荷娇小的身子向前一站,拦在少年和自家小姐身前,说道:“你不准过去,我家小姐正在疗伤,你过去会打扰到她。” 虽说小荷年纪小,可是论起护着她家小姐,绝对不比家丁差到哪里去。 李星辰有些尴尬的摸了摸头,他不知道眼前这个小姑娘为什么要拦着自己,也不明白她口中所谓的疗伤是什么,他只知道,眼前这个昏睡过去的少女身上,悬着自己的沧流。 他只是想取回自己的剑,并没有其他的意思。 所以他想了想,随后开口道:“我只是来取回自己的剑,并没有恶意的。” 小荷闻言看了看还悬于自家小姐身上旋转不停的长剑,心道一句“原来这剑是他的”。 只是她又看了看自家小姐即将转醒,又胸脯一挺说道:“不行,这剑得等会儿才还你,我们小姐伤还没好,不能现在还给你。” 可李星辰听了却苦笑道:“你这小姑娘怎么讲的这般无理,我拿回我自己的东西难道也不行吗?” 小荷却不听,她瞪着眼睛看着李星辰,说道:“你怎么证明这把剑就是你的,难不成上面还写了你的名字?” “你若是不能证明这东西是你的,我就不准你过去!” 为了自家小姐能安然无恙,小荷一个脸皮很薄的小姑娘竟也和李星辰耍起了无赖。 李星辰摇摇头,感觉眼前这个小姑娘太过天真可爱了些,竟然还耍起了赖。 他举起自己手中的亮银色剑鞘,又指了指身前这一柄剑,说道:“哝,这剑的剑鞘都在我手中,你还说这剑不是我的?” 只是小荷却嘴巴一撅,说道:“有剑鞘又怎样,指不定是你从哪里偷来的呢,我就是不准你过去,你能把我怎样?” 对于眼前这小姑娘,李星辰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好在现在已经找到了自己的沧流,他也不急着拿回来。 若是这昏迷过去的少女更够用上,他也不介意把沧流借用一下,这两个姑娘怎么说,也不像是会贪墨自己武器的人。 李星辰这般想着,当即原地坐了下来,静静的等了起来。 可小荷还不依不饶,她伸出手指戳了戳李星辰的肩头,问道:“喂,你怎么还不走,怎么还坐下来了。” “等你们用完我好取回自己的剑啊,我的武器都在这里,怎么走?” “那……那柄剑该不会真是你的吧?”小荷站在李星辰身边,有些怯生生的问道,刚才那一番凶悍与无赖全然不见了踪影。 她也懂得怕了,只是她刚才一心想着自家小姐,根本就没考虑这些。 这会儿看见李星辰带着不准备走了,终于明白李星辰没有说谎了。 李星辰坐在地上,瞥了一眼小荷,笑问道:“不然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章 蜀中青家 ,最快更新剑起惊鸿最新章节! 李星辰坐在岩石旁的地上,看着远处的山溪,心中思绪沉浮。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这里的,他只知道自己借由往生城进入了山海镜,随后被困在山海镜中不停地奔跑。 他隐约记得自己似乎是朝着出口奔跑,最后脱力昏倒。 等到他再醒过来,就躺到了山溪的另一侧。 再然后,便是沧流震动,脱离他手中的剑鞘,自行飞离,他追着追着,才到了现在这个地方。 远处,日头开始西沉,暮色洒到了这一片大地上。 地面被镀上了一层金色的辉光,那光洒在李星辰的脸上,让他的侧脸倒是看起来更加的温柔了些。 至于那少女,面色红润,体温早已恢复了正常。想来是脱离了危险,只是还未醒来罢了。 沧流微微颤鸣,再度旋转了几圈之后从少女头顶飞离,在空中盘旋一圈之后,归剑入鞘。 李星辰拍了拍沧流,脸上露出了笑容。 剑是一个剑客的生命,此刻沧流归鞘,李星辰悬着的心终是放了下来。 他转过头,看着身侧靠在岩石旁的少女。 少女“嘤咛”一声,随后眼帘微微动了动,半晌后终于睁开了眼睛。 她目光先是茫然了一会儿,随后双瞳渐渐聚起来。 “小荷~小荷……”少女看着天空,呼唤了两声。 等在少女身边的小荷连忙应声道:“在这儿呢,小姐我就这里呢!” 小荷说着伸出手,握住了少女的手。 少女侧了侧头,直到看清了小荷的面孔,这才嘴角上扬,勉强露出一个笑意。 “我是不是死了啊,怎么感觉身体似乎比以前还暖和很多呢?”少女轻声问道。 小荷闻言却连忙摆手:“不不不,小姐才不会死呢,小姐一定会像老祖宗那样长寿的。” 她说着又指了指坐在半丈外的李星辰,说道:“刚才是那位公子救了小姐,小姐现在活得好好的呢!” “是吗?”少女的嘴唇还有些苍白,她嘴唇微微翕合了一下,随后顺着小荷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见一个少年,坐在一旁看着自己。 她撑着小荷,费力的想要站起来,可是屁股才离开地面,又一下子瘫坐下来。 少女抬起头,看着李星辰有些不好意的笑了笑,但是还是重新固执的想要自己站起来。 小荷似乎也知道少女的意思,只是拖着自家小姐的手,让她自己努力。 周折了好一会儿,少女终是从地面上站了起来。 她迈开步子,走到李星辰身旁,微微施了一礼,说道:“多谢公子救命大恩,若是不嫌弃,不如随青筝到家中去,爹爹会替我报答恩人的。” 李星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才发现这个少女有着姣好的身段,只是被臃肿的花袄裹着,看不大真切罢了。 “这个倒是可有可无,不过我有一件事还想请姑娘告知。”他摆了摆手,从地面上跳起来,然后看着少女说道,“敢问姑娘此地是何地?” 青筝诧异了一下,一双明亮的眸子看着李星辰,用力眨了眨,随后脸上绽开一个笑容,说道:“此地是蜀中,北方的山便是闻名中土的蜀山了。” “这里是蜀中?”李星辰有些惊讶,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来到蜀中。 要知道,这里距离岭南可是有着千里之遥。 他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到这里,或许因为山海镜的缘故吧! 他心中姑且将这个原因归结到了山海镜上。 青筝掩着嘴笑了笑,说道:“想不到公子竟然是外乡人,蜀中可是很少有外乡人来的。” “偶然来此罢了。”李星辰也没打算说自己到底是怎么到蜀中的,毕竟山海镜这东西,听起来实在有些骇人听闻。 青筝依旧笑盈盈的,她看了看李星辰,自然知道他没有说实话,只是她也不点破,继续说道:“天色也不早了,不如公子今晚随我一同在家中小住一晚,想走明日再走也不迟。” 李星辰心中思量了片刻,最后点了点头。 这里是蜀中,要走会长安还不知得花费多久,也不差这一晚。 …… 青家,在蜀地是赫赫有名的家族。据说早在四百多年前,青家还出了一位异姓王。 只是那异姓王并非世袭,传了一代之后,后代没什么有出息的人,家族又渐渐没落。 直到最近几代,青家人又人才辈出,加之七十年前青云道长成为蜀山的掌门,青家依靠着蜀山,又重新成为中土上的顶尖家族。 青筝的父亲青岳便是这些人才中的一个。 只是他的天赋并不在修行,反倒是经商上头脑灵光。 年轻的时候,青筝的父亲带着一卷蜀绣顺着大河向东一路渡过去,一直来到了东海的海岸。 这里便是江东。 江东富庶,富商大户对穿着很讲究,色彩艳丽的蜀绣自然受到了喜爱,在江东畅销。 青筝的父亲,也因此为青家积淀下了万贯的家财。 只是这样一位商人,身上却并没有浓重的铜臭气息,反倒是带着几分书卷气,看起来与儒生没什么区别。 李星辰看着青岳,青岳也一样打量着李星辰。 不过这样的打量只持续了两个呼吸,青岳便收回了目光。 “听说少侠救了小女,这份大恩,我无以为报。少侠若是不嫌弃,我立刻设宴,今晚咱们不醉不归。” 青岳其实还是很欣赏李星辰的。 这倒不是单单是因为他救了自己的女儿,而是他觉得李星辰虽说穿着不怎么样,只是站在这里器宇轩昂,隔得很远便能感受到一股锋利的剑芒。 剑是君子的象征,心性险恶的人用剑,断然练不出这种刚毅的剑意,他虽不修行,但是毕竟自家靠着蜀山,耳闻目睹的多了,自然还是能感受到一些的。 李星辰便是一个如剑一般笔直的人。 “多谢青老爷。”李星辰行了一礼,恭声道。 李星辰不知道自己的到底昏迷了多久,只是从醒来挨到现在,肚子确实饿了,再不吃点东西,他怕自己会饿昏过去。 “哈哈哈,少侠赏光,我青某也不敢怠慢不是?”青岳朗声一笑,手一挥,直接吩咐下人去准备晚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一章 沧流古闻 ,最快更新剑起惊鸿最新章节! 晚宴将尽,宾主尽欢。 李星辰随着青筝一同到庭院里乘凉,至于青岳,则返回了自己的房间中。 听青岳说,青筝的爷爷青云道长晚些时候就会从蜀山上赶过来,帮青筝检查一下身子。 只是似乎自从青筝因为沧流吸走了寒气,身子反倒是比以前还好得多。 青岳自然是心知肚明的,所以青筝想要和李星辰乘一会儿凉,他也没有反对。 青筝坐在石凳上,小荷怕她着凉还特意给她垫了一层添了棉絮的垫子。 她仰着面颊,一双水眸看着清朗的夜空,看着那一轮半月,嘴角露出一个恬淡的笑意。 李星辰坐在她对面,看着少女,半晌后才开了口:“能不能……和我说说你寒症的事情?” 他其实挺好奇的,为何一个如此可人的女孩儿会得上这种病,而且看样子,病情似乎非常严重,白天时若不是沧流更够吸收寒气,怕是青筝就要香消玉殒了。 只是他也还有另一点不明白。青筝的爷爷既然是蜀山的掌门,而蜀山又是天下的三大道门之一,为何治不好青筝的病。 青筝看了看李星辰,倒也没隐瞒什么,直接开了口:“听爹爹说,我的寒症从我出生便患了,当初还不是很严重,只是体寒而已,爹爹以为是女儿身,身体阴气有些重,也没在意。可是……直到我五岁的时候……” 她说着脸上恬淡的笑意不见了,反而浮现起了一抹愧疚与忧郁。 “五岁时,我体内的寒气忽然爆发,那晚恰好娘亲在陪着我睡,却不想突然爆发的寒气将她与我一同冰封住了。” “再之后,等到爷爷赶过来将冰层除去,我因为与寒气同源,侥幸躲过一劫,可娘亲却再也没醒过来。” 青筝说着一滴泪从眼角滑落,滚过白皙光洁的面颊,最终砸落到石桌上。 “嘀嗒……” 泪滴溅开细小的水花,可那声音却像是砸在少女的心头,让本就有些柔弱的地方再遭痛击。 “哝,擦擦泪吧。”李星辰取出一块干净的巾帕,递了过去。 青筝并未嫌弃,她结果巾帕,拭去了眼角的泪水,继续说道:“我们蜀山速来与丹霞教交好,丹霞教的掌门,也就是那位老神仙曾给我看过诊,只是以他的医术,也对我的寒症束手无策。” “我知道,我对于家族来说,其实就是个累赘,家里有几位与爹爹意见不合的叔父早就对我有意见了,若不是爹爹疼我,将我护下来,怕是我早就随着娘亲一起去了吧。” 李星辰看着她,沉默了半晌:“每个人都会有各自的不幸,其实我小的时候也觉得自己是个不幸的人,觉得谁都比我幸福的多。羡慕别人有娘亲疼,有爹爹陪着……不过后来,当我经历过一个人的生活之后,才明白,有些东西真的是异常珍贵的。” “你想过吗,如果你真的放弃了自己的性命,那么护你安好的父亲会不会伤心难过?疼爱你的爷爷会不会老泪纵横?” “其实说到底,人活着总得为了点儿什么,我过去也不知道,不过在遇到我师父之后才明白,原来自己活着是为了一些心心念念的东西。” 李星辰说着,举起了手中的沧流,随后笑了:“比如,为了它。” 青筝擦干净脸颊上的泪痕,恬淡的笑意重新爬上她的脸。 “人活着总该为了一些自己心心念念的东西……”她反复咀嚼着这句话,到了最后,双瞳忽然明亮起来,眼中的阴翳也被一扫而空。 “或许自己真的该变一变了!”青筝忽然失笑了一声。 她其实也觉得自己过去活得很累,也曾动过死念,只是最后都不知为什么,被她放下了这些念想。 如今想来,似乎也是自己心中偏倚的想法吧。 天上没什么云彩,晴朗的星空一眼便可看到,冷清的半月挂在天际,散发着莹莹的光辉。 李星辰与青筝安静的坐着,时不时聊上两句,有时哪些话题引人发笑,还会逗得青筝发出一阵银铃一般的笑声。 不过就在他们说话间,北方的天际忽然飞来一道青色的流光,那流光如陨星,擦着长长的光尾,顺着夜空急掠而来。 李星辰第一时间握紧了沧流,一股盎然的剑意陡然升起,细微的剑气扩散出去,绕在半丈外,环绕不停。 只是青筝却没害怕,她站起身来,一双美目看着北方的夜空,目光随着那青色的流光移动。 好半晌,她才转过头来,对着李星辰说道:“别紧张,那是爷爷,他从蜀山上下来了。” “爷爷?”李星辰皱起的眉头舒缓开来,握紧沧流的手也略微松懈了些,只是他还没完全放松下来。 北方的流光在天际间飞驰,不一会儿便来到了青家大院儿上空。 青光里一声长啸,似是剑鸣一般,随后青光停滞,一位青袍白髯的老者从青光中呼啸而出,落到了李星辰与青筝乘凉的小庭院。 “爷爷!”见老者站稳,青筝笑着唤了一声,随后急急忙忙的跑向老者。 李星辰也站了起来,他远远的看着老者一脸慈爱的将青筝揽进怀中,心里已经有了猜测,若是猜测不错,这老者便是青筝的爷爷青云道长了。 “我的好孙女,我听青岳说你寒症犯了,快让爷爷看看,有么有事!” 青云道长布满皱纹的手在青筝的发间轻轻抚了两下,随后将她拉倒自己面前急声问道。 青筝甜甜的笑了一声,说道:“我没事的,是李公子救了我,近日若是没有李公子,怕是爷爷都见不到青筝了。” “哦?”青云道长讶然了一下,随后目光越过青筝,投向了稍远处的李星辰。 “敢问少侠是以何种方法救了筝儿,若是能告知一二,老道感激不尽。”青云道长远远冲着李星辰问了一句,语气里没有半分倨傲,反倒是充满了希冀。 李星辰当然听得出来,他这是为了自己的孙女着想,不然堂堂蜀山的掌门,又怎么会拉下脸面来恳求自己这个年纪轻轻的少年人呢。 但是他其实也不怎么清楚青筝是怎么获救的,他大概隐约知道可能是与沧流有关,至于再具体一些的,他便不清楚了。 想到这儿,李星辰举了举手中的沧流,回道:“是我的剑吸走了青姑娘体内的寒气,至于原因,小子也不是很清楚。” “剑?”青云道长脸上露出好奇的神色,领着青筝走到了李星辰身前。 “这柄剑,能否给老道观一眼,你且放心,我不会贪墨你的东西,只是看着这剑眼熟,想要仔细确认一下。”青云道长似是看出了李星辰脸上的疑虑,开口解释道。 李星辰看了看他,似乎觉得他不是那种骗人的人,随后又将目光移到了青筝身上,见她并没有什么异色,这才犹豫了一会儿后,将沧流递到了青云道长手中。 青云道长郑重的接过沧流,随后放到眼前仔细的看了起来。 他带着老茧的手从沧流的剑鞘上轻轻拂过,感受着剑鞘上凹凸起伏的纹路,最后将手握在了沧流的剑柄上。 下一刻,青云道长的手猛然凝聚灵力,手臂向外一拉,可沧流呆在剑鞘中,纹丝不动。 那剑仿佛被锁死在剑鞘中一般。 青云道长眉头皱了皱,手中的灵力更盛了几分,他的手在剑柄上摩挲了两下,最后猛然握紧,手臂再度用力。 沧流终是被拔出了半寸,只是却也卡在了半寸这个位置。 青云道长再度用力,但是沧流始终只肯出鞘半寸,多一寸也不肯让。 沧流颤鸣着,剑体微微颤动,一道道犀利的剑气在庭院里肆意纵横。 青云道长还是没有放手,他在增加着力气,但是沧流似是卡死了,再也没能多出鞘一点。 甚至随着青云道长用力,沧流自己则开始颤抖着向剑鞘内回缩。 “吟——” 沧流长啸,剑鸣声刺耳无比。 下一刻,沧流猛烈震颤,一股强烈的剑意扩散出去。 “吟……” 又是一声长啸,沧流猛然用力,竟直接缩回了剑鞘中。 “吧嗒~” 沧流归鞘,狂躁的剑意消散,空气里又恢复了风平浪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青云看着手中的沧流,最终笑着摇了摇头。 “沧流,果然名不虚传。”青云道长感慨,末了将剑递回给李星辰,“此剑还给你,希望你善待此剑,莫要辜负了它。” 李星辰取回沧流,用力的点了点头。 现在沧流对于他来说,就是他的性命,他又怎么不善待沧流呢。 说起来,倒是方才青云道长想要通过蛮力把沧流拔出剑鞘的时候,他紧张不已,生怕他弄坏了沧流。 好在,青云道长确实只是为了试一试剑,并没有什么其他的想法,等到剑回到自己手中的那一刻,他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青云道长看着李星辰,说道:“能救筝儿,确实只是运气。” 李星辰抬起头:“老爷爷知道我的剑为何会救下青姑娘?” 他其实很好奇,一柄剑能救人他确实感觉很不可思议,当然也好奇为什么沧流能救人。 青云道长目光变得深邃,他目光又在沧流上停留了半刻钟后,才开口道:“你知晓沧流的来历吗?” 李星辰摇头。 “传说,古时候有一位禹王,是中土部族的领袖。当时北方的大河时常发洪水,淹没大河下游的地方,让生活在那里的人苦不堪言。后来,禹王不忍,便为了恢复大河下游地区的平静开始治水。” “据说禹王手中有一块神铁,用来疏导河道,只需轻轻一划,便可开辟新的河道,甚至还能轻轻一拨,将已有的河道堵死。” “后来,在禹王身死百年后,这块神铁被一位铸剑师得到,他见神铁未经打磨便拥有犀利的锋芒,遂将神铁带了回去,铸造了一柄绝世神剑,它便是沧流!” “古书记载,沧流拥有掌管天下水脉的能力,能分水能集水,对于寒气,自然也能控制的住。只是我观你似乎还不能自由掌控沧流的能力,所以才说这一次你救了筝儿是一个侥幸。” 李星辰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对了,无论是因为什么,既然你救了筝儿,我就得替筝儿报答你。我观你也是修行之人,不若就一同随我会蜀山吧,我帮你完成与沧流的进一步契合。” “真的?”听到青云道长这般说,李星辰眼前一亮,这才是他最想要的。 青云道长捋了捋花白的胡须,笑着点头:“老大不打诳语的。” “那可是太谢谢道长了。”李星辰想着,随后站直身子,对着青云道长恭敬的行了个礼。 “无妨无妨,我从不在意这些迂腐的礼节的,你若是同意,那我们明早就去蜀山。” …… 蜀山水碧蜀山青——这曾是古时候一位诗人的话。 李星辰记不得这句诗到底是谁写的了,不过清晨的蜀地,确实趁得上这一句话。 东方微亮的光洒下来,顺着地表,拉出斜斜的剪影。 远处青山成黛,一潭碧水嵌在群山里,仿若一块瑰丽的宝石。 青云道长和李星辰走在后边,看着青筝在前方的草地上蹦蹦跳跳,还有欢快的笑声顺着风时不时飘过来。 只有在自己爷爷在的时候,青筝表现出一个二八少女该有的样子。 那样天真,那样无忧无虑。 “有点苦了筝儿了,这样的时光对于她来说,都是一种奢望。”青云道长看着前方欢笑的青筝,叹息了一句。 李星辰没有说话,他自然知道青筝的生活,昨晚时青筝就曾对他说过。 他清楚,一个处在天真烂漫年纪的少女,患了极难医治的寒症,会是一种何等痛苦的事情。 每日需要穿着花袄,不能吃任何凉的东西,哪怕是骄阳如火的夏日,对于她来说也如寒冬一般。 她是孤独的人,所有的笑容都是为了掩盖痛苦。 李星辰想了想,却越想心里越沉重,最后索性摇摇头,不再想这些东西。 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二章 蜀道 ,最快更新剑起惊鸿最新章节! 上蜀山的路并不好走,山路有些崎岖,山路一旁不过两尺,便是峭壁天险。 从山路上向下看,云缭雾绕,一眼看不见底。只是透过雾气,音乐能看到峭壁上生着几株灌木。 青筝终于恢复了安静的样子,跟在青云道长身后,小心翼翼的上山。 李星辰则落在最后面,他看着山路旁的深渊,感觉自己的腿脚有些发软,走起来心都是颤的。 也不知走了多久,青筝回过头看了看,这才发现李星辰已经被落下很远了。 “噗嗤~” 青筝看着还在下方小心翼翼的慢慢爬山的李星辰,终是没忍住笑了出来。 “李公子——不用害怕的,你放心走就好了,有爷爷在,你还怕什么!”少女俏生生的望着李星辰,好半晌才呼喊一声。 这时青云道长也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朝着下方的山路看去。 果不其然,李星辰弯着腰,慢慢的朝着山上趴着。 “李少侠莫怕,有老道在这儿,可以护你安好的!”青云道长将自己的声音凝成线,顺着风送到了李星辰耳旁。 李星辰抬起头,朝着节节而上的山路上方看去,只是这一抬头,自己的身子又没站稳,在山路上晃了两下。 他连忙重新弯下腰,低头扶稳了,才再次抬起头。 倒是山上的少女捂着嘴,“咯咯”的笑弯了腰,就连慈眉善目的青云道长也发出一阵笑声。 李星辰脸色憋得通红,但是他确实有些害怕在高处。 以前在北地的时候他还没发现过自己原来这个害怕站在高处,这会儿上蜀山,登蜀道一切就显露了出来。 对于他来说,虽说自己的家乡冰雪多了一些,但是毕竟是平原,一望无际的雪原白皑皑的一片,没什么高出。 甚至在他的记忆里,他登到的最高处也不过是自家的墙头,那是为了看看爹爹有没有出征回来。 像是爬蜀山这般,登上千尺高的地方,他这还真是头一次。 只是他站在蜀道上,看着下方的云雾,便觉得心里一阵发虚,腿脚也软了下来。 即便是青云道长承诺自己不会让自己出事,但是他还是不敢迈开步子。 看着上方的山路处,一老一少笑呵呵的看着自己,李星辰只觉得自己心里有些羞愧,并无恼怒。 他想了想,最后决定还是要亲自爬上去。 一点一点,一步一步,李星辰慢慢的沿着山路向上爬,而青筝与青云道长则在原地等着李星辰。 也不知过了多久,青筝都感觉自己的腿脚站的有些酸了,李星辰终于爬到了两个人的近处。 “想不到李公子竟然还怕高呢!”青筝有些俏皮的来到李星辰身旁,在他耳边娇笑一声。 李星辰听了面色一囧,但是他又不能反驳什么,自己确实是怕高啊。 “你们蜀地,怎么这么多险峻的地方,把蜀山放到如此高的地方,难道不怕人出事吗?”李星辰挠了挠头,一脸的不解。 只是青筝笑了笑,说道:“听说古时候有一位诗人写过诗,叫做‘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所以这蜀地险峻,自古便存在了,我们在这里生活久了,也就习惯了。” “而且,我听说我们蜀地的两位先祖也在那诗人的诗句中,听闻原句是‘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我不怎么懂这句诗,倒是知道一些关于蚕丛和鱼凫两位先祖的事情。” “传说蜀地的古时候,有一位叫做蚕丛氏的先祖,他善养蚕,早年居于岷山石室。那时候蜀地还不归中土,中土的王朝常年讨伐蜀地,只是多年都为能攻下蜀地。后来听说来了一个叫做扁的将军,信誓旦旦要攻下蜀地,却不想被蚕丛先祖用美人计弄的班师回朝。” “蚕丛在属地被公认为是蜀地的第一代王,至于鱼凫先祖,则是第二代,也是在蚕丛部落落败后,接替了他们的位置。” “据说鱼凫三代都有数百岁,是不死的化身,他为蜀地带来了捕鱼的技术,也让这里的渔民过上了丰衣足食的日子。” 说起传说,青筝眼中带着向往,似乎心已经飞到了那个久远的年代里。 李星辰也是喜欢传说的,只是他以前听闻的多是北方的传说,像是尧帝与舜帝,又或是后羿与嫦娥。 倒是蜀中的传说,他从没听人传唱过。至于蚕丛和鱼凫,他更是头一次听说。 不过这传说听起来倒是和北方的那些先祖传说没什么区别,均是一些传授生存之术之类的。 只是传说最吸引人的地方,正是能勾起听着对那么荒蛮年代的无尽向往。 一边听着故事,一边沿着山路继续向上,李星辰心中那一份对于高处的恐惧倒是放缓了不少。 一行三人说笑着,沿着蜀道,盘旋而上。 …… 蜀山,若是明确一点说,其实就是蜀地的山脉,大概就是一片连绵不绝的山脉。 而蜀山这个门派所在的位置,则是在峨眉金顶上。 蜀山是一个大派,居于群山之巅,那里人迹罕至,修行自然也就没人能打扰的到。 踏着自古存在的蜀道,李星辰随着青筝和青云道长一同登上了蜀山顶。 峨眉金顶,便是他们此行的终点。 其实攀登上山花费的时间并不算久,除了青筝,李星辰与青云道长皆是修士,哪怕奔袭上百里也不过微微感到疲倦而已。 而青筝有青云道长为她灌输灵力,自然也能跟得上两个人。 早上天还没亮的时候,三个人就从青家大院儿离开了,这会儿登上金顶,辰时还未尽,东方的朝阳才刚刚跳出云海。 云海晴空万里,白云从群山万壑间缓缓升起,顷刻间,苍苍茫茫的云海便如白绒毯似得从东方铺展过来,光洁厚润,无边无涯。 远处的山间是云,天上也是云,李星辰站在两层云之间,顿时有了一种想要羽化登仙的感觉。 有时山风乍起,云海飘散而去,远处的群峰便化作了一个又一个孤零零的小岛,有时云海聚拢过来,又会将群峰掩藏的无影无踪。 李星辰何时见过这等景象,才看了一会儿,就被金顶上的云海引入了画卷。 “怎么样,很美吧?”青筝看着被云海吸引的入了迷的李星辰,凑过来轻笑着说道。 李星辰点点头,这云海的确美丽,即便是不修行,处在这样的景色里,每日看一看,心胸开阔,活得也就会更久一些。 “走吧,等到了蜀门里,还有更妙的景色呢。”青云道长捋了捋胡子,笑了一声, 蜀山在金顶的深处,藏在了怪石与云海里。 几个人又走了半晌,前方终于出现了一片恢弘的殿宇。 这片殿宇坐落于嶙峋的怪石间,稀稀落落的树木掩映,仙气十足。 朱红色的墙体,金色的瓦顶,青色的飞檐,华丽的颜色里却没有像是皇城那般的奢华。 青筝和李星辰在青云道长的带领下,走到了正门前。 正门是紧闭的,里面安静无比。 青云道长走上前,右手握着的拂尘轻轻一挥,这门便“吱呀”一声就打开了。 李星辰好奇的探过头去,却见到里面空无一人。他搔了搔头,有些摸不着头脑这门到底是怎么打开的。 只是青云道长并没有解释,只是笑了笑,便先一步走进了大门里。 青筝悄悄扯了扯李星辰的袖子,然后指了指门内,随后拉着他也跟着进了门。 等到青筝与李星辰走进去,那一扇大门“吱呀”一声,又关上了。 李星辰一边走,一边回过头去,可是任他怎么看那一扇大门也没什么异常。 “走啦~”青筝又唤了一声,李星辰这才将疑惑压到心底,跟在青云道长身后,朝着蜀山内走去。 走进正门走不出十几步,便是一道又宽又长的石阶,石阶沿着山坡向上,最终的攀爬到极顶。 李星辰踏着石阶,一阶又一阶向上,等到怕了百多阶以后,他终于看到了真正的蜀门。 石阶顶端是一个极大的演武场,地面由青石板铺成,周围是整齐的汉白玉围栏。 演武场中,一群身着白色劲装蜀山弟子手持长剑,随着演武场最前方高台处的教习一起演练着剑式。 一剑又一剑,动作整齐划一,如同由一人操纵似的,让见者为之震撼。 李星辰也被深深的震撼了,他从没见过这般的情景,倒是青筝笑了笑,说道:“这还不算什么,要是你有机会看到长安皇室点兵,那场面才叫震撼呢。” 只是李星辰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没有说话。 青云道长没有领着两个人继续朝里走,反倒是留在了演武场的边缘,观看起了一众蜀山弟子舞剑。 一招一式间,银亮的剑光穿过洁白的劲装,射入几人的眼中,一股磅礴的气势骤然升起。 李星辰看的痴迷,竟不自觉的在心中推演起了剑式,甚至还和肖红衣教给自己的剑法做起了比较。 不多时,随着最后一式剑法落下,蜀山弟子的演剑终于落了幕。 演武解散,蜀山弟子各自解散,一些和青云道长关系比较近的过来与青云道长打了声招呼,至于那些关系比较远的,则从其他方向离开。 只是就在这个时候,又一个蜀山弟子跑过来,和青云道长打了声招呼后,将目光落在了青筝身上。 “青筝妹妹,好久都没见到你了!”那人笑了笑,对着青筝说道。 可青筝却没正眼看他,嘴里嘟囔了一句:“你是盼着我多生病吗?我上蜀山除了治病,似乎没什么其他的事了吧?” 那人尴尬的笑了笑,一时语塞,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青筝拉着李星辰,绕过了这人,然后走到青云道长身前说道:“爷爷,我们快走吧,不要让林爷爷等久了。我也好久没见到林爷爷了,有些想他了。” 青云道长笑着摇摇头,伸手指了指青筝笑道:“你这个丫头啊!” 他说着转过有看向那来跟青筝献殷勤的弟子,说道:“好了,这里没事了,你也去忙自己的事情吧。” 说罢也没看那人回礼,直接领着青筝与李星辰离开。 而这个蜀山弟子站在原地,目光看着远去的三个身影,心中不知想些什么。 就在此时,又一个蜀山弟子跑过来,拍了拍这人的肩膀,笑道:“熙和师弟,你还真是对掌门的孙女情有独钟,人家都有了自己的小情郎了,你还追着不放。怎么样,热脸贴冷屁股的感觉是不是很舒服?” 那人幸灾乐祸,脸上笑嘻嘻的。 陈熙和紧了紧拳头,语气有些冷,他瞥了一眼身旁的人,说道:“章平,你是不是还想挨打,难不成上次的伤好的太快了?” 听到陈熙和威胁自己,章平的脖子缩了缩,脸上的笑一下子缩了回去,然后身子一转,快步跑开了。 原地,陈熙和再度看向青云道长一行三人离开的方向,那里人影早已消失。 蜀山除了青云道长这一个掌门,还有四位长老,林行之便是其中之一。 林行之是青云道长的师弟,与青云道长的关系自然是亲近许多。 青云道长带着青筝和李星辰走入闲云殿时,林行之正在打坐修行。 几个人走动让他略有所感,紧闭的眼睛一睁,便看到青云道长几人走过来。 “师兄,你这么快就把筝儿接回来了?”林行之看了一眼笑吟吟的青筝,然后对着青云道长问道。 青云道长点点头,随后拍了拍李星辰的肩膀说道:“还是多亏了这位小兄弟,不然筝儿怕是真的要出事了。” “怎么回事?”林行之眉头一皱,看了看李星辰问道。 “筝儿不听话,带着小荷跑到西郊去散心,却不想临近午时时,寒症发作。恰好这位小兄弟的剑能够吸收寒气,机缘巧合之下便救了筝儿一命。” “会吸寒气的剑?”林行之的眉头皱的更甚,好半晌后他忽然一抬头,恍然大悟道:“该不会是沧流吧?” 青云道长点点头:“正是!” “怪不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三章 欺人先需欺自己 ,最快更新剑起惊鸿最新章节! 林行之说着朝李星辰移去了目光,细细的打量起了他,随后笑道:“沧流剑主,想不到这般年轻。” 李星辰有些腼腆的笑了笑,也没回话,只是站在青云道长身旁,倒像是青云道长的一个后辈。 “年轻一点难道不好吗?我倒是觉得该给年轻人一些机会,有些老家伙,太过贪心可不好啊!”青云道长说的风淡云轻,可任谁都能听得出,他对于某些人的不满。 李星辰不知道青云道长口中的“老家伙”指的是谁,只是听起来应该与青云道长关系不怎么样。 林行之也点点头,叹息一声:“葬棺神剑……有些埋没了。” 只是他说罢脸上又浮现起笑意,说道:“管他干什么,即便他毁了葬棺,与我们也没多大影响。倒是那撼灵宫里的后照神剑,也不知什么时候会择主。” 青云道长默然,半晌后才开口:“后照在撼灵宫中受我蜀山千年香火,再怎么说也不会去别处择主吧?” 对于这一点,青云道长一直是深信不疑的。 后照是神剑。传闻在上古的时候,巴蜀是没有人的。 这里一直被或浓或淡的雾气笼罩着,常有毒虫出没。 只是曾经有一位叫做后照的仙人,传说是黄帝的后代。他带着妻儿来到这里,见这里廖无人烟,遂在巴蜀定居下来,此后巴蜀的人皆是后照的后裔。 在后照死后,仙骨被人寻获,锻造了一柄一面蚕纹一面鱼纹的神剑,并取名为后照。 这也是青云道长相信后照不会另行择主的原因。 神剑皆有灵,蜀地的人,或者更准确的说是蜀山的人,供奉了后照千年,这份恩情,后照不可能不报。 青云道长曾听闻过一则预言,说是后照会在这个时候择主,以应大灾。 只是他并不知晓这个人是谁,所以他也期待着,后照剑主的出现。 青云道长想着,忽然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说道:“我都忘记了,这次我带李少侠来蜀山,便是想要教他同神剑沟通的方法,林师弟若是有时间,可以先替我为李少侠讲解几日,待我替筝儿检查完身体,再接替回来。” 林行之点点头,说道:“如此也好,筝儿的身体也很重要,那我就先替你为李少侠讲解几日关于契合沧流的心得。” 他说着叫了一声李星辰,随后领着他走出了闲云殿。而青筝也随着青云道长去了后山,想来是随着去疗伤了。 …… 一连三日,李星辰都没有见到青筝和青云道长,倒是这三日来,跟随林行之修行,让他学到了许多东西。 此刻,蜀山的演武场上,李星辰握着沧流,体内的灵力疯狂涌动。 这是他三日来第一次来演武场上舞剑,感受着周围或好奇或不屑又或是怀疑的目光,李星辰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下一刻,剑鸣盎然而起,躁动的剑意随着剑鸣朝着四周扩散,一股浩然如水的气势盘旋着升了起来。 陈熙和从远处走过来,看着演武场上有一些人围了起来,心里有些好奇,便走了过来。 他挤开人群,走到了人群里,放眼一瞧,便看见了李星辰。 适逢李星辰的剑意扩散出去,竟然让准备不及的陈熙和被撞得气息紊乱。 他轻哼一声,好半晌才恢复过来,向四周看看没人瞧见自己窘迫的样子,这才放心下来。 人群中央,围观的人给李星辰留了足够的地方,李星辰也没什么顾虑。 手腕一动,沧流剑骤然出鞘,一声苍凉的剑鸣划过蜀山上空的云层,他的剑,动了起来。 他演练的还是肖红衣教他的那几式剑法,一招一式,不紧不慢。 陈熙和站在人群中,对于李星辰的剑嗤之以鼻。 他不觉得这样的剑法能够伤人,他甚至觉得这剑式是李星辰故意舞的如此慢的,归其原因更可能是李星辰根本就不熟悉这些剑法。 当然,有些东西他还是猜对了的。 比如,这剑式确实是李星辰故意放慢速度。 只是并非是他不熟悉,而是他仅仅是为了验证一下与沧流的契合程度,并不是为了杀人,完全没必要舞的那么快。 但是,即便是慢到如此的剑式,一招一式里却总凝聚着无上的剑意。 浩然,广阔。 有些时候像是走入了万里寒荒,空寂的百里也见不到任何生命。 也有些时候如春风拂面,盎然的生机勃勃升起。 风、雷、水、火……万象包罗,他仿佛衍生着万物。 当然,这些更深奥的东西在场的绝大多数蜀山弟子是看不出来的,只有一些剑术高深的人,才能够感受得到这其中的奥妙。 陈熙和也感受不到,他看着李星辰,脸上的不屑越发的明显。 风起了,天上的云也随着风飘荡。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星辰的最后一式剑法落下,云住风停,万物恢复了平静。 林行之站在高台处,看着下方的李星辰,满意的点点头。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远处忽然传来一阵疾呼声。 “不好了,大事不好了,后照神剑不见了……” 这声音从远处飘来,随后一个蜀山弟子急急忙忙的跑到演武场,扫视了一眼之后,看到了深处高台上的林行之,又急急忙忙的跑上高台。 “林长老,不……不好了,后照神剑失窃了。” 那人喘着粗气,说话的声音也断断续续。 林行之手一挥,一道灵气飞出,落到这人的胸口,帮他舒缓了气息。 “莫急莫急,你缓口气再慢慢说来。” 几个呼吸后,这个蜀山弟子缓过气来,又开口道:“林长老,刚才弟子去撼灵宫清扫灰尘,一进去却发现神龛上的后照剑消失了,我找遍了撼灵宫,也没有发现后照的身影,这才来找林长老。” “后照失窃了?”林行之皱起了眉头,随后他摊开手,手指凌空勾勒出一个纹路,然后朝着前方缓缓一推,却不想那灵气化作的纹路像是撞到了一堵墙一般,直接破碎成了星星点点的灵光。 “道门手法,有人阻拦我探查真相,而且这人实力还在我之上?”林行之笑声嘀咕着,心中的疑惑更甚。 论其修为,他处于灵游境界的聚灭之境,尚不到灵游巅峰的游星之境,但是即便是这样的修为,他也能在中土的所有道门中排进前十。 他想了想,在这些比自己强的人中,自己的青云师兄断然不可能这样做,那除了蜀山内的其他两位长老,便只有丹霞教与长生门的人了。 丹霞教素来与蜀山交好,当然也不可能做出盗剑这种事情,更何况几柄神剑之一的灵鸢听说就在丹霞教大弟子的手中,所以……是长生门? 林行之仔细的思考着,他并不确定一定就是长生门做的,他也清楚,蜀山内其他两位长老也一直与自己站在两个派系里,说是他们做的,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到底是谁做的呢? 演武场上,许多人也都听到了那个跑过来的蜀山弟子所说的话,然后炸开了锅。 “是谁那么大胆子,跑来我蜀山偷东西?” “谁知道呢,不过他也太小瞧我蜀山了,他不怕我蜀山如此庞大的势力吗?” “那后照神剑也不曾择主,偷去了还不如一柄精钢锻造的利剑,真想不明白偷走后照有何用。” “说的也是……我们蜀山弟子都曾见过后照,躺在撼灵宫里毫无灵性,我觉得还不如我手里这把剑呢。” 如此的议论,此起彼伏。 李星辰被包裹在其中,自然也听到了这些议论。 其实他也挺好奇的,会是什么人盗走了后照。 两日前他也随林行之到撼灵宫里去看过后照,确实如一块废铁一般。 他清楚与这样一柄剑沟通有多困难,想当初在常平镇时,他也面对这种状态的沧流毫无头绪,若不是出了常平镇后,他经历了许多争斗,才慢慢觉醒了沧流,还不知道再需多久才能契合沧流。 陈熙和也一样搞不懂,他思来想去猜测着到底是谁盗走了后照,可就在这个时候,他的耳边忽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熙和,一会儿你照我说的做……” 声音入耳,陈熙和猛然惊醒,他四下看了看,见到没人和自己说话,这才明白是有人传音给自己。 “你记住,一会儿你这样……在这样……” 那个声音还在继续说着,陈熙和仔细的听了听,这才听明白是二长老的声音。 他安静的听着,等到二长老把事情吩咐完,才点点头。 陈熙和看了看站在人群中的李星辰,随后把目光落在了李星辰手中的沧流上,深吸了一口气,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我知道是谁偷了后照。”陈熙和的声音在演武场上传开,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陈熙和说着走到了李星辰身边,然后右手猛地指向他,说道:“就是这个人偷了后照,方才我在撼灵宫时,就曾见过他在那里鬼鬼祟祟,这人不是我们蜀山弟子,若不是他偷得,还会是谁偷得?” 陈熙和义正言辞,说起谎来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李星辰起初听他说知道是谁盗走了后照,也竖起耳朵听,以为他知道一些内幕,可当他听到这人指着自己说是自己盗走了后照,一下子愣住了。 “你是说……我?”李星辰指了指自己,向陈熙和确认道。 陈熙和瞪大了眼睛,说道:“对,就是你,刚才我就是在撼灵宫中看到你的,一定是你盗走了后照。” “你不是在说笑吧?”李星辰有些无语,他从林行之那里听完林行之教授心得,这才出来实践一下,竟不想还能被诬赖上。 “我确定,方才看到的那个人就是你。” “可是我来演武场之前,是和林长老呆在一起的。” “呵,你跟着林长老待在一起数日,谁知道林长老会不会为了包庇你说假话。” 李星辰被陈熙和的话弄的说不出话来,他这样说真的让自己没办法反驳什么。 他索性不再说话,而是一转头,朝着站在高台上的林行之看了过去。 林行之有所感,当即从高台上下来,朝着李星辰这边走过来。 倒是那些之前围着李星辰的人,看到李星辰不再反驳,都以为是他默认了,开始对他口诛笔伐起来。 “我看到是掌门带他来蜀山的,想不到竟然是这种人。” “对啊,我也没想到,之前还看到青筝师妹与他关系甚为亲密,看来等到青筝师妹伤势好了,我得跟她好好说一说。” “讲那么多干什么,还是赶快叫他把后照剑叫出来,虽说后照不择主如废铁一般,但终归是我蜀山的神物,怎能由他带走呢?” “就是就是……快交出后照剑,不然我们可不会因为你是掌门带上山的,就对你手下留情。” 林林总总,讨伐的声音响个不停,甚至还有好多人摩拳擦掌,似是李星辰只要说半个不字,就立刻动手。 李星辰还是没出言解释,他只是站在原地,冷眼看着周围的人。 他感觉很冷,空气里似乎带着寒意。但是这在气候温暖的蜀地,又似是不可能的事。 他看着这些群情激奋的蜀山弟子,忽然感觉很可悲。这些人不探明缘由,随随便便就认定一个人有罪,想一想整个蜀山由这样的人组成,那这个门派的未来,真是难以想象。 不多时,林行之从远处走过来,挤开了人群,走到了李星辰身边。 “怎么回事?”林行之看了看李星辰和陈熙和,皱着眉头问道。 “林长老,这个人偷走了后照神剑,我刚才亲眼看到他在撼灵宫里鬼鬼祟祟。”陈熙和指着李星辰说道。 林行之眉头挑了挑,问道:“你确定看到他了?” “我确定。” “可是他方才来演武场之前,可是和我待在一起的。” “林长老,你不要为他开脱了,我明白他是掌门带上山的,你又和掌门关系甚好,但是也不能因为这个就维护他啊。” “可笑,你如此难道不怕一切查清楚之后受到惩处吗?” “我讲的是实话,自然不怕。” “也罢,欺人需先欺自己,这件事还是告诉掌门吧,我相信公道总归能讲清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四章 后照 ,最快更新剑起惊鸿最新章节! 这个世界上,总有人认为每一件事都能讲清楚,但是却忘记了三人成虎这个道理。 林行之觉得,他身为长老,说的话定然会有人信,可是当蜀山的几位长老都到了议事堂,他说的话却遭到了的二长老与三长老的反驳。 他们认为林行之是在包庇李星辰。 当然,不只是这两个长老,就连前来围观的那些蜀山弟子,大多数也认为是李星辰的盗走了后照。 面对如此多的人反驳,林行之也没办法让他们认同自己的观点。 不多时,青云道长带着青筝赶了过来。 李星辰远远看过去,青筝的面色比起三日前来蜀山时,红润了许多,想来寒症应该被医治好了许多。 只是她脸上带着愁色,显然也是听说了关于后照剑被盗的事情。 “我相信你。”青筝走过来,还没等李星辰开口,她就抢先开口道。 李星辰默默地看了她一眼,笑道:“我相信青云道长会给我一个公道。” 青云道长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 李星辰倒也安心,毕竟他并没有盗走后照,心里自然也没什么可以担忧的。 “好了,都不要吵了,事情都没弄清楚,先不要急着盖棺定论。”青云道长挥了挥手,一道强大的灵力扩散出去,直接让议事堂安静了下来。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身着紫色华袍的老者站了出来,看着青云道长开口道:“掌门,你这样强势镇压,恐怕不妥吧?” “有何不妥?”青云道长的眼睛眯了起来,在周围扫视了一圈,说道:“二长老,我只是让大家安静下来,难不成也有错?” “掌门说的当然没错,不过……我也觉得这后照是这位小兄弟所盗,掌门你堵上众人的嘴,岂不是更坐实了这位小兄弟的嫌疑?” “你……”青云道长一阵气结,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二长老与自己并非站在一个派系。 蜀山内一共有四个辈分最老的人。青云道长,二长老,三长老,还有一个林行之。 他们并没有设大长老,可若是非要说有大长老,那青云道长应该算是。 这四人中,青云道长与他的师弟林行之很明显是一个阵营的,而二长老三长老则联合起来。 就拿这次后照剑被盗,二行老和三长老费尽心思的想要将罪名套在李星辰头上,青云道长就已经明白他们的打算。 李星辰是他带上蜀山的,要是这盗取后照剑的罪名坐实了,那他青云也必然落了个识人不明的罪状。 这两个人早就想把青云道长从掌门的位子上掀下去了,这一次有这么好的机会,他们当然不能错过了。 但是青云道长确实没办法拿出证据说明后照剑不是李星辰窃走,这也让二长老与三长老嚣张跋扈。 “掌门,你若是能拿出证据说后照剑不是这位小兄弟盗走的,那我们便不再追究。”二长老看着李星辰,嘴角泛起一抹冷笑。 青云道长默然不语,倒是林行之向前走了几步,质问道:“那你们就有证据证明是李星辰是盗走了后照剑吗?” “自然有!”二长老直接打断了林行之的话,然后手一伸,示意陈熙和走过来。 陈熙和会意,连忙走到二长老身边。 二长老指了指陈熙和冲着林行之笑道:“他便是人证,既然他亲眼看到这位小兄弟鬼鬼祟祟,在撼灵宫里图谋不轨,那这小兄弟自然是有嫌疑的。” “可他明明在说谎!”林行之一说到这个就气不打一处来,身为蜀山弟子,首先应该明大义,可这人明显是在说谎话,却还如此心安理得,大义凛然,简直是枉为蜀山弟子。 “你怎么知道他在说谎?若是他没在说谎,林长老你这般说岂不是在诬陷于他?”二长老目光犀利,看着林行之,针锋相对。 说道口舌之利,林行之自然比不过善于攻心的二长老,就连见多识广的青云道长也不是他的对手。 看着站在不远处春风满面的二长老,林行之只能冷哼一声。 李星辰不想反驳,也不打算反驳。 他在蜀山,除了青云道长与林行之,再无其他人给他说话。 现在这两个人也被二长老与三长老压了下去,他再多说也无意义。 空气里陷入了沉默,好半晌青云道长才抬起头说道:“既然你们认为一定是李少侠偷了后照,那我也不打算在多说什么。不过你们最好找到一些物证,光凭一个人的说辞,怕是无法服众。” “也好,那我就找出证据给你,不过在这期间,李少侠不能离开蜀山。”二长老说着,将目光停到了李星辰身上,脸上露出一个和煦的笑意。 只是李星辰却知道,二长老这笑容有多虚伪。 可他并没有反驳,反而点头答应了下来:“好,我答应你,在你找到证据之前,留在蜀山。” “那可就劳烦李少侠了……”二长老朗声笑道,随后一转身,手一挥冲着围观的一众蜀山弟子吩咐道:“好了,事情已经解决了,大家都散了吧!” …… 在蜀山的日子,李星辰呆的还是很轻松的。 自从那日二长老让他留在蜀山,数日间也没有来打扰他,倒是李星辰自己跟着林行之,又学到了不少关于养剑的东西。 感受着手中的沧流里越来越蓬勃的生命里,李星辰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此时的李星辰坐在后山的断崖上,青筝则陪在他身旁。两个人望着崖下茫茫的雾气,久久没有说话。 “这次……是我连累公子了。”青筝的语气有些低沉。 李星辰倒是飒然的笑了笑,摆手道:“只是恰巧逢上了,即便没有我,我想二长老也会用别的理由去找青云道长的麻烦的。” “这倒也是……二长老确实有些过分了些,以前的时候就不喜欢他,现在更加让人讨厌了。”青筝说着皱起了鼻翼,“还有那个叫陈熙和的,以前我来的时候总要来烦我,没想到这一次直接编造谎话来诬陷你。” “放宽心就好了……”李星辰笑了笑,“招人厌恶的人常会遇到,若是每每为了这样的人烦心,那恼事岂不是太多了些。” “咯咯~公子的心还真是宽广,我也算是学到了。”青筝撑着下颌,看着远方,轻笑一声,也不再说话。 不多时,青云道长从崖下顺着石阶走了上来,他站在李星辰的身后,叹息了一声。 “道长何故叹气?”李星辰站起身来,转过身看着青云道长问道。 青云道长目光里闪过一点忧色,好半晌才说道:“前些日子丹霞教的沈掌门给我传来消息,说是或许地心之火能够治愈筝儿的寒症。我想若是几日后二长老那一帮人查不出什么偃旗息鼓之后,你能随我去一趟冥府,去寻找地心之火。” “地心之火?那是什么?”李星辰脸上闪过一丝疑惑。 “传说地心之火只存在于冥府十殿阎君平等王的火刑地狱里,它拥有驱散天下间一切寒气的能力,即便是万年不化的寒冰,也承受不住地心之火的热力。” “前些日子沈掌门说在一本古医术上看到了一则治疗寒症的方法,便是用这地心之火配以一些药性温和的药,便可治愈寒症。我也不知道这是真是假,但是只要能治好筝儿,我倒是甘愿跑一次。” 李星辰明白青云道长的心情,他倒是不怕去冥府,甚至对于从来没去过冥府的他,冥府还有很多吸引力。 现在他在蜀中,离长安还有千里之遥,早回去晚回去也差不了多少时间,陪青云道长去一趟冥府倒也没什么。 “对了,后照剑的事情怎么样了?”李星辰点点头后,又想起了后照,连忙问了一句。 青云道长倒是没多少担心,他想了想说道:“后照还是没找到,不过不用担心,我猜测应该是后照灵性觉醒,去寻找新的主人了。我年轻的时候就曾听闻过预言,说是后照要在最近择主,想来是预言成真了。” 李星辰这才明白为什么青云道长任由二长老去查所谓的自己窃走后照的证据,原来他知道,二长老根本就找不到证据。 他这般想想倒是觉得青云道长也是一个老狐狸,默不作声便有这么多算计。 “如果是真的,还是希望后照能够寻一个不错的主人。”李星辰低声叹息了一句。 被卷进后照失窃的风波中的他确实有些累了,他现在只想后照的主人快些出现,让这一切赶紧结束。 …… 夜风从南起,吹过蜀山的山巅,带来了丝丝凉意。 李星辰再次来到白天呆的那个崖顶,默默地看起了星空。 不多时,风声有些紧了,他提着沧流的手忽然用力一震,伴随着一声犀利的剑鸣,沧流骤然出鞘。 苍白色的剑光在略显黑暗的山崖上亮起,划过夜色,带起绚丽的剑芒。 他挥剑了,舞的还是前些日子在演武场上的那一套剑式,只是比起那日,这一次的剑式却快了数倍。 甚至到了有些极快的地方,连剑影都看不清楚。 剑气躁动,凛冽的剑意肆意切割着周围的空气,竟让人有一种撕裂的感觉。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土黄色的剑气从远方疾驰而至,朝着李星辰直直的刺了过来。 李星辰目光一凝,手中的沧流陡然一转,剑刃迎着那袭来的剑气便斩了过去。 “叮——” 剑气与沧流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鸣音,沧流倒是无事,只是那一道土黄色的剑气却化作灵光消散于空气中。 “什么人?”李星辰抬起头,看着剑气飞来的方向,高声喝道。 只是半晌也不见那边有人回应,李星辰感觉无趣儿,他知道那人没走,毕竟没人会无缘无故的朝你斩一剑。 他想着便在原地盘膝坐了下来,既然那人想要跟自己耗着,那他也没什么怕的。 但是他这才一坐下,那边又是一道剑气袭来,逼得李星辰不得不站起身来挡下这一剑。 “阁下何不出来见一面呢?如此鬼鬼祟祟,藏头露尾,可不像是一个剑客该有的作为。”李星辰冲着剑气袭来的方向再度高声道。 这回那边倒是干脆了,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一个身着蜀山弟子服饰的年轻人从黑暗里走了出来。 李星辰上下打量了一下他,发觉这个人年纪比自己稍稍大一些,只是当他将目光移至这人手中的那柄剑之后,目光却猛地一缩。 “想不到后照剑竟然选了你当主人。”好半晌李星辰才开了口。 只是那个人却愣了一下,问道:“你怎么知道是后照择我为主,而不是认为是我盗走了后照呢?” “后照择主,青云道长早已猜到,只是可笑二长老竟然还想将脏水泼到我身上!”李星辰嗤笑一声,这会儿后照剑的主人现身,一切的事情也该结束了,二长老这跳梁小丑也该被人嘲笑了。 那人点点头道:“想来我也小瞧了掌门,想不到掌门还有如此大的能力。” “你带着后照而来,不知所谓何事?”李星辰再度看了一眼后照,出声问道。 “来找你试剑。” “试剑?” “是。” “那正巧我也需要找个人为我试剑呢,不如现在就开始吧!” 李星辰说罢,手中的沧流剑一震,剑鸣声乍响,浩浩荡荡的剑意直接扩散出去。 这人皱了皱眉头,显然有些意外李星辰能有如此磅礴的剑意,但是他并没有怕,也如李星辰一般,抖了一下后照,一股浓郁的大地气息也迎着李星辰的剑意欺压过去。 “轰!” 两股剑意碰撞到一起,发出一声沉闷的轰鸣,一下子僵持住了。 李星辰的剑意就仿佛大河浪潮,一浪接着一浪,连绵不断。 而后照剑主的剑意则像是一座厚重的山岳,任凭大浪如何拍打也岿然不动。 剑意的对抗不过是个开胃菜而已,这只是两个人的互相试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五章 沧流的剑鞘 ,最快更新剑起惊鸿最新章节! “吟——” 李星辰的剑荡起一阵嘹亮的剑鸣,沧流上一层薄薄的淡蓝色光晕闪动。 他将剑收到身侧,将剑刃朝向后照剑的主人,右臂轻轻向前一送,一道寒气凛然的剑气陡然间攒射出去。 “啪——” 只是后照剑主握剑的手手腕轻轻一翻,一张土黄色的网瞬息之间便勾勒出来。 随后这一张网张开,将李星辰射来的那一道寒气凝结的剑气全熟拦了下来。 剑气在土黄色的网中不停的翻滚跳跃,强烈的寒气疯狂的扩散,在织网的丝线上结上了薄薄的冰花。 李星辰没动,后照剑主也没动,两个人都安静的看着两道剑气交缠,最终网状剑气裹着李星辰的寒剑消散于空气中。 李星辰的眉头挑了挑,这才发现这人比自己预想的还要强出许多。 方才的几式试探,虽说他用了一式不算熟练的水剑,但总归也是肖红衣所教,在师傅手里那般强大,即便他不算熟悉,可威力又会差到哪里去呢? 李星辰想着,手中的沧流一下子又被他放回了剑鞘中。 只是他并非放弃,反而随着他将沧流归鞘,一股更加磅礴的剑意陡然升了起来。 那剑意盎然无比,仿佛是一条波涛汹涌的大河,从天际降下,携着浩浩荡荡的大势,欺压而来。 后照剑的主人感受着李星辰散发出来的剑意,眼睛一下子眯了起来。他手上的后照疯狂的颤动,一股不输于沧流的剑意也开始盘旋而起。 剑意对撞着剑意,浩大广阔。 李星辰明白,对手实力如此,即使他拿着自己最为熟悉的风剑,也一样没办法取胜,反倒是方才他一下子想到了当初还未与沧流达成共鸣时,斩掉了江承恩右臂的那一剑。。 那一剑自然是极有风情的。 甚至时至今日,四年的光景过去,他每每想起来还有些许回味。 当初江承恩的灵力那般浩瀚,也拥着无上的力量,强大的如同一尊行走世间的神祇,只需随手一挥,便可将他整个人从世界上抹去。 他还记得星刀是何等威压,那一种被别人刀悬于脖颈,任由他人掌控生死的感觉至死不能忘怀。 但是就是这样一个强的不可一世的人,最终却在自己的剑下丢了右臂,仓皇离去。 他不明白自己为何能用出那样强大的一剑,那根本超出他的力量太多。 但是四年过去,沧流在他手上也被里里外外探查了无数遍,这才在前些日子随着林行之修习剑道时,看出了几分端倪。 他以前对于剑的理解,大抵是剑体用了什么材质,是否锋利,从未关注过一柄剑的剑鞘如何,更甚至他还一度以为剑鞘只不过是装饰。 所以他每每看到沧流剑鞘上那些暗金色华丽至极的纹路,都觉得有些太过招摇。 可当他发现了沧流剑鞘的作用,才明白这些暗金色的纹路对于沧流来说是何等的重要。 在他的记忆里,沧流剑鞘上的纹路一共亮起过两次。 一次是沧流从天降下后,与灵鸢争锋时;至于另一次,则是他挥剑斩去江承恩右臂的那一次。 不过毋庸置疑,这两次沧流出鞘,都带着绝世的锋芒,即便是强如肖红衣手中的灵鸢,也难以与沧流争锋。 李星辰这般想着,右手掌心压在沧流的剑柄上,手指猛地握紧,一道磅礴的灵力被他灌输到沧流中。 下一刻,沧流的剑鞘最低端的纹路忽然闪烁起了蒙蒙的光晕。 而随着李星辰朝沧流中灌输的灵力越来越多,这光晕闪烁了几下之后,终是将剑鞘最低下的一个纹路点亮。 在他对面,后照剑的剑主眉头皱了起来,他看不懂李星辰在做什么,毕竟后照可是没有剑鞘的。 他万分小心,也不打算继续放任李星辰在积蓄着他的招式,手中的后照猛地一挥,一道厚重朴拙的剑气陡然从后照中射出。 这剑气看起来飞的极慢,即便是个普通人,只要伸手矫健些,也是可以躲过去的。 可是李星辰却不这样觉得,他觉得那剑气似是锁定了自己,无论自己怎么躲,也躲不掉这一剑。 他想了想,索性不再去想怎样躲开这一剑,反倒是手中的灵力灌输的更加迅捷。 沧流剑鞘上的纹路一个接着一个亮起,当第四个纹路完全亮起之后,后照剑的那道剑气也袭至李星辰身前。 但是李星辰却没躲没闪,他抬起头,握着沧流的手又紧了紧,随后这只手猛然一甩,沧流瞬间出鞘。 “吟——” 这不是剑鸣,听起来反倒像是一声低沉的龙吟。 鸣响从低沉中骤然响起,随后高亢的直入云霄。 沧流出鞘,化作一道银芒,披荆斩棘,宽阔的剑炁朝着前方直斩而去。 后照剑的主人眼中闪过惊骇,他当然能感受到这剑气是何等的威力,这与李星辰第一次释放的那一式寒剑简直是云泥之别。 他想不懂,一个人为何有能力释放出威力如此强大的剑气,他看李星辰也不过是怒涛境的修士,但是他这一剑却达到了高山境第二大境叠嶂之境。 这样的剑气,他是断然不能够硬抗的。 他脑海中瞬息间便思索了对策。 只见他手中的后照亮起一阵土黄色的光晕,随后被他直接插进了身前的地面中。 灵力涌动,以后照为中心,数丈以内的地面忽然剧烈震动起来。 地面震动了几下,随后一道蚕纹从后照上沿着地面向四周延伸而去。 下一刻,蚕纹上土色光晕亮起,一只白蚕的虚影在地面上方骤然凝聚。 只是这蚕生有十只眼睛,遍布于全身,若是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一些黑亮的宝石镶嵌在蚕身上呢。 半个呼吸,这只怪异的蚕的虚影便凝聚成形,随后空气里忽然传出一股厚重的气息,这蚕陡然睁开了那十只眼睛。 “嘶嘶——” 蚕声嘶鸣,吵得人双耳难受无比。 这蚕看着李星辰那狂袭而来的剑气,再度嘶鸣一声,随后一根银色的蚕丝从它的口中吐了出来. 这蚕丝被吐出后,快速编成了一张大网,拦在了剑气斩过来的方向上。 李星辰看着剑气,后照剑剑主也看着剑气。 只见那剑气撞到大网之后,又如第一次两个人试探时的那个样子,这剑气被大网拦了下来。 这银色蚕丝编织的网似乎有极强的韧性,李星辰斩出的这剑气顶着这张网,将它拉扯的变形,可是却还是没有突破大网的封锁。 沧流的剑气已经极力的在冲击着银色蚕丝织成的网,但是那一张网却死死地束缚着剑气。 李星辰已经看到剑气顶着这张网,剑气的尖端隔着蚕丝的网,离后照剑主的脸不过数寸的距离,可就是这么短的距离,沧流的剑气却没办法突破过去。 他看着沧流的剑鞘,抚了抚剑鞘上的纹路。 沧流的剑鞘上一共十五道纹路,如此看来只亮起四道还是没办法打赢后照。 看着沧流的剑气还在和十目蚕蚕丝编成的网做着对抗,让后照剑的主人无暇估计自己,李星辰又一次将沧流归鞘。 下一刻,握着沧流剑柄的手开始朝着沧流中灌输灵力。 磅礴的灵力涌进沧流中,让沧流震颤不已。 只是沧流倒是像一个深不见底的容器,哪怕李星辰用尽力气朝着里面灌输灵力,也依然感觉像是泥沙入海。 沧流的剑鞘又一次亮了起来。 第一个纹路…… 第二个纹路…… 第三个第四个甚至是第五个。 在李星辰全力灌注灵力的情况下,沧流剑鞘上的纹路一个接着一个亮起。 只是当第六个纹路还差一丁点就完全亮起时,李星辰的额头上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终于感受到了阻力。 和最开始灌注灵力不同,此时再灌注灵力就像是沧流满载了一般,他用力向剑中压缩灵力,也只能有一丝丝的灵力进入沧流中。 身前不远处,他之前挥出的那道剑气与银蚕丝编成的网的对抗已经快要到了尾声,沧流的剑气猛烈震动,最后轰然炸裂,将那一张阻拦他的网卷着一同湮灭在尘埃中。 后照剑主挥舞着衣袖,将烟尘会散掉,只是当他能够重新看清东西,耳边却响起了一声更加嘹亮的剑鸣。 “吟——” 剑鸣低沉,里面透着苍凉的气息。 与此同时,岭南有一条水脉,江南有两条水脉,还有北方的三条水脉尽皆咆哮起来。 波涛拍打着河岸,卷着泥土重新回到江河中。 李星辰抬头望了望尘埃,发觉尘埃即将消散,他当即抽出了剑。 剑声咆哮,朝着前方滚滚而去。 锋芒,绝世的锋芒。 李星辰终于又一次隐约感受到了当初斩掉江承恩右臂是的感觉。只是这一剑比起当初的那几剑,还是相差很远,但是比刚才的那一剑可强多了。 锋芒裹挟着烟尘,咆哮着冲向后照剑主。 当后照剑主重新能够看清东西,能看清沧流的剑气后,却已经来不及了。 仓促之间,他挥起后照,想要像上一次那样唤出十目蚕,阻挡这一剑。 可是,李星辰的这一剑比之上一剑强了数倍,而他则仓促抵挡,此消彼长,又怎么会是对手。 剑气荡开烟尘,朝着后照剑主直斩而去。 “轰——” 下一刻,剑气撞到后照上,发出一声剧烈的轰鸣。 李星辰忍不住捂了捂耳朵,好让自己好受一些,只是后照的剑主那边,却没他这般好运了。 轰鸣声直接朝着他的耳朵中灌去,险些将他的耳朵真的失聪。 但是这并非是最主要的,更加可怕的是李星辰的剑气。强大的冲击力撞在后照上,即便他调用灵力来抵抗这一剑,也只不过是让自己少受一些伤罢了。 强大的冲击,撞到他身上后,顶着他朝后倒飞出去。 “轰轰轰——” 一连三根手臂粗细的小树尽数被撞断,直到眼看着就要跌下悬崖了,他这才跌落地面,一动不动了。 李星辰站在原地喘着粗气,他微微抬了抬头,看着远处倒在地上不知生死的后照剑主,脸上终是露出了一抹笑意。 他终于打赢了。 如此来看,后照也不愧是名剑。 后照剑主才得到后照剑短短几日,就能够与得到沧流四年之久的他打成这个样子,若是他真的与后照契合了四年,那怕是今日谁输谁赢还尤为可知呢。 他想着收回了剑,身子一软,瘫倒在了地上。 他体内的灵力已经快要枯竭了,若是方才那一剑还是被后照剑主挡下来,那恐怕输的就要是他了。 就在这个时候,崖下的石阶上响起了一连串脚步声。 不多时,青云道长就领着二长老三长老还有林行之一众人跑上了崖顶。 “星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青云道长走到李星辰身边,蹲下身子拿起他的手探了一下脉,发觉他只是灵力用尽没什么大碍后,方才皱着眉头问道。 “呵——后照,找到了。”李星辰喘着气,指了指不远处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后照剑主,说道。 “后照找到了?”青云道长还未说话,倒是二长老皱起了眉头。 他并不知后照是自行择主了,只以为是遗失了。所以这几日他苦心积虑的想要把这一盆脏水扣到李星辰头上,如此要是后照找到,那他的计谋岂不是全都成了泡影? “走,过去看看。”青云道长与林行之对视了一眼,随后领着众人走到了后照剑主昏过去的地方。 “沉河?”待走到身前,青云道长看清了这人的脸,惊讶道。 这人名叫严沉河,是蜀山一脉的弟子,也是年青一代的蜀山弟子里,天赋甚为出众的一位。 青云道长曾想过会是其他几位被后照择主,但是他却从来没想过这个人会是严沉河。 “莫不是沉河盗取了后照?”二长老还不知是后照自行择主,还以为是严沉河盗走了后照。 只是青云道长抬头砍了他一眼,冷哼一声。被二长老骑在头上数日,即便是性子温和的青云道长也有了几分火气。 “我想你还是不要说话了,免得被人耻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六章 波澜终覆 ,最快更新剑起惊鸿最新章节! “掌门何故如此指责我?” 二长老皱起了眉头,有些不解的看着青云道长。 “你还没有猜到吗?”青云道长失笑一声,“你能将心思都放在算计上,难不成这一点东西你都看不出来吗?” 二长老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就连三长老也疑惑不已。 青云道长摇摇头,随后俯下身子抓起严沉河的手腕,手中的灵力顿时涌入他的身体中。 待到严沉河的脸色渐渐恢复了红润,他这才抬起头看着二长老说道:“后照若是真的遗失了,你觉得还会任由你如此胡闹吗?” “你是说……”二长老似乎想到了什么,瞳孔瞬间缩了一下,失声道。 “怪不得,怪不得啊!”二长老有些许低落,口中喃喃道,“怪不得你一直保持沉默。千算万算,以为自己算无遗策,想不到还是被带进了你的局中。” “老狐狸!呵~” 二长老知道自己此番怕是难逃一个惑乱蜀山秩序的罪责,也没辩驳什么,只是连连叹息。 他不会反抗,他和青云道长明争暗斗不过是为了争夺蜀山的权柄,并非想要掀翻蜀山。若是蜀山被搞得散了,那他夺来权力也毫无用处。 青云道长给林行之使了一个颜色,林行之心领神会,跑到李星辰身边,开始调用灵力给他疗伤。 至于三长老,也是一脸的不情愿。 他历来其实就是二长老的跟班,只是听二长老的话,没什么主见。如今二长老自已已经不想再和青云道长争斗下去,那他自然便如那没头的苍蝇,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这么说你是准备遵从蜀山门规的惩治了?”青云道长站起身子,看着一脸失魂落魄的二长老问道。 “遵从,我有罪责,当然应该受到处罚。”二长老点点头,回应的倒是干净利落。 青云道长默然,好半晌才叫了两个蜀山的弟子,吩咐道:“你们带上二长老,带他去后山石屋。切记,一定要好生相待。” “是!”两个蜀山弟子低头应道。 说罢,两个人便一左一右架着二长老顺着石阶朝崖下走去。 “现在轮到你了!”青云道长转过身,看着身旁的三长老说道。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三长老觉得自己应该是也不会落下什么好结果,便直接开了口。 只是青云道长笑了笑,说道:“你怎么这般想?我又没说你也要像二长老那般去石屋等着查实定罪。” “那掌门你是打算……”三长老迟疑了一下,有些疑惑的看向青云道长。 青云道长沉吟了片刻,开口道:“你还继续做着你的长老职务吧,等到有了合适的人选,我在看着调换。” “这是真的?”三长老讶然,他本以为自己和二长老蝇营狗苟,即便不会罚自己如三长老那般重,但也不会轻到哪去。 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掌门竟然让自己继续做着蜀山的长老。 “你觉得我会用这件事欺骗于你吗?” 看着青云道长脸色有些不悦,三长老连忙应声道:“这自是不会,掌门还是信得过的!” 三长老说罢,头也不回的就顺着石阶朝崖下赶去。 这个结果对于他来说已经是一个非常不错的了,他怕自己继续待在这里碍了青云道长的眼,让青云道长反悔,那可就真是有的后悔了。 看着三长老渐渐消失在了石阶的尽头,李星辰那边终于被林行之将伤势治愈了不少。 他站了起来,来到青云道长身边,出声问道:“道长为何不惩治他,留着他万一他有了不平之心,那岂不是在蜀山里留下了一个隐患?” 李星辰其实很不理解,他觉得但凡是对于和自己对着做事的那些人,能够斩草除根,定然不会给他们留下点什么。 说真的,像是青云道长这般做的人,他至今还真是没有见过。 “他只不过是二长老的一个工具罢了,连一点主见都没有的人,若不是当初他的辈分很高,这三长老的位子哪里会轮得到他来做。”青云道长嗤笑一声继而说道:“且就放着他在那里吧,没了二长老在后面出谋划策,他翻不起什么大浪。” “原来爷爷你才是最老奸巨猾的狐狸。”李星辰还没说话,倒是青筝俏皮的凑了过来,揽着青云道长的胳膊,一边摇晃着,一边得意道。 青云道长哈哈大笑,自己这个孙女,还真是够有趣儿的。 不过他倒是没什么默守陈规的观念,自己的孙女这个样子,他更是喜欢的不得了。 “你这个丫头啊!”他摇摇头,手指在青筝的额头上轻轻戳了一下,有些无奈道。 “对了,青云道长你说的去冥府的事情,不知道我们何时出发?”李星辰也随着笑了起来,只不过末了忽然又响起了数日前青云道长提到的事情,便趁着这个时候开口问了出来。 “……明日要按蜀山门规处置二长老,还要做一下去冥府的准备,我打算后日一早在出发。”青云道长沉吟片刻, “后日吗?”李星辰思索了一下,随后脸上露出一个笑意,“后日也好,正好我的剑法有所领悟,需要一日的时间来巩固一下。” …… 时间飞逝,第二日的时间很快便过去了。 第三日,李星辰在床上睁开眼睛,脸上露出一个笑意。 昨日的时候,对于二长老的处置已经出来了结果,他被青云道长决定关押到石室下方的地牢十载,望他能改过自新,待出来时为蜀山尽心尽力。 他还在床上想着,门外便响起了敲门声。 “笃笃笃——” 门声响了三下,随后一个好听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是青筝的声音。 “李公子,醒来了吗?若是醒来,爷爷请你去他那里一趟。” “醒了醒了,这就来!”李星辰回了一句,连忙急急忙忙的叠被穿衣。 只是即便是他抓紧时间,出去的时候也差不过过了半盏茶的功夫。 等他拉开门,就看见青筝在门外笑盈盈的看着自己。李星辰的脸红了红,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自己被一个女孩子等着起床。 “你昨晚应该做了一个好梦吧?”青筝脸上露出一个狡黠的笑意,眨着眼睛问道。 李星辰更加窘迫了,甚至都不敢去看青筝的眼睛。 “好啦,走了,不取笑你了!”看到李星辰的样子,青筝最终还是笑了笑,没有在捉弄他。 两个人并肩走着,许久李星辰脸上的窘态才褪去。 等到走到青云道长的居所之后,李星辰的脸上终于是看不出什么异样了。 来到门前,青筝向前走了两步,敲了敲青云道长的房门,等着里边应了一声,这才推开门,带着李星辰朝门中走去。 等到走到房间内,青云道长长在弄着一炉东西。他一抬头,看见李星辰后笑道:“你来了?” 李星辰点点头。 青云道长又拿着蒲扇扇了几下火炉,然后说道:“你们先坐,等等这白玉粥熬好了,我们就吃早饭。” “白玉粥?”李星辰很好奇,走到了青云道长身旁,就连青筝也好奇的走了过来。 “这是个什么粥?”李星辰指了指火炉上架着的砂锅,问了一句。 “只是药粥而已,里面加了一些白玉草,吃了之后能抵抗冥府的阴气。” “抵抗阴气?” “是啊,冥府是鬼魂轮回的地方,阴气自然极重,正常人若是前往冥府,便会被冥府的阴气侵蚀肉体,最终被阴气同化,肉体消失,化作灵体。” “当然,有了白玉草便不用担心,这东西能够驱邪避寒,是抵抗阴气的极佳选择,等吃完早饭,我们在带一些白玉草,想来冥府的阴气对我们便无害了。” 听着青云道长说的,李星辰心里对冥府有了一个大概的印象。 那里应该是一个阴暗的地方,处处荒凉,就像是当初在甸凌峡谷里的往生城那般。 鬼魂四处飘荡,鬼差散布于冥府各处,维持着轮回的秩序。 至于阴气,或许就跟阳间的灵气一般,散布于世界的各处。 “差不多了,筝儿,你去取一些碗筷来,那边我准备了一些小菜,配上白玉粥正好。” 青筝点点头,起身走进里面的房间,取来了碗筷。 青云道长盛好一碗粥,先递给了李星辰。 李星辰接过白玉粥,小小撮了一口,一口热粥下肚,李星辰顿时觉得自己浑身都升起一股暖意。 这暖意源源不断,散入他的四肢百骸,将他体内或明显或暗藏的寒气全都驱散的一干二净。 这种感觉他从来没感受过。 在北地的时候,冰天雪地,能暖一暖手脚都算是不错的了。虽说他南下去了长安,更是去了岭南,但是也没像这般暖过身子。 “怎么样,感觉不错吧?”青云道长又给青筝盛了一碗,随后笑着对李星辰问道。 李星辰用力的点点头,又忙不迭的再吞了一大口粥。 “哈哈,看样子你倒是很喜欢。”青云道长笑了笑,“你体内的寒气还不少呢,竟然被白玉草的效力祛出了这么多。” 青云道长看了看李星辰身上冒出来的淡淡白气,手上灵力涌动,凌空对着李星辰一抓,那些白气便都被驱散了。 不多时,整整一碗粥下了肚,李星辰感觉自己的身体里似乎有一个太阳,一刻不停的去散着自己体内的寒意,至于外来的寒气,则更是难以靠近自己。 李星辰放下碗,忽然又瞧见了桌子上的两样小菜。 都是些清淡的菜,李星辰尝了一口,却发现这小菜很是爽脆可口。 他又拿起木勺给自己盛了一碗白玉粥,和着这两样小菜再次大快朵颐起来。 随着第二碗粥下肚,李星辰感觉自己体内那个像是太阳一样的气团更加浓郁,一股若有若无的灵力从四面八方涌过来,想着李星辰汇聚。 李星辰很惊异,他没想到白玉粥还有这种能力。 倒是青云道长似是看到了他的疑惑,笑道:“这是白玉草的另外一种能力,或者说这是它祛除阴气能力附带的一种特殊效果。” “白玉草驱散阴气,更准确的说是排斥阴气,那自然对灵气有吸引的能力。所以白玉草生长的地方,一般是灵气异常纯净与充沛的地方,你现在食用了这白玉粥,自然白玉草也会在你体内生效。” “原来是这样。”李星辰点了点头。 只是青筝却古怪的看着李星辰,看得他有些不自在。 “你看着我做什么?”好半晌,李星辰终是忍不住了,看着青筝问了一句。 青筝脑袋一歪,嘟着嘴开了口:“我觉得你可能没听懂爷爷的意思。” “怎么说?” “他这么说,其实只是不好意思说,你吃的太多了而已!” “……” 李星辰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瞧了瞧砂锅里,见到里面已经没剩下多少白玉粥了,又瞧了瞧青筝的碗中,也已经空了,这才反应过来。 原来不是青云道长掀起自己吃的都有些多了,而是青筝不满自己没给她留一些。 “哈哈,你这个丫头啊,星辰一会儿要随我去冥府的,多吃一些也没什么。你呆在蜀山,还不让星辰多吃一些呢。” “爷爷!”青筝跺了跺脚,只是她并非撒娇,“我只是想说爷爷做的粥好吃嘛!” “真是古灵精怪!”青云道长笑了笑,似是早已熟悉了青筝的性子,他摇摇头,伸出手在青筝头上抚弄了两下。 就连李星辰也对青筝这般样子感到很好笑。 当然,这只是单纯的笑,并没有掺杂任何意思。 这笑声传到青筝耳中,她当即美目一瞪,想要和李星辰斗一番嘴。 却不想青云道长摆了摆手说道:“好了,还是赶快吃完,一会儿收拾一下我们就要出发了。” 李星辰点点头,倒是青筝狠狠的剜了李星辰一眼,不甘心的跺了跺脚。 不多时,几个人吃完早饭,带上青筝早早就准备好的行囊,朝着蜀山山下走去。 青筝与林行之一同来送两个人,离别时没什么话,只是默默的目送他们离去。 直到李星辰与青云道长消失在山间的云雾里,两个人才不舍的返回蜀山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七章 予过往生何往 ,最快更新剑起惊鸿最新章节! 李星辰跟随青云道长下了金顶,便一路向北。 他自己也并不知晓冥府的入口在何处,所以就只是跟着,让青云道长领路。 不过少年人的好奇心终归是比较重的,向北赶路的当天傍晚,暮色西沉,趁着在河边休息的功夫,李星辰还是问了出来。 “青云道长,我们一路向北,莫不是这冥府的入口就在北方?” 李星辰疑惑不解的看着青云道长,期待他能给自己解惑。 青云道长笑了笑,整理了一下花白的胡须说道:“你听说过北邙山吗?” “北邙?”李星辰眼睛眨了眨,随后似是想到了什么,惊呼一声:“道长该不会说,这冥府的入口便在幽邙之中吧?” 青云道长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李星辰的悟性,在他看来还是上乘的,这一点前些日子他在教授剑道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 只是他也曾听闻李星辰自己说过,他的师父也交给他过剑式,可是四年光景才堪堪学会一式半。 对于这个,青云道长是断然不相信的,他只觉得这是李星辰的托词。 现如今看一看,似乎这一个观点又被确认了许多。 身旁,李星辰看到自己的猜测被证实了,却又陷入了思考。 半晌,他这才抬起头,看着青云道长开了口:“如此说来,是不是冥府的入口便是阳间浮游魂进入轮回的地方?” 青云道长愣了一下,他看了看李星辰的脸,忽然失笑了一声:“你小子说你愚钝不已,果然只是自谦的托词!” 李星辰知道,青云道长这是默认了自己的话,可是他的眼睛却亮了起来。 “那也就是说,前往冥府从另一道轮回入口进入也是可以的了?” 青云道长点头:“这是自然,另一处阴阳两界的轮回通道在往生城,可这往生城千百年寻不得踪迹,即便知晓那里是前往冥府的通道,却也无用。” “可是……可是我知道往生城在哪里!”李星辰的声音有些小,但还是被青云道长听到了。 他甚是惊讶,被无数人寻不到踪迹的神秘之城竟然会被一个少年知晓位置。 “你在何处找到往生城的?”青云道长问道。 李星辰的手朝南一指,说道:“岭南,甸凌峡谷!” “甸凌峡谷?”青云道长思索了一下李星辰所说的地方,随后脑海里浮现起了一片茫茫大雾的景象,“你是说,那个终年大雾的险地?” “就是那里!” “可是传闻不是都说,那里只能进,不能出,但凡进去的人,没有一个人活着走出来吗?” “我不知道传闻为什么这么说,但是我确实走进了甸凌峡谷,并且走进了往生城,最后搭乘往生城中心的山海镜来到了蜀山。” “原来如此……” 青云道长也不能断定李星辰说的就是真的,但是听着李星辰的叙述,他觉得至少有七成是真的,而剩下的三成也不能说假,至多是真假难辨。 他想了想,忽然想起了传说。 传说皆说,走进甸凌峡谷的人全部都消失了,没有人能从甸凌峡谷里走出来,可是数百年来,青云道长却从未听过有人真正进去过。 如此说来,其实传说只是传说,最起码数百年以内,是没有人去尝试这个传闻的真假的。 青云道长抬起头,看着李星辰问道:“那雾中有什么?” “雾中?” 李星辰想了想,开了口:“有一种两只獠牙的兽类,体型并不大,但是喜好血食。” “原来是这样,如此以来那传闻便可以解释了。”青云道长呢喃着点头,随后说道:“我想传出‘甸凌峡谷有进无出’传闻的,应该是岭南的山民。他们只不过是普通的百姓,走进甸凌峡谷这种兽类横行的地方,自然难以活着出来。” “后来这个传闻传到了修士耳中,也便被传的越来越神乎其神。修士向来惜命,不然也不会修仙求长生。如此没有修士们前往探查,这甸凌峡谷凶地的名头,也算是被坐实了。” “有趣儿!今日若不是你与我说了这件事,怕是我也要人云亦云,被一个传说吓得不敢靠近甸凌峡谷了。” 青云道长连连摇头,恍惚间竟觉得自己所为的修行全都白做了。 “道心竟然被动摇了!” 他叹息一声,心中一篇道家的清心经文被默默念了出来。 半晌后,青云道长感觉既的道心稳固了之后,才重新挣开了眼睛。 “道长好些了吗?是不是身体出问题了?”李星辰有些担心。 但是青云道长摆了摆手,表示自己并无大碍,李星辰这才安下心去。 “既然甸凌峡谷那里也有轮回通道,那我们就去那里吧,正巧比起幽邙来说,处于岭南的往生离蜀中更近一些。”青云道长微微沉吟一下,开了口。 李星辰点头:“我们虽说行了一日,但是并没有急着赶路,现在连蜀中的地界都没出,掉头回去也无所谓。” “那你且在这里休息,我去捕一些野物当做晚餐。”青云道长扔下一句话,接着脚下生风,身形一阵晃动,便消失不见了踪影。 李星辰安静的待在河边,看着夕阳的余晖撒入河面,泛起一阵阵金色的涟漪,心中浮现起了一些别样的情绪。 他不知道此去前往冥府又会是什么样的情况。 可能一帆风顺,当然也有可能一波三折,甚至会出点什么意外再次耽搁自己返回长安的日子。 若是那时,怕是师父早都玉和宫中潜修出来了。 他想了想,望着北方,脸上不禁带起几丝愁绪。 那里是长安的方向。 明日他们便要南下,也不知道过了往生后会发生什么。 或是生,又或是死,全然不能知晓前路。 他想了想,索性不再去想这些烦心事情。 他不喜欢考虑后路,他更多喜欢的是珍惜眼前的事情。 当年不珍惜眼前已经吃过太痛的苦,虽说现如今前往冥府这事还不算异常重要,但终归是想的太远了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八章 再入甸凌 ,最快更新剑起惊鸿最新章节! 往生,这个词顾名思义,往是前往,生是新生。 也就是说往生便是前往新生的意思。 李星辰跟着青云道长转头一路向南,调动起灵力,开始抓紧时间赶路。 约莫着第三日晌午,两个人终于来到了岭南。 这里青云道长并不熟悉,只是李星辰还是有些印象。 循着记忆,临近傍晚时分,李星辰带着青云道长终于来到了甸凌峡谷外面。 “当时我来的时候,这里还到处都是血尸。” 甸凌峡谷外的林子里很是安静,偶尔传来几声虫鸣,让傍晚显出了几分惬意。 李星辰一边走着一边说着,比起之前那一次在无穷无尽的血尸中寻找逃亡的路线,这一次可是轻松了许多。 “那一次来是为了处理长黎剑的事情,后来长黎剑的事情解决了,现在看来这里的血尸也不知所踪了。” “长黎剑?”青云道长大概是明白了李星辰指的是什么。 前些日子长黎剑出世,他本来也打算派门下弟子前往探查的,后来因为一些事情耽搁了,他在就没提起此事。 如今看来,当时这里的情况并不算太好。 他也知道血尸是什么,自然知道若是长黎剑被解决,那没了长黎灵性操控的血尸,有多可怕他自然知晓。 “要晚上进入甸凌峡谷吗?” 走到了峡谷的谷口,看着谷内弥漫的雾气,李星辰问了一句。 青云道长自然是不会担心自己的安危,若是谷内像李星辰描述的那般,那以他的实力便没什么可以担心的。 所以他想了想,最后点点头。 “就晚上进去吧,筝儿那里也耽误不得,谁也不知道下一次寒症会是几时爆发。” 既然青云道长都打算晚上进去,李星辰自是没什么话说,他跟着就好,青云道长的实力足够护他安好。 夜色渐渐落了下来,峡谷内伴着雾气,视线更加昏暗。 峡谷里是不是传来几声兽类的低吼又或是低沉的咆哮。 青云道长走在最前面,李星辰小心翼翼的跟在后面。 进入甸凌峡谷不到百丈,两个人就碰到了凶兽。 他们碰到的凶兽并非单只,而是三五只的一群。 好在这些凶兽并不强大,青云道长挥挥道袍的衣袖,卷起一阵烈风便将这几只凶兽卷成了碎片。 李星辰倒是没见过这种强悍的道法,比起自己与肖红衣这种修习剑道的,不知强出了多少倍。 他看的都有些心驰神往,想要修习一些了。 只是他也明白,这种东西多是蜀山门派内部传看的东西,自己一个外人,几乎是没有机会可以看的。 青云道长是个老江湖,自然是能从李星辰的神色中读懂一些东西。只是他也没开口,虽说李星辰要随自己去冥府为青筝寻找地心之火,可是他还没必要把蜀山秘传的道法作为报酬交给他。 前方的路依旧是大雾弥漫,看不清任何东西。 走着走着,看着自己越发的深入,李星辰怕寻不到出来的路,变成抽出沧流,学着上次那个样子,调动灵力,灌入到沧流内,一拖剑,沧流便在地上留下了数寸深的切痕。 青云道长看了他一眼,失笑了一声:“你这般做记号岂不是太浪费灵力了?不如我教你一个法子,可比这个轻松的多。” “真的?”李星辰眼睛一亮,他一直觉得技多不压身,所以每逢能够学到新东西,他都很高兴。 “难不成老夫还会诓骗你吗?”青云道长笑着摇了摇头,“你将右手递给我,我把法门教授给你。” 李星辰按照青云道长的要求,把自己的手递给了青云道长。 青云道长把李星辰手抓起,让他打开手掌,掌心向上,随后手指上灵力涌动,向着他的掌心一压,轻轻划动了几下,一道翠绿色的纹路便在他手上显现出来。 “哝,这便是法子,你可以先熟悉一下,等到熟练了,以后做记号便方便许多。” 青云道长的话传到李星辰耳中,只是李星辰并没有细细去听,反倒是自己研究起新学到的技法,玩的不亦乐乎。 这是一种很神奇的法门。 要学这种法门就得先学会那个纹路。这个纹路需要特殊的技法勾勒,等到勾勒成了,可以将其打入任何地方,即便是相隔数百里,也能清楚的感知到这个印记的存在。 最为关键的是,这种技法制造的记号,并不会被别的修士察觉。 当然,那些站在修行顶峰的人除外。 比如青云道长这样子的。 正如青云道长觉得那样,李星辰的悟性确实很是不错,刚刚熟悉了半盏茶的功夫,李星辰就能手指翻飞,轻轻松松刻画出这纹路了。 李星辰看着自己掌心的纹路,脸上洋溢着一丝喜意。 玩了一会儿之后,他随手一挥,这道印记便落到了地面上,荧光一闪便消失了踪影。 李星辰站起身来来后走了数步,但是这个印记却一直在脑海里。 这是一种很神奇的感觉,李星辰从没感受过这种感觉。 他无法说清这种感觉。 李星辰玩耍了一会儿,青云道长才开了口:“好了,快些走吧,天色越来越黑了,一会儿我们去找一个好的地方。等过了夜,明日一早我们在继续朝着谷内赶去。” “来了来了。”李星辰应了一声,这才恋恋不舍的收回灵力化作的印记,跟上了青云道长的脚步。 夜色越发的黑暗的,等到快到子时的时候,天色已经暗的李星辰也只能看清眼前一尺。 只是前方的青云道长似乎根本没受到黑暗的影响,还轻松的朝前方走着。 到了这个时候,李星辰才明白青云道长的修为有何等强大。 继续向前走,不多时,青云道长在前面发现了一个不错的背坡,背坡下有一块巨大的石头,石头上很是平坦,正好可以用来过夜休息。 只是前方大雾,李星辰根本看不清,他是听到青云道长呼喊自己,这才知道前面的情况。 他加快了脚步,三个呼吸之后,李星辰终是看清了背坡,赶了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九章 固执的人 ,最快更新剑起惊鸿最新章节! 第二日,天色微亮,两个人便继续朝着甸凌峡谷内走去。 峡谷里依旧大雾弥漫,甚至因为早上天气有些微寒,雾气反而更加浓郁了些。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周围的环境起了变化。 草木越发的稀疏,反倒是荒地开始成片的出现,就连崎岖不平的路也变得愈渐平坦。 李星辰明白,这是快要到往生城了,再向前走,雾气也会越来越稀薄的。 倒是青云道长没有表现出任何惊奇的神色,他以前去过北邙山里的幽邙,这里说起来和幽邙外的景象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或者说,荒凉才是轮回之地的代名词。 但李星辰也听说过,在冥府的三途河岸,生长着成片红艳的彼岸花,一团又一团,漫成大片的花海。 他不解,不明白为何该荒凉一片的冥府还会出现如此相反的景象。 “道长,我听说三途河畔的彼岸花甚是漂亮,可为何这里也一样是轮回之所,却如此荒凉?” 不知走出多远,李星辰终于向着青云道长问出了这句话。 青云道长笑了笑,抚了抚胡须说道:“你说的这个我也听说过,不过我倒是还听过一些关于三途河的传说。” “三途河即是冥河,是阴阳两界的分界线。传说三途河的水流有三种流速,以对应死者生前的行为。比如罪大恶极,比如普普通通,又比如是乐善好施。也正因如此,冥河才会被称为三途河。” “传说罪大恶极的人受尽折磨三百年轮回一次,当途经三途河时,会被纠缠了三百年的慢慢发黑的曼珠沙华发出的香气迷晕,做个关于‘彼’和‘岸’的美梦,这个梦带着“彼”和“岸”深埋在心底的期望,凄凉、愤怒、无奈和绝望等等千丝万缕的百感,所以这个梦也决定着那个人在人间的一生。” “所以三途河畔虽然颜色甚是艳丽,可是却是怨念的汇聚之地。” 青云道长说着停了下来,他看着前方越发稀薄的雾气还有愈渐清楚的荒地,叹息了一声。 李星辰知晓他为何而叹息。 这便是冥府,即使存在颜色妖艳的东西,也难以逃开被赋予的荒凉寓意。 听了青云道长所说,李星辰心中的惑也消解。 两个人继续朝前走着,不多时,当初那一座震撼了李星辰的雄城便赫然出现在眼前。 往生,就在前处。 …… 云空生来就很奇怪,身体强健,百病不侵。 等到长大以后,随便一拳更是能轻松击倒武馆里的武师。 他一直以来都认为自己的身体是上天赐予的,所以他多年来便把将肉身修炼到极致座位了目标。 前些日子他家门前来了个云游的道人,一眼便看出了他身体的奇异,也看出了肉身的修行到了一个瓶颈。 云空当时只以为这个道人是个乞讨的,便拿了些白面馍馍给他。 这道人见他心善,就对他说了一些话。 那道人说:“你这肉身是天赐,非同寻常,只是我观你肉身的修行已经卡在了一个瓶颈上,你若是信我,就去冥府看看,或许那里你能寻到一些让你更进一步的法门。” 云空他选择相信。 他是一个痴迷于追求肉身极致的人,但凡有任何一个可以强化自己肉身的机会,他都绝对不会放过。 还记得他十岁那年,他居住的桐乡不知怎的传出一个传闻,说是桐乡北部的山上生了一株石昙花。 云空从小就开始有意识的去看一些关于肉身修行的书,所以石昙花是什么他自然清楚。 医书上说,石昙花能够强身健体,若是有幸得到一株食用,即便是八十岁的老翁也能变得如同五六十岁的人一般,甚至被神化成了不死的神药。 得知了这个传闻,云空自是不会放过这一个机会,于是年金十岁的他就趁夜赶去了桐乡北部的山上。 他并不知晓石昙花到底生在何处,而且他也没有灵便的方法去寻找石昙花,所以他就一个山头一个山头的去寻找。 要知道桐乡北部的山可是很广阔的,在如此广阔的山里寻找一株巴掌大的草药又是何等的困难。 但是云空就是有这样的耐心,一个又一个山头爬遍,待到天亮的时候,他困顿不堪,失手从山崖上跌落,却不想跌到谷底,却在这处偏僻的山涧里寻到了一株淡蓝色的石昙花。 或是上天佑他,也或是气运加身,总之这一株石昙成了他的东西。 寻到石昙花后他并未张扬,而是带着石昙花悄悄的返回了桐乡。 只是等到晌午时分,他返回桐乡时,却听闻乡中人皆传,说是有好些修士来桐乡打探情况,随后又尽数前往了桐乡以北的山区中。 也有同乡人说,那边的修士争勇斗狠,为了寻找石昙花已经死掉了不少人,也不知道最后到底能有多少从山里活着出来。 听到这个消息,云空忽然觉得自己很幸运,自己若是晚去,怕是早已死在了那些修士的剑下。 他虽有百年难得一遇的天赐之躯,可是他还没自大到能够抗衡修为高深的修士。 云空就是这样一个人,所以这一次那老道与他说了这个,他便丝毫没有犹豫的答应了下来。 他本以为,那老道只不过是告诉他如何寻路,却不想在他点头之后,那道人却挥了挥袖子,就将他送到了一个荒凉无比的地方。 他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总之是荒凉的地方,他从没见过。 他走在荒地中,只是走着走着,却发现前方似是有人影儿,他有些惊喜。 云空加快了脚步,可是当他即将走到那人影的近处后,等看清了那人影,他却一下子惊出了一身冷汗。 那那是个人,分明是一个伏在半空中的幽魂。 荒凉……幽魂…… 这两个词在他的脑海中划过,他心中不禁想到了一个地方。 冥府! 没错,就是冥府。 云空以为要修行肉身,自然是翻阅过很多常人不会去接触的书籍,这些书籍里便有关于冥府的描述。 书里说冥府到处都是荒凉之地,没有一点草木,这里浮游魂聚集,还会有为数不少的恶魂。 浮游魂他并不害怕,恶魂才是最可怕的。 眼前这只是个浮游魂,正常来说根本看不见他这个活人,或者更准确的说,他们浑浑噩噩,没有思想,即便看见了也不会做出什么反应。 云空没有管这个浮游魂,而是继续朝前方赶路。 不多时,前方忽然传来哗啦啦的水声,云空耳朵动了动,很是惊奇,他想不到这里竟然还会有河流。 他向着继续朝前方走,约莫半盏茶的功夫,他前方出现了一条清澈无比的大河。 这条河很是奇怪,河面足有十几丈宽,若是放在阳间,绝对算的上是一条大河,可是就是这么大的河,河水却干净的像是山涧的溪水一般。 云空又朝前走了两步,来到了河岸边。 从岸边朝着河中望去,河水清澈无比,只是河里似乎并没有鱼虾。 他没有涉足这条河,他还是想要寻一座桥过河。 云空抬起头,四处张望,极远处却有一抹殷红色映入他的眼睛。 “那里是什么?” 云空甚是疑惑,他收回目光,带着疑惑朝着那边走了过去。 随着他靠近,云空终是看清了那殷红是什么。 在河对岸,那里有着大片大片殷红色的花朵,花朵红艳如火,甚是娇艳。 云空不知道那是什么花,但是如此荒凉的地方,到处都是阴暗的颜色,突然出现了这么红艳的花,还是非常诡异的。 嫣红的花从他看见的地方开始延伸,一直向着东方,看不见尽头。 前方的河上有一个黑点,只是隔得太远,云空看不清那黑点到底是什么。 他不紧不缓,一步一步朝前走着,不多时,前方那个黑点便在他的眼中露出了全部的轮廓。 那是一座桥,桥上浮游魂排着队,等着过桥。 云空远远看去,那桥上似乎有什么人设了关卡,拦着那些浮游魂,让他们有序过桥。 云空走过去,也没走进浮游魂的队伍,而是走上了桥,朝着桥中间那个关卡走过去。 说是关卡,倒不如说是一个汤羹的铺子。 那桥中间设了一口大锅,锅下架着火,锅里的汤羹熬煮的冒着热气。 以为上了年纪的老妪拿着一个铜勺,在锅里搅动着,每有一个路过的浮游魂,她都会盛上一碗热气腾腾的汤羹,看着浮游魂饮下,她才会放行。 一切是这么的有秩序,只是当云空走到这老妪身前,秩序却停顿了。 “年轻人,你来此处是何故?”老妪放下碗,一手拿着铜勺,抬起头来,看着云空问道。 云空想了想,开了口:“我并不知晓自己怎么来到了这里,不过我倒是想知道,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冥府。”老妪回答的很干脆,也没故意藏话,“这里是三途河上的奈何桥,想要往生,需得过奈何,饮孟婆。” 老妪说着拿起一个汤碗盛了一碗汤,递到了云空面前:“年轻人,要喝一碗汤吗?三途河上冷得很,不如喝点汤汁暖暖身子。” “这汤有何奇异?”云空猜测出,这汤汁定然不是寻常的汤,不然这里的浮游魂也不会排着队喝汤过桥。 “这汤便是孟婆汤,喝下之后忘记前生,念头灭,身体清,方得往生。”老妪的声音沙哑,只是清晰的传到云空耳中,让云空连连摆手。 他还不想轮回,他来这里只不过是信了那老道的话,被送过来锤炼肉身。 “敢问老婆婆,不知道我如何能返回阳间?”云空其实除了要寻找锤炼肉身的方法,返回阳间也是他异常关心的事情。 只是当云空说出这句,那老妪的手却顿住了。 老妪抬起头,细细看了两眼云空,明悟般的点点头:“想不到你竟是个活人,老妪年老,一时间竟没认出来。” “不过虽然不知道你这个活人是如何来到冥府的,不过冥府可是没有回头的规矩。你若是想回阳间,需得过河才行。” “那敢问老婆婆,这三途河还有其他过河的方法吗?” “自然是有的。”老妪手一指桥下的岸边,说道:“你看那里,那里有渡叟载人过河,只不过这过河的费用,可不是你能负担的起的。” “过河需要什么?” “留下一魂一魄。” 云空停止了问话,他知晓魂魄对于一个活人何等重要,若是失了一魂一魄,那与一个傻子又有何区别。 他并不想变成这样,他想了想,随后望了一眼桥下的河水,对孟婆问道:“若是我从河中趟过去,会有什么变故?” “倒是不会死,不过怕是你吃不了那苦。”老妪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不在理会云空,而是拿起碗,继续给过河的浮游魂盛起了汤汁。 “会受苦吗?”云空望着河水,低声呢喃了一句。 只是下一刻,他忽然笑了,若是连这点苦都受不了,那还是莫要修行这一身天赐之躯了。 他想罢,直接伸手撑住奈何桥上的护栏,从桥上翻身而下。 “噗通——” 水花四溅,云空跳进了三途河中。 河水不算深,不过刚刚没到他的脖子,可刚一接触三途河的河水,他才明白老妪说的痛苦是什么。 河水如刀,在他的皮肉上肆意的切割着,让他都有种想要跳上岸的冲动。 不过他还是忍住了,他感觉到了身体的变化。那些河水虽说切割着他的皮肉,可是却将他身体里的杂质带了出去。 “莫非这就是那道人说的突破瓶颈的方法?”云空心里惊喜起来,连忙站定身子,在三途河中站住不动。 不一会儿,云空听到身旁传来一阵划水的生意,他转头一看,却见那渡叟划着船来到了他身边。 “年轻人,上船吧,那河水会融掉你的。”渡叟低声说了一句,只是云空并不回答,最后干脆闭上了眼睛,不再理会那渡叟。 桥头,孟婆瞧了一眼桥下,收回了目光,嘀咕了一声:“还真是个固执的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章 幻境、鲲鹏 ,最快更新剑起惊鸿最新章节! 固执其实是一种很难得的东西,那需要的是一种坚守。 只是云空不觉得自己缺少这种东西,不然自己也不会如此执着的追寻着肉身的极限境界。 三途河中,云空在里面不知呆了多久,总之他直到觉得自己身体里的杂质全都被河水洗濯干净,他才趟过河水走到了对岸。 三途河的另一岸上,布满了红艳的花朵。刚一踏上河岸,醉人的花香便顺着云空的鼻腔向肺中涌去。 他深吸了一口气,眼前的影像有些恍惚。 他连忙用力晃了晃脑袋,屏住了气息。 几个呼吸之后,云空眼前的恍惚幻象终于恢复了正常,但是他还是没敢放开气息,依旧屏息着。 他沿着河岸,继续向着三途河的上游走去,只是他越向前,就越发的被眼前的景象震惊。 云空看到前方有无数的灵体。或是浮游魂,或是恶魂……但是所有在这些花丛间的灵体无一例外,都微眯着眼睛,衣服沉醉的样子。 它们似是在做梦,或是美梦,嘴角流露着笑意,当然也有噩梦,面色疯狂,眼中带着惊恐。 他想到了自己方才踏上河岸,吸入了花香之后的样子,看起来与这般也有些相似。 “若是自己不屏息的话,是不是也如他们一样,流连在此处,陷入梦境不肯离去了呢?” 云空心中不禁思考起了这个问题。 只是当他这般想,便对自己专门修行肉身产生了怀疑。 云空又细细想了想,又想明白了一些东西。 虽说肉身再怎么强大,若是不屏息也没办法抵御这红色花朵制造的幻境,可如此说来红色的花朵制造幻境,还是需得通过有形的物才能起效。 如此看看,肉身的强大还是必须的。 他想着,又重新坚定起继续修炼肉身的想法。 …… 这种花便是彼岸花,云空不认得,但是青云道长不可能不认得。 三途河同样是生长着繁花的那一边,在云空前方很远的地方,李星辰跟着青云道长沿着河岸慢慢悠悠的走着。 倒是两个人并没有如云空那般屏息,反倒是随意的呼吸着风中的花香。 青云道长道心甚为强大,自然不用担心这花香构造的幻境。 只不过是苦的是李星辰,他可从没经历过炼心这一道坎儿。随着花香进入鼻腔,他眼前出现了一系列亦真亦幻的景象。 其实青云道长也告诉了他屏息可以让他避免陷入环境。 但是青云道长也说过,若是能够在彼岸花的花香里保持本心,这样便是一种极好的修行。 李星辰听了青云道长的话,也按着他说的做了。 他放开了呼吸,任由花香涌进自己的鼻腔里。 于是,不多时幻象便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有时是战死沙场的父亲披着战甲归乡,也有时是他从未见的母亲从远处款款而来。 这其实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他自问是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的,毕竟听父亲生前所说,母亲是剩下自己之后便去世了。 可是他的念头告诉他,前方走来的女子就是他的母亲,似有一种逼着他相信的感觉。 不过他的内心清楚明了,自己的母亲是不可能出现在自己面前的。 生死这种东西,永远不可能逆转,这就是天地间的定数。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星辰眼前的幻境开始转变。 眼前的不再是爱恨情仇,也不是其他的东西。 李星辰不知道那是什么,总之他没见过。 他看得到,那是成片的水域。 举目四方,一样是广阔的无边无涯的水域。天上晴空万里,脚下水浪滔滔。 时不时吹来一阵又一阵的风,带来一些咸腥的味道。 “是海吗?”李星辰舔舐了一下有些发干的嘴唇,口中呢喃了一句。 浪涛相互拍打着,传出一阵又一阵低沉的轰鸣。 “或许是海吧!” 他想了想,最终心中还是做下了这样的定论。 随着他心中定下这个想法,似是为了回应他,下方的水域忽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影。 这黑影极大,占据了异常广阔的水域。 李星辰心中一惊,他想要躲,可是又是在不知道该躲到什么地方去。 他不觉得自己能够逃出这一片黑影的水域。 他想了想,觉得这既然是在幻境中,也没什么生命危险,倒不如不躲不闪,就在此处看看这黑影到底是什么。 脚下,黑影越来越深邃,不多时,一块漆黑色的东西从水下浮出了水面。 这漆黑色的东西似是山岭一般,嶙峋崎岖,上面还沾满了各种藻类和螺类。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李星辰眼中带着震惊,身体像是僵住了一样,动弹不得。 他睁着眼睛,看着这黑色山岭从海中升起,最后下方越扩越大,最终将他目光所及的海面全部占据。 下一刻,黑色山岭停顿住,李星辰却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被什么力量拉扯一样,朝着更高的空中飞去。 他一直向上飞着,约莫半盏茶的功夫,李星辰已经飞至了云端。 他能够清楚的看到与自己一般高的云彩,当他向下方望去,却再度被震撼住了。 那是多么大的一个东西! 李星辰在这样的高度,终于看清了那所为的黑色山岭。 可是那那里是黑色的山岭,分明就是一直巨大到难以描述的鱼。 至于他最初看到的那些黑色的山岭,只不过是这只大鱼背上的脊。 “这世上竟有如此庞大的生物?” 李星辰心中不禁感叹了一声,若是从这等高度看去,这只鱼足有大半个中土那般大小。 想象一下,一个如此巨大的生物若是盘踞到了中土,在遥远的北地都能看到他的最高处,那岂不是世间最恐怖的事情? 他有些不敢继续想下去了,他心里有些庆幸,这东西只存在于幻境中,而非现实,不然若是真的出现在了现实中,那绝对是一场灾难。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一声响彻天地的鸣音忽然山呼海啸一般震荡过来。 李星辰感觉自己的耳朵快要聋了,他伸出手捂住耳朵,可是那声音还是穿透了他的手掌,刺进耳中。 声音持续了数个呼吸,好半晌后声音才渐渐消去。 可等到声音消去,李星辰却发现自己的深浅出现了一道莹莹的辉光。 这辉光异常耀眼,刺的人眼目难以睁开。 只是李星辰并没怎么受影响,他看着这一到辉光的形状,忽然觉得这形状甚是眼熟。 他仔细的思考了两下,突然讶然,这辉光的形状不正是沧流吗? 李星辰心中一惊,伸手向背后一摸,却摸了个空,那里哪还有沧流! “沧流呢?”他惊呼一声。随后又一拍脑袋,才想起来这是幻境并非现实。 他抬眼,看着身前那一道与沧流一模一样的辉光越发闪耀,不多时,辉光越来越亮,最后光芒一闪,沧流从辉光中激射而出。 它在天空中盘旋了两圈,发出了两声嘹亮的剑鸣,最后停在了李星辰身边。 “沧流……没想到你也跟着我来到幻境了!”李星辰伸手一抓,就将沧流握在了手中。 他的手指在沧流的剑柄上摩挲了两下,最后手指合拢,稳稳握住剑柄。 下方,那一只大鱼开始扭动身躯,没一会儿又重新沉入了水中不见了踪影。 海面上,海涛怒卷,只留下不绝于耳的海浪声。 “终于走了。”李星辰松了一口气,说真的,他刚才真的是被那一只庞大到难以想象的大鱼吓到了。 许久后,海面恢复平静,那一只大鱼仿佛从没来过一样。 可是就在他以为一些都恢复了之前的时候,下方的海面却又突然翻腾起了。 就仿佛是一锅煮沸的水,翻腾个不停。 下方,那一个黑影再度出现,重新占据了整个海面。 “轰隆——” 海浪的鸣音重新响起,震动着李星辰的耳膜。 而与此同时,李星辰手中的沧流也一同震动了起来。 “吟——” 剑鸣浩荡,从天际间扩散而去。 李星辰觉得自己有些握不住剑柄了,沧流的震动太过厉害,已经开始尝试着挣脱他的束缚。 他加大了双手的力度,可几个呼吸之后,他还是没能握住沧流。 沧流猛地一震,从他的手中飞了出去。 只是沧流飞行的方向并非是天空,反倒是朝着下方哪一个越来越深邃的黑影飞去。 李星辰知道下方那个黑影是什么,更何况海水如此沸腾,若真是让沧流飞了下去,飞进大海中,那可真的就寻不回来了。 他动了动身子,想要追着沧流而去,却不想不管他怎么动身子,都没办法动弹。 就好像他自己是一个提线木偶,只能任凭他人摆布。 尝试了数次之后,他最终也只能放弃,眼睁睁的看着沧流越飞越远,最后投入茫茫的大海中,消失不见了踪影。 海水越发的沸腾,滚滚的气浪从下方升起,咆哮着想要吞噬天际。 黑影越来越深邃,最后一块黑色的陆地破开海水,劈波斩浪,从下方升了起来。 “那大鱼……那大鱼竟然跃起来了!”李星辰低声喃喃道,他怎么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若是让这大鱼飞出海面,那他岂不是要被大鱼撞得粉身碎骨? 当然,李星辰其实更关心的是另一个,沧流的去向。 虽说他知晓这里是幻境,但是还是想要寻回沧流,毕竟一柄剑才是一个剑客的身家性命,即便是在幻境里,他也不想丢失掉。 他的目光四下寻找着,企图在大鱼的背脊上寻找到那一抹闪亮的颜色。 可是他的目光搜索遍了他能看到的地方,却都没看到沧流的影子。 李星辰只得放弃,或许沧流真的寻不回来了呢! 他身子下方,海天之间,大鱼庞大的躯体还在上升,最后整个身躯完全脱离了海水。 李星辰看着下方,恍然间有种错觉,似乎海水一下子降下去了无数丈。 但是这只是他的感觉,下面的海浪依旧,这个念头也没办法被证实。 李星辰最终还是摇摇头,不去想这些,既然沧流找不到,自己也动不了,那就不如看看这一只大鱼到底想要做什么。 他看着大鱼,视线里,大鱼越飞越高,最后飞到了与李星辰一同的高度上。 下一刻,让李星辰更加惊奇的变化发生了。 大鱼漆黑的身体上翻滚起来,似乎皮肉下面生了什么会动的东西。 他看得见,大鱼的双鳍变成了一双阔大的翅膀,翅膀上血肉蠕动,没一会儿,一层乌黑油亮的羽毛便附着在了上面。 那羽毛身为宽大,远远望去,只是一根也如城门大小。 李星辰将视线移至别处,就见到大鱼的头颅也开始缩小,最后鱼嘴的位置凸起,化作了尖锐的喙,鱼眼也变得锐利无比。 又是数个呼吸过去,大鱼最终在李星辰的注视下变成了一只大鹏鸟。 “这是……鲲鹏?”李星辰惊呆了,想不到自己竟然见到了传说中的东西。 在中土,一直流传着关于鲲鹏的传说。 传说北冥之渊里有一只大鱼,名字叫做鲲。鲲长得极大,没人能描述出它到底有多大,只是传闻身躯千里长,一眼望不到尽头。 每逢千年之交,鲲便会跃出北冥之渊,朝着天空腾跃,最后在天上化作一只大鹏鸟,飞上九霄云巅,卷着云离去。 虽说幻境里什么都有可能发生,但是能够亲眼见一见鲲鹏,李星辰觉得也是不错的。 只是他还是惦记着自己的沧流的,他的目光在大鹏身上搜寻着,却一样没看到什么踪迹。 然而就在他目光搜寻的时候,那一只大鹏鸟却忽然张开嘴,唳鸣一声。 鸣声传出很远,似是扩散到了整个天际。 “呼——” 风起了,李星辰看了一眼大鹏,却发现大鹏鸟扇动起了翅膀。 天上的云都被它卷了过去,只不过是李星辰还是被困在原地不能动弹。 下一刻,那大鹏鸟又是一声唳鸣,头颅一转,凌厉的目光看向李星辰。 随着大鹏鸟的目光投过来,李星辰觉得自己的身子似乎被万千利刃切割,痛感阵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一章 何谓修行 ,最快更新剑起惊鸿最新章节! 只是下一刻,令李星辰更加惊异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那大鹏鸟唳鸣一声,随后鸟喙猛然张开,一道银芒从大鹏鸟的口中激射而出。 “那是……沧流!”李星辰眯着眼睛细细看了看那在空中盘旋的流光,却不想竟是沧流的轮廓。 “那大鹏鸟竟然吞掉了沧流?还是说,是鲲吞掉了沧流?”李星辰心中疑惑了,只是他并没有想太多,而是一伸手,体内灵力朝着手掌涌去,一道灵力幻化的丝线从他的掌心飞出,猛的追上盘旋的沧流,在它的剑柄上缠绕了数圈。 李星辰手掌合拢,握紧那一根灵力化作的丝线,猛然向后一拉,沧流便长啸一声,被他扯回了手中。 只是沧流回到他手中后,他却恍惚间感觉沧流似是发生了什么变化,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可至于到底是什么变化,李星辰却又说不清楚。 “吟——” 就在此时,回到他手中的沧流忽然发出一声嘹亮的剑鸣,剑体中仿佛产生了一个无底的深渊一般,开始疯狂的吸取起了他体内的灵力。 “这是怎么回事?”李星辰尝试着抗拒着沧流中的引力,只是任凭他怎么操纵体内的灵力,都没办法断掉灵力的输送。 他感觉手里的沧流如海饮一般,疯狂的吸食着他的灵力。只不过是才几个呼吸,李星辰就觉得体内的灵力已经流失了一半。 沧流的剑鸣越来越强烈,最后声如雷震,竟然卷着天上的云形成了一个偌大的龙卷。 李星辰体内的灵力越来越少,他的脸色也开始由红润变得苍白。 他清楚的知道,若是沧流再不停止吸收他体内的灵力,他可能会被吸成人干。 但现在的情况是他没办法终止对沧流灵力的输送,只能任由沧流肆意的吸收。 他有些焦急,虽说他知道现在处在幻境中,自己并不会真的死亡,但是他还是不想就这么放弃掉自己的性命。 李星辰还在继续尝试着,尝试着停止体内灵力的运转。 只是下一刻,沧流却又停止了对李星辰灵力的吸收。 大鹏鸟扇动着翅膀,双翅一震,朝着远方的天际飞去,没几个呼吸,就化作了天边一个渺小的黑点,看不清踪影。 但是李星辰却并没有被大鹏鸟的离去吸引注意,反倒是他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了沧流上。 下方,茫茫无际的大海中,海浪开始翻腾,如同锅中煮沸的水,似乎又变成了鲲鹏出水之前的那种状态。 李星辰盯着下方的海水,他神经绷紧,他怕这大海中再跃出一只鲲鹏。 只是鲲鹏并未出来,倒是他感觉自己握住沧流,与下方广阔的海水产生了共鸣。 那感觉就像是这些海水如他的手臂一般,可以任意驱使。 他试着尝试了一下,想要然海水分开,中间留下一道缝隙,只是那海水只是微微颤动了一下,并没有被分开。 “是因为自己的能力不够吗?”李星辰思索了一下,他又看了看手里的沧流,沧流已经停止了颤动,似是沉睡了一般,不在如方才那般活跃。 它能够察觉到,沧流里之前从自己体内吸收走的灵力已经全都消散了。 “沧流的灵力……是在刚刚自己尝试着分水时全都消耗光了?”李星辰思索了两下心中就明白了刚才发生了什么。 虽说海水并未出现什么明显的变化,但是李星辰还是能够感受到,自己的灵念通过沧流作用在了海水上。 “但是没能将海水分割,莫不是因为这一片海水太过庞大,那自己用沧流操控一个水潭呢?”李星辰心中这般想着,却越想越兴奋。 他想象着自己用沧流操控水域,化作滔天的水浪卷走敌人,比起自己提着剑一剑一剑的砍人可是帅气多了。 只是这毕竟是在幻境中,并不是真正的现实,现实中沧流是否有这样的能力还有待他发掘。 就在他思考的时候,天空中忽然传来一阵“隆隆”的雷声,李星辰抬头一看,却见青云道长撕开天空,从一个黑黢黢的洞中走了出来。 “青云道长,你怎么在这里?”李星辰很惊异,他清楚的知道这里是幻境,但是他却从没想过别人也会出现在自己的幻境中。 青云道长笑了笑,捋了捋胡须,说道:“我来接你出去,这彼岸花的力量已经将你与沧流的契合度完全拓展出来,现在你只需专心的修习你的剑道,以你的悟性,我想你能够收获极高的成就。” “道长你说笑了,我这么愚钝,只求能将师父教我的几式剑法学会,什么成就,还不是我能够考虑的事情。”李星辰很谦虚,他一直觉得自己不是个天资聪慧的人,也一直对自己四年只学会了肖红衣一式半剑法耿耿于怀,所以但凡他听到别人称赞自己,他只以为是礼貌性的夸赞罢了。 “呵~你还是太过自谦,先不说这些,我先带你出去,等你出去了就在三途河边尝试一下沧流,你就明白了我说的并非诳语。” 青云道长笑着摇摇头,随后一挥宽阔的衣袖,一道裂缝瞬间出现在了天空上,紧接着一股强大的吸力从裂缝中涌出,直接将李星辰卷进了裂缝中。 三途河同岸,只是距离李星辰和青云道长很远的另一端,云空也在同一时刻睁开了眼睛。 他扭了扭脖子,随后一阵“噼啪”的响声,云空站起了身子。 他伸了个懒腰,看着周围依旧红艳的彼岸花,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这花的香气,现如今已经不能奈何我了。”云空低声喃喃了一句,随后对着空气一拳挥出,一声沉闷的鸣音响起。 空气里,随着鸣音一同扩散出去的还有一股无形的气浪,气浪向四周扩散,卷着地面上的彼岸花,将彼岸花卷的尽数伏在了地面上。 “肉体的极限境界似乎被提升到了一个更高的层次,我又可以继续修行肉身了。” 这是从花香中醒来之后,云空对自己身体最直观的感受。 他感觉得到,那一个限制自己继续成长的瓶颈被什么力量硬生生拔高到一个更高的高度,而自己肉身的强度与瓶颈之间,又出现了些许空隙,可以容他继续修行。 只是打破瓶颈的方法他还是没能找到,但是即便如此,这一趟冥府之行他也已经感到满足了。 他想了想,最后脚下的步子向前迈出,他准备继续朝前方走,寻找新的挑战。 …… 李星辰睁开了眼睛,他看着眼前重新恢复到那荒凉的景象,脸上却露出了笑意。 他伸出手,摸了摸背后背着的沧流,随后手掌猛然握紧沧流的剑柄,手臂用力一拉,沧流瞬间出鞘。 银芒乍起,冷芒划破空气。 李星辰能够感受的到,沧流的力量变强了,这和之前有着明显的变化。 他提着沧流走到了三途河边,看着三途河的河水,体内的灵力猛然灌入到沧流中。 下一刻,沧流震动不停,一股磅礴的力量沿着空气扩散出去,最终附着在三途河的表面。 李星辰的灵念能够感受到这股力量可以任他驱使,他想了想,随后一个念头打进沧流中,前方一大片水域瞬间沸腾起来。 “竟然是真的!”李星辰惊讶一句,他以为自己在幻境中的所作所为只是虚幻的,却不想回到现实中,一样能够统御水脉。 只是不过比起茫然无际的海水,这三途河的水倒是少了太多。 而且他只不过是操控一小节河水,这并不会让他徒劳消耗灵力。 前方,三途河的水沸腾的越发的厉害,李星辰脸上的笑意也越来越浓。 他看着河水,待到河水沸腾的差不多了,他用力一挥剑,前方一大片沸腾的水域瞬间轰鸣起来。 一朵朵水浪炸开,“哗哗”的声音不绝于耳,水浪相撞,激荡起更加巨大的浪涛。 最终,一道大浪轰然盖下,三途河终于恢复了平静。 青云道长走过来,看着渐渐恢复平静的水面笑道:“看起来你掌握的还不错,这控水的能力已经有了一些火候了。想来沧流在你手中也不算埋没。” 李星辰有些尴尬的摸了摸脑袋,低声道:“青云长老过赞了,我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呢!比起师父,我只不过是刚刚踏上剑道一途呢!” “你师父?”青云道长挑着眉毛想了想,随后问道:“你在蜀山的这段时间倒是常听你说起你师父,只不过你师父到底是谁,老道我倒是很想知道这个!” “师傅啊?”李星辰想了想,接着说道:“我也不知道师父是什么来历,只知道他叫肖红衣,在北方的长安城里还是个侯爷。” “肖红衣?”青云道长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似是想起了什么,又接着问道:“你师父是不是有一柄翠绿色的剑,他最喜欢穿红色的袍子?” “你怎么知道?”李星辰很惊讶,他以为自己的师父并不怎么出名呢,没想到远在蜀山的青云道长竟然也知晓自己的师父。 青云道长笑着摸了摸李星辰的头,随后开了口:“我怎么会不知道肖红衣这个名字呢!听说世人皆传闻他是丹霞教一脉前途最为广阔的弟子,也被看做丹霞教的未来。” 青云道长说着顿了顿,随后笑道:“星辰你可知晓,为筝儿看诊,告诉我前往冥府和寻得治疗筝儿病症的人,正是丹霞教的掌门沈雁行。而沈兄,正是你师父的老师。” “只是你师父沉迷剑道,练了一手折服天下人的剑术,反倒是沈兄的一手绝世医书,他丝毫没有学到。” “想不到啊,想不到啊,你竟然会是他的弟子。” “我听闻前些年他久在北地未归,如此说来,你也是北地的人了?” 李星辰点点头,说道:“我家久在北郡的常平镇,跟北辽隔了不过几十里的距离。” “不错,北郡的人,倒也能后吃苦耐劳。”青云道长称赞一句,随后说道:“吃苦的秉性,再加上你如此的天资,若是不夭折,我想你将来定会如你师父一般,成为令天下人折服的一位。” 李星辰被说得不好意思了,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摸着头发傻笑着。 “好了,不说了,我们得赶紧走了,过了三途河还有很远才能抵达真正的冥府,筝儿的病拖不得,要抓紧时间了。”青云道长叹息一声,拍了拍李星辰的肩膀,随后步子一迈,朝着彼岸花海更深的地方走去。 李星辰也连忙收了沧流,快步跟了上去。 只是他并未如之前屏住呼吸,反倒是放开了鼻腔,任由花香涌入。 经历了炼心,花海的幻境已经再也不能奈何他,现如今这些异常红艳的花在他眼中只不过是美艳的风景罢了。 …… 两个人行了有几十里,只是这几十里的距离依旧如往生城外那般,荒凉无比,踏足这一片土地,仿佛走入了万里寒荒,丝毫找不到任何生命存在的迹象。 只是这一路上令两个人奇怪的是,他们竟然没碰到一只恶魂。 反倒是他们发现了好多处打斗的痕迹。 青云道长灵力强大,修为高深,自然能够感受到这些地方之前都是存在过恶魂的,也就是说有人走在了他们前面,还顺手把这些恶魂清理掉了。 不过青云道长很疑惑,他没感受到灵力的波动,或者说灵力的波动异常微小。 也就是说,有人强到只是损耗了极其微小的灵力就灭掉了这些恶魂。 青云道长自问是不能做到的,他虽说实力强大,但还没强到挥一挥衣袖就灭到一只恶魂的境界。 一路前行过来,他眉头皱的越来越紧,他感觉前方似乎有一个异常强大的人,但是这个人他却无法感知到。 “道长,怎么了?”李星辰有些不解。这一路上青云道长都沉默不语,似是心头有什么难事。 “小心些吧,我怕前方会有什么敌人。”青云道长想了想,叹了一口气说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二章 平等城 ,最快更新剑起惊鸿最新章节! 敌人当然是没有,两个人继续向前走着走着,却撞见了有人在和一只体型巨大的恶魂在打斗。 只是远远看过去,那人似乎并没有使用灵力,空气里也没有什么灵力波动。 青云道长眯起眼睛,他看着前方这个年纪不过二十岁的人,心里似乎想到了什么。 “这是……体修吗?”青云道长低声喃喃道,“可是体修不是已经在千年之前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吗?” 青云道长没想明白,他也并不确定这就是体修,所以他准备走近一些再瞧瞧。 他们越走越近,前方一人一恶魂的战斗也接近了尾声。 只见那青年双双拳握紧,双臂上的肌肉瞬间绷紧,拳头一挥,径直朝着那恶魂扑了过去。 正常来说,恶魂应该是灵体,普通的拳脚刀剑根本无法伤到它,可是这青年人的拳头却并非如此。 只见恶魂与青年人在空中碰撞的一刹那,青年人的拳头密如雨点,尽数落到了恶魂身上。 每一次拳头落下,都会打散一些恶魂的灵力,最终还没等恶魂做出反击,急如骤雨的拳头就将恶魂直接打的魂飞魄散。 青年人揉了揉肩膀,随后一弯腰,将地面上一枚淡灰色的珠子捡了起来,放在掌心擦拭了两下,最后一张嘴,将这枚珠子吞服进去。 云空打了个嗝,抬起脚准备离去,可就在这个时候耳边却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他放松下来的神经骤然绷紧,他一转头,便瞧见一个老道人带着一个少年朝自己走了过来。 “你们也是活人?”还没等青云道长和李星辰走到近处,云空就打量了他们一番,随后问道。 青云道长并没有急着回答,反倒是走到了近处,这才笑着点点头。 “我们也是从阳间而来,不知道小兄弟你来到冥府,所为何事啊?”青云道长一点点的试探。 以他的眼力,自是看出来这个人的不凡,而且方才看见他战斗的方式,心中对于他是体修的怀疑也更加深了几分。 所以他想试探,看一看这个青年人倒是是不是只存与古籍记载中的那一类修士。 “只是为了修行,我的修行遇到了瓶颈,有人告诉我在这里能够找到打破的瓶颈的方法,所以我就来了。” “修行的瓶颈?” “嗯,我的肉身还可以更强大。” 果然是这样! 青云道长心中似乎确定了什么,他想了想,继续问道:“肉身吗?你是体修?” “什么是体修?”云空并不知晓青云道长口中的体修是什么,他只是大概觉得,这个名词和自己的修行很相似,都和肉体的修炼有关。 “这么说,你不是体修?”青云道长愣了愣,他觉得这个人看起来应该就是体修,可是为何他自己连体修是什么都不清楚呢? “我这一身强大的身躯是天生就有的,想来应该不是你口中所为的体修。”云空思考了一下,最后还是摇摇头。他虽不懂体修是什么意思,但是他觉得自己绝不是体修。 “天生的体质……我想我或许已经懂了!”好半晌,青云道长才想明白云空口中所为天生的体质是什么意思。 他听说过这一类人,只是这类人非常少见,他修行近百年,也不过在年轻时见过一次。 他记得自己年轻时出去游历,曾见到过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在水塘边戏水。 池塘水在他手里变换着各种各样的形状,有时是大马,也有时是小猫,总之他能将水塑造出各种形状。 若是论起精细程度,怕是比如今通过沧流操控水脉的李星辰还要强上很多。 他那是已经踏入修行的路途很久了,灵力也修炼的很婚后,自然能看得出这个小娃娃并没有用灵力,但是他却能控制水脉,这便是天生的体质。 如今看来云空似乎也是这一类人,只是他获取的能力是肉体的增强而已。 所以眼前这个年轻人只不过是天生的特殊体质,并不是他所想的体修。 他这般想了想,最后免不了发笑一声,体修依然消失了千年,还有怎么会这么轻易的出现呢? 倒是李星辰很好奇的看着眼前这个青年,看着他一身健硕的肌肉,又对比了一下自己的,脑海里不禁想起了自己在北地的光景。 他想着,若是当年自己也有如此强健的体魄,也不会四年没能拔出沧流。 时至今日,他还是对自己花了四年的时间让沧流出鞘的事情耿耿于怀,一直想着自己的身体要是能更壮硕一些,是否会更早的拔出沧流。 “不知道道长来冥府,到底是为了什么?”云空也不是傻子,他当然也要试探一下青云道长,只是至于青云道长是否会说实话,那他就不得而知了。 青云道长倒也没想欺骗云空,他看了看云空当即开口:“来冥府为了寻一样东西,一样救命的东西。” 云空知晓了青云道长的目的,也没细问,冥府如此广阔,奇物也多的数不胜数,能救命的东西自然也有许多。他即便问清楚了,也不知晓那东西是什么放在何处。 “不知小兄弟的名讳?既然小兄弟也要去冥府,此去的路上倒是不如做个伴。”青云道长向云空发出了邀请,他觉得云空这个人还不错,邀来同行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云空,云朵的云,天空的空。” “哈哈,好名字。老道青云,若是云空小兄弟不嫌弃,那便一起同行吧!” “青云……莫不是蜀山那个青云掌门?” “小兄弟听说过我?” “那是自然,青云道长的名讳,怕是天下修士没几个人不知道的吧?” 谈话止于此,路还要继续走。 只是路上青云道长没怎么说话,倒是李星辰对云空甚为感兴趣。 一路上,他一直缠着云空询问肉身修行的法门,只是云空也有些木讷,他只知道自己的肉身是天生就有的,至于修行也只不过是遵循本能,要是真让他讲出一些所谓修行的道理,那还真是有些难为他。 到最后云空被李星辰缠的是在受不了了,只得向青云道长投去求助的目光。 青云道长捋了捋胡须,看着李星辰笑道:“好了,星辰,你莫要询问了。你既已知晓他是天生的体质,那就应该清楚这东西是天赐,哪里会有后天修成的道理。不过你若是想要修行肉体,我这里倒也有一些粗浅的法门,你可以先拿去看一看。” “真的?” “那是自然。不过你可要想好了,修行肉身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比起你修习剑道,肉身的修行还要痛苦万分。” “不怕,沧流四年未出鞘,我都能忍下来,只不过是修行肉身,怎么能难住我。” 李星辰对于这个倒是很自信,他从来不觉得自己缺少后天的努力,他倒是一直都觉得自己的天赋向来是愚钝的。 “那好吧,既然你这般自信,那就随你去了,不过到时候若是没办法吃苦,可不要来找我。”青云道长笑了笑,从袖口中取出一本发黄的纸册,递给了李星辰。 李星辰欢喜的接过这一本纸册,爱不释手。 青云道长摇摇头,开口道:“你有时间再去翻看吧,我们现在得赶紧赶路了。” 李星辰有些恋恋不舍的将纸册收了起来,随后步子一迈,跟上了青云道长的脚步。 …… “对了,既然小兄弟你不修灵力,那你是如何通过彼岸花的幻境的?”青云道长从没接触过有关肉体修行的这一个层面,所以对于云空是如何闯过彼岸花的,并不是很理解。 倒是云空愣了愣,说道:“那花香不是屏息就好了吗?” 青云道长也愣住了,要知道三途河左岸的彼岸花可是有十里宽阔,即便是一个修士,就拿云空来说,他想要从这十里的花海里穿梭而过,少说也要半盏茶的功夫。 可是正常人哪里有人能够屏息如此长的时间? 这便是他搞不懂的地方。 可云空笑了笑,说道:“肉体的修行足够强大,想要屏息如此长的时间,并不是什么难事吧?” “这样吗?”青云道长想了想,最后看了看李星辰,心中的思绪开阔了很多,也想明白了一些东西。 对比李星辰,云空的修行走的正是另外一条路。 李星辰放开呼吸,任由花香涌入鼻孔,让自己沉浸于幻境中,便是要接受,要和幻境同化,最终完成心灵的蜕变。 至于云空,则是完全抗拒彼岸花的香气,不让自己沉浸在幻境中。或者更准确的说,他用强大的肉体构筑起一个固若金汤的防守,阻隔着一切外来的入侵。 这一点,倒是和佛门的金刚法身有异曲同工的妙处。 正所谓大道三千,通往修行巅峰的路也一样不止有一条。 青云道长想通了这些,倒是觉得自己以前有些固执了。 想到固执二字,他想了想,随后脑海中想到了一个人。 这个人便是丹霞教的掌门沈雁行。 世人皆说沈雁行是当世的神医,虽为修士,但却悬壶济世,丝毫没有修士的架子。 但是青云道长作为沈雁行的老友,自然清楚沈雁行的为人。 若让他客观一点的评论,这个人应该算是困死于苍生大义的那一类人。 也就是说,沈雁行太执着于救人救世,甚至是哪怕牺牲掉整个丹霞教又或是更大的一个群体他都在所不惜。 他自己性命对于他来说,也是随时都可以抛弃掉的。 他知晓不就的将来就会有大劫降临,也不知道沈雁行这位自己的老朋友能不能勘破大劫。 他最终摇了摇头,将这一系列的想法都抛出脑海。 若是大劫真的降临,他怕是连蜀山都护不过来,又如何能够去顾及丹霞教的事情呢。 青云道长索性不再去想这些,而是重新将思绪放回了前往冥府的事情。 现如今治好青筝的寒症才是最重要的事情,至于其他的,还是暂且放下。 冥府其实也是一个世界,也有灵体在这里生活着。 他们朝着前方又深入了数十里,终于看到了第一座宏伟的城池。 远远望去,这一座城池比起往生城还要宏伟许多,若是再拿长安城与之相比,怕是长安城根本不值一提。 李星辰再度被这样的城池震撼了,当他见到北郡的郡府时,他觉得北郡的郡府已经足够雄伟了,可是当他见到了长安城后,又觉得长安城雄伟无比。 在之后,往生城,以及眼前这一座城池,一次又一次刷新着他的感官。 他觉得若是这世界没有限制,怕是他还会被更加雄伟的城池震撼。 这个世界其实就是这样,山永远没哟最高的,当你寻到了一座极高的山峰,你并不知晓是否还会有另一座山峰比这个还高。 你发现了一处深海,你也不知道是否有另一处海比这个更加深邃。 这个世界在你走不遍,所以每当你走到一处新的地方,视野自然也就被新事物所扩展着,而阅历也在这个过程中丰富着。 李星辰是很喜欢这种感觉得,每一次新的震撼他都会感受到一次洗礼。 他现在倒是很想知道这一座城池的名字,如此雄奇,他想要记住名字。 一行三人还在继续朝前走着,路上遇到的灵体也越来越多。 只是恶魂并没看见,倒是普通的浮游魂以及灵魄看见很多,他们在城池周围游荡着,在城中进进出出,倒是和凡间的城池没什么两样。 待他们走到近处,带着古老气息的墙砖清晰入眼,那城门上挂着的牌匾也映入眼帘。 “平等城!” 李星辰看着上面的字迹,念出声来。 青云道长看了看那牌子,想了半晌才开了口:“若是猜的没错,我们来到平等王所管辖的地界了,传闻火刑地狱也在这附近,我们需要的地心之火就在这火刑地狱中。” “火刑地狱?”云空暗暗记下了这个名字,随后他看着青云道长问道:“这火刑地狱是什么?” “传闻生前犯过火刑的人时候都要被投入到这个地狱中受苦,你是修行肉身的,这火刑狱倒是能够拿来修行。” “那听起来还不错!”云空还是执着于修行,听到青云道长的话,他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三章 以天河浣洗污秽 ,最快更新剑起惊鸿最新章节! 这便是火刑地狱的传说,据说是生前犯过火刑的人在死后才被投入火刑地狱受苦。 待到刑罚受够之后,才允许踏入轮回,寻找新生。 火刑地狱的掌控者是十殿阎君之一的平等王,这也是十殿中的第九殿。 青云道长带着云空与李星辰才走到平等城外,就被这个掌控轮回的冥府之王感受到了。 三个人刚在平等城外驻足了不到五个呼吸的功夫,城里就三处一阵令人心悸的威压,不多时,几个人眼前便多出来一个人。 这是个老者的形象,连鬃长髯,头戴方冠,身着长袍,双手握于袖中,怀中抱笛板。 这样的形象让人看起来倒是很是慈祥,只是李星辰却总感觉眼前这个人并不像是表现出来的感觉那样。 “平等王!”青云道长是认识平等王的,作为轮回的掌控者,他当然能够认出眼前这位。 可青云道长没想到平等王竟也能道出自己的来历。只见那老者看了看青云道长,眼睛闭合,待到再睁开后,便开了口:“蜀山的人,我已经好久没见过蜀山的人……” 平等王的声音里带着沧桑,飘荡的悠古的气息。这声音飘到李星辰的耳中,让他竟然有一种仿若回到那久远之前的感觉。 “这个人好强!” 这是李星辰最直观的感觉,甚至比起四年前江承恩给他的绝望还要强烈。 他觉得若是将江承恩与平等王放在一起,怕是即便是当年最巅峰的江承恩,也敌不过平等王几招。 可青云道长似乎并没有害怕,他眼睛微微眯着,一道锐利的光从双瞳中射出去,好半晌才说道:“平等王……果然名不虚传,就是不知道你比起诸位先贤,到底继承到了多少本事!” “嗯?”平等王微微诧异了一下,随后失笑一声:“现如今蜀山的人都这般目中无人吗?” 青云道长捋了捋胡须,脸上带着耐人寻味的笑意,说道:“目中无人也要看对什么人,虽说我青云不是什么人族最顶尖的修士,可是对付你,老道我还有点信心。 他说着转过头,看了一眼李星辰嘱咐道:“沧流剑你可要收好了,看紧些,莫要给别人夺了去。” 平等王听了这话之前平和的作态一下子消失不见了,他看着青云道长,怒道:“阁下这话是什么意思?” 青云道长一脸的风淡云轻,他挥了一下拂尘,声音不冷不热:“我只是提醒一下后辈,含沙射影什么的,老道我还不屑去做。” “你找死!”平等王低喝一声,将笛板收起来,双臂凌空一划,一道炙热的火浪便从天而降。 可青云道长脸上并未有惧色,他手中的拂尘只是随手挥了一下,一道清风荡开,直接吹散了平等王放出的火浪。 “早就听说冥府新一届的平等王才继承了没多久,今日一见,才发现你的修行火候还尚浅啊!”青云道长注视着身前这个老者,笑道。 倒是平等王愣了愣,质问道:“你是怎么知晓的!” “冥府换了新王,如此大的事情怕是但凡消息灵通一些的,都会知晓吧?” “我观你灵魂不过四十,何必将自己装出一副老成的样子。我是接触过上一代平等王的,你这般东施效颦,只是不过是徒增笑料罢了。” “你……”平等王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随后怒斥道:“你这老头实在过分,今日若是不惩治你一番,难筑我冥府威严。” 平等王说话间面容一阵变幻,最后变成了一副中年人的模样。随后他右手凌空一划,平等城中便响起了“隆隆”声。 “火狱?”青云道长只是扫了一眼便知晓了平等王要做什么,他摇了摇头,随后转过头看向李星辰说道:“星辰,你不是刚学会了沧流的使用方式吗?今日给你个机会练一练,如何?” “什么机会?”李星辰楞了一下,不清楚青云道长到底是什么意思。 青云道长拂尘一挥,指了指还在呼唤火狱的平等王,说道:“我把战场交给你,你来对付平等王,正好可以磨砺一下与沧流的契合。” 李星辰看了看天上那一朵越来越庞大的赤红色火云,心中有些胆怯,他扫了扫四周,看了看平等城外的一片荒凉,低声问道:“可是这里没有河流给我操控,我打不过他啊!” 青云道长失笑一声,摇摇头,没好气道:“沧流岂是如此弱小的?你只管打便是了,沧流的能力才不过被你发掘的一成罢了。” “才一成?”李星辰有点目瞪口呆,他觉得沧流已经足够强了,没想到青云道长还说这只不过是沧流十分之一的实力。 “好了,勿要说那么多废话了,修行一途最忌讳畏手畏脚,你若是一直这般,那便很难取得成就。”青云道长话音一落,手中的拂尘顿时化作千丝万缕,直接缠住李星辰的腰,将他拉到了自己身前。 随后青云道长身形一晃,撤到了云空身旁,他看着一脸不知所措的李星辰,伸手指了指前方的平等王,笑道:“若是再不还手,一会儿挨打了我可不会救你!” “……” 李星辰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怎么也想不到青云道长这个看起来还不错的前辈会这样对自己。 虽说他知道青云道长这是为了自己好,可他这做法怎么看怎么像是地痞无赖一般。 只是就在他思索间,前方平等王的火云已经凝聚的染红了一大片天际,他看着李星辰,目光有些疯狂,甚至眼睛不经意间扫过沧流,还会闪过一丝炙热。 李星辰没注意到这些,可老江湖的青云道长可不会如此粗心。 其实早在平等王出现的那一刻起,青云道长就注意到他看向沧流时的狂热。 按理来说,已经掌控了火刑地狱的他不该对一个神物如此痴迷,但是事实却就是这般。 青云道长觉得这一位平等王的新继承者有些过于贪婪了,这才想让李星辰来对付他。 可李星辰似乎并没有读懂青云道长的苦心,只以为青云道长这是在为了逼出他的潜力。 身前,平等王看着手忙脚乱一脸不知所措的李星辰冷笑连连,虽说他才继承了平等王的位子没多久,至多与修行百年的青云道长能做一个平手,可是他对付李星辰还是自信百倍的。 待到火云凝聚完成,他双手高举,向下猛地一压,火云顿时碎裂,无尽的火雨从天而降,顷刻间就在李星辰站立的地方化作了一片火狱。 只是就在火雨落下来的一瞬间,李星辰紧握的沧流上忽然浮现起一层淡蓝色辉光。 这些辉光在李星辰身前凝聚起来,化作一层淡蓝色的薄膜,那些碎裂的火雨降下后,尽数都被挡在了外面。 “这是什么?”李星辰眨了眨眼睛,愣愣的看了看沧流,心中有些莫名其妙。 他可是清楚的知道自己方才并没有驱使沧流,可沧流释放出来的这一层淡蓝色辉光是怎么一回事? “你在彼岸花的香气中炼了心,早已和沧流完成了契合,这是神剑护主。你快些反击,莫要傻站着了。”青云道长的声音飘到了李星辰的耳中,这才让他从莫名其妙中回过神来。 他看着沧流,听到青云道长那一句“神剑护主”,心中不自觉的火热起来。 李星辰抬起头,看着前方还在操纵火云制造火狱的平等王,双瞳中闪烁起了一层不可言说的光芒。 他双手一紧,握在沧流剑柄上的手猛然朝着沧流中灌注起灵力,只是一瞬间,沧流便震荡起来。 “吟——” 沧流长鸣,一声又一声的剑啸冲上云霄,直奔那一层笼罩天际的火云冲去。 盎然的剑意升了起来,在李星辰的周围越聚愈多。 剑炁,终于开始肆意纵横起来。 只是这一次的剑炁并非之前的苍白色,反倒是变成了水蓝色。 虽说颜色变了,可这水蓝色的剑炁中却多了一股莫名的灵性。 “这便是真正的沧流吗?”李星辰看着沧流,心中愈发的火热。 这样子才算是一柄真正的神剑,而时至今日,他也终于得到了沧流的认可。 “哗——” 空气里,一阵又一阵的河海咆哮开始扩散。 这些咆哮声低沉无比,仿佛暴雨来临前,压抑着空气里的气氛。 李星辰目光凝了凝,双手持握住沧流,剑尖抵向地面,锋芒吞吐,仿若绝世的剑神。 “斩!” 几个呼吸后,李星辰觉得沧流上的气势已经积蓄到了极致,所有的剑炁都仿佛凝聚在了一个点上,他低喝一声,双手一动,沧流顿时急斩出去。 那一瞬间,天地俱寂,原本就已经无比荒凉的冥府仿若一瞬间走入了万里寒荒。 千万里的距离里,没有任何生命,远处,一道宽阔无际的天河悬于空中,浩浩荡荡的河水从天而降,灌注到这个毫无生机的世界里。 河水仿佛无穷无尽,坠地后再这一片荒寂的世界里绵延出千万里。 整个世界里,没有别的声音,全都被河水咆哮的声音充斥着。 “哗~哗~哗~” 浪涛拍打着坚硬的岩石,却被岩石撕的粉碎。 李星辰感觉自己站在了高山之巅,他俯视着山下蔓延的大水,却觉得自己似乎又操控他们的力量。 他伸出手,尝试了一下,可山脚下的大水却真的被他分开了,露出了深处湿漉漉的地面。 然而,远方,一道火云盘环在天际边缘。 隔得很远,他都能感受到那里传来的炙热火浪。 他觉得这世界不能再被这般炙烤下去,随后手一挥,天下间的无数道水脉尽数归远,浩浩荡荡,朝着李星辰手指的方向奔腾而去。 星辰寂灭了,无数高坡也被咆哮的大水淹没。 水浪卷着巨石,推着十几丈高的潮头向着火云出滚滚而去。 不多时,大水便将火狱包围。 四面是潮头,向着火狱直接压了过去。 水与火碰撞到一起,发出“滋啦~滋啦”的响声,成片的水汽飞向空中,直接遮盖住了视线。 只是李星辰并不怕,他看了看远处的天河,心中灵念一动,那天河上倾泻的水又再度大了数倍。 “轰——” 更加庞大的水流冲击过来,所过之处,但凡能被卷走的东西都被卷进大水中。 火狱终究是抵挡不住这样无穷无尽的水流,十几个呼吸之后,火狱中最后一缕火苗被大浪盖灭,赤红色终于从这个世界上消退。 天河轰鸣一声,似是有堤坝一样,流下来的水流越来越小,最后完全止住了水流。 地面上,茫茫无际的大水也开始消退,一些高山渐渐露了出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当大水龟缩到了一些洼地,广大的地面终于重新见到了阳光。 而李星辰则在此刻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他的前方,依旧是平等王的火狱,只是在他眼中却没那般可怕了。 他持着沧流,猛地向前一压,继续依旧的剑炁裹挟着滔天的威势,轰然而去。 空气里忽然多了一股湿意,李星辰感觉沧流上笼上了一层薄薄的水汽。 下一刻,灰蒙蒙的天空上忽然回荡起一阵轰鸣,就仿佛天空一下子被什么力量撕裂了一般。 李星辰没抬头,他还在盯着被他挥斩出去的那道剑炁。 只见剑炁刚一接触火狱,天空上忽然亮起了蓝光。 一个呼吸之后,天上厚重的云层被撕开,一道宽阔无比的水浪从天上轰然盖下,尽数浇在了火狱上。 “滋啦——” 水与火碰撞后刺耳的声音响了起来,一如李星辰方才见到的幻象一般,没几个呼吸,平等王费尽心思唤出来的这一片火狱就直接变成了一堆灰烬。继而又被大水一冲,仿佛没存在过一般。 远方,随着火狱熄灭,平等城里传来一声声凄厉的惨叫,似是有冤魂在哀嚎。 青云道长扫了一眼平等王,冷哼一声:“修为不到家,能力被神物所克制,却拿火刑地狱中的冤魂出气,这平等王的位子给你,当真是浪费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四章 秦广王 ,最快更新剑起惊鸿最新章节! “浪费与否,还轮不到你一介阳间之人来指手画脚。”平等王冷哼一声,目光依旧冷冽。 只是他这般样子在青云道长看来不过是个笑话,他行走江湖那么多年,早已见惯了各种风雨,又怎会不知晓平等王心中的算计。 若是实际算起来,这一位新的平等王即位也不过才十年的光景。 想要和青云道长这般的老江湖掰手腕,还是嫩了太多。 青云道长只是笑了笑,没有答辩他,反倒是手中的拂尘轻轻一挥,一道无形无际的清风吹过去,直接卷着平等王,束缚住了他的手脚。 “你怎么……”平等王心中一惊,青云道长这番出手毫无预兆,他根本没能反应过来。 他甚至从没想过青云道长会对着自己动手,再怎么说他都是冥府的十位阎王之一。 “你放心,老道不会动你,只是拿你做个筹码,毕竟你们冥府还有几位阎王我招惹不起。”青云道长风淡云轻,可平等王却恼羞成怒了。 他双目瞪得溜圆,看着青云道长满脸的怒意:“你这老匹夫,若是敢伤我半根汗毛,冥府的大军定然踏平你的蜀山!” 青云道长并没有受他威胁,他手上凝出一道符箓,朝平等王身上一拍,平等王顿时不能再言语了。 “唔——唔——” 平等王尝试着开口,可是他的嘴巴上似是被缝在了一起,根本张不开,更别提发出声音了。 不远处,李星辰收了沧流走了过来。他看着平等王,眼中闪过古怪的神色。最终又将目光投向了青云道长。 要知道他方才只是和平等王交锋了一招,他就已经近乎脱离,沧流只是一式就吸干了他体内就成的灵力,但这也才勉强破掉平等王一式罢了。 可刚刚青云道长只不过是随手挥了挥拂尘,就轻松的将平等王擒获,这之间修为的差距便显而易见了。 “这便是冥府的王?”就在此时,云空也走了过来,他看着被束缚住的平等王,眼中闪烁着怀疑的神色。 “唔——唔——”平等王眼中皆是怒意,他挣扎几番,似乎要申辩什么,可是奈何青云道长的束缚让他根本没办法开口,所以也只能冲着云空蹬蹬眼睛。 云空蹲了下来,手掌握成拳,悬在了平等王的胸前。 “砰——” 一声闷响,云空的拳头直接落到了平等王的胸口处。 平等王血气上涌,脸色都变成了绛紫色,他目光里的怒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置信。 他想不到这个从凡间来的小人物竟然也敢这般对待自己,他也没想到这青年只是一拳,竟然直接锤的他体内阴力涣散,难以再度凝聚起来。 “云空小兄弟,你这是做什么?”青云道长眉头皱了起来,显然有些不理解云空为何要攻击平等王。 就连李星辰也将目光瞧了过来,他看着云空,目光里有些诧异。 云空揉了揉拳头,将手从平等王的胸口处挪开,这才对着两个人笑道:“没什么,只是觉得他太过弱小了,想试一下他是不是真的只有这点实力。” 青云道长闻言失笑一声,就连李星辰也被逗乐了,可是被束缚住的平等王可就没什么好脸色了。 但是胸口处痛感依旧强烈,涌上头部的血气也还没消退,他即便想做出一个怒容都做不到。 “好了,先别闹了,若是老道没猜错的话,其他几位十殿阎君就要来了。”青云道长抬起头,目光投向远处,只是他目光落下的地方灰蒙蒙的一片,根本看不清东西。 不一会儿,青云道长目光严肃起来,低声道:“要来了!” 空气里似乎凝聚起了一层威压,只是李星辰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只有云空略有所感,目光一样随着青云道长看着远方的天际。 “人在哪儿呢?我怎么看不到?”李星辰低声嘀咕了一句,可是他话音刚落,天空中却飘荡起了一个带着威仪的声音。 “这位小友莫要着急,老夫马上就到!哈哈哈——” 笑声回荡,清晰的传进李星辰的耳中,让他大惊失色。 他也抬起头,学着青云道长与云空的样子将目光投到远方,而这个时候那里终于出现了一丝变化。 天空从灰蒙蒙的变成了深青色,就仿佛那边有一个什么东西在散发着这样子绮丽的光。 李星辰等了一会儿,不多时,那边的深青色光芒向回猛地一缩,一个黑点便从远方疾驰而至。 待到那黑点越来越大,最后在几个人的上空悬住,李星辰这才看见那是一个黑袍老者。 “老夫来的有些晚了,各位莫怪。” 那黑袍老者扫视了一眼下方的几人,最后在青云道长手边那被束缚的不能动弹的平等王身上停留了一下,这才笑着说道。 青云道长看了看这黑袍老者,脑海中思索了一下,方才开口道:“想不到竟然惊动了秦广王,是老道失礼了。” “青云道长莫要这般说,是我冥府失礼在先,我还想请青云道长多多包涵呢!”秦广王一脸的和气,只是话音刚落,他看了看平等王,呵斥道:“你还不赶紧过来,自己犯下大错,还要老夫给你擦屁股!” 他说罢,大袖一挥,被青云道长束缚住的平等王直接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拉扯过去,就连那让平等王静言的符箓也直接被破除掉。 “你个老匹夫,你今日休想走出冥府!” 刚被破除掉静言符箓,平等王就当即怒喝起来。 只是青云道长嗤笑一声,开口道:“我走不走得出冥府,应该还轮不到你来说了算吧!” 他说着将目光投向秦广王,语气有些玩味:“秦广王,老道说的没错吧?” 秦广王脸上依旧带着和善的笑意,说道:“当然没错,小侄与人接触的少,这人情世故该如何处理,还得让他以后好好学学。” “连图,给道长道歉!” “叔父你……”平等王目光惊异,他可没想到秦广王来了会这般对自己。别说给自己报仇了,现在竟然还要自己道歉。 是的,这两个人确实是叔父关系。 只不过这个并非是血缘,只是一个名义上的叔父罢了。 秦广王与上一任平等王是至交,但上一任平等王在十年前修行时出了岔子,最后阴气暴动,暴毙而亡。 那个时候平等王的儿子才不过二十几岁,平等王的位子是不能空下来的,最终几个阎君后,还是让平等王的儿子继承了这个位子。 但是平日里几位阎君都忙于自己的事情,冥府里也没什么好的老师,只能放任连图自己成长。 十年的光景,想不到连图却并没有成长起来,反倒是如一个纨绔一般,修行荒废了不少。 最终面容一点点变老,可做人和修行却都没一点儿起色。 他们本以为这样放任不会出什么事情的,等到他们有了闲下来的时间,再给他重新补上这些修心的道理,却不想一拖再拖,这会儿终归还是出了事儿。 “道歉!”秦广王的态度很是强硬,丝毫没给平等王面子。 “我没做错,为什么要道歉?”连图目光里依旧是不解。 “道歉!”秦广王重复了一遍,没有在多说其他的话。 连图从未见过自己这位一直面容慈祥的叔父表现出过这样的神色,秦广王现如今的神色让他心中一惊。 说到底,他还是外强中干,他看了看秦广王,还是选择了屈服。 “青云道长,是连图不懂事,失礼了!”他的声音唯唯诺诺,像是蚊子嗡鸣,低不可闻。 青云道长倒也没深究,只是摆了摆手,笑道:“无碍,你是后辈,我也不能过分强求。” 连图听到青云道长这话胸中又是怒意上涌,好在他还没失了理智,终归还是克制住了自己。 说起来青云道长说自己是他后辈也并无不可,按辈分来算,青云道长也算是自己的长辈,这点便宜被占了也没什么妨碍的。 连图忍了下来,秦广王对于他这样子的做法倒还很满意。秦广王点点头,随后大袖又是挥了挥,直接将连图送走了,也不知道去了何处。 他整理了一下衣服,从空中缓缓降下来,对着青云道长行了一礼,说道:“蜀山的来客,冥府可是好久没见到了!” “秦广王客气了。” “你也是这冥府的王?”就在这个时候,云空却插了话。他绕着秦广王转了两圈,开口问道。 秦广王并没有生气,脸上还带着和煦的笑意,朗声道:“老夫蒋寿,正是冥府十位阎君之一的秦广王,掌人间寿命生死。” “看起来好像比之前那个平等王强很多啊!”云空似乎没怎么听秦广王的话,只是上下打量了一番之后,低声嘀咕了两句。 “那个不学无术的家伙就莫要提他了,我一送他去了刑罚殿,待会儿会有苦头吃的。” “对了,听说这平等城里有一个火刑地狱?”云空说话有些跳跃,刚刚还在谈论十殿阎君实力的问题,这会儿又跳到了关于冥府抵御的问题了。 秦广王目光中闪过一丝疑惑,他想了想,最后还是点点头说道:“确实,我们十殿阎君几乎每个城池都有一处地狱,用来处罚不同罪孽的灵魂。” “那……这火刑地狱我可不可以去?”云空目光里闪过一丝火热,他看着秦广王追问道。 秦广王的疑惑更加深了,但是他并没有隐瞒,很仔细的回答道:“按理说,但凡被我们批文有罪的人,都可以根据罪行将其投入到不同的狱中受苦的,所以你若是真想要进去,只要我给你写一封批文,你便可以进去了。” “那你快些批文吧,我想要去看看!”云空的话听起来没大没小,但是秦广王并没有生气,他心思通透,虽说接触的时间不长,但还是摸清楚云空的心性。 所以他从袖子中取出了一根毛笔,又取了一张纸,凌空铺开,直接开始书写起来。 他掌控的是凡间生死,幽冥凶吉。平日里要写无数的批文,所以纸笔这东西他都是随身带着的。 寥寥几笔,一封批文就写成了,秦广王将批文折叠好,交到了云空手中。 云空目光火热无比,他盯着这一封批文,似乎已经有些按捺不住,想要快些到火刑地狱中锤炼肉身了。 倒是青云道长看了看这份批文,将目光投向秦广王:“敢问秦广王,可否也为老道写一封这样的批文?” “怎么,道长也想去火刑地狱?”秦广王问道。 “是,此次前往冥府,便是想去火刑地狱中取一朵地心之火,老道的孙女自幼患有寒症,这地心之火是拿来给她救命的。” “续命……”秦广王这一次没有立即答应下来,反倒是沉吟起来。 他是掌管阳间寿命的,所以对于续命这种事情异常敏感。毕竟生死簿就在他手上把控着,若是不该续命的人强行续命,继续在凡间活着,那颗就会乱了轮回,而他这个掌控生死的冥神,也难逃仙界罪责。 秦广王思索了一下,细细问道:“敢问道长的孙女姓甚名谁,生辰八字又是什么?” “她名青筝,生辰……”青云道长不觉得秦广王问去生辰八字会对自己的孙女做出深海害事,于是也没隐藏,就一一详说了。 秦广王手掌凌空一握,一本厚重古朴的书籍便出现在他手中,他翻开这本书籍,按着青云道长提供的姓名与生辰八字在书籍上查找起来。 不多时,他的目光一停,想来是找到了关于青筝的记载。 秦广王看了看书籍上记载的文字,紧绷的脸色舒缓开来,提着的心也放了下来。只是他继续看着,脸色并不算太好。 好一会儿,他才抬起头看向青云道长。 “道长的孙女阳寿未尽,想来是命中定数,让道长来取地心之火为她续命,” “只是……”秦广王说着又语塞了一下。 “只是什么?”青云道长看着秦广王,脸色也同样转阴。 “只是你这一次虽能为她续命,可是生死簿上却说她不出一年便会死于非命。” “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五章 打碎的琉璃盏 ,最快更新剑起惊鸿最新章节! 生死簿只会给个大概的死因,以及凡人死亡的时间。 所以即便是身为冥府第一顺位冥王的秦广王,也一样没办法知晓青筝到底为何而死。 青云道长沉默了,他知道在这种事情上秦广王并不会说假话,所以也清楚怕是青筝所剩的时日无多了。 也就是说,这一次无论他拿不拿得到这地心之火,青筝都续不了多久的命。 只是他还是打算去取地心之火,那是他的孙女,没有放任不管的道理。 青云道长沉思了许久,终是开了口:“还是麻烦秦广王了,我还是打算去一趟火刑狱,筝儿生来受苦,我想她能多享受一下阳间的时光,我便会尽力为之。” “也罢,可怜天下父母心,这批文我为你写,但愿你能有朝一日为她解开死劫。” 秦广王叹息一声,手中的纸笔再次动了起来,几个呼吸后一纸新的批文便书写而成。 青云道长伸手接过批文,朝着秦广王施了一礼,肃声道:“秦广王的恩德老道没齿难忘,若是以后冥府有需要蜀山的地方,尽管开口,我蜀山定然不会拒绝。” “无碍无碍!”秦广王摆摆手,笑道:“与人为善也会积功德,我这般做也是为了修行。” 待到青云道长转身时,秦广王思索了一下,突然开口道:“另外在告诉你一些东西,生死簿上说,你的孙女死时会有大功德,你莫要担心,她来世定不会如今世这般受苦了!” “大功德?”青云道长停住脚步,他楞了一下,这才问道:“是什么大功德?” “这个我也不清楚。”秦广王摇摇头,“生死簿上并没有说,我想或许等到她做出大功德的那一刻来临,我才会知晓吧!” “不说这些了,她若是有大功德,也算没有白来这世上一遭,我为她感到高兴。”青云道长笑着摇摇头,倒是没在这个事情上纠结。 一个人能在死时获得大功德,对于青云道长来说,青筝这般死去已经是很不错的了,即便她轮回转世,也不再需要她来世的生活。 这样的功德加持在她身上,即便来世她不能大富大贵,也不会如今世这般多灾多难。 “好了,我们走吧!”青云道长收拾起自己的情绪,拍了拍李星辰的肩膀。 李星辰点点头,跟在青云道长身后,与云空一同朝着平等城中走去。 “你们且记住,火刑狱的入口在平等城的最中心,入城后沿着主街便能走到。” 待几个人走出数步,秦广王才笑着在身后提醒了一句。 …… 火刑狱是冥府十八座地狱中的一个。 其实说是火刑狱,其实它分了两种酷刑。 一种是铜柱火刑,另一种便是火山刑罚。 铜柱火刑是火刑狱里最主要的刑罚,主罚恶意纵火或为毁灭罪证,报复,放火害命者。 一个人时候若是被打入铜柱地狱中,会有小鬼扒光死者的衣服,将死魂绑在一根粗硕的铜柱上,铜柱内是中空的,里面投以炭火灼烧,让受刑者饱受炮烙之苦。 另一种火山刑罚,涉及罪责的范畴较广,损公肥私,行贿受贿,偷鸡摸狗,抢劫钱财,放火之人,死后将打入火山地狱。 这火山狱中,是不会让死魂烧死的,只会让死魂活烧。 对于云空来说,他其实对于这两种刑罚地狱都很感兴趣。 锤炼肉体这两种方法他都适用,不过走入火刑狱后,最先遇到的是铜柱地狱,而青云道长他们要寻找的地心之火在火山狱,所以云空与青云道长还有李星辰只能分开。 李星辰当初最想问的,便是云空如何修行肉身。可是当他们分别时,他亲眼看到云空走上一根空下来的铜柱,最终在铜柱顶端盘膝坐下,任凭铜柱烧得通红也面不改色,他心里终归还是放弃了修行肉身的想法。 他自问是忍不下这种苦的,倒不是说他意志不够坚定。若是他意志真的不坚定,倒也不会四年如一日的去尝试着拔出沧流了。 他只是受不下这种对于自己肉身的折磨,在他看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般折磨肉身是对父母极大地不敬。 李星辰心里一直是愧疚的,母亲剩下自己后便早早的撒手而去,就连父亲也死在了战场上,他从未有过侍奉父母的机会,若是现在再将父母生育的肉体也损伤,那他觉得他死后定然是不敢面对已亡去的父母的。 李星辰跟着青云道长走了,他并没有选择留下来,他打算去火山狱中看看。 好在火山狱离铜柱狱不算太远,两个人调动灵力赶路,没过多久就看到了两个狱的分界线。 铜柱狱和火山狱的分别还是很明显的。 铜柱狱里的色调是灰色的,而火山狱那边则是火红的颜色。 穿过边境,李星辰感觉自己就像是走入了两个世界。 这边的温度可比铜柱狱那边高出太多了,才一踏入火山狱,他便被逼的不得不驱动灵力来缓解高温。 可奈何火山狱里的温度太高了,他即便用尽浑身力气,也没能让温度下降多少。 倒是青云道长看了看他,失笑一声,藏在袖子里的手轻轻勾勒了一枚符箓,打到李星辰身上,笑道:“我还是帮帮你吧。” 待到青云道长勾勒的符箓落到李星辰身上,李星辰这才感觉到了一股凉意。 “这火山狱里的火可不是凡火,而是地心之火,这里的温度若是修为不达到一定的层次,是受不住的。” 青云道长像是一位导师,在为李星辰悉心的讲解着火山狱中的诸事。 青云道长一边儿说着,李星辰则注意听着,时而还会明悟似得点点头。 “其实你若是想要捶打你的肉身,这里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青云道长说着指了指火山狱的外围,继续说道:“你看这些地方,地心之火的温度并不算高,你留在这里待一段时间,也会让你的肉身强出几分,而且这里即便没有我护着你,你自己也能扛住这里的温度,只不过是多受一些苦罢了。” “待到你完全适应了这里,你也可以朝着深处走一点,那里会让你收获更多。” 李星辰有些疑惑,他看着青云道长问道:“道长是要一个人离去吗?” 青云道长抚了抚胡须,笑道:“我要去去地心之火的火种,那里我护不住你,所以你需要在这里等一等我。” “那道长尽管去就是了,星辰在这里守着。”李星辰应声一句,随后直接选了一个不错的地方,盘膝坐了下来。 “你这小子!”青云道长失笑一声,随后也没再去管李星辰,而是直接转身,大袖一甩,在火山狱中渐行渐远。 李星辰闭起眼睛修行,他关闭了五感,也不知道外面发生什么。 可是他能感受的到,自己身体的变化。 他能察觉自己的肉体开始变得富有韧性,似乎身体里的某些东西被重新排列了,变得更加紧实。 就连骨骼也一同被煅烧的强大了许多。 许久,李星辰终于挣开了眼睛。 只是他一睁开眼睛,却发现云空就待在自己的身边。 “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在铜柱狱中修行吗?”李星辰很奇怪。 可云空摇摇头,说道:“铜柱狱那里已经不能够让我的肉身更进一步了,所以我便来火山狱这里看看。只是没想到看见你在这里修行,于是就护了你几日,现在你醒了,我也该继续前往火山狱更深的地方了。” “几日?”李星辰讶然,他可没想到自己闭目修行会耗费这么久的时间。 “准确的说,我已经护了你三日了。”云空答道,“若是从进入火刑狱的时间算起,到现在已经过去五日了。” “这么久了?”李星辰揉了揉有些发昏的脑袋,这才察觉自己已经饥肠辘辘了。 “你打算去哪里?”李星辰从包裹里取出了一个饼子,一边狼吞虎咽的吃着,一边儿询问道。 云空站起身子,目光投向火山狱的深处,说道:“我打算去火山狱的深处,怎么,要一起吗?” 李星辰也站起来,他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胳膊,感受着躯体里蕴藏的强大力量,笑道:“那就同行吧!” 火山狱的深处,云空面不改色的朝着火山狱深处走去,似乎汹涌的火焰根本没办法对他造成任何伤害。 倒是李星辰则在他身后很远的地方,面色涨得通红,额头上沁出豆大的汗珠。 “你若是受不住,便不要勉强了,肉身的修行最忌讳过度,你若是折腾坏了身子,倒不如不修行。” 云空走着走着,忽然回过头来,冲着李星辰说道。 李星辰抬起头,看了看云空,虽说他想要争一口气,但还是没有去争强好胜。 他想了想,最后还是听从了云空的意见。他朝后走出了十几丈,盘膝坐下。 “我就在这里修行吧!”李星辰说道。 云空点点头,也没在说什么,而是径直走向了火山狱的深处。 李星辰再度学着在火山狱最外层时那个样子,闭上了眼睛,封闭了五感。 地心之火的热度顺着他的皮肤涌进身体,开始煅烧他体内的杂质。 只不过这一次比起上次来的异常强烈。 他感觉自己仿佛被投入了无尽的大火之中,肉体连同灵魂一起被煅烧。 炙热感顺着皮肤涌入他身体,周身仿佛烟熏火燎。 “有些糟糕,自己在这里修行还是有些勉强了!”李星辰心中暗道一句,他清楚的感觉到了皮肤上的刺痛感,那是肉身受不住热力所表现出来的感觉。 他想要睁开眼睛,想要到外面一些。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他却忽然感觉背后的沧流震动了一下,随后一道剑鸣声响起。 他察觉一股冰凉的触感顺着背部涌进身体,皮肤外被火焰灼烧的刺痛感一下子被缓解了。 “这是?”李星辰有些意外,但是随后想了想,有明白了这是什么。 沧流在护主,所以它才会这般。 他四年的光景没能完成与沧流的契合,这回来冥府契合之后,却一度让让忘记了自己已经和沧流契合了。 若不是沧流自行护主,他怕是真的要退出去了。 他重新坐下来,开始对肉体进一步的修行。 “还不错!”云空在火山狱的深处回过头来,他的目力还是足够看到离他极远的李星辰的。 当他看到李星辰这个样子后,会心的笑了笑。 虽说李星辰比不上他,但是这般样子也足够支撑他以后的修行了。 …… 在火山狱的最深处,有一口泉眼。 泉眼周围有十八盏琉璃灯。 只是这口泉眼里吐出来的并非是泉水,而是地心之火。 青云道长站在火泉旁边,看着火泉中是不是吐出来的地心之火火种,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他想要寻一朵最好的地心之火,虽说这不会对治愈青筝的寒症有更多的益处,可他还是想要给自己的孙女用最好的药材。 这是出于一个爷爷对于孙女的疼爱。 他仔细的盯着泉眼,认真的对比着每一个从火泉中跳出来的地心之火。 终于,有一朵颇大的地心之火从火泉的泉眼中喷出来,让青云道长眼前一亮。 他在火泉边等了六日,终是被他等到了一朵满意的地心之火。 青云道长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他大手一挥,想要将这一团地心之火握在手中,却不想这一天硕大的地心之火颇有些灵性,竟然还会躲避。 青云道长有些意外,竟有些反应不过来。 只是他的修为终究还是极高的,只是楞了一下,便立刻调整了身子,向前跨出一步,将这一团地心之火抓在了手中。 可他没注意到,因为向前跨了一步,却不想踢倒了一盏琉璃灯。 青云道长满意的看着自己手中的地心之火,随后取出一个瓷瓶,将地心之火放入其中,盖好瓶塞,这才转身离去。 而火泉的最下方,一片极度黑暗的世界里,一双赤红色的眼睛陡然睁开,让这一片黑暗的世界亮了起来。 “封印……松动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六章 寻到长安的人 ,最快更新剑起惊鸿最新章节! 谁也不知道火刑狱的这口火泉里发生的事情,整个冥府里,大概也只有秦广王略有所感,但是具体是什么他又并不知晓。 出了火刑狱,云空便与青云道长和李星辰分别。 他要向着冥府更深处去探索。 传说冥府有十八个地狱,火刑狱里的铜柱狱和火山狱不过是其中的两个,云空想去更多的地狱看一看,他想要将肉身进一步的捶打一番。 至于青云道长则带着李星辰离开了冥府,青云道长已经取到了地心之火,李星辰则没什么需求,所以冥府对于两个人也没什么吸引力了,自然不会再留在死气沉沉的冥府。 只不过是出了冥府以后,李星辰并没有跟着青云道长回到蜀山,而是直接辞别。 他在这里已经耽搁了许久,算一算已经有一个多月了。 想必明心和尚早已回了长安,就连消失了的玉寒锋想来也应该回到了宣澜院了吧。 李星辰想要回长安了,他有些想念那些阔别已久的朋友了。 青云道长倒也没挽留,而是就那么放李星辰离去了。 不过青云道长倒是说,青筝的寒症无论有没有被治愈,到时候都会给他一个答复。 这般李星辰倒是也放心了许多,毕竟他和青筝总归还是朋友的。 从岭南向北走,李星辰倒也没有急着赶路,现在差不多已经五月了,翻过南岭,江南正是梅雨的时节。 比起明心行过江南的时候,这里又多了几分湿意,多了一点葱翠的颜色。 一路上,细雨纷纷。 这雨细疏轻软,如烟如雾似得。 江南,滴水的飞檐,涟漪阵阵的河道,长着青苔的石桥,婉约油亮的青石板小巷子,随着“笃笃”扣击路面的音律,或许会有一位娉娉婷婷的江南女子。 这样的天气里,她必定是撑一把古朴的油纸伞,那竹子做素净的伞架和朴拙的伞面,握住的是满满被勾勒的怀古情节,在细若琴弦的雨中渐近或渐远,青丝和肩头不经意间被雨水濡湿了,心灵却因为这份濡湿而温润鲜活起来。 李星辰看着这路上的一切,自然也是见过这样的江南女子的。 这便是江南的意境,多半都是有这样的女子给这样的江南带来如此诗意。 李星辰很享受这样子的感受,他感觉自己从南下开始一直绷紧的神经都被舒缓了许多。 只是在江南的光景并不长,他在江南只是呆了短短的十日。 第七日,他便跨过大江,来到了北方。 此时离长安也不远了,大概再有个五六日,便可回到长安了。 一过江,景色顿时便与江南截然不同了。 这里雨还未到,空气里没那么重的湿意,只是深春时节的几场短促的春雨让大地有些湿润罢了。 六日后,李星辰终是见到了深沉的长安。 不过这一次再见到长安,他心中却有了不一样的感受。 最初见到长安时满是震撼,那个时候他还没见过往生,又或是冥府的平等城,心中自然只是震撼。 而今见过了这样更加大气磅礴的城池,他重新见到长安,心中自然便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长安给他一种极为厚重的感觉,就像是万古巍峨的山岳,任凭风吹雨打,也毫不动摇。 那样该是在长久的历史里浸染上的气度,磅礴浩瀚。 李星辰微眯起眼睛,看着这般的长安,心里不由来的升起一股浩然之气。 他感到广阔的意境在胸腔中蔓延开来,一直延伸到四肢百骸,不知不觉一直卡在怒涛境的瓶颈竟然松动了许多。 许久,李星辰睁开眼睛,恰在此时,他耳边忽然响起了一个温婉的声音。 “请问,这里就是长安吗?” …… 长安城中,当初肖红衣让宋灵犀赠与李星辰的那一套宅院中,李星辰与一个女子坐在庭院里的石桌旁。 女子饮着茶,很是恬淡。 李星辰拄着下颌,目不转睛的盯着对面的女子,心中不知想些什么。 女子年纪约莫二十五六,一身素白色的裙衫,看起来仿若谪凡的仙子。 这女子是他回来时在长安城外遇见的,女子似是第一次来长安,甚至连这里是不是长安城都不知晓。 李星辰觉得跟她很投缘,又见她在长安没什么依靠,便暂时带她回来了。 两个人坐在庭院里闲聊,李星辰也知晓了一些关于女子的东西。 女子说她叫沈白裳,来长安时为了寻人,至于寻得什么人,她并没有说,李星辰即是想要帮忙找也帮不上忙。 倒是沈白裳这个名字他听着异常耳熟,可是到底在什么地方听到过,他一时间又实在想不起来。 他想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放弃了。 “沈姐姐,不如你跟我说说,你要找的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吧!”李星辰很是好奇,“能让你这样的人思念那么久,想来应该是人中的英杰才对!” 沈白裳轻抿了一口茶水,放下茶盏,这才幽幽的开了口:“他啊,在天下人眼里是盖世的英雄,很多人都敬他,畏他,甚至朝堂上有好些人都不敢与他言语。天下间的人都曾被他折服,为他所倾。” 李星辰听着,心中忽然想起了一个人,随后笑道:“听沈姐姐说的,我倒是想起了我师父,师父在我眼中,其实也是这样的人呢!” “我觉得他就是天地下的大英雄。” 末了,李星辰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沈白裳笑了笑,脸上浮现起了一个憧憬与思念的神色,继续说道:“只是在我眼中,他算不得一个好的夫君,至少他在过去的四年里,音信全无,让我日夜担忧。” “可我不怪他,为人臣子,为人夫君,必是不能两全的。家国大义,天下为重。他若是真的为了这个小家而选择退步,那我真的不会选中他了。” 李星辰点着头。 他是清楚沈白裳说的话的含义的。 天下这么大,那人既然身在朝堂,自是该为了帝君效命。 “大义为先,我倒是想见一见姐姐的如意郎君了,也不知和我的师父比起来,谁更厉害一些。”李星辰笑道,“只是沈姐姐不愿意告诉我你那如意郎君是谁,不然我也能帮着找找。” 沈白裳想了想,最后还是摇摇头:“我从扬州一步一步走过来,只是为了心诚,所以我还是打算自己去找他,我相信缘分会引着我找到他。” 李星辰也笑了笑,倒是没强求:“既然沈姐姐你想要自己去寻他,那我也不插手了,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去书院复命,晚些时候再回来陪姐姐聊天。” 沈白裳温婉一笑,说道:“你且去忙自己的事情吧,学业为重,这个耽搁不得。” 李星辰点点头,随后将钥匙留下,转身离去。 沈白裳则默默地坐在石桌旁,看着庭院里摇曳的繁枝,陷入了思绪之中。 …… 宣澜院中,李星辰在宣澜剑堂中寻到了陆寒空,令他意外的是,李潺鸢竟然也在这儿。 “呀,你回来了!” 李星辰才一走进宣澜剑堂里,李潺鸢就第一眼看到了他,继而发出了一声惊呼。 陆寒空也笑着转过头来,看着李星辰,目光中闪过一丝赞许。 “回来了。” 见到李潺鸢,李星辰一下子眉开眼笑。 仔细算一算,他差不多也一个多月没见到李潺鸢了,如今见到她,心情自然好了太多。 “你回来了。”陆寒空将手中的木剑朝旁边一扔,朝着李星辰走了过去。 李星辰看着陆寒空,点点头:“我回来了,陆师。” “回来就好,玉寒锋回来时跟我说他早早的与你们分开,并没有见到你们,我还担心了好一阵儿,不过这会儿见到你安然无恙,我悬着的心也能放下来了。” “怎么样,这一次南下有没有收获?” 李星辰想了想,随后说道:“弟子的剑道与灵力修为都有些进展,假以时日定能勘破高山境。” “不错。”陆寒空甚是满意,只是他想了一下,又问道:“对了,岭南那长黎剑的事情怎么样了?玉寒锋说他去的时候,长黎剑已经从甸凌峡谷消失了,不知道你是否知晓长黎剑的事情?” “弟子知晓一些。”李星辰说道,“那长黎剑便是被我和我的朋友封印住的,只是长黎被他带走了,这之后的事情我并不知晓。” “你的朋友带走了长黎?”陆寒空眯起眼睛,脑海中回忆起了当日李星辰离去时的情景,半晌后才问道:“是那日在宣澜院外等你的那个年轻僧人吗?” “正是。” “我观那僧人似是长安城外宁照寺的和尚,说起来长黎剑交由宁照寺处理倒也无碍。” 陆寒空在宣澜院中做了这么多年的剑道教习,自然是知晓宁照寺的。 宁照寺作为皇族供奉的寺庙,定然不会拿着长黎去做一些恶事,陆寒空对于宁照寺还是很放心的。 “既然岭南的事情已经解决,现在你也安全回来,我便替你去山长那里复命,你就留在这里休息一下吧。” 陆寒空并没有说明了,但是他将李星辰留在这里与李潺鸢独处,那目的还是显而易见的。 李潺鸢脸色涨得通红,李星辰也尴尬的摸了摸脑袋,气氛稍有些尴尬。 直到陆寒空离去,空气路弥漫的旖旎气氛才消退了许多。 “你在岭南,还好吧?”好半晌,李潺鸢才低声问道。 李星辰目光看着剑堂外的翠树,答道:“还好,你看我不是活着回来了吗?” “倒是我再岭南的这些日子里,经历了好多东西,你若是有空闲时间,不如我讲给你听。” “那太好了。”李潺鸢的眼睛完成了月牙,“我好久都没听人讲故事了,你快讲讲,你在岭南到底见到了什么趣事儿!” 李潺鸢催促了一句,李星辰也没耽搁,沉吟了片刻便开了口。 “我在岭南……” 日头从头顶一直到西沉落下山头,李星辰这才站起身子,伸着双臂抻了一个懒腰。 他讲了一个下午,早就有些口干舌燥了,现在天色变暗,他也该回去了。 倒是李潺鸢有些意犹未尽,李星辰给她讲了好多东西,她都听的如痴如醉。 布满迷雾的甸凌峡谷,受长黎剑操控的血尸,传说中的往生城,还有执掌轮回的冥府,甚至是十八层地狱……这些东西都是李潺鸢从未见过的。 当然她并非不是没听说过,可是听闻总归是有些失实的,像是李星辰这种亲自经历过的人才能讲出那种味道。 但是她也知道李星辰很累,他今天才赶回长安,若是自己缠着他让他把故事讲完,那或许真的会伤到李星辰的身体。 于是她想了想,随后笑道:“你赶路那么累,下午又为我讲了好多故事,还是早早回去休息吧,” “确实有些累了,不过我在冥府里捶打过肉体,这点疲惫感倒是不像以前来的那般强烈了。”李星辰晃了晃脖子,让自己紧绷的肌肉放松了一下,这才笑道。 “不累也不行,赶快回去吧,明天等你歇息好了身体,再来给我讲故事。”李潺鸢还是有些心疼李星辰,即使李星辰这样说,她还是没答应。 李星辰觉得自己也不好争辩什么,只得笑着点了点头。 走出宣澜院,李星辰跟李潺鸢分别,直到目送着李潺鸢上了那一辆熟悉的马车,看着李李潺鸢跟自己挥手告别,他这才转身离去。 他还没去打听肖红衣何时出关,他打算明日见到陈晋安时问一问他,想来他在宣澜院里有这般身份,帮忙探听一些这种事情应该是轻而易举的。 夜色渐渐暗下来,李星辰路过街市时,恰逢这里还有几家售卖炊饼的,他想到家里没什么吃的,于是买了一些炊饼,又从里边的小店里买了一只烤好的鸭子,这才朝着家中走去。 沈白裳还是坐在那一张石桌旁,这是李星辰推开门,在庭院里见到的景象。 “沈姐姐怎么还在这里坐着?晚上天气凉,还是快点进屋子里吧,我给姐姐带了些吃的,一会儿收拾一下我们就吃晚饭。” “麻烦你了。” “沈姐姐见外了,我与姐姐投缘才这般做,有什么客气不客气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章 相对执手,相对垂眸 ,最快更新剑起惊鸿最新章节! 一连数日,沈白裳都待在李星辰家中。 白日里她出去寻找她一直不肯说的那个意中人,晚上便回到李星辰的住处。 一晃七日过去,她虽说没找到自己要找的那个人,可李星辰那边却等到了肖红衣的消息。 是昨日傍晚的时候,陈晋安到宣澜剑堂找他,告诉他肖红衣今日一早便会出关。 得到这个消息李星辰很是高兴,甚至他昨夜直到子时方才入睡。 今日一大早,他便早早的起床洗漱好,跑到了王宫外等候了起来。 辰时过半,东方的日头渐渐爬了上来,在天边露了脸。 王宫的大门伴随着一声沉重的“吱呀”声,被人从里面缓缓打开。 李星辰朝着大门处看去,便看见一袭如血的红色从王宫的大门内缓缓走了出来。 许久未见,肖红衣的气度更加深沉了许多,一双漆黑的眸子仿若潭水,深不可测。 灵鸢于他手中提着,锋芒也被隐去了许多,若不是剑鞘上镶嵌的翠玉,任谁也不会想到这是一柄天下皆知的神兵利器。 他脸上带着一丝和煦的笑意,想来这些日子在玉和宫中的潜修让他收获颇多,修为也有所精进。 “师父!”李星辰待他走出宫门,这才高声换了一声。 肖红衣循声抬起头,便看见李星辰在不远处看着自己。 “你怎么来了?”肖红衣有些意外,他自是不知道自己出关的消息早已经被陈晋安透露给了李星辰。 李星辰摸了摸脑袋,笑道:“陈师昨日已经把师父出关的消息告诉我了。” “陈师?” “嗯。”李星辰点点头,“宣澜院青书坊的陈晋安,他现在是我在宣澜院的学业老师。” 肖红衣仰起头,双瞳中流转着一些光彩,随后笑道:“原来是他。” 他说着拍了拍李星辰的肩膀道:“你且随着他修行,他是中土的大儒,却不像其他那些大儒那般迂腐,反倒是跟道门的人有几分相似,洒脱随意。” “陈师吗?” “是啊!”肖红衣长叹一声,继而说道:“你的陈师许多年前就凭着其儒道的修为,站在中土修士的顶端。前些年听说他离开宣澜院,外出云游,这之后一直没听到他的消息,现在你说他在宣澜院,想来是近些日子才返回长安的。” “现在怕是修为早已臻至化境了,普天之下,大概也只有几大道门的掌门才能与之抗衡吧!” 李星辰越听越心惊,他从没想过那个看起来有些弱不禁风的书生似得的人会有这般强悍的修为,也从未想过自己会随着这样的人学习文治。 “陈师竟然这么厉害!”李星辰压低了声音感叹了一句。 肖红衣轻笑一声,说道:“是啊,他很厉害,说真的若是我与他生到了同一个时代,怕是我也不能与之争锋!” 看着李星辰还沉浸在幻想中,肖红衣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我们该回去了。你不要想那么多,相信我,你其实也不差的。” “师父,你就会安慰我。”李星辰有些失落的低下了头:“若是我真的像师父说的那样,也不会四年都没学会师父教授的那十式剑法了。” “哈哈哈!”肖红衣笑着摇摇头,“你可知那十式剑法,我用了多久学会?” 李星辰有些不明所以,他抬起头,看着肖红衣,眼中尽是不解的神色。 肖红衣说着伸出了双手,两根食指交叉在了一起,道:“我用了十年的光景,才从我的师傅那里学来了这十式剑法,所以你其实也不用这般灰心丧气的。” 李星辰想了想,随后口中竟然碎碎念的计算起来。 “四年一式半,八年才学会三式,十年的话……”李星辰算了一下一下子又苦下脸来,“十年我还学不会五式,师傅怎么说我不要灰心丧气呢!” “哈哈,无妨,这十式剑法越到后面几式便学的越快,你无须担心的。” 只是肖红衣这般说还是没能让李星辰缓解心中的沮丧感,他见状并没有再继续劝说,他知道李星辰的倔强,一如四年前他固执的想要把沧流拔出来一般。 “走了,该回去了!” 肖红衣说了一句,便迈开步子朝着宅院的方向走去。 李星辰在路上便与肖红衣说了自己收留了沈白裳的事情,只不过他说的之后只是大体说了一下有一个女子,来长安寻人,自己与她投缘就收留了她。 至于姓名长相之类的,李星辰并没有详说。 肖红衣对于这种事情倒是不是很在意,说准确一些,其实他自己也算是一个江湖客,出手帮一下他并不会很排斥,相反他也很喜欢这般做。 只是等二人返回宅院,肖红衣跟李星辰说笑着推开宅院的门,见到庭院中那个乍然抬头的女子后,脸上的表情却凝固了。 “红衣……” 沈白裳蓦然站起来,双手捏在一起,看着肖红衣轻唤了一声。 肖红衣也在原地站定,他看着沈白裳,末了忽然笑了。 “裳儿。” 他也轻声呼唤了一声,随后张开了双臂。 “真的是你!”沈白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在长安寻找了六七日都没探听到一点儿消息的人竟然就这么出现在了自己眼前,她如何敢相信。 只是眼瞧着站在自己对面的那个一身红袍的男子点头,沈白裳眼中的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 “红衣……” 她提起裙子,袖口掩着酸涩的鼻子,一边流着泪,一边跑向肖红衣。 几个呼吸后,沈白裳投入到肖红衣的怀抱中,泪水便决堤开来。 “好了,莫要哭了,我不是回来了吗?” 肖红衣揽着她颀长的脖颈,另一只手在她的头发上轻抚着安慰道。 李星辰有了愣愣的看着庭院里这一对儿相拥在一起的男女,脑子里有些乱。 不过好在他最后还是反应过来了,悄悄的从庭院里退了出去,顺手还带上了院子的门。 …… 宣澜院,李星辰和李潺鸢坐在青书坊里的亭子中,李星辰靠在柱子旁,低着头,狼吞虎咽的持着肉包子。 李潺鸢一双眼睛含着盈盈的笑意,目光全都停在了他身上。 “你慢些吃,还有呢!”片刻后,她见李星辰将嘴巴都塞得鼓了起来,嗔怪了一句。 李星辰用力咀嚼了两下,将嘴里的吃食吞咽下去,这才开了口:“师娘回来了,师父去陪师娘,我连早饭都没吃的上。” “你师娘?”李潺鸢的眼睛眨了眨,随后惊讶道:“你是说白裳姐姐来了?” “白裳姐姐?”李星辰搔了搔头,随后用力拍了自己脑袋一下,惊呼道:“我就说怎么听着这个名字这么熟悉,原来她就是师娘!” 李星辰的声音非常懊恼,他觉得自己简直要蠢死。 当初刚来宣澜院时,两个人谈心时李潺鸢就曾提到过自己的师娘名叫沈白裳,可自己却并没有记住,这一次若不是巧合,自己将沈白裳接到了宅院中,怕是师父要见到师娘还不知要等多少日。 “师父从玉和宫里出来了,现在应该正在和师娘团聚,我没在哪里呆着,而是直接来了这里,这不早饭还没来得及吃。”李星辰说着又拿起一个包子塞到了嘴里,大口的吃了起来。 李潺鸢则安静的坐在他的身旁。她想了想,问道:“白裳姐姐还好吧?” “应该还不错,只是师娘看起来有些憔悴,想来是过去的几年里思念太甚吧!” 李星辰思索了一下,随后开了口。 李潺鸢点点头,说道:“是啊,白裳姐姐确实心里有些积郁,不过这回她见到你师父,想来他们相处几日,这些积郁应该会被解开吧!” 李星辰吃着包子,一边说道:“但愿吧。” 只是他吃着的时候,忽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道:“你说出了师娘,这天底下还会有其他的女子为了心上人等上数年吗?” “当然会!”李潺鸢回答的没有丝毫犹豫,,她美目看着李星辰,继续说道:“这世上当然有痴情的女子,我听戏文里说,淮扬那里有一块望夫石,便是女子思念心中的爱人,最后在河边化成了石头。” “还有这样的传说?”李星辰愣了愣,口中吃包子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嗯。”李潺鸢点点头,“只是这些都是戏文里说的,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那这样的女子还真是够痴情的,想来她喜欢的那个人应该也是个人杰。” 可李潺鸢却摇摇头:“戏文里多是悲剧,那些女子都没有等到自己要等的人,最终大多是孤老而终。” “白裳姐姐其实已经很不错了,虽说你师父消失了四年,可最终并没有辜负她,不然我怕白裳姐姐最终会承受不住,郁郁而终。”李潺鸢说着脸上露出了笑意,“所以说其实你师父还不错。” “师父当然不错了,他在我眼里可是个大英雄。”一提到自己的师父,李星辰可是相当推崇的,甚至他听不得别人说自己师父的坏话。 可李潺鸢白了李星辰一眼,说道:“好好好,你师父最好了。” “师父当然是最好的!”李星辰压低了嗓子嘀咕了一句,却不想被李潺鸢听到了。 她美目一瞪,直接将李星辰手里剩下的几个包子夺了过来,气鼓鼓道:“包子不给你吃了,你饿着吧!” 李潺鸢说着直接拿着吃的起身离开,也不管身后目瞪口呆的李星辰。 好半晌,李星辰将嘴里的东西咽了下去,这才笑着摇摇头。 “这脾气!” …… 长安城东的院子中,肖红衣牵着沈白裳的手,脸上流露着笑意。 沈白裳也在笑,肖红衣离开的四年里她从未露出过这么欢心的笑。 “我当年送你的那一杆玉箫呢?”肖红衣在她腰间看了一眼,随后问道。 沈白裳的目光有些有些怨念,沉吟了一下开口道:“当初在你离开扬州的几日后,那玉箫便被跌碎了。” “当时我心悸不已,你当年是不是出事了?”沈白裳说着抬起头,看着肖红衣的脸颊问道。 肖红衣想了想,随后点点头:“虽然不知道你说的具体时间,不过我当时应该是出事了。那金兀浊的刀太过刚猛,跟他拼杀伤到了身体,随后从辽营里杀出来后晕倒在雪地中。” “若不是星辰,怕是我早都冻死在北地的大雪里了。” “星辰?”沈白裳心中大概明白了李星辰在肖红衣心中是个什么位子,随后笑道:“星辰这孩子也是个心善的人。” “是啊,星辰心善,只是我怕他以后会因为这个吃亏啊!毕竟敌人可不会对他仁慈!”每每提到这个,肖红衣语气里都带着担忧。 “你莫要担心了,星辰自有他的福气,你担心也没什么用处。”沈白裳劝慰了一句,随后又接着问道:“你呢,不如说说你将来打算做什么?” “我?”肖红衣想了想,开口道:“将来到底要做什么还没想好,倒是你来了,不如我去买一座宅子,我们就在长安住下吧!” “在长安住下?”沈白裳思索着,似乎并没有想好该不该答应下来。 倒是肖红衣点点头,说道:“是啊,在长安住下,我去购置一间宅子,就当做是我们成亲的新房。” “你怎么提这个了!”沈白裳白嫩的脸蛋上忽然浮现起了一抹羞意,啐了一句。 可肖红衣倒没什么害羞的意思,他大大方方,说道:“我们当年只是定亲,尚未成亲。我欠你四年的时光,这一次我一定要让你进我肖家的大门。” 肖红衣的声音很是深情,他说着拉起沈白裳的手,用自己的大手握紧她的小手。 “我要娶你过门,就在长安,到时会有无数人来祝福我们!” 沈白裳费力的想要将自己的手从肖红衣的手中拉出来,可是她毕竟是一个弱女子,又怎能挣脱肖红衣呢。 到了最后,她尝试了几次全都失败了以后,只得羞红了脸颊,垂下螓首,低声应道:“都随你,我听你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章 西征的人选 ,最快更新剑起惊鸿最新章节! 在遥远的北方,大夏与北辽的边境上,两拨人马却在做着一场交易。 他们皆穿着皮袄,头上带着厚厚的毡帽,在一处避风的峡谷里,交谈着什么。 这两队人马一队从北方来,一队从南方来,想来是来自两块不同的国土了。 “你们将军呢?” 守在峡谷中的是夏国人,他们领头的看了看来人,询问道。 来人则是辽人了。其中领头的辽人笑了笑,手一挥,示意身后的人止步,随后说道:“你们的将军不是也没来吗?大家彼此彼此,何来的嘲笑!” 两边的人皆相视笑了,想来是大家都知晓各自的心思。 “还是闲谈正事儿吧,说说你们大夏的条件,只要不是太过分,我们将军都答应。”辽人头领继续说道。 夏国那人闻言伸出了五根手指,说道:“五年。只要你们将军答应连续五年给我们将军送上供奉,这关口,我们立刻给你们敞开。” “五年太久了!”辽人头领思索了一下,最后摇摇头,显然这五年供奉有些超出限度了。 “我看至多两年。”他想了一下,说出了一个他觉得还算合适的条件。 可是夏人头领并不认同,他一样在摇头:“两年太少了,你们两年供奉还不如将军出去打两次秋风。” “不能再多了,两年的供奉已经是我们能给出的最高条件了,若是你们不满意,我们至多在给你们供奉的物品上多上一成,再多那我们也只好去找别人合作了。” “只有一成吗?”夏人头领摸了摸下巴,似乎在考虑这个条件是否分量足够。 好半晌,他抬起头说道:“若是再加上一百张雪鹿皮,我们便答应给你们打开关卡。” “这不行!一百张雪鹿皮的价值顶的上半年的供奉了,这样的条件有些过分了。” “你可要想好了,要知道镇守这北境的,一共只有两位将军,你若是没办法从我家将军做成交易,那苏将军那里,怕是你们连口都开不了啊!” 辽人头领闻言抬起头,目光里闪过一丝火气:“你威胁我?” 夏人头领却摇摇头,说道:“我可没有威胁你,我只是在告诉你一个事实。要知道苏将军恨你们辽人,可是出名的很呢!” 辽人头领沉默了,他来时将军给他下的命令是让他不计得失,尽可能拿下这一桩交易,若是他给办砸了,那他回去可是要被杀头的。 几经思考,辽人头领终是咬咬牙,点了点头:“好,这条件我们答应了,不过东西要我们将军的军队过关之后,才会给你们送过来。” “可以,当然可以!”夏人头领点点头,“到时候你们只管派人来送信,我们将军自会将城门打开,容许你们过去。” 夏人头领明白,这样的条件已经让自己这边争取到了最大的利益,若是再逼着他们提早把东西送过来,怕是就会将人赶走了。 “那便如此说定了,我这就回去与将军禀报此事,告辞!”辽人头领行了一个中土的礼节,随后一转身,带着一大堆人浩浩荡荡的离去。 夏人头领看着这一队辽人离开山谷,好半晌脸上才露出一个贪婪的笑意:“呵呵~两年供奉外加一百张雪鹿皮,也不知道这回将军会给我多大的赏赐,绿衣楼那女人可是好些日子没去亲热她了!” 峡谷外,风雪越发的大了,最终一切声音与脚印都淹没在风雪中,掩盖住了踪影。 …… 长安,王宫,政和殿。 夏王坐在王座上,睥睨着王座下的一干大臣,目光里闪烁着莫名的光彩。 许久,他才缓缓开了口。 “西方的蛮人又要东征了,你们说,这一次要派哪一位将军去镇守凉关?” “老臣以为,凉关有楚将军在镇守,只要为他调去一些兵力,定然可保凉关万无一失。” 夏王一边儿听着,一边儿点点头:“楚将军确实可以担当大任。” “陛下,愚臣认为这般不妥。楚将军确实是我大夏的一员悍将,只是他并不善兵法,若是作为先锋倒是难得的人才,可若是作为指战的将军,愚臣觉得还是另行启用他人才好。” 夏王一样点点头:“楚将军确实缺少一点将才。“ “回禀陛下,臣觉得不如派肖侯爷过去,他也算是我中土的才俊。” “臣觉得这样不好,肖侯爷才回长安没多久,此时派肖侯爷西行,怕是肖侯爷的身体吃不消。” “这有何吃不消的?陛下送他到玉和宫中潜修,不就是为了他能够为陛下鞍前马后吗?” “那为何你不去?我听说你当年也是一把打仗的好手!” “你……” 看着王座下方几个大臣吵得不可开交,夏王饶有趣儿的看了一会儿,这才伸手凌空一压,沉声道:“好了,不要吵了。” 他话音刚落,下方几个还在争吵的大臣立刻收了声,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 “听说红衣的弟子也来长安了,既然能被红衣看中,想来应该也是人杰,不如就让他去吧,辅佐楚将军应该不难吧?”夏王思索了一下,随后开口说道。 他是夏王,耳目自然遍及整个中土,而王城长安更是耳目众多,所以李星辰来了长安他又如何能不知晓,甚至连李星辰的各种消息他想要都能立马查出来。 其实他问出让谁去镇守凉关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心中就已经有了人选,至于他任由下方的大臣们随意争论,只不过是不想落了“独断专权”口实罢了。 他其实是一个掌控欲很强的人,他忍受不了辽人蛮人像蚊子一样在中土周围骚扰不断,也忍受不了别人对自己的决策指手画脚。 就像今日,尽管王座下的数位大臣们为了到底谁去镇守凉关的事情争论不休,但他最后还是选择了一个谁都没想到的人。 “对了,朕这就拟一道旨,你们待会儿替朕送过去。”夏王扔下一句话,随后站起身子,朝着大殿后走去。 不多时,政和殿里回荡起宦官的宣告退朝的声音。 …… 城东,李星辰家中。 这一日李星辰并没有去宣澜院,反倒是留在了家中。 肖红衣前些日子就曾跟他说过,打算一个多月后和沈白裳完婚。 对于这件事,李星辰是很高兴的,能看见师父有一个爱他的人从此常伴他,李星辰觉得这是一件很不错的事情。 他待在家中,在思考着到时候师父成亲,自己要穿什么样子的衣服才不失礼。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门外却响起了敲门声。 李星辰站起身,打算去开门。却不想肖红衣先他一步,走到了大门旁,打开了门。 “吱呀”一声,大门打开,门外露出一张有些苍老的脸。 “徐大人?您怎么来了?”肖红衣楞了一下,他自问和朝堂上的人往来甚少,甚至大多数人都不怎么愿意与他交往,所以他的住处几乎是不会有什么官员前来的。 只是徐大人与其他的官员并不一样,说起来他与丹霞教也由一些渊源,所以和肖红衣的关系也亲近许多。 可再怎么亲近,也还没到徐大人亲自登自己的门地步。 所以肖红衣才会很疑惑,他觉得徐大人这样来访应该是有事情的。 果不其然,徐大人看了一眼肖红衣,随后将手中握着的一卷明黄色的布帛摇了摇,肖红衣顿时心领神会了。 他自然知道这东西是什么,这是圣旨。 当初他从北地离开时,便是飞刀营的人带来的圣旨,这才过去数个月,他自然还记得。 只是他不明白这圣旨所为何事。 肖红衣侧开身子,给徐大人留下进来的空隙,待到徐大人走进了庭院,他这才把大门关上。 “徐大人你这是……”肖红衣陪着徐大人走向庭院中的石桌,顺便开口问道。 徐大人笑了笑,说道:“给你们来送圣旨。” “最近西方凉关那边蛮人有异动,陛下听说你收了个弟子,这不就让我来送圣旨,让你那弟子去随军出征。” “让星辰随军西征?”肖红衣眉头皱了起来,他其实也没搞懂帝君这样做的意图是什么。 “说实话,我也不清楚帝君为什么要让你那弟子去凉关,这根本没有必要的理由。” “我倒是觉得,是不是你或者你那弟子得罪了季相,毕竟整个朝堂上,也就他能够说得动帝君。” “季相?季九钟那个老匹夫?”肖红衣回忆了一下,这才在脑海中回忆起了一个人的样子。 他说着摇了摇头,失笑一声:“我也不知道,我倒是没得罪这个人,就是不知道星辰有没有得罪。你待我将星辰叫出来问一问。” “这样正好!”徐大人点点头。 恰在此时,李星辰从不远处走了过来,走到了石桌旁。 “星辰,你且过来,我问你一些事情。” 李星辰应和了一句:“师父你且问便是了。” “你认不认识季九钟?” “季九钟?”李星辰眉心簇成一团,思考了许久,一些很久以前的记忆便渐渐浮现起来。 “他是不是有个孙子叫做季安?”李星辰问了一句。 肖红衣对于季九钟了解的并不多,所以也并不知晓季九钟是否有一个叫做季安的孙子。 他将目光投向徐大人,徐大人则点点头,说道:“季相确实有一个孙子叫做季安,是长安城里有名的纨绔,时常惹是生非。” “你招惹过他?”肖红衣转头看向李星辰再度问道。 “季九钟我倒是没招惹过,不过他孙子季安倒是与我有过过节。”李星辰说道,“当初我刚入长安时,他曾故意羞辱我,却被我打了一顿,随后便被季家追赶,最后机缘巧合才逃脱。” “若是招惹他了的话,那怕是只会因为这个了。” 肖红衣点点头,他大概已经知晓了李星辰被帝君派往凉关的原因了。 若是猜的不错,有七成可能是季九钟跟帝君说了什么。当然也不排除别的可能,剩下的可能自然是帝君在试探李星辰是否能为他所用。 对于这个,肖红衣不敢妄加猜测,所以他最后把这个想法埋在了自己心中。 石桌的另一旁,徐大人沉吟了一下,说道:“不如我先把圣旨交给你,老夫还有一些事情要忙,不能再你这里多候。” “也好。”肖红衣点点头,随后站起身来。 徐大人打开圣旨,宣读起了圣旨。 “景安十七年,夏皇诏曰。” “北郡子弟李星辰,朕听闻起少年英才,惜才心起,特命李星辰为先锋,随军西征。待凯旋之日,另有重赏。钦此!” 李星辰被肖红衣压了一下肩膀,随后直接跪在了地上。 “多谢徐大人,红衣替劣徒谢主隆恩了。” 徐大人点点头,将圣旨交到肖红衣手中,随后转身离去。 待徐大人离去,肖红衣重新关好门,他这才重新走回李星辰身旁。 “王命难为,你近几日便收拾一下,等待出征吧。” “什么是出征?”李星辰想了想,继续问道:“是像父亲那个样子吗?” “是。只是比起你父亲,你作为先锋要安全许多。毕竟不用你每时每刻都冲锋陷阵,更何况你们是戍守凉关,也并不用出城,所以你去凉关我还是放心的。” “师父不随我一起去吗?”李星辰其实并不想一个人去,那么遥远的路途,他有没有认识的人可以交谈,他觉得那样子的感觉并不好。 肖红衣摇摇头:“我不能随你一起去,你要知道,军事调动这种事情被无关的人参与是很忌讳的事情,若是让帝君知晓,怕是我难逃罪责。” 李星辰并不知道这些东西,他只是明白,师父不能跟自己一起前往凉关。 “师父能给我讲一讲凉关吗?”李星辰很想知道凉关是个什么样子。 肖红衣点点头,思索了一下开了口:“凉关是大夏建朝时所修建的,当时西方大漠东侵,西方边境上的百姓常年受其侵扰,再加上蛮人时不时的东侵,所以先祖们这才下令建起凉关,以阻拦风沙与蛮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章 我等你回来 ,最快更新剑起惊鸿最新章节! 中土的最西端,在千年以前,有一个数百里的缺口,每逢西方大漠有沙暴,风沙便会顺着这个缺口吹进中土的西郡,让西郡农田损失惨重。 后来大夏先祖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耗时七年,最终在这个缺口上修筑起了十几米高的长城。 长城北起北旸山,南至扶川山脉,将整个西部缺口堵了起来。 蛮族之人不开化,自从西长城修筑完毕之后,他们没办法自由进出中土,就开始了长达千年的侵扰。只是奈何蛮人技术水平落后,他们向东的攻伐进展甚至连北方辽王朝的百分之一都比不上。 唯一能从西方的大漠进入中土的方法,便是从凉关进入。 所以自古以来,凉关都是西方蛮族最想要攻下来的地方。 可惜,大夏王朝的统治者绝不是庸才,他们一样极为重视凉关的把守,这里囤积了整个大夏近十分之一的兵力。 只不过常年这般,也让戍守在这里的将领有了极大的军权,所以千百年下来,镇守在这里的将领从没有超过十年期的。 但凡快到了十年这日期,长安那边就会下达调回的召令。 今年,也不例外。 当初在朝堂上,夏王和一众大臣口中所谈论的楚将军,其实说起来只是一位从三品的云麾将军,真正镇守凉关的,其实是正二品的辅国大将军张兴化。 张兴化张将军戍守的日子到了,早在半个月前回调的诏书就已经送过去了。 而随着这道圣旨一起过去的,还有另外一道册封楚西北的圣旨。 有人欢喜,有人落寞。 每隔十年,这样的场景便会上演一次。 这一次军权的交迭楚西北无疑是最大的赢家,但是张兴化也不能说是败者。 帝君调他回长安,说起来只是平调,可是他回长安所担任的,确实长安外禁卫的将军。 从一个戍边的将军再到一个守卫王城的禁军大统领,官职的等级上并未变化,职权大小也没变化,可帝君这样安排他,却释放着一个信息。 他是被帝君看中的人。 所以这样来看,也不能说张兴化有什么损失。 五月初四,凉关外军权交接完成,张兴化带着不到十人的队伍起了程,朝着长安的方向走去。 楚西北站在城头,看着张兴化远去,远处的景色有些萧条,可他并不这么认为。 军权的交接也没能让他有任何的兴奋感,反倒是他心里莫名的升起了一股沉重。 他心里总有一种不好的感觉,压抑的很。 他不知道原因是什么,他讨厌这种感觉,所以即便这种军衔晋升也不能让他脸上露出任何笑意。 …… 五月十八,长安,微雨。 这几日长安总是下雨,街道上湿漉漉的,就连平日里嘁嘁喳喳的燕子也不见了踪影。 李星辰的行囊已经收拾好了,肖红衣跟他说,让他明日便启程。 虽说这一次他并非一个人前往凉关,而是随军同行,可军中他一个人都不认识,说到底与一个人独行也没什么区别。 这一日,李星辰并没有去宣澜院。 肖红衣已经将他的事情跟陈晋安说过了,陈晋安也答应宣澜院那边的事情由他料理。 日升日落,斗转星移,第二日天色蒙蒙亮,李星辰出了长安。 一柄竹伞在雨幕里走着,城外,一队几十人的兵马在等候着。 雨幕里,他们皆穿着蓑衣,微雨打湿了蓑衣,但是却没能让他们动弹半点。 他们就像是一尊尊雕像,风雨也不能撼动他们。 只是这样的凝固中,却飘着低语声。 “你们说,这位要我们等着的偏将军到底是个什么身份啊,我都没怎么听说过。” “听说是个很年轻的人,好像是叫李星辰。” “我倒是听说那人是肖侯爷的弟子,今年才十六。” “肖侯爷?” “是啊,就是当年那一位名震长安的剑术高手。” “想不到是他,我可是对当年肖侯爷那一手剑术记忆犹新。” 这样的交谈一直持续着,只是大多是一些小道消息,又或是坊间传闻。 不多时,远方传来了脚步声,几位领头的统领都停下了交谈,将目光投向了脚步声传来的方向。 脚步声越老越大,远方也出现了一柄竹伞,只是天色还没放亮,微弱的晨光下,根本看不清来人的面容。 他们等着,半晌后,竹伞来到了这队兵马前。 竹伞抬了抬,李星辰的脸从竹伞下露了出来,他看着几位坐在高头大马上的将军,笑了笑:“让几位将军久等了。” “哈哈哈,李将军这样说才是见外了。”其中一个一脸胡茬的汉子朗声大笑,“我们早已接到消息了,李将军现在是偏将军,我们都是将军的下属,所以将军这般客气,才是见外了。” “还有这样的说法?”李星辰有些好奇,他看着这个一脸胡茬的汉子,询问道。 “这可不是说法,而是军规,我们几个只不过是小统领,自然该受将军统帅,违抗军令可是要问斩的。”汉子说着朝着身后的一个人一伸手,吩咐道:“你去把给将军准备的马牵来,我们要出发了,时间可不给我耽搁的时间。” 那人领命转身离开,汉子倒是和李星辰交谈了起来。 “还没请教几位统领的姓名,以后在路上也好称呼一些。”李星辰想了想,最后还是跟几个统领客气道。 那汉子性格很是好爽,所以最后也是他先开了口:“在下马天从,以后将军称呼我天从就好了。” 马天从一开口,剩下几个自然也一一开了口。 “在下杜通。” “在下董成。” “在下张广卫。” 李星辰心中记下这几个名字,脸上也一一回应。 不多时,之前马天从吩咐去牵马的那个人返回来,将马牵了回来。 这马看起来很是高大,想来也是一匹好马。 李星辰是会骑马的,在他接到圣旨之后,肖红衣就带着他去了长安城外,手把手教他骑马。 学了这小半个月,他虽说不算个骑马的好手,但总归还是能骑的。 只是他刚翻身上马,准备随着一种兵马西行的时候,远方却传来了一个清脆的声音。 “等一下!” 李星辰回过头来,那些已经转过头去的兵士也停了下来。 可让李星辰惊讶的是,这些人回头看清了这声音的主人,却一个个大惊失色,直接翻身下马,单膝跪倒在地上。 “恭迎公主殿下!” 这声音嘹亮,震得李星辰耳朵有些发麻。 他感觉有些难以置信,远方的来人他自是认识的,可是却从不知道她是什么公主。 “你们快起来,我不是来找你们的。” 李潺鸢的语气有些急,她跑过来也没看这些跪倒在地上的兵士,只是随口说了一句就趋步来到了李星辰身旁。 “你个笨蛋,你走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李潺鸢有些埋怨。 李星辰搔了搔头,他知道这是自己的过失,可是他本就不打算跟别人说自己要走了的事情。 宋灵犀,明心……这一些人他都没说过,他只是打算自己一个人悄悄的离去,只因为他见不惯离别的伤感。 他也不清楚李潺鸢是从那里得来的自己这个时候要离开长安,西行前往凉关的消息,这会儿竟然还追了过来。 “我只是不想看你们一个个为我担心。”李星辰傻笑了一下,随后又看了看还在地上跪着的兵士,对着李潺鸢问道:“你竟然是公主,我这么久都不知道。” 提到身份,李潺鸢这一次终是没打算藏着,她坦诚布公的和李星辰说出了实话。 “我是公主,我父皇便是当今的帝君,大夏的皇。”李潺鸢说起自己的身份很是平淡,似乎并没有觉得自己这个身份有什么可倨傲的。 可李星辰却不觉得,他感觉公主这种东西和他是遥不可及的,他从不觉得自己能够接触到皇室的人。 李潺鸢似乎察觉到了李星辰的情绪变化,眼神里黯淡了一下,随后问道:“你是不是打算疏远我?” 李星辰细细思索了一下,最后摇了摇头。 他笑了:“我为什么要疏远你?就因为你是公主?” “我觉得这是一件很没道理的事情。交朋友不是看的是人吗?为什么要看那人的身份如何?”李星辰说着,目光落在李潺鸢被雨水打湿的肩膀上。 他伸出手,揽着李潺鸢的肩膀,将她朝着自己伞下拉了拉,笑道:“你都淋湿了,出来的时候怎么不记得带把伞?” 李潺鸢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她目光瞧瞧瞥了瞥那些跪伏的兵士,见到他们全都低着头,没有瞧见自己的羞赧样子,这才放下心来。 “我知道你要走的消息有些晚了,我怕追不上你,就急的连伞都忘记带了。” 李星辰闻言将自己手中的伞交到了李潺鸢手中,随后冲着跪伏在地上的马天从问道:“马将军,请问有多的蓑衣吗?能否给我一件?” 马天从点点头,说道:“我们为了防止意外,一般都会备用几件,我这就命人取来。” 李星辰点点头,却不想李潺鸢凑了过来,紧靠着他,让伞尽可能的遮住他。 “还是我先拿着伞吧。”他失笑一声,重新接过伞。 李潺鸢的手空闲下来,却不想她一低头又从腰间取出了一个同心结。 “哝,这是我亲手扎的,我给你带上,据说能保佑平安。” 李潺鸢说着也没管李星辰答没答应,直接弯下腰,帮李星辰挂到了腰上。 其实说起来,李星辰是不怎么相信这种东西的,他相信轮回自有定数。但是他不忍心打扰李潺鸢,也就任由他在自己的腰间摆弄那同心结。 不多时,同心结被李潺鸢系好,她这才抬起头,眼睛弯成月牙,露出一个甜甜的笑意。 “听父皇说,你要出征了?” 李星辰点点头:“是啊,去凉关,半个月前得到的消息,让我随军出征。” “凉关那里倒不算是苦差事,蛮人那边不足为惧,不过你还是要注意好自己的安危。” “这是自然。哦对了,师父那边还有半个月就要和师娘完婚了,你在长安可以替我祝福他们。” “白裳姐姐的大婚我自然要去的,你的祝福我也会一并待到,这个你可以放心的。” 两个人聊着,却不想还跪伏在地上的马天从忽然站起来,恭声道:“公主殿下,军令难为,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您有什么话最好赶快说,我们马上就要启程了。” 看着马天从敢这么直接插嘴,李星辰倒是挺佩服他的。毕竟李潺鸢的身份在这里放着,若是搁到别人身上,怕是根本不敢这样子插嘴。 李潺鸢没有生气,她不是什么小气又或是心胸狭隘的人,自然也不会因为这样的事情生气。 她懂一些兵法,也懂军规,她不会无理取闹。 所以她点点头,说道:“将军放心,我说完就走,不会耽搁你们出征的时辰。” “多谢公主殿下。”马天从应声退开。 李潺鸢也如约没有跟李星辰闲聊,而是嘱咐起了一些正事。 “这个同心结你一定记得带着,它会保佑你!” “还有,到了凉关记得传书给我,我要知道你平安与否。” 李星辰点点头,他感觉自己被嘱咐的有点像个小孩子。只是他知道这是李潺鸢为了自己好,也没不耐烦,而是认真的听着。 几个呼吸后,李潺鸢把自己想说的说完,这才重新从李星辰手里接过伞,退到了一旁。 那些跪伏在地上的兵士见状都起了身,马天从给李星辰递上了蓑衣。 李星辰穿好蓑衣,冲李潺鸢摆了摆手,然后翻身上马,缰绳一震,马迈开了步子。 兵马浩浩荡荡,几百人说起来不多,可看起来还是很多的。 雨渐渐大了起来,雨点打在蓑衣上,发出“噼啪噼啪”的响声。 马蹄声,马吁声,杂乱的声音在雨中响着。 不多时,李星辰的马已经走出了很远,李潺鸢忽然冲着雨幕大喊。 “你要平安,我在长安等你回来。” 声音在雨幕里回荡,也不知是否飘到了它该飘到的地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章 这就是战争! ,最快更新剑起惊鸿最新章节! 西行而去,草木越来越稀疏。 尽管长安还在下雨,但西郡这里却滴雨未下。 到处都是低矮的灌丛,只有不几株白杨孤零零的立于这荒野上。 李星辰跟随着这几百人的队伍,一路西行而去。 这一路上他倒是看到了许多的风土人情,越向西,那份豪爽与粗犷就越来越清晰的被感受到。 当然,荒野并不代表这里是荒凉的,这片土地上依旧有着富饶的地方。 这里的牛羊,骆驼,小麦青麦,甚至是葡萄芝麻,都是这里极具代表性的食物。 在中土,长安以东的地区,苜蓿、菠菜、芸苔、胡瓜乃至于扁桃、西瓜、安石榴,这些在中土备受欢迎的东西,其实都是从西土传过来的。 李星辰曾经吃过这些东西,他感觉味道很是不错。 这一路西行而来,他见到了好些个曾经没见过的东西。 …… 三日后,李星辰随着这百人的队伍,浩浩荡荡的来到了凉关下。 楚西北早早的就在凉关内的城下等着了,他远远的看到李星辰这队伍过来,当即高声呼喊道:“来人可是李星辰李将军?” “正是!”李星辰笑着回应了一句。 等到李星辰走过来,他也看到了楚西北的模样。 在整个大夏王朝内,年轻的将领不在少数,但是能像楚西北这般年轻的将领,还真是不多见。 李星辰看着楚西北,细细的打量着他。 楚西北很年轻,看起来也就三十上下,正是而立之年。 李星辰觉得他应该跟肖红衣是一代人,也就是上一代的翘楚。 他曾经听肖红衣说过,上一代的天才们可是如繁星一般璀璨,而楚西北也是这其中甚为亮眼那一颗。 当然,最亮眼的那些并不只有他,比如肖红衣,比如许无尘,又或是跟楚西北并成为双壁的陈东南。 而今,陈东南在东南沿海镇守着临海的疆土。 肖红衣曾经点评过这两个人,他说这两个人从实力来看不分上下,军事才能也各有所长,若不是长相异常不同,他倒是觉得这两个是孪生兄弟呢。 为何会有这种说法? 李星辰当然是听肖红衣讲过的,而他今日见了楚西北,心中这个想法自然也是落实了。 楚西北长得很白净,就像是一个儒将,或者更准确的说,他更像是那种躲在幕后出谋划策的军师。 但事实上,楚西北其实更擅长的是冲锋陷阵这种事情 至于陈东南,他虽没见过,可肖红衣说陈东南这人长相异常粗犷,就像是不修边幅也不拘一格的汉子,满脸胡茬,身材健硕。 但是就是这么一个人,确实一个智脑。 他从来不喜欢冲锋陷阵,他觉得但凡是能靠脑子解决的事情,就不需要用武力来解决,所以他镇守东南时,大多是海上异族多是被他用计谋解决掉的。 这两个人像是两个极端,但是他们各自擅长的领域又那么的相互契合。 李星辰也不知道该如何去评价这两个人。 他来的时候肖红衣曾与他说过,与楚西北接触不用拘泥于小节,这个人只是外表儒雅,性格却是很粗犷的。 当然,肖红衣并没有告诉他该如何与楚西北接触,但总而言之,他那话里却透露着楚西北是一个极好相处的一个人。 “李将军,幸会!” 楚西北做了一个极不标准的礼,笑道。 看到他这么别扭的做着礼,李星辰心里感到有些好笑。 他知晓,楚西北这样子行礼定然是很不舒服的,毕竟一个崇尚武力内心又很是粗犷的人,若是有人让他用文绉绉的方式与人交往,那无异于给他加上了一层束缚,他如何会舒服的了。 李星辰笑了笑,开口道:“楚将军不必这般的,来时师父曾与我说过您是不拘小节的人,所以将军也不用这样文绉绉的跟我交谈的。” “你师父?”楚西北愣了愣,随后问道:“那你师父是谁?” “肖红衣!”李星辰答道。 楚西北再次愣住,随后放出了爽朗的大笑声:“哈哈哈,原来是那娘们似得人的徒弟。” 他说着直接伸出手将李星辰拉到了自己身边,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随后疑惑道:“你确定是那人的徒弟?怎么没跟那人学到那一身娘里娘气?” 听着楚西北的话,李星辰没有生气,因为他来的时候,肖红衣就跟他说过,他和楚西北的私交还是不错的,一些玩笑话还是开的来的。 “这个师傅倒是没教我,我只是跟着他修习剑道。” 楚西北听到他这样子回答,很明显心中松了一口气,他用力拍了拍李星辰的肩膀道:“你师父那一身娘里娘气的东西还是不要学,不过他剑法倒是很不错,你能学就尽管都学来。” 楚西北说话的样子倒是颇像他才是李星辰的师父,而肖红衣不是的样子。 李星辰看着他这个样子,心里不由得想笑。 但是他忍住了,虽说忍得很辛苦,但他还是忍住了。 “算了,不谈那个娘里娘气的家伙了,走,跟我进凉关,你这一路风尘仆仆,先去休息,等晚上我为你设宴接风洗尘。”楚西北还是注意到了李星辰的表情,他脸上也浮现起了一丝不自然的尴尬,所以他只好用这种方式来掩饰一下。 随着李星辰被楚西北迎进凉关里,他身后一同来的,由马天从领着的百人团也被领到了城中归部。 日头渐渐划过头顶,向西城沉去,李星辰也在自己的房间里得到了充足的休息。 傍晚时分,楚西北差人通知李星辰叫他去赴宴,李星辰稍加整理,便随着那人一同去了。 晚宴的地方是一个极为空旷的大厅,数十张方桌一一摆开,上面放好了各种美味佳肴。 李星辰扫了一眼,大多是一些切好的蒸熟的肉类,还有一些美味儿酱料。 楚西北早早的就在主席上坐了下来,看到李星辰来,就立刻起身,将他迎到了一旁的从席上。 待他坐下不多时,门外便有许多人陆陆续续的进来了。 他们有的是在凉关的百姓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当然也有许多是军中的将领。 一炷香后,所有的席位都做好了人,这一场晚宴也开始了。 但是,就在此时,大夏的北境,一队近万人的队伍带着精良的装备,锋利的武器,穿过边境线,悄悄的朝着大夏的腹地行进。 …… 第二日,李星辰起床,感觉头有些痛,昨晚晚宴时他被劝着喝了好多酒,虽说这里的酒不如长安的酒那般烈,但是还是有烈性的。 只是他刚刚收拾起床,梳洗完毕,外面就想起了一个粗犷的声音。 “星辰,起床了吗?” 这是楚西北的声音,李星辰自然认得,他连忙跑到门口,推开门,探出头来:“起床了,楚将军有什么事儿?” “你昨晚被我劝了那么多酒,竟然还能起来,看起来喝的酒还不够啊!”楚西北说笑着,只是话刚说完,他又严肃起来:“若是收拾完了,就快些随我走,最近几日西方蛮人的挑衅越来越多,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攻城了。” “你且随着我,带你去熟悉一下军中事务,以免到时候手忙脚乱,不知道做什么。” 李星辰点点头,回身到屋中取出沧流,背在背上,然后跟着楚西北走了。 楚西北带着他出了军营,径直朝着城头走去。 不多时,李星辰便见到了凉关面向西方大漠那一边的城墙。 这边的城墙极为高大,他目测约莫有近十丈高,若不是有专用的攻城器械,这样的城墙想要攻下来,简直是天方夜谭。 沿着石阶,拾级而上,李星辰随着楚西北终是登上了城墙。 只是一上城头,李星辰向着西方极目眺望,却被入眼的景象震撼了。 那边是浩瀚的大漠,一望无垠。 烈风很大,从西方吹过来,卷着细细的砂砾,打在李星辰脸上,让他有一种火辣辣的疼痛感。 但是他并没有用手遮挡,这里的军士守着凉关,哪一日又不面对这样的风沙,甚至比起修行上的苦难来说,这更是不值一提的。 “看吧,那边就是大漠,也是蛮人们生活的地方。”楚西北伸出手指了指西方那黄茫茫的天地,感叹了一句。 李星辰搔了搔头,眼中闪过疑惑:“可是这样子的环境里,他们该如何生活?这样的沙漠应该是没办法种植粮食的吧?” “你要知道,这大漠里也是有适合生存的地方的,这样子的地方被他们蛮人称作绿洲。可这茫茫的大漠,要想寻到一块适合生存的绿洲又何其难。所以……” “所以你也应该懂了,他们为什么对中土有着千年之久的侵扰。” 李星辰大概懂了,他点点头,心中也默然。生存在这样恶劣的环境里,蛮人们确实是很值得钦佩的种族。 “中原是一片沃土,所以千百年来,北方的大辽,西方的蛮人,还有东海南海那边的海上异族,全都对中土虎视眈眈。” “这大夏盘踞在这一片沃土上,自然要抵挡着这样子的侵扰,可是我们在这里安稳的生活了千百年没有被侵犯下来,也是有理由的。” 楚西北说着双臂张开,看向西方广阔的大漠。 “从古至今,我大夏雄踞在这里,四方宵小哪里曾踏足我大夏半步?这天下由我大夏把控,悠悠千古,何其雄哉!” 李星辰看的有些痴了,虽说这般想的有些太过自大,但是他还是感觉异常的畅快。 这是一种自豪,这是身处在这片肥沃的大地上,身为大夏子民的自豪。 甚至如此想来,他倒是对父亲戍边而死的事情心中有所释怀了。 父亲是为了守卫这一片沃土而死,他的死是值得的。 他有些明白父亲的心境了,这种心境不去做征夫是永远也体会不了的。 只是,恰在此时,远方黄茫茫的天际上忽然升腾起了一片烟尘,楚西北极目眺望过去,脸色却阴沉了下来。 “传令官,传令官!”楚西北大声呼喊着,不消片刻就有一个兵士快步跑了过来。 “将军!”那人单膝跪下,应道。 “传令下去,西方蛮人又打过来了,叫守城将士马上就位。” “是!” …… 战争打响了,就在李星辰到了凉关的第二天。 烟尘荡荡,喊杀声一阵接着一阵。 李星辰这是头一次见到真正的战场,虽说镇守凉关的兵士只是退踞在凉关内,并没有与蛮人士兵短兵相接,但是战争的气氛已经渲染的足够了。 风声烈烈,吹着旗子猎猎作响。 李星辰站在城头,看着下方蛮人异常狂热的进攻这一座雄关,心中不知怎的竟然升起了一阵不安感。 他一伸手,从身旁的士兵手中接过了一张弓,一袋箭。 拉弓搭箭,对准了下方的一个蛮人,可是他的手却似乎站在了弓弦上,怎么也撒不开。 他不知怎么,心中忽然升起了一丝怜悯,脑海中也不自然的想到了这些人家中是否有妻女,是否有父母双亲。 自己这一箭下去,是否会毁坏一个家庭,是否会造就一个孤儿…… 他越是这般想,手越是松不开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李星辰忽然感觉有人在自己的右肩膀上猛地拍了一下,拍的他胳膊一软,扣着弓弦的手竟控制不住的撒开了。 “嗖——” 箭矢呼啸,破风声擦着耳膜,直直的朝着城下飞去。 几个呼吸后,简直穿过人群,最终从一个蛮人的喉咙处穿过,死死的钉在他喉咙中。 那蛮人目光呆滞了,随后捂着喉咙想要说些什么,可最终还是无力的倒下了。 他就这么倒在风沙里,周围无数的蛮人士兵从他身边经过,却没人会在乎这个人。 这就是残酷的战争,死人没人会在意。 李星辰站在城头,深情有些发愣,他不是没杀过人,但是在战场上杀了一个与自己毫无相干的人,这还是他第一次。 “这就是战争,死人在所难免,你若对敌人仁慈,那么不久的将来,凉关城破,你就会看到自己的家乡血流成河。” 楚西北的叹息在李星辰耳边响起,却让他心中为之一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章 酒后闲话 ,最快更新剑起惊鸿最新章节! 战争是残酷的,死亡也没办法避免。 李星辰自是杀过人的,比如出了燕州的那两个图谋不轨的乞丐,又或是延陵郡的郡守罗秀臣。 只是在他看来,那些人为恶,应当被杀,但这城下的蛮人士兵,他怎么也下不去杀手。 战争驱使着他们,让他们来攻城拔寨,但并不代表他们该死。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李星辰低声问了一句。 楚西北走过来,与李星辰并排站在城头,看着城外烟尘里脚步不停的蛮兵,目光里闪烁着莫名的光。 “因为他们是敌人。” “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人你都可以对他心慈手软,但是敌人不能。” “你永远也不知道自己若是对敌人心慈手软之后,他会什么时候在你背后捅刀。” “这就是现实!”楚西北说着忽然转过头来,两颗粗犷的眼珠转动了两下,目光最后落在李星辰的双瞳上。 李星辰看得出,那双盯着自己的眼睛里充斥的是一股杀意,冰冷异常,仿若北地的冰雪,刺骨无比。 “你现在不懂,但是你早晚有一天会懂。” 楚西北说罢,也没有在李星辰身旁停留,而是背上了箭囊,提起一张强弓,沿着城头,就这么一路射了下去。 他的箭法很好,至少在李星辰看来他的箭法是很拔群的。 抽箭,搭箭,弯弓…… 所有的动作都行云流水,看起来也是那般赏心悦目,画卷也似。 但凡箭矢所落之处,皆有蛮兵倒地。 他像是一个杀神,凌厉的杀意凝聚到箭矢上,疯狂的屠戮着城外的攻城者。 李星辰站在城头,目光随着楚西北移动,半晌后,所有的注视都化作了一声叹息。 抽箭,搭箭,弯弓……一模一样地动作,只是看起来不如楚西北那般随意罢了。 李星辰终归是妥协了。 或许楚西北真的是对的。 他心中不由得想起了父亲,那个半生奔波于北境边关的男人。 若是照着自己的看法,那自己的父亲,这个儿时为自己遮风挡雨的男人应该也不是恶人。 但是他死了,死在了北境的战场上。 他不知道当时是否有人也曾与自己考虑过一样的事情,或许有人考虑过,李星辰并不想否认一个人的善良,但结果是父亲死了。 这是事实。 “或许自己真的有些善良过头了。”李星辰低下了头颅,眼帘垂下。 他松手了。 拉满的弓弦骤然回弹,强大的力量顺着弓弦落到箭矢上。 “嗖——” 箭矢破空而去,刺耳的破风声荡漾开。 下一刻,破风声止,箭矢死死地钉在了一个蛮兵的胸口出。 尾羽震荡,发出一连串“笃笃”的响动。 李星辰没有去看,他知道这人死定了,被锋利的箭矢穿心而过,即便是送到丹霞教,也救不回来。 他抬起头,目光稍移,视线落到了另一个蛮兵身上。 抽箭,搭箭,拉弓…… 只是这一次他并没有垂下眼帘,他的眼睛死死盯在这人身上,一直看着箭矢从他的眼眶里穿进脑中。 鲜血喷溅,染红了黄沙,一条生命倒下。 但这是注定的,从蛮兵们开始东侵就早已注定了的结果。 这就是战争,残酷,惨烈。 怜悯向来都不存于战场上的,战场上的怜悯者都自食恶果了。 楚西北当然不希望看到李星辰这个样子,这样子的弱点在修行的道路上实在太过致命。 不过好在,李星辰并没有选择固执着自己的执着。 他选择了接受。 人的一生中会有很多思考,有时的思考不会对人产生什么影响。可有些时候产生的一些思考却会让人考虑是否该改变自己的想法。 李星辰现在就是这个样子。 他开始考虑自己一些选定的东西是否正确了。 比如是否该一直秉承着仁慈,对万事万物都仁慈。 这就是李星辰身上一个极大的弊病。 他觉得自己或许应该改变一下了。 箭袋逐渐开始变空,李星辰也不知射出去了多少箭,总之他觉得自己的双手已经沾满了鲜血。 可是他的心却没了当初那样子的怜悯。 他开始告诉自己,这些人都是该死的,并且内心开始逐渐相信这个想法。 一个箭囊,两个箭囊……他在城头一直呆到了蛮人们撤军。 黄沙上,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这就是战争,惨烈无比。 倒是楚西北对于李星辰很满意,他知晓李星辰已经开始转变自己,并非像最开始时的那个样子了。 他觉得这是个很好的转变,李星辰正在逐渐明白战争的含义。 …… 北郡南部,依旧是茫茫的雪原,这里还没有脱离北地的界限。 冰雪中,人烟稀少,茫茫的雪原里根本没有任何生物的脚印。 可就在这茫茫的雪原里,却有一支近万人的队伍在悄悄的前进。 唤海关,这里是北郡南部的一个山关,在军事上算不得重要,所以长安派来镇守这里的将领算不得精明,兵力也仅有千百人。 只是镇守这里的将军却有一个习惯,那就是每日等上城头巡视关外的雪原。 这一日,他也不例外。 只是当他刚登上城头没多久,向着北方极目眺望的时候,却发现雪原与天空交界的地方,有一条长长的黑线在蠕动着。 当然,城头上看到这个的不止有他,大部分守城的将士都看到了。 “将军,你看,那边好大的一群雪狍,今年怕是我们有口福了!”其中一个靠在这将军身旁的士兵指了指远方这个蠕动的黑线,笑着说道。 将军也点点头,说道:“今年这雪狍好像格外多,明天我们收拾收拾,就去山里猎杀雪狍。哈哈,说起来,这雪狍我也好久没吃到了。” “是啊,将军,我们也馋着这雪狍的肉呢。” “……” 一众将士说说笑笑,可谁也没注意到,远方那一条长长的蠕动的黑线并非是雪狍群,而是一群披着白色布袍的人。 他们,便是那一支从北境进入大夏境内的大辽兵。 …… 凉关的战争还在继续,蛮人的军队似乎毫不畏惧死亡,疯狂的进攻着凉关这一座雄关。 李星辰在成长,他来凉关不知不觉已经半个月过去了,这半个月来,大仗小仗无数,李星辰也在这半个月中成为了一名合格的士兵。 似的,这就是楚西北给他的评价。 他虽说是帝君任命的副将,但是在楚西北看来,他也仅仅是达到了一个士兵的层次,想要带领军队外出征伐,还差的太远。 楚西北打算继续磨练他一些时日,直到他成长为可以独当一面的将领在放他出来。 傍晚,凉关里升起了一丛又一丛的篝火。 这是楚西北的决定,他要在这里再举行一次晚宴,让疲惫的军士放松一下。 只是相对于上一次来说,这一次少了太多的精致,反倒是多了数分西凉特有的粗犷。 火架上,一只只被扒好皮处理好的整羊被穿好,架在火上靠着,一群军士三五成群,举着酒囊大声聊着天,喝着酒。 李星辰也不例外,只是他凑在了楚西北旁边。 这是军营的味道,李星辰并非是头一次感受到。 他看着篝火摇曳的火光中,映出来的那一张张或喜或笑脸,心中也不由得带起了丝丝感触。 这都是西凉的汉子,他们在这里征战,便是为了守卫他们的家乡。 或许今日大家还在这里把酒谈笑,聊着某某某的糗事,但兴许明天战事开始,最后就天各一方了。 虽说他们靠着凉关这险要的形式,很少会有伤亡。 但凡事毕竟没有绝对,该有的死亡还是会出现的。 这半个月来,已经有近千人死在了凉关上,温热的血永远的浇灌在了这里的砖石之上。 当然,蛮兵那边死的更多,他们扔下的尸体足有六七千具。 只是这样子的死亡并不能让他们感到畏惧,身后是茫茫的大漠,他们唯有冲破这一作关卡,才能够为日夜盼着等着他们的族人争取到一片可以生存的沃土。 所以,死这种东西他们不会害怕,他们只怕自己苟且偷生反倒是让族人因为没有足够的粮食而饿死。 李星辰想着想着,脑海中的思绪渐渐回归,而耳边也想起了楚西北的声音。 “我说星辰,你这娃子怕是不知道这里的苦,你看看守在这里的老兵,哪一个身上没有点儿伤。” “被城外的蛮兵砍伤的还在少数,多数都是冬天晚上被冻伤的,又或是夏天被毒虫咬伤蛰伤的。” “说实话,他们都是我的病,可也是我的心头肉,倒下任何一个,我都会心疼,会难受。可是我不能让他们在后边畏葸不前,因为这一片广袤的大地还需要他们的守护。” “除了我这个将领,他们大多数人都不是这里土生土长的娃子,都是从中土那边被征调过来的。但是他们穿上我这里的军服,便是我正宗的西凉军,为了守卫凉关而战斗。” 楚西北嘴里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李星辰自是没听楚西北说过这么多话的,虽说他性格粗犷,但是也从没这样子说过话。 李星辰看着他已经将整个酒囊倒了过来,朝着嘴里灌酒,就知道他大抵是喝的有了些醉意。 其实这些个戍边的将领绝不像是他们表面看起来的那样风光,很多都是将苦憋在心里。 无论是北境还是西凉,无一例外。 楚西北应该算作这其中的一员,他心里当然也憋着许多东西。 他其实没把李星辰当做外人,或者说,他从来都是认肖红衣这个朋友的。 李星辰没打算打断他,他只想做一个听者,去听楚西北诉出心里的苦。 “你知道吗,当年我们几个人都是朋友。我、东南、杜正、萧听、尹缥缈还有你师父,我们当时约定,每一年都到长安的陆生酒馆喝酒小聚。可是四年了……” “四年了,你师父都音信全无。” “第一年的时候,我们都去了,只有你师傅没到,我们知道他在北地失踪了,但是没有一个人相信他会出事,于是那一年,大家是笑着分别的。” “可等到了第二年,杜正没来,他死了,死在了北地,死在了辽人的刀下。那一年的陆生酒馆,是流着泪的。尹缥缈与他已经成亲,腹中甚至已经怀了胎儿,可是谁又能想到名震中土的翘楚会死在北地?” “我们也开始怀疑红衣是否也死在了北地,不然怎么会两年都没有半点儿音信。” “第三年,尹缥缈也没来,她差人捎来信,说要去给杜正扫扫墓,想带着孩子去陪陪他。于是去年陆生酒馆里只剩下了我们三个人。” “呵~今年我被约束在这西土,听说东南那边也起了匪患,我与东南全都无法脱身。希望你师父还记得当年的约定,否则怕是今年的陆生酒馆里,就只剩下萧听一人了。” 李星辰默默地听着,心中也泛起了思绪。 楚西北讲的大概是当年一群年轻人许下的约定。 只是随着光阴逝去,许多人都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远离了。 朋友连相聚都难,又如何能称作朋友呢? 这也就是当初李星辰来到凉关时,楚西北听闻他是肖红衣教出来的徒弟,知晓了肖红衣还活着时,却并没有异常兴奋的原因。 当一些人散落到了天涯,许久不见,或许一些人就会从另一些人的脑海里消失,当再见时,自然心里也就没了那一份激动。 李星辰这样想着,不由得想到了李潺鸢,那个笑起来一双眼睛就会眯成月牙的姑娘。 若是自己与她长久的分别,那一些缱绻的思念是否还会留存于心中?再度相见时她是否已经牵起了别人的手? 他不敢想,曾经的他从来没思考过这些问题,因为那是他还只是将李潺鸢当做朋友。 但是如今…… 李星辰情不自己的握住腰间挂着的那一枚同心结。 如今他不是一个人了,他的心已经和另一颗心穿在了一起。 或许,这便是一种叫做思念的东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章 故人 ,最快更新剑起惊鸿最新章节! 长安,陆生酒馆,二楼。 一个身穿着青袍的青年人坐在窗边,望着窗外来来往往的行人,目光里泛着回忆的色彩。 他想起了当年,六个人在这里,点上三五个小菜,端上几壶酒,把酒对饮,欢声不止。 只是当年真的成了当年,一转眼四年的光景过去,六个人只剩了他一个。 “也罢,他们不来,我自己喝!”青年失笑一声,摇了摇头,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盅酒,一口饮下。 烈酒顺着喉咙流入腹中,火辣辣的感觉顿时就在肚子里燃了起来。 “想不到这酒的味道还是没变样儿,四年了……”青年拿着空酒杯放在眼前,脸上带着追忆的神色。 就在这时,楼梯处想起了脚步声,一个上了年纪的人端着一碟菜上了楼,看了一眼青年后,叹息道:“萧听大侠,要按我说的,您还是别等了,再等这菜都凉了。” “您说您每年都来,可这您要等的人却是一年比一年少,今年就连你那几个铁哥们儿都不来了,您再等下去还有意义吗?” “朋友,可没有这么做的。” 萧听放下酒杯,脸上挤出一丝苦笑:“掌柜的说的我都懂,可是这朋友的情分我不想就这么扔了。人得言而有信,他们不来就不来吧,我不想食言。” “他们不来,我就一个人喝。” 掌柜的摇摇头,把菜放到桌子上,叹道:“可你一个人喝酒,那就是苦的。” “可苦酒也总是要下肚儿的。” 看着萧听这样固执,掌柜的也不再说话,只是再次摇摇头,转身径直离去。 萧听倒上酒,拿起酒杯,走到了酒楼北面的窗口。 在这里,能够看到城外那一座高山。 当年他们几个人都是在那座山里相遇的,年轻气盛,便各自比试了一番,却不想这一次比试让他们结下了缘分。 北地,西凉,维扬,以及富庶的江南,相携同游,甚是恣意与逍遥。 但是如今,连想要见个面都成了一件难事。 青山依旧,故人却不在。 萧听越想心中愈发的积郁,最后他一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都不来了,都不来了……”他口中低声呢喃着。 酒楼外的街市上行人来来往往,三五成群。 只是这样子的景象在他看来却是莫大的讽刺。 他觉得自己的心境似乎出现了裂缝,修为也稍有些不稳固了。 “他们都不在乎,或许真的是自己太执着了!”他叹息一句,缓缓走回自己的桌上。 可他刚一坐下,低下头准备自己吃菜,一旁的楼梯上却再度响起了脚步声。 萧听并没有在意,他只当是掌柜的又亲自来送菜。 但眼角不经意间扫过楼梯,一抹殷红色闪过眼底,却让他心里猛地一惊。 “萧兄,肖某来迟了!”肖红衣那温润的声音在萧听耳旁回荡。 萧听站起来了,他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当年肖红衣去了北地,随后四年音信全无。 他们五个人一直以为肖红衣死在了北地,不然怎么那么久都没有消息。 但是现在肖红衣却活生生的出现在了他面前,他剩下的只有惊讶与愕然。 “你没死?”萧听楞过之后,问了一句,可随后又被自己的话逗笑了。 人家活生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又怎么可能死了。 肖红衣点点头,道:“没死,肖某侥幸被人所救,活着回到了长安。” “哈哈,没死就太好了,正巧没人陪我喝酒,快来做,今天我们兄弟两个不醉不归。”萧听一听直接跑到肖红衣身边狠拍了他一下肩膀,随后又捶了一拳他的胸口大笑道。 只是肖红衣摇了摇头,说道:“今天可不是我一个人陪你喝酒,我还带来了一个人。” “谁?西北?还是缥缈她们?” “都不是。”肖红衣笑了笑,随后转身冲着楼梯下唤了一声:“裳儿,上来吧,让我老朋友认识认识你。” 随着肖红衣的声音飘下去,一个一袭雪白裙衫的女子从楼下走了上来。 “女人?”萧听眉头皱了皱。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沈白裳,最后在脑海中思索了一下这个人,却没有半点印象。 “敢问这位是……”他看向肖红衣,语气里有些迟疑。 “沈白裳,我的未婚妻。”肖红衣走过去,牵住了沈白裳的手,随后冲着萧听介绍道。 萧听听了肖红衣的介绍,这才恍然大悟:“想不到竟然是红衣兄的内人,在下萧听,是肖红衣的老朋友。” “见过萧大侠。”沈白裳大大方方的施了一礼,笑道。 萧听手一伸,说道:“快入座吧,不然菜都凉了。” 这一场酒席,三个人东西倒是没吃多少,酒水也没多少入肚,倒是闲话说了太多。 他们四年未见,心中要说的话自然很多很多。 比如这四年肖红衣在北地的经历,又或是萧听他们几人这四年来的事情。 肖红衣知晓了杜正死了,也知道尹缥缈为了杜正去守墓了。 他感慨,想不到当年还把酒言欢的碰酒却再也见不到了。 “我们有时间也去给杜正兄扫扫墓吧。”肖红衣饮下最后一杯酒,叹息了一声。 他很怀念这个老朋友,老朋友死了,他自然该去送老朋友最后一程。 “那我们现在便走吧!”萧听想了想,最重点点头。 只是就在这个时候,酒楼掌柜的却拿着两个盒子走了上来。 “萧大侠,您这是要走了吗?”掌柜的看着萧听问道。 萧听点点头,说道:“是要走了,掌柜的有什么事吗?” “是有事,萧大侠,方才有两个队人送来了两个礼盒,说是要我转交给您。” “礼盒?送礼的是什么人?”萧听眉头皱了皱,询问道。 掌柜的摇摇头,说道:“我也不清楚是什么人,只是他们都穿着军服,似乎是军队里的人。” “军队里的人?”萧听与肖红衣对视了一眼,随后两个人都笑了。 “想来应该是东南西北两个人了!”肖红衣说道。 在这个特殊的日子能知道萧听在这里,送礼的人还是军队的兵士,那想来也没有别人了。 萧听想了想,最后并没有接过礼盒,反倒是对着掌柜的说道:“掌柜的,这东西就麻烦暂存在您这里,等我们过两日再来取可好?” 掌柜的笑了笑,答道:“这个自然无碍,也不占用什么地方。若是你不来取,我不是还能赚两样东西。稳赚的买卖为什么不做?” 掌柜的难得开了一次玩笑,让萧听三个人忍不住笑了出来。 “那就按掌柜说的,我们要是不回来,这东西便归掌柜的所有了。”萧听笑着扔下一句话,便扔下一锭碎银,随后与肖红衣二人一同离去。 …… 杜正的尸骨被送回了他的家乡燕州,尹缥缈也去了这个地方。 一行三人北上,数日之后便来到了燕州境内。 燕州此时早已不像李星辰穿过这里时那样寒冷,反倒是暖阳照耀,气候温和的很。 杜正的目的在燕州最东边的县城,待到几个人行至时,天色已经甚为阴暗了。 对于杜正的墓被安放在了何处,肖红衣不清楚,倒是萧听异常清楚。 他带着两个人,趁着夜色还没完全笼罩大地,终是沿着小路来到了尹缥缈住的地方。 这是一处不大的院落,院子里也看起来很是简单,房舍周围被一圈篱笆围住,想来尹缥缈回来陪着杜正的日子过得并不算如意。 “笃笃笃——” 萧听走上前,伸出手在那一扇木门上敲了几下,清脆的响声飘进屋子,不多时,一个女人从房子里走了出来。 “谁啊?”女人吆喝了一声。 “是我,萧听。”萧听回答了一句,可是院子里却沉默了下来。 萧听大概能知道院子里沉默的缘故。 他走到门一侧的篱笆旁,看向院子里,也看见了女人。 女人身上穿着粗布衣衫,颜色很是朴素,她的头发并没有仔细打理过,看起来有些枯燥,只是那一头青丝掩盖下的面容还如当年那般清丽,那般姣好。 “缥缈妹子,开门吧,我知道是你。” 萧听唤了一声,声音飘到院子中那女人耳中,让她的身子不由自主的晃动了一下。 她再度沉默片刻,最后终归是抬起了头:“你还来做什么,杜生死了,我来这里只想好好的陪陪他,不想再惹你们的江湖事了。” 萧听没有立刻接话,他知晓尹缥缈厌倦了江湖,不想再和江湖有过多的接触,甚至还对他这个老朋友也冷眼相对。 虽然说杜正的死与他们并无关系,但是萧听其实心里还是很不舒服,毕竟也曾经是自己的朋友。 可就在这个时候,肖红衣忽然从门后走出来,走到了篱笆旁,看着院子里的尹缥缈笑道:“缥缈妹子,开门吧,许久未聚,大家还是聚一聚吧。” “你是……肖红衣大哥?”尹缥缈上下打量了肖红衣一番,起初有些迟疑,最后还是确认了自己的想法。 肖红衣点点头,再度说道:“我从北地回来了,我们来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打算来祭拜一下杜正兄。” 尹缥缈这一次没有拒绝,而是点了点头。 说起来肖红衣在这一群人中属于人缘极好的,这些人都拿他当做大哥,也没人会看他不顺眼,所以这些人其实还是很听肖红衣的话的,至少不会反驳他的一些决定。 “吱呀……” 木门打开,尹缥缈也看到了门外的人。 只是当她看到沈白裳时楞了一下,随后疑惑道:“这位是……” “沈白裳,红衣的未婚妻。”这一次倒是没有等着肖红衣来介绍,沈白裳倒是自己主动介绍起了自己。 尹缥缈先是讶然了一下,随后立刻露出了笑容:“原来肖红衣大哥也有了心上人,真是好事。” 或许是她说道关于心上人的事情时,想到了杜正,想到了他还躺在墓中,长眠于此,明媚的眸子转眼又黯淡下去。 沈白裳走过去,揽住了她的肩头,轻抚了两下她的背,安慰道:“想开一些……莫要伤心了。” 尹缥缈深吸了一口气,随后重新露出了笑脸:“多谢沈姐姐关心,我没事的,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情。” 她说着一伸手,让开了门口的路,说道:“来来来,你们快进来,到屋里坐。” 萧听点点头,与肖红衣并排走入了院中。 只是踏入屋舍内,肖红衣却看到最里面的一间屋子,一个三岁左右的小男孩儿正倚在门框旁,怯生生的看着自己几人。 尹缥缈自是看见了这个,她一伸手,冲着男孩儿招呼了一声;“宝儿,快过来。” 那小男孩儿听到了尹缥缈的呼唤,连忙跑到尹缥缈身旁,保住尹缥缈的腿,整个身子一下子缩到了她双腿后,躲了起来。 “宝儿别怕,这些都是你的叔叔婶婶,不会害你的。”尹缥缈摸了摸小男孩儿的头,轻声说道。 许久,小男孩儿这才从尹缥缈的腿后走出来,只是他并没有大胆的走到前面,还是一只手扯着尹缥缈的裙摆,似乎怕是自己一松手,尹缥缈就会消失一样。 “娘亲在这儿,没人会伤害宝儿的,别怕,来,跟叔叔婶婶问声好。” “叔……叔叔婶婶……好……”小男孩儿忍了许久,好半晌才磕磕巴巴的讲这句话讲出来。 尹缥缈笑了,她再度摸了摸小男孩儿的头,夸赞道:“宝儿最乖了。” “这是……杜正兄的孩子?”肖红衣垂下眼,看着这胆怯的小男孩儿问道。 尹缥缈点点头,答道:“是啊,是我和杜正哥的孩子,叫杜宝,今年三岁多。” “杜正兄果然还是有福泽的人,儿子长得这般俊俏。虽说名字平常了些,可是也不招摇,好养育。”肖红衣蹲下身子,摸了摸孩子的头,这才抬起头跟尹缥缈说道。 “我也不想他像他父亲一样踏足江湖,我只想要他能够平平安安的长大,即便是将来做一个农夫,我也心甘情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章 安身之处,即是故乡 ,最快更新剑起惊鸿最新章节! 西土,凉关。 战争还在继续。 像是这样的战争,从往年来看,一般要持续数月之久,甚至再长一些,有些年头会长到半年。 李星辰成长的很快,在这样高强度的战争中,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只是这样持续的战争消耗中,对于将士心境的消磨也是巨大的。 楚西北倒还好,算是一个爱兵如子的将领,平日里也没让兵士受了委屈。 李星辰的心境也消磨了许多,心中多了几分嗜杀的情绪。 他的情绪变成这个样子,楚西北心中自是清楚一些东西的。 只是他无能为力,没办法帮他改变什么。 这些东西,只能靠他自己克服。 在凉关的日子,一晃两个月便过去了。 李星辰变化了好多,比如皮肤变黑了一些,手上脚底也多了许多新茧…… 这两个月来,李星辰很少摸剑,甚至他背后的沧流一次也没有出过鞘。 凉关向西的城门紧闭,两个月来蛮人也没攻下凉关,甚至连凉关的城门都没摸到。 可这两个月来,他们在凉关外扔下了无数具尸体,也没能压灭他们想要攻打下凉关的心。 或许是千年来这样子的念头已经在他们的骨子里形成了一种信仰之类的东西,成了他们的精神。 这是被大漠里的风沙逼出来的,逼得他们不得不去向东侵扰肥沃的中土。 楚西北的军事头脑虽然比不得陈东南,可总归还是强出许多其他的将领的,所以在持续了两个月的守城之后,他登上城头,看着城外蛮兵的营帐少了近半,终于下达了反攻的命令。 蛮兵攻城的人数不算多,战事触发之前也不到十万。 如今两个月的消耗下来,他们丢下了数万具尸体,剩下的也俱是残兵疲将了。 这是一个极佳的反攻时机,即便是一个很是平庸的将领,也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反击。 随着反击的命令下达,最开心的无疑是这些在城头上憋屈的守了两个月的兵士们。 李星辰也心情大好,他终于有一种方法可以发泄到心中的杀意了。 “吱呀……” 凉关那沉重的大门打开,城中近十万的西凉军冲杀出去,喊杀声震天,直冲云霄。 那一刹那,风停云住。 城外,蛮兵的兵营也被西凉军这突如其来的反击弄的有些错愕,不过好在他们的指挥并非什么蠢材,很快就反应过来,开始有条不紊的下达各项命令。 半盏茶的功夫不到,两股兵马的洪流就碰撞在一起,最后相互掺杂,变成了异常乱斗。 楚西北并没有选择什么战术,敌军如此疲惫,又是兵力压制,在他看来这是一场无论怎么打,结果都没有悬念的战斗。 李星辰终是拔出了沧流,只是当杀意凝聚到沧流上,沧流却意外的震动起来,似乎并不打算接受杀意的加持。 他有些搞不懂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他调动灵力,朝着沧流内涌去,可最后还是没办法止住沧流的震动。 “难不成沧流不接受杀意?”李星辰心中思索着,但是他并不能搞清楚原因。 最后他索性不再将杀意加持到剑上,而是直接将杀意释放了出来。 “吟——” 沧流长鸣,剑意也随着杀意一同荡漾开来。 剑意与杀意纠缠在一起,倒是形成了一股很特别的意。 他是偏将,也是先锋,这样子的阵容对峙自然是该他冲杀在最前面。 这是李星辰第一次与蛮兵短兵相接。 他之前在城头用弓箭把蛮兵当靶子射的时候,没觉得蛮兵多么强大,可当他真正与蛮兵短兵相接之后,这才感受大了蛮兵有多强大。 当然这个强大并非是对于他来说的,而是对于西凉军。 他作为修士,自身的实力已然超出了这些尚未过浊气境的兵士太多,那些蛮兵的实力再强,也威胁不到他。 但是对于普通的西凉军兵士来说,这些蛮兵的个体实力确实很强大的。 才刚一与这些蛮兵交手,李星辰就感觉这些蛮兵的力量超出他想象的太多。 他在这里的两个月,确实看到这些蛮兵的身材比中土的人要壮硕很多,但是他一直以来也没觉得这些蛮兵在力量上会超出太多。 可当他的剑与这些蛮兵的武器碰撞之后,却感受到了一股阻碍感,竟让他的沧流挥舞的有些不顺畅。 要知道到达他这种层次的修士,一般是很难被一个浊气境未到的人造成阻碍的。 他之前也与西凉军的士兵们交过手,他们一样出尽全力,但是却并没有达到这样子的层次。 李星辰想着,转过头看向周身那些已经和蛮兵交上手的西凉军们,发现他们果不其然处于被压制的情形。 不过好在西凉军的兵力是蛮兵近乎两倍的配置,以多打少这样子的劣势还是足以被抹平的。 李星辰这才没杀几个,立刻就被蛮兵的一个先锋将缠上了。 这先锋将有些实力,并不比李星辰弱多少,这样子一个敌人缠上来,自然就困住了他。 周围的喊杀声依旧不止,两个人交手了近半盏茶的功夫,谁也没能从对方受伤占到丝毫的便宜。 …… 凉关内,东方。 远处的荒原上忽然升腾起了烟尘,若是有人站在城头的高处朝这边儿望去,那定然会看到一队近万人的兵马浩浩荡荡的朝着凉关奔袭而来。 凉关对内的城门是极少关闭的,而城中所有的将士近乎倾巢出动,全都被调到了城外去围剿蛮兵,所以凉关内自然是防守完全空虚下来。 一炷香后,这队人马来到了凉关下,随后又不费吹灰之力的抢夺下了凉关。 而这一切,还在城外的西凉军们仍不知情。 但是下一刻,就在他们还战的痛快与酣畅淋漓的时候,在西凉军最末尾的位置,却忽然传来了惊呼声。 “凉关的城门怎么关上了?” “谁在关内?赶紧叫他们打开城门。” “等等,别过去,城头上好像不是我们的人。” “什么?怎么会不是我们的人?” 诸如这样的子的声音很快就传遍了全军,最终弄得人心惶惶。 楚西北很快便知晓了这样子的情况,他朝着城头瞭望,发现城头山站着的人穿的果然不是西凉军的军服。 “来人,去城前探查一下,凉关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楚西北冲着身边的人吩咐了一句。 只是当这个兵士接到命令,跑到了城头下的那一刹那,城头上忽然射下一枚冷箭,直接洞穿了他的喉咙。 “该死!”楚西北狠狠的拍了一下腰胯的剑柄。 “传令下去,全军后撤,我们要赶快把凉关重新夺回来。”他脸上带着怒意,冲着传令官喝道。 李星辰是最后听到这个消息的,好在他听到这个消息时,冲杀的还不算太深,依旧有能够撤出来的余地。 但是凉关的城头上忽然升起了一道绚丽的烟花,让所有人都楞了一下。 倒是蛮族的将军看到这一束烟花后,狂笑不已。 他扫视了一下战场,随后运足了气,冲着战场大喊道:“娃儿们,我们的援军到了,你们随我冲上去,把这些中土的人都堵死在城下,给我们死去的兄弟报仇。” 这样子的呼喊在已经略显颓意的蛮兵中无意拥有着神奇的力量。 随着声音飘进蛮兵的耳中,这些蛮兵像是打了鸡血一般,一个个开始疯狂的朝着西凉军发起进攻。 很快,原本还占着优势的西凉军就开始转入溃败,朝着凉关城门处撤走。 只是城门紧闭,他们撤回去也没办法入城。 而城头上,那些占领了凉关的兵马早已调兵遣将,在城头上布好了大批的弓箭手,开始对着靠过来的西凉军进行射杀。 “嗖嗖嗖——” 一支又一支箭矢从高处飞落,落在西凉军的兵士身上,让西凉军像是割麦子一般,成片的倒下。 十万人的大军,只是转眼间,就倒下了数万。 而他们的身后,数万蛮兵还断了他们的后路,正一步步的逼近过来。 “将军,这该如何是好?” 其他几位没有离开楚西北的偏将看着那些靠到凉关城下的西凉军成片倒下,眼睛已经发红,但是却有无能为力,最后只能将目光投向楚西北。 楚西北沉默了半晌,最后看着远处那些西凉军的尸体,开了口:“你们怕死吗?” “将军这是什么话?我们若是怕死,又怎么会来从这个军!”兵士们皆是如此回答的。 楚西北笑了笑,问道:“那你们想不想回到故乡去?” 楚西北这话说出来,倒是让无数的将士沉默了。 并非每个人都不怕死,但是却没有任何人不想念故乡。 这是一个很纠结的问题。 他们知道自己不怕死,也知道自己思念故乡,但是若是要留在这里背水一战,那多半是回不了故乡的。 最终回去的,多半是马革裹尸的尸骨。 好半晌后,终于有人开了口:“将军说的我们没思考过,当初从军的那一刻我们便知道,自己的命已经交到了战场上。或许从军之前还思考过活着归乡的事情,但是从踏出征途的哪一步,我们便知道,死到了何处,何处便是故乡。” “哈哈哈,都是我的好兄弟。”楚西北大笑一声,只是那笑声里却带着苦涩。 他扫视了一眼围在周围的将士,随后下令道:“传令下去,所有年纪未满十七岁的兵全都给我聚起来,我们这些老兵给他们拼出一条生路来。” “他们是孩子,还不能就这么死去!”楚西北的语气斩钉截铁。 偏将重重的点点头,随后当即将这个命令逐级吩咐下去。 只是他们这样想,但是年轻的西凉军们却并不打算答应。 于是这一道便成了空文,并没有得到响应。 至于落在最后面的李星辰,倒是有些杀红了眼,脚步也越来越慢了。 他的心不知不觉的被杀意侵染了,整个人即将堕入杀戮的欲望中。 终于,他的双目完全变成了赤红色,他杀红眼了。 李星辰是不知晓楚西北传下来的命令的,他现在只管杀人。 自我意识渐渐迷失,他也不再管撤军的命令,反倒是自己一个人反身冲入了敌阵中。 一剑,两剑—— 沧流开始逐渐被鲜血侵染,也逐渐没办法抵挡李星辰越发疯狂的杀意。 沧流的颤动渐渐变小,最后完全变成了一柄似是毫无灵力的剑。 它只懂得杀戮了。 …… 太阳渐渐行过头顶,朝着西方落去。 残阳如血,血色的光铺洒在凉关城外的沙漠上,映着大片凝固的血。 李星辰一个人被围在万人军中,还在拼命的挥着剑。 他的周围,倒着无数的尸体,算起来起码近千具。 至于楚西北他们,则还被困在凉关城外。 城下,倒着无数的尸体,他们只剩下千百人,其他的或死在了城下,被乱箭射杀。又或是被后方追来的蛮兵们乱刀砍死。 总之这十万的西凉军,几乎全军覆没。 人数只剩下这么多,楚西北大概也知晓了李星辰在做什么了。 他想让李星辰赶快退出来,可是消息根本没办法传到层层包围中。 他看着,最后化作了一声叹息。 “传令下去,全力突围,我们向南,到扶川山脉中看看,能否寻到一线生机。”楚西北下了命令,仅存的千百人立刻转向,朝着南方奔去。 扶川山脉坐落在中土的大西南,沿着凉关南侧的长城要一直走出数百里,才能到达扶川山脉的边缘。 只是扶川山脉的是险地,是与甸凌峡谷其名的险地。 当然扶川山脉出名的并非是鬼怪,反倒是它的山势。 险峻的山势让这里极少有人敢攀登,密集的丛林也让想要闯过这里的人望而却步。 但是楚西北没有别的选择,凉关大门紧闭,他们也只能从这里才有逃出去的可能。 至于李星辰,楚西北没办法管他了。 虽然他也有闲云的修为,但是想要从这样子的包围中将人救出来,简直是天方夜谭。 “只能让他自求多福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章 四野荒凉 ,最快更新剑起惊鸿最新章节! 鲜血与杀戮是很容易遮住人眼的。 李星辰沉浸在杀戮中,早已忘却了本我。 只是他这般疯狂的杀戮,斩掉的蛮兵首级,相比于那数万的人数,不过九牛一毛。 不过李星辰并不知晓,自己推进的方向竟与楚西北率领残部逃亡的方向重合了。 当然,杀戮并非是永远使人沉迷,当天色越发的昏暗,李星辰身上染上的鲜血越发的浓稠,李星辰的意识终于清醒了一些。 他目光中的血色渐渐褪去,手中的剑挥舞的越愈发的放缓。 “我……这是怎么了?”李星辰看着自己身上新的,旧的,甚至是已经风干的血块,有些微微发愣。 可当他一剑荡开一个蛮兵的攻击,举目望去,入眼的却是四野的荒凉。 到处都是疮痍。 鲜血,残尸,碎甲,断戟…… 这便是血战之后的凉关以西。 荒漠里,尸体堆满,凉关城门紧闭,城头上人头攒动,只是当他定睛看去,却发现城头上把手的,并不是西凉军。 “这里怎么会有辽兵?” 李星辰当然是认识这些人所穿着的军装的。 他在北地生活了十几年,自然是见过辽兵的,当然也知道他们穿着什么样子的军服。 但是这里毕竟和大夏的北境相隔了千里之遥,他想不明白辽兵是如何来到这里,并且攻陷了守卫森严的凉关的。 李星辰再度四下搜寻了一下周围,却并没有发现楚西北和一众西凉军的身影。 只是他看了看周围被围的密不透风的蛮兵,最终压下了心中想要寻找楚西北的想法。 现如今怎么脱身才是关键。 他感受了一下体内的灵力,发现体内只剩下了不足一成的灵力了。 他的脸色有些阴沉,残存的灵力只够他突围出去,但若是蛮兵们穷追不舍,他便没有其他办法脱身了。 但是他只能硬着头皮冲杀出去,不然葬身这里就是必然的结果。 夕阳渐渐沉到山底,一轮皎白的吴钩慢慢攀上夜空,高悬于头顶。 可月光映照下,一地疮痍却更加凄凉。 李星辰还在努力着,拼命朝着南方突围。 也不知是蛮兵这边放松了对李星辰的警惕又或是其他原因,并没有派出悍将来对抗他,只是让普通的兵士来消磨他的力量。 这倒是给李星辰一个活着出去的机会。 沧流舞动,狂躁的剑炁朝着四面八方纵横出去,原本密集的包围被剑炁瞬间撕扯开了一个口子。 他灵力运于脚下,脚下踏着飞沙,不消片刻就冲出了包围。 蛮兵那边倒是楞了一下,随后喧哗声大起,一大堆蛮兵直接追了过来。 李星辰没有回头,他拼命朝着南方奔跑,只是这一路上他却发现了一路的尸体。 这些尸体全都是西凉军的,李星辰才跑出数里,就发现了数千具尸体。 他心中已经大概知晓了这一场战斗的惨烈程度,若是才的不错,应该是以西凉军惨败告终的。 李星辰奔逃着,终是在一处发现了一个还带着气息的西凉军。 这个西凉军瘫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伤口处的鲜血流了一地,想来是没什么救了,只是待在此处等待死亡的降临。 李星辰看到了他,他自然也看到了李星辰。 这个西凉军士朝着李星辰艰难的抬了抬手,只是最终手臂却无力的垂了下来。 他已经没有力量支撑了,李星辰走过去,握住了他的手。 “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李星辰的声音有些低沉。 “李将……将军,我们中……计了,辽兵偷袭了我们,将……军他们朝着南方逃去了。”这人说着说着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李将军也快走吧,回长安,让帝君派兵将这些宵小诛尽……” “你放心,我定会将消息传到。”李星辰说着,声音有些哽咽。 这些人在数日前,大家还在酒宴上把酒言欢,想不到这才几日过去,就即将阴阳两隔。 只是那重伤的西凉军却忽然笑了:“将将……军……莫要伤心。从军之时大家就都明白,死亡早晚都要来临的。” “所以……我们早早的就埋下了想法……安身之处,即是故乡。” 可听到这些话,李星辰的鼻子更加酸涩了,他握着这人的手更加紧了几分。 但就在这个时候,北方忽然传来一阵杂乱的声音。 那西凉军脸色大惊,连忙叫道:“将军快走……他们追过来了……” 李星辰看了看远方,听着顺着风声传来的脚步声,最终还是忍下泪水,站起身子朝着南方继续逃亡。 就在他走后不消片刻,一大群蛮兵就追了上来。 不经意间,其中一个蛮兵扫了一眼,发现了躺在地上发出喘息声的西凉军,大叫一声:“这里还有一个喘气的!” “叫这么大声做什么,你砍了他就是,我们还要忙着追赶西凉的残将呢!” 前方,这样的回答飘了过来,这发现人的蛮兵脸上露出一抹残忍的笑意,随后握紧刀柄的手猛然一抽,惨白色的刀光在月光的照耀下更加的凄寒。 下一刻,血液喷溅,一个圆滚滚的东西顺着沙土滚了出去。 李星辰在远处回望,以他的目力自然是看得见这个场景的, “天杀的!”李星辰狠狠的握了一下拳头,只是他的脚步却不敢停下。 身后那些蛮兵死死的跟在后面,方才他因为问话又耽搁了一些时间,这会儿与蛮兵的距离又近了一些。 他只得死命的逃跑,只有逃出去,才有给这些死去的兵士报仇的机会。 天色渐渐放亮,李星辰也逃了整整一夜。 这一夜疯狂的奔袭,不知不觉竟然让他跑出了百里之遥,这里已经甚为接近扶川山脉了。 一路上,尸体从越来越多到逐渐减少,最终已经基本看不见了。 李星辰没有看到楚西北的尸体,甚至连军中一些偏将的尸体也没看到。 他不知道他们是否逃了出去,又或是他们被俘获了。 身后那些蛮兵们似乎是不知疲倦,疯狂的追赶他一夜依旧还生龙活虎。 李星辰很累,累到脚步都不想挪动了,但是他还是得继续逃亡。 他心中一直记得那西凉军临死前说的话。 “安身之处,即是故乡。” 是的,这些从军的人在离开故乡踏上征程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明誓。 他们是不打算回到故乡的,身死之处就已经被他们视作了故乡。 但虽然他们这般想,可李星辰并不觉得这样是真正的安身。 落叶归根,这个文化已经深入到了每一个夏朝百姓的骨子里。 上至王侯将相,下至贩夫走卒,没有一个人不想自己死后能够葬在故乡的。 李星辰也不想他们就这么埋在大夏的土地之外。 他得回去,她要给这些兵士报仇。 前方,黄沙渐渐变少,视野里也开始出现一些裸露的岩石。 朝着前方极目眺望,更远处,甚至还有许多绿意若隐若现。 那里是山脉。 李星辰不知道这是什么山,但是他却知道只要自己逃进山中,便能很容易的摆脱蛮兵的追捕。 蛮兵擅长陆战,但是因为西土并没有山脉,所以在浓密的山林中,他们的战斗力并不强大。 他咬着牙关,迈着沉重的脚步朝着前方继续的逃着。 待到日上三竿,李星辰终于摸进了山区。 只是这些山异常的陡峭,李星辰攀爬起来极为困难。 他爬至高处,就必须要小心翼翼的,若是稍有不慎,从山上跌落,那可就要粉身碎骨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身后的蛮兵因为不擅长攀爬,已经逐渐被他甩开了,看不见踪影。 当安全褪去,李星辰心中的疲惫感瞬间就涌了上来。 他感觉眼皮沉重无比,不经意间脚下一滑,竟然直接从高处跌了下去,坠入山下不见了踪影。 …… 七日后,长安。 今日的长安天气很是晴朗,下了许久的雨终于停了。云雾消散,金灿灿的阳光洒了下来,照的人暖洋洋的。 长安城里,肖红衣的府邸里,到处是红色,一片张灯结彩,透着浓浓的喜意。 肖红衣在正厅中,迎接着宾客。 他要成亲了,和沈白裳成亲。 前些日子因为去了燕州看望已经死去的故友,所以这婚礼耽搁了几日,正巧最近几日天晴,他就于前日给自己朋友下了请帖。 他在长安的朋友还算多,甚至许多因为隔得太远,身在他郡的他没发去请帖的人也都自己赶了过来。 就连帝君也凑了分热闹,托人带了些贺礼过来。 肖红衣一个又一个的接待着这些宾客,颇有一些忙不过来的样子。 他是不用迎亲的。 沈白裳在长安并没有亲人,她的亲人都在江东,这里的婚礼虽说大办,但是他日回到江东,在沈白裳的家中还是要在办一次的。 所以沈白裳一直待在肖府,这个婚礼也就弄的有些不伦不类。 不过肖红衣的朋友没有那些迂腐的儒生,倒也没人会在意指责这个。 门外,喇叭唢呐在滴滴答答的吹奏着,鼓点咚咚敲得人心头颤颤的。 待到接近正午时,宾客来的差不多了,新来的宾客也渐渐减少,肖红衣终于能抽空喝点茶水,润润嗓子。 只是他刚刚端起茶杯,准备饮下这一口茶水,管家却从门外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其实肖红衣是不打算聘用下人的,只是沈白裳觉得偌大的院子只有两个人住实在太空旷,更何况平日里许多事情也没人打点,于是就找了些下人到了肖府。 肖红衣看着管家,笑道:“张管家怎么这么急,有什么事儿吗?” 张管家四下看了看,随后叹息了一下,伏到了肖红衣的耳边压低声音说道:“老爷,刚才军中的人传来消息,说是凉关被偷袭,西凉军战败,近乎全军覆没了。” “砰——” 肖红衣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手中的茶盏也一下子从手上滑落,跌倒地上碎成数片。 滚烫的茶水在地面上溅开,溅湿了肖红衣火红的鞋子,还有那一身火红色的袍子。 “你说的是真的?”好半晌,肖红衣深吸了一口气,看着管家确认道。 张管家一脸的愁色,点了点头。 他是了解过肖府的事情的,他也知道自家老爷有个徒弟在凉关。只是军中的人并没有给他关于李星辰的消息,他也不知晓李星辰是死是活。 “老爷,军中人没说关于星辰少爷的消息,所以……” 肖红衣沉默着,一股强大的气势冲出了肖府,直上云霄,让长安好些修为强大的人都注意到了这里。 “把灵鸢剑给我取来,还有我那一葫芦酒。”肖红衣说着走出了正厅,“备马,我要出门。” “哎——老爷,老爷!这堂还没拜呢!夫人还在内堂等着呢!”张管家在正厅里喊道,只是肖红衣没有回头,也没有给他答复,只是朝着府邸的大门跑去。 与此同时,王宫,政和殿里。 “啪——” 夏皇震怒,一张大手猛地拍击了一下龙椅的扶手。 “辽人真是好胆,竟敢勾结蛮人夺我大夏雄关。”夏皇冷笑连连。 龙椅下方,一群大臣们低声私语着,没一会儿,一个大臣就站出来讲道:“启禀陛下,臣以为这次动乱必须要平定,不过这辽人是如何从凉关内攻进来的,却得仔细思考一下。” “辽兵只能从北境进入我们大夏。只是北境我们一直抗拒着辽兵在边境之外,这数月来也没听到北方的战事我们有败绩。所以,臣觉得这次辽兵进入我大夏腹地,必是出了内奸。” 夏皇点点头,随后寒声道:“林苏龄,你马上拟旨,一道送去北境,交由苏将军让他彻查北境守军,无比查出奸细。另一道送与城外驻守的苏拂雪,让她率领十万精兵,即刻前往凉关,将凉关夺回。” 夏皇话音一落,从大臣中走出一个一脸正色的老者,行了大礼答道:“请陛下放心,老臣马上着手办理此事。这件事交给苏氏父女办理,定然不会辜负陛下期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章 拔剑 ,最快更新剑起惊鸿最新章节! 肖家宅邸,院子外,马鸣声长嘶,随后一阵烟尘扬起,马蹄声渐远。 宅子里,后院儿,沈白裳坐在新房的木桌前,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眼底浮起几丝忧愁。 “他……走了?”沈白裳朱唇轻启,口中问了一句。 “回夫人的话,老爷刚走,朝西去了。”丫鬟守在一旁,低着头有些怯生生的回了一句。 沈白裳轻“嗯”一声,点了点头。 只是她的眸子里忧色却更甚了。 若是算一算,这应该已经是第二次了吧? 沈白裳自问着。 上一次应该还是四年前。 那个时候他们是打算成亲的,只是临近成亲的日子,肖红衣却突然接到了帝君的圣旨,要他去北境清缴郭靖的辽军。 这一去,便是四年,而他们二人的亲事也就耽搁了四年。 如今这应该是第二次了,肖红衣又一次在成亲前离开了。 当然,沈白裳不怪他,李星辰那孩子她也喜欢的很,如今忽然听闻西凉军全军覆没,肖红衣作为师父,当然要着急,匆匆离去也理所当然。 只是无论如何,无论她心里怎么理解肖红衣,如今大喜的日子,肖红衣没陪在她身旁,她心里怎么都有一点不舒服。 不过她并非不大度的人,这只是女儿家正常的心里罢了。 …… 西土,荒凉的大地上一匹枣红马在飞驰着,马背上载着一个一袭大红袍的男子。 男子面色如玉,一手抓着缰绳,另一只手拿着一个酒葫芦,仰着脖子朝着嘴里大口的灌着酒。 酒水顺着他的脖颈留下来,浸湿了鲜红色的袍子。 只是他的目光里并非如他表现出的那种逍遥,反倒是带着焦急。 枣红马口中喘着粗气,想来已经连续奔袭了许久未曾歇息,只是肖红衣似乎并不打算让它休息,因为在他眼里一匹马的性命和自己徒儿的性命还没办法相提并论。 “驾——” 肖红衣低喝一声,手中的马鞭一扬,打在马背上,枣红马顿时又快了几分。 日头行过头顶,落日的余晖洒在混黄色的戈壁滩上,洒在肖红衣的脸上。 他的前方终是出现了一座荒村,就嵌在这戈壁之上。 他拉了拉缰绳,枣红马的脚步渐渐放缓下来,最终停住。 肖红衣一翻身,从马背上跳下来,最后在地面站定。 这个村庄异常荒凉,村中许多的房屋都已经被西土的大风吹倒,只是还有三五处房屋是完好的,这些房屋里还住着人。 肖红衣牵着马,走进了村庄,寻了一处有人住的房屋,轻轻敲了敲门。 “笃笃笃——” 低沉的声音响起,不消片刻房门就被打开,从里面探出了一张干瘦的面庞。 他细细端详了一下这面庞,这才察觉这人应该是个女孩子。 只是这里缺水,荒村里又没什么食物,这女孩子被饿的面黄肌瘦,看起来倒是有些分不出她是女孩子。 “您有事吗?” 女孩儿虽然看起来并不怎么能入眼,但是礼节还是懂一些的,她看到肖红衣身上的袍子不似普通人穿的起的,称呼上也用了“您”这个字。 肖红衣四下看了看,随后问道:“能否告诉我,这里是哪里?凉关又在哪里?” 那女孩儿想了想,随后伸出手朝着西方一指,说道:“此处是宏侗,由此向西再行百里,便能看见凉关了。” “多谢!”肖红衣点点头,道了声谢正欲转身,这是却有一个异常苍老的声音从屋里传了出来。 “小儿,是谁在外面?”这声音里夹杂着几声咳嗽,想来是生了病,许久不曾医治。 女孩儿回过头答道:“爷爷,是一个问路的,他要去凉关。” “凉关?”里边的声音疑惑了一句,随后立刻惊道:“小儿,那人走了没?若是没走你赶快拉住他,莫要让他去凉关,那边已经没蛮子占了,现在去可是送死!” 老人的声音有些急迫,这一急嗓子眼儿又忍不住剧烈咳嗽了起来。 那小女孩儿听了也是心中一惊,随后连忙转头冲着肖红衣说道:“大哥哥你千万不要去那里,那边儿在打仗,去了会送命的。” “可是……我要去寻一个人……”肖红衣想了想,说道。 那女孩儿却还坚持着:“可是爷爷说了那里有好多蛮人,你去了会死的。” “但是那个人我必须要去找。”肖红衣摇了摇头,态度也很坚决。 “那……那个人对你很重要吗?”女孩儿歪着头,有些好奇的问道。 “是,很重要。” “但是你去了可能会死的。” “我不怕死,更何况他现在已经生死未卜了。” “可你活着不是更好吗?” “我不会死。” 两个人这般交谈着,但是两个人的态度却出奇的强硬。 一个不想要一个人去,另一个人却非去不可。 当然,女孩儿最终还是没有留下肖红衣,倒是肖红衣走的时候留了一个布囊,女孩儿摸着沉甸甸的,却又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 马蹄声又一次响起,最后渐行渐远,消失不见了踪影。 女孩儿倚在门框边上发愣,而屋里那个一直听着两人谈话的老人终于走了出来。 他的脸上堆满了皱纹,看起来异常的苍老。 他四下张望了一下,对着女孩儿问道:“小儿,那人呢?你怎么没留下他来?” “我留他了,但是他不肯,他说自己不会死,还留给我一个布囊。” “布囊呢?” “在这儿呢。”女孩说着,伸手将自己手中的布囊递给了老人。 老人接过布囊,伸出颤颤巍巍的手,将布囊上的线解开,一只手提着布囊的一角,轻轻一抖,里面的东西边落到了他的手掌中。 那是一锭银子,白花花的,银亮的的颜色在夕阳余晖的照耀下泛着一些金色的光泽,看起来煞是好看。 “爷爷,这是什么?看起来好漂亮。”小儿是没见过银子这种东西的,他们这里能用铜板都算是很不错的了。 可女孩儿的爷爷认识,他看着手里这一锭银子,目光里闪烁着异样的光彩。 “小儿,那人什么打扮?”老人握住银子,问了一句。 女孩儿侧着脑袋思索了一下,回忆起了肖红衣的打扮。 一头长发扎起,面色如玉,一袭大红袍,腰间挎着剑,还系着一个酒葫芦。 “是侠客吗?” 老人呢喃着,随后叹息了一声,深处苍老的手在女孩的头上抚了抚,笑道:“走吧,那人应该是很厉害的人物,我们不要为他担心了。” “哦,对了,小儿,你不是说想要换一根新的红头绳儿吗?等爷爷明天去抓药,给你带回来一根。” “真的?”女孩儿眼中闪过惊喜的神色。 那一根新的红头绳儿她期盼了好久,只是她也明白家里的样子,赚一些铜板出了买一些吃食,剩下的都给爷爷抓药了,就连买一根新的头绳儿都是奢望。 “哈哈,爷爷什么时候骗过你?” 一老一少的声音最终被大漠的风声淹没,片刻后顺着风声传来一声木门闭合的声音,这荒村里终于恢复了寂静。 风声呜咽,似是俗话着大漠的传说。 …… 夜色渐渐深了,凉关的东面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不多时,随着一声“吁”的声音,那马在城门外停下。 城头,顿时亮起了无数的火光。 “城下是什么人!”下一刻,城头上传来一个喊声,飘进了肖红衣的耳中。 “你们是什么人?”肖红衣翻身下了马,仰着头,看着城头上跳动的火光,高声问道。 “好胆子。”城头上称赞了一句,随后大笑道:“既然你不肯说,那就只有送你去死了。弓箭手,给我把他射杀了。” 这声音一落下,顿时许多拉开弓弦的声音此起彼伏。 可肖红衣站在城下,不多也不闪,他一挥马鞭,抽打在枣红马身上,枣红马惊起,随后马蹄一踏,朝着远方飞奔而去。 他提着剑,仰面看着城头,手里的灵鸢荧光亮起,一股冲天的剑意便升腾起来。 凉关下,四野荒凉,只是这荒凉的野地里却起了风,隐隐约约还回荡起了几声若有若无的鸟鸣。 只是鸟鸣声是在太小,小到大概只有肖红衣能够听得到。 城头,那个隐藏在暗处的声音再度响起,只是他还犹未知凶险的来临,甚至还飘下极具嘲讽。 “你这人,真是自不量力,以为你那身子骨可以抵挡漫天的箭雨吗?” 可肖红衣并未搭理他,他右手握紧灵鸢的剑柄,体内那属于闲云境的磅礴灵力疯狂运转,剑鞘中,强大的剑意酝酿着,随时等着发出惊天的一击。 “弓箭手,给我放箭!”城头上,那人的声音响起,紧随着密集的破风声传了过来,从地面向上望去,夜空被无数密集的黑点笼罩,原本群星闪耀的星野一下子变成了阴暗的颜色。 肖红衣目光一凝,眼中闪过犀利的剑光,他看着这些越来越紧的箭矢,嘴角泛起一丝笑意。 下一刻,一声嘹亮的剑鸣响起,仿若鸢鸟的唳鸣。 “唳——” 剑鸣冲霄而起,肖红衣的右手微微一动,灵鸢终是出鞘了。 那一刻,山呼海啸,磅礴的青光从剑鞘中激射而出,在天空上化作一道横亘天际的巨大剑影。 肖红衣伸手凌空一斩,这一到巨大剑影便朝着那漫天的箭雨鹰击而去。 “嗤——” 这般杂乱的声音此起彼伏,随着青光划过,那漫天的箭雨顿时内风里的剑炁斩成碎屑。 下雨了,只是下的并非是真正的雨,而是木屑与铁屑。 “吧嗒——”肖红衣收了剑,直直的站在城下,仰头继续看着城头。 半晌后忽然笑道:“你们还不打算开门吗?若是不开门,我可就要亲自动手了!” “你这东蛮,勿要猖狂,一会儿有你好看的!”城头上的声音有些色厉内荏,外强中干。 肖红衣摇了摇头,也没有回话,而是右手再度握上了灵鸢的剑柄。 他微微弓下腰,脚尖猛地一点地面,整个人便如一支离弦的箭,朝着凉关那数丈高的城墙狂奔而去。 “弓箭手呢?快给我放箭,我要看到他被射成筛子!”城头上那个声音还在响着。 箭矢也如雨点一般再度落下。 可肖红衣倒像一只灵巧的山兔,在箭雨中辗转腾挪,仿若一直穿花蛱蝶,片叶没有沾身。 那密集的箭雨在他看来仿佛一个笑话,而箭矢射入沙土中的“噗噗”声也仿若在嘲笑着那些弓箭手。 不多时,肖红衣终于靠近了城墙,只是城墙竖于眼前,却没能阻挡的住他,他脚下一下子升腾起两道青色的气流,托着他的双脚,直接踩着陡峭的城墙,便飞身朝着城头奔袭而去。 城头上,那些驻守的蛮兵与辽兵全都看的有些呆了,他们何曾见过这种神乎其技的能力,这样子的飞檐走壁他们只在神话传说里听到过。 “这人是神仙吗?”城头上,守城的将领口中喃喃低语,他也有些微微失神。 只是很快他就反应过来,直接伸手抓住身旁一个兵士的衣领,冲他大喝道:“你快去,快去找大将军,这人我们对付不了!” 他说罢狠狠一推这兵士,便不再理睬。倒是这个兵士被推了一下,脚下没站稳一屁股跌坐到地上。 可他没有怨言,立刻起身连屁股上的尘土也没来得及拍打,就急急忙忙的朝着城中奔去。 就在这兵士离开没多久,肖红衣便踩着城墙踏上了城头。 一双马靴踏在城头的青砖上,肖红衣站在城墙边缘,低着头睥睨着城头上那一张又一张惊慌的面孔,仿若一个行走世间的神祇,俯视着众生。 可是他心里没有任何的怜悯,他心里剩下的只有杀戮的欲望。 他想着,这里的城头上原本该守着的是西凉的军士的,可如今全都换做了他人。 就连城中的灯火,似乎也应该伴着西凉军的欢笑声,只是如今也不知都易于了谁人。 “你们该杀!” 肖红衣冷着脸,手中的灵鸢又一次出鞘。 “吟——” 剑鸣,成了黑夜里的绝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章 女将 ,最快更新剑起惊鸿最新章节! 步子迈开,肖红衣提着染血的剑,在城头上行过。 每当他走过一人身旁,都会将他抓到自己面前,注视着那人的眼睛,问上一句:“你可知晓这凉关那些尚未死去的将士都去了何处?” 他想要找到李星辰,哪怕是关于他半点的消息也好。 只是他满怀期望的看着每一个人,然而所有人给他的答案皆是摇头。 这些人都死了,被肖红衣一剑斩了。 杀人本就是一件很没有道理的事情。 你强制结束掉一个人的生命,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会有道理可讲,最多不过是这其中是否有一个原由罢了。 凉关的城头很是宽阔,肖红衣从外城墙走到内城墙,所过之处尸体堆积在两侧,血流成河。 但是肖红衣脸上并无怜悯的神色,他看着这些尸体,眼中闪过的只有厌恶。 “都是该死之人!”他低声叹息道。 话音一落,他手中的灵鸢再度挥舞,好大的一颗人头便落到城头的青砖地面上,“咕噜咕噜”滚出好远。 肖红衣向来都是这样子的人。 他算不得一个好人,也算不得一个坏人。 他都是遵从自己的本心行事。 杀人也好,救人也罢,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所做的愧对自己的心。 神剑有灵,灵鸢从始至终都没有反叛过,这也让他知晓,自己做的也并没有错。 城头上,血流漂杵,许久以后,就连肖红衣的衣服上也不可避免的沾染上了几滴暗红色的鲜血。 他皱起了眉头,看了看身上的几滴血液,好一会儿才舒展开了眉头。 “留给裳儿看的新衣被你们弄脏了……”他喃喃着,随后手中的灵鸢猛然一挥动,一道青色的剑芒斩过,前方竟直接被清出了一丈多宽的空地。 “哒……哒……哒……” 肖红衣的马靴他在城头的青砖上,发出清晰的声响。 只是这声音砸在每一个蛮族兵士的心头,却如重锤一般,敲得他们心头狠颤。 “你莫要过来,我警告你,大将军马上就要到了,你识相还是今早逃命去吧!”那个一直隐藏在暗处的偏将终是露了面,只是他看着肖红衣,方才的嚣张劲儿也一下子烟消云散。 他是看着肖红衣一剑一剑砍杀过来的,自然也清楚肖红衣到底有多可怕。 可肖红衣并未搭理他,还是一步一步的朝前方走着,不多时,就已经走到了他身前三步的位置。 “吧嗒~” 肖红衣突然收了剑,将灵鸢插回了剑鞘中。 “你放心,我不会拿剑对着你的。”他轻笑一声。 听到肖红衣这般说,那偏将心中到时松了一口气。 他想着伸出手放到了自己的额头上,准备擦拭一下汗珠,却不想手刚刚抬到一般,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只如玉的手臂,只是轻轻超前一探,就拿住了自己的喉咙。 “咳咳……你……你不是说不杀我……咳……吗?”偏将双手握住肖红衣那一只手,拼死的挣扎着,却怎么一个挣脱不开这一只手的束缚。 肖红衣摇了摇头,答道:“我只是说不拿剑对着你,可没说不杀你。” “呵——收剑,只不过是怕杀你的时候脏了我的剑罢了!” 他说罢,手掌上的力度猛然增加,直接掐的这偏将险些背过气去。 一个呼吸,两个呼吸……也不知多久过去,这偏将脸色愈发的紫红,双手的挣扎也越发的无力。 可就在这个时候,前方内城墙的石阶上忽然传来去清晰的脚步声。 这脚步声很有规律,并非是兵士杂乱而慌张的脚步。 一步,两步…… 肖红衣的耳朵动了动,他听得出来,这人并不着急,那似如泰山一般的沉稳,哪怕山川崩于眼前,也面色不改。 他想着缓缓送开了手,眼眸抬起,看向前方的石阶。 只是当他仔细听取,却听到了两个脚步声。 “两个人?”他愣了愣,心中有些不确定。 第一个脚步声自然是很清晰的,如山岳一般沉重,却又安稳至极。 倒是第二个脚步声异常微小,小到他不静下心来,仔仔细细的听根本听不到的境界。 所以他真的不确定来的是否是两个人,他觉得也有可能自己听错了。 但当石阶上的人影出现,也证实了他并非是听错了,而是那里确实有两个人。 他们一个穿的很是粗犷,衣服皆是皮毛缝制,另一个则穿的很精细,看起来倒像是一个贵族。 前者很容易认出来,那就是西土蛮族的人。至于第二个,肖红衣觉得他很像居于大夏北方的辽人,相貌与穿着皆像。 “肖红衣,不知你可否认识我?”那蛮族的人还未开口,倒是打扮与长相颇像辽人的人却抢先冲着肖红衣开了口。 肖红衣眼睛微微眯起,目光落到后登上城墙的那人身上,上下细细打量了一番之后,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金兀川!”这人答道。 “金兀浊是你的什么人?”肖红衣想了想,再度问道。 “乃是家兄。”金兀川冷哼一声,说道:“肖红衣,你当年杀我兄长的仇,今日可以算一算了!” 肖红衣没打算搭理他,只是毫无情绪的说道:“四年前你兄长成了我的剑下亡魂,也不知道你的修行是否到了你兄长的地步!” 可金兀川笑了,他看了看身旁的蛮族大将,语气里颇有些得意:“我承认一个人确实打不过你,不过若是两个人呢?” “那你且试试吧!”肖红衣拿起灵鸢,放到眼前,伸出手指轻轻弹了弹剑刃,听着剑刃上回荡的嗡鸣,有些漫不经心的回了一句。 “束焕将军,我们一起上!”金兀川也没有啰嗦,给那蛮族将军,也就是他口中的束焕将军使了个眼色,便提着阔刀朝着肖红衣欺身过去。 肖红衣提着灵鸢,侧目看了一眼金兀川,随后身子朝前微倾,整个人便化作一缕清风,消失在了原地。 “吟——” 灵鸢在长啸,仿若一直盘旋而起的鸢鸟,欲要冲破青天的束缚。 金兀川则手持着阔刀,大开大合,直接压着刀背,脚下迈着疾步,向着肖红衣迎面扑去。 “叮——” 刀与剑对撞,发出一声清脆的鸣音。 肖红衣抬眼看了看金兀川,脸上露出一丝莫名的笑意,随后右臂猛地一推,灵鸢便脱离金兀川的阔刀。 他脚下轻点了两下,两个人重新拉开。 “你的刀火候还差的太多,刀徒这名号,你还担待不起!”肖红衣讥讽了一句,手腕一抖,手中的灵鸢便泛起一层薄薄的青光。 金兀川的脸上有些难看,他从小就讨厌别人那自己跟兄长对比,现如今肖红衣却拿兄长来讽刺自己的刀法。 在北地,哪有人敢这般嘲讽于他,他知晓自己的刀法比不得金兀浊,可但凡碰到评论他刀法的人,多数都已成了他刀下亡魂。 “你这是找死!”金兀川脸上泛起一丝怒意,手中的刀顿时又扬起寒光,凌厉的锋芒向着肖红衣威逼而去。 恰在此时,那束焕将军也提着自己的一柄铜锤进了战场。 他也是大开大合的兵器,一柄铜锤挥舞起来刚猛有力。 可肖红衣并不惧怕,他眉目横着,冷冷的看着眼前的两个人,右掌不由得握紧了灵鸢。 “腾——” 他脚下猛地一踏,一阵烟尘升腾而起,他整个人直接化作离弦的箭,攒射出去。 “嗡——” 灵鸢在微微的颤动着,低沉的鸣音顺着空气荡漾开来,竟然震得金兀川手里的刀与束焕的铜锤也跟着共鸣起来。 声音荡开,金兀川忽然觉得自己手里的刀不是那么好操控了,就仿佛刀上缠绕了许多看不见的丝线,这些丝线朝着四周拉扯,让他用在刀上的力道变得扭曲。 肖红衣还挥舞着灵鸢,下一个呼吸便欺身压到金兀川身边。 他的剑速极快,才一个眨眼,剑就从身前来到了金兀川眼前。 仓促之间,他只得将刀抽回来,挡在自己身前。 下一刻,一声金石相击的声音响起,肖红衣的剑死死的压在金兀川的阔刀上。 强大的力量压得金兀川腰板不得不向后弯曲,连双膝也弯曲了许多。 一旁,束焕的铜锤忽然递了过来,肖红衣不得不抽身闪开,灵鸢一离开阔刀,金兀川也得到了喘息的机会。 “两个人,有些棘手!”肖红衣皱了皱眉头。 他是闲云,已经半只脚踏到了灵游。 可眼前这两个人也是闲云,虽说刚刚踏入闲云初境风岚之境,可再怎么说也是闲云,也不会差了肖红衣太多。 他想要打下凉关,就必须击败这两个人,但是几番交手下来,他发现这两个人也并非想象的那么好料理。 …… 远方,凉关以东二百里外,一队庞大的军队奔袭着,而目标正是凉关。 走在军队最前方的,竟然是一个女子。 她跨着骏马,身上披着铠甲,眉清目秀的面容从头盔中露出来,看起来很是飒爽英姿。 她还在专心驾驭着马匹,却不想后方有一人忽然驾快马追了上来,来到了她的身侧。 “将军,我们离凉关只有二百里了,若是急行军的话,最晚天明前就能赶到。” 女将军点点头,开口道:“传令下去,全军保持好行军速度,无比要在天明前赶到凉关。” “遵命!”那偏将领命后,又驾着马匹放缓了一下速度,退回到身后的队伍中。 这女将军名叫苏拂雪,是大夏唯一的一位女将军。 她的名字看似很是柔弱,是大家闺秀,可是她却并非一位只懂女红刺绣的女子。 她是将,是威风凛然的神将。 一身武艺绝非花拳绣腿,更不是等闲之辈。 单是家世,怕是就少有人能够比过他。 大夏的镇国神将苏康,便是她的父亲,现如今在镇守北方的边境。 朝中人都称她为女武神,只因她的战绩太过显赫,足够彪炳。 七年前,夏王朝西南边境晋王叛乱,巧合的是当时朝中的大将全都有要务在身,没办法前往平定叛乱。 最终苏康从边关递来奏折,力排众议,让夏皇将平乱的人任务交到了自己的女儿苏拂雪身上。 那个时候朝中的人都质疑,觉得苏拂雪一介女流,难以胜任将军的位子。甚至有人喊着苏康居心叵测,要撤掉他镇国神将的称谓。 但是夏皇还是选了苏拂雪,没人知晓原因。 好在,苏拂雪也并没有让她父亲失望,更没有让相信她的夏皇失望。 只是短短七日,苏拂雪就率军平定了西南的叛乱,甚至活捉了晋王。 这是一场彪悍的战绩,她率领的军队才和叛军一接触,叛军便如白纸一般,被戳的碎成残碎的纸片。 这一战堵住了所有人的嘴,没人再敢说她能力不足,不能做到将军的位子。 两年前,北境辽人挑衅,夏皇再度派出苏拂雪率军前往北境。 半个月的时间,不长也不短,苏拂雪率领军队豪取辽王朝的三座关隘,一时间威势无双。 可就是这么一个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女将军,却生的极为漂亮。 民间都说,这是上天赐给大夏的一份宝物,赐给了大夏这样一个奇女子。 苏拂雪倒是不怎么在乎这些,她只是想做好自己。 而今,夏皇再度派了她出来,目的地正是丢失的凉关。 谁也不知道这一场战争到底结果如何,可是却不会有人怀疑苏拂雪的能力。 斗转星移,东方渐渐亮起了启明星,而苏拂雪率领的十万大军终于来到了凉关城下。 大军浩浩荡荡,却协调无比,没有意思纷乱。 不多时,大军在城下站定,苏拂雪终是扬起了螓首。 她撩了一下额前的碎发,看着眼前这一作雄关,心中不知想起了什么。 只是令她有些惊讶的是,城墙上似乎异常骚乱,嘈杂的声音从城头传来,让她有些诧异。 她举目朝着四周望了一眼,缺发现地上插着许许多多的箭矢,还有许多碎木屑。 “这里……似乎刚刚经历过异常战斗……只是怎么没见到尸体?”她喃喃自语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一章 一枚云纹(已修改) ,最快更新剑起惊鸿最新章节! 城头,肖红衣一剑挑开了束焕的重锤,脚下步子轻点了两下,整个人一下子退到了远处。 他的气息混乱了许多,持剑的力道也不如他刚来凉关那会儿了。 他抬起头,目光凝成一条线,看着身前两个人,眉头皱了起来。 他知晓自己这般是无论如何也敌不过这两个人的。 肖红衣想了想,随后持着灵鸢的手猛地一颤,他的身上陡然升腾起了青色的火苗。 这些火不算大,没超过他身体半寸,可虽说看起来不算大,但是温度却异常炙热。 不多时,城头上起了风,肖红衣身上的炙热便顺着风飘了出去。 风声渐响,忽然一阵风吹起了他额前的碎发,眉心处一只活灵活现的青鸾便显露了出来。 那是一个图纹,线条带些圆润的曲折,和云彩有几分相似,勾勒出的青鸾也异常生动。 “云纹?”金兀川眉头皱了皱。 这是闲云境特有的能力,只是依据天赋的不同,有些人一踏入闲云境就能修成,而有一些则到了闲云境顶峰才能修成。 金兀川无疑是第二种人,他闲云初境连云纹的门道都没有窥得一二。 倒是束焕将军修出了云纹,可惜他的云纹并不强,只能算是一个下等的云纹。 他不知道肖红衣的云纹算作什么品阶的,若是品质极高,那他们几乎没什么胜算。 他对面,肖红衣身上的青火烧得越来越旺,灼热的气浪吹过城头,吹响凉关内。 下一刻,肖红衣双眸猛然睁开,一声嘹亮的鸟鸣冲天而起。 “唳——” 鸢鸣回荡,伴着青火升腾,照亮了凉关的夜空。 城下,苏拂雪坐在马背上,看着城头上忽然亮起来的青色火光,眼中忽然露出了一丝莫名的笑意。 “全军听令,凉关内已大乱,随我速速攻破城门,今晚,我们要屠城。” 苏拂雪的声音传遍了旷野,却让急行军的军队浑身一震,急行军带来的疲惫感也消散了许多。 这个年仅二十七岁的女将军想来对于敌军是没有什么好感的,但凡经过她手的敌军,没有俘虏,尽皆杀光。 这看起来有些不人道,但是苏拂雪确实异常厌恶敌国进犯的军队。 对于她来说,若是自己率军进犯别国,她是不会这般杀光敌军的,而是会手下留情。 但要是她去讨伐那些前来进犯的人,那便是冷血的手段,绝对斩草除根。 所以从出征的那日,她听到西凉军全军覆没的战报,便已经下定决心要杀光所有进犯的敌军。 这次兵临凉关城下,自然要下这屠城的命令。 下一刻,号角声响起,苏拂雪的军队开始了攻城。 肖红衣自是听到了城外的号角声的,他退后了两步,走到了城墙边上,朝下扫了一眼,便看到了城下茫茫无际的大军。 他回过头,笑着看了看金兀川和束焕,笑道:“我的军队来了,你们还要继续抵抗吗?” 听着肖红衣的话,束焕脸上露出了阴骛的神色,倒是金兀川陷入了思索,似乎在纠结什么。 对于束焕来说,这是千百年来第一次攻下了大夏的边关,越过边境线,踏足大夏的土地。 这是承载着整个蛮族东侵,寻找更好的生活之地的希望的一次,他不想就这么放弃掉。 若是这一次放弃了,下一次破开大夏的边关还不知要等到何时。 他的部落,他的族群已经在大漠的风沙里艰难求生了太久,饱受风沙的摧残。 想着自己的族群生于大漠,死于大漠,最后连尸骨都要被风沙侵蚀到与沙土融为一体,他便心中浮起悲切。 他绝不像就这么放弃,哪怕是拼死,能够从大夏的土地上夺下一块巴掌大的地盘,他也心甘情愿。 所以肖红衣的威胁动摇不了他。 但是金兀川呢? 他是不想死的。 他代表了辽王朝的利益。 可是要知道,这里是大夏的最西端,凉关更是距离北方的辽王朝上千里,这里的地盘即便帮助蛮族夺下来,辽王朝也守不下来。 所以在这里赔上自己,他觉得这是得不偿失的。 他背上并没有背负起整个族群的利益与希望。 辽王朝虽地处北地,常年风雪侵袭,但是比起荒凉无一物的大漠,还是富饶了不少。 他们常年侵扰大夏的北境,只不过是贪心南方良好的气候,想要养育更多的辽人,这和蛮族想要养活现有的族人境况自然是不同的。 所以现在大夏兵临城下,他想到的是逃走。 “我蛮族不会撤退,为了族人,也绝不会后退一步。”束焕低声说了一句,随后紧了紧握着铜锤的双手,目光里燃起了熊熊的火焰。 可金兀川退缩了,他看了一眼肖红衣,最后将目光放到了束焕身上,说道:“束焕将军,不如我们两国的协约就此作罢,我带着辽兵撤军,这里就让给你们了。” “你……莫不是收了贡品之后又要毁约?”束焕怒喝一声。 可金兀川却眼睛一瞪,高声道:“你莫要朝我身上泼脏水,你送我们大辽的贡品最后还不是交给那夏人做了通关的路费,我们何曾留下半点?” 他说着伸手指着束焕的鼻子,大叫道:“留下来帮你算是情分,不留下来和夏军死拼是作为一个辽人的本分,你如此不是羞辱与我?” 金兀川这番话让束焕将军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他蛮族的人本就没读过太多的书,这口舌之利自然是比不过金兀川的。 更何况金兀川这样子的奸诈小人,自是练就了一副好的嘴皮,又怎是他能比的过的? 束焕被金兀川气的说不出话来,最后也不再跟他争执,而是提着铜锤朝着肖红衣冲了过去。 肖红衣笑了笑,看着准备撤走的金兀川,朗声道:“今天你也别想走,犯我大夏的国土,屠杀我兄弟同胞,什么都不留下来就想这么走掉?” “你也太小瞧我了吧?”他说着身上的青火骤然升腾起来,继续说道,“我当年能杀掉你兄长,今日你也要拿来给我徒儿祭剑。” 他话音一落,下一刻,一声嘹亮的鸢鸣回荡开来,肖红衣化作一道青光直接穿梭出去。 …… 扶川山脉,山岭间。 百姓常言,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世代生活在扶川山脉的山民们也是这般履行着这一份约定。 这里是中土的一处险地,地势高耸,大江大河从这里流过,将山脉深深的切出一个又一个深邃的山谷。 你从山顶侧耳倾听,便能听到这些大江大河时不时发出来的咆哮。 董家便是世代居于扶川山脉中的一户人家,董二也是这一代的采药人。 采药人这个职业在扶川山脉中是很富有传奇色彩的。 尤其是像董二这种已经年近半百的老采药人,更是一个或者传奇。 因为扶川山脉的险峻,所以这里的采药人很少有能年迈后安享天年的,他们多是在翻越某一座高山时,失手跌落,葬身谷底,陪着悠悠的江河之水,流向东方的大海。 这是许多身在扶川山脉里的采药人的一生。 出生,学艺,上山采药。 他们或许有的可以安享晚年,但是更多的则在安享天年之前便早早的遭了难。 只是为了生计,他们也没有其他的办法。 好在帝君并非什么昏庸的君主,虽然算不得一代明君,但总归还没施行重赋,这对于生活在这里的山民来说,也算是一件好事。 如往常一样,董二早早地起床,背上药篓,装好镐锄,便朝着山里走去。 而这个时候,东方的天色尚未放亮,月亮也还留着一丝没落下去。 只是董二已经习惯了这般披星戴月,并没有抱怨什么。 生活本就是这样一点点用命讨过来的,又哪有什么可以抱怨的,他觉得自己比起那些意外遭难的人已经算是足够幸运的了。 知足才是在这扶川山脉活下去的法则。 北面的山他前些日子已经探寻过了,现如今要去的是西面的山。 西面的山区被他放养了近乎半年的时间,许多年限短的草药这个时候也差不多到了可以采摘的时候了。 星辉迷蒙,洒在董二老态颇显的脸上,倒是让这个看起来有些敦厚的山民更加朴实了几分。 夜幕降近这会儿天色有些发暗,有些看不清路,董二小心翼翼的在山路上走着,丝毫也不敢放松警惕。 他知晓,那些遭难的山民多是在山中走夜路,失足坠崖的。 沿着山路寻觅,董二找到了好些多株比较珍稀的药材,只是那些真正能够卖上价的,他还没有发现。 东方的朝阳渐渐爬上山头,董二也终于从山头爬到了谷底。 他常年在这里采药,自然也知晓许多草药容易生长的地方。 比如这谷底,便是幽凝草最喜欢的地方。 沿着谷底行走,一路上却没见多少药材,董二多少有些失望,这里他放养了半年之久,就等着草药长起来,他来采一些回去换取铜板。 若是这里没有,那他可就要为了吃穿游走到更凶险的地方。 他在心底念叨着,希望老天爷能给他一点生路。 只是他这才没走出两步,眼睛不经意间扫过山涧里的石缝儿时,却似乎发现了什么。 “那是什么?”董二走到这一处石缝儿处,蹲下了身子。 那是一些零碎的布条,从石缝里延伸出来。 这些布条看起来像是衣服上撕下来的。 董二费力的爬上石头,顺着石头上那一道更大的石缝儿看下去,却发现石缝里竟然躺了一个人。 他定了定睛,借着石缝里阴暗的光线,终是看清了一些这人的样子。 这大概是个少年人,年纪约莫十六七岁。 董二的目光还在这少年人的身上移动,最后落在了他身上穿的衣服上,目光一惊。 作为大夏的百姓,帝君的子民,虽说他身处大夏边境,但夏国的军服他还是认识的。 所以这里出现一个大夏的兵士,他心里还是很震惊的。 “前日去镇上送药,听那里的人说西边凉关被打下来了,也不知是不是从哪里逃难过来的。”董二低声呢喃了一句,随后他看了看这少年人,低声道:“还是带你回去吧,不然放你在这里,可是会丢了命的。” 对于这些山民来说,朴实是一种很常见的东西。 见死不救在他们看来,是一种很难想象的存在。 这就是世代生活在这里的人所坚信的。 他想着,放下了药篓,顺着石缝儿爬了下去,探了一下鼻息,察觉这少年人还有气息,便将这少年人背到了肩上,重新爬回了石头上。 董二回头看了看背上的少年人,叹息了一声,伸手提起药篓,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他今天是不准备采药了,人命关天,在他看来一条命还是比自己采的药值钱的多的。 东方,太阳完全跳出了山头,山间升起了雾气,让山路愈加的不好走了。 只是董二却不在意这些,他依旧小心翼翼的,背上背着一个人让他更加不敢在山路上掉以轻心。 好在,一路回去并没有什么危险,待到日上三竿的时候,董二终是回到了自己的家中。 他的家在扶川山脉深处,极为靠近西方的位置。 那是山脚一处很是平坦的地方,两间石屋,一圈篱笆,如此简陋,却并不毫无生趣儿。 他一手提着药篓,另一只手扶着背上的少年人,走进了篱笆院儿。 “爹爹,你回来了?”董二刚走进自家小院儿,屋里忽然传出一个有些稚嫩的声音。 下一刻,一个少女从石屋里走了出来。 她面容算不得很漂亮的那种,倒是带着一股自然的清新,年纪约莫才十四五岁,若是再生长几年,想来也不会比那些大家闺秀差到哪里去。 “爹爹今日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少女感到有些奇怪,看着董二问道。 董二放下药篓,又将背上的少年人放到了院子里的石桌上,这才开了口:“遇到了这个娃娃,看他还有救,就把他带回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二章 失忆的少年 ,最快更新剑起惊鸿最新章节! “他是……”女孩儿含着手指,一脸的懵懂。 董二笑着摸了摸女孩儿的头,笑道:“我不知道他姓甚名谁,不过他这一身衣服我倒是认识。” “你还记得我小时候时常跟你讲过的故事吗?”董二看着女孩询问道。 女孩儿点点头:“记得,爹爹说,在大夏的四方,有一群守护我们的人。” “是啊,在大夏的四方,有一群守护我们的人。”董二点点头,继而说道:“他们就是大夏的从军人。北方有驻北军,西方有西凉军,还有东南沿海的寻海卫,都在为了守卫我们大夏的疆土而尽心竭力着。” “你看他。”董二说着指了指少年人身上穿的衣服,说道:“这就是西凉军的军服,他也是守护我们的人。” “所以爹爹得救他回来,放任他死在那里,爹爹心里过意不去。” “受人之恩,需得报答,这才是做人的本分。” 这就是董二所懂得的道理,从他父母亲那里听来,经他的手,最终传授给自己的子女。 “小瑶,你可要记住爹爹说的话,莫要做忘恩之人。” 女孩儿用力的点点头,董二脸上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就在两个人说话间,躺在石桌上的少年人眉头忽然皱了起来,嘴角咧着,似乎是在忍受着什么疼痛。 董二看了看,随后转头对着女孩儿说道:“小瑶,你去把爹爹那一坛子药拿过来,再取一些木板和布条,这娃娃骨头断了,我得给他接上。” 女孩儿点点头,不多时她从屋子里重新走出来,手里捧着一个颇为大的坛子,摊子上还摆放着一些木板和布条。 生活在这里的采药人,这种接骨的手段大多数人人都很是精通。 毕竟常年翻山越岭,无论再怎么小心,终归还是没办法避免摔伤跌伤之类的。 像是董二这一大坛子药,便是自家祖传的,专门用来治疗跌打擦伤。 少年人很明显就是从高崖上摔下来,最后滚到了山涧的石缝儿里。 他倒是幸运,不知道什么原因捡了一条命,最后又被董二发现,带回来治疗伤势。 …… 几日前,凉关。 苏拂雪率领着大军攻破了城门,杀光了城里的所有敌军。 蛮人,辽人,一个没留。 天色放亮,战火笼罩了整个凉关,残破的战旗还在燃烧着,可战斗却已经结束了。 城头上,肖红衣坐在城头,苏拂雪坐在他身旁,两个人看着东方渐渐升起的朝阳,心中思绪万千。 “也不知我那徒儿现在如何了……”肖红衣叹息一声,言语里带着愁绪。 苏拂雪取下铁质的头盔,深处手捋了捋一头长长的秀发,这才展颜一笑,说道:“方才他们告诉我,说是打扫战场并没有发现你那弟子的尸体,也没有楚西北将军的身影,若是猜的没错,西凉军一众将领应该还活着,只是不知道逃到了何处。” 这是苏拂雪给出的分析,她并不相信楚西北会那么容易死掉,毕竟是与她同一时代的翘楚,又怎么会那么简单的就死在战场呢! 只是肖红衣并没有解去心中的忧愁。 他取出腰间的酒葫芦,用拇指弹开瓶塞,扬起脖颈猛地灌下一大口酒水。 “你要吗?”肖红衣擦了擦嘴角,随后拿着酒葫芦递给苏拂雪,问道。 苏拂雪也不嫌弃,接过酒葫芦也豪饮了一口,脸上露出畅怀的笑意。 “你且放心好了,你们那一脉都是多福的人,你不是去了北地,一样劫后余生吗?”苏拂雪开着玩笑,肖红衣也咧开了嘴角。 “希望你说的都能成真吧!”肖红衣再度饮下一口酒,酒水顺着酒葫芦淌下来,最后从城头滴下来,砸到凉关城外的沙土中。 凉关的战事已经落下,凉关重新回到了大夏的手中,依旧承担起它抵御西方蛮族的重任。 …… 扶川山脉,董二的家中。 少年人坐在院子里,看着院外那高耸入云的险峰还有峰顶那层层堆积的冰雪有些失神。 他忘了很多东西,或者更准确的说,他几乎什么也不记得了。 他记不清自己姓甚名谁,也记不清自己的家乡在哪里,甚至连他为什么会在这个小院儿里也不知道。 “小伙子,感觉怎么样?”董二从石屋里走出来,看着坐在院子里的少年人笑着问道。 少年人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答道:“还是感觉头有些痛,关于自己的东西一样也记不得了。” “一点都想不起来了?”董二细问了一句。 少年人点点头。 董二叹息了一声,说道:“看来应该是你从山上跌下来的时候碰到了脑子,让你记不得了好多东西。” “外伤我还懂一些,可这个关于失忆的病,我也没什么办法。” 董二说着,忽然转身回到屋子,随后从屋子里取出了一柄剑,拿到了少年人面前,说道:“这是你的东西,你还记得吗?” “我的?”少年人拿起这一柄剑。 这剑带着剑鞘,剑鞘的做工甚是精美,暗金色的纹路如同天然形成的,没有丝毫的瑕疵。 他试着拔剑出来,可是任他怎么用力,剑都待在剑鞘里,纹丝不动。 少年人皱了皱眉头,他觉得这个场景异常的熟悉,可是至于为什么,他又想不起来。 他搔了搔头,苦思冥想了好久,也没能想到这个场景到底什么时候见过。 半晌后,他叹息了一声,最终选择了放弃。 “你若是是在想不起来,还是不要想了,免得再伤了脑子。”董二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 少年人点点头,将手里的剑放到了石桌上。 “不如你伤好之前,就待在我这里吧。”董二想了想,随后接着说道:“正巧你也记不起自己的名字了,我也总不能不称呼你,这剑跟着你一起被我带回来,不然以后我就叫你剑娃吧!” 少年人咧嘴笑了笑,轻“嗯”了一声。 …… 半个月后,剑娃在董二家的小院里舞着剑,年纪尚小的董风瑶则坐在石桌旁,双手托着下颌,双眼带着笑意看着剑娃。 不多时,剑娃最后一式剑法舞完,收了剑,董风瑶连忙站起身来,蹦蹦跳跳的跑到剑娃身边,围着他转了几圈,最终笑道:“剑哥哥,你这剑法这么漂亮,不如你以后教我怎么舞剑吧!” 剑娃有些木讷,他有些尴尬的摸了摸后脑。在脑海里思索了一下,最后点点头。 “好,我教你。” 听到剑娃的答复,董风瑶稚嫩的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笑意,她揽着剑娃的胳膊,一边儿摇晃着一边儿称赞道:“我就知道剑哥哥对我最好了!” 恰逢董二从外面回来,看着两个人这个样子,脸上也露出了笑意。 “瑶儿,你懂事一些,你剑哥哥伤势才好,你这么求着他教你舞剑,可是会耽搁他的伤的。” “啊?”董风瑶嘟了嘟嘴,有些失望,爹爹的话,她还是听得,所以只能眷恋的望了一眼剑娃,依依不舍的送开了手。 只是不想剑娃笑了笑,看着董二说道:“董大叔,没事的,我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正好我每日也要习剑,就让瑶儿跟在旁边边看边学吧。” “若是不耽误你,这个你倒是可以自己做决定。”董二想了想,最后点点头。 他随后将手里的东西放下,抬起头重新对着剑娃说道:“听说过些日子丹霞教的掌门要来镇上给这周围的山民免费看病,不如我带你过去看看吧,丹霞教的掌门可是世间少有的神医,想来你这失忆的毛病应该会有些答案。” 剑娃点点头,对于他来说,他还是很想寻回自己失去的记忆的。 他觉得自己的记忆里有很多不能忘掉的东西,那些东西至关重要,是他决不能丢弃的。 这种感觉很奇妙,你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就是冥冥之中有这么一根线连着,让你知晓有这样的一点牵绊。 三日后,剑娃一大早就被董二叫醒了。 “剑娃,走吧,今天就是丹霞教掌门来的日子,你且随我去,说不准你这毛病就有的治了。” 剑娃点点头,脸上露出了这么多天以来第一次最为发自内心的笑意。 “走吧,我也想要知道自己丢掉的东西。”剑娃起身,穿好衣服,背起了那一柄他怎么也拔不出来的剑。 他不知道为什么,总之每当他将这一柄剑背到背上时,心里都会有一股莫名的心安。 就仿佛这剑在他周围,就能给他以守护似的。 或许这剑是他失忆前一个极为重要的东西吧,剑娃也只能这样猜测。 鸿通镇,这个镇子人口是不多的,常住人口大概也就几百户的样子。 可是今日,镇子上一大早却多了好多人。 镇子上人流窜动,人声鼎沸。 四面八方的人大多都听说了今天丹霞教的掌门沈雁行要来镇子上给大家免费看病,这也让那些家里又患有重病的千方百计的也要赶过来了。 太阳从东方的天际爬了上来,镇子上的一间小医馆打开了门,一面幡挂了出去,上面写着关于沈雁行要施诊的字样。 顿时,在镇子上等着的人一下子蜂拥而至,将本就不宽阔的街道挤得水泄不通。 剑娃和董二也在这人群中,不过好在他们起的很早,来的时候镇子上还没有多少人,所以他们也就占到了靠前的位子。 小医馆,一张木桌摆了出来,随后一位鹤发老者从小医馆里走了出来,坐到了桌前。 他便是丹霞教的掌门沈雁行,一代名医。 剑娃和董二前方大概排了十几个人,所以他们隔着沈雁行也不算远。 剑娃看着沈雁行,不知怎么,总感觉他身上有一股莫名的亲近感。 那亲近感并不突兀,反倒像是春雨一般,润物细无声。 他很奇怪,心中却又不好猜测。 当初他在董二家中苏醒的时候,董二就告诉他,他是一名西凉军,想来应该是无名小卒。 可沈雁行呢,他是中土三大道门之一的丹霞教的掌门,以二者的身份,根本是毫无交集的,他又怎么可能从沈雁行身上感到亲切呢。 剑娃这般想着,随后心中告诉自己,大概是医者,尤其是医术高深的医者身上都有这种亲和的气质。 十几个人不算多,这些人身上也没什么疑难杂症,只是一些小病小灾,沈老爷子浸淫医术那么多年,只是坐过去瞧上一眼,就很容易看出来这些人患的什么病,甚至连脉都不需要把。 不多时,就轮到了剑娃。 可剑娃一坐到木桌对面,沈雁行却惊疑了一下。 “娃娃,你叫什么名字?”这是沈雁行坐下以来,第一次询问与病情无关的问题。 剑娃有些莫名其妙,他只是来看病的,怎么还会被沈老爷子询问名字。 他搔了搔脑袋,最后说道:“我叫剑娃。” 沈雁行沉吟了一下,最后失笑一声:“那大概是老头子我搞错了,希望小兄弟不要介意。” 剑娃木讷的点点头,其实他根本不知道沈雁行是为了什么而道歉。 终于,沈雁行正了正脸色,随后看着剑娃问道:“你得了什么病?” “失忆。”剑娃答得干脆利落。 “失忆?”倒是沈雁行楞了一下,轮换了十几个人,眼前这个少年人的病症是第一个他觉得比较棘手的。 剑娃点点头,说道:“我大约大半个月前从山上掉下来,摔倒了脑子,所以大多数记忆都忘记了。” “从高处摔落吗?”沈雁行沉吟了一下,随后说道:“这个病确实有些棘手,我现在也不能说自己到底能不能治好,不如这样吧,你们留一个地址,等今日忙完了,我便去你们家中看一看,那个时候再说治病的事情。” 剑娃倒是没什么感觉,可董二倒是很高兴。 能让一代名医亲自上门看诊,对于他来说这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情。 而且这半个月来他和剑娃相处,也喜欢上了这个有些木讷的少年人,若是有个单独看诊的机会,他又怎能不高兴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三章 学剑的天赋 ,最快更新剑起惊鸿最新章节! 董二家的小院儿,剑娃舞完最后一式剑法,将带着剑鞘的剑放到了石桌上。 倒是董风瑶在一旁拿着一截木枝,一边挥动着,一边儿欢呼雀跃着。 对于这个小姑娘来说,在山中的生活其实是比较无聊的,每日无非就是在家中做着,等着父亲采药回来,她将摘回来的草药洗净放好。 当然有些时候等到董二闲下来时,也会交给她一些辨识草药的之时。 只是董二很是在意自己这个女儿,从来都不交给她上山采药的技巧,也从来没放她独自出去采过药。 说起来,这也是一个父亲对于女儿的保护,倒也无可厚非。 可对于董风瑶来说,尤其是她年纪才十三四岁,正是喜欢蹦蹦跳跳的年纪,董二这个样子对她无疑还是有些太过约束了。 她想要自由一些,去接触一些新鲜的东西,而不是日复一日在小院儿里捣药。 好在,剑娃出现了,这个失忆的哥哥对于她来说无疑还是很有新鲜感的。 他那莫名其妙的剑法,还有一些很莫名其妙的话。 董风瑶知道他修有灵力,她隐隐觉得这个临时住在自己家中的哥哥并不是一般人。 但至于他到底是什么身份,却又弄不清楚。 不过董风瑶并不在意这些东西,只要自己能从这个大哥哥身上学到一些新鲜的东西,让自己以后不再那么无聊,这才是她最想要的。 所以自从剑娃答应让她可以看着舞剑之后,每逢剑娃在小院儿里舞起剑,她都会拿着一截木枝过来,守在一旁自学着。 当然,以她的能力还不能从这些剑法中窥探到什么,她只是学一些招式。 “小瑶,你这么看或许学不会剑法。”剑娃转过头,看着董风瑶在摆弄着自己手中那一截木枝之后,脑海中忽然飘过一些话语,随后皱了皱眉头说道。 “啊?剑哥哥为什么这么说?”董风瑶挥了挥手里的木枝,有些摸不到头脑,“我觉得这些舞剑的姿势我还是能看懂的,要是给我点时间,我也能掌握住的。” 剑娃摇了摇头,脑海里仔细回想了一下,方才说道:“学剑,就是修习剑道,这是一件很郑重的事情,若是手里没有一柄真正的剑,也变体会不到剑道的变化,这剑法,自然是学不好的。” 剑娃不知道这句话是谁说的,他只是看到了小姑娘手里拿着木枝,脑海里自然就飘出这么一段话。 “莫不是我遗失的记忆?”他喃喃自语,眉头皱的更紧。 一旁,董风瑶咬了咬嘴唇,脸上有一些失望:“那这么说,我岂不是学不了剑术了?” 小姑娘这话落到剑娃的耳朵里,让他心头猛地一颤,这话让他感觉似曾相识,似乎很久以前自己也说过这样的话。 只是所有的一切都记不清了,他脑海中只有关于这两句话的零星记忆,连拼凑都没办反。 他想着,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脸上有些委屈申请的小姑娘,最后目光落在了石桌上自己刚刚放在那里的那一柄剑。 “你真的想学剑吗?”剑娃的语气有些郑重,似乎这件事于他来说异常的重要。 董风瑶侧着小脑袋想了想,最后用力的点点头:“嗯,我一定要学好剑术,我不想呆在深山里,我要走出去看一看。” “看一看繁华的都城,听一听戏楼的戏词……我想出去。” 这是小姑娘的念想,从许多年前年幼时浮现在脑海,便如一颗种子落在心底,生了根发了芽。 现如今见到了剑娃,她知晓这是自己的机会,或许这一辈子只有这么一个机会。 她不想就这么错过,她也不想一辈子留在这个山川高耸入云的地方。 所以,她想学剑。 少女的话让剑娃心中莫名的浮现起了一些感想,他总觉得这个似曾相识。 所以,他也把剑交了出去,虽然他知道这柄剑于他来说异常的重要。 少女想了想,最终双手探了出来,接过了这一柄剑。 “那木枝给我,从今日起,我正式教你剑术的修行。” 剑术是剑娃脑子里唯一记住的东西,虽然他说不出剑术的道理来,但是总归还是能教授一些的。 尽己所能,他再无其他想法。 日头渐渐高升,篱笆院儿外忽然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这脚步声很匀称,不轻不重,听起来也很是悦耳。 剑娃有些好奇,放下了手中的木枝,探着头朝着院子外看去。 只是目光落过去,却见一个苍颜白发的老者一脸笑意的看着自己。 那目光很慈祥,让他觉得很温暖。 这人他认识,正是前几日董二带着自己去镇子上问药的那老者,据说是丹霞教的掌门。 “他是来给自己治病的?”剑娃心中浮起了一丝喜意,他走出小院儿,将沈雁行请进了院子。 “小兄弟,老朽有个问题想要问一问你。”沈雁行被引进院子在石桌旁坐下来之后,目光忽然被小姑娘手里那一柄剑吸引,半晌后他才转过头来,看着少年人问道。 剑娃并没有什么心机,他点了点头,答道:“道长尽管问就是,小子绝不隐瞒。” 沈雁行笑了笑,说道:“也不是什么难为你的问题,只是想问一问,你这柄剑,是怎么来的?” 剑娃摇摇头:“我也不知道这一柄剑是怎么到我手中的,董大叔说救我的时候,这剑就在我身旁放着。” “我倒是忘记了,你记不得以前的事情了。也罢,老朽就看看能不能给你把伤势治好,若是治好了,你在选择是否告诉我。” 沈雁行失笑一声,随后手一伸,示意剑娃将自己的手放过来。 剑娃会意,将自己的右臂伸了过去。 沈雁行拿住他的右手,将手指落到了他的脉搏上,闭起眼睛,细细的感受起了他体内的脉搏跳动。 不多时,他眉头皱了皱,随后体内的灵力猛地运起,化作游丝,顺着剑娃的脉搏,探向他的体内。 剑娃只觉得一股热流顺着自己的手臂涌进自己的身体,在自己的体内游走起来。 四肢百骸,五脏六腑,都被这灵力探查了个遍,许久之后,这灵体才撤了出去。 “呼……” 沈雁行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睁开了眼睛。 剑娃倒是有些紧张,他看着沈雁行,问道:“道长,怎么样了?” 沈雁行侧着头思索了一下,这才开口:“你体内还有一些旧伤,应该是你从高处跌落遗留下来的,只是至于你为什么会失忆,我还没弄清楚病灶在何处。” “那……是不是说,剑哥哥的病没办法治好了?” 董风瑶守在一旁,一听到沈雁行这样说顿时有些紧张起来,她眸子里带着一些湿意,看着沈雁行问道。 倒是沈雁行没那么紧张,他摇了摇头,笑道:“倒不是这么说,他这病有些棘手,这里没什么医治的条件,不过若是小兄弟能随我回丹霞教,我倒是由一些把握治好这病。” 他说着目光落在剑娃身上,继续说道:“就是不知道小兄弟愿不愿意随我去丹霞教。” “这……” 剑娃有些犹豫。 若是对于他的病灶来说,他当然是想随着沈雁行一起去的,他也想记起自己丢失的记忆,知道自己到底是谁。 但是对于良心来说,他又不忍心就这么走掉。 毕竟董大叔一家对于他来说,是有救命的大恩的。 还有董风瑶要学的剑法,他还没有教完。 沈雁行似是看出了剑娃的疑虑,笑着说道:“我可以在这里暂留七日,你可以处理自己的一些事情,七日后你再随我去丹霞教。” “那就多谢道长了。”剑娃行了一礼,感谢的神色浮在脸上。 …… 沈雁行走了,他并没有留在这里,他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办。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暮色西沉,残阳从西方落入地平线以下。 饭桌上,董二父女和剑娃三个人吃着饭,剑娃与他说白天沈雁行来了的事情。 董二自然是同意剑娃随沈雁行去丹霞教的。 他知晓剑娃有些特殊,似乎会那些修士才能修行的灵力,若是能跟着沈雁行一同走,说不准还能拜入丹霞教,成为一名真正的修士呢。 当然,他也知道剑娃在顾虑什么。 这个少年人是在担心没办法报恩。 只是救人的恩情对于他来说,其实可有可无的。 他并没有什么需求,每日爬爬山,采一采草药能够家用就好。 他是不乞求大富大贵的,至于自己的女儿,他也只希望她将来长大了,能够找一个好人家嫁了,这便知足了。 这就是一个普通百姓一生所希望的。 从大西南的扶川山脉,到繁华甲天下的长安,近乎所有的百姓都是这样念想的。 平安,就是最大的满足。 “对了,董大叔,我准备教小瑶学剑。” “学剑吗?”董二放下了筷子,看着剑娃问道:“前些日子你不是已经同意教她学剑了吗?怎么又重提此事?” 剑娃摇摇头,说道:“不是让她在旁边看着,随意摆弄两下,而是真正的习剑,修行剑道。” “你是说和你一样?”董二有些不解。 他一直以为董风瑶对舞剑感兴趣,也只限于兴趣,但是近日剑娃这话说出来,这个想法却打破了。 自己的女儿并没有反驳,这让他知晓,小瑶心里也是这样想的。 于是他又看向董风瑶,开了口:“小瑶,你真的想学剑吗?” 董风瑶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爹爹,我想学剑,我想要走出这暗无天日的大山,去外面看一看。” 这是少女第一次在自己的父亲面前这样子说话。 她已经在父亲的庇护下生活了太久,她有些厌倦了。 董二并非强权,他还是很疼爱自己的女儿的,所以他思索了一下,半晌后忽然叹了口气,笑道:“你若是想要学,那就学吧。” “这么多年,我限制你太多了。每日让你待在家里,与其说是保护你,到不如说是把你困在了笼子里。” “想必随着我上山去采药,对于你来说都有莫大的乐趣吧!” “去吧,我同意。山外面的世界……确实广阔的很呢!” 剑娃很难想象,一个世代生活在大山深处的采药人会懂这些道理,所以想来董二也是有自己的故事的人。 他来这里以后,从没见过董风瑶的母亲,一直都是董二带着少女生活。 他一直没有问,现在看来,这也是董二不愿提起的一段旧故事吧。 剑娃看着董二,说道:“沈道长说给我七天的时间,所以这七天我尽可能的把剑术交给小瑶,她能学多少,就看她的机缘了。” 董二重新拿起筷子,夹了一点菜放到自己的碗中,说道:“你尽管教就是了,我不会妨碍的。” 剑娃点点头。 七日的时间过得还是很快的,日头东升西落,夜空斗转星移,一晃七日的时间便走了过去。 第七日,午后。 剑娃舞完最后一式剑法,随后将目光看向董风瑶,问道:“这是最后一式剑法,你看懂了吗?” 董风瑶点点头,答道:“看到是看懂了,可是为何这最后一个动作剑要向上挑,而不是向下压呢?” 剑娃摇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我脑子里的剑法就是这样的,至于原因,我也不清楚。” 不过他说完,手中忽然重新舞动起最后一式剑法,而这一次,他讲体内的灵力灌输了进去。 剑式一式一式挥动,到了最后一式时,他剑尖并未如之前那般向上挑起,而是猛地向下一压。 这一剑如山岳般,势大力沉。 “嗡——” 剑鸣声忽然响了起来,剑尖上一个近乎半丈宽的雷域骤然形成,里面噼啪的雷电声不绝于耳。 剑娃还在向下压着剑尖,直到剑尖快要贴到了地面上,这雷域一下子炸开,狂躁的雷电扩散出去,横扫四方。 他站在原地,目光里有些惊讶,这样子的剑式施展出去,比之之前可强出太多。 但是有意思的是,这只是一个才修习七日剑道的小姑娘说出来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四章 江东的传闻 ,最快更新剑起惊鸿最新章节! 当然,他们并不知晓,就在两个人进行剑道交流的时候,他们所做的一切却全都落到了沈雁行的眼中。 半晌后,沈雁行推开小院儿的门,走了进来。 “道长,您来了。”剑娃收了剑,冲着沈雁行招呼了一声。 沈雁行点点头,他随后走到剑娃身边,伸出手朝着剑娃示意了一下。 剑娃微微楞了一下,随后明白过来,将自己手中的木枝交到了沈雁行手中。 “你们二人,且看好了。”他笑了笑,体内浩瀚的灵力猛然运转起来,朝着木枝中疯狂的涌去。 话音一落,他手中的木枝猛地震颤,发出如剑鸣一般的声响。 沈雁行动了。 他手腕一转,木枝随着手腕在身前画了一个圈,随后滔天的剑炁便升腾起来。 沈雁行确实是以医术著称于世,只是他毕竟是丹霞教的掌门,手头的剑道修为也不弱,他平日只是不喜好争勇斗狠罢了。 剑娃与董风瑶退开了两步,目光盯着沈雁行,不多时,他们的双眼就瞪大了,目光里闪动起了惊诧的神色。 沈雁行只用了一式剑法,这剑法正是之前剑娃教授给董风瑶那最后一式。 可是这木枝在他手中,却照着剑娃与董风瑶两人争论的两种不同的使用方式用了出来。 一式时挑起剑尖,另一式是压下剑尖。 但在沈雁行手里,这两式剑法的威力却如出一辙。 无论是上挑还是下压,两式剑法制造的雷域全都一模一样。 这让剑娃很惊异,就连他身旁的董风瑶也满脸的不解。 “道长为何也会这剑法?”剑娃想了想,最后还是问了出来。 沈雁行并没有急着回答他,而是专心的舞着手中的木枝。 不多时,沈雁行舞完剑式,放下手中的木枝,这才看着两个人笑道:“你们可知晓,这剑式在我丹霞教中,人人皆会。” “怎么会这样?”剑娃最先惊呼出来,随后董风瑶也瞪大了眼睛。 剑娃的心情应该是最急切的,他惊呼之后立刻对着沈雁行问道:“既然这剑法是道长所在门派里的,那道长是否知晓我的来历?” 沈雁行摇摇头:“我并不知晓你的来历,这剑法并非门中秘传,与我丹霞教有过交情的许多人也会这剑式。” “只是……这最后一式两种变化,却是我门中的秘密。”沈雁行说着将目光投向身旁这少男少女,目光里闪过赞许:“可是你们却能将这个变化发现,是在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其实说起来,这两个变化制造的灵力风暴并没什么区别,只是不过是顺不顺手的问题。” “天下间所有的功法招式,并非一成不变的,也并非一定要到达某个固定的姿势才能将威力释放出来。他们给出的只是一个大体的招式,甚至其中出现一些变化,也一样能释放出同样的威力。” “所以,说到底,这最后一式剑法的两种变化,无非就是顺手与否的问题。” “比如你们二人,都是适合剑尖下压的这一式变化,而有一些人,则就适合剑尖上挑的变化。” 沈雁行说到这里,一切的问题就被解释清楚了。 当然,剑娃并不打算换,他还是想要将自己记忆中的那种变化练会,他觉得那对他很重要。 “好了,先不说这些了,我来这里就是想问问小兄弟的事情忙完了没有,毕竟今日就是七日之期了,我需要返回丹霞教了。” 沈雁行摆摆手,随后对着剑娃问了一句。 剑娃看了看身旁的少女,最终还是点点头:“道长,我的事差不多已经处理好了,不出意外,今日就能随道长同行。” 沈雁行笑了笑,点点头说道:“如此就好!” 剑娃终究是走了,他没有留在董二这个篱笆院里。 走的时候,董风瑶这个女孩子的眼中带着泪花,想来多日的朝夕相处,也让她有些习惯了少年人在身旁教她修习剑道的日子,如今少年即将离去,她心中也多是不舍。 剑娃带走了那一柄没办法出鞘的剑,这个有关他的身份,还不能就这么留给少女。 好在,沈雁行随身带着一柄成色极佳的利剑,看少女有如此的剑道天赋,便将剑赠与了少女。 这一走,或许以后再也回不来了,关于少女修习剑道,想要走出这扶川山脉的梦想,结果就更不知晓。 少年人心中还是有着祈愿的,他希望这个天真烂漫的女孩儿能够实现自己的愿望,不要像她的祖辈一样,被困在大山里,世世代代做采药人。 路上,沈雁行看着少年人,最终开了口:“你失忆了,记不起自己的名字,总叫你剑娃我觉得还是有些不妥,不如我给你去一个名字吧。” “日后你的病症若是治好了,想起了自己的过往,你可以改回自己的名字,若是没治好,那这个名字你也可以继续用着。” 剑娃点点头,虽说剑娃是董二给他起的,但毕竟没名没姓,总归是有些与其他人格格不入,所以他答应了沈雁行的要求。 沈雁行想了想,最后看着少年人背后背着的那一柄不知名的剑,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笑意。 “天下大姓莫过于李姓,在我大夏李姓更是皇族的姓氏,你用李姓,还是不错。天上繁星无数,难以细数,你化作平凡的一人,也藏于无数平凡的人中。这劫难也算命里该有,逃脱不掉。” “不如……你以后就叫李星辰吧!” …… 杭州。 这里大概还算江东的范畴之内,大运河从北方而来,在这里终止,所以这里也算是极为繁华的地方。 沈家在江东盘踞已有千年,是江东最大的家族。 你很难想象,一个大家族在某处延续千年是一种何等的盛况,也是何等的艰辛。 百年传三代,千年过去,沈家少说也传了几十代人了。 但是沈家并没有中途衰落,反而一直繁盛着,并最终制霸了整个江东的地区。 沈雁行就是沈家的人,也是辈分最老的一代人。 说起来,他应该算是沈家现任家主的父亲。 只是他并不喜好这些权术的争斗,年纪轻轻就跑到了丹霞山上,成了山上的道士,一做就是半个百年, 杭州的繁华并不只是说说。 从城里到城外,繁华尽皆入目。 而在城外的西子湖边,便有一处酒楼,这酒楼的生意极为鼎盛,每日都有无数的食客前来酒楼品尝佳肴。 据说,这里能够招来如此多的食客,便是因为这家酒楼的掌柜的。 掌柜的约莫二十几岁,是一位风韵无双的女子。 自古食与色不分家,这些食客蜂拥而至,目的为何也变知晓的差不多了。 沈东篱便是这无数食客中的一人。 他作为沈家的大少爷,在这些来此的食客里,也算是很有身份的。 只是即便是他,也难和酒楼掌柜一亲芳泽。 不过沈东篱并非是那些纨绔子弟,不学无术。 他有着自己的涵养,儒道与修行皆不落下,说起来,也算是青年才俊。 沈东篱是喜欢这酒楼掌柜的的,只是这酒楼掌柜的无论是谁都不假辞色,却偏偏喜欢帮助一些由此往来的贫苦书生,甚至有时遇到北上前往长安赶考的寒门子弟,她还会拿出一些钱帛,让他们做北上的盘缠。 沈东篱对于这个很是不忿的。 当然,他不忿的并非是对女子赠与书生们钱帛这件事,而是不忿这些被女子赠与钱帛的书生们一去长安,便由此没了音信。 他为女子的做法感到不值,可是掌柜的还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做着这些,并且乐此不疲。 最有趣的是,在西湖边上,有一处石台,这个石台上时不时有打扮各种各样的女子到此北望,随后又一脸失望的离去。 她们有乡下的农妇,有青楼妓馆的风尘女,也有富户豪绅家中的小姐。 坊间皆传言说,这些女子是来此望夫的,那些那些北上赶考的书生,便是她们的意中人。 而这些书生全都有一个相同的特点,那边是被西湖畔酒楼的女掌柜赠与过盘缠,最终全都在北上之后失去了音信。 于是坊间便流传起了关于这酒楼女掌柜的流言蜚语。 有人说她是妖怪变得,给这些书生赠与盘缠,只是为了骗过他们,最终成了妖怪的腹中餐。 当然也有人并不相信这个传言,沈东篱也是其中一个。 自古都说在有情人眼中会出西施,沈东篱自然也这般。 他觉得女掌柜是完美的,她是心地善良的,自然也不会是妖怪变得。 而对于这些传闻,女掌柜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任由这些流言蜚语传来传去,甚至变了味道她也不会在意。 这在沈东篱眼中,自然也是不愿搭理的表现。 可是,事情总是有转折的,前些日子,当第一具书生的尸体在西子湖里被发现之后,这个西湖畔的酒楼,便又陷入了风波之中。 …… 剑娃换做了李星辰的名字,随着沈雁行一路奔波,最终回到了丹霞教。 只是沈雁行并没找到什么好的方法来治疗他失忆的病症。 这失忆说起来也算是半个心病,寻常的把脉问药,自然是难以起效。 李星辰没急,沈雁行也没急,不过他整日在丹霞教的藏书阁里呆着,不停翻阅着医书典籍,想要找到一个有效的治疗办法。 可惜半个月过去,沈雁行也没有找到这个办法。 倒是距离丹霞教不远的西子湖畔,传言说那里发现了死人,这让整日在丹霞教中无所事事的李星辰找到了一丝乐趣。 于是这一日,李星辰跑到了藏书阁中,找到了沈雁行,说道:“道长,我想出去看看,在这里呆的实在有些无聊了。” 沈雁行想了想,看着李星辰问道:“你打算去何处?” “西湖。”李星辰回答的干脆利落,想来是一早就想好了要去的地方。 可沈雁行皱了皱眉头,问道:“你是不是打算去看看那些在湖里发现的尸体?” 李星辰点点头。 他知道凭借沈雁行的一双眼睛,自己这些想法都是隐瞒不住的,所以也没打算隐瞒。 看着李星辰点头,沈雁行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他看着李星辰说道:“可是,你可知道,那传言中的酒楼掌柜,是一直大蛇所化,你就这么去了,难不成不怕吗?” 李星辰愣了愣,随后失笑一声:“道长这样的人怎么也会相信这传言?” 哪知他话一开口,沈雁行就摇了摇头,叹息一声:“我哪里是相信传言,那酒楼掌柜确实是蛇妖所化,我骗你做什么?” 李星辰愣住了,他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沈雁行,似乎要做最后的确认。 但是沈雁行最后还是坚定地再次点了点头,说道:“那掌柜的,确实是蛇妖。” “可若是蛇妖,道长你为何不阻止东篱大哥去她那里?”李星辰有些不解。 “你不懂。”沈雁行抬起头,看着藏书楼外的曦光,叹息了一声:“那妖物并不搭理东篱,只要东篱不激怒她,自然不会有危险,更何况西湖离我丹霞教并不远,那妖物想来心知肚明,也不敢造次。” “如此一来,你还敢去吗?” 李星辰听着问话,心里仔细思索了一下,最后还是答道:“嗯,我想去,想去那里看看。” “过去的记忆消失了,我想用现在的双眼去看到更多的东西,毕竟……头脑里空荡荡的,让我感觉很不舒服。” 沈雁行沉吟片刻,最后答应了李星辰的请求,他说着从腰间拿出了一枚玉符,交到李星辰手上。 “这枚玉符你且拿好,若是将来遇到什么危难,你捏碎玉符,我便可以知晓。” 李星辰点点头,拿着玉符仔细看了看,倒也没看出什么不同的,这玉符半指长,和普通的白玉倒也没什么区别。 他看了一会儿,看不出什么端倪,最后只得把玉符收起来。 可就在他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沈雁行的话却在他身后响起。 “若是可以,我希望你一辈子也不要用到这枚玉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五章 一卷竹简 长安,经过西土漫漫风沙洗礼,肖红衣终是回到了这里。 苏拂雪还有驻守的任务,所以只有肖红衣一个返回了这里。 李星辰终归还是没有找到,倒是楚西北和他那一众部将们全都安全返回了凉关。 赏罚的诏书还没有发往边关,所以楚西北还依旧是主将,继续担任的凉关的防守,而苏拂雪作为支援过来的,则协助驻守。 推开院门,院子里有些安静,和他当日离开时那热闹的景象相差甚远。 当日这里高朋满座,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如今再次回来,却门可罗雀。 当然,这也与肖红衣甚少与人交往有关。 他朝着院子里走着,刚走出没几步,却见张管家从内院走出来。 “张管家,你这是要去做什么?”肖红衣开了口。 张管家听着声音楞了一下,随后一抬头,看到了那一张熟悉的面庞,先是惊愕,随后脸上立刻换做了惊喜的神色。 “夫人,夫人,老爷回来了!”他没搭理肖红衣,反倒是一转身朝着来时的方向,一边快跑着,一边高声呼叫着。 肖红衣看着离去的管家摇了摇头,随后缓步朝着内院走去。 前方,不多时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就传了过来。 他一抬头,便看见一个白色的身影绕过门,朝着自己快步走了过来。 “红衣!”一声嘤咛,这白色的影子扑进了肖红衣的怀中。 软玉在怀,肖红衣轻抚着沈白裳的发丝,嗅着她发间飘来的清香,心中也泛起了丝丝缕缕的心绪。 “苦了你了!”良久,满腔的心绪全都化作了一声叹息。 沈白裳没有在继续发声,而是抱着肖红衣,享受着长久之后才失而复得的温存。 肖红衣远行,这一走便是近一个月的时间。 这一个月来,长安刮过风,下过雨,也有雷霆噼啪作响。 而近日艳阳高照,她终是等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个人的回归。 她不想撒手,她怕自己一放开手,怀里抱着的人就又会一下子消失不见了。 肖红衣也没有推开她,他知道这种思念是何等的苦涩。 如同一杯没有泡好的茶水,根本没有甘甜可以回味。 两个人就这么在庭院里相拥着,没有多余的话,就只是站在那里。 张管家和一种下人婢女见到这个样子都很知趣儿的走开了,没有在此处继续打扰这两个人儿。 肖红衣回来的时候是早上,清晨的空气有些微冷,还有薄薄的雾气凝聚着。 两个人在这里不知站了多久,或许有一刻钟,也或许是半个时辰,总之一直站到沈白裳的双脚发软,肖红衣这才一把将怀中的人儿抱起,朝着卧房走去。 走进卧房,肖红衣将沈白裳放到了床上。 “你先休息一下吧,方才站了那么久,你的腿受不了的。”肖红衣的声音很低,似是耳边的呢喃。 沈白裳甜甜的笑了笑,点了点头。 肖红衣找了个木凳坐在了窗边,然后握住沈白裳的手,开始说起了话。 “我这次又将拜堂耽搁了,也算是苦了你了。”他说着握着沈白裳的手紧了紧,“跟着我这个天天奔波,很少回家的人,连拜堂成亲都做不了,委屈你了。” 沈白裳眨了眨眼,说道:“不委屈的,有什么好委屈的,我既然选择跟了你,又怎么会在乎你这个呢。” “两个人在一起,本就是相互理解,相互包容的,你说,不是吗?” “呵傻裳儿,苦了你四年还要替我说好话,你真的好傻呀!”肖红衣不知怎的,鼻子里忽然有些酸涩。 他在这女孩子还是少女的时候,从他的生命里走过,如今距离两个人相遇相识已经过去了十年的光景,而两个人决定相知相守到现在也过去了六年。 沈白裳用如此久的时间试着学着理解他,包容她。 而他呢,用数年的分离之苦去煎熬这个心思里无尘无垢的人儿。 他想着,心中忽然坚定了什么,说道:“我这就去选个好日子,等等时间到了,我们就拜堂成亲,我一定要把你娶进我肖家的大门。” 沈白裳再次笑了笑。 她虽然期盼着这句话可以实现,但是却并不像最初那般了。 “裳儿不急,你还是现将自己的事情忙完吧,成亲只不过是个形式,从我认定要跟着你的那天起,我就已经是你肖家的人了。” “你且放心,这一次,我绝不会食言了!”肖红衣说道。 沈白裳默默的点点头,随后想了想,又开了口。 “对了,爷爷两日前给我送来消息,说是让我们回去一趟,好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说。” “师父吗?”肖红衣点点头,心中思索着沈雁行的心思,只是揣测了许久也不知晓老爷子到底要做什么。 “好,明日我们收拾收拾就出发,乘船南下,最多半个月便能到江东。” 江东,西子湖畔。 李星辰终于来到了这个一直处在传闻中心的酒楼,也见到了那个将沈东篱迷得如痴如醉的女掌柜。 这个女掌柜确实生的漂亮无比。 白嫩的肌肤,高挑的身材,两条柳眉更是给她平添了一份美感。 甚至那一身看起来有些臃肿的粗布衣服,放在她身上也能穿出别样的感觉。 她一颦一笑,就如刻在人的脑海中一般,很难让人抹去关于这一切的记忆。 总而言之,她就是美。 李星辰是独自一人来这酒楼的,他一斤酒楼,就看见了在二楼上喝着小酒,盯着女掌柜的沈东篱。 不过沈东篱似乎没有注意到他,李星辰也不打算过去打招呼。 他在丹霞教呆了这些日子,和沈东篱虽然见过几面,但是却并不算熟识,至多只是萍水之交罢了。 所以他自己选了一个角落,坐了下来,点了一小壶酒水,点了两碟小菜,随后静静地观察起了酒馆儿里形形色色的人。 来这里的人,多是一些富庶人家的,虽然这里处于余杭这样富庶之地,但是并不代表着这里的普通百姓有足够的闲钱来酒楼吃酒。 其实李星辰并不认识这些人,知道他们是富庶人家的,大抵也是从他们身上的衣着配饰看出来的。 他看着酒楼,半晌后也算是看出了一些东西。 在这个酒楼里,身份也是分三六九等的。 身份高的人,多是坐在了楼上,在二楼吃酒。 而身份一般的,则都坐在了一楼。 活着更准确的说,他们是不敢前往二楼吃酒。 在这里,地位的高低被显现的淋漓尽致,一旦有人敢逾越身份的界限,那必然要早到上位者的惩处。 只是李星辰在酒楼里搜寻着,不多时却在酒楼一楼另一个角落里发现了一个很是奇怪的人。 那人看起来年纪约莫三十岁左右,脸上带着细碎的胡茬,一柄宽阔的铁剑搁在桌子上,看起来应该是常年奔波的江湖客。 可李星辰有些奇怪,每当自己将目光投向这人时,总归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压迫力。 他不知道这一股压迫力的由来,但是大概也清楚应该是与这个人有关。 他继续看着,尝试着寻找着压迫力的来源。 目光游移着,移过这人的身子,移过桌上,最终落到了放在桌子上的那一柄剑上,他的目光终于停住了。 随着他的目光停住,陡然间仿佛有一股浩然的伟力压迫而来,让他浑身难受不已。 他不知道这伟力是什么东西,但想来那剑有古怪。 李星辰抗争着,调动体内的灵力试着抵抗这伟力的压迫,可是他的灵力是在太过渺小,根本没办法和这伟力抗衡。 他觉得自己的身上像是压着一座高大的山岳,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下一刻,那坐在桌旁的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眸子一转,一道凌厉的目光朝着李星辰投了过来。 那一瞬间,仿若有千钧之力猛地锤向李星辰的胸口。 他目光中满是惊骇,也察觉到这危险,想要移开目光,避开这沛然大力。 只是他却做不到,无论他怎么尝试,那重剑上似乎有着魔一样的力量,让他没办法移开目光。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他背后背着的那一柄不知名的剑却猛地震颤了一下,一股清凉的力量涌进他的身体。 下一秒,李星辰的耳边响起了一声巨响,那声音仿佛滔天巨浪猛烈拍打岸边的山崖发出的响声,震耳欲聋。 而就在这响声发出以后,那一股一直压着他的伟力也一下子消失不见了。 力量如潮水般猛地撤走,一股虚弱感在李星辰的身体里涌了上来,让他觉得疲惫不已。 而背后那一柄剑在这一下震颤之后也再度陷入了寂静,不在有任何动静儿。 角落里,那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发出了一声惊疑,随后将目光投了过来。 “那是什么?感觉气息有些熟悉,也有些陌生?”这人低声喃喃了一句,目光在李星辰的身上扫来扫去,最后落在他背后那一柄被布条缠的严严实实的长条状东西上。 “似乎是一柄剑?”这人又是自言自语了一句,“莫不是能够和稚岳争锋的神物?” 他想着,随后发出一声响笑声:“想不到啊,在这里还能遇到这样子的对手。有趣,实在有趣,也不枉我往这里跑这一趟!” 他说着,移开了目光,拿起筷子,给自己倒了一盅酒,就着小菜,喝起了酒。 当然,这一切李星辰并不知道,他甚至都不知道是背后背着的这一柄剑救了自己。 他只知道不远处那人桌子上放的剑有古怪,是他变成这个样子的根源。 不多时,小二端着菜走到了桌前,帮李星辰将菜放到了桌上,只是准备转身离去时,却发现李星辰似乎有些异样,随后问道:“客官,你是身体不舒服吗?” 李星辰抬起头,勉强露出一些笑容,摆了摆手,说道:“没事的,我没事,你忙你的事情就好了。” “那客官若是需要帮忙,就尽管叫小的便是。”这小二迟疑了一下,随后点点头,如此说罢后,便转身离开。 李星辰看着小二离开,随后闭上了眼睛,调动体内残余的一点灵力照着一个固定的路线在经脉里运行起来。 这是沈雁行交给他的法门,说是可以滋养经脉,当然这也有疗伤的效用。 约莫一刻钟过去了,李星辰终于睁开了眼睛。 这一刻钟的运气,他体内的伤势已经恢复了许多,近乎枯竭的灵力也渐渐充盈起来。 只是他再也不敢将目光投向另一个角落里做着的那个怪人了,他不想再尝试一次这样的感觉。 “这人也不是到来意如何,希望不是对手!”他心里想着,不经意间目光再次匆匆瞥过那里,却见那人拿起重剑,起身朝着酒楼门口走去。 “这是走了?”李星辰有些疑惑,不过这人走了也算是好的消息,他离去了,也就没人在限制他的目光了。 他想着目光再度在酒楼里游移了起来。 “这么看也没办法发现什么啊!”半晌后,李星辰叹息了一声。 “不如一会儿去西子湖边上看看吧,这里似乎看不出什么名堂。”李星辰心想着,随后肚子里传来两声“咕噜”的声音,他有些尴尬的摸了摸肚子,看着桌子上的两碟小菜,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西子湖,这是一个很美的湖,也是余杭的标志。 碧绿的湖水映着天空的湛蓝,微风吹过,湖面上泛起阵阵涟漪,湖边的垂柳也摇摆起了柳枝。 许无尘走在湖边,手中提着重剑,目光游移,不知在搜寻着什么。 许久,他的目光停在了湖边不远处的水中,眉头皱起,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他走过去,运转灵力朝着湖水中用力一摄,一卷湿漉漉的竹册便从水中飞了出来。 “书生的随笔?”他打开竹简没看了看上面的字,随后更是疑惑了。 “这个年代哪里还会有人用竹简做记录的,纸张也不算昂贵,怎会有人还用竹简书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六章 怪人与怪人 许无尘带着疑惑,拿着这一卷竹简在水中浣洗掉泥土之后,终是翻开了竹简。 只是竹简一打开,里面的字迹却更加让他疑惑。 这竹简上书写的字并非他不认识,可这字使用的字体确实一种很古老的字体。 若是详说,这种字体大概在八百多年前就已经被大夏的统治者下令废除了。 “这莫非是八百多年前的遗留下来的?”许无尘心中想到。 他想着,索性开始阅读起了这一张竹简上的内容。 竹简上字迹算不得潦草,不过却因为常年浸泡于水中,有好多地方已经腐烂,看不大清楚了。 所以许无尘也只能从现有的只言片语中猜测出大体的意思。 这份竹简上的文字不算多,大概只有寥寥百字,许无尘花了大概几十息的时间看完了整份竹简所写的东西,也明白了竹简所表述的大概意思。 竹简上说,写下这竹简的人大概是从某某年的某一日走到这西子湖畔的,见到这湖畔有一间酒楼,恰好此时已经暮色西沉,他便打算到酒楼里吃点东西,歇歇脚,缓解一下路上的舟车劳顿。 这竹简里记载道酒楼的女掌柜很是漂亮,一见能让人心头一颤。 这一段原文倒是并没有腐蚀掉,反而很清楚的保留了下来。 “清容雅素,冰肌含玉,存洛神之韵然,消百代之文笔。其神采犹有云梦之蔚然,亦荷月之翩翩。倾水倾虹,恍若神妃,取万物之蕴,钟于一身。” “或见其素妆轻倚,清眸含笑,仿佛鸢鸾之神秀。或见其嗔语流兮,眉目俏然,又如玉瓣之摇落,舞于风而集万千,自是玲珑。” 字数并不多,也就百字左右,只是这百字之间,却见到了写下这段文字的人有多赞美这位酒楼的女掌柜。 字里行间中,仿佛在描述一位谪凡的仙子。 只是许无尘并没有沉浸到这段文字所描述的美中,反倒是眉头紧皱起来。 他方才刚刚从酒楼中走出来,自然也是见到了那一位女掌柜的,只是要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这可是八百年后。 在这段文字之后,也描写了一些有关于女掌柜面容的特点,许无尘回忆了一下,全都一一对的上。 这便是他眉头紧锁的原由。 若是没出差错,那岂不是说,这个酒楼的女掌柜,已经至少有八百余岁了? 这绝非正常人所能达到的! 即便是修为高深的修士,能活上个百年也可以称得上是长寿,天下间少有。 这女掌柜八百余岁却依然还能够保持自己容貌未有变化,若非神仙人物,那就只能说是大妖了。 神仙人物? 许无锋摇了摇头,他是不相信这个想法的。 凡界已于仙界断绝联系那么久了,又怎会有仙界的人物破界而来呢! 如此说来,那这女掌柜应该是妖物无疑了。 许无尘来时曾听说这湖边发现了死尸,也不知是不是这妖物在作祟。 当然,作为一位除妖人来说,他是有理由怀疑任何存在都是妖的。 怀疑,然后去证实或者排除。 许无尘当然还没有迂腐到如同那些古老的除妖人一般。 心心念着“万般妖孽皆作恶,不斩徒留祸患”,那不是他的作风,他只管斩掉那些他觉得为恶的妖。 他这次来,本就是因为前些日子听说这里有人在湖中淹死了,他觉得事有蹊跷,便打算来看看。 现如今偶然发现了那一卷竹简,得知了竹简上所记载的东西,便让他确信,这里可能真的有妖物。 甚至这个妖物还有可能是修行近千年的大妖。 当然,这一卷竹简被他放了起来,他不打算让这卷竹简上的内容被别人发现。 他也是不打算声张的,毕竟自己是要来除妖的,若是被那些妖物知晓了风声,那他接下来的路可就不好走了。 酒楼里,李星辰还在桌前坐着。 两碟小菜和一小壶酒已经吃完喝净,但是李星辰并不打算就这么离开。 他打算在这里继续坐着,看看能不能看到一些隐秘的事情。 只是这里毕竟是人多眼杂的地方,他想要看到的那些隐秘并没有出现。 知道黄昏来临,暮色西沉,李星辰坐的双腿都有些酸麻了,也没看到他想看到的东西。 他有些失望的摇摇头,随后站起身子,走出了酒楼。 当然,他并不知晓在他离开之后,酒楼二楼最里面的一间房间里,女掌柜从窗口一直看着他消失在远方。 “星辰回来了?” 看着少年人走进藏书阁,沈雁行笑着打了声招呼。 李星辰抬头看了一眼沈雁行,点了点头,随后走到一处木椅上坐了下来,顺手又从身后的书架上拿了一本不知名的书,埋头看了起来。 “你这是怎么了?”沈雁行笑眯眯的看着他。 其实沈雁行当然知道他这是怎么了,他只是习惯了不去戳破别人不想提起的事情,所以才这般问的。 李星辰脸上带着失落,好半晌之后才放下手中的书,叹了一口气道:“出去白跑了一天,什么也没探寻到,倒不如我在山上修行一日呢。” 沈雁行听闻摇了摇头,说道:“有些事情是不可能一蹴而就的,终归还是需要时间来积淀,若是万事万物被你看一眼就能勘破其中的奥妙,那这世间又何来秘密之说?” 他说着伸手挥了挥手上的医书继续说道:“你瞧我手上这书,我在这里已经翻找了半个月之久了,也没找到治疗你失忆的办法,若是我也如你一样,只在这里找一日就泄了气,那你这病岂不是永远也治不好了?” 沈雁行的话让李星辰有些语塞,他不知道该怎么反驳,这话说的好像无懈可击似的。 他侧着头,在脑海中思索了许久,这才小声儿嘀咕了一句“那你还是继续翻找吧!”。 李星辰虽是低声嘀咕的,但这话还是被听觉敏锐的沈雁行听到。 不过他并没有发火,只是笑着摇了摇头,随后也不再管李星辰,而是低下头,继续翻找起了医书。 李星辰一个人坐着,最后也无聊的拿起方才看的那一本书继续看了起来。 当然,这书并非医书,不然李星辰是决计不会继续看下去的。 “兴许是本传奇什么的吧!”许久,低头翻找医书的沈雁行听到身旁传来一阵阵的笑声,抬眼瞧了一眼后,低声暗道了一句。 不多时,李星辰似是看完了书,将书本放下之后,径直走出了藏书阁。 他没有去吃完饭,而是走到了一处空地上,将背在身后的那柄不知名的剑拿了出来,就这么演练起来。 一招一式,有板有眼,只是怎么看怎么觉得有些过于刻板。 当然,李星辰并不觉得自己舞的有些刻板,还在一招一式很是认真的演练着。 天色越来越暗,视线也越来越被局限住。 不多时,他终是舞完了最后一式,收起了剑,而周围的天色也完全暗了下来。 可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忽然传来了一声嗤笑声。 “你这剑使得全是章法,半点自己的灵动都没有,还不如不练。” 李星辰有些疑惑,他眯起眼睛,尽力的朝着黑暗中看去,终是在一棵树下看到了一个影子。 这身影有些熟悉,声音也有些熟悉,只是至于到底是谁,他一时间还是想不起来。 “你是谁?”他看着那站立的方向,问了一句。 声音飘过去,那边又发出一声嗤笑,不多时,随着一阵子有节奏的脚步声,李星辰终是看清了来人的面容。 “原来是你!”李星辰惊讶了一下,随后恍然大悟似得想到了什么。 来人是沈东篱,只是他和沈东篱接触的并不多,自然看到了沈东篱身体的剪影,听到了他的声音却想不起来这人是谁了。 沈东篱有些傲然,当然,这只是对李星辰这般。他平日里对待门派中的其他弟子还是很客气的。 他傲然,多是因为他并不理解自己的爷爷将这个人带回来,还让他享受着很高的待遇原因为何。 说到底,他是有些排斥李星辰的,所以李星辰这般舞剑,也才会引来他的讽刺。 “你的剑,练得太差劲了!”沈东篱说了一句,随后走到了李星辰的身旁。 他从一旁的木架上抽出一柄木剑,握在了手中。 “你且看好,这剑该怎么用!”他话音一落,手中的木剑顿时在空气中划出了一道残影。 他的剑速很快,快到李星辰都有些看不清。 但是他眼中并没有任何惊讶,毕竟早在来丹霞教之前,他就曾亲眼见到沈雁行示范过这一套剑术。 沈雁行与沈东篱相比,孰强孰弱,自然一眼就能明了。 只是,沈东篱的剑术还是很强的,至少比起李星辰要强出了太多。 大约半盏茶不到的功夫,沈东篱就将这一套剑法舞了个遍,若是拿出来和李星辰方才那个做对比,不知要快出多少。 “你确实很强!”李星辰点点头,眼中并无太多的崇拜。 倒是沈东篱皱起了眉头,他看着李星辰,有些疑惑,随后问道:“你难道不想学吗?” 李星辰摇了摇头,笑着说道:“我自己可以练会,一日不行就十日,十日不行就一年,早晚会练会的。” 沈东篱不说话了,他觉得李星辰有些倔,倔的像一头驴一样。 当然,即便李星辰说他想要学,自己也不一定会教给他。 他只是想要羞辱一下李星辰罢了。 可惜,李星辰并没有上他的当。他表现的很随意,也很无所谓。那表情让沈东篱明白,自己这剑式对于李星辰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吸引力。 他甘愿自己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去修行,也不肯吃自己吐给他的这一口食物。 他忽然觉得李星辰或许真的会在剑道一途上走出一条长长的路,可能比自己走的还要远很多。 脑海中忽然浮现起的这个想法让他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是他并不敢说这就是脑海里很随意出现的一个想法。 他是一个遵从内心的人,从来不会去做违心的事情。 所以当他心里出现了这个想法,他忽然又不想去羞辱李星辰了。 他就是这么一个很奇怪的人。 就像他第一次去西子湖畔那酒楼里吃酒,见到了酒楼中的女掌柜,便要决定娶她为妻一样。 他做事从来都是随心的,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不想做什么又随时都可以终止。 这就是沈雁行放任他,不去管他的原因。 因为沈雁行知晓,沈东篱这样子的性格或许会闯下祸事,但决计不会危及性命。 “你很有趣!”沈东篱良久之后忽然看着李星辰赞叹了一句,“我有一个妹夫,他也和你一般,脾气倔的很,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甚至有很多时候我都觉得他配不上我妹妹。” “四年前他一个人去了北地,让我妹妹独守扬州四年,日夜忧心不已,更甚的时候会以泪洗面。” “如此伤心,却无论任何人叫她回来她都不肯,说是要等到我妹夫回去,即便是一匣骨灰。” “你们都是固执的人,倔强无比。你这般,我的妹妹妹夫都这般。” 沈东篱说着拍了拍额头,似乎想起了什么,继续说道:“对了,听爷爷说,裳儿他们马上就要回到门派中。你们性格如此相似,若是到时你们相遇,想来也会有许多可以聊的东西吧!” 沈东篱说完,也没做停留,直接转身离去,随性的很。 李星辰站在原地,有些发愣。 他很是摸不到头脑。 沈东篱方才来的时候还带着许多的锋芒,看样子是想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 可转眼间就又换了脸色,说笑着离去。 沈东篱方才说自己是怪人,说自己有趣,可是在李星辰眼中,他倒觉得沈东篱是个怪人,有趣的很。 其实世间的人皆是这般,你看对方和对方看你,或许是不同的两种样子。 李星辰站在原地,看着沈东篱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黑暗中,随后摇了摇头,重新握住手里的剑,再次舞动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七章 古神后裔 六月一转眼就快要走到了尽头,江南的雨下的更频繁了。 雨不算大,只是细细的雨丝飘在天上,带起人的愁绪,让人有些烦躁。 六月廿七日,西子湖畔传来了一些传闻,说是又在湖中发现了一具尸体,看衣着打扮,大概还是个书生。 传闻毕竟是压不住的,总有一些人是藏不住心中的秘密的。 所以还没出一日,这传闻就闹得满城皆知。江东一代,余杭城内外,大街小巷里都知晓了西子湖畔死了人。 沈雁行依旧在藏书楼中翻阅着他的医书,为了寻找给李星辰治病的法门。 而李星辰则一直奔波于湖畔酒楼和丹霞教之间,往复不停,似乎想要将真相查个水落石出。 至于沈东篱,倒也和李星辰的行走路线差不多,每日也是往复于湖畔酒楼和丹霞教两点之间。 不过他与李星辰的目的并不相同,他去酒楼只是为了看看自己的意中人,喝点小酒,在二楼透过窗子看看湖中的景色,仅此而已,他便知足了。 倒是他和李星辰每日都能在酒楼中碰面,不过他也知晓李星辰与自己的目的不同,所以见面只是打个招呼,从来都没邀请李星辰来到酒楼的二楼上与他一起吃个酒,小憩一会儿。 李星辰还是坐在他那个角落里,至于另一个角落里,则是拿着重剑的许无尘。 他们仿佛看戏似得,点上两碟小菜,一壶烧酒,看着酒楼里的人来人往。 不评论,也不漏声色,就是这么静静的看着,奇怪的很。 不过在酒楼中来往的食客似乎并没怎么注意到从某一日起,酒楼的两个角落里多出了两个人,他们依旧如平时那般。 该吃酒吃酒,该划拳划拳,该谈天论地就谈天论地,该欣赏女掌柜便坐在椅子上看个够。 这个酒楼里似乎并没有因为西子湖畔发现了第二句书生的尸体而有任何的风吹草动。 安静的很,静谧的很,就仿佛与世隔绝了。 来这里的人也从来都不谈论一句与这些事情有关的话。 自然,许无尘和李星辰两个人也得不到自己想要知晓的事情。 只是他们两个却并未气馁。 他们不约而同的选择在酒楼里继续看着,像是猎人似的,等待着猎物露出马脚。 李星辰是相信这里不可能干净的像一张纸一样,他觉得自己只要在这里呆的时间足够久,那这里藏匿的东西总有一天会被看到。 七月初三,第三具书生的尸体浮到了水面,被来往湖上的打渔人发现,并且打捞到了岸上。 传闻里说,这具尸体浑身都被泡的浮肿,皮肤也变成了惨白的颜色,想想大抵是许久以前抛下水的,时间过得就了些才被发现。 李星辰还是没有去看着尸体,他得到消息的时候,大多事情都是昨日的事情了。 总是赶不上,所以他也就绝了去湖边凑个热闹的心思。 倒是许无尘,第三次总算是赶上了,也瞧见了尸体,但是他并没有更多的发现,也只是限于看到了尸体。 五日后,第四具尸体在湖中被发现,整个余杭都似乎陷入了恐慌之中。 家家户户白日里大门紧闭,街道上也看不见多少随意走动的行人。 许多人大多是待在家中,足不出户。 至于那些敢在街上走的,多是胆子大的,不相信这西子湖畔闹了妖物的人。 只是江东的书生儒士却随着这第四具尸体被发现,各个惶恐不安。 他们都怕自己被妖物找上门,毕竟从这发现的四句尸体来看,这妖物最喜欢找到是儒生。 而就在整个江东都惴惴不安的时候,湖畔酒楼里却来了一个令所有人都瞩目的人。 她是个女人,穿着一袭湖翠色的裙衫,明眸皓齿的,论美貌似乎与那酒楼的女掌柜并不逊色多少,甚至对于这里的食客来说,她们二人犹如东海明珠一般,两两争辉。 她便是姜云卿,一个从昆仑上走下来的女人。 姜云卿的身份很神秘,神秘的哪怕她日夜跟着许无尘,许无尘也不知晓她的身份到底是什么。 此时姜云卿就坐在许无尘的对面,一只手托着下颌,等着一双大眼睛看着他。 许无尘并不知晓自己身上有什么地方吸引了这个女子,他记得三年前从自己正式出师开始了自己除妖人的生涯之后,这个女子便莫名其妙的出现在了自己身边,然后一直跟了自己三年。 说到底,这三年许无尘都不知道这女子叫什么名字。 当然,他也不想知道这她叫什么。 这三年来,他甚至觉得这女子跟着自己,很多时候都会妨碍自己除妖的生活。 他曾多次对这个女人说过,叫她不要在跟着自己了,只是她并不听,也不打算离开。 于是多次未果之后,许无尘也就放任她跟在自己身边了。 女人似乎是因为许无尘的默认而感到高兴,从那日起,便每每喜欢在许无尘安静坐着的时候,静静的看着许无尘。 甚至有许多时候,她一个人看着看着还会忍不住笑出声来。 一切的一切,便如今日这个样子,充斥满了许无尘三年来的生活中。 当然,许无尘已经习惯了,倒是酒楼里那些往来的食客,一个个全都被姜云卿的姿色吸引了。 准确一点说,原本酒楼里只有女掌柜一个人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现如今一下子又多了一个与女掌柜不分上下的,众人的目光自然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 骚乱还在持续着,不多时,女掌柜终是从二楼内侧的房间里走了出来,一下子原本就目光遮满的酒楼里顿时又靓丽了数分。 李星辰的目光也被吸引了过去,只是他也就是看了两眼,随后就收回了目光。 这个女子确实漂亮的很,也很能吸引他的目光。 只是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自己心里似乎还记挂着什么,让他没办法去看着姜云卿看的很入迷。 他搔了搔头,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心里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到底是什么。 片刻之后,他只能放弃。 李星辰移过头去,将目光投向其他地方,心里开始思索起别的事情。 许久之后,姜云卿似乎注意到了女掌柜,一双好看的眉头忽然皱了皱,随后脸上露出一个浅淡的笑意,站起身来,走到了女掌柜身前。 她俯下腰,在女掌柜身前轻轻嗅了嗅,随后脸上露出一个玩味的神色,轻笑道:“妖族的气味” 她说着,看着女掌柜,目光里带着莫名的光彩。 “妖气?”女掌柜轻笑一声,倒也不畏惧,她低下头整理了一下有些褶皱的衣袖,随后说道:“我楚菱纱世代在这西子湖畔生活,非但自己没见过妖,更没听祖辈们说起过这里有过妖物” 女掌柜说着也一样看着姜云卿继续说道:“倒是姑娘你,这般诋毁小女子,是何意思?” “我在诋毁你?”姜云卿的眉头挑了挑,脸上的神色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似得。 “那么,证据呢?”楚菱纱眉眼间笑意盈盈,反问了一句。 姜云卿也没急着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看了她两眼,随后轻笑着走了。 楚菱纱也没打算继续在行口舌之利,她看向许无尘询问道:“大侠要点点儿什么吗?我们酒楼的小菜也是很可口的?” 许无尘摇了摇头,可就在这个时候,沈东篱却从二楼走了下来。 “你也想吃酒?”他走到许无尘身前俯身问了一句。 许无尘摇摇头。 沈东篱又走到了姜云卿身旁,问道:“这么说,是你想吃酒了?” 姜云卿看了他一眼,本想说不,可当她看到沈东篱眼中异样的目光后,她又不打算这样做了。 “嗯。”她点点头,“我是想吃酒,如何?” “不如何!”沈东篱说道。 他说着手一伸,示意楚菱纱坐下,让她把这里交给自己。 “只是不想让你吃这个酒而已。” 沈东篱的手指敲了敲桌子,再次说道。 “怎么个不想的法子?”姜云卿倒是很感兴趣儿,她饶有趣味儿的看着沈东篱,问道。 沈东篱指了指酒楼的大门,笑道:“那里是门,请你出去就好。” “这酒楼开门是迎客的,不欢迎来作恶的。” “为恶?”姜云卿笑的花枝乱颤,她觉得沈东篱的话像是在讲笑话似的,“若是为恶,怕是你们的掌柜才是首恶吧?” “你在污蔑。”沈东篱这话说的很冷静,似乎在陈述一个事实。 姜云卿摇摇头:“我从不说假话,掌柜的是不是妖,我想她自己心里最清楚。” “我相信她,所以,请你出去。”沈东篱也有些固执,他坚持道。 对于他来说,他觉得楚菱纱不是妖,那就不是。即便别人说他是妖,他还是遵从自己的心。 所以楚菱纱不是妖。 至于说她是妖的人,那边是恶客,需要请走。 “若是我说不呢?”姜云卿笑着说道。 沈东篱的手猛地握紧了一下,随后手掌缓缓摸向背后的剑,最后紧握住剑柄,答道:“那就只能动手了。” “随你!”姜云卿有些无所谓。 “吟” 姜云卿的话音刚落下,沈东篱那边便响起了一声嘹亮的剑鸣。 剑鸣声回荡,凌厉的剑意在酒楼里回荡开来。 “剑道修行的不错!”姜云卿似乎根本不害怕,在这个时候还有心情打趣儿沈东篱。 沈东篱手腕一动,一柄锋芒毕露的利剑从剑鞘中被抽了出来。 他抬起头,目光盯着姜云卿,冷声道:“你当真不走吗?” 姜云卿摇摇头。 沈东篱得到了答案,手中的剑便没有丝毫的停顿,直接一剑斩了过去。 剑术精妙,剑速如电。 这剑法按理来说应当是极为高深的,至少当世统领的剑道修士,应该少有人比的过他。 下一个呼吸,剑炁飞速而至,电光火石之间就到了姜云卿面前。 可是姜云卿脸上还带着笑意,一旁坐着的许无尘也没打算动,就这么看着两个人。 剑炁越逼越近,眼看就到了姜云卿的脖颈处,眼看下一刻这要被一剑封喉了,她却手指一伸,不知从哪儿的酒杯里飞出一线酒水,瞬间在她的指尖上凝成了一个水涡。 她朝前一挥手,指尖的水涡飞出,最后扩至铜盆大小,将那剑炁咬住,最终吞噬进去,再没了踪影。 沈东篱停下了手,他看着姜云卿身前的水涡皱起了眉头,眼珠转动了几圈,似乎在想些什么。 片刻后,他这才重新看向姜云卿,问道:“你从昆仑而来?” 姜云卿点点头,答道:“正是。” “想不到你竟然是共工古神的后裔。”沈东篱有些意外。 倒是他这般说出了姜云卿的身份,角落里坐着的许无尘眼中却浮现起了一丝惊愕。 他是怎么也没想到一直跟了自己三年,只是安静的看着自己就能够得到乐趣的女子竟会是这种身份。 他当然是知晓共工古神是什么,也知道他的后裔是什么。 传闻古时候有许多古神,他们把控着大地,山脉与河流,星辰与日月,万物与轮回。 他们创造了三界,自然也创造了仙这个身份。 只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古神们从这一片大地上消失了,而留下来的,只有他们的一些后裔。 时光千百在过去,时至今日,也只有少数古神的后裔保存了下来,继续在这片大地上繁衍生息。 共工古神的后裔便是保存下来的一支。 传说他们居于昆仑山上,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 古籍上说,他们拥有掌控天下水脉的能力,每当天下有大洪灾发生时,便能看到他们疏导水脉拯救万民的身影。 关于这些,其实都是许无尘的师父给他讲的,当时听起来玄奇无比,却想不到今日真的见到了古神后裔。 而且,这个人还是跟在他屁股后面三年无怨无悔的人。 他想一想,都觉得这有些太过传奇。 至于沈东篱来说,他并不崇拜古神后裔的身份,对于他来说,只要守好楚菱纱,便是他最大的愿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八章 祸端 想了许久,沈东篱的下一剑还是出手了。 这一式是丹霞教秘传的剑式,只有门内颇受长老掌门们青睐的弟子才有机会学到。 而沈东篱作为沈雁行的后人,倒是没这个限制。 当然,即便加上这个限制,以沈东篱的资质想要学到也是没什么困难的。 以李星辰来看,这一式自然是很强悍的。 这悍然而来的一剑,李星辰觉得已经有了几分沈雁行的味道。 火候与韵味,已经入骨了几分。 这其中付出的时间与汗水,大抵是超出常人的。 只是姜云卿还是一脸的风淡云轻,并不畏惧这剑法。 她是古神的后裔,先天资质在当世应该是绝无仅有的,估计也只有一些少数人才能在资质上与古神比肩。 沈东篱虽然天赋异禀,但还没达到那个地步。 所以说起来,他和姜云卿的差距还是如云泥一般。 那一剑自然是强悍的,可是却伤不到姜云卿,甚至连她的衣袖都撼动不了。 看着剑炁袭来,姜云卿只是动了动手指,一道新的水涡便飞旋出去,挡在了她的身前。 水涡旋转,待到那剑炁飞来之后,猛地一张,如同一只巨兽的血口,将剑炁完全吞噬进去。 这是姜云卿第二次用这一招了,看她那般随心所欲,想来是这一招对于她来说并不算强悍的招式。 沈东篱也清楚了这个差距,但是这已经是第二剑了,他并没有收手的可能。 所以他只能继续和姜云卿打下去,即便他已经知晓了这一场战斗的结果。 两式之后,姜云卿似乎有些厌倦了沈东篱的小打小闹,素手一挥,两道水流从她的袖口飞出去,最终在沈东篱身体周围交汇,变成了一道半丈宽的水涡。 这水涡中间是空的,但这空地也只能勉强容下沈东篱站立在其中。 姜云卿看着沈东篱,有些慵懒的打了个哈欠,眉毛一挑,随后说道:“这世道,道理全看谁的拳头硬,你想与我讲道理,还是先专心修行吧。” 这是讥讽,也不是讥讽。 一切还全看沈东篱如何去想。 若是他执拗一些,自然会想不开,但是若是心胸开阔,就会把这个当成一种鞭策,一种砥砺。 沈东篱虽然脾气怪了些,有时候会让李星辰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可李星辰并不觉得他是一个心胸狭隘的人。 一旁,姜云卿说完,话音落下,手指再次动了动,那汇聚成水涡的两道水流瞬间朝着水涡中心纠缠,最终一股强大的牵引力从水涡中心爆发出来。 沈东篱竖着剑,将体内的灵力全都附着于剑上,想要抵抗着一股强大力量的撕扯。 一个呼吸 两个呼吸 他坚持着,姜云卿也饶有趣味儿的看着他。 直到第五个呼吸,沈东篱终于是坚持不住了。 剑刃似乎与什么东西碰撞了一下,一声锵鸣响起,沈东篱直接被水涡的撕扯力抛飞出去。 最有趣的是,这一股水涡中产生的撕扯力很是精妙,竟然操控着沈东篱直直的从酒楼的正门飞出去,并没有砸坏任何桌椅。 门外,一声沉重的闷响声,让李星辰扭过头去,没有去看。 他大概能够猜测出沈东篱此时有多狼狈。 只是他并不打算帮忙,这种他自己惹上的祸端,还是由他自己解决的好。 另一个角落里,许无尘安稳的坐着,这种事情他也是不打算掺和的。 虽说现在知晓了姜云卿的身份,但是他还是想保持原本的态度,他觉得一切随缘就好。 至于楚菱纱,这个酒楼的女掌柜,似乎也是保持了一种观望的态度,并没有打算帮沈东篱,也没打算站到姜云卿那一边。 于是酒楼里出现了一个很微妙的境况。 姜云卿和沈东篱针锋相对,反倒是其他人做的安稳异常。 李星辰的目光在酒楼里来回扫视了几圈之后,大概是明白了一些东西。 若是猜的没错,这个酒楼的女掌柜,大抵只是利用沈东篱来做她的挡箭牌,而许无尘那边大概也有一点这个意思,让姜云卿帮自己解决麻烦,甚至还能将这里的水搅得混一些,他又何乐而不为呢。 当然,猜测归猜测,他也不打算掺和进去。 现如今姜云卿和沈东篱交手之后,让这里变得更加混乱,局势也变得不明朗了。 西子湖畔的风云,似乎要荡起了。 长安,城东,公主府。 李潺鸢坐在庭前,满目的愁绪,心中不知在思索什么。 许久之后,她这才站起身来,看着西方的方向,皱了皱眉头,叹了一声气道:“他到底去哪儿了呢!” “这一转眼已经快两个月了父皇说已经派人去找了,希望一切能安好吧!” 她话音落下,白嫩的柔荑挽起腰间的一枚同心结,放在掌心细细的看了看,心中似乎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东西,忽然破涕而笑,那一瞬间的风情竟然盖过了六月的飞花。 天上的云层缓缓移动,渐渐遮住了一轮明月。 吴钩的光彩透过云层的缝隙投下来,洒在李潺鸢的脸上,映起一层莫名的光,让少女的脸庞看起来圣洁了许多。 就在这时,一个一身灰色劲装的男子从从庭院外走进来,走到了李潺鸢身边。 他腰身一弓,恭声道:“殿下,方才小鬼送来书函,说是鲁王殿下他” “我皇叔如何?”李潺鸢脸上那愁绪瞬间消散,换上了严肃,这才开口问道。 “鲁王殿下他小鬼说,鲁王欲要谋反。”灰色劲装男子说话间还有许多犹豫,想来是提起皇子的事情,让他有一些抵触。 “谋反?”李潺鸢微微愣了一下,随后沉默了。 皇族谋反这种事情在统治阶层里向来是一个禁忌的话题,平日里甚少有人会去谈论这个。 李潺鸢自然也不想掺和进这个风波里。 可是她毕竟是皇室的正脉,有人要谋反她又不得不搅进去。 想一想当年,身在大西南的晋王谋反,给西南的百姓带去了多少的灾祸,成千上万的百姓流离失所,甚至惨遭屠杀。 那是一个悲剧。 若不是后来苏拂雪能力出众,率军在最短期限内平定了叛乱,恢复了西南的安宁,怕是百姓受到的伤害还要更大。 所以这一次,鲁王谋反这件事,她是必须要参与进去,阻止这一场蓄谋已久的阴谋。 当然,李潺鸢是知晓的,作为天下的掌权人,自己的父皇,那一位坐在长安最高处的人,以他的情报能力,恐怕早已知晓了这件事,甚至他还已经把握了鲁王的动向。 但是她不能去要求自己的父亲与自己分享这些情报。 虽然二者是父女关系,可是一旦触及到有关权力的东西,那便是刀子,插在肉上的刀子。 危及皇权,即便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夏皇也不会留情面。 这就是皇权。 征伐之间从来看不见情分,因为皇权里根本没有情分可讲。 所以李潺鸢只能动用自己的情报网。 但是,毕竟她只是一个公主,身份地位虽然与其他的皇子持平,但是手上握着的权力还是相差甚远。 她自己的情报网还很弱小,许多地方都还没有渗透进去,能获取情报的途径自然也不如其他的皇子。 但是李潺鸢是倔强的,她还是打算自己来做。 哪怕自己的东西并不强大,但她还是打算在这样。 于是李潺鸢想了想,最后冲着灰衣男子吩咐道:“让小鬼们盯好了,切记不要暴露自己,毕竟,我皇叔敢谋反,那想来鲁郡早已被他经营成了一个铁桶。” “是!”灰衣男子点头告辞。 庭院里,又一次只剩下了李潺鸢一人,她看了看天上的明月,随后素手一摊,整个人便趴在了石桌上。 她将自己的头深深的埋在双臂间,香肩微微颤抖着。 这一刻,她将自己的脆弱展露无遗。 她弱小也彷徨,需要有什么来守护着。 许久,庭院里终是幽幽的飘起了一个清脆的声响。 “你在哪儿啊,我冷了” 江东,西子湖畔。 这一日,天色放晴,西湖上蒙蒙的烟雨散去,在湖面上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雾气。 李星辰心血来潮,忽然想乘舟在湖上游玩一下,散散心。 他与沈雁行说了这件事,沈雁行也很希望他能去散散心,毕竟一连数日都待在那酒楼里,却没有任何发现,事情也没有什么进展,一个少年人心里总会有一些积怨的。 这个时候去散一散心,也能排解一下心中的情绪。 一叶轻舟在西湖上飘荡,艄公撑着船,让船在湖面上缓缓行进。 轻舟推开浮萍,在雾气中穿梭着,一阵阵凉气顺着鼻腔进入身体,让他感到一阵清爽。 凉意涌遍全身,让他一连数日来积压在心中的情绪舒缓了许多。 只是,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的湖岸边却传来一声巨大水浪声。 这声音听起来像是什么东西被投掷进湖中一般。 不多时,一阵阵涟漪荡漾过来,让李星辰的眉头皱了起来。 湖上是有雾气的,李星辰这边根本看不清岸边,所以他思索了一下便让艄公将船划过去。 他要到那边去看一看。 船缓缓地前行,半晌后,终是来到了岸边。 艄公将船停好,李星辰这才走下了船,来到了岸上。 他循着声音而来,只是知道个大概的方向,所以他上了岸后,开始在岸边细细的来回寻找了起来。 没一会儿,李星辰走至一处角落,目光朝着湖水中看去,终是看到了一些东西。 大约距离岸边半丈远的地方,有什么东西沉在了水里。 这里的水不算深,大约也就四尺多深,那东西一大半沉在水中,只有一小半漂在水面上。 李星辰看的不算真切,但是从大体的轮廓来看,想来应该是一个人。 他转过头去,对着艄公说道:“船家,能带我去把那个捞出来吗?” 艄公并没有仔细去看水里泡着的东西,只是点了点头,随后就载上李星辰,重新驶回了湖中。 船慢慢靠近那一团漂浮的东西,艄公用竹竿拨弄了两下那一团东西,随后一只手臂露了出来,艄公直接被吓得跌坐在了轻舟上。 “果然!”李星辰暗道一声。 这东西确实是死尸,看衣着打扮应该是书生。 他方才在岸边走了一圈,只发现了水里有这个东西,若是没有猜错,刚才那一声响亮的水花声应该就是这具尸体落入水中发出来的了。 李星辰没有去管艄公,而是亲自拿起竹竿,将竹竿的一端挑在那尸体的衣服里,随后运起灵力,猛地一挑。 下一刻,这具尸体破水而出,带起无数水花后,落到了岸上。 李星辰摆弄了两下竹竿,最终将船划回了岸边,这才跳到岸上,去查看起了那一具尸体。 这具尸体看起来并没有被泡的发胀,看起来并没有再水中浸泡多久,这也印证了李星辰的断定,刚才那一声巨大的水浪声应该就是这个东西发出来的。 他蹲下身子,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厌恶的神色,而是仔细的探查起这具尸体。 尸体身上看起来没有什么伤痕,也看不到什么挣扎的动作。 他双目闭着,倒像是死在了睡梦里,而并非溺水身亡。 这让李星辰很疑惑,他不解的继续查看着,却再也没得到任何新的发现。 许久之后,他心里不禁猜测起了一些别的东西。 “莫非,这书生并不是自己投河?” 他心里这般猜测着。 之前在湖中发现的那些具书生尸体,已经让人怀疑这些书生是被别的人扔进河中,当然,并非所有人都这样想,也有一些人觉得这些书生是自己投河的。 如今李星辰亲自看到尸体,还是刚刚投进水中的尸体,一些自己的想法就在心里浮现出来。 他也开始怀疑这些书生是被人杀害之后,扔到湖中的了。 但是他却并没有从这些书生身上发现什么伤口。 所以才会让他很奇怪,这看起来既不像自杀,也不想被别人杀害。 他心中想着想着,忽然想起了楚菱纱,那个酒楼的女掌柜。 怀疑变得更甚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九章 相逢不相识 只是怀疑这种东西,永远都只能是猜测,若是没有证据,便没办法拿出来说。 李星辰在这具尸体上翻找了许久,终是停了下来。他不打算继续找下去了,查验尸体不是他的强项,他打算留给有能力做这个的人来做,所以还是等着丹霞教或是官府的人来处理。 他想了想,最后留给艄公一些铜板,然后遣走了船家。 随后李星辰伸出了手指,体内的灵力涌动了一下,一只灵力化作的纸鹤便立于他的指尖上。 下一刻,这纸鹤扇动了两下翅膀,便高高的飞起,朝着丹霞教的方向飞去。 这一招传讯的方法,是沈雁行交给他的,本就是让他用这个方法来传递一些比较紧急的消息。 随着纸鹤飞走,李星辰坐在西湖岸边等待了起来。 西湖边的景色还是不错的,岸上垂柳摇曳着柳枝,随风舞动着。 只是岸边的尸体却表明这里并不像表面那样太平。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太阳缓缓爬上了三竿,李星辰也终于等到了自己要等的人。 丹霞教的人过来了,至于带头的,李星辰并不认识,所以李星辰也没和这人详谈什么,只是大概交代了一些大致情况,便一个人朝着那西湖畔的酒楼走去。 他不知道自己还要在这个酒楼呆多久,楚菱纱一直没有露出马脚,也一直没有证实他的猜测。 时间久了,他现在都有些怀疑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了。 楚菱纱一直如一个普通女子一般,每日做着很普通的事情,让他找不到任何东西去质疑。 李星辰走到酒楼门前,从正门走进去,朝着自己平日里喜欢坐的那个角落走去。 这个角落很少有人喜欢去坐着,这里有些背光,光线照不到,平日里大抵也只有李星辰这样子的人才喜欢去。 酒楼的小二眼睛还是很尖的,他才一进来,就立马有小二凑上来询问了起来。 “李少侠今天还是老样子吗?”小二问道。 李星辰点点头。 这里的小二也不知都做了多久,察言观色的本事全都很是厉害,至于这眼神,也一个比一个刁钻。 李星辰不知道这一群小二是从哪里来的。 他在长安的时候,也去过长安里那些比较有名的酒楼,那样的大酒楼,在里面跑堂的伙计,似乎也没这么厉害。 他很疑惑,这样子的一群人为何要在这西湖畔的小酒楼里做跑堂的。 这个世界上,即便有高低贵贱之分,可是在一个事情上做到很高的层次或是做到极致的,也一样能够出人头地。 他想不通,楚菱纱到底是凭借什么驾驭着这群人的。 这便是他很费解的一个点。 但是这也只能留给他以后去寻找蛛丝马迹了。 许无尘也是坐在了另一个角落,他比李星辰来的早了些,桌子上也是平日里的几样菜式,点了一小壶烧酒,在那里小酌。 至于姜云卿,似乎自从那日她在酒楼里打了沈东篱之后,便再没有离去。 但凡许无尘来到了这酒楼,姜云卿都会跟着过来,然后坐在他桌子对面,静静地看着他。 至于沈东篱,他也还如之前一般,每日去酒楼二楼坐着,可与之前不同的是,他现在都是远离姜云卿那边。 倒是每逢沈东篱来的时候,姜云卿都会一脸玩味的盯着他看一会儿,直到沈东篱上了二楼坐好,她这才收回了目光,重新注视起了许无尘。 这就是酒楼里新的样子,自从那一日之后,姜云卿与沈东篱便是这个样子了。 李星辰默不作声的坐着,看着两个人这般倒是有些好笑。 想一想沈东篱这样子的人杰在姜云卿面前也要禁声,李星辰心里就觉得很是有趣。 几日后,日子还如平常一般,只是西子湖中倒是再没发现书生的尸体。 李星辰这些日子倒是常去湖边,可是也没有什么发现。 日子就仿佛恢复了平静一般,可是李星辰并不觉得事实就如这般,他感觉仿佛有山雨欲来似得。 他最近几日并没有返回丹霞教,而是在西子湖周围度过了这几日。 没回去的几日,他听说丹霞教里来了一些客人,至于是谁,他并不清楚。 在西湖边呆的有些久了,他也不想继续再在外面呆着了,现在时间差不多了,李星辰也打算回去了。 还是藏书楼,李星辰推门进去之后,却瞧见藏书楼里面,原本沈雁行经常坐着的地方旁边多了一个人。 这个人在他眼里是一个很奇怪的人,至少穿着在他看来是极为奇怪的。 这人是个男子,年纪约莫才二十七八岁。 一袭红袍如血,可艳丽的颜色却并不会让人觉得厌恶与恶心,他给李星辰的反而是另外一种感觉。 他只是坐在那里,却让李星辰觉得那里仿佛放置了一块温润的玉,让人忍不住向他靠近。 李星辰其实是很奇怪的,他自问翻找脑海中的记忆,并没有找到任何和这个一袭红袍的人有关的东西,但这个人却仿佛熟识一般,让他感到一股亲切感。 他知道自己失忆了,他心里猜测着这个人是否是自己失忆前认识的人。 李星辰思索间将头侧了过来,看着沈雁行身边的那个人,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好半晌之后才开了口。 “你我认识你吗?” 肖红衣看着此时的李星辰,心中泛起一股酸涩。 他自己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 他看着眼前这眼中带着疑惑的少年,目光里却回忆起了四年前。 那是北地,漫天飘着大雪,夜深雪寒,他提着剑跌跌撞撞的在大雪中前行着。 他漫无目的,不知道自己该去向何处。 后来的事情他不记得了,他只知道自己倒在了雪地里,那夜雪很大,他被大雪在身上盖了一层又一层。 再后来,有一个少年扒开了雪,将他带回了家,给了他热粥,还让他养好了伤。 虽然时隔四年,但他还是记得一清二楚。 他记得当年那一张被北地的寒意冻得通红的脸颊,也记得当年那个眼中带着坚毅,手中持着一柄拔不开的剑,拼死也要护着自己的少年。 只是现如今,再次见到少年人,他眼中却都只剩下了迷茫。 说起来他们分别的时间并不算久,前前后后加起来也不过才两三个月的时间,可是这两三个月的时间却仿佛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当然知道李星辰失忆了,这个事情虽然沈雁行给他发的信函里没有说明,但是他与沈白裳才一到丹霞教沈雁行便和他说明了。 沈雁行的打算是,让肖红衣先不要与李星辰说明,更不要承认自己和李星辰认识。 他这样做事怕因为外界的刺激让李星辰出现其他的问题。 肖红衣虽然医术只学了皮毛,不懂这些医治的理论,但是他大体还是能懂一些这个中缘由的。 所以最后他还是选择答应了沈雁行。 肖红衣心中闪过这些念头,随后他看着李星辰摇了摇头,说道:“你我并不相识。” 李星辰听到这个回答,有些失落的垂下了头。 当然,他其实早已经适应了这样的回答。 自从他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失忆后,就感觉得到,整个世界似乎已自己都失去了联系,自己就像是突然出现似的,完全找不到任何与自己有联系的人或事物。 若是偏要说有,那怕是只有那一柄跟着自己却永远也拔不开的剑了。 如今好不容易等到一个让他感到亲切的人,可现实还是给了他一次打击,这个人也并不认识他。 他更加迷茫了,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何去何从。 眼下,似乎只有调查西子湖畔那酒楼是否藏着妖物才能让他剥离一些心思。 可是这事情总归有解决一天,总用这个来分散精力也不是一个长久之计。 但接下来的路到底该怎么走,他并不能给自己定下什么东西。 或许一切的迷惑,只能等到沈雁行寻到了治疗自己失忆的方法时,才能解开了吧。 他心里姑且这样想着,最后将目光放在了沈雁行身上。 沈雁行安稳在木凳上坐着,手里拿着一本医书,有条不紊的翻阅着,许久之后,这才放下手中的书,然后抬起头注视起了李星辰。 “你这病,我找到了一些法子,只是现在还没把握治好,你且再等些时日,老头子我定会将你这病治好。”沈雁行说罢,便停了嘴,重新低下头,翻阅起了手中的医书。 李星辰没说什么,他也是知晓自己的病不是那么好医治的。 现在在这丹霞教中,有沈雁行日夜寻觅着治愈的法子,他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反倒是现如今的他对眼前这个温润如玉的男子憋了一肚子的好奇与疑惑。 方才与肖红衣对话了一番,他从肖红衣口中得知了自己与其并不相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总有一种莫名的感受,他应该和眼前这个男子认识。 这就是一种发自心底的莫名感受。 它没什么来由,至少李星辰自己是不知道来由如何的。 他暗暗地打量了肖红衣几眼之后,脑海中思索了一番,最后摇了摇头,打消了心里的想法。 肖红衣那般说,李星辰细细想了想,最后也觉得是自己多想了。 而就在他思索的时候,一旁正在翻阅医书的沈雁行忽然又开了口。 “对了,红衣,你若有时间就教一教这孩子的剑术吧,我观他不知从何处学来了我丹霞教的一些基础剑式,只是招式不算纯熟。”他说着又随手拈了一页书页,随后抬起了有些枯槁的手,继而说道:“说起来星辰这孩子也与我丹霞教有些缘分,你若是无事,就提点一下他的剑术吧!” 肖红衣并没有直接答应下来,而是抬起头,一双星目看着李星辰思索起来。 他看着李星辰,一股不知名的气息探过来,在李星辰身上细细摸索,许久之后才眨了眨眼,点头答应了下来。 “也好,正好我此番回来并无其他的事情要做,教一教他剑术也是无妨。” 沈雁行点点头:“既然如此,你就且领着他去演武场吧,我这医书还要翻许久,想来你们也不愿与我这老头子在此枯坐一日。” 肖红衣和李星辰是都明白沈雁行这番话的意思的,这话说出来其实就等于他下了逐客令,他们若是再继续待下去,也就打扰到了沈雁行翻阅医书了。 想着,李星辰与肖红衣站起身来,朝着沈雁行行了一礼,便告辞离开。 离去时,李星辰用的是尊称,至于肖红衣,李星辰听他称呼沈雁行有些随意,心中也就泛起一丝好奇。 他是不知晓肖红衣与沈雁行是什么关系的,只是听两人之间的称呼带着许多的亲近,想来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并不算简单。 离开藏书楼前往演武场的路上,李星辰忍了许久之后终归还是没能克制住心中的好奇,对着肖红衣问了出来。 “那个那个” 只是开口的一瞬间,李星辰不由得又窘迫住了,他并不知晓眼前这个男子的名字,沈雁行称呼他为“红衣”,但是这两个字显然不是李星辰可以称呼的。 倒是肖红衣眼光锐利,李星辰这才一开口便猜到了他的意思。 他看着李星辰笑了笑,随后开口道:“我姓肖,你在这丹霞教的时日,我指点你剑术,也算你的教习,不若以后你称呼我肖教习就好了。” 李星辰点点头,脸上的窘态终于收敛了许多,只有脸上还残留了一些淡淡的绯红。 他想了想,最后开了口:“那肖教习,我能问一问你跟沈爷爷是什么关系啊?我怎么感觉他对你比对他的亲孙儿还要亲近些?” 这就是李星辰的实感,虽说他看到的肖红衣与沈雁行接触时间并不算长,但是就是刚才在藏书楼的那一会儿,他还是察觉到了。 沈雁行对沈东篱虽说放任许多,可是该严厉的时候还是严厉的,至少在自己面前时,是不会让他没有规矩的。 可肖红衣就不同了,他在沈雁行面前有些随意,而沈雁行也并没有因为这个而斥责他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章 那……他呢? “他是我师父,也是白裳的爷爷。”肖红衣沉思了一会儿,这才开了口。 倒是李星辰有些疑惑,他微微抬起头,注视着肖红衣询问道:“白裳是” “她姓沈,是我的发妻。” 说起沈白裳,肖红衣的脸上不自觉的浮现起了一抹暖人的笑意,仿佛是温润的良玉升起了光华,陶醉了人心。 李星辰只是看了一眼,便也被这笑意感染了。 淡淡的暖意从心底升起,可这样的感觉也让李星辰更加疑惑了。 这样子的感觉很熟悉,甚至于他觉得这样的感觉他在并不算长远的之前就曾感受过。 那份情谊,很熟悉。 他努力的想着,回忆着,想要回忆起与之有关的记忆。 可是片刻努力过后,他依旧什么都没有回想起来。所有在他清醒以前的记忆就像是被锁在了一间密闭的屋舍里,他在外面遍寻也不得入内。 其实类似于这样子的情况他时有发生,别人的一句话又或是一个动作在不经意间就会触动他的感觉。 但是结果都是一样的,他并不能想起什么。 久而久之,李星辰也大抵是适应了,若是思索一会儿没办法想起来任何,他就会直接放弃。 这次也是一般。 李星辰不打算继续追问了,肖红衣的两句话已经让他知晓了他二人的关系,追问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 演武场不算远,约莫半刻钟便到了。 夕阳渐渐沉了,向着西方的山际间落去。 余晖洒于大地,淡金色的光漫漫,铺开了一张画。 此时的演武场上并没有人,丹霞教的弟子已经修行了一整日,日落时分正是他们返回住处休息的时候。即便是那些刻苦修行的人,一般也都会选择回到自己的住处静静地打坐。 “簌簌”的脚步声在演武场的台子上响起,不多时,等到两个人都在演武场上站定,夕阳在两个人身上拖出长长的影子,肖红衣便先开了口。 “你出剑吧,让我看看你有那里做的不好,我再给你讲解。” 李星辰点点头,他在演武场上四下张望了一番,随后走到演武场的边缘,从木架上取下了一柄木剑,在手中掂量了一下分量,重新走回了演武场中心。 他握着剑,体内的气息涌动,然后将双目缓缓闭上。 只是就在他双眼完全闭合的一瞬间,肖红衣突然开了口。 “等等,你莫不是准备用这木剑来演示剑式吧?” 李星辰闻言眼睛重新睁开,他看着肖红衣,双目中闪动着疑惑的光彩。 “这有何不可?” “不可!不可!”肖红衣摇摇头。 他说着伸出手指了指李星辰背后背着的物件儿,说道:“你背后背着自己的剑,为何不用它,却要用一把毫无灵性的木剑呢?” “可这并非是对敌,只不过是演示,为何要用真剑?”李星辰更加不解。 肖红衣看着李星辰,目光在他上下打量着,最后叹了口气。 “你持着剑,便要与剑同生共死。身为剑客,却时不时的用木剑来演武,如何能明悟剑道?” 肖红衣说着忽而抬起了头,目光看向满是红霞的天际,双瞳中的光彩变得越发的深邃。 “给你讲一个故事吧!”肖红衣的话飘到李星辰的耳边,李星辰也严肃起来。 他收了木剑,静静地倾听起来。 “四年前,我孤身一人前往北地,见到了一个少年人。” “四年的光景我都是在北地度过的,而他也因为剑道成了我的弟子,整整四年我都在教他修习剑道。” “说起来,他当初也如你一般,以为随意的一些东西都可以代替手中的剑。我还记得啊,当初第一次答应他教他修习剑道,他兴奋地在夜里乘着大雪跑到外面去,拖回一截柳枝,想要用着一截柳枝当做剑来追随我修行剑道。” “呵他当时才十三岁吧?北地很冷,他从外面回来,身上落了一层薄雪,一张脸被冻得通红的。可即便是这样,他还是笑着看着我。” “我是没见过如此干净的少年人的,或者说,没见过如此干净的心。他喜欢剑,想要学剑,简单纯净的很。” “也许那个夜晚,北地飘着雪花,外面冷的像是冰窟也许那个夜晚,空气里漫着的是透骨的寒意,但是那个修行剑道的心却炙热的很” 肖红衣说到此处,语气忽然起了变化,先前的笑意逐渐消失,一股严肃攀上了脸颊。 “不过,我拒绝他了。” “剑道的修行绝非儿戏,一个剑客,从修行剑道的一刻起摸得就需得是真正的剑。木剑,石剑尽皆不能拿来代替。” “我不知晓别人教导剑道是如何做的,又是秉持着何种的理论,但是从我这里修习剑道,学剑便要持着真正的剑。” 李星辰静静地听着,心里不由自主的起了一些波澜。 他似乎揣度到了一些肖红衣的用心,也大抵知晓了些许他的意图。 其实在这之前,李星辰心中对于剑客又或者是剑道有什么清楚的认知,他大体只是知道剑客需要用剑,舞的是剑式。至于其他的,他便一概不知了。 而今虽说肖红衣的故事尚未讲完,但是却让他对于剑客有了一些新的认知。 不过他还不打算插话打断肖红衣,他还想继续听下去,让自己的明悟多一些。 “那日我没有教他任何东西,只是与他说,待他有了自己的剑的时候,我再教他修行剑道。” “说来也巧,他似是上天眷顾,只是一日便寻到了自己的剑,当他兴冲冲的跑来找我学习剑道,我就知道,时候差不多了。” “他是个很奇怪的人,最起码对于剑道的修行来说是这样的。我不能说他愚钝,但也不能说他聪慧,修行在他身上是一件很矛盾的事情。” 肖红衣说着顿了顿,随后又接着说了起来:“我教给他的剑式与你学会的剑式是一样的,既是我丹霞教众人皆会的剑式。在北地,我呆了四年,也教导了他四年的剑道,可是偏偏这十式剑式,他耗费四年也才不过学会了前面几式” 李星辰听着歪起了头,他隐隐觉得,肖红衣口中这个在北地手下的弟子似乎与自己有些相似,但是他并没有联想到别的一些东西,只是以为肖红衣是用一个与自己差不多的人来启发自己罢了。 一旁,肖红衣的情绪有了一些颤动,只是他尽力隐藏着,并未显露出太多。 故事讲至此时,大抵是讲完了,而夕阳差不多已经全部沉下了山际,只剩下零星半点昏黄的光照在演武场上。 夏季的夜风习习而起,从四方涌过来,李星辰心绪涌动,眼底似乎见到了迢迢千里之外的过往。 “你的剑,是你的命!如今我受爷爷之名来教导你的剑道,虽说没有正式的奉茶拜师,但姑且也算是你半个师傅,所以你也得按照我的规矩来。” “我知道这样有些强人所难,但是规矩不能随随便便就破掉。你若是懂,就随我一起修行,若是不懂,我也不勉强,爷爷那边我去说就是了。” 倒是李星辰摇摇头,他说道:“我并非不明事理,肖教习的话我都懂,退一步说,我能得到肖教习的教导应该算是一种幸运了,又怎么会挑三拣四呢!” “哈哈!”肖红衣朗声笑了笑,他伸手又一次指了指李星辰背后背着的剑,说道:“拿着你的剑,拿着它来把你会的剑式演示一遍,我来帮你指正一些动作。” 李星辰点头,他将手里的剑木剑放到一边,随后右手从肩头摸过去,握住了背上那柄不知名的剑的剑柄,用力一拔,一道寒光照亮了昏暗的演武场。 “你有一柄好剑!”肖红衣目光从这柄剑上扫过,眼中泛起了一丝微妙的回忆,让他略微有些失神,直至片刻后目光回溯,他这才开口称赞了一句。 倒是李星辰有些摸不到头脑,他挥动了两下手中的剑,然后问道:“你是说它吗?” “正是。” 李星辰更加疑惑,他搔了搔头,询问道:“可是我觉得它并没有什么灵性啊,你怎么却说它是一柄好剑呢?” “这个你以后便会知晓了。”肖红衣说的有些神秘,但是并没有怎么吊起李星辰的胃口。 李星辰不打算追问,甚至他心里还打算着若是以后遇到更顺手的剑,一定要把手里这个像是烧火棍似得东西换掉。 剑刃舞动,剑炁在空气中纵横,划破了夜色下的演武场。 肖红衣专心致志的看着,心中细细的推敲着李星辰的剑式在何处出了错,自己有该如何修正。 至于李星辰,倒是陷入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中。 这并非是他第一次演练这一套剑式了,但是他却从未像这一次一般,心中有这种莫名的感觉。 不知怎的,他忽然觉得这剑像是变成了自己的臂膀一般,可以任意驱使,灵活万分。 这是他从来没感受过的。 自从他清醒过来以后,这套剑式也不知练习了多少遍了,但是他心里从没产生过这种感觉。甚至在许久之前,他都不喜欢用这柄一直跟随自己的不知名的剑去修行剑道。 他一直觉得,这剑没什么灵性,是死的,可这一次他却从剑里感受到了一股灵动的气息。 是的,就是灵动的气息。 这气息仿佛突然出现的,一出现便和他体内的灵力纠缠在了一起,并且最终被他驱使。 他不知道这种变化是怎么产生的,总之出现的很突然,他心里暗暗猜测,是不是肖红衣动了什么手脚。 丹霞教的这一套基础的剑式并不算多,也不算繁琐,不多时李星辰就将整套剑式完整的演练了一边。 肖红衣站在演武场的边缘,看到李星辰将最后一式演示完,也不由自主的拍击了两下手掌。 他眼中出现了一些零星的追思,目光悠远,也不知回到了记忆里的何时何处。 不一会儿,他收回了思绪,走到了李星辰身旁。 “你真正会的,有几式?”肖红衣问道。 李星辰挠了挠头,想了一下答道:“十之二三!” “十之二三吗?”肖红衣沉吟了一下,随后笑道:“已经很不错了,至少,比起我那弟子,要强出许多。我还记得数月前我离开北地时,他还是只会一式呢!” 李星辰不知道肖红衣这话里的深意,只以为是在夸奖自己,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好了,不说这些了!”肖红衣说着,右手手掌摸向了自己随身带着的那一柄嵌着翠玉的剑,掌心一划,这剑便瞬间出鞘。 剑刃上寒光四射,一声声低沉的颤鸣在空气里回荡,撕扯着夜风。 李星辰看着这剑,眼前一亮。 他觉得这才是自己要寻找的一柄好剑,比起自己那一柄毫无灵性的剑不知要强出多少。 好剑可遇不可求,他艳羡这一柄凌厉的剑,但他并没有起贪心。且不说他能否从肖红衣手中将这剑夺过来,即便是他修为上强出肖红衣,他也不会去这样做。 剑客有自己的剑心,剑道的修行更需要有与之相衬的心性修为。 肖红衣的修为毕竟已经臻至闲云,李星辰这点心思的变化又如何能逃出他的眼。 只是看到李星辰能将自己克制住,肖红衣也暗暗松了一口气,所说李星辰失忆了,可是心性并没有改变,依旧如以前一样。 他想着,手中的灵鸢一抖,口中低喝一声:“星辰,你且看好了。” 他话音一落,灵鸢瞬间从空气中极速飞掠,青色的剑炁肆意,比之李星辰之前挥洒出来的剑炁,不知强出多少倍。 李星辰看的有些目眩神迷。 他之前在董二家时,见到过沈雁行演示这套剑式,但是上次沈雁行并未向剑中渡入多少灵力,所以他沉迷的只是剑式,而今这一次肖红衣来演示这剑式,确实全力以赴的,强大的灵力挥洒,气势自然不能与单纯的舞动剑式相比。 夜空,星月渐渐攀上空荡荡的天空,星光从上空洒下,时间一点点过去。 终于,夜色渐深,两个人今日的剑道教习也结束了。肖红衣收了灵鸢,准备返回自己的住处。 可就在这个时候,李星辰忽然抬起头,看着已经走出很远的肖红衣高声问道:“肖教习,我能否问您一件事?” “说!” “我想问,你的弟子,他呢?” “他?” 肖红衣没有回答,只有一声叹息散于夜风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一章 何以谓信? 故事的结局肖红衣没有说,李星辰也没办法猜到最后到底如何了,他只是隐隐猜测,或许肖红衣那个不知姓名的弟子身上出了什么事情,这才让现在的肖红衣每每提到时叹息。 当然,这些并不是他该去管的,近些日子他只需照着肖红衣的指点把剑术修行到位便好了。 时光如白驹,短短七日眨眼间便飞逝而过。 李星辰从来都没觉得自己是什么天纵之才的,可是说来奇怪,自从他追随着肖红衣开始修行剑道开始,他的剑术就开始突飞猛进。 这七日里,他不过是按部就班的照着肖红衣指点的来进行修行,可是就是这样子的修行还是让他的剑术有了一个质的突破。 丹霞教的这一套剑式一共十式,在来到丹霞教之前,他不过才熟练地掌握了其中两式。 当初被董二救起后,在董二家中他也是时常练习的,可是后面的剑式记得归记得,想要熟练地使用却是一件困难的事。 而这一次呢? 他几乎是一天就能完成一式剑式的把控,甚至对于一些细节的处理,也达到了一种精妙的境界。 这样子的情况在之前只存在于他的想象中,他可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也会变成这样。 其实不只是他,肖红衣也不能理解这种蜕变。 李星辰失忆了,但是盛放灵魂的容器毕竟没有改变,按理说天赋也应该是不会变化的。 他自然知晓李星辰过去的天赋如何,如今如同换了一个人一般他也无法说清楚为何。 不过这种改变毕竟是好事,他想了许久没有想清楚之后,就将这种情况当做失忆带来的意外看待,不打算再继续寻根问底下去了。 如此又是两日,当李星辰从头到尾完全掌握了这一套丹霞教的基础剑式,肖红衣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 与此同时,藏书楼那边,将自己关在其中数日的沈雁行也推开了藏书楼的大门。 只不过他出来后的第一件事确是将丹霞教的众人聚集到了一起。 李星辰也被叫过来了,可是在大堂上,他却看到了另外一些人。 许无尘和姜云卿! 他不知道这两个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不过他们二人既然能够出现在这里,想来大抵是受到了沈雁行的邀请。 他想着抬头看了一眼站在众人身前的沈雁行,见他眉头微锁,心里也有了一些其他的猜测。 “莫非是几日未出去,外边又有什么大事发生了?”而就在他思索间,沈雁行那边终是开了口。 “今日,我请诸位来到这里,是有一件事要商议。” 他说着顿了顿,目光从众人的身上一一扫过,这才重新开了口:“最近西湖畔浮尸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我想众人应该也有所耳闻。” “至于原因是什么,大家知道的也不需要再解释,至于不清楚的,解释了怕是他们也不会相信。” 沈雁行话音落下,最后目光落到了沈东篱身上,定格了数息之后,这才收回了饶有深意的目光。 至于沈东篱,他的脸色倒是并无变化,似乎根本不知晓沈雁行为何看自己。 这一幕落到了不远处的李星辰眼中,他目光微变,心绪变动,心里已经猜测出沈雁行要说的是什么了。 “西湖畔那间酒楼,有些历史了。我若是记得没错,在我们丹霞教先辈所撰写的书籍中,那酒楼大抵是千年的历史了。” “说起来我年轻的时候也曾去过那间酒楼,对那间酒楼的女掌柜记忆犹新。现如今老了,也百年的光景没曾去过了,只是我听说,那酒楼的女掌柜还是容貌依旧?” 沈雁行的话如同一块颇有分量的石头,砸在众人的心头,让所有人心中都咯噔一下。 李星辰心里也是惊骇的,他之前虽说也怀疑那酒楼的女掌柜楚菱纱是妖物,可他只以为那是一般的妖物,如今听到沈雁行随意间的话,这才恍然知晓,原来那楚菱纱也是藏得颇深的人物。 只是若是楚菱纱是妖物,为何沈东篱却总有意去亲近她? 要知道沈东篱可是沈雁行的直系后辈,他又怎么会不知晓楚菱纱的真实身份,偏偏要去亲近她呢? 李星辰想了想,最后摇了摇头选择放弃。 众人身前,沈雁行继续讲述着:“这女子也是个奇女子,若是要论资排辈,怕是比我的辈分还要高上太多。当初翻阅先辈的传记书籍,到也知晓了一些她的隐秘。” “听说她当初刚刚化形,心思懵懂之时,曾遇见过一个北上的书生,两人一见倾心,只是后来那书生北上入了长安,便再无消息,当初许下的约定也都成了空谈。” “再后来书上说那女子渐渐懂事,可是心思还未变,还想着书生可以回来,于是就弄了些银两,在西子湖畔盘下了一间屋舍,做起事饮食生意。日子久了,那酒楼的生意越发的红火,最后也就变成了酒楼。” “说来倒也有趣,千百年过去了,这女子容貌不变,竟然没有一位食客察觉到。” 沈雁行说着说着忽然发出一声轻笑,摇了摇头道:“这女子的修行高出我太多,至少我是没办法通过术法来做出这种效果的。” 他话音落下,忽然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众人,话锋一转,说道:“我讲了这么多,想来大家应该已经明白我要说什么了。近日西子湖畔的浮尸,怕是都与此人有关。” “昨日时候,蜀山的青云道长给我传来消息,说是他们蜀山灵纹镜出现异动,江东一代妖气暴动。他们本以为是灵纹镜出了问题,毕竟这么多年也没见到过大妖出世,于是青云道长就派人到仙侠草堂去求证,却被告知灵纹镜的异动是正常之事。” “青云道长那边正在筹备,昨日传讯给我便是怕我们这里准备不及。整个江东,我想若是说有大妖,怕是只能是她楚菱纱了吧?再加上近日浮尸的事情,一切的一切都在暗示着这女掌柜已经不是当年心思纯净的初妖了。” 沈雁行说罢,深吸了一口气,嘱托道:“所以,老头子我把这一代的除妖人也找了过来,想请诸位尽心竭力,在妖物暴动时,护我江东百姓周全!” 他说着,苍老的身躯忽然站定,冲着身前的众人鞠了一躬,再次乞求道:“望诸位尽心尽力!” 杭州城,街市。 李星辰跟在肖红衣身后,在街市上闲逛着。 此时距离沈雁行告知众人江东将有妖物出世已经过去了几日,李星辰并未选择再去那西子湖畔的酒楼里闲坐着。如今沈雁行已经将整个事情说得很清楚明了了,楚菱纱的身份他也大抵知晓了许多,再去也没什么意义了。 倒是沈东篱,似乎固执的很。沈雁行告知众人这些时,他自然是在场的,也完完整整的听到了沈雁行的话,可是这些话似乎对他并没有什么影响。 几日过去,他依旧是每日前往湖畔那间酒楼,在二楼喝着小酒,静静地看着楚菱纱。 他似乎置身事外了,外界的任何变动都与他并无关系。 当然,他虽说知晓丹霞教的众人对楚菱纱有所防备,甚至未来还会对楚菱纱做出什么敌对的举动,但是沈东篱也并没有将这些告知楚菱纱。 他真的就如最初时候那个样子,任何人都看不出异常。 至于楚菱纱的酒楼,每日还是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许无尘没再去,姜云卿自然也不会再去这酒楼,至于李星辰,则更是不起眼的人物,角落里少了他一样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楚菱纱倒也没怎么放在心上,这样子的事情她见到的太多了。 “对了,肖教习,我能否问问你,对于西湖畔那间酒楼是怎么看的?”街市上,李星辰跟在肖红衣身后走了许久,或是觉得有些无聊了,便快步来到他身边,冲着肖红衣询问道。 肖红衣闻言沉思了一会儿,最后摇摇头,答道:“我并未去过那间酒楼,也没有见到过那里的女掌柜,单凭爷爷的话就做出评价,我觉得太过草率了。” 听到肖红衣的话,李星辰忽然楞了一下,好半晌之后他这才搔了搔头,答道:“可是我觉得沈爷爷说的没错啊!” 可他虽然这样说,但那语气里已然纠结起了不确定。 这是他从来没有思考过的事情,思考一个被自己信任的人,他所说的话是否值得相信。 肖红衣笑了笑,他伸出手在李星辰的头顶轻轻抚弄了两下,说道:“若是天下诸事都是你这般想的,那这个世界未免太过纯净了些。这个世界当然是美好的,可是你却不能用完全美好的眼光去看它。” 他说着,眼光落到李星辰的眸子里,目光变得严肃起来:“哪怕这个人是你完全相信的人!” 李星辰很想反驳,毕竟自己的美好世界被人用刀子一刀一刀的斩成碎片,这感觉任谁都不会觉得好过。 可是他找不到言语反驳,肖红衣的话细细想来,自有那么一股子道理在其中,甚至这话本身也没什么矛盾的地方。 你不欺骗别人,不欺骗世界,但是别人是否也会遵从你认定的规则? 这是个没有答案的问题。 李星辰并没有经历过残忍的世界,可是不代表肖红衣不知道。 这个世界或许是美好的,但同样它也必定是残酷的。 肖红衣还记得当年他受命前往北地之前,在长安的皇城里和夏皇的夜谈。 他前往北地前,长安城的坊间流传着一件关于一位名妓的奇闻异事,而这件事自然也传到了皇宫里,传到了夏皇的耳中。 那次两人在皇宫的一处庭院里闲聊,自然也聊到了与之有关的一些东西。 那一夜的交谈,肖红衣觉得自己应该至死不能忘掉吧! 他记得夏皇曾笑着问自己,说坊间传闻的这事他是否听说过。 对于这样子的询问,他回答的自然是知道的。 夏皇点头后又问他,关于这位长安名妓,他是如何看待的。 那时的肖红衣虽然谨慎,但是思说过后说出的看法大抵还是和民间那些普遍的看法没什么出入的。 夏皇对于他的看法并没有做出评价,只是笑着问起了下一个问题:他是否接触过这位处于传言中的主角。 肖红衣虽然是青年才俊,但是他却并不沉迷于酒色,青楼妓馆更是少有接触,更别提去接触什么长安的名妓了。 所以面对夏皇的提问,他也只能摇头。 夏皇笑了,他看着肖红衣说道:“你有这样的看法,朕自然不会感觉奇怪,只是事情真的像你们所想的那样吗?想来也不尽然吧?” “这件事在长安城里已经传了半个月了,朕也早有耳闻。但是传闻毕竟是传闻,谁能知晓传闻到底是真是假?你说若是朕说这件事是假的,你还会坚持你认为的东西吗?” 肖红衣沉默了,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倒是夏皇并未难为他,而是继续说道:“前些日子朕派人前去调查,得到的结果却和传闻截然不同,你说朕是该相信自己的人,还是该相信整个长安城的百姓呢?” 这个问题肖红衣还是没办法回答,因为他无论怎么回答,都必定会触怒夏皇,落下诋毁夏皇的口实,所以他还是选择沉默。 倒是夏皇也算开明,并非什么小肚鸡肠的人,他也知道自己抛给肖红衣的问题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只是笑了笑就再没有追问。 而这一次,也是肖红衣第一次思考关于相信与不相信的问题。 当然,他所能想到的并不算多太多,也不算太深奥,那是的他虽然还算成熟,但是阅历上还是有些稚嫩的。 而一旁的夏皇沉默了一会儿后,又开了口:“夏侯将军的墓可还安好?” “一切安好。”肖红衣答道。 “那就好,你去收拾一下,明日我们去夏侯将军的墓前祭奠一下。”夏皇的语气有些乏惫。 肖红衣则有些犹豫,他低着头,询问道:“可是现在离祭祀的日子还有月余,这个时候去” 夏皇摆摆手,笑道:“现在雨水多,夏侯将军的坟前怕是生了枯草,我们得去扫扫墓” 他说着忽然叹息了一声,笑道:“果然是将军孤坟无人问,戏子家事天下知啊!” “可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二章 季家来人 当然,这些陈年往事肖红衣是不会与李星辰说的。 成长是一个过程,他能做的只是在其或许会走向歧途的地方加以引导,而不是把自己的东西原封不动的强行灌输给他。 “星辰不懂”李星辰侧着头,思考了许久,似乎并没有想明白,只得有些丧气的摇了摇头。 只是他俺不知道,这一句“星辰不懂”落到肖红衣耳中,却让他鼻子有些酸涩,眼底不知不觉就泛起了一丝隐隐的泪花。 这句话他应该是许久都没有听说过了。 其实说起来他离开北地至今并不算太久,可是也不短了。 细细数来,应该有近半年的光景了。 只是这半年的时光对于肖红衣来说,却像是过去了许久。 当初李星辰来长安寻他,他因为要去玉和宫修行,所以并没有和李星辰相处太久。 而这之后他从玉和宫中出来,李星辰又因为西征的缘故前往了大夏疆土的最西方,等到这师徒二人再度相见,李星辰却早已记不起自己是何许人了。 这就是现实,充满了意外的现实,如同一折戏曲,满是预料之外的东西。 许久,肖红衣将自己的情绪收敛,脸上重新露出一丝温润的笑意。他伸出手拍了拍李星辰的头顶,劝慰道:“现在想不懂不要紧,日后你便会懂了” 一如最初相识相处时的那个样子,李星辰只是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时光平静的渡过,只是四日后,随着宰相季家的人从北方的长安千里迢迢的赶过来,西子湖畔这一间不大不小的酒楼却陷入了风波里。 季家这次派过来的人其地位在季家不算怎么超然,只是普通的一个高层。 七月十四,一辆马车从北方悠悠而来,最终在西子湖畔楚菱纱所开的那一间酒楼旁停了下来。 帷幔一掀,一个中年人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他面色有些白净,下颌上带着些许的胡茬,想来是一路南下舟车劳顿尚未来得及清理。 他走下车,站在酒楼门前,仰着头看着酒楼的牌匾,良久后才对着站在身旁的下人吩咐道:“这间酒楼看样子还不错,现在日头也升上头顶了,不如就在这里歇歇脚,顺便点些酒菜果腹。” 下人闻言点了点头,随后先行走进了酒楼。 只是他们不知道,就在酒楼的二楼,楚菱纱轻轻嗅着空气里的气息,随后嘴角露出了一丝耐人寻味的神情。 李星辰现在已经失忆,大抵是记不得与季家的恩怨了,只不过是这次季家的来人应该也并不认识他,更别提知晓他和季安之间的过节了。 只是说来奇怪,就在季家人来到江东的这日,沈雁行也忽然把李星辰与肖红衣叫到了自己身边,而一同来的,还有许无尘和姜云卿。 他看着四个人,想了想说道:“季家的人来了,这江东终于要乱了。” “季家是什么人?沈爷爷为何这样说?”李星辰不知道沈雁行为什么说季家人来了江东,江东就会有大乱。 倒是沈雁行笑着看了看李星辰,说道:“我前些日子讲的那个有关于酒楼女掌柜的故事你应该听到了吧?” 李星辰点点头,沈雁行又道:“那你应该知晓那女掌柜若真的是妖,当年要等的就是那一位北上长安赶考的书生。” 他说着顿了顿,随后继续讲道:“那你可知道,当年北上去了长安却再也没有回来的书生便是姓季,你又可知道这季姓书生高中状元,在朝中做了官还在长安购置了宅院?” 李星辰听了有些发愣,他并不知晓这些隐秘,更不知道原来季家还和这江东的一间酒楼有着渊源。 沈雁行说了这么多,也不用再多说什么了,李星辰大抵已经推断出这其中的关系了。 想来应该是当年季家的先祖,也就是那个北上赶考的书生在长安获取了更好的生活,便不再打算返回江东与那个在这里苦等他的女子重聚,而千年过去,季家在长安发展成了一方霸主,变成了大豪门,那个女子却在江南等了千载。 千年的时光,可以让沧海变成桑田,可以让高山变成凹谷,更何况是一段爱情。 因爱生恨,也并非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若是这般猜测,那那些溺死于西子湖中的书生也大抵可以推断出一些蛛丝马迹了。 他其实并非只是去简单的调查了那些书生的尸体,对于这些死者生前的一些事情做过调查。 虽然待查的并非太深入,可是他还是知道了一些东西的。 比如,这些书生他们都有自己中意的人儿,比如,这些书生都北上了却在到了长安之后与江东断了联系。 所以准确的来说,当地的那些曾经与这些书生熟识的人,也对于这些人突然返回江东甚至还溺死于西湖中感到很惊讶。 如此一来,一切的点就串成了一条线了。 那妖物应该是因爱生恨,最终将这些做出始乱终弃的人当成了发泄目标。所以这次季家人来到江东,自然也会激起那妖物的愤怒,从而给江东带来祸患。 当然了,这些都是猜测,并非有什么确凿的证据。 李星辰这边自己心里猜测着呢,那边沈雁行却继续说了起来。 “我想我这样说你们应该也懂了这其中的恩怨,所以我这次我找你们来,便是希望你们能去那里看一下,若是那女子真的是妖物,莫要让她做错事。” 许无尘并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地点点头。 他是除妖人,无论妖物多么强大,修为多么高深,他都要保证黎民苍生不被祸乱。 这就是他的责任。 至于站在他身旁的姜云卿,终于是收起了风淡云轻的神色。 她虽然是从昆仑山而来,是古神后裔,但是面对千年的大妖,她也没办法抗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三章 暮色将尽 对于沈雁行所说的请求,这四人必定是会答应的,更何况沈雁行在前些日子那一次将所有人聚集起来时也曾经对众人说过类似的请求,他们更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当然,事实上西子湖畔的酒楼里正发生的事情一如他们所预料的那般,只是似乎有些提前了。 西湖畔,酒楼。 季家这一位被派来江东的人应该是绝不知晓季家与这酒楼女掌柜之间的恩怨的,甚至怕是整个季家里,除了那几个已经半截身子埋入黄土的老一辈,再无其他人知晓。 季家这人应该是常年在外奔波,替家族张罗各种事宜,所以他来了酒楼嘴上说着吃一些好的缓解一下一路的风尘疲惫,但是实际上比起真正的山珍海味,还差出很远的。 他大抵是习惯了如此的,其实奔波久了,对于饮食之类的东西就没有太多的挑剔了,区别只是热与不热罢了。 这便是居于屋舍中养尊处优的人与忙忙碌碌奔波不停的人之间的区别。 酒楼的效率还是很高的,无论是后厨还是前堂的小二,全都是女掌柜花钱请过来的,自然是极难会怠慢了客人。 二楼的一间房间里,季家这位主事的才刚刚坐下半盏茶的功夫,那边儿就已经开始上菜了。 只是这菜小二才刚刚端着上了二楼,便被从里边走出来的楚菱纱拦了下来。 “掌柜的,有何吩咐?”小二瞧见楚菱纱拦下自己,连忙低头询问了一句。 楚菱纱笑了笑,答道:“我方才问了一下后厨,这楼上似是贵客,要的菜品还挺多的,怠慢不得。所以你这菜还是交给我吧,我给他们拿进去,也能节省些时间。” “可是这您毕竟是掌柜的,怎么能做跑堂的做的事情呢?”小二有些犹豫,他微微瞥了一眼楚菱纱犹豫道。 楚菱纱摇摇头,笑道:“无妨,还是客人重要,不然我这店如何能在这里开了这般久还依旧红火?” 她说着也没等小二答应,直接从他手中接过了盛放菜品的托盘,施施然的朝着二楼深处走去。 只是等她到了长廊的拐角处,却从腰间取出了一个锦囊,她打开锦囊,想着酒菜中抖落了一些白色粉末。 这些粉末刚落入酒菜中就消失不见了,从表面来看根本看不出来什么异样。 她笑了笑,随后将锦囊挂回腰间,便端着这装着酒菜的木盘推门走进了房间。 不多时,她从房间里走出来,关好房门后,脸上带着一丝异样的笑。 片刻,她抬起头,望向北方,喃喃低语道:“季家可惜啊,若是能明目张胆的动用妖力,你们早已被我从长安抹去哼!不像现在,杀一个你们的人还要用凡人的方式!” 她说着,光洁修长的手紧紧的攥了起来,握成了一个拳头,发出几声低沉的“咯吱”声。 太阳已经从头顶行过,向着西方缓缓移动,而肖红衣与李星辰一行四人也重新来到了西子湖畔。 只是他们刚走到酒楼的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惊呼声。 “不好了,死人了” “快去报官!快去报官!” “” 这一声声混乱而又嘈杂的声音从酒楼里传出来,落到几人的耳中,让几个人微微楞了一下,随后似有纷纷想到了什么,眉头皱起,脸上带着一丝摸不定的神情,迎着朝酒楼外逃窜的人流向酒楼里挤过去。 越向里去,那些混乱嘈杂的声音就越发的清楚。 “快去报官啊,快去找郎中,大人若是在这里出了三长两短,丞相定要让你们江东好看!”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官府!” “二楼,二楼,大人在二楼,你们几个快把二楼封起来,勿要让那些闲杂的食客挤上来。” 诸如此类的话飘荡在酒楼里,也让几个人确定了出事的地方。 他们穿过人群,快速朝着酒楼的二楼奔去。 只是刚刚走上楼梯,便被一些人拦了下来。 “你们是什么人,速速止步!”他们一伸手,对着几人呵斥道。 对于这种情况,显然几个人并不知晓该如何解决,他们只是江湖人的身份,又怎能掺和为官之人的事情。 倒是肖红衣眉头皱了皱,然后从腰间取下了一块令牌,递到了眼前拦下自己的人的身前。 那人愣了愣,然后接过令牌,却不想一见到令牌态度马上发生了一个大转变! “想不到在江东竟然能遇到肖侯爷,小的是季相家仆,方才失敬,还望侯爷海涵。” 一个季家的下人,显然是不敢抗衡肖红衣这种被夏皇钦封的侯爷的,哪怕这个人与他季家有几分过节。 肖红衣伸手取回了自己的令牌,随后开口问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此处为何如此混乱?” “回侯爷的话,我们本来奉相爷的命令来江东办事,只是在这间酒楼歇脚的时候,我们一位主事的却出了事情。”他说着脸上忽然浮现起了怒容,“我们在给季家做护院之前也跑过江湖,我们方才查看了季大人的情况,他似乎是中毒了!” “中毒?”肖红衣也有些错愕,他没想到这季家派来南下的人竟然会是因为中毒而出事。 中午时分,沈雁行将他们叫到跟前说这件事的时候,他本以为楚菱纱会用妖术来暗害这季家的人。可是实际上,她却用了下毒的方式。 “莫非我们都猜错了?她并非是妖物?”肖红衣不禁这般想到。 只是他最终还是摇摇头,这季家的人既然能在酒楼里中毒,想来应该不是意外,而是有人故意暗害。 那其实这般猜测,也就与楚菱纱使用何种手段收走这季家人的性命无关了。 季家人在这里被害,其实千百年的恩怨已经浮出水面了。无论楚菱纱是用凡人的手段还是妖术,她的身份已经差不多暴露出来了。 “是的,就是中毒。大人中了剧毒,若是两个时辰内没有找到解药又或是有人将毒素排出来,那大人怕是就无力回天了。” 这季家的下人说着说着,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他看着肖红衣说道:“对了,我记得肖侯爷似是丹霞教高徒,不知可有办法救一救我家大人?” 肖红衣眉头再度皱起,他思索了一番,最后还是点点头,答道:“我可以尽量试一试,你且带我们进去!” “多谢侯爷!”那人脸上露出喜意,随后身子一侧,将肖红衣一行人放了进去,又领着他们向着里面走去。 季家这位被派来南下的主事人的房间在最里面,几个人穿过长廊,终于来到了这剑房间前。 房间的门打开着,中毒的季家主事被平放在地上。他面色发青,看样子毒素已经深入肺腑了。 肖红衣走过去,蹲下身子,给这位季家主事检查起了身体。 再怎么说他也是师承沈雁行,虽然医书并不算高明,但终归是会一些。 他不知晓这季家主事中的是何种毒,但是他使用灵力的治愈方式还是可以起到一些效用的。 可就在他准备给季家主事救治时,门口却走进来一个人。 “几位,可有什么事情需要小女子帮忙?” 楚菱纱待在门口,眉头皱在一起,脸上带着担心的神情。 肖红衣侧了侧头,瞥了一眼楚菱纱,却并没有搭理她。 这是用沉默在拒绝她。 只是楚菱纱似乎是并不甘心,她等了半晌后,看到肖红衣准备掀起季家主事的衣袖,便连忙提着襦裙,走过来蹲下了身子。 但这一次肖红衣并没有拒绝他,而是默认了她的行为。 可就在她帮忙还没十个呼吸之后,她不知做了什么,忽然让肖红衣对着她拔出了灵鸢。 灵鸢出鞘,那一瞬间剑炁在屋子里肆意纵横。 墙上的挂画,窗上的白纸,甚至是一些木质的陈设都被划上了剑痕。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肖红衣的声音很冷冽,像是北地飘着的雪,寒意四起。 楚菱纱缓缓站起身子,她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确实面无表情。 她看了一眼地上那已经没了气息的季家主事,冷哼一声,答道:“季家的人,都该死!” “大人大人死了?”季家的下人这个时候才知晓了方才的一瞬间发生了什么,他连忙跑到季家主事身旁,却见到一根漆黑色的针插在季家主事的手腕上,深黑色的血从手腕处的针眼儿渗了出来,让人看得毛骨悚然。 “是你!是你要害我家大人!”季家下人抽出刀,一边嘶吼着,一边指向楚菱纱。 “你不是季家的人,让开,我不杀你。”楚菱纱语气里的寒意轻了几分,杀意也减了几分,似乎真的只是针对季家。 可是这季家下人却并没有领情,他举着刀,浑身气力尽数灌注到刀中,朝着楚菱纱一刀劈了过来。 “你莫要自寻死路!”楚菱纱冷哼一声,浑身的妖力瞬间爆发出来,那盖世的妖力冲破酒楼,朝着已经有些黄灿灿的天空直冲而去。 下一刻,九条白色狐尾从她的襦裙下挤了出来,在她身后晃动着。 而她的手中也凝聚起了苍白色的灵光,似是下一秒就要落到这个提到的季家下人身上。 丹霞教,藏书楼中。 沈雁行在这妖力爆发出的一瞬间便放下了手中的医书。 他走到窗边,用力推了推窗子,一层灰尘“簌簌”而落。 “吱呀” 窗户被推来,一束光射了进来,灰尘攒动,在光线中看的尤为清晰。 东方,西子湖畔的天空已经聚拢了一大片漆黑的云,仿佛是暴风雨要来临的样子。 良久,他叹了一口气:“千年了,在西子湖畔等待了千年,这一次,或许她真的会成功也说不定呢!” 再向西,更西方蜀山,灵纹镜剧烈的颤动。 青云道长站在灵纹镜前,看着灵纹镜里黑漆漆的一片,目光闪动,心里不知想些什么。 半晌后,他走出大殿,站在大殿的门前,想着东方看去。 那里,一丝黑色挂在天际。 宣澜院,宣澜剑堂。 陆寒空也感受到了这股从南方滚滚而来的磅礴妖力,只是在这磅礴的妖力中,他还感受到了另一种蕴藏的力量。 这种力量并不磅礴,甚至不细细去感受根本感受不到它的存在。 陆寒空体内的力量忽然躁动起来,任凭他怎么克制也无法克制住。 “仙界的气息怎么会有仙界的气息” 长安,皇宫。 夏皇坐在自己的书房中,丝毫不为所动。 他当然感受到了那股从遥远的南方逼迫而来的强大妖气,只是他并不在意。 泱泱大夏,他们李家稳坐了几千年的江山,至今还没碰到能够颠覆他们统治的强大妖物。 更何况,大夏疆域里有三大道门坐落,又怎会任由妖物胡作非为。 所以即便是妖物的气息如此强大,他也已然没有什么可担忧的。 只是他想了想,随后取出了一张空白的纸折,拿起笔在上面不知写了写什么。 半晌后,他放下笔,将纸折喝了起来,把守在门外的侍卫唤了进来。 “这纸折你拿去,替我送到季相的府上。” 大夏的各处,但凡能感受到这股妖力的地方,均有人或有所感。 有人惊愕,有人担忧,也有人似是早早地就猜到了会发生如此的事情。 但是,即便这一次席卷整个大夏的妖力如此磅礴,也少有人会动身前往这妖力的起源地江东。 他们大多数人还在观望,是不敢随意动身的。 江东,西湖畔,酒楼中。 姜云卿挡在季家下人身前,一道水幕在她身前摊开,将楚菱纱的攻击完全抵挡了下来。 “御水之术?”楚菱纱皱了皱眉头。 她自然知晓姜云卿是古神后裔的事情,毕竟上一次他们发生冲突时,沈东篱已经说出了姜云卿的身份。 只是并没有想到,姜云卿的御水之术竟然如此强大,可以抵抗住他的攻击。 不想下一刻她便释然了,古神后裔的确强大,可她是千年修行的大妖,也不会惧怕她。 况且,她从方才的交手中已经知晓,姜云卿虽强,但并不是她的对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四章 我,记起来了! “你们确定要与我动手?”楚菱纱看着屋子里的几人,笑了笑,询问了一句。 肖红衣没回答她,看样子似乎也不准备回答她。可是他持着灵鸢的手臂却缓缓抬了抬,最终剑尖遥指着楚菱纱的胸口。 无需说话,这般做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 至于还站在门口处的李星辰与许无尘,他们的态度应该也很明朗,想来也应该是与肖红衣站在一方的。 许无尘也如肖红衣一般,没有多说什么,而是从背后取下了那一柄沉重无比的无锋铁剑,手腕一沉,这铁剑便重重的落在了木质的地面上。 楚菱纱看着这一柄铁剑,一双好看的蛾眉微微蹙了起来。 “这是稚岳?”良久,楚菱纱似是认出了这一柄剑,缓缓开了口。 只是她语气里有些许的不确定,带着几分犹豫。 许无尘微微颔首,他握着铁剑的手指轻轻敲击了一下剑柄,一股犹如山岳一般的磅礴气息就汹涌的扩散出去。 “想不到竟然是稚岳,传闻稚岳不是早就失传了吗?”楚菱纱侧着头,看着许无尘。 “听说这剑是当年铸剑大师莫濮阳所铸。古籍上说,莫濮阳大师采集了中土七座灵山的黑铜,又锻入黑陨铁,这才锻造了这柄剑。”楚菱纱说着笑了笑,“据说莫濮阳大师当时想要给这柄剑开锋,不过他手头并没有能够给稚岳开锋的磨刀石,于是他便打算跑到北地采集天庐矿石打造磨刀石,却不想因其年事已高,在前往北地的途中染上重病,客死他乡” “所以,这稚岳是如何落入你手中的?”楚菱纱的语气里有些好奇。 许无尘的手指在稚岳的剑柄上来回摩挲着,良久才开了口。 “祖传的,我祖上跟着莫濮阳大师学铸剑,当年北上便是由我祖上一路侍奉的。后来莫濮阳大师没熬过那一场大病,临死前大师将这剑托付给我祖上保管再后来便一代一代传到了现在。” “想不到这之中竟然还有这些隐秘稚岳是一柄好剑!”楚菱纱说着语气里忽然萌生出了惋惜,“只是可惜稚岳没开锋,你拿着一柄没有锋芒的剑,如何能够阻止我?” 倒是许无尘并未受她言语所扰,他只是轻轻摇摇头,笑道:“我不是剑客,只是一个除妖师,所以我并不修行剑道。剑对于我来说只是身外之物,是武器。剑开锋了如何?没开锋又如何?一截树枝是武器,一粒砂石也是武器,万物皆为兵器,剑开不开锋又有何妨?” “今日即便没有稚岳,我也要拦下你!” 这话音落下,他身前的楚菱纱轻蔑的嗤笑了一声,似乎根本没在意许无尘的话。 “那你且来试试吧!”她留下这样一句话,随后整个人化作一道苍白色的流光,冲破酒楼的屋顶,飞上了天际。 天空上,阴云聚集,阳光被尽数遮挡住,四方雷动,仿若一方地狱。 “拦下她!”肖红衣看着天空中的异象,心里涌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他看了一眼屋内的众人,留下一句话后,也从破开的屋顶中腾空而起,朝着楚菱纱追逐而去。 许无尘和姜云卿自然是要跟着的,他们也清楚若是放任楚菱纱肆意妄为,江东或许不会毁掉,但杭城却有可能在劫难逃。 他们能够御气,能够腾云,但是李星辰却不能,所以他也只能在地面上傻傻的看着,插不上手。 千年的大妖,修为早已超脱了凡界所能承载的极限。 他们的力量已经不被凡间的规则所接受,于是当他们肆意的使用妖力时,凡界的规则便开始排斥他们。 楚菱纱也是这般。 她在西子湖畔生活了千年的光景,修行也有千年,所以今日她一动用妖力,那股从天地四面八方涌来力量便开始生效了。 但是她并不惧怕,千年的修行早已让她达到了洞彻阴阳的境界,她能够知晓自己未来的命运。 她看得到,自己不久之后便会已进入一方新的天地,那里充满了天真烂漫,处处皆是鸟语花香。 她不知晓那里是什么地方,但是她的心告诉她,那里是一方净土。 只不过是临走之前,她打算把心结解开,又或者说,她想要将心底的念想了结。 至于是什么念想与,这个从她给季家主事下毒便已经摆到了明面上。 天空中,沉闷的雷声开始隆隆作响,江南的天,又氤氲起了湿意。 雨来了。 随着肖红衣一行三人追着楚菱纱从酒楼楼顶直冲霄汉,酒楼里还剩下的零星食客也开始慌乱的四处奔逃。 说到底,他们即便拥有什么高官的身份又或是家财万贯,但终归还是普通的百姓,平日里过着惹人艳羡的日子,又怎会见过声势如此浩大的斗法。 方才在几个人飞上云霄之时,便一个个都吓破了胆,只顾得慌忙逃窜。 至于李星辰,则费尽力气爬到了酒楼的楼顶。他没带什么雨具,雨水越发的大,可是他却依旧仰着面,看着天空中那几道已经有些不真切的身影。 剑光,剑影,在天空中明灭着,一道道纵横的剑炁在雨幕中穿梭,用力的撕扯着雨幕。 西湖上还有西湖的岸边早已没了人影儿,人群不知跑到了何处去躲避突如其来的大雨。 只有李星辰还在雨中,任由雨水打湿自己的衣衫。 他看着天空,看着那几道是不是交汇在一起的人影儿,心中不知怎的竟涌起了波澜。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李星辰描述不清楚,可这感觉却很熟悉,似乎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 他的心微微悸动,冥冥中有一根弦开始绷紧,突如其来的,越绷越紧。 他有些无力,他想要反抗,摆脱这种并不舒服的感受,可是他却无从下手。 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无头苍蝇一般,只能在方寸之间乱撞,却找不到解脱的方法。 天空上,开始逐渐从云层的缝隙间溢散出白色的光晕。 从酒楼的楼顶遥遥望去,天际间已经映出了白灿灿的辉光。 这些辉光交织,最终在天穹之上勾勒出了一直皮毛如雪的九尾妖狐。 这妖狐俯视着大地,俯视着这一片沃土上的芸芸众生。 李星辰看着这妖狐,不自觉的浑身一个激灵。 雨水有些冷,他觉得自己的身体也被寒意入侵了进来。 他调动体内的灵力,尝试着驱逐寒意。 天空上的战斗愈演愈烈。 楚菱纱立于最高处,她俯视下方的三人,随后冷笑一声,右手上白光浓烈,在凝聚了片刻后,径直朝着北方凌空抓了过去。 肖红衣眉头皱的紧紧地,他瞧见楚菱纱这般,当即解放了自己的云纹。 微风乍起,吹散了他额前的碎发,那里,一枚翠绿色的鸢鸟纹印骤然亮起,闪闪发光。 “唳” 远方,一声犹如凤鸣的声响穿过浩瀚的雨幕飘了过来,不多时,西方的天际被翠绿色的光辉染尽。 楚菱纱看着西方的天际,目光里闪过一丝奇异,她微微侧头,将目光落到了肖红衣手中的灵鸢上。 半晌后,她讶然道:“想不到这里还有一把名剑,灵鸢,也不知道是否如传说中的那样!” 肖红衣并未说话,他将双眸闭了起来,调集着体内的灵力,朝着灵鸢中疯狂灌注。 楚菱纱没有管他,而是依旧专注于想着北方抓去。 白色的妖力脱手而出,穿过雨幕,最终在天际上化作了一道硕大的利爪。 利爪异常锋利,刚刚破开雨幕,呼啸的破风声就响了起来。 而这一刻,肖红衣终是睁开了眼睛,他看着那一道由白色妖力化作的利爪,手中躁动不已的灵鸢终于挥了出去。 “唳” 西方,天地相接之处,一只青鸾闪动着翅膀,朝着东方呼啸而来。 它的速度越来越快,最终全身燃起了熊熊的青火。 它气势如虹,直直的朝着那一道白色妖力化作的利爪扑过去。 “唳” 青鸾长鸣,可楚菱纱的脸上并未露出任何的忧色。 “无尘,你们一同帮忙!”肖红衣扫了一眼一旁的两人,低喝一声。 许无尘点点头,手中的稚岳上灰蒙蒙的光晕闪动,一股厚重古朴的力量在天际间升腾起来。 至于姜云卿,则像是如鱼得水一般,周围是瓢泼的大雨,她的御水之术有了雨水的加持,威力自然又大了几分。 她指尖轻弹,一道碧蓝色的水涡在指尖上旋转而起。 “斩!”肖红衣看着两个人气势已经凝聚起来,随后又是一声低喝,灵鸢便朝着那妖力化作的利爪斩去。 而天空上,浑身升腾起熊熊火焰的青鸾也唳鸣着,更加汹涌的朝利爪扑过去。 青鸾率先与妖力利爪碰撞在一起,那一刹那激起的轰鸣声响彻天际,甚至盖过了不绝于耳的雷鸣。 紧接着,稚岳挥出,庞大的山影从天而降,朝着妖力利爪欺压过去。 姜云卿也化出浩瀚的水脉,化作一道蜿蜒的水龙,朝着妖力化成的利爪席卷而去,浪涛声响彻。 “轰!” 轰鸣声接连不断,他们在用尽全身的气力来阻止楚菱纱。 屋檐上,雨水从瓦片上滑落。 急促的雨珠连成了线,滴滴答答响个不停。 也不知过了多久,天空中的轰鸣声终于渐渐消减,最终消散。 只是天空上并未清明,阴云犹在,雷声也还在继续。 青鸾消失了,山影也不见了,至于那水脉化作的水龙也消失不见了。 可妖力化作的利爪还在,它还在朝着北方破风而去。 可是时至此时,肖红衣三个人却再没力气阻挡了,他们只能看着这白色妖力化作的利爪肆意妄为。 那利爪向着北方飞去,越来越北,最终在临近长安的地方开始下降。 它的目标是长安。 长安是中土的大都城,也是大夏的国都。 这里的保卫力量若是实在来说,怕是天底下也没有离这里再固若金汤的了。 看到这妖力化作的利爪目标是长安,肖红衣三个人心里倒是松了一口气。 他们看着巨大的利爪向着长安抓去,可是最后他们想象中的情况并没有发生。 长安城中无人来阻挡,这利爪就硬生生的落到了长安城中。 “轰!” 轰鸣声再度响起,长安城中的一大片宅院顷刻之间就化作了废墟。 灰尘升腾,将这一切遮盖住了,让人看不到其中的样子。 “你为何要造下如此杀孽?”肖红衣的目光里浮现起猩红色,他体内的怒意在上涌。 只是楚菱纱风淡云轻,她瞥了一眼肖红衣,冷哼一声:“了解一下仇怨而已,千年的时光了,他们该还债了!” “可是季家后人与你并无恩怨,你们的恩怨随着季家先祖死去就已经烟消云散了!何故罪责后人!”肖红衣的声音有些嘶哑。 他虽然理念与沈雁行不同,但是并不代表他没有心系苍生的善念。 此祸波及无辜之人,这不是他想要看到的。 “可是你拦不住我!”楚菱纱说着又看向许无尘和姜云卿,补充了一句:“你们也一样。” 她说罢,身影一转,一步一步踏向更高的天空。 “你站住!”肖红衣低吼一声,那一声低吼如同野兽在咆哮。 他提着灵鸢,体内残存的灵力暴动起来。 “你给我回来!”他低喝着,灵鸢化作苍翠的剑光,朝着楚菱纱奔袭而去。 只是下一刻,楚菱纱随手一挥,一道白色的妖力盘旋而下,直接轰击在了肖红衣身上。 “噗” 肖红衣的五脏六腑震荡,一口逆血喷洒而出,剑光破碎。 “你站住!”可即便如此,肖红衣也没打算放弃,他依旧低喝着,再度挥起了灵鸢。 “你莫要挥霍自己的天赋了!”楚菱纱叹息一声,“你若是执意如此,那我也没办法手下留情了!” 叹息声落下,顷刻间她周身便盘旋起了烈烈妖力,下一息,这些妖力化作一道流光,朝着肖红衣攒射而去。 下方,酒楼楼顶。 李星辰看着肖红衣受了伤,不知为何他的心底隐隐有一丝痛楚,就像是一柄锋利的小刀,在他的心头轻轻的划着。 “我怎么会难过?”他自问着,可是却找不到答案。 他看着那妖力化作的流光逼近肖红衣,心头的那悸动却越来越清晰。 “他不能死”不知为何,他不自觉的就吐出了这句话,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下一个呼吸,他突然觉得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了,他看到自己的身体拔出了那一柄不知名的剑,他看到自己的周身升腾起了银亮的灵力。 他飞起来了,朝着天空扶摇而上。 身体越飞越高,也越飞越快,最后,他持着剑在妖力流光飞来之前,挡在了肖红衣身前。 “星辰,你闪开!”肖红衣嘶吼着,他抓着李星辰的衣领用力朝着一旁拉扯,可是任凭他怎么用力都拉扯不动。 他只能嘶吼着,希望李星辰能够自己闪开。 可是这些却无济于事。 下一秒,那流光来临,李星辰却突然回过头来。 他笑了,那笑容很亲切,也很熟悉。 “师父,我记起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五章 事结 “吧嗒” 鞋子轻轻落到地面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动。 肖红衣将李星辰抱在怀里,看着他气息混乱,于是便将他平放到了地面上。 “你且等着,师父去做一些事情”肖红衣留下一句话便站起身来。他握紧了手中的剑,踏空而起。 只是他这步子还未迈出去,身后便响起了一个虚弱无力的声音。 “师父莫去,你打不赢她的!” 倒是肖红衣轻笑一声,似乎并不在意这些,他回头看了看李星辰道:“我知道自己打不赢他,可是我必须要阻止她,这是师尊交给我的责任。” 他说罢,重新转过头去。他双脚下灵力涌动,下一刻,整个人便踏空而起。 李星辰看着肖红衣渐渐远去,心里的担忧越发的深重。 他不知晓肖红衣这一去他们之间是否还能有重逢的机会。 他刚刚把自己的记忆找回来,可与肖红衣相认还没多久,两个人便又要分开。 李星辰挣扎着,想要用沧流将自己的身体支撑着站起来,可是他尝试了几次,却没能成功。 就在这个时候,淅沥沥的雨声中,传来了一阵踩踏泥泞的声响。 李星辰艰难的转过头去,却不想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一刹那,一股温和的热力顺着他的肩膀涌进身体,他感觉这一瞬间雨停了,自己的伤势开始迅速好转。 “这是”他楞了一下,下一刻身后想起了一个慈祥的声音。 “你且安心疗伤就好,红衣他不会有事的!” “可是沈爷爷,我还是担心师父”李星辰的语气并没有放松下来。 沈雁行倒是并不怎么担心,他的手依旧放在李星辰的肩膀上,向他体内渡着灵力,帮助他治愈伤势。 “放心便好,那女掌柜突破在即,不会因为红衣而毁掉自己的修行之路的” “突破?千年修行的大妖还要如何突破?他们难道不是最强了吗?”李星辰有些不解。 沈雁行笑着摇了摇头,他看着天际上,看着那一只在风雨中飘摇的巨型白狐影,轻声道:“她要突破了啊,千载修行,一朝得道。” 他说着伸出另一只手指了指阴云密集的天空,继续说道:“你可知晓我们头顶的天空只是我们的天,不是天下的天。她这是要登仙门了仙门数千年未曾开过,凡间再无仙人的传说,也不知道她是否会成功?” “仙门?”李星辰更加疑惑了。 沈雁行叹息了一声:“是啊,仙门,传说中的东西。那女掌柜朝着长安落得一掌已经了解了心中的仇怨,放下了心结,万事勘破,自然得到了大道。” “传说穿过仙门便可登入仙境,寻求长生不了的秘境千年了,终于有人可以唤醒仙门了” 李星辰还是不知道仙门为何物,他只知晓,那是修行的极限。 这个境界距离他还太远了,他才堪堪流水大境,半步高山境罢了,上面还有数个境界等着他去探索。 天空之上,厚重的云层里雷光若隐若现,雷声隆隆。 不多时,云层的中间出现了一道微小的缝隙,缝隙里金灿灿的光晕投射而出。 风声渐停,飘摇的烟雨也渐渐停了。 那金灿灿的光从天空中射下来,将西湖照得通亮。 “咔擦” 一声干脆的响声响过天穹,那金色光辉越发明亮。 楚菱纱看了看头顶的金色光辉,随后又垂下头颅,目光停留在了朝着自己冲过来的三个人身上。 “继续修行吧,你们抬头仰望这天穹,这里便是你们最终的归宿!” 她说完,双臂张开,迎着从云层的缝隙里射来的金色光芒,身后的白狐虚影开始明灭不定。 “仙门开!” 她低喝一声,天空上那云层中的细小缝隙忽然炸开,一道青铜打造的古朴大门从云层后渐渐显露出来。 这门有数丈之高,大门上满是岁月侵蚀的痕迹,两扇门上还被刻满了玄奥的纹路。 下一刻,伴随着一阵刺耳磨牙的响动,大门缓缓被打开。 大门内,是一片混沌,仿佛另一个世界。 不多时,待到大门完全打开,万丈金光从大门内投射而出,随着金光出来的,还有磅礴而厚重的气息。 这气息很浓郁,与人接触便会让人浑身舒畅。 李星辰不知道这是什么,但是他知道这气息对自己有好处,他感觉随着自己的身体与这气息接触,让自己修为的瓶颈隐隐有了松动。 “这是什么?”李星辰皱了皱眉头。 他很谨慎,虽然这气息对自己有好处,可是他不知道这气息是否有害处,也不敢肆无忌惮的吸取。 沈雁行在一旁闭起了双目,他在吸收着这些神奇的气息。 他似是察觉了李星辰的疑惑与谨慎,笑了一声说道:“放心吧,这是仙界的气息,能够锤炼经脉,吸收一些对修行有好处的。” 李星辰懵懂的点了点头,但是他还是没有开始修行,他只是让身体自然的吸收。 他目光落在天际上,落在肖红衣身上。 谁也不知道楚菱纱接下来会做出什么举动,所以肖红衣他们三个人也没有脱离危险。 不过令他松了一口气的是,楚菱纱的身体开始缓缓飘向更高的地方,朝着那一道打开的青铜古门飞去。 楚菱纱的身体越飞越高,不多时,便飞到了那一扇大门旁边。 “仙门我等了千年,终于出现了” 楚菱纱落到仙门旁,深处一直白皙的手,摩挲着这扇大门的门框,抚摸着那大门上的纹路。 她笑了,嘴角浮现起一抹笑意,那是解脱,那是释怀。 她微微垂下眼眸,将目光落到西湖,那里是无尽的怀念。 随后她又看向北方,看向长安,看向长安城中那一座被她毁掉的宅院,目光里有浮现起了一丝罕有的温柔。 只是半晌过后,这一抹温柔最终从她的眼中隐去,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冷漠。 冰冷刺骨,比北地的冰雪还要冷。 “要走了要走了” 她叹息一声,目光里情绪在最后挣扎了一下之后,彻底消散。 楚菱纱收回目光,她抬起头,看着大门中的混沌,朝着其中迈出了步子。 一步两步三步 七步之后,她的身子完全隐没在大门后的混沌中。 下一刻,大门“咔擦”一声闭合,云层合闭,金光消散。 雨又飘了起来,伴随着一起的还有微风与滚滚雷声。 仙界的气息消散了,沈雁行睁开眼睛,他仰着头,看着天空上愣神的三个人呼唤了一声:“几位,那妖物已经离去,你们可以回来了!” 肖红衣皱了皱眉头,他细细的朝着云层闭合的地方看了几眼,确定那里没有半分妖气之后,这才将信将疑的转身朝着地面飞来。 至于许无尘则有些不甘心,斩妖是他一生的任务,他之前亲眼看着楚菱纱毁掉了长安城的一座宅院,孽债已经欠下,他却没能斩妖除害。 姜云卿是无所谓的,对于她来说,只要能和许无尘待在一起,就是世间最大的幸运。 “师尊!”片刻后,肖红衣落地,他看着一脸祥和笑意看着自己的沈雁行,恭敬的行了一礼。 沈雁行拍了拍他的肩膀,劝慰道:“莫要丧气,那大妖已经不在我们这方世界了,也不能为祸我们凡界。” “那她去了何处?”肖红衣询问道。 沈雁行笑着指了指头顶,并没有再说话。 肖红衣作为沈雁行的弟子,自然知晓沈雁行这番动作是什么意思。 他也不打算再提,仙界这种事情是隐秘,也被大家避而不谈,自然是有原因的。 “走吧,这酒楼一会儿自有官府的人过来处置,江东恢复安宁,我们也该回去了。”沈雁行说了一句,便一个人朝着丹霞教的方向走去,没在顾及剩下的四人。 长安,皇城。 随着南方天际上的金色光芒隐去,长安也很快恢复了平日的样子。 皇宫,政和殿。 这个时候天色已入黄昏,政和殿并没有政事。 夏皇坐在王座上,看着台下的老者。 良久,夏皇这才开了口。 “她走了,这件事也该告一段落了。你且吩咐你的家族,让他们迁回来吧。朕在长安城东给你划一处地,你在那里修建新的宅院吧。” 老者闻言连忙伏跪在地上,连连叩首。 “多谢陛下救命之恩,若非陛下提早知会,让我季家搬离宅院,怕是我季家本家要蒙受大难。此番大恩,下官没齿难忘,日后定然侍奉陛下鞍前马后,绝无二心。” 夏皇面无表情,他看着老者,手指在扶手上有节奏的敲打着,半晌后忽然笑道:“这么说,你以前是有二心了?” 这句话一落到老者耳中,他立刻满头大汗,叩首叩的更加频繁了。 他一边叩首一边焦急的解释着:“陛下息怒,陛下息怒,下官绝非这个意思,若是我对陛下存有二心,那我季家上下千百口人暴毙于野。” 倒是夏皇发出一阵轻笑,他看着季九钟,笑道:“季相莫要慌张,朕只是开个玩笑。” 天光云影,雨歇云散。 第二日一早,云散了,天空放晴,李星辰站在丹霞教的演武场上,摩挲了两下手中的沧流,心里翻涌起思绪。 “我记起来了,不知道还晚不晚。”他对着沧流诉说着。 沧流在他手中,银亮的光亮闪动,时不时颤动一下,似是在回应着他。 “你也想起我了吧?”他自嘲了一句,“我失忆的那段时间,你也将自己封印起来,不肯与我沟通,想来倒也遵守规则。” “我若是没了记忆,也就算不得你的主人了吧?” 他说罢,等待了片刻后,手掌用力握紧沧流,手臂猛地一挥,银光闪动,嘹亮的剑鸣响了起来。 “十式剑式,我用四年的时光才堪堪学会一式半,却不想现如今只是七日,便将后面几式尽数学会倒是也足够讽刺” 他一边说着,一边尽力挥动着长剑。 半晌后,剑落,剑炁消散。 演武场边上响起了一阵掌声。 “师父!”李星辰转过头,循着声音的来处望去。 “这剑式已经烙印到你的骨子里了若是有时间,我就将我最拿手的剑式教授给你,也算是将我的衣钵传给你了” “师父”李星辰有些不解,他看着肖红衣,不知他这般说是为何。 “可是时间还久,师父这般做是为何?是师父要走了吗?” 肖红衣闻言摇了摇头,他看着李星辰说道:“这个世界有太多的离合,也有太多的缘分与意外。当年我若是不去北地,我们便无法相逢,或许你会在北地当一个普通人,娶妻生子,最后老去。” “分别总是在所难免,即便我们是师徒。一如你来长安寻我,又如你独自前往甸凌峡谷,甚至是你西征最后失忆。太多太多的意外,我也不知晓是否将来的某一刻你我再无机会相见” “所以还是提早交给你吧,不然我怕真的会有那么一天” 李星辰的神情有些落寞,肖红衣说的他都懂,他来长安以后,只是短短半载,两个人便反复重逢了三次,这已经能说明一些东西。 世间动荡,你永远也找不到一个完全安定的地方度过余生。 他思索了许久,最后点点头,说道:“那边如师父所说,待日后回了长安,我便与师父学习新的剑术。” 肖红衣拍了拍他的肩膀:“如此便好!” 他说着似乎想到了什么,扫了一眼李星辰腰间的那个酒葫芦,脸上露出一个久违的笑意:“想不到这酒葫芦你还随身带着,说起来你我师徒二人也许久没有好好聚一次了,不如一会儿去我的住处聚一聚,想来许久未见,裳儿也想你了。” “师娘也来了?”李星辰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他对沈白裳的感觉还是很不错的。 肖红衣笑着拍了拍他的头,说道:“傻小子,这里是她的家,她自然要回来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章 动荡在即 ,最快更新剑起惊鸿最新章节! 八月初,一个消息在长安城的坊间流传开来,说是当今圣上前些日子中了毒,忽然间就陷入沉睡不醒的状态。哪怕是当朝太医,也对圣上的昏迷束手无策。 这个消息流传的很快,方才三五日过去,就传出了长安。 李星辰跟随着肖红衣在长安的街头闲逛着,自然从市井中听到了这个传闻。 他们其实是昨日傍晚才回到长安的,却想不到就在他们返回的途中,长安里竟然发生了如此大的事情。 “陛下真的出事了?”李星辰看着肖红衣,询问了一句。 肖红衣摇摇头:“我也不清楚,若是有机会去了王宫,我们才能知晓这个是不是谣言。” 只是他说着顿了顿,随后又开口道:“不过以皇室的耳目,不可能不知晓我们返回长安了,可一夜过去也没召见我们入宫,想来皇宫里或许真的出了事情。” “晚些时候,我们还是去皇宫走一遭吧,毕竟陛下有恩于我们。” 肖红衣的叹息飘进李星辰的耳中,李星辰点点头。 街市上依旧热闹着,哪怕大夏的王中毒昏迷这样的如天塌下来的消息传遍坊间,可是长安和这周边的百姓却并不会慌乱,对于他们来说,安定了千百年,根本不会把这些只存在于想象中的东西当真。 傍晚时分,肖府的大门被敲响了。 “谁呀?”一个肖府的仆人对着门外唤了一声,询问道。 “公主府的人。”门外传来一个回应。 听到来人是公主府的人,这个肖府的下人也不敢怠慢了,连忙上前将自家的大门打开。 门栓撤去,“吱呀”一声,大门被打开,肖府的仆人朝着门外敲了敲,果然看见门外站着一个身着公主府仆役衣服的人。 “敢问公主府来人所为何事?”肖府的仆人上下打量了来人一番,谨慎的问道。 虽然这人确实穿着公主府上的衣服,可是他在没确认之前,也不敢随便把人放进来。 只是这个从公主府赶过来的人却并没有计较太多,他在门口站定,随后从腰间取出了一封信函,递向肖家仆人。 “这是公主殿下的亲笔信,还请转交给肖侯爷。” 肖家仆人接过信函,点了点头:“这信函我马上就交给老爷。只是这一路赶来想来小哥也有些口干舌燥了,要不要进来歇歇脚,喝口水在走?” 公主府的人过来送心,但只是派来了一个小小的仆役,并未弄出什么大的阵仗,所以其实这种情况是没必要让来送新的这个仆役进门的。 可是肖家仆人也怕自己怠慢公主府的人,给自己老爷惹来口实,还是客气的发出了邀请。 只是那公主府的送信仆役摇摇头,推辞道:“我就送封信,信已送到我就不打扰了,府上还有别的事情等着我忙活,在下告辞!” 这人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肖家仆人看着那人远去,最后摇了摇头,合上门,转身朝着宅院深处走去。 大厅,肖红衣仔细的看着心中的内容,只是越看眉头皱的越紧,脸上的愁容也越来越浓重。 李星辰和沈白裳站在他身边,静静的等着,没有打扰。 许久之后,肖红衣这才叹息一声,将信纸放到了一旁。 “夫君,心中如何说的,为何你会如此愁眉不展?”沈白裳一边说着,一边拿了一个茶盏过来,给他续满了一杯茶。 而李星辰也竖起耳朵,准备仔细的听听。 他昨日才回到长安,今日恰好又有事,根本没腾出时间去寻李潺鸢,这会儿见到她给师父的信函,自然要竖起耳朵听了。 “王宫果然出事了,坊间的传言是真的。”他饮下一杯茶水,再度叹了声气。 “怎么会这样?王宫防守如此严密,陛下修为又冠绝天下,怎么还有人能暗害他?”沈白裳也皱起了眉头,她思索片刻后连忙问道。 肖红衣摇摇头,答道:“不清楚,不过公主殿下请我们去公主府详谈,想来到那里事情应该会更清楚明了一些吧!” “也罢,既然公主殿下如此说了,那我们去了也就知晓了。”沈白裳点点头,“那我这就去收拾一下,一会儿便动身吧!” “毕竟陛下的事情耽误不得……” …… 城外,神威军军营,主将营帐。 一张不大的方桌摆在营帐正中,上面摆着酒菜。 主帐内外的侍卫皆被屏退,只有一个老者和一个中年汉子分列在方桌左右。 那中年汉子握着筷子夹起一块熟肉放到口中咀嚼良久之后,方才开口。 “季相怎么不在你那新修的宅院里享乐,跑到我这军营来做什么,若是被有心人看到,你我二人可是都要被责罚的。” 季九钟饮下一口酒水,笑着放下杯盏,说道:“蒋将军莫慌,现在朝中一片混乱,哪里会有人来管我们,更别说能够发号施令的那位已经倒下了。” “哈哈哈,季相这么说可有些绝情,我记得陛下可是刚久了相爷一家的命……” “人走得朝前看,上边儿的给不了你更多的东西,你自然得寻一些别的门路。再说了,我这也非背叛,一样还是给他们李家做事,又怎么能说我忘恩负义呢!” “相爷真是好口才,也罢,今日你来我这里吃酒,咱们就好好聊聊!”蒋将军大笑一声,拿起酒壶给季九钟满上一盅,随后开口问道:“相爷这回可否说说来这里的目的了?” “将军倒是急躁!”季九钟笑眯眯的看着蒋将军,随后也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将军可曾与三皇子有过交集?”他一边吃着,一边不紧不慢的问道。 蒋将军听到这个问话微微楞了一下,随后答道:“倒是有过一些交集,不过那都是陈年往事了,现在也没太多的交集。” “那我能否问问将军,与三皇子共事,可否有过怨恨?” “怨恨?”蒋将军眼珠微微上翻,脑海里思索了一会儿,又开了口:“怨恨应该谈不上,只是给三皇子办了几件事,倒也合作愉快!” 季九钟朗声笑了几声,赞道:“如此便好!既然蒋将军与三皇子没什么过节,那我也就可以说说我此番来,所为何事了!” “季相请慢讲!” 季九钟点点头,他放下筷子,说道:“陛下最近身体有恙,皇宫内事情无人打点,三皇子作为陛下最为器重的儿子,自然要承担起打点皇宫诸事的任务,只是奈何三皇子手中并无能人,缺兵少将,所以我这不来将军这里,询问一番将军的意思。” 蒋将军听到季九钟的话,眼神里的笑意渐渐消失,他看着季九钟,眉头紧紧的皱成一团。 半晌后,他叹了一口气,问道:“三皇子这是……打算谋反?” 季九钟闻言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他细细听了听营帐周围的动静儿,这才说道:“将军莫要胡说,三皇子是陛下的亲生儿子,怎么会谋反呢!陛下身体抱恙,这皇宫里外混乱不堪,为了防止小人作祟,三皇子必须得担负起这个责任。” “怪不得,怪不得季相没去顾及陛下的救命之恩……我算是懂了……”蒋将军眼中闪过了然的神色,心里的疑惑终于解开了。 “可是这谋反是大罪,万一陛下清醒了,我们可是要被杀头的!”蒋将军问出了心里的担忧。 季九钟倒是信心满满,他再度给自己的杯盏续上酒水,说道:“此时将军无需担心,青兰散的药效长着呢,少说也有半个月的光景,再说了,就凭太医院那些庸医,想验出青兰散简直是做梦!” “青兰散?你们还真是预谋已久!”蒋将军嗤笑一声。 只是季九钟也不担心,他微微侧了侧头,微眯起的眼睛中闪过一丝如毒蛇一般的冷芒,说道:“怎么?将军不打算参与进来?” “入局如何?不入局又如何?” “入局,待到他日三皇子功业既成,将军可封侯拜相,可若是不入局,那今日该听的不该听的将军可是都听到了,日后若是出了事情,可不要怪罪老头子我啊 !” 这便是威胁,他在逼蒋将军入局。 蒋将军虽然相貌粗鄙,可是心思却并不粗犷,反而还细腻的很多。 他自然是看出了季九钟是什么意思,也看出了他的打算。 只是他的心里还在犹豫,封侯拜相自然是诱惑万分,可是若是失败了,那面对的必将是诛尽九族结局。 利益与风险,各占一半,实在让人难以抉择。 “对了,听说将军对那醉春楼中的木檀姑娘甚是思念,若是将军辅佐三皇子事成,三皇子到时候可以出面帮将军促成这门亲事!”季九钟脸上带着笑意,他拿起酒杯,举到了蒋将军面前,停住了。 蒋将军的心终于开始动摇了,他两鬓上的青筋颤动着,牙关也咬了起来。 半晌后,他长舒了一口气,开口问道:“季相所言当真?” “当然,绝无半句假话!” “那好!成交!”蒋将军咬了咬牙,最后答应了下来。 季九钟脸上的笑意越发的浓郁,只是那笑容看起来却像一只狡猾的狐狸。 他举着杯盏,晃动了两下。 蒋将军也明白给他的意思,拿起了自己的杯盏,倒满酒后与他碰了一下,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动。 “蒋将军放心,跟着三皇子不会错的,毕竟我这么一把年纪,也想日后能够好好颐养天年。” “希望季相能够说道做到!” “说道自然是可以说道,可是要做到,还得看将军是不是尽心尽力啊!”季九钟说着,将杯盏中的酒水一饮而尽。 …… 公主府,书房。 李潺鸢坐在案前,苏拂雪则在一旁的木椅上坐着。 “佛雪姐姐可否知晓东方的事情?” “公主说的是鲁郡?” 李潺鸢点点头。 “听说倒是听说过,我父亲在哪里也安插了一些眼线,齐王在他封地上的动作,明的暗的都是知晓一些的。”苏拂雪说着回忆了一下,又继续说道:“最近齐王那边兵马粮草调动频繁,也不知想要做些什么。” “兵马粮草调动,定然是大事……”李潺鸢说着顿了顿,道:“我这边的探子送回消息说,让我小心齐王。” “现在父皇中毒昏迷,皇城之内没有主事之人,内外动荡,若是齐王有反心,趁乱而起,大夏的千古基业要毁于一旦啊!” 苏拂雪没有皱了皱,半晌后说道:“齐王谋反应该不可能吧?毕竟我父亲的大军就在他北方,若是他敢谋反,定然要早到我父亲的雷霆之击。” “这般权衡,想来齐王应该看得明白。” 只是李潺鸢摇摇头,说道:“方才眼线送信来,说是季九钟季相跑到城外去,和神威军的蒋将军接触了……” “季相和一个禁军统领私下会面?”苏拂雪愣了愣,随后惊讶道:“他们难道不怕被皇室知晓吗?文官与武将尤其是朝廷重臣与握着兵权的将军见面可是禁忌。” “是禁忌,可是季相只是简单的隐藏了一下行踪,这不是明摆着告诉我们他的目的吗?”李潺鸢说着脸上浮现起了忧色,她看着苏拂雪说道:“父皇倒下,满朝文武心思各异,说也不知道哪一个会有二心,所以我们得小心啊!” “拂雪姐姐若是时间充裕,近日便把苏家军朝着长安回迁吧,我担心长安会出现动乱!” 苏拂雪点点头,答道:“这个自然,兵马调动我还是有点权限,即便将苏家军调回长安,满朝文武也无权过问。陛下身体抱恙,长安动荡在即,这是我该做的!” “那就麻烦拂雪姐姐了!”李潺鸢笑着道了一声谢。 有一个人帮她,帮她分担一下,总归是好的。 只是她这样想着,脑海里不知不觉又浮现起了一个少年的身影。 良久,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将脑海中的回忆抛出去。 “他消失了那么久,是生是死也……但愿吧!” 就在此时,门外忽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公主殿下,肖侯爷来了,正在客厅等着呢!” 李潺鸢闻言回过神来,她看着苏拂雪说道:“走吧,我请了肖侯爷过来,应该能够帮上我们一些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章 你还走吗? ,最快更新剑起惊鸿最新章节! 正堂,客厅。 肖红衣一行三人在这里落座等候,面色从容,唯独李星辰,目光里带着一丝殷切与焦急。 算起来他也许久没有见到李潺鸢了。 自从他奉帝君的命令西征,时间从五月份行至八月,至此已经有三个月的光景。 八月的长安有些酷暑,只是现在正值傍晚时分,暮色西沉,天色将暗,晚风吹了起来,带来丝丝凉爽。 李星辰一边期待着,一边回忆着那些停留在记忆中的时光。 想着想着,他的手不自觉的摸到了腰间,那里挂着一枚同心结,是当初他西征临行前,李潺鸢冒着雨给自己送过来的。 “我知道你要走的消息有些晚了,我怕追不上你,就急的连伞都忘记带了。” …… “哝,这是我亲手扎的,我给你带上,据说能保佑平安。” …… “这个同心结你一定记得带着,它会保佑你!” …… “还有,到了凉关记得传书给我,我要知道你平安与否。” …… “你要平安,我在长安等你回来。” …… 他的耳边似乎又回荡起了长安微雨里,少女那一声声话语。 一字语句,均是挂念。 “平安……”李星辰嘴里低声呢喃着,手指在同心结上来回摩挲,似乎要从这同心结里感受到什么。 而就在这个时候,正厅,李潺鸢带着苏拂雪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她一边扫视着客厅里坐着的几个人,一边笑着招呼道:“肖侯爷,白裳姐姐……” 可就当她把目光落到最后一个人身上是,整个人却愣住了。 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是那个期盼已久的人确实活生生的坐在那里,脸上带着期盼与惊喜,笑着看着自己。 那有些傻气的笑她人的,并且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这个笑只属于一个人,可这个人却失踪了许久。 “你……回来了?” 李潺鸢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这个人她日思夜想,期盼着他能够平安回来,可是三个月过去也依然杳无音信。 这颇有些叶公好龙的意思。 日日夜夜想念的人终于回来了,可是她却忽然有些茫然,不知道该如何做了,甚至连话都不会说了。 倒是李星辰笑了笑,他放下手里把玩的同心结,抬起头,一双眸子将李潺鸢整个映入眼底,说道:“我回来了……” 这对话有些平淡,看起来跟当初肖红衣与沈白裳重逢的场景颇有些相似。 可这就是实实在在的重逢之景。 没有那么多的闲话与碎语,许多东西都存于一个动作或是眼神中,随眼一瞧,便知道对方想要说些什么。 李星辰与李潺鸢便是如此。 肖红衣与沈白裳将这二人的一切看在眼里,苏拂雪自然也是看的清清楚楚。 客厅,两个人就这么默默的对视着,半晌也没有说话。 良久后,或许是看客厅里的气氛有些微妙,肖红衣压低了嗓子咳嗽了几声,终是让客厅里对视的少年与少女回过神来。 李星辰有些尴尬的摸了摸后脑,倒是李潺鸢,脸颊微微红了红,脸色却还是镇定如常。 她深吸了一口气,从李星辰的身上收回了目光,随后走到了客厅的主座坐了下来,苏拂雪也跟着坐到了她身旁。 “肖侯爷,这一次我请你过来,是有要事相商。”李潺鸢的声音恢复了正常。 肖红衣点点头,他看着李潺鸢,说道:“公主有事请讲,若是在下能办到,定然不会推辞。” 李潺鸢点点头,她思索了一下,这才继续说道:“侯爷昨日回来到现在,想来应该已经听说了长安城大街小巷里的传闻了吧?” “在下确实听到了,而且公主在信中也提到了此事。只是在下还不知晓,这传闻的真假……” “传闻所说,句句属实。”李潺鸢说道,“父皇确实昏迷不醒了,也不知晓是谁下的黑手……“ “而且,太医院的太医对父皇的症状全都束手无策……如今七日过去,宫内宫外明面暗地的躁动越发的明显,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做了。” 肖红衣的眉头皱紧,思索了一下说道:“连太医院的人都束手无策吗?” 李潺鸢点点头。 “那……要不要请我师父过来,师傅他精通医术,或许有办法也说不定……” “侯爷说的是沈雁行沈掌门?就是白裳姐姐的爷爷?”李潺鸢的目光里忽然燃起了希望,“可是他老人家从江东赶过来……是不是有些……” 肖红衣摆摆手道:“无碍,师父他身子骨还硬朗的很,这点路途对于他来说还不是什么难事!” “若是如此,那便谢谢侯爷了!”李潺鸢道了一声谢,可是肖红衣却并不接受。 他笑了笑,说道:“公主殿下这么说就见外了,你与裳儿姐妹相称,更与小徒是至交,我做这些事情,也算理所应当。” “况且……即便没有如此关系,我身为大夏的臣子,替帝君做这些事也是理所应当的!” “对了,公主叫肖某人来此,想来应该还有其他要事,不知还有何事?” “肖侯爷睿智的可怕!”李潺鸢称赞了一句,继而说道:“确实,我寻肖侯爷过来还有其他事情。现在父皇昏迷不醒,是遭人黑手。能让父皇遭黑手,想来是父皇身边的人也靠不住了,所以我想请肖侯爷暗中保护一下父皇,直到父皇醒过来。” “我来保护?” “是的!”李潺鸢点点头,“我猜测父皇中毒应该是熟悉甚至是亲近之人所做,皇宫里父皇那些贴身的侍卫宦官我都信不过,还有那些暗中保护的皇室高手,若是他们真的在用心保护,父皇也不会中毒了。” “公主信得过我?”肖红衣脸上带着笑意,他看着李潺鸢问了一句。 “我相信肖侯爷不会骗我。” “也罢,既然公主如此看得起我肖某人,那我便接下来,帮忙照看陛下一二,也算是报答一些陛下的恩情。”肖红衣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也没犹豫,当即就答应了下来。 看到肖红衣答应了下来,李潺鸢萦绕在脸上的忧色终于消减了许多。 她想了想,又提起了另一件事:“对了,肖侯爷可否知晓,近日东方鲁郡兵粮调动甚为频繁?” “齐王调动兵粮做什么?”肖红衣有些疑惑。 “我也不清楚,不过齐王与父皇的关系一直不算很和睦,我怕齐王有二心。若真是如此,到时长安里出了动乱,内外受敌,或许长安会难以保全!” “可是齐王若真的谋反,我们也无力阻挡……现如今是将眼下的事情处理妥当,毕竟长安才是我们的根基!”肖红衣答道。 李潺鸢也点点头,最后笑道:“算了,还是不去想这些了……” …… 大夏疆土的最东端,鲁郡,毗邻东海的地方, 这里是海崖,东海的浪涛拍打着断崖,发出剧烈的响声。 腥咸的海风从海面上吹来,将闻唐的头发吹得有些凌乱。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闻唐看着不远处那个一身儒袍的中年人,语气冰冷的询问道。 “如何?”那人仰着头,看着无边无涯的大海,笑着说道。 “为何要蛊惑郡王谋反?” 那人闻言转过头来,将目光落到闻唐身上,片刻后说道:“我蛊惑郡王?证据何在?” “七年,你来郡王身边七年了,自从你来了以后,郡王就转了性。别以为我不知道,郡王手下的谋士,尽数都是你找来的。过去一直跟在郡王身边的那些谋士,张之恩、梁暮年……被你逼走的逼走,被你陷害的陷害。楚慈,莫说这些都不是你做的!”闻唐冷哼一声。 只是楚慈却仰起头哈哈大笑起来。 “闻唐啊闻唐,你还真是……这份心思,不当谋士可惜了……七年的光景竟然都放在了我一个文士身上,当真是可怕!” “是我蛊惑郡王你能拿我如何?” 闻唐脸上浮现起一丝怒容,他右手握住腰间的佩剑,猛地一拔。 剑刃从剑鞘中“铮”的一声划出,在空中划过一道银亮的轨迹,最后遥遥指向楚慈。 “我可以杀了你!”闻唐的声音冷的可怕。 可楚慈摇了摇头,笑道:“你杀不了我,我临行前,可是与郡王说了,我是来见你的。若是今日我死在此地,你说……你还能活下来吗?” “而且……不只是你……你也清楚郡王的脾气,怕是你杀了我你全族都要给我陪葬啊!” “你舍得吗?哈哈哈!” 闻唐持剑的手有些软了,他脸上青筋暴起,怒意更加汹涌,仿若一座爆燃的火炉,里面的火随时都可能喷发出来。 “你!” 闻唐咬牙切齿,可最后却骂不出来。 他终归还是棋差一招,这一番博弈最后还是败给了楚慈。 他本欲将楚慈约出来,趁着没人将这个祸害杀掉,好让齐王放弃谋反的心思。 只是他没想到这个人心机如此之深,竟然连这等事情都要禀报给齐王,期望护着他,现在他又拿自己的家人做威胁,他根本没办法下手。 “别这样,我是谋士,不是武夫。不能用保护自己,自然得动脑子了!”楚慈说着,转过身去,朝着海崖下走去。 “你也不错啊,文武双全,当真人才。可惜,我们不是一路人……以后还是各做各的,老死不相往来,不然可别怪我不客气!” 楚慈的声音从风里飘来,落进闻唐的耳中,却让他心里的怒火更加剧烈。 他握紧了拳头,牙齿咬得“咯吱”作响,可是却又无能为力。 半晌后,他怒吼着将手里的剑狠狠掷在了地上,发出“哐啷”的响动。 海风依旧。 …… 长安,公主府,庭院。 夜风习习,吹散了白日里的燥热。 李星辰坐在庭榭中,看着挂于天空上的白玉轮,目光里闪动着莹莹的光彩。 “你终于回来了!” 李潺鸢靠在他的怀里,将螓首深深埋在他的臂弯中,双手紧紧环住他的腰,口中低声喃喃着。 “是啊,回来了,不容易呢!”李星辰叹息一声,他的手落在李潺鸢的秀发上,轻轻的摩挲着,似是在抚摸一件绝世的宝贝。 “三个月了,从西土到西南,最后在到江东,算上如今我回到的长安,我大抵已经将整个大夏的疆土走了个遍。能够活着回来,还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李星辰感慨。三个月的时间,他都没想过自己会经历如此多的事情,简直可以写一本传奇了。 他说着,一只手摸到腰间,把那个一直挂在那里的同心结取了下来,放到了李潺鸢眼前。 “哝,你瞧,它一直护佑着我,最后平平安安的回到长安!” 李潺鸢默默地听着,一双眼睛眯成了月牙。 她看着在眼前摇晃的同心结,脸上浮现着笑意。 “能和我说说……你这三个月,到底去哪里了吗?”她脸上带着心疼的神色,“方才我听白裳姐姐说,你这三个月吃了太多的苦……我心里难受。” 李潺鸢说着,将头埋得更深了。 李星辰收起了同心结,随后一只手抚着她的秀发,一只手轻轻拍打着她的背,缓缓开了口。 “西征其实算不得苦,相反对于我来说还很有趣,毕竟那里的东西都没见过,新鲜的很!” “……后来,我们被偷袭了,城里的敌军,城外的蛮人,我感觉像是天塌下来的样子……” “我南逃,也不知过了多久,逃进了扶川山脉,最后晕过去。” “接下来便是失忆的日子,你不记得自己是谁,来自何处,人是谁,要去做什么……” “浑浑噩噩,只能接受眼前的生活。” “当时的脑海里总会有一些隐约的感觉,可就是抓不住,什么也想不起来。我也算幸运,遇见了沈爷爷,若是没遇见他,想来我大抵会在就我的那家人过一辈子吧!” “……西湖那边有大妖……最后还登了仙门,怪稀奇的!” 一字一句,一个跨度足有三个月的故事在夜色下钩织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星辰的故事讲完了,一个声音在庭榭里响起。 “那……你以后还会走吗?” 声音婉转,里边带着期盼与希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章 流言 ,最快更新剑起惊鸿最新章节! 李星辰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没办法做出承诺。 他不知道自己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而且从之前几个人在正堂时的对话里他也得知,长安会大乱,甚至是整个中土,整个大夏都会陷入动荡。 这样他更没办法做出保证。 乱世,承诺是最难做到的事情。 怀中,李潺鸢似乎也知晓他的难处,只是笑了笑,随后将头尽数埋进他怀里,闭上了眼睛,默默享受起了这难得的温存。 月光皎白,像是情人一般温柔。 …… 翌日,日头尚未从东方的天际跳出来,长安城外却已人头攒动。 神威营的十万禁军在调度,朝着长安城内进发。 此时,长安的城门方才打开,神威营便已经来到了门前。 “来者站住,请出示文牒!”把守城门的小统领看到从远方浩浩荡荡赶来的神威营,直接伸手将他们拦了下来。 “文牒?”蒋将军眉头皱了皱,随后从怀间将一个拓着金色纹路的文牒拿了出来,递到了守城统领手中。 守城统领接过文牒,打开仔细看了看,最后看到落款处李修元的名讳后,这才面色一正,将文牒合好,交还回去。 “将军请进!” 蒋将军瞥了守城统领一眼,随后取回文牒,手一挥,便领着这十万禁军浩浩荡荡的进了长安。 长安很大,十万人对于整个长安来说,还是太过渺小了。 这十万人进了长安,顺着主街便朝着皇宫的方向赶去。 不多时,他们便到了皇宫门前。 皇宫的宫门虽说有守门的侍卫,但是检查并不像城门那般严,一般来说只要穿着官服便可自由进出宫门。 不过皇宫内各个大殿各个内宫倒是把守的相当严格,一般来说不通报禀明身份,是极少能够被允许进入这些地方的。 可是这一次不同,这一次是蒋将军率着大军赶过来的,十万禁军已经不算小数目了。 自古以来大臣可以随意进出宫门,但是军队却不可以,即便是几十人几百人,也不能够随意进出宫门。 所以在皇宫宫门前,蒋将军还是被拦了下来。 规矩蒋将军自然懂,所以他把文牒拿了出来。 把守宫门的兵士检查过文牒之后,虽然目光里带着疑惑,可最后还是放行了。 只是十万人并没有全部进入皇城。 蒋将军只带了三万人进去,剩下的七万人留在了皇宫外。 “这季相拿来的文牒还真是好用!”进了宫门许久,蒋将军这才低声笑道。 这个文牒是昨日季九钟托人给他送过去的,就是为了今日能够自由进出皇城。 当然,这个文牒其实是假的,夏皇李修元早已中毒昏迷,又怎么能够那自己的龙印去签这么一份文牒呢! 这份文牒只不过是季九钟偷偷潜进李修元的书房,伪造的一份。 只是没人敢去质疑这份文牒,至少对于他们这些只负责把守城门宫门的小统领来说,是不敢去质疑的,即便他们知晓李修元还在昏迷。 三万人,对于整个皇宫来说,已经足够多了,整个皇宫里的侍卫都不足万人。 更何况,这一场兵变还是三皇子策划的。 蒋将军的三万禁军很是顺利的就控制住了整个皇城,兵不血刃。 而一刻钟后,皇城之外的公主府里也得到了消息。 “他们真的这么做了?”李潺鸢有些讶然。 苏拂雪点了点头,答道:“确实,整个皇宫都被他们控制住了,满朝文武近半数的人选择拥护三皇子,现如今三皇子已经权倾朝野了。” “只是,三皇子他这么做就不怕他日帝君恢复,治他的罪吗?”苏拂雪说着有些疑惑。 倒是李潺鸢摇摇头,担忧道:“这一次,怕是三哥他根本就不打算让父皇有恢复的可能,他敢控制住整个皇宫,野心就已经昭然若揭了!” “可是,三皇子若是这般做,一旦出了事情,后果可就严重了!”苏拂雪还是不大敢相信三皇子敢这么做。 但是李潺鸢作为三皇子的妹妹,定然清楚自己哥哥的秉性,又怎么会不知晓他到底打算做什么。 “拂雪姐姐,召集守在城外的苏家军吧,皇城我们必须夺回来,三哥冷血,决不能让他把控整皇城,不然皇室定然遭受大难。” 苏拂雪闻言点点头,答道:“五万苏家军已于前日调集过来,现在就驻守在长安以西三里处,我现在就传令过去。” “现在,就要靠我们自己了!”李潺鸢点点头。 …… 日头行过头顶,酷热又开始笼罩长安。 而这个时候,五万苏家军已然进入了长安,来到了皇宫门前。 只是皇宫的外围已经被留在宫外的七万神威营禁军围了起来,苏拂雪率领着五万苏家军也只能被拦在外面。 烈日之下,两军对峙,大汗淋漓,可是却军纪严明,未有一人抱怨。 李潺鸢那边尚未看清局势,还在观望,苏拂雪也无法发出下一步的指令。 只是,神威营虽然是禁军,担负着护卫皇城的任务,可是苏家军更是精锐中的精锐。 这样的烈日对于苏家军来说,造不成什么大的影响。 但是神威营虽然是禁卫,可常日的长安这里,护佑着皇城,每日出了一些训练,便无其他的事情,战事更是从未经历过。 如今穿着厚重的盔甲,体力的消耗自然也更多了。 而且虽然说他们养尊处优有些过分了,可是相比身经百战的苏家军,确实有些小意思了。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约莫刚到申时,日头过了最烈的时候,神威营那边终于有人开始受不了了。 “啪——” 第一个神威营的兵士摇摇晃晃的倒下,紧接着两个三个…… 神威营这边出了意外,反应倒也颇为迅速,立刻就有人跑来把这些晕倒的人抬了下去。 可是对峙在持续着,神威营这边受不了酷热倒下的人也越来越多。 只是短短半刻钟过去了,神威营这边就倒下了近千人。 至于剩下那些还能撑住的人,大多也已经接近力竭的边缘。 这个情况李潺鸢自然是注意到了,她思索了一下,随后便给苏拂雪下了命令。 “拂雪姐姐,让苏家军攻进去吧,现在守在外面的七万神威营已不堪一战,只剩下守在皇城里面的三万人还能够作战,若是我们小心谨慎些,这一战应该没什么问题。” 苏拂雪点点头,其实对于她来说,早就已经有些按捺不住了。 她就是这样的人,明明长着衣服好看的面容,却不爱女红,只喜欢刀枪剑戟,兵法阵法。 似乎只有行军打仗这种事情她才能从中找到乐趣。 下一刻,一道道军令有条不紊的传达下去,与神威营对峙许久的五万苏家军终于动了起来。 这一次,苏拂雪并没有让苏家军手下留情,刀起刀落,厮杀渐起。 只是这双方交锋还不足半刻钟,神威营便已溃不成军。 这一场战斗应该是苏家军经历过的最轻松的战斗,前前后后只持续了一刻多钟,神威营便丢盔弃甲,朝着皇宫内逃去。 他们知道,那里还有三万的有生力量,也是他们最后的希望。 可是,即便是状态完美的神威营真的能够抵挡的了大夏最精锐之师吗? 他们也不知晓。 苏家军冲进了皇城,而冲进皇城之后,他们终于受到了阻碍,剩下的三万神威营与宫内的一万侍卫联合在了一起,开始抵抗起了苏家军。 苏家军的势头放缓了下来,可还是缓慢的向前推着。 夜幕缓缓降临,空气里的温度也渐渐降了下来,带着淡淡凉意的晚风开始在皇宫里盘旋起来。 皇宫外,苏拂雪的眉头皱了起来,她看着苏家军推进的愈加困难,终是开始警惕起来。 “这样下去不行啊,气温将下来,若是等会儿那些逃进皇宫的神威营将士恢复过来,那这战事更难打了。” 苏拂雪叹了一生气,沉思了片刻之后,她抬起头,对着身旁的传令官下了一道军令。 “传令下去,一刻钟后开始强攻皇宫,务必要在酉戌之交前将皇宫拿下来!” 传令官走了,在他走后不多时,皇宫里就响起了激烈的喊杀声。 这喊杀声愈演愈烈,整个皇宫里灯火通明。 最终,酉时将近,皇宫里的喊杀声终于愈渐衰弱,一刻钟过后,喊杀声停止,皇城里似乎又恢复了宁静。 “吧嗒~吧嗒~” 脚步踏在皇宫的青石板上,发出清晰的响动,李潺鸢行过尸体与鲜血中间,终是走进了皇城。 “三哥呢?”李潺鸢面色如常,看着宫墙上灯笼里跳动的火焰问道。 “没有找到,想来应该是逃走了,我们要不要派人去追?”苏拂雪答道。 李潺鸢摇了摇头:“赶尽杀绝做不得,我们攻进皇宫已经犯了忌讳,若是再赶尽杀绝,怕是要被人戳的脊梁骨再也直不起来。” “你要知道,人言可畏,更何况别人看不到今晚的皇宫到底发生了什么!” 苏拂雪犹豫了一下,她知道若是不将三皇子彻底铲除,他便还会卷土重来,只要帝君一日不醒,那长安,大夏就一日不会有安宁。 李潺鸢的意思她也能明白。 公主虽然有能力,但终归是个女子,自古以来从未有过女子登基的先例。而且即便满朝文武答应了李潺鸢登基,可天下人也不会答应。 天下不归心,国家也就没有根基,长久不了。 这是一个难以抉择的事情,至少对于她来说是个难以抉择的事情。 不过好在李潺鸢果断的很,没有犹豫,她不打算赶尽杀绝,为了整个大夏没有下这个死手。 “传令下去,让苏家军将皇宫整理好,从今晚开始,大夏不安宁了!” 这注定是个不眠的夜晚,只是这一晚发生在皇城中的事情,除了参与了这场战斗的两军,外人皆不知晓。 但是第二日,坊间便出了一些凌乱的传闻。 早上,李潺鸢与苏拂雪出了宫,准备返回公主府取一些东西,在市井上行过,自然是听到了这些传闻。 “哎,你们听说了吗?昨天晚上好像皇宫里打起来了?” “我也听说了,听说是三皇子和长公主在争权。” “我说呢,怎么昨日皇宫那边的天通亮,原来是打仗了。” “打仗了,怕是天下又要动乱,我们安静日子要到头了。” “说的也是,你说长公主她一个女儿家争什么权啊,要我说啊,长公主还是野心太大了。” “我也这么觉得,来日要真是让她一个女人治理天下,怕是这天下就乱套了。” “……” 这样的话一句一句皆飘进了李潺鸢的耳中,她的面色有些难看,不过她还是忍了下来。 她昨晚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了会出现这些传闻,但是她没想到传闻来的如此快,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她脚下的步子快了,苏拂雪似乎也知晓她的心情有些不好,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快步跟了上去。 半晌后,她们穿过了闹市,来到了公主府附近安静的小巷,李潺鸢的脸色才稍稍缓和。 “公主莫要担心,这些只不过是传言,随他们说去就好了!” “我知晓,我也知晓这些传言大抵是三皇子的人放出来的,可是我听到这些心里真的很难受。” 苏拂雪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李潺鸢,也只好以沉默应对。 只是李潺鸢片刻后轻笑了一声,强笑道:“算了,既然这事情我做都做了,如今却怕人说闲话。罢了,日后不去想这些便是了。” …… 大夏疆域的最东端,鲁郡。 就在李潺鸢与三皇子抢夺皇宫之后的第三日,鲁郡的齐王终于露出了他的爪牙。 他发布了告天下百姓的文书,说是三皇子乃是夏皇亲自下诏封的皇位继任者,而长公主李潺鸢狼子野心,想要夺取大夏的江山,于是下毒暗害夏皇,带着苏拂雪率领苏家军抢夺皇宫,驱逐了三皇子。 长公主与苏家谋反之心,已昭然若揭。 他齐王支持三皇子,已经调兵遣将,打算替三皇子夺回长安,夺回皇位。 这份文书当然有许多人相信,而事实则是,齐王谋反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章 兵临城下 ,最快更新剑起惊鸿最新章节! 长安城外,东门以东十五里处。 “三皇子,你看我们什么时候动身?夺回长安须得趁早,若是晚了,等到苏康那老匹夫带着苏家军的主力赶过来,我这十五万兵士可是不够喂的!” 一个满脸横肉,顶着一个颇大的肚腩的中年人看着三皇子说道。 三皇子点了点头,他不是庸才,自然也是知晓这个的。 当日在皇宫中苏拂雪协助自己那个妹妹夺取皇宫他便已经知晓了苏康的立场何在。 眼下他从长安城中逃出来,又得齐王李浮笙的援助,心里的积怨自然是想要发泄掉了。 他身边这个,原本是拱卫长安的燕翎军统领,为人颇为市侩,无利不起早。 现如今大抵是看着三皇子这边给出的条件颇为优厚,所以才肯站在三皇子这边。 只是三皇子也知晓,这人定然是不会替自己卖命的,所以他想要攻陷长安,还得借他人之手。 眼前这个人,至多是帮自己将长安团团围住,若是真的开战,两军对垒,这人还是靠不住的。 他这般想着,心里也做下了决定。 “张统领,若是军队已经整顿好,那我们半个时辰之后便向长安进发吧。”三皇子笑着说道。 张统领点点头,答道:“如此也好,那我就传令下去,半个时辰之后就出发!” …… 长安是一座雄城,巍然立于中土之上。 数千载风吹雨打,战火洗礼,除了城墙上愈加密集的岁月痕迹,长安再无其他事端发生。 它已经千年未易过主了。 这一日,日头从东方的地平线下跳出来没多久,一队远远望去黑压压一片的军队便急行军来到了长安城下。 长安城门口,守门的将士远远见到这军队疾驰而来,连忙进了城,将城门封闭。 李潺鸢很快就知道了这个消息,她带着苏拂雪从公主府匆匆离开,朝着城门走去。 不多时,她便来到了东城门。 城门里已经聚集了大量的百姓。 他们有的是想要出城的,有的是等着城外的人返回的,当然,更多的是来看热闹的。 长安,天下雄城。 生活在这里的人自然是不担心如此城池会被攻打下来,所以大多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情过来的。 李潺鸢并没有理会这些堵在东城门的百姓,而是绕到城墙边,踏着石阶拾级而上,登上了城头。 站在城头向外望,十五万燕翎军黑压压一片,将整个长安围的水泄不通。 只是他们也只能围着,长安外有宽阔的护城河,若是没有更多的军队,长安绝对是一座铁城。 “是燕翎军!”苏拂雪朝着城下扫了一眼,心中便有了答案。 李潺鸢也是人的燕翎军的,她闻言点点头,说道:“看来三哥那边也将燕翎军掌控到手了,我现在只有你们苏家支持,可是苏将军要率军赶过来,还要等数日才行。” “眼下我们只能靠自己了!” 苏拂雪笑了笑,说道:“虽然长安城内只有五万军队,可是长安城易守难攻,我们拖到父亲赶过来还是足够的。” “行军打仗我不懂,所以这些日子只能麻烦拂雪姐姐了。”李潺鸢的语气很诚恳。 “公主太客气了,我食君之禄,自然忠君之事。”苏拂雪摆了摆手,“守城的事公主且放心,我定会全力去做。” 就在这个时候,身后的石阶上忽然又响起了一阵脚步声,几个呼吸之后,李星辰与肖红衣也登上了城头。 “师姐,情况怎么样了?需不需要我们帮忙?”李星辰看着李潺鸢问道。 李潺鸢笑了笑,答道:“事情不算太大,我还抗的下的。” 肖红衣站在城头,看着城下密集的燕翎军,半晌过后开了口:“希望如此吧,三皇子这个人我了解过,狡诈的很。怕是他眼下虽然在燕翎军中,可计策却早已早早做下。” “长安守住,我们的境况会好很多。若是长安失守,怕是我们会一蹶不振。” “肖侯爷说的,也是我想说的。”李潺鸢点点头,“所以我们只能寄希望于燕翎军与三哥貌合神离,攻城时畏葸不前。” “这个应该可以安心,燕翎军的统领姓张,是出了名的市侩。若是没有足够利益,他是不可能给三皇子卖命的。”肖红衣答道。 “如此吗?”李潺鸢思索了一下,说道:“那我们还有些机会。” 就在几个人说着,城墙旁的石阶上又一次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这一次脚步声有些凌乱,想来应该来的人有些多。 不多时,脚步声越发清晰,而来人也终于被李潺鸢几个人看见。 明心,宋灵犀以及一个看着很陌生的男人。 明心小和尚李潺鸢是见过,之前他南下前往甸凌峡谷,在宣澜院外李潺鸢曾见过明心一面。 倒是宋灵犀,她不知晓李潺鸢是否认识宋灵犀,不过想一想宋灵犀在长安的名声也很大,怕是李潺鸢应该不会不知道。 至于最后一个眼生的男子,李星辰不认识,所以也只能等待宋灵犀介绍给他了。 “你们怎么来了?”李星辰有些奇怪。 明心和尚施了一个佛礼,笑道:“长安城蒙难,我们自然要出手帮一下忙。更何况我们还是朋友,就更没有不帮忙的道理了。” 李星辰有些犹豫,他其实是不想将自己这些朋友牵扯进来的。 战争是残酷的,并非寻常的事情。 “怕不是李公子不愿意我们帮忙呢!”就在李星辰犹豫的时候,宋灵犀捂着嘴娇笑了一声,打趣儿道。 李星辰闻言有些尴尬的摸了摸头。 “既然几位想要帮忙,那我也不拦着了。”李星辰想了想,说道。 “这才像朋友嘛。”宋灵犀笑道。 随后她说着将一旁那个面生的男子拉到了身边,介绍道:“这位是我的一个朋友,叫做韩当,你们直接称呼名字就好了,他也很不错,修为和李公子你不相上下。” “韩当?”李星辰口中小声念着这个名字,宋灵犀身旁那男子也似是听到了,笑道:“在下韩当,各位多多包涵。” 李星辰没接话,倒是在一旁站了许久的肖红衣似是想到了什么,向前走了一步,问道:“韩当?你爷爷可是长生门韩长老?” 韩当楞了一下,他随后将目光投向肖红衣,点了点头:“正是,我爷爷确实是长生门的韩长老。敢问兄台如何知晓?” 韩当确实有些意外,他在江湖上名声并不显,若非亲近长生门的人,基本没人知晓他的身份。 如今在长安,却不想被人一语道破了身份,他确实意外的很。 肖红衣笑了笑,又转头看向宋灵犀,说道:“灵犀姑娘最近胃口变了吗?怎么开始接触长生门年青一代的弟子了?” 他这话里的刺锋利的很,直接戳在了宋灵犀的心头,让她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肖侯爷也是风雅之人,为何要如此诋毁小女子?”宋灵犀反问了一句,那语气里分明是委屈与愤恨。 肖红衣倒是有些奇怪,以他知晓的情况来说,宋灵犀应该就是放荡之人,可为何当他这般说时,宋灵犀却那样委屈呢? 难不成是自己想错了? 肖红衣在心里自问了一句,可是下一刻他就将这个想法驱逐出了脑海。 情报大抵是不会出错的,毕竟丹霞教安插在长生门的探子已经在长生门中十年了,给丹霞教提供了不少重要的消息。 “若是肖某人说错了,怕是灵犀姑娘也不会躲到长安来,躲到醉春楼中了吧?”肖红衣的话带着深意。 宋灵犀自然是听得懂,可韩当并不知晓这其中的隐秘。 他看着肖红衣,说道:“敢问兄台是何身份,为何这般诋毁一个女子?” “我?”肖红衣挑了一下眉头,随后笑道:“在下丹霞教肖红衣,不知韩公子听说过吗?” “肖红衣?”韩当心头一凛,他虽说没见过肖红衣,可是肖红衣这名字的他还是时有耳闻的。 传闻里这个人天赋卓绝,一柄剑横扫天下,年轻一辈罕有敌手。 他从没想过肖红衣就是眼前这个男子。 他忽然有些不敢再继续与肖红衣争论下去了,这样的人,他如何能与之争锋? 肖红衣一双星目盯着他,似有凌厉的剑炁刮擦这他的面庞与身体。 半晌后,肖红衣收回了目光,转过头去,不再看这两个人。 对于李星辰来说,他其实是能够理解为什么师父平日里温润如玉,君子之风赋予一身,今日偏偏咄咄逼人。 就在刚才他说出宋灵犀是长生门门人的时候,他就知道肖红衣为何会这般了。 他还记得,四年以前,在北地的那个雪夜。 刀光,剑光,飞雪以及零零洒洒斑驳了白雪的血珠。 …… 他的耳边似乎又回荡起了长安微雨里,少女那一声声话语。 一字语句,均是挂念。 “平安……”李星辰嘴里低声呢喃着,手指在同心结上来回摩挲,似乎要从这同心结里感受到什么。 而就在这个时候,正厅,李潺鸢带着苏拂雪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她一边扫视着客厅里坐着的几个人,一边笑着招呼道:“肖侯爷,白裳姐姐……” 可就当她把目光落到最后一个人身上是,整个人却愣住了。 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是那个期盼已久的人确实活生生的坐在那里,脸上带着期盼与惊喜,笑着看着自己。 那有些傻气的笑她人的,并且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这个笑只属于一个人,可这个人却失踪了许久。 “你……回来了?” 李潺鸢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这个人她日思夜想,期盼着他能够平安回来,可是三个月过去也依然杳无音信。 这颇有些叶公好龙的意思。 日日夜夜想念的人终于回来了,可是她却忽然有些茫然,不知道该如何做了,甚至连话都不会说了。 倒是李星辰笑了笑,他放下手里把玩的同心结,抬起头,一双眸子将李潺鸢整个映入眼底,说道:“我回来了……” 这对话有些平淡,看起来跟当初肖红衣与沈白裳重逢的场景颇有些相似。 可这就是实实在在的重逢之景。 没有那么多的闲话与碎语,许多东西都存于一个动作或是眼神中,随眼一瞧,便知道对方想要说些什么。 李星辰与李潺鸢便是如此。 肖红衣与沈白裳将这二人的一切看在眼里,苏拂雪自然也是看的清清楚楚。 客厅,两个人就这么默默的对视着,半晌也没有说话。 良久后,或许是看客厅里的气氛有些微妙,肖红衣压低了嗓子咳嗽了几声,终是让客厅里对视的少年与少女回过神来。 李星辰有些尴尬的摸了摸后脑,倒是李潺鸢,脸颊微微红了红,脸色却还是镇定如常。 她深吸了一口气,从李星辰的身上收回了目光,随后走到了客厅的主座坐了下来,苏拂雪也跟着坐到了她身旁。 “肖侯爷,这一次我请你过来,是有要事相商。”李潺鸢的声音恢复了正常。 肖红衣点点头,他看着李潺鸢,说道:“公主有事请讲,若是在下能办到,定然不会推辞。” 李潺鸢点点头,她思索了一下,这才继续说道:“侯爷昨日回来到现在,想来应该已经听说了长安城大街小巷里的传闻了吧?” “在下确实听到了,而且公主在信中也提到了此事。只是在下还不知晓,这传闻的真假……” “传闻所说,句句属实。”李潺鸢说道,“父皇确实昏迷不醒了,也不知晓是谁下的黑手……“ “而且,太医院的太医对父皇的症状全都束手无策……如今七日过去,宫内宫外明面暗地的躁动越发的明显,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做了。” 肖红衣的眉头皱紧,思索了一下说道:“连太医院的人都束手无策吗?” 李潺鸢点点头。 “那……要不要请我师父过来,师傅他精通医术,或许有办法也说不定……” “侯爷说的是沈雁行沈掌门?就是白裳姐姐的爷爷?”李潺鸢的目光里忽然燃起了希望,“可是他老人家从江东赶过来……是不是有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章 禁忌之事 ,最快更新剑起惊鸿最新章节! 正堂,客厅。 肖红衣一行三人在这里落座等候,面色从容,唯独李星辰,目光里带着一丝殷切与焦急。 算起来他也许久没有见到李潺鸢了。 自从他奉帝君的命令西征,时间从五月份行至八月,至此已经有三个月的光景。 八月的长安有些酷暑,只是现在正值傍晚时分,暮色西沉,天色将暗,晚风吹了起来,带来丝丝凉爽。 李星辰一边期待着,一边回忆着那些停留在记忆中的时光。 想着想着,他的手不自觉的摸到了腰间,那里挂着一枚同心结,是当初他西征临行前,李潺鸢冒着雨给自己送过来的。 “我知道你要走的消息有些晚了,我怕追不上你,就急的连伞都忘记带了。” …… “哝,这是我亲手扎的,我给你带上,据说能保佑平安。” …… “这个同心结你一定记得带着,它会保佑你!” …… “还有,到了凉关记得传书给我,我要知道你平安与否。” …… “你要平安,我在长安等你回来。” …… 他的耳边似乎又回荡起了长安微雨里,少女那一声声话语。 一字语句,均是挂念。 “平安……”李星辰嘴里低声呢喃着,手指在同心结上来回摩挲,似乎要从这同心结里感受到什么。 而就在这个时候,正厅,李潺鸢带着苏拂雪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她一边扫视着客厅里坐着的几个人,一边笑着招呼道:“肖侯爷,白裳姐姐……” 可就当她把目光落到最后一个人身上是,整个人却愣住了。 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是那个期盼已久的人确实活生生的坐在那里,脸上带着期盼与惊喜,笑着看着自己。 那有些傻气的笑她人的,并且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这个笑只属于一个人,可这个人却失踪了许久。 “你……回来了?” 李潺鸢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这个人她日思夜想,期盼着他能够平安回来,可是三个月过去也依然杳无音信。 这颇有些叶公好龙的意思。 日日夜夜想念的人终于回来了,可是她却忽然有些茫然,不知道该如何做了,甚至连话都不会说了。 倒是李星辰笑了笑,他放下手里把玩的同心结,抬起头,一双眸子将李潺鸢整个映入眼底,说道:“我回来了……” 这对话有些平淡,看起来跟当初肖红衣与沈白裳重逢的场景颇有些相似。 可这就是实实在在的重逢之景。 没有那么多的闲话与碎语,许多东西都存于一个动作或是眼神中,随眼一瞧,便知道对方想要说些什么。 李星辰与李潺鸢便是如此。 肖红衣与沈白裳将这二人的一切看在眼里,苏拂雪自然也是看的清清楚楚。 客厅,两个人就这么默默的对视着,半晌也没有说话。 良久后,或许是看客厅里的气氛有些微妙,肖红衣压低了嗓子咳嗽了几声,终是让客厅里对视的少年与少女回过神来。 李星辰有些尴尬的摸了摸后脑,倒是李潺鸢,脸颊微微红了红,脸色却还是镇定如常。 她深吸了一口气,从李星辰的身上收回了目光,随后走到了客厅的主座坐了下来,苏拂雪也跟着坐到了她身旁。 “肖侯爷,这一次我请你过来,是有要事相商。”李潺鸢的声音恢复了正常。 肖红衣点点头,他看着李潺鸢,说道:“公主有事请讲,若是在下能办到,定然不会推辞。” 李潺鸢点点头,她思索了一下,这才继续说道:“侯爷昨日回来到现在,想来应该已经听说了长安城大街小巷里的传闻了吧?” “在下确实听到了,而且公主在信中也提到了此事。只是在下还不知晓,这传闻的真假……” “传闻所说,句句属实。”李潺鸢说道,“父皇确实昏迷不醒了,也不知晓是谁下的黑手……“ “而且,太医院的太医对父皇的症状全都束手无策……如今七日过去,宫内宫外明面暗地的躁动越发的明显,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做了。” 肖红衣的眉头皱紧,思索了一下说道:“连太医院的人都束手无策吗?” 李潺鸢点点头。 “那……要不要请我师父过来,师傅他精通医术,或许有办法也说不定……” “侯爷说的是沈雁行沈掌门?就是白裳姐姐的爷爷?”李潺鸢的目光里忽然燃起了希望,“可是他老人家从江东赶过来……是不是有些……” 肖红衣摆摆手道:“无碍,师父他身子骨还硬朗的很,这点路途对于他来说还不是什么难事!” “若是如此,那便谢谢侯爷了!”李潺鸢道了一声谢,可是肖红衣却并不接受。 他笑了笑,说道:“公主殿下这么说就见外了,你与裳儿姐妹相称,更与小徒是至交,我做这些事情,也算理所应当。” “况且……即便没有如此关系,我身为大夏的臣子,替帝君做这些事也是理所应当的!” “对了,公主叫肖某人来此,想来应该还有其他要事,不知还有何事?” “肖侯爷睿智的可怕!”李潺鸢称赞了一句,继而说道:“确实,我寻肖侯爷过来还有其他事情。现在父皇昏迷不醒,是遭人黑手。能让父皇遭黑手,想来是父皇身边的人也靠不住了,所以我想请肖侯爷暗中保护一下父皇,直到父皇醒过来。” “我来保护?” “是的!”李潺鸢点点头,“我猜测父皇中毒应该是熟悉甚至是亲近之人所做,皇宫里父皇那些贴身的侍卫宦官我都信不过,还有那些暗中保护的皇室高手,若是他们真的在用心保护,父皇也不会中毒了。” “公主信得过我?”肖红衣脸上带着笑意,他看着李潺鸢问了一句。 “我相信肖侯爷不会骗我。” “也罢,既然公主如此看得起我肖某人,那我便接下来,帮忙照看陛下一二,也算是报答一些陛下的恩情。”肖红衣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也没犹豫,当即就答应了下来。 看到肖红衣答应了下来,李潺鸢萦绕在脸上的忧色终于消减了许多。 她想了想,又提起了另一件事:“对了,肖侯爷可否知晓,近日东方鲁郡兵粮调动甚为频繁?” “齐王调动兵粮做什么?”肖红衣有些疑惑。 “我也不清楚,不过齐王与父皇的关系一直不算很和睦,我怕齐王有二心。若真是如此,到时长安里出了动乱,内外受敌,或许长安会难以保全!” “可是齐王若真的谋反,我们也无力阻挡……现如今是将眼下的事情处理妥当,毕竟长安才是我们的根基!”肖红衣答道。 李潺鸢也点点头,最后笑道:“算了,还是不去想这些了……” …… 大夏疆土的最东端,鲁郡,毗邻东海的地方, 这里是海崖,东海的浪涛拍打着断崖,发出剧烈的响声。 腥咸的海风从海面上吹来,将闻唐的头发吹得有些凌乱。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闻唐看着不远处那个一身儒袍的中年人,语气冰冷的询问道。 “如何?”那人仰着头,看着无边无涯的大海,笑着说道。 “为何要蛊惑郡王谋反?” 那人闻言转过头来,将目光落到闻唐身上,片刻后说道:“我蛊惑郡王?证据何在?” “七年,你来郡王身边七年了,自从你来了以后,郡王就转了性。别以为我不知道,郡王手下的谋士,尽数都是你找来的。过去一直跟在郡王身边的那些谋士,张之恩、梁暮年……被你逼走的逼走,被你陷害的陷害。楚慈,莫说这些都不是你做的!”闻唐冷哼一声。 只是楚慈却仰起头哈哈大笑起来。 “闻唐啊闻唐,你还真是……这份心思,不当谋士可惜了……七年的光景竟然都放在了我一个文士身上,当真是可怕!” “是我蛊惑郡王你能拿我如何?” 闻唐脸上浮现起一丝怒容,他右手握住腰间的佩剑,猛地一拔。 剑刃从剑鞘中“铮”的一声划出,在空中划过一道银亮的轨迹,最后遥遥指向楚慈。 “我可以杀了你!”闻唐的声音冷的可怕。 可楚慈摇了摇头,笑道:“你杀不了我,我临行前,可是与郡王说了,我是来见你的。若是今日我死在此地,你说……你还能活下来吗?” “而且……不只是你……你也清楚郡王的脾气,怕是你杀了我你全族都要给我陪葬啊!” “你舍得吗?哈哈哈!” 闻唐持剑的手有些软了,他脸上青筋暴起,怒意更加汹涌,仿若一座爆燃的火炉,里面的火随时都可能喷发出来。 “你!” 闻唐咬牙切齿,可最后却骂不出来。 他终归还是棋差一招,这一番博弈最后还是败给了楚慈。 他本欲将楚慈约出来,趁着没人将这个祸害杀掉,好让齐王放弃谋反的心思。 只是他没想到这个人心机如此之深,竟然连这等事情都要禀报给齐王,期望护着他,现在他又拿自己的家人做威胁,他根本没办法下手。 “别这样,我是谋士,不是武夫。不能用保护自己,自然得动脑子了!”楚慈说着,转过身去,朝着海崖下走去。 “你也不错啊,文武双全,当真人才。可惜,我们不是一路人……以后还是各做各的,老死不相往来,不然可别怪我不客气!” 楚慈的声音从风里飘来,落进闻唐的耳中,却让他心里的怒火更加剧烈。 他握紧了拳头,牙齿咬得“咯吱”作响,可是却又无能为力。 半晌后,他怒吼着将手里的剑狠狠掷在了地上,发出“哐啷”的响动。 海风依旧。 …… 长安,公主府,庭院。 夜风习习,吹散了白日里的燥热。 李星辰坐在庭榭中,看着挂于天空上的白玉轮,目光里闪动着莹莹的光彩。 “你终于回来了!” 李潺鸢靠在他的怀里,将螓首深深埋在他的臂弯中,双手紧紧环住他的腰,口中低声喃喃着。 “是啊,回来了,不容易呢!”李星辰叹息一声,他的手落在李潺鸢的秀发上,轻轻的摩挲着,似是在抚摸一件绝世的宝贝。 “三个月了,从西土到西南,最后在到江东,算上如今我回到的长安,我大抵已经将整个大夏的疆土走了个遍。能够活着回来,还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李星辰感慨。三个月的时间,他都没想过自己会经历如此多的事情,简直可以写一本传奇了。 他说着,一只手摸到腰间,把那个一直挂在那里的同心结取了下来,放到了李潺鸢眼前。 “哝,你瞧,它一直护佑着我,最后平平安安的回到长安!” 李潺鸢默默地听着,一双眼睛眯成了月牙。 她看着在眼前摇晃的同心结,脸上浮现着笑意。 “能和我说说……你这三个月,到底去哪里了吗?”她脸上带着心疼的神色,“方才我听白裳姐姐说,你这三个月吃了太多的苦……我心里难受。” 李潺鸢说着,将头埋得更深了。 李星辰收起了同心结,随后一只手抚着她的秀发,一只手轻轻拍打着她的背,缓缓开了口。 “西征其实算不得苦,相反对于我来说还很有趣,毕竟那里的东西都没见过,新鲜的很!” “……后来,我们被偷袭了,城里的敌军,城外的蛮人,我感觉像是天塌下来的样子……” “我南逃,也不知过了多久,逃进了扶川山脉,最后晕过去。” “接下来便是失忆的日子,你不记得自己是谁,来自何处,人是谁,要去做什么……” “浑浑噩噩,只能接受眼前的生活。” “当时的脑海里总会有一些隐约的感觉,可就是抓不住,什么也想不起来。我也算幸运,遇见了沈爷爷,若是没遇见他,想来我大抵会在就我的那家人过一辈子吧!” “……西湖那边有大妖……最后还登了仙门,怪稀奇的!” 一字一句,一个跨度足有三个月的故事在夜色下钩织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星辰的故事讲完了,一个声音在庭榭里响起。 “那……你以后还会走吗?” 声音婉转,里边带着期盼与希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防盗版章节 ,最快更新剑起惊鸿最新章节! 正堂,客厅。 肖红衣一行三人在这里落座等候,面色从容,唯独李星辰,目光里带着一丝殷切与焦急。 算起来他也许久没有见到李潺鸢了。 自从他奉帝君的命令西征,时间从五月份行至八月,至此已经有三个月的光景。 八月的长安有些酷暑,只是现在正值傍晚时分,暮色西沉,天色将暗,晚风吹了起来,带来丝丝凉爽。 李星辰一边期待着,一边回忆着那些停留在记忆中的时光。 想着想着,他的手不自觉的摸到了腰间,那里挂着一枚同心结,是当初他西征临行前,李潺鸢冒着雨给自己送过来的。 “我知道你要走的消息有些晚了,我怕追不上你,就急的连伞都忘记带了。” …… “哝,这是我亲手扎的,我给你带上,据说能保佑平安。” …… “这个同心结你一定记得带着,它会保佑你!” …… “还有,到了凉关记得传书给我,我要知道你平安与否。” …… “你要平安,我在长安等你回来。” …… 他的耳边似乎又回荡起了长安微雨里,少女那一声声话语。 一字语句,均是挂念。 “平安……”李星辰嘴里低声呢喃着,手指在同心结上来回摩挲,似乎要从这同心结里感受到什么。 而就在这个时候,正厅,李潺鸢带着苏拂雪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她一边扫视着客厅里坐着的几个人,一边笑着招呼道:“肖侯爷,白裳姐姐……” 可就当她把目光落到最后一个人身上是,整个人却愣住了。 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是那个期盼已久的人确实活生生的坐在那里,脸上带着期盼与惊喜,笑着看着自己。 那有些傻气的笑她人的,并且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这个笑只属于一个人,可这个人却失踪了许久。 “你……回来了?” 李潺鸢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这个人她日思夜想,期盼着他能够平安回来,可是三个月过去也依然杳无音信。 这颇有些叶公好龙的意思。 日日夜夜想念的人终于回来了,可是她却忽然有些茫然,不知道该如何做了,甚至连话都不会说了。 倒是李星辰笑了笑,他放下手里把玩的同心结,抬起头,一双眸子将李潺鸢整个映入眼底,说道:“我回来了……” 这对话有些平淡,看起来跟当初肖红衣与沈白裳重逢的场景颇有些相似。 可这就是实实在在的重逢之景。 没有那么多的闲话与碎语,许多东西都存于一个动作或是眼神中,随眼一瞧,便知道对方想要说些什么。 李星辰与李潺鸢便是如此。 肖红衣与沈白裳将这二人的一切看在眼里,苏拂雪自然也是看的清清楚楚。 客厅,两个人就这么默默的对视着,半晌也没有说话。 良久后,或许是看客厅里的气氛有些微妙,肖红衣压低了嗓子咳嗽了几声,终是让客厅里对视的少年与少女回过神来。 李星辰有些尴尬的摸了摸后脑,倒是李潺鸢,脸颊微微红了红,脸色却还是镇定如常。 她深吸了一口气,从李星辰的身上收回了目光,随后走到了客厅的主座坐了下来,苏拂雪也跟着坐到了她身旁。 “肖侯爷,这一次我请你过来,是有要事相商。”李潺鸢的声音恢复了正常。 肖红衣点点头,他看着李潺鸢,说道:“公主有事请讲,若是在下能办到,定然不会推辞。” 李潺鸢点点头,她思索了一下,这才继续说道:“侯爷昨日回来到现在,想来应该已经听说了长安城大街小巷里的传闻了吧?” “在下确实听到了,而且公主在信中也提到了此事。只是在下还不知晓,这传闻的真假……” “传闻所说,句句属实。”李潺鸢说道,“父皇确实昏迷不醒了,也不知晓是谁下的黑手……“ “而且,太医院的太医对父皇的症状全都束手无策……如今七日过去,宫内宫外明面暗地的躁动越发的明显,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做了。” 肖红衣的眉头皱紧,思索了一下说道:“连太医院的人都束手无策吗?” 李潺鸢点点头。 “那……要不要请我师父过来,师傅他精通医术,或许有办法也说不定……” “侯爷说的是沈雁行沈掌门?就是白裳姐姐的爷爷?”李潺鸢的目光里忽然燃起了希望,“可是他老人家从江东赶过来……是不是有些……” 肖红衣摆摆手道:“无碍,师父他身子骨还硬朗的很,这点路途对于他来说还不是什么难事!” “若是如此,那便谢谢侯爷了!”李潺鸢道了一声谢,可是肖红衣却并不接受。 他笑了笑,说道:“公主殿下这么说就见外了,你与裳儿姐妹相称,更与小徒是至交,我做这些事情,也算理所应当。” “况且……即便没有如此关系,我身为大夏的臣子,替帝君做这些事也是理所应当的!” “对了,公主叫肖某人来此,想来应该还有其他要事,不知还有何事?” “肖侯爷睿智的可怕!”李潺鸢称赞了一句,继而说道:“确实,我寻肖侯爷过来还有其他事情。现在父皇昏迷不醒,是遭人黑手。能让父皇遭黑手,想来是父皇身边的人也靠不住了,所以我想请肖侯爷暗中保护一下父皇,直到父皇醒过来。” “我来保护?” “是的!”李潺鸢点点头,“我猜测父皇中毒应该是熟悉甚至是亲近之人所做,皇宫里父皇那些贴身的侍卫宦官我都信不过,还有那些暗中保护的皇室高手,若是他们真的在用心保护,父皇也不会中毒了。” “公主信得过我?”肖红衣脸上带着笑意,他看着李潺鸢问了一句。 “我相信肖侯爷不会骗我。” “也罢,既然公主如此看得起我肖某人,那我便接下来,帮忙照看陛下一二,也算是报答一些陛下的恩情。”肖红衣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也没犹豫,当即就答应了下来。 看到肖红衣答应了下来,李潺鸢萦绕在脸上的忧色终于消减了许多。 她想了想,又提起了另一件事:“对了,肖侯爷可否知晓,近日东方鲁郡兵粮调动甚为频繁?” “齐王调动兵粮做什么?”肖红衣有些疑惑。 “我也不清楚,不过齐王与父皇的关系一直不算很和睦,我怕齐王有二心。若真是如此,到时长安里出了动乱,内外受敌,或许长安会难以保全!” “可是齐王若真的谋反,我们也无力阻挡……现如今是将眼下的事情处理妥当,毕竟长安才是我们的根基!”肖红衣答道。 李潺鸢也点点头,最后笑道:“算了,还是不去想这些了……” …… 大夏疆土的最东端,鲁郡,毗邻东海的地方, 这里是海崖,东海的浪涛拍打着断崖,发出剧烈的响声。 腥咸的海风从海面上吹来,将闻唐的头发吹得有些凌乱。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闻唐看着不远处那个一身儒袍的中年人,语气冰冷的询问道。 “如何?”那人仰着头,看着无边无涯的大海,笑着说道。 “为何要蛊惑郡王谋反?” 那人闻言转过头来,将目光落到闻唐身上,片刻后说道:“我蛊惑郡王?证据何在?” “七年,你来郡王身边七年了,自从你来了以后,郡王就转了性。别以为我不知道,郡王手下的谋士,尽数都是你找来的。过去一直跟在郡王身边的那些谋士,张之恩、梁暮年……被你逼走的逼走,被你陷害的陷害。楚慈,莫说这些都不是你做的!”闻唐冷哼一声。 只是楚慈却仰起头哈哈大笑起来。 “闻唐啊闻唐,你还真是……这份心思,不当谋士可惜了……七年的光景竟然都放在了我一个文士身上,当真是可怕!” “是我蛊惑郡王你能拿我如何?” 闻唐脸上浮现起一丝怒容,他右手握住腰间的佩剑,猛地一拔。 剑刃从剑鞘中“铮”的一声划出,在空中划过一道银亮的轨迹,最后遥遥指向楚慈。 “我可以杀了你!”闻唐的声音冷的可怕。 可楚慈摇了摇头,笑道:“你杀不了我,我临行前,可是与郡王说了,我是来见你的。若是今日我死在此地,你说……你还能活下来吗?” “而且……不只是你……你也清楚郡王的脾气,怕是你杀了我你全族都要给我陪葬啊!” “你舍得吗?哈哈哈!” 闻唐持剑的手有些软了,他脸上青筋暴起,怒意更加汹涌,仿若一座爆燃的火炉,里面的火随时都可能喷发出来。 “你!” 闻唐咬牙切齿,可最后却骂不出来。 他终归还是棋差一招,这一番博弈最后还是败给了楚慈。 他本欲将楚慈约出来,趁着没人将这个祸害杀掉,好让齐王放弃谋反的心思。 只是他没想到这个人心机如此之深,竟然连这等事情都要禀报给齐王,期望护着他,现在他又拿自己的家人做威胁,他根本没办法下手。 “别这样,我是谋士,不是武夫。不能用保护自己,自然得动脑子了!”楚慈说着,转过身去,朝着海崖下走去。 “你也不错啊,文武双全,当真人才。可惜,我们不是一路人……以后还是各做各的,老死不相往来,不然可别怪我不客气!” 楚慈的声音从风里飘来,落进闻唐的耳中,却让他心里的怒火更加剧烈。 他握紧了拳头,牙齿咬得“咯吱”作响,可是却又无能为力。 半晌后,他怒吼着将手里的剑狠狠掷在了地上,发出“哐啷”的响动。 海风依旧。 …… 长安,公主府,庭院。 夜风习习,吹散了白日里的燥热。 李星辰坐在庭榭中,看着挂于天空上的白玉轮,目光里闪动着莹莹的光彩。 “你终于回来了!” 李潺鸢靠在他的怀里,将螓首深深埋在他的臂弯中,双手紧紧环住他的腰,口中低声喃喃着。 “是啊,回来了,不容易呢!”李星辰叹息一声,他的手落在李潺鸢的秀发上,轻轻的摩挲着,似是在抚摸一件绝世的宝贝。 “三个月了,从西土到西南,最后在到江东,算上如今我回到的长安,我大抵已经将整个大夏的疆土走了个遍。能够活着回来,还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李星辰感慨。三个月的时间,他都没想过自己会经历如此多的事情,简直可以写一本传奇了。 他说着,一只手摸到腰间,把那个一直挂在那里的同心结取了下来,放到了李潺鸢眼前。 “哝,你瞧,它一直护佑着我,最后平平安安的回到长安!” 李潺鸢默默地听着,一双眼睛眯成了月牙。 她看着在眼前摇晃的同心结,脸上浮现着笑意。 “能和我说说……你这三个月,到底去哪里了吗?”她脸上带着心疼的神色,“方才我听白裳姐姐说,你这三个月吃了太多的苦……我心里难受。” 李潺鸢说着,将头埋得更深了。 李星辰收起了同心结,随后一只手抚着她的秀发,一只手轻轻拍打着她的背,缓缓开了口。 “西征其实算不得苦,相反对于我来说还很有趣,毕竟那里的东西都没见过,新鲜的很!” “……后来,我们被偷袭了,城里的敌军,城外的蛮人,我感觉像是天塌下来的样子……” “我南逃,也不知过了多久,逃进了扶川山脉,最后晕过去。” “接下来便是失忆的日子,你不记得自己是谁,来自何处,人是谁,要去做什么……” “浑浑噩噩,只能接受眼前的生活。” “当时的脑海里总会有一些隐约的感觉,可就是抓不住,什么也想不起来。我也算幸运,遇见了沈爷爷,若是没遇见他,想来我大抵会在就我的那家人过一辈子吧!” “……西湖那边有大妖……最后还登了仙门,怪稀奇的!” 一字一句,一个跨度足有三个月的故事在夜色下钩织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星辰的故事讲完了,一个声音在庭榭里响起。 “那……你以后还会走吗?” 声音婉转,里边带着期盼与希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防盗版章节 ,最快更新剑起惊鸿最新章节! 正堂,客厅。 肖红衣一行三人在这里落座等候,面色从容,唯独李星辰,目光里带着一丝殷切与焦急。 算起来他也许久没有见到李潺鸢了。 自从他奉帝君的命令西征,时间从五月份行至八月,至此已经有三个月的光景。 八月的长安有些酷暑,只是现在正值傍晚时分,暮色西沉,天色将暗,晚风吹了起来,带来丝丝凉爽。 李星辰一边期待着,一边回忆着那些停留在记忆中的时光。 想着想着,他的手不自觉的摸到了腰间,那里挂着一枚同心结,是当初他西征临行前,李潺鸢冒着雨给自己送过来的。 “我知道你要走的消息有些晚了,我怕追不上你,就急的连伞都忘记带了。” …… “哝,这是我亲手扎的,我给你带上,据说能保佑平安。” …… “这个同心结你一定记得带着,它会保佑你!” …… “还有,到了凉关记得传书给我,我要知道你平安与否。” …… “你要平安,我在长安等你回来。” …… 他的耳边似乎又回荡起了长安微雨里,少女那一声声话语。 一字语句,均是挂念。 “平安……”李星辰嘴里低声呢喃着,手指在同心结上来回摩挲,似乎要从这同心结里感受到什么。 而就在这个时候,正厅,李潺鸢带着苏拂雪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她一边扫视着客厅里坐着的几个人,一边笑着招呼道:“肖侯爷,白裳姐姐……” 可就当她把目光落到最后一个人身上是,整个人却愣住了。 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是那个期盼已久的人确实活生生的坐在那里,脸上带着期盼与惊喜,笑着看着自己。 那有些傻气的笑她人的,并且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这个笑只属于一个人,可这个人却失踪了许久。 “你……回来了?” 李潺鸢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这个人她日思夜想,期盼着他能够平安回来,可是三个月过去也依然杳无音信。 这颇有些叶公好龙的意思。 日日夜夜想念的人终于回来了,可是她却忽然有些茫然,不知道该如何做了,甚至连话都不会说了。 倒是李星辰笑了笑,他放下手里把玩的同心结,抬起头,一双眸子将李潺鸢整个映入眼底,说道:“我回来了……” 这对话有些平淡,看起来跟当初肖红衣与沈白裳重逢的场景颇有些相似。 可这就是实实在在的重逢之景。 没有那么多的闲话与碎语,许多东西都存于一个动作或是眼神中,随眼一瞧,便知道对方想要说些什么。 李星辰与李潺鸢便是如此。 肖红衣与沈白裳将这二人的一切看在眼里,苏拂雪自然也是看的清清楚楚。 客厅,两个人就这么默默的对视着,半晌也没有说话。 良久后,或许是看客厅里的气氛有些微妙,肖红衣压低了嗓子咳嗽了几声,终是让客厅里对视的少年与少女回过神来。 李星辰有些尴尬的摸了摸后脑,倒是李潺鸢,脸颊微微红了红,脸色却还是镇定如常。 她深吸了一口气,从李星辰的身上收回了目光,随后走到了客厅的主座坐了下来,苏拂雪也跟着坐到了她身旁。 “肖侯爷,这一次我请你过来,是有要事相商。”李潺鸢的声音恢复了正常。 肖红衣点点头,他看着李潺鸢,说道:“公主有事请讲,若是在下能办到,定然不会推辞。” 李潺鸢点点头,她思索了一下,这才继续说道:“侯爷昨日回来到现在,想来应该已经听说了长安城大街小巷里的传闻了吧?” “在下确实听到了,而且公主在信中也提到了此事。只是在下还不知晓,这传闻的真假……” “传闻所说,句句属实。”李潺鸢说道,“父皇确实昏迷不醒了,也不知晓是谁下的黑手……“ “而且,太医院的太医对父皇的症状全都束手无策……如今七日过去,宫内宫外明面暗地的躁动越发的明显,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做了。” 肖红衣的眉头皱紧,思索了一下说道:“连太医院的人都束手无策吗?” 李潺鸢点点头。 “那……要不要请我师父过来,师傅他精通医术,或许有办法也说不定……” “侯爷说的是沈雁行沈掌门?就是白裳姐姐的爷爷?”李潺鸢的目光里忽然燃起了希望,“可是他老人家从江东赶过来……是不是有些……” 肖红衣摆摆手道:“无碍,师父他身子骨还硬朗的很,这点路途对于他来说还不是什么难事!” “若是如此,那便谢谢侯爷了!”李潺鸢道了一声谢,可是肖红衣却并不接受。 他笑了笑,说道:“公主殿下这么说就见外了,你与裳儿姐妹相称,更与小徒是至交,我做这些事情,也算理所应当。” “况且……即便没有如此关系,我身为大夏的臣子,替帝君做这些事也是理所应当的!” “对了,公主叫肖某人来此,想来应该还有其他要事,不知还有何事?” “肖侯爷睿智的可怕!”李潺鸢称赞了一句,继而说道:“确实,我寻肖侯爷过来还有其他事情。现在父皇昏迷不醒,是遭人黑手。能让父皇遭黑手,想来是父皇身边的人也靠不住了,所以我想请肖侯爷暗中保护一下父皇,直到父皇醒过来。” “我来保护?” “是的!”李潺鸢点点头,“我猜测父皇中毒应该是熟悉甚至是亲近之人所做,皇宫里父皇那些贴身的侍卫宦官我都信不过,还有那些暗中保护的皇室高手,若是他们真的在用心保护,父皇也不会中毒了。” “公主信得过我?”肖红衣脸上带着笑意,他看着李潺鸢问了一句。 “我相信肖侯爷不会骗我。” “也罢,既然公主如此看得起我肖某人,那我便接下来,帮忙照看陛下一二,也算是报答一些陛下的恩情。”肖红衣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也没犹豫,当即就答应了下来。 看到肖红衣答应了下来,李潺鸢萦绕在脸上的忧色终于消减了许多。 她想了想,又提起了另一件事:“对了,肖侯爷可否知晓,近日东方鲁郡兵粮调动甚为频繁?” “齐王调动兵粮做什么?”肖红衣有些疑惑。 “我也不清楚,不过齐王与父皇的关系一直不算很和睦,我怕齐王有二心。若真是如此,到时长安里出了动乱,内外受敌,或许长安会难以保全!” “可是齐王若真的谋反,我们也无力阻挡……现如今是将眼下的事情处理妥当,毕竟长安才是我们的根基!”肖红衣答道。 李潺鸢也点点头,最后笑道:“算了,还是不去想这些了……” …… 大夏疆土的最东端,鲁郡,毗邻东海的地方, 这里是海崖,东海的浪涛拍打着断崖,发出剧烈的响声。 腥咸的海风从海面上吹来,将闻唐的头发吹得有些凌乱。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闻唐看着不远处那个一身儒袍的中年人,语气冰冷的询问道。 “如何?”那人仰着头,看着无边无涯的大海,笑着说道。 “为何要蛊惑郡王谋反?” 那人闻言转过头来,将目光落到闻唐身上,片刻后说道:“我蛊惑郡王?证据何在?” “七年,你来郡王身边七年了,自从你来了以后,郡王就转了性。别以为我不知道,郡王手下的谋士,尽数都是你找来的。过去一直跟在郡王身边的那些谋士,张之恩、梁暮年……被你逼走的逼走,被你陷害的陷害。楚慈,莫说这些都不是你做的!”闻唐冷哼一声。 只是楚慈却仰起头哈哈大笑起来。 “闻唐啊闻唐,你还真是……这份心思,不当谋士可惜了……七年的光景竟然都放在了我一个文士身上,当真是可怕!” “是我蛊惑郡王你能拿我如何?” 闻唐脸上浮现起一丝怒容,他右手握住腰间的佩剑,猛地一拔。 剑刃从剑鞘中“铮”的一声划出,在空中划过一道银亮的轨迹,最后遥遥指向楚慈。 “我可以杀了你!”闻唐的声音冷的可怕。 可楚慈摇了摇头,笑道:“你杀不了我,我临行前,可是与郡王说了,我是来见你的。若是今日我死在此地,你说……你还能活下来吗?” “而且……不只是你……你也清楚郡王的脾气,怕是你杀了我你全族都要给我陪葬啊!” “你舍得吗?哈哈哈!” 闻唐持剑的手有些软了,他脸上青筋暴起,怒意更加汹涌,仿若一座爆燃的火炉,里面的火随时都可能喷发出来。 “你!” 闻唐咬牙切齿,可最后却骂不出来。 他终归还是棋差一招,这一番博弈最后还是败给了楚慈。 他本欲将楚慈约出来,趁着没人将这个祸害杀掉,好让齐王放弃谋反的心思。 只是他没想到这个人心机如此之深,竟然连这等事情都要禀报给齐王,期望护着他,现在他又拿自己的家人做威胁,他根本没办法下手。 “别这样,我是谋士,不是武夫。不能用保护自己,自然得动脑子了!”楚慈说着,转过身去,朝着海崖下走去。 “你也不错啊,文武双全,当真人才。可惜,我们不是一路人……以后还是各做各的,老死不相往来,不然可别怪我不客气!” 楚慈的声音从风里飘来,落进闻唐的耳中,却让他心里的怒火更加剧烈。 他握紧了拳头,牙齿咬得“咯吱”作响,可是却又无能为力。 半晌后,他怒吼着将手里的剑狠狠掷在了地上,发出“哐啷”的响动。 海风依旧。 …… 长安,公主府,庭院。 夜风习习,吹散了白日里的燥热。 李星辰坐在庭榭中,看着挂于天空上的白玉轮,目光里闪动着莹莹的光彩。 “你终于回来了!” 李潺鸢靠在他的怀里,将螓首深深埋在他的臂弯中,双手紧紧环住他的腰,口中低声喃喃着。 “是啊,回来了,不容易呢!”李星辰叹息一声,他的手落在李潺鸢的秀发上,轻轻的摩挲着,似是在抚摸一件绝世的宝贝。 “三个月了,从西土到西南,最后在到江东,算上如今我回到的长安,我大抵已经将整个大夏的疆土走了个遍。能够活着回来,还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李星辰感慨。三个月的时间,他都没想过自己会经历如此多的事情,简直可以写一本传奇了。 他说着,一只手摸到腰间,把那个一直挂在那里的同心结取了下来,放到了李潺鸢眼前。 “哝,你瞧,它一直护佑着我,最后平平安安的回到长安!” 李潺鸢默默地听着,一双眼睛眯成了月牙。 她看着在眼前摇晃的同心结,脸上浮现着笑意。 “能和我说说……你这三个月,到底去哪里了吗?”她脸上带着心疼的神色,“方才我听白裳姐姐说,你这三个月吃了太多的苦……我心里难受。” 李潺鸢说着,将头埋得更深了。 李星辰收起了同心结,随后一只手抚着她的秀发,一只手轻轻拍打着她的背,缓缓开了口。 “西征其实算不得苦,相反对于我来说还很有趣,毕竟那里的东西都没见过,新鲜的很!” “……后来,我们被偷袭了,城里的敌军,城外的蛮人,我感觉像是天塌下来的样子……” “我南逃,也不知过了多久,逃进了扶川山脉,最后晕过去。” “接下来便是失忆的日子,你不记得自己是谁,来自何处,人是谁,要去做什么……” “浑浑噩噩,只能接受眼前的生活。” “当时的脑海里总会有一些隐约的感觉,可就是抓不住,什么也想不起来。我也算幸运,遇见了沈爷爷,若是没遇见他,想来我大抵会在就我的那家人过一辈子吧!” “……西湖那边有大妖……最后还登了仙门,怪稀奇的!” 一字一句,一个跨度足有三个月的故事在夜色下钩织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星辰的故事讲完了,一个声音在庭榭里响起。 “那……你以后还会走吗?” 声音婉转,里边带着期盼与希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防盗版 ,最快更新剑起惊鸿最新章节! 李星辰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没办法做出承诺。 他不知道自己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而且从之前几个人在正堂时的对话里他也得知,长安会大乱,甚至是整个中土,整个大夏都会陷入动荡。 这样他更没办法做出保证。 乱世,承诺是最难做到的事情。 怀中,李潺鸢似乎也知晓他的难处,只是笑了笑,随后将头尽数埋进他怀里,闭上了眼睛,默默享受起了这难得的温存。 月光皎白,像是情人一般温柔。 …… 翌日,日头尚未从东方的天际跳出来,长安城外却已人头攒动。 神威营的十万禁军在调度,朝着长安城内进发。 此时,长安的城门方才打开,神威营便已经来到了门前。 “来者站住,请出示文牒!”把守城门的小统领看到从远方浩浩荡荡赶来的神威营,直接伸手将他们拦了下来。 “文牒?”蒋将军眉头皱了皱,随后从怀间将一个拓着金色纹路的文牒拿了出来,递到了守城统领手中。 守城统领接过文牒,打开仔细看了看,最后看到落款处李修元的名讳后,这才面色一正,将文牒合好,交还回去。 “将军请进!” 蒋将军瞥了守城统领一眼,随后取回文牒,手一挥,便领着这十万禁军浩浩荡荡的进了长安。 长安很大,十万人对于整个长安来说,还是太过渺小了。 这十万人进了长安,顺着主街便朝着皇宫的方向赶去。 不多时,他们便到了皇宫门前。 皇宫的宫门虽说有守门的侍卫,但是检查并不像城门那般严,一般来说只要穿着官服便可自由进出宫门。 不过皇宫内各个大殿各个内宫倒是把守的相当严格,一般来说不通报禀明身份,是极少能够被允许进入这些地方的。 可是这一次不同,这一次是蒋将军率着大军赶过来的,十万禁军已经不算小数目了。 自古以来大臣可以随意进出宫门,但是军队却不可以,即便是几十人几百人,也不能够随意进出宫门。 所以在皇宫宫门前,蒋将军还是被拦了下来。 规矩蒋将军自然懂,所以他把文牒拿了出来。 把守宫门的兵士检查过文牒之后,虽然目光里带着疑惑,可最后还是放行了。 只是十万人并没有全部进入皇城。 蒋将军只带了三万人进去,剩下的七万人留在了皇宫外。 “这季相拿来的文牒还真是好用!”进了宫门许久,蒋将军这才低声笑道。 这个文牒是昨日季九钟托人给他送过去的,就是为了今日能够自由进出皇城。 当然,这个文牒其实是假的,夏皇李修元早已中毒昏迷,又怎么能够那自己的龙印去签这么一份文牒呢! 这份文牒只不过是季九钟偷偷潜进李修元的书房,伪造的一份。 只是没人敢去质疑这份文牒,至少对于他们这些只负责把守城门宫门的小统领来说,是不敢去质疑的,即便他们知晓李修元还在昏迷。 三万人,对于整个皇宫来说,已经足够多了,整个皇宫里的侍卫都不足万人。 更何况,这一场兵变还是三皇子策划的。 蒋将军的三万禁军很是顺利的就控制住了整个皇城,兵不血刃。 而一刻钟后,皇城之外的公主府里也得到了消息。 “他们真的这么做了?”李潺鸢有些讶然。 苏拂雪点了点头,答道:“确实,整个皇宫都被他们控制住了,满朝文武近半数的人选择拥护三皇子,现如今三皇子已经权倾朝野了。” “只是,三皇子他这么做就不怕他日帝君恢复,治他的罪吗?”苏拂雪说着有些疑惑。 倒是李潺鸢摇摇头,担忧道:“这一次,怕是三哥他根本就不打算让父皇有恢复的可能,他敢控制住整个皇宫,野心就已经昭然若揭了!” “可是,三皇子若是这般做,一旦出了事情,后果可就严重了!”苏拂雪还是不大敢相信三皇子敢这么做。 但是李潺鸢作为三皇子的妹妹,定然清楚自己哥哥的秉性,又怎么会不知晓他到底打算做什么。 “拂雪姐姐,召集守在城外的苏家军吧,皇城我们必须夺回来,三哥冷血,决不能让他把控整皇城,不然皇室定然遭受大难。” 苏拂雪闻言点点头,答道:“五万苏家军已于前日调集过来,现在就驻守在长安以西三里处,我现在就传令过去。” “现在,就要靠我们自己了!”李潺鸢点点头。 …… 日头行过头顶,酷热又开始笼罩长安。 而这个时候,五万苏家军已然进入了长安,来到了皇宫门前。 只是皇宫的外围已经被留在宫外的七万神威营禁军围了起来,苏拂雪率领着五万苏家军也只能被拦在外面。 烈日之下,两军对峙,大汗淋漓,可是却军纪严明,未有一人抱怨。 李潺鸢那边尚未看清局势,还在观望,苏拂雪也无法发出下一步的指令。 只是,神威营虽然是禁军,担负着护卫皇城的任务,可是苏家军更是精锐中的精锐。 这样的烈日对于苏家军来说,造不成什么大的影响。 但是神威营虽然是禁卫,可常日的长安这里,护佑着皇城,每日出了一些训练,便无其他的事情,战事更是从未经历过。 如今穿着厚重的盔甲,体力的消耗自然也更多了。 而且虽然说他们养尊处优有些过分了,可是相比身经百战的苏家军,确实有些小意思了。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约莫刚到申时,日头过了最烈的时候,神威营那边终于有人开始受不了了。 “啪——” 第一个神威营的兵士摇摇晃晃的倒下,紧接着两个三个…… 神威营这边出了意外,反应倒也颇为迅速,立刻就有人跑来把这些晕倒的人抬了下去。 可是对峙在持续着,神威营这边受不了酷热倒下的人也越来越多。 只是短短半刻钟过去了,神威营这边就倒下了近千人。 至于剩下那些还能撑住的人,大多也已经接近力竭的边缘。 这个情况李潺鸢自然是注意到了,她思索了一下,随后便给苏拂雪下了命令。 “拂雪姐姐,让苏家军攻进去吧,现在守在外面的七万神威营已不堪一战,只剩下守在皇城里面的三万人还能够作战,若是我们小心谨慎些,这一战应该没什么问题。” 苏拂雪点点头,其实对于她来说,早就已经有些按捺不住了。 她就是这样的人,明明长着衣服好看的面容,却不爱女红,只喜欢刀枪剑戟,兵法阵法。 似乎只有行军打仗这种事情她才能从中找到乐趣。 下一刻,一道道军令有条不紊的传达下去,与神威营对峙许久的五万苏家军终于动了起来。 这一次,苏拂雪并没有让苏家军手下留情,刀起刀落,厮杀渐起。 只是这双方交锋还不足半刻钟,神威营便已溃不成军。 这一场战斗应该是苏家军经历过的最轻松的战斗,前前后后只持续了一刻多钟,神威营便丢盔弃甲,朝着皇宫内逃去。 他们知道,那里还有三万的有生力量,也是他们最后的希望。 可是,即便是状态完美的神威营真的能够抵挡的了大夏最精锐之师吗? 他们也不知晓。 苏家军冲进了皇城,而冲进皇城之后,他们终于受到了阻碍,剩下的三万神威营与宫内的一万侍卫联合在了一起,开始抵抗起了苏家军。 苏家军的势头放缓了下来,可还是缓慢的向前推着。 夜幕缓缓降临,空气里的温度也渐渐降了下来,带着淡淡凉意的晚风开始在皇宫里盘旋起来。 皇宫外,苏拂雪的眉头皱了起来,她看着苏家军推进的愈加困难,终是开始警惕起来。 “这样下去不行啊,气温将下来,若是等会儿那些逃进皇宫的神威营将士恢复过来,那这战事更难打了。” 苏拂雪叹了一生气,沉思了片刻之后,她抬起头,对着身旁的传令官下了一道军令。 “传令下去,一刻钟后开始强攻皇宫,务必要在酉戌之交前将皇宫拿下来!” 传令官走了,在他走后不多时,皇宫里就响起了激烈的喊杀声。 这喊杀声愈演愈烈,整个皇宫里灯火通明。 最终,酉时将近,皇宫里的喊杀声终于愈渐衰弱,一刻钟过后,喊杀声停止,皇城里似乎又恢复了宁静。 “吧嗒~吧嗒~” 脚步踏在皇宫的青石板上,发出清晰的响动,李潺鸢行过尸体与鲜血中间,终是走进了皇城。 “三哥呢?”李潺鸢面色如常,看着宫墙上灯笼里跳动的火焰问道。 “没有找到,想来应该是逃走了,我们要不要派人去追?”苏拂雪答道。 李潺鸢摇了摇头:“赶尽杀绝做不得,我们攻进皇宫已经犯了忌讳,若是再赶尽杀绝,怕是要被人戳的脊梁骨再也直不起来。” “你要知道,人言可畏,更何况别人看不到今晚的皇宫到底发生了什么!” 苏拂雪犹豫了一下,她知道若是不将三皇子彻底铲除,他便还会卷土重来,只要帝君一日不醒,那长安,大夏就一日不会有安宁。 李潺鸢的意思她也能明白。 公主虽然有能力,但终归是个女子,自古以来从未有过女子登基的先例。而且即便满朝文武答应了李潺鸢登基,可天下人也不会答应。 天下不归心,国家也就没有根基,长久不了。 这是一个难以抉择的事情,至少对于她来说是个难以抉择的事情。 不过好在李潺鸢果断的很,没有犹豫,她不打算赶尽杀绝,为了整个大夏没有下这个死手。 “传令下去,让苏家军将皇宫整理好,从今晚开始,大夏不安宁了!” 这注定是个不眠的夜晚,只是这一晚发生在皇城中的事情,除了参与了这场战斗的两军,外人皆不知晓。 但是第二日,坊间便出了一些凌乱的传闻。 早上,李潺鸢与苏拂雪出了宫,准备返回公主府取一些东西,在市井上行过,自然是听到了这些传闻。 “哎,你们听说了吗?昨天晚上好像皇宫里打起来了?” “我也听说了,听说是三皇子和长公主在争权。” “我说呢,怎么昨日皇宫那边的天通亮,原来是打仗了。” “打仗了,怕是天下又要动乱,我们安静日子要到头了。” “说的也是,你说长公主她一个女儿家争什么权啊,要我说啊,长公主还是野心太大了。” “我也这么觉得,来日要真是让她一个女人治理天下,怕是这天下就乱套了。” “……” 这样的话一句一句皆飘进了李潺鸢的耳中,她的面色有些难看,不过她还是忍了下来。 她昨晚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了会出现这些传闻,但是她没想到传闻来的如此快,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她脚下的步子快了,苏拂雪似乎也知晓她的心情有些不好,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快步跟了上去。 半晌后,她们穿过了闹市,来到了公主府附近安静的小巷,李潺鸢的脸色才稍稍缓和。 “公主莫要担心,这些只不过是传言,随他们说去就好了!” “我知晓,我也知晓这些传言大抵是三皇子的人放出来的,可是我听到这些心里真的很难受。” 苏拂雪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李潺鸢,也只好以沉默应对。 只是李潺鸢片刻后轻笑了一声,强笑道:“算了,既然这事情我做都做了,如今却怕人说闲话。罢了,日后不去想这些便是了。” …… 大夏疆域的最东端,鲁郡。 就在李潺鸢与三皇子抢夺皇宫之后的第三日,鲁郡的齐王终于露出了他的爪牙。 他发布了告天下百姓的文书,说是三皇子乃是夏皇亲自下诏封的皇位继任者,而长公主李潺鸢狼子野心,想要夺取大夏的江山,于是下毒暗害夏皇,带着苏拂雪率领苏家军抢夺皇宫,驱逐了三皇子。 长公主与苏家谋反之心,已昭然若揭。 他齐王支持三皇子,已经调兵遣将,打算替三皇子夺回长安,夺回皇位。 这份文书当然有许多人相信,而事实则是,齐王谋反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二章 我记忆里的人 “另外,董记米铺掌柜的有错在先,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所以今日米铺里的粮,有官府做主,原价卖给在场的各位,每人限购” 苏拂雪尚未说完,原本群情激奋的百姓就一拥而上,开始准备抢购粮食。 这件事解决的很快,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尤其是家中没什么余粮的百姓,只要谁能给他们一口饭吃,那这个人说的就是天底下最大的道理。 至于给杀人的人讨回公道,这个并不是最重要的。 退一步讲即便讨回公道又能如何?最后的目的还不是要粮商把粮价降下来。 现在既然已经达到了目的,那关于杀人者被如何惩治,便与他们没什么干系了。 傍晚,夜幕降临,为了董记米铺人命忙碌了一下午的苏拂雪返回了公主府。 “怎么样,事情解决的如何了?”李潺鸢的闺房中,李潺鸢看着苏拂雪有些倦意的脸庞询问道。 苏拂雪给自己倒了一盏茶水,一口饮尽之后,这才开了口:“事情差不多已经全部解决了,躁动的百姓也安抚了,至于杀人者,已经移交刑部了。” 李潺鸢点点头,对于这个结果还是很满意的,她想了想,说道:“现在长安被围,城中安定是首要的,百姓能安抚尽量安抚,勿要升起事端。” “这个请公主放心,我们若是不掉以轻心,长安还可安定半月,只是若是有心人故意捣乱,长安还能安定多久就不能确定了。”苏拂雪答道,话语里充满着担忧。 的确,长安虽大,但是在苏拂雪的调度下,还是能后治理过来的。可是若是真的有人故意扰乱,那这个时限真的就说不准了。 所以三皇子那边会不会派人混进来扰动民众,这才是需要他们担心的。 李潺鸢沉吟了一下,说道:“城防那边多注意一下,这些日子势态紧急,多派些人手,莫要让城外的人混进来。哦对了,你有时间去跟刑部说一下,让他们从轻发落那个杀人者,虽然法理第一,但是法理之间还有人情。” “他杀人也是迫不得已,董记米铺的掌柜也有错在先,从轻发落便是。” “好,明日我就去给刑部的人知会一声。”苏拂雪答道。 只是,正如两个人担心的这般,千防万防,还是没能防住三皇子的人。 仅仅是一日,长安城里便又出了另外一件大事。 刑部书令史陈长思之子陈羊私自打杀了三个并非有意冒犯他的百姓后,被其亲友度恨在心,趁着深夜将其杀死于一家青楼妓馆中。 书令史陈长思并没有秉公执法,在事后立刻将几个杀人者逮捕,当场便宣判斩首。 这件事本来是至多会被上层知晓,并不会外传,更不会被普通百姓知晓。 但是不知为何,这件事最后竟然被人泄露了出去,在整个长安传开,最后闹得满城皆知。 百姓的情绪在这件事的撩拨之下,又一次激动起来。 长安城中的大街小巷里,到处都是要求处死陈长思父子的百姓。 长安乱了,哪怕是城卫的强行镇压也没办法化解,甚至随着镇压的实行,百姓的反应更加激烈,大有冲向城门,将城门打开英杰城外燕翎军的架势。 公主府中,李潺鸢被这件事闹得焦头烂额,原本红润的脸颊也变得憔悴了许多。 李星辰坐在她身旁,将她揽在怀中,伸出手轻抚着她的秀发,口中却不知该如何安慰。 “兄长他,真的要毁掉整个长安吗?”李潺鸢的声音低沉,那里面似乎还压抑着一些难以倾诉出来的委屈。 “若是再任由长安百姓如此下去,怕是即便他将来能拿下长安,长安的根基也不复存在了。” 李星辰只是默默的轻抚着她的头发,并没有开口。他知晓这个时候自己只要做一个倾听者就好了,听着怀中的人儿将自己心里的委屈全都说出来,帮她缓解压力。 于是李潺鸢说着,李星辰听着,就这么让时间缓缓流逝。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李潺鸢似是说的有些口干舌燥了,她从李星辰的怀中挣扎着起身,跑到桌子上给自己倒了一盏茶水。 茶水饮下,李潺鸢的心情终于有了些好转,她看着李星辰,一双眼睛眯成月牙,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意:“你莫要担心我了,还是先去忙你自己的事情吧,长安城还有我,我还能再撑一些时日。” 还是李星辰看得出来她脸上笑意有多勉强。 他心里一直都记得当初在宣澜院重逢时,少女的笑意,那时是天真与烂漫,没有掺杂任何东西在其中,而今呢,那里面有太多的责任。 李星辰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只是他那边确实有一些重要的事情要忙,长安城他帮不上什么忙。 最后临走时他看了看李潺鸢,上前几步将李潺鸢重新拦在了怀里。 头颅微低,温热的唇贴在了李潺鸢光洁雪腻的额头上,触之即离。 李潺鸢的脸颊上泛起了如同微醺的酡红,而正当她心中羞涩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李星辰已经转身离去。 李星辰有自己的事情,关乎一些隐秘。 前些日子,就在长安城被燕翎军团团围住的时候,江承恩曾来过长安,也在城头上与众人都见了一面。 那一面之后,他带走了宋灵犀,韩当也随着一同离去。 可是后来,大概是五日之后,李星辰将自己身边的事情忙完,前往醉春楼寻找宋灵犀与韩当之时,却被醉春楼的老鸨告知,宋灵犀已经随着江承恩离去,至于韩当,在某一日夜里出去之后,数日未见归来,也不知晓行踪。 李星辰感觉很奇怪,他虽然与韩当只见过一面,但是却也看得出来,韩当并非那种不告而别的人,可是现在却消失了,这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而且最重要的是,韩当身为长生门的门徒,并非随着门主江承恩一同离去,而是独自失踪了。 这之后,他在长安中寻找过三日,但是并未寻到韩当的身影,意外的是,倒是让他在醉春楼的后街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 在这里,有着很浓郁的星光。 他对着星光很是熟悉,四年前,他就与这星光打过交道。 肖红衣曾经告诉过他,这是江承恩的手段,是别人模仿不来的,所以他很确定,这里的星光痕迹,就是江承恩留下来的。 也就是说,江承恩曾在这里与别人发生过打斗。 “会是谁呢?”李星辰的脑海中掠过一个又一个长安里有名的修士,但是却没有一个人能够与江承恩扯上关系。 想了许久之后他只能摇摇头,他想不出到底是谁会在这里与江承恩发生冲突。 李星辰感知着星光,那一场打斗应该已经过去了有一些时日了,星光已经逸散的差不多了,只有微妙的气息可以被感知到。 这些气息在醉春楼的后街最为强烈,但是还有淡淡的气息想着远处延伸出去。 李星辰一边感受着星光遗留下来的气息,一边顺着延伸追过去,这一追就一路追到了长安城的北城墙。 “从这里出城了吗?”李星辰站在城墙下皱着眉头。 他现在对江承恩追赶的那个人更加疑惑了,他很好奇到底是什么人能够让江承恩一路追出长安城。 不过虽然好奇,但他还是没有走出长安,只是知晓了江承恩与那个神秘之人曾经出过长安就又返回了肖红衣的宅院。 “怎么样,可有查出一些线索?”肖红衣坐在庭院的石桌前,看着从门外走回来的李星辰问道。 李星辰点点头,坐到了肖红衣身旁:“确实查到了一些线索,只是我没办法将这些线索整理清楚” “江承恩与宋灵犀早在十几日前就已离开长安,韩当也莫名失踪,十几日未归,不知踪迹。最重要的是,老鸨跟我说,韩当失踪的日期就在江承恩与宋灵犀离开长安的前日,二个时间只差了一个晚上。” “另外,我在醉春楼的后街发现了江承恩动用星力的痕迹,他似乎在追赶一个人,一路从长安北城墙追了出去。” 李星辰将自己见到的猜到的毫无保留的说了出来,肖红衣则一边听着一边点头。 片刻后,李星辰将所有的话说完,肖红衣心里也有了大概的猜测。 “十几日前我确实感受到长安城里有星力涌动,本以为只是江承恩在修行,却不想是与人争斗。”肖红衣一边思索着一边说着,“只是我并未感受到与他争斗那人的力量,想来也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那人实力高深,超出了我的感知范畴,要么便是那人力量太过弱小,被我忽略掉了。” “如此来看,我猜那人多半不是什么厉害人物。长安城里能够与江承恩一争高下又不会被我感知到力量的,屈指可数,但这些人都跟江承恩没什么瓜葛。况且你说韩当在江承恩离开长安的前夜失踪,那我想这人大抵便是他了。” “师傅是说那与江承恩争斗的人是韩当?”李星辰有些疑惑,“可是韩当也是长生门的门徒,江承恩为何要对自己的后辈下手?” 肖红衣摇摇头,答道:“这个我也不大清楚,不过以江承恩的为人来看,这般事情也不是做不出来!” “对了,前些日子我们安插在长生门的眼线给我传来消息,说是长生门在七日前封了山门,不再允许任何人进出,如今看来,怕是有些隐秘在其中啊。” 李星辰愣了愣,随后讶然道:“封山门了?现在正值乱世,正是需要道门援助的时候,他们这么封山门了?” 肖红衣嗤笑一声,答道:“这不是长生门历来喜好做的事情吗?想不到江门主倒是对这个继承的颇有心得。往前推几百年,但凡中土遭逢乱事动荡,长生门都要封山门,断绝与外界的联系,表面上是为了公正起见,两不相帮,说到底还不是怕折损门派实力。” “早在五百多年前,长生门还不是三大道门之一,后来因为原本三大道门之一的青门在一次下山救世之中实力大损,被长生门趁机吞并,这才让长生门跻身到三大道门的行列,不然就凭他们如何能有今天的实力?” 肖红衣的语气颇为讽刺,眼中带着蔑视,似是根本看不起长生门。 “这几百年来,哪一次中途动荡不是我们跟蜀山两个门派在撑着,他长生门,只不过是浪得虚名罢了!” 肖红衣冷哼一声,便不再说话。 李星辰听到这里,也大抵知晓了长生门的一些事情,而看待长生门的眼光也产生了一些变化。 半晌过后,肖红衣心中的气结似是消了,又重新开了口:“现如今已经入了乱世,我们各大道门又到了要下山救世的时候,只不过是现在看来长生门那边似乎出了些状况,早早地就封了山门,我们安插的眼线没办法将消息传递出来,也不知他那里是什么情况,若是有机会定要去探查一下。” 他说着忽然抬起头看向李星辰:“对了,星辰,为师给你准备一些东西,你若是有机会便带上为师给你准备的东西,出长安,向西走十里。那里有一处客栈,名为仙侠草堂,你去那里将为师给你准备的东西交给掌柜的。” “记得,交给他之后记得询问他有关长生门的境况,我总觉的长生门那边有异变,我怕将来会生出异事。” “仙侠草堂?”李星辰眼中闪过一丝茫然。 肖红衣拍了拍李星辰的肩膀说道:“就是仙侠草堂,那客栈掌柜颇为厉害,记得不要毛手毛脚,冒冒失失。至于其他的就莫要问那么多了,你去了便知晓了。” “知道了。”李星辰没再多问只是点点头,“最近几日若是我寻到机会,便会动身出发。” “如此最好!”肖红衣应了一声,随后站起身子,朝着庭院里走去。 “对了,待你回来,为师便教你新的剑法!” 肖红衣的声音从远处飘来,让李星辰眼睛一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三章 星如火 长安城的动乱并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距离书令史包庇自己儿子的事情被传出来才过去了一日,整个长安的百姓便已经开始聚众闹事了。 他们大多集中起来,在书令史陈长思所居住的宅院旁游荡,但凡看到能让书令史心情郁闷三分的事情,他们都会去做,即便是门口的家丁也拿他们没办法。 比如,这些人从家中去来粪便泼洒在宅院的门上,墙上比如他们从宅院外招来一些石头瓦片,朝着宅院里扔,说不准就落到谁头上又或是砸破了窗门。 这些做法如同刁民的行径,但是在宅院外看着的城卫们也不敢就这么贸然去管。 且不说陈长思的宅院外聚集了多少人,毕竟双拳难敌四手,即便他们身怀武艺,可面对聚集了太多的百姓,他们也不一定能够完全镇压的住。 到时候真的起了大冲突,保不齐便是他们最后被乱拳打的鼻青脸肿。 这一点他们自然清楚,况且上面并没有给他们什么命令,要他们如何处理,所以他们也只好默默的看着,出了一些实在他过分的要出手管一下,其他的也只能任由百姓们去做。 这就是乱世,做什么都得处处小心,哪怕是你招惹了一个不起眼的百姓,或许他最后都能成为你一败涂地的引子。 只是因为,在乱世里,没了礼法的束缚,一些僭越的事情便可以被做出来了。 李潺鸢还呆在公主府里,现如今长安的动乱她没什么好的法子解决,只能将所有的希望寄托于外力了。 希望苏康将军能早些赶来吧,长安真的要到了绝境了! 李潺鸢心中如是想着,可屋漏偏逢连夜雨,她连书令史陈长思的事情还没有解决,苏拂雪就从外面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 “公主城南凤凰庙又出事了!” 凤凰庙坐落于长安城的最南端,所处的地界虽然偏僻了些,可是往来这里的人流却一点儿也不少。 这座凤凰庙庙里供着一位仙家的泥像,据说是掌管女子生育的神,所以每天都有许多已经成婚的女子在家人的陪伴下来这里祈愿。 有的是来求子,也有的是来祈祷腹中胎儿平安降生,甚至还有一些人来这里祈愿,希求能够找到一段称心如意的姻缘。 凤凰庙在长安城里不知存在了多少年,似乎久远到从长安城建立后不久,这座庙宇便出现了。 这么久远的时光中,还从没发生过什么不好的事情。 只是有些东西早晚都会发生,就譬如今日,尚书令张仲康大人的孙媳便在凤凰庙中被人故意冲撞了身子,腹中的胎儿流掉了。 明眼人都知道,这女人在凤凰庙里流了产,自然不会是碰巧,那大抵也就是有心人故意为之了。 李潺鸢得知此事之后,也有些发愣,她本以为这事儿的罪魁祸首会是城外三皇子的人,可是等她去了,让城卫私下调查了一番之后,这才知晓,原来冲撞了张仲康儿媳的还真是普通百姓。 至于原因呢,便和前日书令史陈长思包庇自己儿子一事有关。 这个故意冲撞张仲康孙媳的人,只是觉得所有当官的都不是什么好人,处于发泄的想法,这才将张仲康的孙媳给撞流产了。 虽然那是一个未出世的娃,但怎么说也算是一条人命。 对于这种人,李潺鸢当然是不会姑息的,尚书令张仲康半分过错没有,所以对于这个人的处罚上就没了考虑人情一说。 只是就在李潺鸢吩咐人将这撞了人的百姓押解走时,凤凰庙里围观的百姓又一次不愿意了。 他们高声喊着,莫要让城卫将人带走,嘴里说着李潺鸢做事不够公道。 这样的情况在早些时候,也就是长安城尚未被燕翎军围困之前,是根本见不到的。 这些普通的百姓若是在街上见到李潺鸢出行,大抵是要跪伏在地,不敢抬头,口中还要高呼着祝福的话语。 而今呢,他们为了一个等同于杀人的人,却敢和长公主对峙了。 李潺鸢眉头皱了皱,开口道:“你们让开吧,这人犯了错,必须要受罚,这件事与书令史那件事不一样的,你们这样做不是在帮他!” 只是尽管她这样说,可围着的百姓还是不为所动,似乎根本没听进去李潺鸢的话。 他们只是一个要求,便是要李潺鸢将人放掉,不能治那人的罪。 “这个人不能放!”李潺鸢的话有些斩钉截铁。 这件事的性质确实和书令史陈长思那件事不同。 但是聚拢在凤凰庙的百姓并不这样认为,他们只想要李潺鸢把人放掉,他们觉得这人没什么错。 听着周围围着自己与城卫的百姓们你一言我一句说着自己认为的大道理,李潺鸢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书令史陈长思是什么人她不清楚,但是尚书令张仲康是什么人她却清楚地很。 这是一个好官,是一个清官。 但是就是这么一个人,现在百姓却要让自己将害死他那未出世的孙儿的凶手放掉。 道理是什么?道理是给懂理的人讲的。 她忽然觉得自己没办法同眼前这些人讲道理了。 李潺鸢一直觉得,张仲康在百姓中的口碑是很不错的,可是如今来看,百姓并没有记住张仲康。 她想到这儿,目光忽然凌厉起来,她扫视着围在周围,情绪激愤的百姓,忽然笑了。 “你们当真要让我将这人放掉?” 李潺鸢一边说着,一边从那一张张面庞上扫视过去。 “必须要放,你们做官的如今在长安城里吃喝享乐,又怎么懂我们贫苦百姓吃着什么苦?” “就是,你看着女人,细皮嫩肉,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怕是平日里连家里的活儿都是交给下人去做的。” “说的也是,这女人能养成这个样,想来她家里也不缺银子,生活比我们好得多!” “” 如此的话一句又一句的朝着李潺鸢的耳中飘来,李潺鸢的心也越来越冷。 “一定要放?”她又询问了一遍。 “要放!”这一次的声音明显小了许多,更多的人犹豫了,选择了闭口不谈。 他们看得出,李潺鸢的态度有些奇怪,对于未知的惧怕让他们没有随意下定论。 不过李潺鸢似乎不打算询问第三遍,她只是点了点头,开口道:“也罢,遂了你们的心愿,我不押他走了。” 但是她这样说着,一旁抓着凶手的城卫却并没有松开手,而是继续押解着。 李潺鸢回头看了看,使了个眼色,两个城卫这才不甘心的松开了手,将人放了回去。 “问你们一个事情,你们认识张仲康张大人吗?”就在被放开的凶手准备离去,那些围着李潺鸢的百姓也准备散去的时候,李潺鸢忽然开了口。 “张仲康是谁?” “该不会也是一个跟书令史陈长思一样的贪官吧?” “我也没听说过,不过听名字就不是什么好官。” 听到李潺鸢询问张仲康,人群里传来各种各样的议论声,只有少数几个人脸色忽然一变,似是想到了什么。可他们脸上带着忧郁,想来又不怎么确定心中所想。 “都没听过张仲康张大人吗?”李潺鸢脸上浮现起一丝莫名的笑意,“那你们还真是够孤陋寡闻的!” 这是李潺鸢长这么大,第一次出言嘲讽。 其实以她的修养,大抵是不需要这么做的,可是今日的情况却让他忍不住想要这么做。 她觉得这些百姓做的实在有些过分了。 虽然现在长安处于乱局之中,一些事情确实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比如之前董记米铺那件事儿,行凶者就被从轻发落。 但是今日这事儿,李潺鸢不想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不能再这样了。 下方,那些个围着的百姓脸上露出一些不忿的神色,显然对于李潺鸢的讽刺心里有些不舒服。 可他们不敢出言顶撞,他们是百姓,从骨子里就是小人物,方才因为放人的事情已经用光了他们所有的勇气,现在又如何敢与李潺鸢去争论与辩驳。 “你们还都记着六年前的长安大雪吧?” “那年那场大雪下了半个月,厚厚的积雪将长安城没了半截,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也出不去,长安被雪困了一个月。” “若是我没有记错,你们的粮最多也就用了半个月吧?剩下的半个月你们是如何过来的,不知诸位还可否有印象?” 李潺鸢说到这儿停了下来,她看着围着的人,似乎在等待什么。 一个呼吸两个呼吸 片刻之后沉默的人群中终是有人似乎记起了什么,开口道:“我记得当年似乎是官府开仓放粮,才让我们熬过了最难的冬季” 一个人回忆起来,并且将自己想到的说了出来,终于是打开了其他人记忆的闸门。 记忆如同流水一般倾泻而出,他们似乎又回到了六年前的冬季。 那一年冬季,天气冷的有些早,大雪来的也有些早。 一连半月的大雪将长安城淹没在了白皑皑中,同样,也因为这一场提早的大雪,让许多百姓家里没有备足过冬的粮食。 所有人都被困在家中,不能出门。 而七八日之后,虽然大雪还在下着,可是许多人就不得不出门采购粮食了,他们家中的存粮大多已经被消耗的差不多了。 他们需要去粮铺购买粮食,可是因为大雪,大多数粮铺并未开门,他们只能从少数粮铺中买到粮食。 但是长安作为中土的第一雄城,里面居住了多少人口? 只有一小部分粮铺开张又怎么能够满足普通民众的需求。 饥饿在所难免,而粮食涨价在这种情况下也就成了一种必然。 粮食涨价了,百姓们的生活自然也就更加困难,而且临近年关,许多人本来留下打算用来买些肉食的余钱也都被拿去买了粮食。 长安百姓的日子过得很艰难。 那一年尚书令张仲康已经在这个位子上做了数年之久了,每年俸禄很多,但是大多都捐了出去。 说起来,他其实在整个朝廷大臣的集体中算是一个很特别的存在。 别人身居高位,每年拿着高额的俸禄,哪一个不是在长安购置了大宅院,宅中奴仆百人。 而张仲康呢?家里奴仆区区十几人,连居所都是一间不算大的宅院,至多也就能住下几十人的那种。 比起其他的高官,他反倒像是一个刚从地方调上来的小官。 有人讥笑他,但是他并不在意。 张仲康就是这么一个奇特的人,对于他来说,只要能和自己的家人住在一起,就是一件很不错的事情。 尚书令,每年的俸禄越有千石,这么多的粮食足够养活二三百人吃一年的。 现在养活几十人,每年都能剩下三分之二还多。 张府宅院小,放不下这么多粮食,于是每年年底,张仲康都会将头年余下来的粮食施舍出去。 今年恰巧大雪,张仲康的布施粮食更是如同雪中送炭一般。 他养活了许多人,每人限领五日粮,足足惠及了上万人。 甚至当张仲康知晓家中缺粮的人还有更多的时候,还拿出了自己几年的积蓄,从同样为官的另一位好友手中买了几百石粮食拿来布施。 张仲康的这般做法帮着许多人拖到了朝廷开仓赈粮的时候,那一年长安没有冻死骨。 李潺鸢从回忆中缓过神来,她扫视着周围的百姓,眼睛从每一个人眼中扫过去,最后说道:“若是这件事没想起来,那我再说一件事。” “你们可还记得三年前长安里爆发过一场类似瘟疫的大病,好多人都病倒了。” “你们也听说过长门医馆吧?天底下最大的医馆,医术冠绝天下,即便是丹霞教的老神仙医术也要逊于他们三分。” “你们可知晓,你们当年喝的药都是长门医馆给配的,但求长门医馆出手相救的人是谁?” “是张仲康张大人!” “张仲康拿着早年长门医馆欠自己的一个大人情换来了长门医馆的配药,让你们活下来了,不知道这件事还有没有印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四章 该斩 北方,长安的城门已开,李潺鸢站在城门口,一脸笑意的迎接着霍青寻以及他身后那十万苏家军。 “霍将军!辛苦了!”李潺鸢看着霍青寻,客气的说道。 霍青寻能做到正四品的武职,自然在做人上有些心得,他并未居功自傲,而是对着李潺鸢行了一礼,谦虚道:“都是末将该做的,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职责所在。” 李潺鸢听得出他这番话的意思。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这话中君一字指的并非是她,而是还在昏迷中的夏皇李修元。 霍青寻如此说便已经表明了立场,他在说自己是夏皇的人,支持的也是夏皇,若是将来李潺鸢做出了什么谋反的事情,那他霍青寻也必然反戈相向。 “倒也算是个有趣儿的人!”李潺鸢心中暗暗笑道。 一旁的苏拂雪当然也知晓霍青寻的话里藏着的意思,不过她也如李潺鸢一样没有点破,她看了看霍青寻问道:“霍将军,为何此番只有你的十万军来了,爹爹他人呢?” “大将军正坐镇中军,还在幽云关与齐王的大军对峙着,我们是趁着齐王斥候不察,绕远路过来的。”霍青寻答道,“若非这般,怕是此时我们还被齐王的军队拦在幽云关呢!” “苏将军的胆魄,着实令人惊叹。”李潺鸢赞叹了一声。 霍青寻也笑了笑,说道:“是啊,将军的谋略与胆魄,是我等所不及的。” 似霍青寻这般年轻有为的将才能在苏康麾下甘心为之效犬马之劳,已经能够说明一些问题了。 只是李潺鸢在赞叹过后话锋一转,询问道:“现在长安之围已经化解了一些,不知霍将军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霍青寻沉吟了一下,开口答道:“斥候那边传来消息,说是西南晋王的残部纠集了近二十万的军队,准备支持三皇子,现在已经在赶来长安的路上了。” “晋王残部?”李潺鸢有些惊讶,“此事已经确定了吗?” 霍青寻点点头:“关于此事,就目前的消息来看,有九成把握。现在唯一不知晓的,便是晋王残部到底行知何处,还有多久会到达长安。” “所以现在的时间有些紧迫,我打算一会儿让兵士修整半个时辰,便立刻动身,将长安以东以南的燕翎军尽数驱逐。” “半个时辰?”李潺鸢有些担忧,“半个时辰的话,怕是燕翎军那边已经做好准备了。” 只是李潺鸢的话并没有扰乱霍青寻的心绪,他仰着头,开口道:“无妨,燕翎军我还是了解过的,他们那个张姓统领是无能之才,甚是惜命,甚至将燕翎军视为自己的私物,爱惜的很。如今他三万兵马已经折损在长安北门,接下来的交锋我量他也不敢与我拼命。” “燕翎军,不足为惧!” 成竹在胸,大抵也便是如此了。 而与此同时,长安城南城门外,燕翎军的营帐里,又是另外一幅样子。 “什么,你说我放置在北城门那三万兵士全都被吃掉了?”张统领一只手抓着一名前来报信的小兵的衣领,高声呵斥着,而他脸上的横肉也随着呵斥不住地颤抖着。 “你告诉我,被谁吃掉了?老子要去找他算账!” 那小兵也颇为恐惧,声音有些唯唯诺诺:“听听说是霍霍青寻!说他带了十万军袭击了北城门。” “霍青寻?”张统领虽然没什么名气,甚至在这燕翎军里,他也不过才当了一年的燕翎军统领,与上层的人交往甚少,可也还是听过霍青寻的。 这位年纪轻轻的正四品中郎将,在整个大夏都有一些名气。 “苏康的军队不是被齐王拦在了幽云关吗?霍青寻是怎么过来的!”张统领的声音有些颤抖,他难以理解霍青寻是如何率兵渡过幽云关,长驱直入赶来了长安。 “你说啊!”张统领又是一声呵斥。 “这个这个小的也不清楚啊!”那兵士吓得连忙跪伏在地上,不敢再说话。 张统领嘴角狠狠抽动了两下,随后走到这兵士面前,抬腿便是一脚,直接踹在这兵士肩头,踹的他人仰马翻。 “滚!”张统领怒喝了一声。 三皇子就坐在不远处,看着张统领如此发怒也没有去插嘴。直至半晌之后,他见张统领的气似乎消了一些,这才开了口。 “现在霍青寻已经率领十万精兵支援过来,不知张统领接下来打算怎么做?”三皇子询问了一句。 “三皇子的想法是什么?”张统领虽然惜命,但是也不傻,现在受三皇子支使,只不过是三皇子这边有利可图罢了。 三皇子思索了一下,说道:“霍青寻手头不过十万苏家军,我那妹妹又需得待在长安城中,没办法将长安城里的兵士排出来支援。现如今虽然我们在北城门折损了三万兵马,但是若是召回守着西城门的两万人,也足有十六七万的兵马。” “一个时辰前我刚收到房照房将军的传书,说是他们至多还有一日便可赶来。只要我们能撑过一日,长安城便唾手可得!到时候你便可随我一同享尽荣华富贵!” “房照房将军?”张统领在脑海里思索了一下,反问道:“莫不是在西南纠集起晋王残部的房将军?” “正是!”三皇子点点头。 张统领沉默了,他思索了片刻之后,说道:“三皇子说的可是实话?房将军真的只剩下一日的路程?” “无半份虚假。” 张统领得到了三皇子的肯定答复,想了想,最后咬了咬牙,答应道:“也罢,那我就尽力一搏。” “哈哈哈!”三皇子站起身子,朗声笑道:“那好,那我就坐等统领的佳音了!” 他说罢,一转身朝着营帐外走去。 只是当他离开后,张统领看着他离去的身影脸上却露出一丝冷笑。 “哼,画几张大饼就想让我替你卖命?痴心妄想!” “拖一日等晋王残部?一群用几日时间纠集起来的乌合之众,二十万又怎样,到时怕是连我十万燕翎军都打不过。” 翌日,天色方才亮了不久,霍青寻就直接率领着十万精兵前往南城门燕翎军的阵前叫阵。 其实两军昨日下午时就已经交锋过一次了,那一次只是试探,可就是一次简单的试探,燕翎军这边就折损了数千人。 反观霍青寻那边,只不过是才折损几十人。 如此的比例,已经让张统领心中升起了惧意。 于是今日,看着霍青寻在不远处叫阵,他也迟疑了,许久没有下达命令。 三皇子站在他不远处,看着张统领那迟疑的神色,笑道:“张统领怎么了?莫不是被昨日那一场交锋消磨了锐意?” 张统领尴尬的笑了笑,说道:“让三皇子笑话了” 他说罢,手一挥,冲着一旁的侍卫说道:“传令下去,叫全军备战,一刻钟后我们出阵应敌。” 一旁,看着张统领这般,三皇子方才满意的点点头。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霍青寻守在战阵最前方,目光盯着燕翎军的营帐目不转睛。 终于,燕翎军的营帐里响起了一阵骚乱声,霍青寻的目光开始犀利起来。 “终于敢应战了吗?”他笑道,“传我军令,全军戒备,准备迎战!” 约莫半刻钟后,燕翎军终于被整军拉了出来,两军的交锋也一触即发。 “兵士们,长安靠你们来护佑!”霍青寻站在战阵最前方,双手柱着一柄铁剑,高喝一声。 下一刻,他手里的剑猛然举起,朝前方凌空一挥,号角声响起,整整十万苏家军开始整齐划一的随着战阵向前方冲锋而去。 “杀” 一声声厮杀声回荡开来,血开始浸染长安脚下的这一片土地。 “咚咚咚” 战鼓响起,一声又一声战鼓宛如雷动,高声震天。 鼓槌每一次敲击在战鼓上,那响动在空气中波动到广阔的地域,传到兵士的耳中,助长着他们胸中的火焰。 火,燃烧了起来。 东方,朝阳已经跳出了地平线,金灿灿的光横跨万丈,从遥远的东方激射而来,最终打在正在交战中的兵士身上,映出他们脸上深邃的轮廓。 日头越升越高,战场上的厮杀也愈演愈烈。 地面上,鲜血进入低下寸余,只是流的血多是燕翎军那边的,霍青寻这边倒是没出现什么大的损伤。 燕翎军的后方,张统领看着自己的兵士一个接一个倒下,脸上的肌肉抽搐着。 他心疼,这燕翎军原本只是一个不足五万人侍卫营,在长安周边是极不起眼的。 而他成为燕翎军统领的这一年,用各种手段给燕翎军扩军,获取军备,这才将燕翎军拉到了十几万人的规模。 如今自己的心血却在被别人一刀一刀割成粉碎,他如何能不心疼。 他一边想着,一边儿瞥了一眼西南的方向,心中冷笑道:“若是当初真的听了三皇子的话,在这里给他守上一日,怕是我这十几万人全都要葬送在这里!” 想到这里,他脸上露出一丝冷笑。 他转头瞧了瞧还站在营帐里朝着战场看过来的三皇子,最后脸色几经变化,冲着一旁的传令官悄悄下了一道军令。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战场上忽然起了变化。 只见燕翎军原本还在于苏家军厮杀的兵士突然全都掉头,不管不顾的朝着东方狂奔而去。 “这是怎么回事?”霍青寻的眉头皱了皱,目光朝着燕翎军奔逃的方向看去,只是那边一眼望到远处,除了空旷的地面,并无他物。 他思索了一下,心中微微有些谨慎,随后对着一旁的侍卫吩咐道:“传令下去,让兵士们多加小心,不要追太远。” 只是他不知道,就在燕翎军原本驻军的营帐里,三皇子看着突然朝着东方四散而逃的燕翎军也愣住了。 半晌之后,他这才缓过神来。 “这帮欺软怕硬之徒,竟然在战场上临阵脱逃!”他脸色阴沉,口中咒骂道。 只是他也只是骂一骂,并不能真的做些什么,咒骂了片刻之后,他瞧见远处的苏家军已经逼了过来,眼看就要踏入营帐了,连忙冲着一旁的侍卫说道:“快,我们也赶快退走,若是晚一些,怕是要成为霍青寻的俘虏了!” 侍卫点点头,冲着还留在营帐里的兵士高喝一声,众人连东西也顾不得收拾,便朝着南方撤走。 半个时辰后,长安周围终于安静了下来。 苏家军并未去追击退走的燕翎军,至于南逃的三皇子,苏家军也没有去追。 霍青寻知晓西南的晋王残部就在赶来长安的路上,只是他并不知晓晋王残部还有多久会赶来。 因为时间的不确定,让他不敢贸然去追三皇子,虽然晋王残部都是些乌合之众,可若是真的中了圈套,他怕是也要损兵折将。 “霍将军,辛苦了!”李潺鸢将长安的四面城门打开,走出城去,来到了战场上。 霍青寻摇摇头,笑道:“没什么辛苦的,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职责所在,不敢有失。” “霍将军过谦,若是来日父皇病情好转,我定然为霍将军请功。长安之围,皆仰赖将军援手,此番恩情,又怎会不了了之。”李潺鸢说道。 霍青寻没有再回答她,他沉默了片刻之后,拱手道:“公主殿下若是再无他事,那霍某就退下了,战场尚未打扫,我得去处理此事。” 李潺鸢点点头,笑道:“将军轻便,我也要回长安城中处理一些事情,告辞!” 她说罢,便带着苏拂雪转身离去。 看着李潺鸢的身影越来越远,霍青寻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耐人寻味的神情。 “这个公主,有些不简单!”他自言自语着,“大将军的女儿对他言听计从,追随在她身前,想来应该不会是无德无才之辈。” “呵只是若是来日帝君真的清醒过来,这江山也落不到她手中,公主虽然有能力,可以帝君的脾气,是不会把托付到一个女儿家身上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五章 我不是他 西方,天色开始变得昏暗,一日便就这样过去了。 皇宫,书房里,李潺鸢与苏拂雪相对而坐,低声交谈着。 “如今长安之围已解,长安城内秩序恢复,现在也该考虑请名医过来,将父皇的毒治一下了。” “现在长安城有霍将军镇守,想来不会再有什么事情了,苏康大将军在幽云关那里牵扯着齐王,现在需要担心的,就只是从西南赶过来的晋王残部了。” 只是当李潺鸢说道晋王残部的时候,苏拂雪脸上却露出了不屑的神情。 她是大夏的女武神,自然心中有自己的高傲。 当年她凭借十几万军队,摧枯拉朽的平定了晋王的反叛,心里对西南晋王麾下的军队自然是有一定了解的。 当年就能够摧枯拉朽,更何况现如今晋王残部还是一些乌合之众组成的。 “晋王残部不足为惧的,以他们二十万的兵力,至多也就越五万苏家军旗鼓相当。若是他们打算来攻打长安,我们长安中驻守的苏家军只需一半,便可全数灭掉他们。” “晋王残部如此不堪?”李潺鸢没有经历几年前的那一次平乱,一些消息都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心中对于这个自然没什么概念。 苏拂雪点了点头,说道:“晋王的军队虽然身处西南,但是他们并没有经过正规的操练,两军对垒交锋如同市井流氓打架一般,若是碰上敌军组成战阵冲杀,怕是几个来回就要折损打扮。” “这一次晋王残部匆匆拉起二十万的军队,即便他们换一个善战的将领,也没什么时间去对二十万兵马进行操练,对阵还是如过去一般,不会有太大的长进。” “所以其实晋王残部不足为惧的。” “如此吗?”李潺鸢点点头,“不过还是小心一些的好,晋王残部卷土重来,我们对他们知之甚少,莫要鲁莽才对。” 苏拂雪点点头:“行军打仗霍将军比我有才能,长安城由他担任主将,我辅佐于他,应该可以固若金汤的。” “对了,公主准备何时去寻找名医来化解帝君体内的毒?” 李潺鸢想了想,答道:“若是有时间,便去一趟江东吧,丹霞教的沈掌门医术超群,想来应该可以解掉父皇的毒。” “到时若是连沈掌门也没办法化解,怕是这世间也没几人能化解了。” “公主还是想开一些的好,沈掌门医术已臻至化境,我想陛下的毒应该难不倒他的。”苏拂雪笑了笑,劝慰道。 只是李潺鸢眉间的忧色并未褪去,若是解掉他父皇的毒真有想的那般简单,那长安的太医院也不用束手无策了。 幽云关,日出。 还在睡梦中的李浮笙被敲门声惊醒。 “进来!”他穿好衣服,这才开了口。 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一个身着劲装,脸上还带着仆仆风尘的男子从门外走了进来。 “你怎么连夜赶回来了?”李浮笙瞧见男子楞了一下,随后才问道。 “启禀王上,末将此番赶回来,有要事禀报。” “要事?”李浮笙皱了皱眉头。 这人本是他听从楚慈的意见,特意安插在长安城的一个眼线,在长安城里也有着一定的官职,虽说接触不到一些机要,但是情报还是能够传递一些的。 现在他从长安星夜兼程,急匆匆的跑回来,说有要事禀报,甚至还早早的将他吵醒,那想来此事也因该是极为重要的事情。 “你说说,是什么要事。”李浮笙问道。 这人思索了一下,答道:“长安之围已解,三皇子南逃,十五万燕翎军向东方逃窜,不知所踪。” “你说什么?”李浮笙一下子站起身子,双目中涌动着火光。 “长安之围已解,是霍青寻带领着十万苏家军奇袭燕翎军,未费一兵一卒就吃掉了三万燕翎军,最后在昨日一早,与燕翎军的对阵中,将燕翎军杀溃。” “霍青寻?”李浮笙目光中带着讶然,“霍青寻不是跟着苏康被我们拦在了幽云关前吗?他们是怎么分兵十万去支援长安的?” 可李浮笙话刚说完,脑海中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浮现起一丝了然。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想不到啊,我齐地无数聪明绝顶的谋士,竟然被一个武夫戏弄了” 而就在他自嘲的时候,门外又响起了一阵的脚步声,随后他就听闻自己的房门被敲响了。 “什么人?”李浮笙问道。 “启禀王上,城外城外的苏康大军动了”门外的声音有些支支吾吾,断断续续的传进来。 “知道了,你退下吧!” 李浮笙方才听到长安之围已解就已经大概知晓了苏康大军接下来要有所动作,只是没想到他们会这么快,几乎在他得知消息的同一刻就开始行动起来。 “王上可否有对策?”房间里,另一个声音响起,正是从长安连夜赶回来的探子。 李浮笙笑了笑,说道:“哪里有什么对策,我们本就是在幽云关拦截苏康的,如今长安那边没了必须要他去的由头,我们自然也拦不下他了,他带着自己的军队想去何处我们也没办法插手。” “只是三皇子南逃,想来也逃不出他那妹妹的手,现如今我们已经反叛,三皇子靠不住,我们就自己来吧!” 探子皱紧眉头,问道:“王上这是准备揭竿而起?可若是如此,来日帝君从长安情形,我们可都是要治罪的。” “治罪?”李浮笙脸上忽然露出一丝疯狂,“若是他没机会治我的罪呢?” “王上你这是”那探子听闻此话立刻从座椅上占了起来,看着李浮笙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 他大概已经知晓了李浮笙这话里的意思。 原本他一位李浮笙起兵真的是为了支持三皇子,可是现在他才明白,李浮笙心里分明还有自己的目的,而这个目的若是真的成功了,那便可颠覆整个大夏王朝。 “哈哈哈此时你休要与外人提及,若是来日被我知晓你与别人乱嚼舌根,后果你应该知晓”李浮笙目光里带着凶厉的光彩,如同野兽一般。 长江以南,李丹青钦点了八十万大军,从江南浩浩荡荡的北上了。 他所统辖的江南六郡只留下了不足二十万的兵力,维持着地方的正常运行。 北上的路并不算好走,跨江渡河,翻山越岭,八十万人足足行了近半月之久,才到了秦岭南坡脚下。 八十万大军驻扎在了秦岭脚下,并没有继续朝着长安行军。 “郡王大人,现在天色尚早,为何要在此处驻扎停歇?”李丹青身旁,一个满脸胡茬的中年汉子有些不解的问道。 他是李丹青手下的一员大将,素来骁勇善战,只是谋略上并不太出众,不然以他这等战功早已官拜大将军了。 李丹青看着远处的高山,笑了笑说道:“等人。” “等人?等谁?是长公主吗?”中年汉子一连问了数句。 倒是李丹青拍了拍他的肩膀无奈道:“蒋练啊蒋练,你说你都这般大小了,怎么还如同一个小孩子一般!” “看来得给你找个媳妇管管你了,都快到了不惑之年,也该娶妻生子了,你若是自己过一辈子,怕是蒋伯要找我算账的。” 可李丹青才说完,蒋练却摸了摸头,有些尴尬的答道:“我不打算娶婆娘的,你说我常年领兵打仗,连父母都照看不过来,哪里还有时间去管老婆孩子。” 李丹青皱了皱眉头,摇了摇头:“你不能这般想,父母生育,便是天大的恩德,你若是无后,蒋姓在你这一脉岂不是断了。” “可是”蒋练还是面色犹豫,有些不心甘情愿。 “哪有什么可是”李丹青低声呵斥一句,“等到我们从长安复命回到江南之后,我便给你张罗婚事,这件事你反驳也无用,只管听着便是。” 蒋练并没有说话,李丹青这成婚的说法已经是命令了,身为李丹青麾下的将军,他没办法反驳。 虽然心底下并不情愿,但是他也只能接受。 山脚下安静了下来,李丹青将斥候团派了出去,让他们进入秦岭的山中游荡。 约莫天色将暗,大抵是两个时辰之后,斥候团中有几个人返了回来。 “怎么样,有什么发现吗?”李丹青看着返回来的斥候,询问道。 “已经发现目标了,现在正有人盯着呢,要不要动手?”斥候答道。 李丹青想了想,又看了看天色,说道:“一会儿天色一暗就动手吧,我分千名精兵协助你。我们这次长安来的有些晚了,若是不带点礼物过去,怕是有些说不过去啊!” “是,属下这就去准备。”斥候回复之后便转身离去。 夕阳也来越低,最终在西山之下完全隐去。 天色终于暗了。 秦岭南坡的一处谷底中,一群手提阔刀身着黑色劲装的兵士在树林里飞快的穿梭着,不多时,这些黑衣的兵士就将这处不大的谷地团团围住。 谷地中,几摊篝火影影绰绰,映照着坐在篝火旁的面容。 “三皇子,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一个身穿铠甲的男人问道。 他是三皇子的侍卫统领,平日里威风得很,出行皆有马匹或是轿子代步,何时吃过这种风餐露宿的苦。 三皇子看着篝火中跳动的火星,目光阴郁,半晌之后才答道:“无处可去了。晋王残部靠不住,长安回不去,也就只有齐王那里还有一丝希望,若是齐王也不支持我,那我们也只能隐入民间,期待有朝一日复出了” “齐王应该会支持我们吧?”这人说出这话也有些犹豫了。 天下的关系,大多是以利益为系带的,如今他们长安之围大败,谁也不知道齐王还会不会继续支持自己这一帮人,毕竟三皇子除了身份,已经没什么可以被利用的价值了。 三皇子脸上带着担忧,半晌之后才说道:“我也不知道叔父还会不会念及一些情分,现在也只能去试试,谈崩了的话杀我们倒是不至于,可座上客应该也当不得了。” “算了,想这些做什么,今日先休息吧,明日一早我们就启程赶往齐地。” 三皇子说罢就闭上了双目,不再理会,谷地里的这一片营地也陷入了安静。 只是他方才闭目不多时,周围的林间忽然想起了“簌簌”的风声,让闭上眼的众人一下子睁开了双眸。 “有人来了!”三皇子警惕的看着四周说道。 那身着铠甲的男子也点点头,他想着周围的山岭间看去,可是却什么也没发现。 “人会藏在那里?”他皱着眉头。 只是下一刻,里他们这里最为偏远的一处篝火处,忽然响起了一声惨叫声,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然而就在他们目光移过去的一瞬间,不远处的林木间,忽然一道道黑影暴起,一道道银光带着呼啸的破风声,便直直的朝着三皇子坐着的位置袭去。 “三皇子小心!”那身着铠甲之人一瞬间就反应过来,冲着三皇子高声提醒道。 只是他虽然提醒了,可三皇子已经来不及做出反应了。 那几道银光一瞬间从他的双臂间穿过,随后一声声绳索系紧的声音,三皇子直接被死死地束缚在地上,动弹不得。 倒是那身着铠甲的男子几下翻滚躲开了这些飞射过来的银光。 “你们是什么人!”三皇子被束缚在地上,高声询问道。 可山间除了簌簌的响动,没有一人回答他。 这场战斗持续的时间并不算长,三皇子这里都是些残兵败将,区区百人,又在山里跋涉了数日,哪里会有什么战斗力。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谷地里的战斗就结束了。 那身着铠甲的男子虽然有些实力,但是面对上千名身手矫健的精兵,双拳也难敌四手,最后还是与三皇子一同被生擒了。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三皇子又问了一句,只是等他的却是一声冷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六章 搏命的时候 “怎么样,三皇子可还认得我?”李丹青站在主帐里,看着被兵士押解着的三皇子,笑着问道。 三皇子抬起头,看着李丹青,半晌后笑道:“叔父就是这么对待自己的侄儿的吗?” 他被那些黑衣人压进营帐之后,看着那些兵士身上的铠甲与着装,就已经知晓了自己被何人所擒了。 他其实并不怕,在他的印象里,李丹青这一位名声硕大的江南王并没什么野心,平日里也对军政没什么兴趣,整日只喜欢鼓弄字画。 虽然不明白李丹青为何会率领着大军在这里驻扎,但是他其实并不怎么畏惧,以至于他面对李丹青,竟然还在质问。 李丹青虽然脾气好,也不喜好军政之事,但是并不代表着他能够容忍后辈对自己的冒犯,哪怕这个人是自己的侄儿。 “三皇子看起来还不明白自己的处境啊!”李丹青笑着摇了摇头,“你说你身为皇子,本身能力也有,何不去与你那两个哥哥争上一番,看看能不能争到皇位,现在却偏偏要使用下三滥的手段,去祸害自己的生父。” “看来,我还真是看错你了。” 三皇子听着李丹青的话眉头皱了起来,李丹青能将这话说出来,想来大抵已经知道了长安发生的一切。 他看着李丹青,嗤笑一声:“看起来叔父不喜军政之事的传闻也怕是谣传吧,叔父藏得还真是神呢,不知叔父是否有入住长安的想法?” 那话语,似是讽刺。 李丹青摇摇头,说道:“见到你如此,我大抵也知晓了为何我那兄长为何不重视你了。这等心性与心胸,若是大夏的江山真的交给你了,怕是早晚要毁于一旦。” “叔父看样子是真的想入主长安吧?为何要引开话题呢?”三皇子冷笑一声。 李丹青轻笑一声:“看样子大夏的皇位还是不要交给你了,整日只会自作聪明,怪不得这等年纪还在长安里逍遥自在。你不知道你的那两个兄长似你这等年纪已经在边疆征战沙场了!” “我看你还是去反省一下吧,你且安心在这里带着,不日我便要前往长安,到时你如何处置,便交由兄长吧!” 他说罢看了看押着三皇子的几个兵士挥了挥手:“带下去吧,找一处单独的营帐给他,记得严加看守,莫要让他在营地里随意走动。” “启禀郡王,押解回来得那些侍卫该如何处置?”其中一个兵士行了一礼,询问道。 李丹青想了想,随后目光里寒芒一闪,吩咐道:“杀了吧,全都当做叛军处置。” 他这话音一落下,主帐里忽然飘起一阵寒意。 这寒意如同刀一般,那冷意似在骨头上刮磨着。 三皇子抬眼看了看这位陌生的叔父,原本打算想给侍卫求情的心思也压了回去。 他现在才明白,这一位名声颇大的江南王,绝非传言中的那般,只是一个喜好字画的酸儒。 有这等魄力,绝对是一位拥有雄略之人。 三皇子这般想着,心里忽然涌起了一股悔意。 他想着若是自己一进主帐时没有那般与李丹青交谈,或许自己并不会被限制了自由。 只是言多必失,他话已经说出去,没什么可以挽回的余地了。 夜色浓郁,高悬的明月只剩下一丝弯弯的月牙,光线晦暗。 甸凌峡谷,原本弥漫于谷中的浓郁雾气忽然尽数散去,最终一处被世人称之为险地的峡谷完全展露了自己隐藏千年的面貌。 只是这一切没有任何人发现,江南的大旱已经持续了月余,能逃的人大多都已经逃了,还留在本地苟且活着的,多是些老弱病残。 整片江南,除了江南王掌控的那富饶的六郡还能勉强维持生计,其他的郡地多数已经没什么人了。 大旱愈演愈烈,如今一个月过去,旱情严重的岭南一带,江河湖泊多数已经枯竭,找不到什么水,甚至连一些深井都已经露出了底石。 而甸凌峡谷里,随着雾气尽数散去,一声声流水声忽然在峡谷里回荡开来。 不多时,一阵阵薄薄的青烟从峡谷里飘了出来,这些青烟分成一缕一缕,如同发丝一般,繁多的数不清楚。 这些青烟一落地,顿时化作一只又一只小鬼,青面獠牙,身高却不足三尺。 他们有的手拿环刀,有的提着木柄铜锤,也有的一些拿着套索,拖在地上,每每移动,都会发出渗人的响动。 约莫半柱香的时间过去,这些小鬼已经挤满了甸凌峡谷的每一处。 它们悄无声息,鬼魅极致。 就在几个呼吸之后,一股黑气从甸凌峡谷的深处飞了出来,最终在峡谷的入口处现了形。 他是个老者,身着黑袍。 他便是连图,也就是曾经冥府的平等王。 “我的鬼军们,你们期待这一天很久了吧!”他镇臂一挥,大呼一声。 沾满峡谷的小鬼们欢呼着,发出一声又一声的怪叫,他们摇动着手中的武器,似乎是在庆祝着什么。 等着这些小鬼的怪叫声渐渐小了,连图这才接着开了口:“现在中土的江南一带已经空了,只等着我们鬼军去占领,攻占人间界的时候到了,待到我们完全攻陷了人间界,那轮回就自然消失了,整个世界不会再有生死,大家都是永生不灭了!” 他话音落下,山谷里又是一阵怪叫回荡。 “好了,你们先安静一下,我知道你们期待这一天已经好久了,不过先听我把话说完,一会儿你们有的是时间来挥霍。”连图摆了摆手。 “这一次我们攻占人间界,是重汤大人的意思,他是上古时期的神裔,跨过久远的时间,来到了现在,只要我们能够把事情办得漂亮,不但每个人可以获得永生,就连你们的愿望都可以帮你们实现。” “好了,时间也差不多了,你们可以散开了,去掠夺你们的食物吧!” 岭南,随着连图这一声令下,顿时化作一片鬼蜮。 无数的恶鬼咆哮着,尖叫着,化作青烟飞向岭南的各处,一时间,岭南那些还留下人的地方惨叫声此起彼伏。 只是片刻的功夫,岭南那就再无一个活人。 阴森森的鬼气弥漫于岭南,那些被恶鬼吸食了血气的人灵魂从躯壳中脱离出来,化作新的恶鬼,游荡在岭南这一片黑暗的世界里。 冥界,平等王城。 重汤坐在大殿中,感受着头顶上鬼气疯狂的蔓延,脸上露出一丝冷笑。 “人间界,等着吧,我很快就会回来了仙界,你是下一个目标。” 而就在恶鬼占据了岭南的时候,蜀山上传出了一声叹息,随后是丹霞教,一样飘出一声叹息。 这两个声音似是互相回应,一股哀伤的情绪忽然在整个凡间传递开来。 天下间,无论你是深处北地的大雪中,还是居于大漠看着漫漫黄沙,又或是居于亭台楼阁,赏着灯景,全都从心底涌上一股莫名的悲意。 长安,肖府。 李星辰坐在庭院里,看着天上晦暗不已的月牙,眼角不自觉的竟然留下了两行清泪。 “师父我这是怎么了怎么会莫名其妙流眼泪啊!”李星辰一边用巾帕擦着怎么也流不干的泪水,一边看着坐在自己身旁的肖红衣问道。 只是肖红衣的双眼也通红,眼角有一些晶莹的东西似要流出来。 但是他尽力克制着,体内的灵力疯狂运作,压制着这股悲意。 “因为有人死去了很多人”他说话间目光向南,极目眺望,似是穿过长安厚厚的城墙,穿过千山万水,能够看到岭南,那里每一个人痛苦死去前的哀嚎。 “有人死去?”李星辰不解,“大战不是已经结束了吗?况且南方的大旱,长安这边不也是在尽力赈灾吗?怎么还会有许多人死去。” 肖红衣没说太多,也没给李星辰解释,他只是哽咽了两声,说道:“你不知道的还有很多啊,努力修行吧,天下大难即将来临,有许多东西还需要我们去守护。” 长安以西,仙侠草堂。 董寒山坐在草堂的屋顶,看着南方那一片阴云,目光闪动。 陈晋安不知何时走了上来,来到他身旁坐下,随后递给他一个酒壶。 “天下大劫就要了了,你可有化解的办法?”陈晋安喝了一口酒,问道。 只是董寒山摇摇头。 “此劫无解” “无解?怎么会无解呢?你之前不是说有化解的方法吗?”陈晋安皱了皱眉头,他有些意外,想不到董寒山竟然会这样回答自己。 董寒山也打开酒壶,慢慢饮下一口酒水。 待火辣的酒水撩过喉咙,顺着食道流入腹中,感受着腹中升腾起的暖意,这才开了口:“如今沧流剑主尚未完全把控沧流,后照剑莫名遗失,长黎剑灵性全失,皇渊的主人有中毒昏迷不醒,只剩下灵鸢剑主还勉强可以参战,而净昙的主人有修为薄弱诸事不顺,你叫我如何去寻找解决的法子?” 董寒山的叹息传进陈晋安的耳中,让他怔了一下。 “也就是说,想要用这几柄名剑布下大阵,行不通了?”陈晋安眉头皱了起来,“那有没有可以代替的呢?我记得你之前说过,许家那一柄传家的重剑便足够比拟这几柄名剑了” 董寒山摇摇头,叹息道:“代替倒是能够代替,可是天底下似稚岳这般的名剑,哪里有那么多!” “天下这么大,稚岳却只有一柄!” “真的没别的办法了吗?”陈晋安有些期待的看着董寒山。 他与董寒山多年挚友,自然清楚董寒山的能力如何,不然他也不会将希望寄托于董寒山身上。 可是董寒山摇摇头,说道:“方法当然还有,只是太难了,即便是你我这等修为的人来做,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是何方法?”陈晋安询问道。 董寒山想了想,随后看着陈晋安问道:“你时常游走于天下间的名山大川,那想来你也应该知晓北地的最北端,有一处一望无际的汪洋吧?” 陈晋安细细回忆了一下,随后问道:“你说的可是北冥?” “正是北冥。”董寒山说道,“不过叫它北冥,倒不如称呼它为北冥之渊。” “它在北地的最北端,沿着陆地向北方走至极处,陆地被一处斧劈刀削的断崖斩断。崖下百丈,便有一处漆黑如墨的水域。” “传说这处北冥之渊里,有一只体型巨大的黑鱼,它潜于渊中,从不露面。古书上说,北冥之渊的水之所以看起来是黑色的,那是因为被这一只大鱼的体色映照的。” 董寒山说着笑了笑:“不过现在这些都不重要,想要化解天下的大劫,需要的是北冥之渊的另一个神奇之处。” “北冥之渊的水鹅毛不浮,水里除了那一只传说中的大鱼,便再无其他活物。但凡有东西落入水中,顷刻间就会被渊水吞噬,再无踪影。” “听说古时候北冥是处置犯人的地方,将来若是天下大劫降临,这里变成了化解之地。” 董寒山虽然并没有讲话讲的很清楚,但是陈晋安大抵还是听明白了一些。 “你是说这一次大劫并非天降劫数,而是由人引起的?” 董寒山点点头,答道:“确实是由人引起的,或者更准确的说,是由从上古时候活到现在的魔物引来的。” “魔物?上古时候的魔物不都已经被神裔斩杀了吗?怎么还会又魔物遗留下来。”陈晋安有些不解。 他是宣澜院的夫子,平日接触的典籍多不胜数,这些古时的秘闻他也了解许多的。 但是董寒山说的,却与他在古籍上了解的并不相同。 董寒山摇了摇头,说道:“上古时候宝物多不胜数,有一些魔物利用这些东西躲过上古神裔的斩杀也不是不可能。” “但是你也得知道,那些上古时候就出世的魔物,都是清楚北冥的。想要将他们引到北冥,难如登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七章 你我皆不该活于世 霄行以东,幽云关。 李浮笙正在自己的书房里翻阅着最近的军政奏章,门外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笃笃笃” 李浮笙放下了手中的奏章,抬头看了看门口处,正声道:“谁在外面?” “是我,王上。”一个略有温润的声音从门口处传了进来。 这个声音李浮笙熟悉的很,自然也知晓屋外是谁。 “是怀恩啊,进来吧。” 随着李浮笙话音落下,屋门被“吱呀”一声推开,楚慈带着笑意从屋外走了进来。 “王上!”他走到李浮笙桌前,双手一拱,恭恭敬敬的说道。 李浮笙摆了摆手,笑道:“不是说咱们独处的时候不需要弄这些繁文缛节吗?你怎么又忘了!” “怀恩愚钝,还请王上降罪。”楚慈恭声道。 只是李浮笙笑了笑,说道:“罢了罢了,你爱做这些就做吧,我也不强迫你了。说说吧,你这次来,所为何事?” 楚慈并没有急着开口,而是沉吟了一下,说道:“不知王上可否知晓,北方的辽人已经攻破了北境,闯进我大夏的国土了?” “打进来了?”李浮笙皱了皱眉头,这件事他还真没有听说,也没人告知与他,“苏康虽然率军离开了北境,可卢将军不是还率军驻扎在北境吗?几十万大军怎么会就这么放辽人进来?” “这个暂时还不知晓,不过辽人确实已经进来了。北郡那边传来消息,整个北郡已经有半数的土地被他们侵占了。”楚慈答道,“我此番来找王上,便是为了这件事。” 李浮笙有些看不清楚慈的来意了。 现在他的军队驻守在幽云关,离处在大夏最北端的北郡还有近千里之遥,即便他有能力去拦下辽人的军队,也鞭长莫及。 “辽人的事我们也没办法去阻止,现在头疼的应该是还被我们挡在幽云关以北的苏康,辽人的事有什么可以详谈的?” 楚慈摇摇头:“我并非这么想的。辽人虽然在北方,距离我们还很远,可也不是完全与我们无关。” “王上此番率军从齐地出来,可还记得目的是什么?”楚慈的声音压低了许多,似是怕隔墙有耳,被有心人听了去。 李浮笙脸上的疑惑更甚。 他自然知晓自己此番从齐地离开是为了什么,但是他骨子里毕竟还留着皇室李氏一族的血液,这等谋反的事情说出去,还是不怎么好的。 “你想说什么?”李浮笙看着楚慈,目光里闪动着一些莫名的光。 楚慈摇着手中的折扇,弯下腰,将自己的头贴到李浮笙耳边,压低了声音道:“现在苏康大军还没解决,长安尚在长公主的把控下,南方大旱,江南王也不知会作何打算。王上想要去长安取而代之,光凭我们几个可不够!” “你想联结辽人?”李浮笙目光瞬间如刀一般犀利,他头颅微微一侧,死死的盯着楚慈,仿若凶兽。 其实也怪不得李浮笙会有这般表现,辽人与大夏向来是是世仇,恩怨纠葛顺着千年的时间绵延下来,楚慈现在却说要他去联结辽人,一同推翻长安的主脉,他岂能不怒。 只是楚慈并未惧怕,他将自己的头从李浮笙耳边移开,站直了身子,说道:“王上还是没有走出自己的心结。” “现在既然已经迈出了这一步,就已经会被世人戳脊梁骨了,即便再多上一个联结辽人,遭受的骂名也没什么区别。” “可辽人跟我们是世仇,又岂能用这等说法来劝解自己?”李浮笙一双手拍在桌子上,满是怒意的看着楚慈。 但是楚慈的脸上依然没有任何惧意,他看着李浮笙说道:“只是联结辽人罢了,又并非让他们入主中土,有何不可?” “我们借助一下他们的力量,待到入主长安,回头再将它们驱逐出去,也没有对不起天下黎民吧?” 楚慈如此说着,可李浮笙脸上似乎并没有露出任何动心的神色,他皱着眉头,说道:“可是要知道倒时若是辽人成了气候,我们就没办法将他们驱逐出去了。” “这些都是不确定的东西,你怎可妄言,要我去联结辽人。” 楚慈笑了笑,说道:“只是现在王上已经骑虎难下了不是?既然已经选择谋反,又为何要顾忌这些?我知道其实王上心里也有信心在将来把辽人驱逐出大夏,只不过是心里好些脸面,不愿多背上一个骂名而已。” “其实王上若是真的迈不过心里这道坎儿,那大可对外宣称是我楚某人的计策,把所有的骂名让我来背。不知王上意下如何?” 楚慈这般说着,李浮笙确实有些意动,但是他也绝非庸才,自然也看得出楚慈绝非只要这一个目的。 但是处于楚慈这些年在自己身边兢兢业业,李浮笙还是选择相信他。 他沉吟了许久,最后看了楚慈一眼,说道:“这次姑且听信于你,希望我最后不会成为大夏的罪人。” 长安,日头正从西方的山头缓缓落下,山头掩映着,只露出半面,红彤彤的,煞是好看。 李丹青的八十万大军并没有驻扎在长安附近,而是选择驻扎在了长安以南近三十里的山区中。 他自己只是率领了百人的队伍,押解着三皇子,前往了长安。 待到他入长安之时,已经快到九月末了,北方的天气转凉,秋雨淅淅沥沥,惹的人有些烦躁。 李丹青带着人先去了公主府,并未去皇宫。 公主府里,李潺鸢设宴款待了李丹青,至于被押解过来的三皇子,则被李潺鸢命人带到了刑部的大牢中,严加看管。 宴中,两个人交谈甚欢,这一对自出生就从未见过的叔侄似是有着一些莫名的好感,并没有初见面的生疏。 “这次来长安没能帮上什么忙,这宴会受之有愧啊。“李丹青看着各色美食丰盛异常的宴席,冲着李潺鸢开了一句玩笑。 李潺鸢轻笑一声,说道:“叔父怎么没有帮上忙?兄长不也是叔父帮忙找回来的吗?等来日父皇身体恢复,顾及要惩治兄长了。” “恢复?”李丹青捕捉到了李潺鸢话语中的关键。 没错,就是恢复。 李潺鸢说的是恢复,而不是治愈。 “这么说来,皇兄的毒已经被解除了?”李丹青问道。 李潺鸢点点头:“前日丹霞教的沈掌门来了长安,帮父皇探查了病情,花了一日的功夫,这才将父皇体内的毒祛除。现在父皇正在宫里休息,想来最多半个月便可完全好转。” “那不知皇兄现在的情况,是否能够见客?”李丹青斟酌了一下,询问道。 李潺鸢想了想,答道:“父皇刚刚苏醒,身体还很虚弱,按理来说是不能够见外人的,不过以叔父的身份,想来父皇应该会见您的。” “如此便好,我正好有些事情打算问一问皇兄。”李丹青点了点头。 次日,天色微亮,李丹青就乘着马车从公主府出发前往皇宫,李潺鸢与他一同前去。 马车沿着行人稀少的街道,摇摇晃晃的朝着皇宫驶去。 不多时,马车穿过稀薄的晨雾,来到了皇宫门前停了下来。 “王上,公主殿下,到地方了。”车夫将马车停好,对着还坐在马车内的李潺鸢和李丹青说道。 车夫的话音落下,马车的帷裳被拉开,两个人先后从马车里走了出来。 “叔父请随我一同进宫吧!”李潺鸢笑着做出请的手势,待李丹青迈出步子,她这才收回手,走早前方领路。 李修元向来起的很早的,哪怕他刚刚祛除体内的毒素,身体还虚弱的很,也并没有改变这个习惯。 鸡鸣时分,他便已经穿上厚厚的袍子,走到了寝殿门前的空地上,打起了拳。 他这拳法是李氏家族自古传下来的,算不得什么神奇的功法,只不过是起一些强身健体的作用。 李修元虽然本身就拥有冠绝中土的修为,不过现在身体虚,他也没办法修行功法,也只能用这些拳法调养。 他打的很认真,每一招每一式都力求精准到位。 只是他这套拳法还没打上一半,东方的朝阳也才刚刚升起一半,不远处就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不过他并没有搭理,反倒是闭起了眼睛,全心全意的打起了拳。 而就在他合上眼帘的一刻,空地上风声霍然响起。他迈开步子,拳便打了出去。 良久之后,随着他最后一拳挥出,这一套拳法终是打完了。 李修元收回拳,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这才睁开了眼睛。 “你们怎么来了?”他抬眼看了看站在不远处的两个人问道。 “想不到皇兄虽然大病初愈,可这身子骨还是硬得很,哈哈哈!”李丹青走上前,拍了拍李修元的臂膀,朗声笑道。 李潺鸢看的有些发愣,她没想到李丹青竟然在皇宫里如此随意。 要知道即便是她,作为李修元的女儿,也从没和自己的父皇过分亲昵过,而今这位江南王竟然敢如此,确实有些出乎她意料。 不过,更让他奇怪的是,父皇竟然没有半分怒意,反倒是一样笑了笑,说道:“你都没死,我这个当哥哥的怎么能先倒了!” 半晌,两个人笑声渐停,李修元这才重新问了一遍:“丹青你不在你的江南好好待着,跑到我这长安做什么?” 李丹青指了指李潺鸢,说道:“还不是这个好侄女写了封信,让某人带去我那里,好说歹说的让我出兵支援长安。” “只是我这兵马还没拉过来,这边儿的事情就被解决了。不过我运气倒是不错,北上的路上碰到了那个叛逆的侄儿,于是就顺路把他带了回来。” “康儿吗?呵呵,倒是管教的少了,让他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李修元听到李丹青口中的侄儿,冷哼一声,“这逆子等我来日伤势痊愈在另行处置。” 李丹青也笑着点点头。 他知道李修元口中的处置是什么,只要把三皇子移交给李修元,三皇子的性命大抵是保不住的。 这便是皇室,有些时候无情的如同北地冰冻千年的冰块,无论什么都融化不得。 只是他并没有给三皇子求情,一个能够毒害自己生父,为了利益不择手段的人,他也觉得留着会是个祸害。 若是此时优柔寡断,行妇人之仁,怕是将来会给大夏江山留下一个祸患。 “对了,皇兄,你听说了吗?辽人打过来了。”李丹青想起昨日探子给自己送来的消息,于是转头对着李修元问了一句。 李修元点了点头:“昨日刚收到北方递过来的折子,辽人已经攻占了大半个北郡,怕是若是不及时组织,整个北方都要被他们掠夺去。” “只是边关的兵士调动不得,苏康又被浮笙拦在幽云关,长安并无什么兵马,我现在也有些有心无力。” 李丹青却笑了笑说道:“皇兄是不是还忘了我这个弟弟了?这次来长安解围,我可是把江南六郡的底子都掏光了,八十万大军就驻扎在长安以南三十里,我想足够驱逐南侵的辽人了。” “你带了八十万兵马?”李修元愣了愣,“可是现在正是乱世,你就不怕有人会趁着你江南六郡布防空虚,尽数给你夺取吗?” “江南哪里还会有人来抢我的地盘,兄长多虑了。”李丹青对于这个还是很自信的。 偌大的江南,除了他把控的六个郡以外,其他那几个郡王全都没什么底蕴,甚至有一些郡还是有长安委派郡守掌管郡内事物。 这等情况,他自然不担心自己的地盘被人抢夺去了。 一旁,李修元闻言笑了笑,说道:“你还真是天不怕地不怕,也罢,如今也只有你的兵马可以调用了,不如我们就选个日子,发兵北上吧,总拖着也不是个办法。” 李丹青点点头,说道:“一切全凭皇兄做主,我没什么意见。” “好,那我便做主了。”李修元说罢,转头看向李潺鸢,“潺鸢你也一起过来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八章 被风吹散的发 北上的路算不得多么顺畅,李丹青领着八十万大军一路行过去,约莫花费了十日的功夫,猜到了北郡与延陵郡接壤的地方。 只是十日的光景过去,辽人已经完全占据了北郡。 辽人占据北郡,又用这几日的时间在边界上修筑了简单的防守工事,李丹青想要用八十万兵马攻陷北郡,并非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辽人很懂得什么是知足,其实以李丹青北上在路上耗费的这些时间,足够他们再攻下大半个延陵郡了,不过他们并没有这么做。 对于他们来说,尽管半个延陵郡能够攻打下来,但是没时间修筑防御工事是阻挡不了从南方而来的源源不断的大夏军队的。 若是他们这么做了,怕是连已经攻占下来的北郡也要一并还给大夏。 辽人已经对盘踞在南方的大夏领土觊觎已久,千年的时光里幸有这么一个机会,他们自然要小心谨慎。 这一次他们南侵的兵力堪堪与李丹青旗鼓相当,可见这一次大辽的皇室对于这次南侵有多么重视。 甚至对于他们来说,只要能够掠夺一些南方的领土,让他们有足够的土地去种植,付出在大的代价也是愿意的。 延陵郡与北郡本是以谷窑山为界,不过两军在山中交战并不方便,更何况山中还存有许多未知的妖物,所以双方很默契的将交锋的战线放到了谷窑山以西的尾端。 那里有一处峡谷,谷内甚是宽阔,南北贯通,对于两军交锋在合适不过了。 十月初六,两军分列峡谷两侧,驻扎了下来。 李丹青不打算兵行险招让自己的兵马从谷窑山里穿行过去奇袭辽军,谷窑山中凶险莫测,他即便在自信,也不敢拿着自己的兵马去做这等傻事。 对峙与僵持是必要的,江南虽然太平,李丹青也并没有参与过什么大的战争,但是他明白,这一场驱逐辽人的战争将会持续很久。 百万兵力的对决,有怎会那么轻易的分出胜负。 东方,幽云关。 苏康本来是打算从西方绕路,率军前往长安,只是就在他打算命令三军开拔的时候,他突然受到了从长安送过来的信函。 信函是以夏皇李修元的名义送过来的,他拆开信函这才知晓原来夏皇已经解了毒,从昏迷中恢复。 李修元在信函里说,长安之围已解,江南王正率军北上,驱逐南侵的辽人,并且让他率军拖住齐王李浮笙的兵马,莫要让他们闯过幽云关。 信里虽然谁的不算太过明确,不过以苏康的能力,也将大体的情况猜的七七八八,自然也看得懂夏王是什么意思。 拦下齐王的军队,无疑是不想让驱除外患被内患所扰乱。 当然,他们并不知晓齐王李浮笙已经与南侵的辽人私下里缔结了盟约,若是被他们知晓,怕是苏康舍了命也要将李浮笙阻拦下来。 岭南,连图率领着鬼军已经将这里侵占下了半月之久,整个岭南都化作了一片鬼蜮,再无任何活着的生命。 南邵郡是岭南的一郡,在岭南诸郡中,历来是最为富饶,实力也最为强盛的。 南邵郡的郡守曾经也算是异常风光的人,只不过现如今他的尸骨不知所踪,郡府也被连图霸占了。 连图现在很风光,当初在重汤还没有破开封印,侵占整个冥府的时候,他作为平等王,在冥府里应该算是最没有话语权的那个,现在呢,整个冥府里只剩他一位阎君,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他觉得这样的生活很好,这是他曾经一直梦寐以求的,现在实现了,他如何会不放纵一下。 只是就在他在南邵郡的郡府中肆意放纵享乐的时候,他手背上的一朵火焰纹理却亮了起来。 他掀开遮住手臂的宽大袍子,将那个印着火焰纹理的手露了出来。 下一刻,这一朵火焰从他手背上飞了出来,悬于空中。 片刻后,火焰炸开,化作一个火焰凝聚的头颅。 不多时,火焰凝聚的头颅双目睁开,一道如有实质的目光落在连图的身上。 “连图!”一个有些张狂的生意从这头颅里飘了出来。 连图连忙跪伏在地,朝着这悬在空中的火焰头颅行了礼之后,答道:“重汤大人有何吩咐,小的这就去办。“ “现在时间差不多了,江南六郡的兵马已经尽数被李丹青带走,只剩下一些残兵弱将,该轮到我们率军北上了。”重汤的声音再次从火焰化作的头颅里飘出,随后火焰便猛地一跳,又重新化作一道火焰纹理飞回到连图的手背上。 赤红色的光芒一闪耀,那火焰纹理便灵性尽失,仿若一个死物。 连图看着这火焰纹理上的赤红色光芒褪去,这才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将袍子上的灰土拍打掉,从地上站起了身。 “重汤大人这就打算北上吗?不是说要等一等的吗?怎么忽然又急躁起来了?”连图低声嘀咕着,思索着重汤忽然要急着北上的原由。 只是他想了许久也没能想明白,重汤忽然改变主意的原因何在,于是想到最后他干脆不再去想。 片刻后,他招呼了一声:“来人。” 话音一落,一道青烟从屋外飞了进来,落地化作一尊身高七尺的鬼将。 这鬼将见到连图后,单膝跪地,恭声道:“阎君大人有何吩咐?” “你传消息给其他鬼将,要他们整顿一下鬼军,明日一早我们就启程北上。” 这鬼将想了想问道:“是要向北方攻伐了吗?” 连图点点头:“你退下吧,记得督促一下其他鬼将,莫要懒散。这件事很重要,重汤大人很重视,不要出意外。” “遵命!” 鬼将退下了,只剩下连图一人。 他看着屋外阴云压抑的天空,心里忽然浮现起了一些念头。 似是后悔。 他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到底对不对,虽然他得到了自己曾经期盼想要获得的东西。 权力,地位还有更多。 但是无论如何,他曾经都是十殿阎君中的一员。 阎君之所以为阎君,能够评判人鬼功过,皆是因为他们修过功德,也就说,虽然连图算是子承父业,可终归也算是个善人。 如今他虽然变了,变得面目可憎了,作恶之后,心里终归还是有一些愧疚感的。 不过他也只是想一想,不消片刻,这一点悔意于与愧疚也被他抛出了脑海。 江南的大旱还在持续着,哪怕时间已经进入了十月份,北方已经入秋,秋风飒飒,但是江南的热意丝毫没有褪去。 烈阳炙烤着大地,将地面烤的破碎不堪。 整个江南,一些缺水的地方已经荒无人烟,大多数遭了旱灾的百姓都逃亡了李丹芩所把控的江南六郡,因为整个江南,只有这里还能勉强养活人,让人活下来。 而岭南应该是整个江南旱情最严重的地区,只有从那边逃出来的人,从未见过有人赶往岭南。 只是近些日子岭南再无人出来,谁也不知那边发生了什么,许多人心里猜测着,大抵是岭南能逃的都逃出来了,再没人出来只能说岭南已经荒无人烟了。 不过江南六郡的安宁日子并没有多久,十月初七,随着从岭南飘来的大片阴云,江南的浩劫也开始了。 江南的百姓从未见过这些青面獠牙的东西,只有少数人知晓,这些伴着阴云从岭南翻山越岭过来的,是冥府的鬼军。 阴暗的云层遮天蔽日,顺着南方的天际一路滚滚而来,如同天罚。 百姓惶恐,军士也不知所措。 丹霞教和蜀山已经撑起了护山大阵,阻止鬼军入侵。 与此同时,他们也派出门下弟子下山救世。但是鬼军无数,而两教的弟子却有限制,对于整个江南的大局来说无疑是杯水车薪。 只是这一次与上次在岭南不同,连图并没有给鬼军下达肆意屠杀的命令,他只是让鬼军去攻城略地,对于活着的凡人,不准他们吸食精血。 其实这并非是他的命令,而是重汤后来联系他,告知他的要求。 连图并不知晓连图为何要这样做,也不明白重汤留着这些凡人的性命要做什么,不过他现在在重汤手下做事,这些他也不方便去问。 反复出身的鬼军挡不住这些从冥府而来的鬼军,随着鬼军的大举入侵,没出三日,整个江南就尽数沦陷了。 至于丹霞教与蜀山,也在继续尽力抵挡一日之后,下令召回下山救世的弟子,抛下山门,全员迁往北方。 属于江南的时代终结了,鬼军带着恶气,开始肆意于这一片沃土上。 “什么!冥府鬼物出世,已经攻下了整个江南?” 政和殿上,元气已经恢复的差不多的李修元听着殿下大臣禀报江南的情况,讶然不已。 三日前他方才得知江南被鬼军侵扰,本以为只是普通的妖魔作乱,很快就会被地处江南的两大道门解决,却没想到等了三日,却等来这样一个结果。 “三大道门呢?他们去做什么了?”李修元皱着眉头。 台下那跪伏在地的大臣思索了一下答道:“两大道门已经在尽力救世了,只是奈何鬼物太多,两大道门也无力抵抗。听闻现在已经开始举派北迁,想来江南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怎么会这样呢!”李修元咬紧牙关,右手狠狠的拍打在龙椅的扶手上行,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只是没人回答他。 大夏在这一片土地上历经千载,史书上从未记载过类似的事情,他根本不知道鬼物爆发,侵占江南的原因是何。 不过就在他思索间,他忽然响起了什么,猛地抬头,冲着一旁的宦官说道:“去,立刻去公主府,把长公主请过来,让她到惠云宫等我,我有要事找她。” 日上三竿,早朝方才退下不久,李潺鸢从公主府匆匆的赶到了皇宫。 “父皇,这么急着叫潺鸢过来,是不是有什么要紧事?”惠云宫中,李潺鸢一穿过宫门就看到了在最深处站着等自己的李修元。 李修元闻声转过头来:“你来了?” 李潺鸢点点头。 “今早有大臣递上折子,告知我江南已经被鬼军完全占据,坐落在那里的两大道门悉数撤往北方。江南丢了!” 李修元叹了一口气,目光看着宫外,叹息道。 李潺鸢也惊愕万分,她先前也听说南方有鬼军入侵的事情,只是不想这才三日过去,整个江南就已经丢掉了。 “怎么会呢?”她愕然道。 李修元摇摇头,说道:“我也不知晓具体原因如何,只是最近事情频发,怕是有灾祸要降临了。” 他说着忽然话锋一转,问道:“对了,潺鸢,你可知晓长安城西十里处有一家客栈,名为仙侠草堂?” “仙侠草堂?”李潺鸢沉吟了一下,继续说道:“我好像听陈夫子提起过,不知父皇问我这家客栈所为何事?” “有要事。”李修元说道,“你若是认路一会儿就带着父皇给你准备的东西前往那里,将东西赠与那仙侠草堂的董掌柜后,替父皇询问几件事情。” “你且附耳过来。”李修元四下瞥了瞥,随后摆了摆手,示意李潺鸢朝自己靠过来一点。 李潺鸢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不过还是遵从了李修元的命令。 她讲自己的头靠过去,听着李修元在耳边低声说着,她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 半晌后,李修元抬起头,李潺鸢眼中讶然的神色也消解了许多,她问道:“这董掌柜真的有如此能力?” 李修元点点头:“传闻董掌柜是凡间的大能,手眼通天,这世间无论是你知道的,你不知道的,他都知晓。他还在自己的客栈设了规矩,明码标价的将这些秘密当做货物卖出去,只要你出得起价钱,他什么都肯说。” “现在正逢乱世,天下大势不明朗,你就代我去他那里探探口风,若是能获知一些有用的东西,我们也好早做准备,莫要被这天下大势冲撞的支离破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九章 我还记得你 长安以西十里,仙侠草堂。 李潺鸢带着些许李修元准备的珍宝来到了这里。 这是她第一次来,才刚站在门口,便被门上挂着的那两盏灯笼上的联语所吸引。 日暮君何往?天明我不留。 她瞧了一眼,随后眉目间浮起一丝笑意。 许久不见这笑意了,似乎自从长安被围困之后,这清澈干净的笑意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而今,时隔许久之后,她终是笑了出来。 不过这笑意并未持续多久,她便收起了笑意,走进了这座客栈中。 她来时正是上午,客栈里没什么人,所有的投宿者都在一早客栈开门时离去了。 这就是仙侠草堂的规矩,所有来此投宿之人必须在第二日天明时分离去,虽然有些无理,但规矩就是规矩,这么多年也未曾改变。 就仿若门口灯笼上的联语,已经告知了所有投诉者,规矩是什么了。 “呦,不知姑娘这个时候来我这间小客栈所为何事?住店您还早点儿,若是吃个便饭倒还尚可。”董寒山在柜台上看着手里的账本,不经意间一抬头,恰好看见刚刚走进来的李潺鸢,顿时笑着说道。 李潺鸢摇摇头:“不打尖也不住店,我听人说掌柜的手眼通天,所以便特意来此询问一些事情,希望掌柜的能替小女子解惑。” 她左手成掌,右手握拳,行了一个江湖常用的抱拳礼,笑着说道。 董寒山见此便已经知晓了她此番的来意,也笑着点点头说道:“姑娘可否知晓来我这里寻求解惑,代价可是不简单的,不知姑娘可否付得起与疑惑相当的酬劳?” “若是不能,那董某人我也无能为力的。” 李潺鸢笑了笑,答道:“礼物自然是准备好的,这就拿给掌柜的过目一下,看看是否值当。” 她说着将背上背着的包裹取了下来,上前几步,放到了董寒山面前的柜台上。 “哦?”董寒山脸上浮现起一丝饶有趣味儿的神色。 他伸出手,将包裹打开,却见里面放着一只巴掌大的木匣。 木匣很精致,不只是哪位能工巧匠在上面刻画出了许多龙形纹路,纹理清晰,甚至悦目。 董寒山看了看这只木匣,又抬头瞧了瞧李潺鸢,最后带着好奇,将木匣的盖子打开。 下一刻,一道七彩的虹光便从木匣里攒射而出,将整个客栈的大堂照得通亮。 董寒山目光惊愕,就连李潺鸢的眼睛里都充斥慢了难以置信。 “玄虹珠?”董寒山深吸了一口气。 他重新抬头瞧了瞧李潺鸢,随后手腕一抖,那木匣的盖子便合拢,璀璨的七彩虹光顿时消失不见了。 “你是大夏皇室的人?”董寒山看着李潺鸢问了一句。 李潺鸢有些讶然,她看着董寒山惊讶道:“你怎么知晓?” 董寒山却指了指自己的头,说道:“你是不是忘记我是做什么的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木匣拿起来,放到了木柜里。 “玄虹珠,传闻是这世间最美丽的东西,足以让世间最美的女子都自叹不如。可若是这枚珠子配给世间最美丽的女子呢?想来就算是仙女也不如吧!” “听说这玄虹珠一直被夏皇把控着,后来又被镶嵌在凤冠上,赐给了大夏的皇后。” “我活了这么多年,还从未听说过有人能从长安城的皇宫里盗取过东西,你能拿着这东西来找我,那身份自然可以知晓了。” 只是他话还没说完,却见眼前的这少女双目里流出了两行清泪。 “你是说这是母后的东西?”李潺鸢声音哽咽。 董寒山隐约明白了什么,点点头,并未说什么。 “原来真的是母后的东西”李潺鸢呢喃着,“可是父皇为何要拿走母后的东西我寻了这么多年,想不到竟然是被藏在了父皇手中” 李潺鸢从小便没见过自己的母后,李修元也从来没跟她提及过关乎她母后的事情。 有一些事情还是她从一些宫里的老人口中所得知的,据说是因为一些恩怨,她母后在宫内被毒害了。 这么多年,李修元一直没有查出过下毒手的是什么人,想要报仇也就更是无从下手了。 李潺鸢今年十七岁,一晃她母后也已经死去十几年了,李修元从来都刻意避免相关的话,自然也是有他的理由的。 只是李潺鸢并不知晓这其中的隐秘,她只是心心念念自己的母后,记忆里,那个曾抱过自己的模糊身影。 思索间,她最后忽然抬起了头,一双美目间带着期盼,冲着董寒山开口道:“这个东西可否还给我?” 董寒山有些不明所以,他皱了皱眉头,说道:“我这里想来讲求童叟无欺,从来不会强买强卖,你若是想要取回自己的东西也无妨,我们的交易取消就好了。” 他说着,又将已经放起来的那木匣重新拿了出来,放到了柜台上,推向李潺鸢。 只是他一边推着,一边开了口:“我知道你要来询问的,是一件关乎你们皇室存亡的大事,你要想好了,若是你取回这件东西,我也就不会告诉你想要知道的东西了。” 他这般说着,李潺鸢伸向木匣的手忽然又停滞在了空中。 她犹豫了,一边是大夏的存亡,一边是母后的东西,她忽然间不知道该如何选择了。 大夏的存亡,皇室的存亡定然重要,但是关乎母后的东西也一样重要。 她想了许久,这才抬头,询问道:“不知董掌柜可否能够用其他的代价来交换?” “你想要交换?”董寒山问道。 李潺鸢用力的点点头。 “交换也可以,只要你拿出来的东西,与这个等价就好了。” “等价?”李潺鸢咬了咬嘴唇,想了许久,最后却并没有想到自己有什么东西能够抵得上这一枚玄虹珠。 董寒山上下打量了李潺鸢一番,似是知晓了她的难处,最后沉吟了一番,说道:“其实你身上有许多东西抵得上这一枚玄虹珠的价值,就是不知晓你是否肯将东西交给我。” “什么东西?”李潺鸢有些警惕,她看着董寒山问道。 董寒山笑了笑,伸出了两根手指,在身前交汇成了一个十字,说道:“十年寿命!” 长安城,肖府。 这日的肖府来了几个特别的客人,比如肖红衣的师父沈雁行,又比如蜀山的青云道长。 他们坐于庭中,交谈着什么。 “江南已经被鬼物霸占,救世势在必行,只是光凭我们两大门派来说,人手还是远远不够啊。”青云道长叹息一声。 沈雁行思索了一下说道:“若是长生门能后帮衬一下,我们再联结一些小的道门,想来倒时会轻松许多。只是这长生门历来天下有难时要封山门,避世不出,我们根本无处寻找第二个抵得上长生门的势力。” “佛门那边联系过没有?我记得宁照寺似乎就在长安附近,不如去找找宁照寺的方丈,看看他们能否出手相助。”青云道长建议道。 只是青云道长话音刚落,沈雁行还没开口,守在一旁的明心小和尚就抢先开了口。 “阿弥陀佛,两位老前辈,师父已经告诉过我,二位若有需要,宁照寺定然全力帮衬,不会有任何拖延,请二位前辈放心便好。” “大劫之下,救世我佛门也义不容辞。” 青云道长闻言愁眉舒展了几分,他看着明心和尚,笑道:“宁照寺作为天下第一寺,若是肯出手,那其他佛门定然会追随,我们倒是能轻松一些。” 可明心和尚脸上却有些尴尬道:“回二位前辈,此次佛门只有宁照寺会出手相助,其他的佛门皆已如长生门一般,封山门避世不出怕是二位前辈” 他话没说完,沈雁行摆了摆手,笑道:“小和尚你无须如此,救世与否皆看自愿,他们不出手我们也无话可说。” “是啊,你无须替他们道歉的,无人帮衬我们在想办法便是。”青云道长也应和了一句,他说着转头看向沈雁行道:“若是有可能,不如我们去长生门看一看,说不准能说动江门主,让他派门下弟子下山救世呢。” 沈雁行叹了一口气,说道:“眼下也只能如此,正巧红衣星辰他们都在,此事不如就交给他们去办吧。” 他说着转头对着守在一旁的肖红衣说道:“红衣,你若是没事,就带着他们几个,代我二人去长生门一趟,帮我们去求一求江门主。” 只是肖红衣看了看身旁的李星辰,最后皱着眉头说道:“可是师父你应该也知晓,我与星辰都和江门主有过恩怨,此行怕是我们二人去,会把事情搞砸。” 沈雁行笑了笑,摆了摆手道:“你且放心去就是了,我给你备一些礼物,你带着一同去,想来江门主也不会那般小气。” 肖红衣思索了一下,最后只是无奈的点点头。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肖府的大门外忽然传来一阵马鸣,紧接着几声脚步过后,敲门声响了起来。 “笃笃笃” “什么人在外面?”肖红衣询问道。 “夏皇传令使,请侯爷开门,有要事告知。” “传令使?”肖红衣皱了皱眉头,不明白夏皇这个时派传令使过来是要告诉他什么事。 他走过去,打开门,却见传令使手中拿着一卷诏书站在门外。 “肖侯爷,这是帝君的诏书,您也不必行礼,现在天下大乱,到处都在忙碌,帝君说一切礼节从简,我送完您这一封诏书,还要去别处,诏书您拿好,末将这就离开。” 那传令官并未停留,将所有事情告知之后便翻身上马,骑马离开。 肖红衣看着他离去,眉头皱起,目光里皆是疑惑。 他将大门合上,带着诏书返回庭中。 “什么事?”沈雁行问了一句。 肖红衣拿着手中的诏书晃了晃,说道:“帝君派人传诏,不知是什么事情。” 他说着,打开手中的诏书,查看起来。 只是越看他眉头皱的越紧,最后他将诏书收起来,仰起头心中思绪翻涌。 “到底是什么事?”沈雁行看着他的表情又问了一句。 肖红衣叹息一声,说道:“帝君命我领兵,前往凌阳城抵挡北侵的鬼物,五日后出发。” “这么急?”沈雁行也皱了皱眉头,“如此急切想来长生门一行你是去不了了,如此就只能让星辰去办了。” 他说着转头看向肖红衣,笑道:“帝君重视你,你何故还皱着眉头?” 肖红衣脸上泛起一丝苦笑,说道:“我本来打算在长生门的事情解决之后,便与裳儿完婚,如今帝君下令,这婚事,怕是又要拖到不知何时了。” 他这般说着,沈雁行也不知道该如何答复了。 肖红衣与沈白裳的婚事已经拖了数年,每每他们二人准备完婚的时候,都会出现各种各样的意外,于是婚事就一拖再拖,拖到了如今。 “红衣你且去吧,婚事不急,待你从凌阳城凯旋而归,我们再完婚。”沈白裳不知何时来到了庭院里,看着肖红衣说道。 ”可是如此,对你不公平”肖红衣说道。 可沈白裳款款走过来,走到他身前,一双玉臂伸出环在肖红衣的腰间,将螓首靠在他的胸膛说道:“没有什么公平与不公平的,自古都是立业之后在成家,我可以等你。一年等了,三四年也等了,不差这几日的。” 肖红衣没说话,他深吸了一口气,伸出手抱住沈白裳的娇躯,一只手在她的发丝间轻轻抚弄。 答案两个人已经知晓了,无需再说别的。 许久,肖红衣这才转头看向李星辰,吩咐道:“那如此明日星辰你就与明心一同前往长生门,记得万事多考虑一番,莫要冲动。长生门一事关乎到天下大劫可否解除,关乎着天下黎民苍生的生死,千万不可马虎。” 李星辰点点头,答道:“师父请放心,星辰懂得该如何处理,请师傅放心去便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章 强求不得 长生门,这里处于长江以北,在江南被鬼物完全占据之后,这里因为封山的缘故,反倒是成了世外桃源。 此时尚是白日,可在王易行长老的居所中,却传来阵阵旖旎的呻吟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日头行过头顶,屋舍内的声音终于停息下去。 一个明眸皓齿的少女从床榻上起身,将挂在床头的衣衫穿到身上,坐到了梳妆台前补起了妆。 这少女年纪约莫十七八岁,面相竟然和宋灵犀有九分相似,只是她身上并没有如同宋灵犀那般的妖娆媚意,反倒是多了许多干净与澄澈的气息。 “王长老可莫要忘记我们的约定,你帮了我,也算是帮了你。” 不多时,待少女将妆容补好,衣衫也整理的妥帖,她这才起身对着仍旧躺在床上还沉浸在方才回忆里的一个中年人说道。 片刻后,王长老似是温存够了,这才睁开眼睛,一双眼睛带着一些贪婪的光彩,在少女的身上上下打量着,最后笑道:“灵心你放心,我王某人又不是小人,不会食言的。” “更何况这掌门的位子,我可是盯着很久了。” 他说着,脸上露出更加贪婪的笑容,如同毒蛇一般,刺得人寒毛炸立。 倒是少女并未有半分害怕,她娇笑着走到床榻旁,伸出手在王长老胸口轻抚着,笑道:“那我可就等着王长老的好消息了!咯咯” 话音落下,少女脚下迈着轻盈的步子,玉手躲过王长老揽过来的手臂,一个转身没几步便消失在了门口。 房间里,只留下王长老还带着邪意的笑,半晌后才吐出一句叹息。 “想不到这丫头年纪不大,却如妖精一般” 长生门的北苑,这里是宗门内女眷居住的地方,宋灵犀随着江承恩回到长生门之后,便是住在这里。 不过她并不是一个人住,而是和自己的妹妹住在一起。 晌午时分,宋灵犀带着两个食盒返回,刚把食盒里热腾腾的饭菜摆上桌,宋灵心便从外面回来了。 “姐,我回来了。”宋灵心蹦蹦跳跳,方一进屋,就冲着宋灵犀喊了一句。 宋灵犀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意,说道:“去哪儿了,怎么这么高兴?” 听着宋灵犀的问话,宋灵心的脸上泛起一丝不自然的神色,不过这神色很快就被她隐去,并未被宋灵犀察觉到。 “去了一趟后山,听说那边的灵草快长成了,我就去看了看,最近不是在跟着王长老学着炼丹吗?正好先尝试着辨识灵草。” 宋灵犀对于自己妹妹的话并没有任何怀疑,在她眼里,自己这个妹妹永远也不会欺骗自己。 她一边取出碗筷在桌子上摆好,一边笑道:“你天生体弱,不能修行,平日里学一学这些倒也不错。” “是啊,我会常去王长老那里请教的。”宋灵心回答道。 宋灵犀点点头,笑道:“你用功就好,来吧,吃饭吧。” “嗯!” 长安以北,二十里,这里有一处深不见底的断崖。 这处深渊自古就存在了,看起来倒像是被什么上古神裔挥动神剑,在大地上斩出来的一道缝隙,根本没有任何下去的路,所以至于深渊下是什么,也就没有人知晓。 十月快入了中旬,夜风微醺,带着凉意的秋风吹过来,吹得断崖旁一颗孤树飒飒作响。 崖底,忽然涌起一丝微弱的光。 这光持续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夜色渐浓,这一丝光忽然开始如云雾一般翻涌,最后开始越来越亮。 它要从崖底上来了。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这光像是一个红彤彤的灯笼,已然来到了悬崖顶端。 不多时,这光团破碎,一个脸上带着金属面具,浑身被宽大的黑袍罩住的人从光团中露出了身躯。 “两个月了终于回来了”他的声音嘶哑而低沉,仿佛是从九幽而来的修罗。 下一刻,话音落下,他铁面具中的双眸幽蓝色的光芒闪动了一下,将双眸看向南方。 “是时候去做正事了呵呵江承恩” 他说罢,整个人像是浮游魂一般,双脚没接触地面,直接朝着南方飘荡过去。 江北,长生门。 宋灵心告别姐姐,朝着王长老的居所走去。 只是就在她离开不久,江承恩却来到了北苑,悄无声息的闯进了宋灵犀的卧房。 现在晌午刚过,她本打算午睡一会儿,休息一下,江承恩的忽然闯入让她从床榻上惊坐起。 “你来做什么?”宋灵犀看着江承恩,语气里带着厌恶。 江承恩却冷笑一声,说道:“想不到你个婊子现在越发猖狂了,当初那柔弱模样呢?现在怎么不见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走向床榻,手上的灵力狂涌,一把抓向宋灵犀。 以江承恩的修为,宋灵犀又哪里会是他的对手,体内的灵力还没来得及调动,就被江承恩的手抓住臂膀,封掉了体内的灵力。 “你要做什么?”宋灵犀尖叫着。 江承恩一边将她压倒在床榻上,一边张狂的说道:“做什么?做我们最常做的事情!” “刺啦”江承恩的话音才落下,一声布料被撕扯破碎的声音便响起,随后是接二连三的响动。 只是谁也没注意到,就在这间卧房内的屋顶上,一个头戴铁面身着黑袍的身影悬浮着,仿若鬼魅。 他就这么注视着床榻上发生的一切,双瞳中幽蓝色的光芒闪动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屋外,日头向着西方移动着,不知不觉黄昏已经悄然来至。 昏黄的光从西方射到北苑的一个个院落里,宋灵犀卧房的房门也被“吱呀”一声打开。 江承恩衣衫整洁,正准备走出门去,却见屋外站着刚走进院子的宋灵心。 “舅舅,你怎么在这里?”宋灵心好奇的问道。 他脸上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说道:“听说你姐姐身体不大舒服,我就来看看。” “姐姐身体不好?”宋灵心的脸上忽然浮现起讶然,随后一脸焦急的问道:“怎么了,姐姐不会有事吧?” 江承恩摇摇头,说道:“放心,不会有事的,只是染了些风寒,我已经帮她将寒症都祛除了,莫要担心。” “你进去吧,既然灵犀的病也好了,那我就离开了。”他说着朝着院落的门口走去。 看着江承恩离去的背影,宋灵心双眸中闪过一丝了然的神色,她目光最后在门口停留了两息之后,转过头走进了屋内。 “姐姐听说你病了?”一进屋,宋灵心就喊道。 “是啊,忽然染上风寒,幸亏舅舅来用灵力帮我将寒症祛除,不然我怕是要在床上歇息几天了。”宋灵犀脸上的神色有些不自然,她的衣衫已经穿戴整齐,倒是看不出什么异样。 只是宋灵心瞧了瞧宋灵犀疑惑道:“哎,姐姐,你换衣服了,我记得中午我走的时候,你穿的不是这件衣服。” “方才祛除寒症出了好些汗,于是就换了件衣服。”宋灵犀答道。 “那换下来的衣服呢?我现在正好有时间,姐姐又大病初愈,我去帮姐姐浣洗干净。”宋灵心笑道。 可宋灵犀摇摇头,说道:“不用了,我这病已经好了,衣服等我晚些时候就自己去洗,不用麻烦你了。” “你快去歇着吧,跟王长老学习丹道应该也很累,你去歇着,晚些时候我叫你吃完饭。” 说起来宋灵犀怎么敢让妹妹帮自己洗衣服呢,那衣服已经被江承恩撕得粉碎,她若是拿出来,定然会被宋灵心猜出什么。 听着姐姐的话,宋灵心脸上浮起一丝失望,低声道:“那姐姐好些休息,灵心走了。” 她说罢,转过身去,不经意间用鼻子嗅了嗅,脸上露出一丝冷笑,便迈着步子走出了宋灵犀的卧房。 看着妹妹离去,宋灵犀这才松了一口气。 被江承恩折腾了一下午,她身子骨早就酥了,只能瘫软在床榻上,动弹不得。 若是宋灵心再不走,怕是真的要被她看出一些端倪。 这个妹妹她疼得很,从小到大许多事都是她帮妹妹做的,不然四年前江承恩也不会用这个威胁成功,夺取她的红丸,甚至在以后的时间里,一直侵占着她。 不过她觉得这些都是值得的,只要让妹妹无忧无虑,她就觉得是世间最值得的。 她在床榻上休息一会儿,强撑着从床榻上坐起来。 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她打算去给宋灵心弄一些吃食,只是她刚坐起来,却发现床头一套衣服整齐的放在那里,而那款式,正是之前被江承恩撕得粉碎的那一件。 “怎么回事?”宋灵犀愕然,但是下一刻她就反应过来,这绝对是有人刻意为之,而且做件事的人实力还深不可测。 这等将破损之物还原的本事,绝非一般人能够做到。 她不清楚会是谁做出了这样的事情,但是她可以确定,那就是关于她与江承恩之间的秘密,应该是被那人知晓了。 “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末了,她幽幽的叹了一声气。 十月十三,李星辰与明心翻山越岭,终是来到了坐落在江北的长生门。 这里似是昨日才下过一场不大的秋雨,山路上湿漉漉的。 李星辰与明心顺着蜿蜒曲折延伸到山顶的石阶,一点一点朝着山顶走去。 这石阶并不好走,两个人走的很慢,花费了大概半个时辰,他们才登到了山顶。 长生门就坐落在这里,山门就在一颗粗壮的古树后面。 两个人途径古树,来到了长生门的山门前。 那是一扇很是古老的大门,木质的大门上铜制的扣锁上已经满是青色的锈迹。 两个人走到这一扇门前,李星辰走上前,伸出手在这扇门上轻轻的扣动。 “笃笃笃笃笃笃” 清脆的响声回荡在山顶,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内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伴随着一阵“吱嘎吱嘎”的响声,沉重的大门被缓缓打开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你们是来做什么的?”一个小童从门内探出头来,看着站在门口的李星辰与明心和尚问道。 “我们从长安来,有一些很重要的事情要见你们的门主。”李星辰说着又怕这小童不重视,随后说道:“你且与你们门主说,李星辰来拜访他,想来他应该会答应见我的。” “李星辰?”那小童疑惑的看了看李星辰,思索了一阵之后,说道:“那好,你们现在这里等着,我去禀报门主。” 小童说着,一下子合上了大门,随后门内脚步声渐行渐远,最后消失。 片刻之后,同样的脚步声再次响起,大门“吱呀”一声再度打开,那小童探头说道:“你们进去吧,门主同意你们进去了。” 他说着,让开身子,让李星辰与明心进门,待到两个人进门之后,他将大门合起,最后挂好门栓。 “你们跟我走吧,我带你们去客房。”小童说着也没顾李星辰与明心,而是自己一个人走到了前方。 至于李星辰和明心则相视一眼,随着小童朝着长生门的宗门内走去。 一路上两个人并没有见到多少人,倒是小童与他们聊了起来。 “其实说起来,你们还是在我们长生门封山之后,第一次走进来的人。”小童一边走着,一边颇为好奇的回头看着身后身后的两人说道。 “那你们以前都没让别人进来过吗?”李星辰也很好奇。 那小童歪着脑袋思索了一会儿说道:“应该是没有的,我记得几年前我们封山,连蜀山掌门的拜帖都退了回去。” “我很奇怪,掌门听到你的名字,竟然让你进来了,也不知道你是什么身份。” “” 几个人交谈着,走向长生门的深处。 约莫行了半刻钟的样子,小童带着两个人来到了一处比较偏僻的院落,指着门口道:“哝,这就是客房,你们在长生门的这段时间,就住在这里。” “这里?”李星辰看着这间院落,低语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一章 死,即是新生 两个人在这件偏僻的院落住下,只是一日过去,时间临近傍晚,也未见江承恩过来见他们。 李星辰有些好奇,按理来说,以他与江承恩之间的恩怨和江承恩有仇必报的秉性来看,这人应该是不会放任他们在这里的。 不过很奇怪,江承恩竟然忍住了。 夕阳悠悠,最先跑来这偏僻小院儿的却是宋灵犀。 只是在长生门里,宋灵犀似是卸下了伪装,浑身上下的气息与她在长安那醉春楼中截然不同。 李星辰觉得她干净了很多。 “听到山童说你们来了,我就跑过来瞧瞧。”宋灵犀从小院儿外走进来,看着院落里的李星辰与明心,一脸笑意的说道。 李星辰也笑了笑,半开玩笑的说道:“我还以为第一个来找我们的,会是你那舅舅呢!” 听着李星辰的调侃,宋灵犀脸上露出一丝尴尬,不过马上又被她掩盖了下去。 “舅舅可能很忙吧”她这样说着。 其实连她也好奇,为何江承恩到现在都还没跑来找李星辰算账,她可是知晓江承恩失去的那条右臂正是李星辰斩断的。 “算了,聊他干什么,今日咱们朋友相聚,不如弄些吃食畅聊一番。”李星辰笑着摆了摆手,说道。 “如此正好,一日未进食,腹中倒是有些饥饿了。”明心笑呵呵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说道。 “你们要吃东西?”宋灵犀问道。 李星辰点点头。 “那你们在这里等着,我这就拿一些过来,今晚我们就好好聊一聊。”宋灵犀说着直接转身一路小跑离开了小院儿。 也不知过了多久,西方的红日已经完全隐到了山下,天色昏暗,小院儿外终于响起了脚步声。 只是这脚步声并非一个人,李星辰听得出来,还有一个人跟着宋灵犀一同回来了。 听那脚步声轻盈的很,大抵也应该是个女孩子。 只是至于是谁,这就不得而知了。 片刻后,小院儿的门被吱呀一声推开,宋灵犀哼着小曲儿走了进来,跟在她后面的,还有一个面带怯懦的少女。 这少女年纪与宋灵犀相仿,就连面相都和宋灵犀没差出多少。 “这位是?”李星辰看着躲在宋灵犀的身后的少女,低声问道。 宋灵犀笑了笑,把手中的食盒放到了庭院里的石桌上,将躲在自己身后的少女拉到了身前,说道:“这是我妹妹,宋灵心。” “你还有个妹妹?”李星辰颇为好奇的说道。 宋灵犀点点头,笑道:“是啊,灵心跟我是亲姐妹,我只比她早出生了一炷香的时间。” 她说着,给宋灵心指了指李星辰和明心说道:“哝,这位少侠就是李星辰,是肖红衣肖侯爷的高徒呢,那边那个白白胖胖的小和尚叫明心,是长安宁照寺的僧人,听说也是住持的弟子。” “星辰哥哥好,明心哥哥好!”少女有些娇弱的唤了一声,让人心中忍不住升起一些怜惜的情绪。 只是李星辰细细的看了看宋灵心,他总感觉有什么东西不大对劲,就仿佛宋灵心身上有一层迷雾,让人看不清楚。 其实李星辰从宋灵犀身上也能感到这种感受,模糊的让人看不清楚。 他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但是他并不怎么喜欢这种感觉。 不过他想了想,还是放弃了脑海里继续思索的想法。 “来吧,边吃边聊,我从厨房那边拿了些小菜过来,这里还有酒水,好久都没聚过,这一次我做东,咱们聚一聚。”宋灵犀自然不知道李星辰在想些什么,她将酒菜摆好之后,便招呼几个人坐下来。 只是他们不知道,就在几个人把酒言欢的时候,江承恩的书房里,王长老却和江承恩秘密的交谈着。 “王长老,听说灵心那丫头最近不大听话啊。”江承恩笑眯眯的看着王长老,语气温和的问道。 王长老听着江承恩的问话,倒是没半分怯色,反倒是拿起桌子上的茶盏,饮下一口茶水方才说道:“是啊,灵心跟她那姐姐真是不同,我听说灵犀那丫头可是被掌门调教的甚是乖巧。” “哦?这么说王长老对灵犀那丫头也有几分心思了?”江承恩反问道。 王长老哈哈一笑,说道:“江掌门不是也对灵心抱有同样的心思吗?” 王长老话音一落,两个人相视一眼,均哈哈大笑起来。 片刻后,待两个人都止住了笑声,王长老又开口说道:“掌门请放心,灵心那丫头我还管教的住,不会给掌门添麻烦的。” “那就请王长老多费几分心思,待到中土尽数落入重汤的手中,我与重汤的交易完成,灵犀那丫头会交给王长老管教几日的。” 两个人心里都各怀鬼胎,只是至于到底谁在算计谁,就不得而知了。 夜色越发的浓重,只是迫于江南旱情,这江北也受到了几分影响,即便是深夜,晚风渐起,也没感到几分凉爽。 李星辰与宋灵犀并肩走着,沿着长生门山内的幽径,有说有笑。 “灵犀姑娘,不知你可知晓韩兄去了何处?是否回到了长生门内?”李星辰说着说着,突然响起了一件事,便询问了一句。 只是宋灵犀楞了一下,皱眉道:“韩师兄不是留在长安了吗?我并没有见到他返回门内,莫不是韩师兄在长安出了意外?” 提及韩当,宋灵犀的语气颇为不平静。 其实她心里一直藏着这个人,只是从未表现出来过。 她知道自己的命运一直都在江承恩的手中把控着,挣脱不得,也就从没表露过这方面的心思。 但人终归不是木偶与傀儡,李星辰的话让她心里产生了一些不好的猜测,于是感情就不自然的流露了出来。 李星辰有些怪异,他当然感受到了宋灵犀语气里的不平常,只是他没有朝着儿女情长那方面去联想,大抵只是以为两人的同门之情颇为深厚罢了。 “是啊,就在你们离开长安的前夜,韩兄就消失了,我也不知道他去了何处,还以为是与你们一同返回了长生门。” “前夜就消失了?”宋灵犀眉头皱的更紧,“怪不得我第二日离开时,韩师兄并没有来送我。可是韩师兄在长安并没有认识的人,况且以他的修为,想要从燕翎军的围困下走出长安,近乎登天。” “他到底会去哪儿呢!”宋灵犀小声嘀咕着。 李星辰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知晓韩兄去了那里,不过我去过醉春楼的后街,在那里发现了一点蛛丝马迹。” “什么蛛丝马迹?”宋灵犀问道。 “打斗的痕迹。”李星辰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从残留的灵力来看,出手的应该是江承恩江门主,至于与他交手的另一个人,我不清楚是谁,他没留下任何痕迹。” “舅舅在醉春楼的后街与人交过手?”宋灵犀惊愕,“可是那晚我没听到任何动静” “就连我师父也没听到,他只是隐约感受到了一丝不寻常的灵力波动。”李星辰苦笑着说道,“后来我沿着那灵力的痕迹一路追过去,发现江门主的灵力痕迹终止在了长安城的北城门。” “你知道,长安若是出了人命,潺鸢那边儿是定然会知道消息的,可我们没得到任何有关北门人命的消息,所以我猜测,与江门主交手那人,应该是从北城门逃出了长安。” “当时我发现这些之后,去找过我师父,他说逃走的那个人有很大概率会是韩兄,只是毕竟是猜测,我们没有什么确切消息,也不敢妄下定论。不过方才询问了你,大抵可以确认,那人便是韩兄了。” 李星辰说到这儿,宋灵犀已经可以大体猜出那晚韩当与江承恩交手的原因了。 她被江承恩控制了这么多年,肌肤之亲更是有过无数,自然知晓江承恩的秉性。 他是一个占有欲极强的人,很多东西都会被他视为禁脔,宋灵犀自然就是其中之一。 他们离开长安的前日,韩当将自己叫出去,在酒楼里坐了一日,应该是被江承恩知晓了,于是嫉妒之心渐起的江承恩就在当晚对韩当下了杀手。 至于结果如何,就不得而知,但是很有可能是韩当逃了出去。 一想到这儿,宋灵犀悬着的心又放了下来,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一丝微笑,说道:“韩师兄逃出去便好,舅舅那人算了,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了,李公子不如说说此番来拜访我长生门所为何事吧!” 李星辰点点头,韩当的事他只是顺便问一下,沈雁行与青云道长托付的事情才是正事。 于是他想了想,开口道:“此番来长生门,有一件重要的事情。你也知晓,现在整个江南都被冥府的鬼军所占据,丹霞教与蜀山这两大道门也被迫撤往江北,暂时安定在长安附近。” “沈爷爷和青云道长他们是想要派门下弟子下山救世的,只是奈何人手并不够用,所以他们让我和明心来这里,就是想求一求江门主,让他开口,破了封山的规矩,施些援手,以救天下危难。” 宋灵犀沉吟一下,说道:“想要让舅舅同意施以援手,怕是困难的很你也知道,我长生门历来没有下山救世的规矩,而且规矩这东西大抵是极难打破的。” “不过,若是你们真的去江南祛除鬼物救世,我个人倒是可以以朋友的身份去帮你们” 李星辰闻言苦笑了一声,道:“就是知道你们封了山门,我们才来这里,希望更够让江门主改变主意。” “困难之事何处都有,我们这般年纪,应该迎难而上的。” 李星辰与明心两人在长生门里呆了数日,可这一连数日都未见江承恩来过,甚至连面都未曾露过。 倒是宋灵犀与宋灵心姐妹两个,时常来这间偏僻的院落,或是交谈,或是吃酒。 十月十六,一大早李星辰是被窗外南飞鸟儿那嘁嘁喳喳的声音叫醒的,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从床榻上爬起了身子。 洗漱过半,门外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李星辰本欲去开门的,不过似乎明心比他醒的更早,也早早的就已经洗漱完毕,于是他看着明心走向门口,也就继续洗漱了。 门外,随着大门“吱呀”一声打开,宋灵心挎着食盒走了进来。 “阿弥陀佛,今日来送早饭的怎么是灵心施主?”明心和尚行了一道佛礼,询问道。 宋灵心走到石桌旁,将食盒放下,眨了眨明澈的双眼,笑道:“你说姐姐啊,姐姐她似乎有些事情,要等一会儿才能来,于是就托我把早饭给你们送过来了。” “原来如此。”明心点点头。 只是就在他以为没事的时候,他忽然感觉身后背着的净昙轻轻的震动了一下,这震动很轻微,只有他自己能够感觉到。 明心一下子皱起了眉头,净昙也是神剑,满是灵性,所以这一下震动自然不是毫无缘由的。 他猜不出净昙为何会震动,但大抵应该是与宋灵心有关了。 他这般想着,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宋灵心,只是见她面色平常,根本瞧不出什么异样。 “哎,今天怎么是灵心姑娘来送的早饭,你姐姐呢?”就在这个时候,李星辰洗漱完从房间里走出来,看着院子里只有宋灵心,却没有宋灵犀的身影,于是笑着询问道。 “姐姐有事,今天我来给星辰哥哥和明心哥哥送早餐。”宋灵心脸上露出一个甜腻的笑容,答道。 “宋姑娘有事啊,也罢,这早餐谁来送不都是一样吗,哈哈!”李星辰开口笑道。 可就在这个时候,空气里忽然传来一阵微弱的灵力波动,让李星辰警觉了一下,待到他听到耳中传来明心的声音,这份警惕才被他放下来。 “你小心些,尤其是宋灵心。方才净昙给我预警了,我猜今早要发生一些不同寻常的事情。”明心的声音夹在灵力中,尽数传到李星辰耳中,半点都未被宋灵心听去。 李星辰想了想,随后对着明心不着痕迹的点点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二章 我送你走 打开食盒,里面一如既往的是两碗清粥加上几样清淡的小菜。 粥是不变的,但是小菜却每日都会换,他们在长生门这几日,每日早上吃的小菜便没见过重样儿。 “这又是你姐姐做的?”李星辰看着小菜的色泽,睡了一夜肚子早已空空如也的他不觉食指大动。 宋灵心笑着点点头:“那当然啦姐姐的厨艺可是很厉害的。” “若不是舅舅怕我出意外,不准我去长安,我早都跑去长安找姐姐了,他们杂役做的饭菜难吃的很。” 她说着有些撅起了嘴,看着李星辰和明心继续说道:“我都嫉妒你们了,姐姐还从来没有这么用心的当过厨娘。” 看着宋灵心这般俏皮的样子,李星辰忍不住发出一声会心的笑意。 宋灵心瞧了瞧,最后笑了笑,说道:“好了,等会姐姐会来,我还要去王长老那里学习丹道,就先走了。” 李星辰和明心目送着宋灵心离去,待她走出很远,明心这才走上前将小院儿的门合上。 “现在没人了,可以讲了吧?”李星辰看着明心走回到石桌前,问了一句。 明心摇摇头,答道:“我也不清楚,只是净昙对我预警,让我觉得事情似乎不大寻常。” “算了,不去想了,宋灵心已经走了,现在净昙应该安静了吧?”李星辰看着明心背后那一柄用明黄色的布包裹起来的剑,笑着说道。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食盒里的饭菜拿了出来:“来吧,先吃早饭吧,等吃饱喝足再去想那些。” 他将筷子递给明心,明心也笑笑,走到了石桌前坐了下来。 只是就在他们正准备动筷,明心突然感觉他身后的净昙再度震动起来。 这次的震动比之方才那一次,强烈了很多,甚至也引起了李星辰的注意。 “怎么回事?”李星辰皱着眉头问道。 “事情还没完,小心一些”明心答道,他说着一边看了看四周,发现没什么风吹草动,准备再度动筷,可身后的净昙又剧烈震动了一下。 终于,李星辰和明心不约而同的看向摆在石桌上的饭菜。 “饭菜有问题。”明心说道。 就在此时,小院儿里不知怎么吹起一阵诡异的风,一只站在枝头鸣叫的鸟儿竟然被这风吹得摇摇晃晃,最后一头栽倒下来,跌进菜碟中。 下一刻,这只鸟扑腾了几下,不小心让一些汤汁溅到了鸟喙上,这鸟儿才从菜碟中跑出来,就晃荡两下,一头倒在石桌上,不再动弹。 “菜里有毒?怪不得每当我们准备动筷的时候,净昙就要给我预警。”明心看到那鸟的尸体,方才恍然大悟。 李星辰也有些后怕,他原本以为净昙预警的原由都在宋灵心身上,并没想到过菜中会下毒,现在看看,原来真正的原因在这里。 “会是谁下的毒呢?是宋灵心?还是她姐姐?”李星辰不自禁的想到。 明心沉吟了一下,说道:“灵犀姑娘大抵是不可能的,我们相识许久,彼此之间也是有许多了解的,至于她这妹妹,我就不敢评判了” “是啊,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就能够感受到她身上的诡异,虽说宋姑娘说她这个妹妹太生体弱,没办法修行,但是我总感觉她有些奇怪。” “是很诡异,第一次见她的时候我感觉很不舒服,我随着师父修佛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能够让我的佛心产生厌恶感的人。”明心点点头,“只是我想不通,若是真是灵心姑娘想要下毒害我们,理由又是什么呢?” 李星辰沉吟了一下,最后试探的说道:“会不会是江承恩江门主在背后出谋划策呢?” “你看我们来了长生门这么久,他都不见人影儿,现在我们被人下毒,或许真的会是他支使的。” “虽说有这样的可能,但是我觉得这样的猜测还是太偏颇了些。以江门主的修为,若是想要除掉我们,或许会有一万种方法,但是我猜绝不会有如此拙劣的方法。”明心摇了摇头,“或许,真是灵心姑娘暗地里有什么谋划呢!” “也说不准啊!”李星辰笑道,“只是现在都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这饭菜里被下了毒,我们早饭可就没找落了现在不是该找点吃食吗?” 明心看着石桌上的残羹,失笑一声,说道:“走吧。” 只是就在两个人刚转身,准备朝着门口走去的时候,门外忽然想起一阵脚步声。 那脚步声很轻快,李星辰知晓是谁来了。 “吱呀” 门扉被推开,宋灵犀笑着从小院儿外走了进来。 可她一抬眼,看见李星辰和明心正准备朝外走,却愣在那里。 “你们这是怎么,饭菜不合口吗?”宋灵犀有些奇怪的问答。 倒是李星辰和明心两个人有些尴尬,他们总不能说是因为饭菜里有毒吧? 只是就在两个人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的时候,宋灵犀朝着石桌上瞥了一眼,看到石桌上躺着的那只浑身沾满汤汁的鸟,像是明白了什么,笑道:“原来是这样也罢,既然那鸟掉进饭菜里了,我就在累些,给你在重新弄些饭菜。” 她说着,也没管李星辰和明心,直接转过身去,走出了小院儿,想来是朝着厨房去了。 小院儿里,只留下李星辰与明心面色尴尬,不知该做些什么。 半晌后,李星辰才笑道:“不如我们就在这里等着吧” “毒你都下了?”王长老的居所,王长老躺在床榻上看着坐在梳妆台边的宋灵心问道。 宋灵心梳理了一下微微有些凌乱的发丝,笑道:“毒下到了饭菜里,已经送过去了,就是不知道他们吃了没有。” 她说着,话锋一转,说道:“不过你也别期待太多,这两个人可不简单呢” “哈哈,本来也没抱有希望,只不过是一次试探罢了。明明和江门主结果恩怨,却还敢亲自登门,若不是傻子,那便定有不凡之处。”王长老说着,朗声大笑。 良久,王长老笑罢,冲着宋灵心张开手,笑道:“来吧,我们可是有几日没亲热过了!” 宋灵心闻言转过头给他抛过去一个媚眼,笑着问道:“我让你准备的事情准备的怎么样了,若是准备好了,近些日子我可是准备动手了?” 王长老待到宋灵心走到床榻边,一把拉住她的柔荑,将她拉到怀中,笑道:“放心吧,你尽管放手去做,江承恩那老匹夫在门主的位子上做了那么多年,现在胳膊都少了一条,也该休息休息了。” 下一刻,随着王长老的话音落下,屋子里响起一阵旖旎的声音。 当然,他们二人并不知晓,长生门的风波远比他们想象的来的要早。 江承恩的居所,宋灵犀在给李星辰与明心重新做了一些菜品送过去之后,又接到了江承恩的知会,让她来这里一趟。 “你叫我来做什么?”宋灵犀目光微冷,看着江承恩问道。 “叫你来自然是有事情的,再说了,即便没什么事情,我这个做舅舅的叫你过来叙叙旧,聊聊家常也未尝不可吧?”江承恩目光里带着慈祥,任谁也看不出他在这张伪善的面容下,藏着一颗多么险恶的心。 宋灵犀自然是是知晓这个人的真面目,她听着江承恩的话,脸上露出一丝讥讽的神色:“你这般行径也配得上做我舅舅?” 只是江承恩并没有生气,他看着宋灵犀,笑道:“我无论做什么,你最后在外面不还是要称呼我舅舅?” “你”宋灵犀被江承恩这般无赖的回答气的浑身哆嗦,可又不知道该骂些什么。 “哦,对了,你还不知道吧?过不了多久灵心那丫头就要与你一起了”江承恩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可这话落到宋灵犀耳中,却让她愕然的抬起头,半晌后她才尖叫道:“你混蛋,你怎么敢对灵心动手!” 她说着说着,泪水便止不住的顺着面颊滑落下来:“你说过的,你说只要我听你的,就不会动灵心你怎么可以食言” 江承恩看着宋灵犀这般梨花带雨的模样,迈开步子走到她身旁,伸出仅剩的左臂,摊开掌在她脸颊上来回摩挲着:“我是这样说过你也足够听话可是她啊不让人省心啊” “你骗我你说过不会碰她的她还小她还是个孩子” 宋灵犀无助的哭着。 她从来没有这般无助过,即便是当年被江承恩夺走红丸的那个夜晚,她也没有如此无助过。 对于她来说,自己的东西一切都是可以奉献出去,贞洁乃至性命,只要自己的妹妹安然无恙她便心满意足。 她一直都想着,等着妹妹快了的长大成人,看着她嫁给一个好郎君,最后相夫教子 她想一直看着。 可是现在所有的幻象都被打破了,被无情地撕扯的粉碎。 原本还存留这星星点点希望的世界一下子就被摧毁的支离破碎,让她根本不知该如何做了。 “这个世界有很多东西你都不知晓,光是用自己的眼睛去看还不够啊!”江承恩很罕见的讲了一句这样的话,“你要知晓,这长生门里,我并不是绝对的神。” 当然,这样的情形只是一瞬间的,很快他就恢复了本来的模样。 “近些日子怕是要委屈你一下了诸事繁多,只得让你先在我这里呆上一些日子了。”江承恩说罢,原本摩挲着宋灵犀脸颊的手上忽然灵力翻涌。 磅礴的灵力脱手而出,顷刻间化作数条粗壮的锁链,蔓上宋灵犀的双手和双脚,最后锁链猛地锁紧,少女就被困在了屋舍里,动弹不得。 “你到底要做什么?”宋灵犀猛然抬起头,冲着江承恩质问着,全然不顾脸上犹带着的泪痕。 “你放心,只是囚禁你一阵子,不让你随意走动罢了!”江承恩笑了笑道。 说罢,他也不管挣扎不停的宋灵犀,径直走出了房间。 房间里,宋灵犀挣扎着,只是任凭她怎么用力,也无法挣脱锁链的束缚。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手腕处与脚踝处原本白皙的皮肤都被锁链摩擦的起了勒痕,浸出血渍,她终是停止了挣扎。 宋灵犀就默默的低着头,她似乎是放弃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低着头的宋灵犀双目忽然瞪大,她看着地面上一道阴暗的影子,面色惊惧。 下一秒,她抬起头来,却见卧房的顶端,一个身着黑袍头戴铁面的人悬于空中,一双泛着幽蓝色光芒的双瞳注视着自己。 “你是什么人?”宋灵犀开口问问道。 只是那人并未回答,只见他随手一挥,那些束缚着宋灵犀的灵力锁链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下一刻,他又是一挥手,在宋灵犀身后一点的位置,竟然出现了一个与她一模一样的人。 紧接着,卧房的四壁上开始延伸出灵力锁链,将那个刚刚出现的人影束缚住。 这人做完这一切,直接化作一缕黑色的烟气,消失在了空中,再无踪迹。 宋灵犀跪坐在地上,揉搓着手腕,看着那黑袍人消失的位置久久失神。 半晌后,她回过神来,方才想起之前那一件重新复原的衣衫,或许也是出自这人之手。 她想着转过身去,看着身后那一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身影微微发愣,末了,她恍惚间伸出了手,朝着那人影伸过去。 只是她的手刚碰到那人影,那人影便摇晃了一下,最后化作透明,宋灵犀竟然看到自己的手从那人影的身体中穿了过去。 “只是幻象?”宋灵犀低语着,不过片刻后她就笑了笑,说道:“幻象就幻象吧,虽然不一定能骗过舅舅,但终归我自由了” 她说着,挣扎着站起身子,走到房门前侧耳听了听庭院里的响动,在确定江承恩已经离开之后,这才推开门,逃离了此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三章 化晶 宋灵犀大抵已经知晓,江承恩将她囚禁,限制她的行动,或许是因为长生门不久之后便要发生乱事。 她既然从江承恩的住处逃了出来,在长生门上应该是只能将自己隐藏起来了。 她露不得面的,任何人都见不得。 好在长生门很大,她还有一些可以藏身的地方,不至于连个藏身的地方都没有。 与此同时,在李星辰与明心暂住的那一间小院落里,两个人在长生门呆了这么久,终于有小童来传信,说是江承恩打算见他们了。 对于这个消息,两个人还是很愿意看到的,毕竟他们总不能以客人的身份一直在长生门住下去。 只是就在他们准备前往江承恩要见他们的地方时,小院儿外忽然传来一阵破风声。 下一刻,一柄飞刀从小院儿外飞进来,射入到两个人身前的泥土中。 李星辰目光犀利起来,他四下看了看,发现没在听到其他的动静儿这才低下头。 飞刀的刀尾还在震颤着,上面挂着一张叠的整齐的纸张。 李星辰瞧了瞧,最后俯下身子,将飞刀捡了起来。 他将挂于刀尾的那张纸取下,在手中摊开,却发现上面只写了两个字。 莫去! “这是什么意思?为何叫我们不要去?我们在长生门等了如此久才等到江承恩答应见我们,若是不去岂不是错失机会?”李星辰皱着眉头说道。 明心和尚倒是没这般急躁,他思索了一下开口道:“我想或许是江门主叫我们去见他会有什么意外发生对了,你还记不记得早上时候,我们准备动筷的时候,有一阵古怪的风,将树上的鸟吹了下来?” “你也觉得古怪?”李星辰楞了一下,“我还以为只有我一个人觉得,那风说怪也怪,说不怪也不怪,当时我只是怀疑,并没有说出来,想不到你也这样觉得。” “是啊,”明心点点头,“无论风再怎么大,也不应该把鸟吹下来,昨日时候我们注意力全都放在了那早饭的毒上,把这些都忽略了,现在想想,怕是昨日有人知晓那早饭里被下了毒,这才使用那种方法有意让我们知晓。” “你是说今日这飞刀上的提醒和昨日的是同一个人?”李星辰问道。 “我猜测是这般只是不知道这人是谁。不过能在长生门里隐蔽自己的行踪,又知晓如此多的隐秘,怕是也是长生门长老一层的人吧”明心答道。 只是就在明心说着的时候,李星辰的脑海里忽然不自觉的浮现起一个人来,他沉吟了一下,说道:“你说这个暗中帮助我们的人会不会是韩长老?也就是韩兄的爷爷?” “或许吧”明心想了想笑道,“谁又知晓呢!” 小院里不知怎的忽然安静了一阵子,半晌后李星辰才笑道:“所以,我们到底要不要去?” “当然要去。”明心答道,“我们来这里本就是为了此事,若是因为知晓有危险便不做了,那为何当初就不来?毕竟我们还没出发时就已经知晓此行不会一帆风顺。” “哈哈,修佛的果然看的通透”李星辰笑道,“走吧,怕是我们再耽搁一会儿,江门主要着急了!” 长生门的后山,宋灵犀一路躲躲藏藏,花了许久的功夫才来到了这里。 后山历来是种植灵草的地方,王长老的居所也在这里,她知晓妹妹宋灵心早上时候是来这里跟王长老学习丹道,所以就来这里希望能够在自己躲藏起来之前见妹妹最后一面。 她穿过灵田,沿着幽深的小路终是走到了王长老的居所。 王长老的居所不算大,平日里也就他一个人住,一间不大的小院儿里坐落了两三间屋舍。 宋灵犀还是第一次来这里。 她轻轻推开小院儿的门,庭院里并没有人。 她朝着小院儿里走着,走到了第一间屋舍前。 不知为何,她并没有敲门,而是轻轻伏在窗纸上倾听起来,可是她听了许久也没听到屋子里有什么声音,索性她就走到了第二间屋舍窗外。 只是当她刚伏耳到窗旁,屋内传来的声音却如一桶冰水浇在她头上。 屋舍内声音一阵一阵,或高亢或低沉,也有时压抑着,似是在强忍着什么。 可是越是听着这声音,宋灵心的手就攥的越紧,最后指节都泛起了苍白的颜色。 “嘀嗒” 不经意间,一滴水从她的面颊上滑落,滴落在地面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屋舍内的声音终于在一声高亢的呻吟后平息了下去,只剩下一些粗重的喘息。 可窗外的宋灵犀的心头却像是扎了无数根刺一般。 半晌后,宋灵犀似是想通了什么,她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去,准备离开这里。 可屋内却传来一阵呵斥:“什么人在外面?” 下一刻便是一阵窸窸窣窣的穿衣声,紧接着还没等宋灵犀跑出多远,王长老便从屋内奔了出来。 他身上只披了一件宽大的袍子,想来是出来的匆忙,连裤子都穿好。 王长老脸上本是惊惧的神色,可出来之后看到还没逃远的宋灵犀,脸上那惊惧的神色一下子又都消失了。 “呵想不到竟然是你这个丫头,也罢,既然已经被你知晓了,那你也留下来与你妹妹一同服侍我吧!”王长老冷笑一声,一只手忽然向着前方抓来,刹那间,天地间的灵力便朝着他的手臂处汇聚而来。 下一刻,一张由灵力化成的巨大手臂铺天盖地,朝着宋灵犀直接抓了过来。 宋灵犀本身也有闲云的修为,只是她不过是闲云初境,比起肖红衣那种深谙闲云深意的人来说还差的太远,更不用说王长老这种灵游境的强者。 她只是尝试着反抗了一下,便被那从上而下抓过来的手臂摄了回去。 “噗通” 灵力化作的手臂将宋灵犀抓回来之后,直接在将她扔到了王长老的面前。 “你都知道了?”王长老俯下身子,看着宋灵犀问道。 恰在此时,宋灵心也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她衣服穿得很随意,只是穿了几件轻薄的纱衣,衣衫下一些东西若隐若现。 她打着哈欠,走了出来,看到宋灵犀很明显楞了一下,随后似是想到了什么,脸上浮现出一丝古怪的神色。 “姐姐。”她走了过来,站到王长老身边,对着宋灵犀说道。 只是宋灵犀却冷笑了一声,对着宋灵心质问道:“这就是你说的学习丹道?” “学习丹道也要付出代价啊!”宋灵心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也不知道是什么触动了她。 “这么多年我一直以为你是一个很让我放心的人,却不想原来我被骗了这么多年” “为什么?”宋灵犀看着自己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妹妹,“能不能告诉姐姐,你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倒是宋灵心听到这问话脸上露出冷笑,她看着宋灵犀道:“为什么?这么多年你有承担过做姐姐的责任吗?你知不知道我十几岁时差点被门中的弟子玷污,你知不知道我被人欺负的时候心里有多么无助?” “你不知道!” 宋灵心说着竟然不自觉的挽住了王长老的胳膊:“既然你不能保护我,那我找一个能够庇护我的有什么错?” 宋灵心的话句句戳在宋灵犀的心头,让她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她想到自己最近这几年,为了逃避江承恩,扔下妹妹独自一人跑到了长安去,发觉自己或许真的有些忽略了自己这个妹妹。 “我”她有些语塞。 “我若是将她囚禁起来,你应该没意见吧”王长老看了看瘫坐在地上宋灵犀,随后将目光投向宋灵心说道。 宋灵心想了想,随后笑道:“你随意” 王长老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他伸出手,准备将宋灵犀束缚住,带回房间去。 可就在他刚准备伸手时,远处忽然传来一阵破风的声响。 下一刻,一道银亮从远处一闪而过,擦过王长老的指尖,最后斜斜的切入地面。 “什么人?”王长老警惕的看着飞刀飞来的方向,低声呵斥道。 “放开她”一个听起来甚为怪异的声音传过来,却让人听不清它到底是从何处传过来的。 “阁下藏头露尾,何不出来见上一面?”王长老说道。 “放开她”那个声音重复着这句话,音调不曾听到变化。 “我若是不放呢?”王长老试探着拒绝道。 那声音沉默了一下,随后不知从何处又是一阵破风声传来,一道银芒擦着王长老的头皮飞过去。 下一刻,王长老扎好的头发尽数散落开来,一撮头发飘落到地面上。 “不放这就是下场”那声音淡漠,仿佛是一尊没有感情的神祇。 “你”王长老咬牙切齿,但是又不敢做出任何反抗。 空气里又陷入了沉默,半晌后那个怪异的声音又开了口:“我可以带她走了?” 只是刚问完,还没等王长老回答,这诡异的声音便轻轻咳嗽了一声,一股磅礴的灵力从四面八方涌过来,一下子将王长老推开,最后将宋灵犀卷起来,朝着后山更深处远去。 半晌,待到这神秘之人走了之后,王长老才缓缓松了一口气。 他伸出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叹了一口气说道:“罢了,这不知道从何处冒出来的人实力强悍,还是不招惹微妙。” “只是连他这等强者都混入了长生门里,也不知道还有多少人潜伏在这长生门里怕是到时夺取门主之位不会顺利了。” 长生门的主殿,湖云宫。 江承恩站在大殿的最中央,仰起头看着大殿最上方那一团燃烧着的火焰久久失神。 半晌,大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他终是回过头去。 “你们来了?”江承恩问道。 李星辰和明心看着江承恩点点头:“江门主叫我们过来,不知道有何事?” 这话飘到江承恩耳中,让他失笑一声:“说起来,不该是你们找我有事吗?怎么现在倒是问起我有什么事情了?” “我知晓你们的来意,等了这么久,也该跟你们说的明白了。” 江承恩说着看向李星辰,笑了笑:“你们想要我长生门派门下弟子与你们一同救世,拯救苍生,倒也不是不可能。” “都说规矩不容改变,其实只是让规矩改变的筹码还不够罢了,只要筹码足够,我相信任何事都有被做出来的可能。” “所以只要你们拿得出足够的筹码,我可以改变长生门延续了这么久的规矩,怎么样?” 李星辰沉默了,他自然知晓此行不可能是什么代价都不付出就能够成功的,所以他来时就带足了礼物。 “我已经给江门主带了贵重的礼物,想来江门主应该会喜欢。” 只是江承恩却摇摇头,他看着李星辰笑道:“李少侠怕是忘了四年前我们在北地的相遇了吧?你的那些礼物我也不要,我只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条件很简单。”江承恩笑了笑,“第一,只要你把你身后的那柄剑交给我就好了,其次,你需得如我这般,断去一条手臂,还上这个怨,你我之间的恩怨便可了结,我也可以帮你,改掉长生门封山的规矩。” “这”李星辰犹豫了。 江承恩的条件说难也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 他无非是想要毁掉自己,夺取宝物,以解当年的断臂之仇。 可是李星辰也不是圣人,又怎么会义无反顾的去答应这些条件呢! 他思索着,明心站在一旁,他看着江承恩身后的那团火焰入神,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星辰终于咬了咬牙,开口道:“好我答应你!” “好!”江承恩鼓了鼓掌,笑道:“李少侠不愧是肖侯爷的得意弟子,这份胆魄我江某人佩服!” “既然如此,那李少侠就请了!”江承恩伸出手,冲着李星辰示意了一下,想要让李星辰将沧流交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四章 这样我就可以一直陪你了 然而,就在李星辰将沧流从背后取下,准备递给江承恩的时候,明心忽然皱着眉头上前一步,伸出手拦下了李星辰。 “明心你这是”李星辰面带疑惑的看着明心。 只是明心和尚摇了摇头,并没有马上给李星辰做出解释。 “你这个小和尚,莫不是要阻拦此事?”江承恩看着直视自己的明心,笑着问道。 明心还是摇摇头,他再度上前几步,仰起头,看着江承恩身后那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笑着说道:“我并非要阻止江门主了结这一场持续了四年的恩怨,只是有一些东西想要询问一下江门主,江门主若是能解了小僧心中的惑事,那小僧也就不再阻拦。” “想不到你一个吃斋念佛的和尚心里也会有惑事,真是稀奇事。”江承恩轻笑一声,“也罢,那你便说说,你心中的惑事是什么?” “小僧不解之事有三。”明心说着伸出了三根手指,等待了片刻后收起了两根,继而说道:”其一,我听闻长生门的功法多是与满天星斗有关,江门主更是其中的翘楚,小僧疑惑,江门主不知何时还修行了与火有关的功法,而且还修行到了这等地步?” 江承恩的笑声止住,他看着明心,似是想要从明心的眼中看出些什么。 只是他看了半晌,也为从明心的眼中看到任何与佛无关的东西。每当他想要深入去看时,明心眼中的经文都会化作一面坚实的墙壁,阻拦着他朝着深处探寻。 片刻后,他想了想,笑道:“我长生门在中土屹立了千年的光景,如此的时间积淀下,留下几本火功应该不算什么稀奇的事吧?” “至于你说我修行到了高深的地步呵同修两种功法也不算太难的事情。据我所知,小和尚你师父可是同时将三种佛门的功法修至大成” 明心闻言点点头:“江门主所言不虚,家师确实将三种佛门功法修至大成,那我姑且相信江门主,此惑可解。” “其二,我想知晓,江门主的火功与江南的大旱,谁能强大些?” 明心的这个问题询问的有些莫名其妙,至少李星辰是这么觉得。答案如此明显的问题,怎么会用来当做问题。 可是江承恩却不这样觉得,他听着明心的质问,心里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不过他还是如实回答了:“当然是江南的大旱火力更足。” 明心再次点点头,笑道:“这个答案我也认同。” “我所修行的宁照寺,经文典籍甚多,我曾在一本古籍中看到过有关天下大旱的一些隐秘,那么其三我想问,江门主身后那一团火,可否是上古火魔重汤的焚火?” “嗯?”江承恩面色忽然一愣,一道强劲的压迫从江承恩身体中迸发出来,朝着明心欺压而去。 只是下一刻他看着明心脸上淡然的笑意,立刻明白了这是明心设下的圈套。可此时再收回这威压只不过是自欺欺人,江承恩索性也就不再掩饰,体内灵力翻涌,疯狂的朝着李星辰与明心咆哮而去。 “小和尚,我确实佩服你,竟然能够单凭一些蛛丝马迹就猜到这么多东西,只是可惜你和李家小子现在都要被葬送在这里。”他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笑意,手中的灵力却未停止,反倒是愈发的汹涌了。 “李少侠,小心了!”明心脸上还是风淡云轻的笑意,说话间还不忘提醒一下李星辰。 他身旁,李星辰目光跳动,他将沧流外裹着的那一层灰布摘掉,然后点了点头。 下一刻,江承恩释放出来的威压逼近,瞬间变卷过明心与李星辰。 不过好在,这威压只是看起来声势浩大,并没有什么实质的攻击性,两个人只是稍微抵抗了一下,就挡下了这席卷过来的威压。 江承恩并没有急着动手,他笑着看着不远处的两个人,说道:“小和尚既然知道重汤,想来也应该知晓他实力如何。没错,我跟重汤之间有交易,只要我长生门避世不出,不去阻拦他颠覆人间界的行动,那到时待他征服了人间界,便会在北方划一片广阔的地盘给我。” “江门主还真是信任那上古火魔的承诺呢!”明心和尚讥讽了一句,“谁不知晓这上古的魔说话不可信,江门主如此怕是最后会鸡飞蛋打!” “鸡飞蛋打?”江承恩笑了笑,“我手头可是握着他如何恢复伤势的秘密,你觉得他会反悔?” 明心摇摇头,说道:“既然江门主如此肯定,那我再劝也就没什么用处了,江门主自重,我相信答案会在不久的将来揭晓。” 倒是江承恩冷笑一声,说道:“只是可惜,怕是你们没机会等到答案揭晓的那一天了!” 他说罢,手上的灵力疯狂翻涌,顷刻间化作一并宽阔的长刀,朝着李星辰二人劈斩过来。 只是,惊变全都是一瞬间的。 就在这一柄长刀即将斩到两个人身前的时候,一个声音忽然从惠云宫殿门外传了进来。 “舅舅,不要!” 这声音飘着,最后飘到江承恩的耳中,竟然真的让他止住了长刀的刀势。 “你怎么跑出来了?”江承恩有些发愣,他记得自己明明将宋灵犀锁在了自己居所的卧房中,可她现在却逃脱了出来。 他可是知晓自己拿灵力化作的锁链是很等的厉害,即便是他自己被这锁链捆住,想要逃脱也要费好些力气,他想不通,一个只有闲云初境修为的人会用什么方法逃脱。 “舅舅,你不要杀他们,他们是我的朋友!”宋灵犀并没有回答江承恩的问话,反而执着的为李星辰和明心求饶。 江承恩的脸上有些恼怒,他向来都是讲宋灵犀视为自己的禁脔,从来不让她与外人过分亲密。 这么多年来,但凡那些与宋灵犀关系过于亲密的人,都被他打杀了。 他还记得上一个便是韩长老的那个孙子,在长安的时候被他追着打落悬崖,所以对于他来说也不差眼前这两条人命。 “你确定你要保下他们?”江承恩忍下怒意,深吸了一口气,对着宋灵心询问了一句。 宋灵犀思索了一下,最后肯定的点点头:“是的,我要舅舅放过他们。” “宋灵犀,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江承恩胸中的怒意终于是没能继续忍住,他是目光变得赤红,直接开口怒喝起来。 “你是不是真的忘了你的身份了?你只是个奴隶,是个卑贱的奴隶,你有什么资格替别人乞命?” 宋灵犀默不作声,但是看着她脸色异常难看,便已经知晓江承恩的话已经开始触及她的底线。 “宋灵犀啊宋灵犀啊,你当真是太高看自己了,若非是我想要得到你那妹妹,你早就被我当破烂之物丢弃掉了。”江承恩并未搭理宋灵犀,也没管宋灵犀的脸色如何,依旧在自顾自的说着。 可就在江承恩继续说了数句之后,宋灵犀在这种言语的摧残下终于崩溃了。 “够了你不要再说了”她捂着耳朵,蹲在地上叫喊着,最后忍不住大哭了起来。 她是脆弱的,脆弱的像是一朵娇嫩的花。 她从来都不懂得保护自己,她所爱的只有自己妹妹一个人。 “不说?为何不说了?”江承恩也疯狂了,他一边质问着,一边癫狂的笑着,全然不顾宋灵犀的感受了。 至于李星辰和明心则站在远处,听了片刻便已经知晓了大概。 也不知过了多久,江承恩终于停止了咒骂,殿门口宋灵犀只剩下了哭声,反驳的生意已经消尽。 直到这个时候,江承恩才露出满意的笑容。 他一转头,将目光重新放在李星辰与明心身上,脸上露出一丝冷笑,左手猛地一提,狂躁的灵力再度翻涌。 “你们两个,都留在我长生门吧”他狂笑一声,手掌猛地落下,一柄更加硕大的长刀凝聚出来,朝着两个人斩了过来。 李星辰和明心目光一凝,各自手中的剑朝前高举,剑光顿时逸散开来。 “应龙临渊!”李星辰双目忽然瞪大,口中低喝一声,一只土黄色背生双翼的龙咆哮一声,从李星辰背后窜出,最后化作漫天的土黄色光点消散。 “斩!”他舞剑,剑炁顿时缠上一条遒劲的黄龙,朝着江承恩斩来的长刀迎去 下一刻,剑炁与长刀相撞,一道强劲的气浪朝着四周逸散开来,撕扯着大殿内的装饰和建筑。 只是李星辰毕竟只是半步勘破高山境桎梏的修士,比起江承恩这种已经窥得几分太虚真谛的人来说,还是太过渺小了。 他只是坚持了不过三息的功夫,那剑炁就开始晃动,似是不堪重负。 李星辰看的有些焦急,他急急忙忙的举起剑,正欲挥出下一剑,却被明心抓住了手。 “且等一下,等我一起,你一个人扛不住这一下的。”明心笑了笑,随后手中的净昙忽然亮起明澈的光,空气中传来阵阵佛音梵唱。 “退魔斩!”明心低喝一声,净昙高高举起,一剑占了出去。 他身旁,李星辰也心领神会,手中的沧流猛地一挥,一道璀璨的剑炁便沿着退魔斩挥出去的轨迹斩了过去。 下一刻,净昙与沧流的剑炁交汇,最终和江承恩甩来的长刀撞到一起。 “轰” 轰鸣声刺耳,无数道气浪横扫出去,将整个惠云宫掀了个天翻地覆。 大殿里,建筑和装饰的碎屑被气浪卷着,四处飞舞,李星辰和明心只能勉强抵抗着,不敢有半分懈怠。 半晌,碰撞声止住,烟尘缓缓飘散,李星辰和明心半跪在地上,身上沾满了尘土,倒是江承恩,依旧立于原地,身上没沾惹半点灰尘。 “想不到你这和尚手里也拿着一柄天下闻名的剑竟然还有惊喜呵那这柄剑就一柄交到我手上吧!”江承恩嗤笑一声,手里再度凝聚起灵力。 可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一些碎屑跌落地面的声音却响了起来,吸引了几个人的注意。 那是靠近大殿门口处一面半塌的墙壁,墙壁下方,一个身影半跪着,背上尽是碎屑,而他的怀里,宋灵犀被护的安好,一点儿伤也没有,只是似是受到了什么冲击,晕厥了过去。 江承恩愣了愣,最后皱着眉头将目光落到了这护着宋灵犀的人身上。 “你是何人?”江承恩询问道。 “嘿”那人并未回答,他只是抬起头,将自己脸上的铁面露出来,然后从铁面后发出一阵渗人的声响。 看着这黑袍人如此对待自己,江承恩脸上浮现起一丝愠怒的神色,他冷哼一声道:“装神弄鬼,鼠辈罢了!” 他说着,手上的灵力再度翻涌,又是一柄灵刀浮现出来。 “既然你不肯说出自己的来历,那就和他们一同去见轮回吧!” 说罢,这灵刀脱手而出,径直斩向黑袍人。 只是黑袍人并未害怕,铁面下露出几声阴森的笑声。 他缓缓将怀中的宋灵犀轻轻放到地面上,然后站起身子,右手一伸,一柄银亮的飞刀在指间露了出来。 “嘿嘿” 他笑意阴森,手腕一抖,这柄银亮的飞刀便脱手而出。 这飞刀看起来声势弱小,只是若是细细看去,便会发现这飞刀飞过的地方,一道漆黑的线便会被留下来。 那是灵力被撕碎最终湮灭的样子,修为不足灵游,绝对做出这样的进攻。 “你到底是谁?”江承恩看着这黑袍人,再度问道。 而就在他话问出来的一瞬间,灵刀和飞刀一瞬间碰撞在一起,一道璀璨的白光瞬间晃过众人的眼睛,下一刻灵力逸散,整个惠云宫都陷入了灵力的荒芜。 “哒哒哒” 大殿外,响起了一阵脚步声,让所有人都停下了手。 约莫十几息之后,王长老带着宋灵心出现在了惠云宫的。 “这里好热闹啊!”王长老一点也没拘谨,他来到殿门口后,四下瞧了瞧,最后竟然调笑了一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五章 愿你安好 “王长老是何意思?”江承恩皱了皱眉头,看着大殿门口处的王长老问道。 王长老笑了笑,随后转过身去,将宋灵犀一把揽在怀中,这才说道:“江门主的门主位子做了有二十年了吧?” “不多不少,二十年整。”江承恩如是答道。 王长老闻言叹了一口气:“二十年,应该算是很久了,不知道江门主可有过厌烦?” 只是这一次江承恩并没有选择回答他,而是冷笑一声说道:“你若是看中了我这门主的位子就直说,有本事就拿过去,与我费那么多口舌干什么?” “江门主还真是暴躁的很呢!我何时说我看上掌门的位子了。”王长老淡然的说道,“门主放宽心就好了,我就是个长老,怎么敢抢门主的位子呢,您说是吧?” “哼!”江承恩冷哼一声,“有那个心思没那个胆子,活该一辈子给人做狗!” “你!呵算了,我跟你一个将死之人说那么多做什么!”王长老目露凶光,这种辱人的话他最听不得,以前局还没布下,他只得强忍着。现在大局已经布好,他又怎会在继续忍着。 “狂傲!”江承恩讥讽一句,手中的灵力顿时再度凝聚,他一伸手,左臂顿时便如一个巨大的漏斗,疯狂吸纳着惠云宫周围的一切灵力。 而随着吸纳的加剧,原本惠云宫的灵力荒芜瞬间又重新变成了如灵泉一般。 “诸星聚!”他仰起头,大手一挥,那晴朗的天空竟然随着他宽大的袍袖扫过,换做了一片让人目眩神迷的星空。 “斗转!”江承恩又低喝了一声,天空上那面巨大的星空便开始缓缓旋转。 不多时,星空停滞,李星辰看着那图案竟然在心里泛起了波澜。 这星空他自然熟悉,四年前,在遥远的北地,在那一场风雪里,他是亲眼见过的。 当年的那一片星空,当年那一柄似要将整个北地都切成两半的星刀,让他至今都心有余悸。 “王长老,不知我这星空修炼的如何?”江承恩如同一尊神祇一般,沐浴着星光,看着王长老询问了一句。 王长老颇为赞叹的点点头,说道:“门主这一片星空修炼到这等程度,我长生门内无人能及!” “只是若是门主以此为依仗,怕是还是差了些。” “差了些?”江承恩似是质疑,只是片刻后他立刻又摇了摇头,笑道:“我觉得不算差啊!” “而且你数月来给我下的毒,我都扔到泔水桶里了。” 随着江承恩的话音落下,王长老脸上露出了惊惧的神色。 “这这怎么可能!”王长老一脸的难以置信,“我做的那般隐秘,你怎么会发现!” 江承恩轻笑一声:“发现?你莫不是以为我这门主的位置真的只是个名分吧?哦对了,你没做过门主,不知道这些也情有可原” “说到底,现在你的底牌没了,还是得看着星空的修行到了何种程度啊!” 江承恩说罢,大袖一挥,天际上居于北方的七颗星辰骤然亮了起来。 当然,这个亮只是相对于周围的星辰,他们看起来更明显罢了。 李星辰看着星空,心里的波澜依旧。 他当年在北地见江承恩时,他这高悬的七星还只有摇光星能够亮起来。现如今四年过去,江承恩也失去右臂四年,体内脉络残缺,却还是又将第二课星辰也点亮。 李星辰曾经听说过,说是太虚之境需要将自己的命格烙印在观想的星辰上,星辰灭则人命殒。 但是无论是从何处听来,他都是知晓的,太虚境只能将自己的命格烙印在一颗星辰上。 像是江承恩这种已经点亮了两颗星辰却还没踏入太虚境的,他是真的不知道是何原因。 不过天上灵力流散,他还是能够感受的到,江承恩强大的就如没有道理一般。 “王长老,我们好像很久没有过招了,不如来过上几招?”江承恩自信于胸,他看着王长老,笑着邀请。 王长老自然能够感受到江承恩这片星空中蕴藏的威力,以他的修为若是真的拼个你死我活,是决计拼不过的。 他面色僵硬的看着江承恩,又瞥了瞥怀里的宋灵心,最后他给宋灵心使了一个眼色。 下一刻,他看到宋灵心心领神会的走向不远处的宋灵犀,僵硬的脸上这才露出一丝笑意。 “也好,正好我也技痒,就承了门主的邀请。” 王长老揉了揉手掌,摊开手朝着江承恩示意了一下。 下一刻,他也衣袖一挥,天空立刻有一部分被和江承恩风格迥异的星空占据住了。 起初这片星空很小,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片星空也开始扩张,在最后,它占据了整个星空的四成之后,才停止了扩张。 其实这个时候江承恩与王长老的实力已经可以窥得一二了,对于接下来两个人的交手,胜负也能大抵推测的出来。 与此同时,宋灵心已经走到了宋灵犀的身前。 只是那个身披黑袍头戴铁面的人拦在宋灵犀身前,并没有让宋灵心靠近。 “你要做什么?为什么不让我过去?我是她亲生妹妹!”宋灵心倒是没什么害怕,在见到那铁面人拦下自己之后,直接高声呵斥道。 可那铁面人根本不吃她这一套,他只是冷眼看着宋灵心,一双幽蓝色的双瞳闪动,一言不发。 “我只是想过去见见姐姐,我是她亲妹妹,不会伤害她的。”宋灵心语气软了许多,冲着铁面人乞求道。 然而那铁面人还是摇了摇头,并没有答应她。 宋灵心想了想,最后祈求道:“我想若是姐姐醒着,肯定不会这样对我,你这么做,难道不怕姐姐醒来知晓了责怪你吗?” 她话音落下,铁面认那藏在宽松黑袍下的躯体竟然隐隐颤动了两下。 宋灵心那么早就在王长老身边,察言观色的本事可没少练,她只是看了看,就知道自己的话触动了铁面人,于是她打算继续乘胜追击。 “我猜你守在姐姐身边,是因为喜欢她吧?但是你打扮成这个样子,又不想让她认出来,还真是用心良苦可是,姐姐真的会喜欢你吗?” “你连她亲妹妹都要拦下来,不让我们见面,这恐怕已经不是护着姐姐了吧?我看到像是一种变相的软禁。” 宋灵心的话说的越多,铁面人身体的颤动就多一分,待到片刻之后,宋灵心停下了口中的说辞。 她看了看铁面人,见他低下了头,心绪混乱之后,脸上浮现起了一丝得逞的笑意。 她迈开步子,从铁面人身旁走过,并没有被拦下来。 “想不到还是个雏儿!”宋灵心低语了一句,快步走到了宋灵犀身旁。 宋灵犀此时还没有清醒过来,还在晕厥着。 宋灵心来到她身旁,扶着她的肩,将她拉到了自己的怀中。 远处,正在与江承恩交手的王长老见到这一幕,脸上露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连手脚也变得轻快了许多。 倒是同样离大殿门口不算远的李星辰和明心见到宋灵心靠近了宋灵犀,心中隐隐升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们当初可是怀疑过宋灵心的,前几日那早饭中下毒的事情他们可还记忆犹新,现在又见到她与一个长生门的长老亲密的过分,心里的这份怀疑自然也就坐实更多。 现在江承恩正与王长老交手,腾不出手来打杀他们,他们可以说压力大减。 李星辰站在原地思索了片刻,最后看向明心说道:“我们还是过去吧,我怕宋姑娘这个妹妹真的居心叵测” 明心笑着点点头,说道:“这姐妹两个还真是两个极端。想当初我们在长安那醉春楼里见到她时,看她那般搔首弄姿,还以为她浪荡不已,现在看看,想来是我们都误会她了。而她的这个妹妹呢?我前些日子第一次见她的时候,以为她单纯干净,但是如今再看呢?也不过是个荡妇吧!” “若是我没有猜错”明心说着看向在坍塌的大殿中央与江承恩打的不可开交的王长老,“宋姑娘这个妹妹应该很早就委身给这王长老了吧。” “而且怕是在这王长老之前,她还与其他人媾和过!” “你怎么知晓的?”李星辰惊讶道。 明心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头,笑道:“你忘记我宁照寺有多么多的古籍了?我有幸看过一些关于这方面的,想不到现在就用上了。” 他说着看向宋灵犀姐妹那边,催促了一句:“快些走吧,若是晚上几步,我怕会出事。” 李星辰点点头,脚下步子不停,跟着明心快步走了过去。 就在他们二人走着的时候,宋灵心的手里不知何时露出了一根异常锐利的银针。 那银针抵在宋灵犀的脖颈间,紧靠着喉咙处。 当然,她做的这些都很隐晦,在场的无论是谁都没有注意到。 远处,江承恩与王长老之间的打斗已经进入了一个白热化的阶段。 天空上,两片星空相互碰撞着,星辉四散,星耀满天。 只是虽然星空交汇碰撞的场面异常绚烂,可若是仔细看便会发现,江承恩一直占据着上风,至于王长老,则是从头至尾都勉强抵抗着。 这便是长生门这星空之法的特殊之处,胜负皆看星空修炼的如何,两者之间但凡差出一点点,那结果可能就是碾压性的。 现在江承恩和王长老的星空之间相差的绝非一点半点,那实力的差距就更加巨大。 以王长老的修为能够抵抗这么久,已经算是很强了,毕竟两个人之间差距那般大。 约莫十几息之后,王长老在江承恩那一片星空强力的碰撞下,终于开始难以维继自己的星空了。 对面,江承恩似乎是看出了这一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仅剩的左臂猛地一挥,那所向披靡的星刀再次借着星辉凝聚出来。 只是这柄星刀与之前那几柄不尽相同。 这柄星刀硕大无比,若是对比起来,怕是这星刀足有半个长生门那般。 在这星刀的刀身上,一种不知名的力量闪耀着,游走着,在刀身上刻下一道道奇怪的纹路。 其他人并不大懂这奇怪的纹路代表着什么,可是身为长生门高层的王长老却清楚万分。 这是星空即将大成的迹象。 长生门的星空之法,修炼到最后便是星空化万物,而且但凡由星光凝聚出来的物件儿,被烙印上了星纹,那这物件儿便足够媲美天下至坚之物。 现在江承恩这柄星刀上,星纹已经可以刻画大半,虽然还有些不大稳定,但是已经足够证明他开始触碰到星空之法大成的门槛了。 “斩!”江承恩低喝一声,天空上那一柄星刀便刀尖一转,直直的朝着王长老斩了过去。 那星刀威力强悍无比,所过之处,灵力尽数湮灭。 可是尽管星刀如此强悍,但王长老脸上却没有露出丝毫畏惧的神色。 他仰着头,看着天空中那一柄如流星一般袭来的星刀,目光瞥了瞥不远处的宋灵心,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他没做什么抵抗的动作,那星刀越来越近,可他偏偏就是没有任何动作。 直到这星刀完全战魄惠云宫的穹顶,即将落到王长老的头颅上之后,王长老终是有了动作。 只是他并非运用什么法门,而是冲着不远处的宋灵心使了个眼色,宋灵心则心领神会,拉着还处于晕厥的宋灵犀站起了身子。 “舅舅,你要不要停一下手?”宋灵心的声音从远处飘了过来,落到了江承恩的耳中。 江承恩眼睛微微眯起,目光如刀一般,看向宋灵心,片刻后询问道:“你打算做什么?” “我想请舅舅停手。”宋灵心说着,藏在宋灵犀脖颈处的手露了出来,一点寒芒闪动。 江承恩的眼中闪动着这寒光,让他的眼睛更加犀利。 “你打算用你姐姐的性命威胁我?”他淡淡的询问了一句。 宋灵心点点头:“我知晓姐姐于你心中的地位如何,所以这只是一桩交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六章 长生门的未来 “可是若是如此,交易的筹码似乎不大够啊!”他说着,看了看王长老,又将目光重新移回到宋灵心身上。 “她在我眼中只不过是个奴隶罢了,你们两个的命应该比一个奴隶贵很多吧?” 江承恩的话让宋灵心楞了一下,只是很快她就回过神来。 她心里猜测着,这大抵是江承恩用来麻痹自己的说辞,目的只是想让自己将姐姐放开。 “那你尽管杀掉王长老,王长老若是死了,我想姐姐应该也活不成。”她思索了一下,随后笑着说道。 倒是她这话让一旁的李星辰与明心心里畏寒。 “这女人还真是毒蝎心肠!”李星辰低声叹道,“嘴中口口声声叫着姐姐,手下的针却抵在自己姐姐的喉咙上” “是啊!”明心也叹息一声,“但愿宋姑娘能够脱险吧,现在的情况这么复杂,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远处,江承恩的目光里闪动起了凶厉的光,他双眸盯着宋灵心,如同一只择人而噬的野兽。 他没停手,天上的星刀还在朝着王长老步步紧逼,看那距离应该用不了几息就会将王长老斩成肉末。 宋灵心则仰着头,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江承恩,手上的银针丝毫没有移开的迹象。 星刀越发的近了,看着那朝着自己逼近的星刀,王长老似乎不再如之前那般胸有成竹,他的目光闪动着,心里不由得升起了一股畏惧感。 但是他还是没动,他在忍,也在进行一场赌博,若是他现在就动了,那大抵就会输掉这一场赌局。 所以他还在等。 一息 两息 第三息,王长老藏在身后的手已经开始运转灵力,准备在江承恩真的打算放弃宋灵犀对自己下死手时背水一击。 只是就在他准备出手的时候,江承恩忽然甩了甩衣袖,那柄快速袭来的星刀一下子在王长老额头前半寸的位置停了下来。 王长老送了一口气,远处的宋灵心也松了一口气。 只是世间万物瞬息万变,就在他们二人觉得此事已经了解的时候,宋灵心那边,空气里忽然闪过一道银亮的微芒。 下一刻,一声清脆的金石之声传了过来,而同样是这个时候,江承恩那边也也传来了王长老的惨叫声。 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站在大殿门口处观看的李星辰和明心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大约是几个呼吸之后,李星辰把目光在江承恩与宋灵心那边来回游移了数次,这才弄清楚刚才发生了什么。 他看见之前阻拦宋灵心的黑袍铁面人已经站起了身子,他的手凌空指向宋灵心,宋灵心的手上有一道很深的划痕,想来方才应该是那铁面人掷出了一柄飞刀,出其不意划伤了宋灵心的手,这才将她手里的银针打落。 至于江承恩那边,大抵是江承恩见到了宋灵犀没了威胁,于是直接痛下杀手,操纵着星刀直接斩过王长老的身躯,将他分尸。 这一切都是电光火石之间,只是眨眼的功夫,场面的局势就发生了偌大的转变。 同样,星刀斩灭王长老是的巨大响声将宋灵犀从昏厥中惊醒过来。 她眨了眨眼,看着身旁一只手抓着自己的妹妹,又看着不远处的铁面人还有站在惠云宫大殿废墟中央的江承恩,头脑中记忆飞速流转,终于让她大概想明白了前因后果。 但也只是大概明白了,有一些东西她还是满头雾水的。 比如自己的妹妹为什么会在自己身旁抓着自己,比如那场地中央江承恩的身旁,那尸体又是谁。 “你,过来!”突然那铁面人开了口,他指了指宋灵犀说道。 他的声音嘶哑无比,根本听不出来原本的声线。 宋灵犀疑惑了一下,可下一刻那铁面人似乎是等不及了,手中灵力一翻涌,就将宋灵犀摄到了自己身旁。 “你在此处站好,我有些事要处理。” 他话音落下,手中又是轻轻一抖动,一柄寒芒凛然的飞刀出现在手上。 “你骗了我!”他抬起头,目光看向愣住的宋灵心,冷声道。 “你要杀我?”宋灵心片刻后回过神来,看着铁面人手中的飞刀问了一句。 铁面人点了点头,但是并没有立刻动手,似乎是看得出来,宋灵心的话还没说完。 “你不能杀我!”宋灵心的语调有些奇怪,连同她的表情也变得奇怪。 铁面人有些奇怪,他看着宋灵心,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可下一刻,宋灵心便直接撕扯起了自己的衣服。 她一边撕扯着,一边喊叫道:“你不能杀我,我说了你不能杀我。只要你不杀我,我什么都给你我什么都给你。” 归根结底,宋灵心只不过是一个不能修炼的普通人。 以前王长老还活着的时候,她依仗着王长老,自然什么事都敢做。 甚至她跟自己的姐姐没撕破脸皮的时候,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也有宋灵犀给她处理。 可是现在呢?她什么都没了,她只是一个真正的弱女子了,如此大的打击又如何能让她接受。 原本的设想多么美好啊! 王长老的计策成功,他取代门主的位子,然后自己这个跟着王长老数年的女子便可趁机获取更多的权力和地位。 但现在什么都没了,依靠没了,姐姐也没了,甚至最后可能身体与性命都要丢掉。 她不甘心啊! 可是不甘心又能如何,此时的情况已经一目了然了,她已经么有机会翻盘了。 她在做最后的乞求。 可是任凭她将自己的衣服撕扯的粉碎,白花花的裸露着,但铁面人的眼中却没有丝毫的目光波动。 他等了等,在确定了宋灵心没有更多的话要说之后,终是扬起了手。 他要下杀手了。 只是就在他飞刀要出手的一刹那,宋灵犀忽然抓住了他的手。 “别” 她小若蚊子的声音传进了铁面人的耳中,让他的手停了下来。 “别杀她她是我妹妹”宋灵犀看着铁面人,摇了摇头。 铁面人犹豫了一下,思索了半晌之后似是选择答应宋灵犀,收起了手里的飞刀。 可不远处的宋灵心却貌若癫狂。 “我求的是他,不是你。”她看着宋灵犀说道,“我不需要你可怜不需要” “你就是个烂人,你跟血亲乱了伦理纲常,怎么有脸来可怜我?” 宋灵犀被自己妹妹这话气的浑身颤抖,她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可是我亲妹妹,怎么能这么说你姐姐!”宋灵犀指着宋灵心,眼中闪动着叫做愤恨的情绪,“我这些年受的苦,是为了谁你难道不清楚吗?” “为了谁?你若真是为了我好,又怎么会把我扔在这长生门中,任人欺负?” “你就是个贱人!” 宋灵犀真的被妹妹最后这句话刺痛了心,她看着宋灵心,目光中最后一丝疼惜最终消尽。 “你真的没理由来职责我!”她目光变得清寒,看着宋灵心的眼中没了半点情感。 “我自己动手!”宋灵犀想了想,转头对着铁面人说道。 铁面人想了想,最后点了点头。 “我护你这么多年,若是只能换来你的怨恨,那不继续下去也罢!”宋灵犀一边说着,手中一边凝聚起灵力。 “待我死后,我会去跟父母谢罪!”她说罢,手朝着宋灵心凌空一落,一道强劲的灵力便压向宋灵心。 只是这灵压落在宋灵心天灵之处时,又停顿住了。 “怎么,心软了?”宋灵心讥讽了一句,她此时已经知道自己做什么都无用了,于是那些被撕的有些破碎的衣服又被她穿了回去。 她话音落下,宋灵犀的目光重新回归冰冷,她目光微微颤动了一下,最后手掌猛地朝下一压,那灵压瞬间将宋灵心的躯体压得崩溃。 这个年纪尚幼的少女,香消玉殒。 而就在宋灵心入轮回的一刹那,宋灵犀的眼角流下了一些晶莹东西。 “啧啧啧” 江承恩一脸笑意的咋舌:“你们这姐妹还真是情深义重” “与你何干!”宋灵犀的脸像是北地的冰雪一般,冷的令人心寒,“若是没有你我们姐妹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怪我?”江承恩质问了一句,“可是一个巴掌拍不响啊若是没有你们那般懦弱,怕是我也不会得逞吧?” “你无耻!”宋灵犀咒骂着,“你还是我的亲舅舅吗?” “亲舅舅?”江承恩自问着,“我当然是你的亲舅舅我本来也可以当你的父亲的只是可惜啊当年我那姐姐宁死不从所以呵” “我爹娘是你杀的?”宋灵犀已经从江承恩的只言片语中嗅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她虽然一直知晓自己父母的死并不寻常,可是她却从未想过父母的死竟然还藏着这么多隐秘。 “你猜呢?”江承恩笑了笑,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神情。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娘亲可是你亲生姐姐!”宋灵犀有些崩溃了,她从来没想过自己的家里会有如此多不堪的事情,也从未想过自己父母的死会是舅舅下的毒手。 “亲姐姐?谁跟你说你娘亲是我亲姐姐的?”江承恩似是调笑的说道,“我只不过是江家抱养回来的一个孩童罢了,跟江家哪里有半分血缘关系。” “都是你那该死的爹爹,若是不识你那爹爹抢走了你娘亲,现在你娘亲就是我的妻室了,我们早在江南寻一处清静的地方,生儿育女了!” 宋灵犀听到江承恩的话感觉自己整个人像是被放置在一个极寒的冰窟中,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江承恩已经算不得是一个人了。 “你娘亲明明要嫁的是你爹爹,可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江承恩有些癫狂,“他们该死!你们也是贱种!” “够了!”宋灵犀已经没办法在忍受下去了,她只能尖叫一声,喝止江承恩。 “枉我外公外婆收养你,你怎么可以这么做!” 江承恩闻言却目光一寒,冷声道:“该还的恩情我早已经换完了,现在只剩下还没有了结的怨,我想今天也该清算一下了。” 只是他说着,双眼有些不舍:”可惜啊,你才这般年纪,就这么送你入轮回,还真是可惜了呢!” 可他这话才说完,站在宋灵犀一旁的那个铁面人便朝前走了一步,拦在了宋灵犀身前。 “呵怎么?你要拦着我?”江承恩有些不屑的看着这人。 他虽然和这个铁面人并没有交手过几次,但是他还是能够大体感知到这人的实力在什么层次上。 铁面人很强,这一点他承认,但是再强也是有限度的。 他不觉得自己这种已经摸到太虚境门槛的人会弱于这人,所以他还是很自信的。 “你不能伤害她”铁面人如是说着,他铁面后幽蓝色的双眸闪动着,右手从背后移到了身前,那指间一道银亮的微芒闪过,赫然是一柄锋利的飞刀。 “只是我觉得你的刀还不够挡下我。”江承恩嗤笑一声,左臂高高举过头顶,手掌打开,掌心向上对着星空。 下一刻,瑰丽的星空忽然闪耀了一下,从北斗七星上射下两束光,投映在他的掌心中。 他手掌凌空做了一个抓握的动作,那些星光便一下子都汇聚了起来。 “斗宿兵伐!”他低喝了一声,却让在不远处默默看着的李星辰心头猛地一震。 这一个招式他四年前见过,就在北地的冰雪中。 当时这一招便已经强大的难以抵抗了,现如今四年过去,北斗七星也从摇光独秀变成了双星明灭,想来威力会更上一筹。 “那铁面人能否扛得住这一招?”李星辰不禁在心中暗暗想到。 空气中,星辰的光四散着,朝着四周投射,一股莫名的威压忽然升腾起来。 可那铁面人并未有一丝害怕,他仰着头,看着江承恩,手指微微动了动,默默地捏紧了指间的飞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七章 下山 长安城的动乱并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距离书令史包庇自己儿子的事情被传出来才过去了一日,整个长安的百姓便已经开始聚众闹事了。 他们大多集中起来,在书令史陈长思所居住的宅院旁游荡,但凡看到能让书令史心情郁闷三分的事情,他们都会去做,即便是门口的家丁也拿他们没办法。 比如,这些人从家中去来粪便泼洒在宅院的门上,墙上比如他们从宅院外招来一些石头瓦片,朝着宅院里扔,说不准就落到谁头上又或是砸破了窗门。 这些做法如同刁民的行径,但是在宅院外看着的城卫们也不敢就这么贸然去管。 且不说陈长思的宅院外聚集了多少人,毕竟双拳难敌四手,即便他们身怀武艺,可面对聚集了太多的百姓,他们也不一定能够完全镇压的住。 到时候真的起了大冲突,保不齐便是他们最后被乱拳打的鼻青脸肿。 这一点他们自然清楚,况且上面并没有给他们什么命令,要他们如何处理,所以他们也只好默默的看着,出了一些实在他过分的要出手管一下,其他的也只能任由百姓们去做。 这就是乱世,做什么都得处处小心,哪怕是你招惹了一个不起眼的百姓,或许他最后都能成为你一败涂地的引子。 只是因为,在乱世里,没了礼法的束缚,一些僭越的事情便可以被做出来了。 李潺鸢还呆在公主府里,现如今长安的动乱她没什么好的法子解决,只能将所有的希望寄托于外力了。 希望苏康将军能早些赶来吧,长安真的要到了绝境了! 李潺鸢心中如是想着,可屋漏偏逢连夜雨,她连书令史陈长思的事情还没有解决,苏拂雪就从外面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 “公主城南凤凰庙又出事了!” 凤凰庙坐落于长安城的最南端,所处的地界虽然偏僻了些,可是往来这里的人流却一点儿也不少。 这座凤凰庙庙里供着一位仙家的泥像,据说是掌管女子生育的神,所以每天都有许多已经成婚的女子在家人的陪伴下来这里祈愿。 有的是来求子,也有的是来祈祷腹中胎儿平安降生,甚至还有一些人来这里祈愿,希求能够找到一段称心如意的姻缘。 凤凰庙在长安城里不知存在了多少年,似乎久远到从长安城建立后不久,这座庙宇便出现了。 这么久远的时光中,还从没发生过什么不好的事情。 只是有些东西早晚都会发生,就譬如今日,尚书令张仲康大人的孙媳便在凤凰庙中被人故意冲撞了身子,腹中的胎儿流掉了。 明眼人都知道,这女人在凤凰庙里流了产,自然不会是碰巧,那大抵也就是有心人故意为之了。 李潺鸢得知此事之后,也有些发愣,她本以为这事儿的罪魁祸首会是城外三皇子的人,可是等她去了,让城卫私下调查了一番之后,这才知晓,原来冲撞了张仲康儿媳的还真是普通百姓。 至于原因呢,便和前日书令史陈长思包庇自己儿子一事有关。 这个故意冲撞张仲康孙媳的人,只是觉得所有当官的都不是什么好人,处于发泄的想法,这才将张仲康的孙媳给撞流产了。 虽然那是一个未出世的娃,但怎么说也算是一条人命。 对于这种人,李潺鸢当然是不会姑息的,尚书令张仲康半分过错没有,所以对于这个人的处罚上就没了考虑人情一说。 只是就在李潺鸢吩咐人将这撞了人的百姓押解走时,凤凰庙里围观的百姓又一次不愿意了。 他们高声喊着,莫要让城卫将人带走,嘴里说着李潺鸢做事不够公道。 这样的情况在早些时候,也就是长安城尚未被燕翎军围困之前,是根本见不到的。 这些普通的百姓若是在街上见到李潺鸢出行,大抵是要跪伏在地,不敢抬头,口中还要高呼着祝福的话语。 而今呢,他们为了一个等同于杀人的人,却敢和长公主对峙了。 李潺鸢眉头皱了皱,开口道:“你们让开吧,这人犯了错,必须要受罚,这件事与书令史那件事不一样的,你们这样做不是在帮他!” 只是尽管她这样说,可围着的百姓还是不为所动,似乎根本没听进去李潺鸢的话。 他们只是一个要求,便是要李潺鸢将人放掉,不能治那人的罪。 “这个人不能放!”李潺鸢的话有些斩钉截铁。 这件事的性质确实和书令史陈长思那件事不同。 但是聚拢在凤凰庙的百姓并不这样认为,他们只想要李潺鸢把人放掉,他们觉得这人没什么错。 听着周围围着自己与城卫的百姓们你一言我一句说着自己认为的大道理,李潺鸢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书令史陈长思是什么人她不清楚,但是尚书令张仲康是什么人她却清楚地很。 这是一个好官,是一个清官。 但是就是这么一个人,现在百姓却要让自己将害死他那未出世的孙儿的凶手放掉。 道理是什么?道理是给懂理的人讲的。 她忽然觉得自己没办法同眼前这些人讲道理了。 李潺鸢一直觉得,张仲康在百姓中的口碑是很不错的,可是如今来看,百姓并没有记住张仲康。 她想到这儿,目光忽然凌厉起来,她扫视着围在周围,情绪激愤的百姓,忽然笑了。 “你们当真要让我将这人放掉?” 李潺鸢一边说着,一边从那一张张面庞上扫视过去。 “必须要放,你们做官的如今在长安城里吃喝享乐,又怎么懂我们贫苦百姓吃着什么苦?” “就是,你看着女人,细皮嫩肉,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怕是平日里连家里的活儿都是交给下人去做的。” “说的也是,这女人能养成这个样,想来她家里也不缺银子,生活比我们好得多!” “” 如此的话一句又一句的朝着李潺鸢的耳中飘来,李潺鸢的心也越来越冷。 “一定要放?”她又询问了一遍。 “要放!”这一次的声音明显小了许多,更多的人犹豫了,选择了闭口不谈。 他们看得出,李潺鸢的态度有些奇怪,对于未知的惧怕让他们没有随意下定论。 不过李潺鸢似乎不打算询问第三遍,她只是点了点头,开口道:“也罢,遂了你们的心愿,我不押他走了。” 但是她这样说着,一旁抓着凶手的城卫却并没有松开手,而是继续押解着。 李潺鸢回头看了看,使了个眼色,两个城卫这才不甘心的松开了手,将人放了回去。 “问你们一个事情,你们认识张仲康张大人吗?”就在被放开的凶手准备离去,那些围着李潺鸢的百姓也准备散去的时候,李潺鸢忽然开了口。 “张仲康是谁?” “该不会也是一个跟书令史陈长思一样的贪官吧?” “我也没听说过,不过听名字就不是什么好官。” 听到李潺鸢询问张仲康,人群里传来各种各样的议论声,只有少数几个人脸色忽然一变,似是想到了什么。可他们脸上带着忧郁,想来又不怎么确定心中所想。 “都没听过张仲康张大人吗?”李潺鸢脸上浮现起一丝莫名的笑意,“那你们还真是够孤陋寡闻的!” 这是李潺鸢长这么大,第一次出言嘲讽。 其实以她的修养,大抵是不需要这么做的,可是今日的情况却让他忍不住想要这么做。 她觉得这些百姓做的实在有些过分了。 虽然现在长安处于乱局之中,一些事情确实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比如之前董记米铺那件事儿,行凶者就被从轻发落。 但是今日这事儿,李潺鸢不想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不能再这样了。 下方,那些个围着的百姓脸上露出一些不忿的神色,显然对于李潺鸢的讽刺心里有些不舒服。 可他们不敢出言顶撞,他们是百姓,从骨子里就是小人物,方才因为放人的事情已经用光了他们所有的勇气,现在又如何敢与李潺鸢去争论与辩驳。 “你们还都记着六年前的长安大雪吧?” “那年那场大雪下了半个月,厚厚的积雪将长安城没了半截,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也出不去,长安被雪困了一个月。” “若是我没有记错,你们的粮最多也就用了半个月吧?剩下的半个月你们是如何过来的,不知诸位还可否有印象?” 李潺鸢说到这儿停了下来,她看着围着的人,似乎在等待什么。 一个呼吸两个呼吸 片刻之后沉默的人群中终是有人似乎记起了什么,开口道:“我记得当年似乎是官府开仓放粮,才让我们熬过了最难的冬季” 一个人回忆起来,并且将自己想到的说了出来,终于是打开了其他人记忆的闸门。 记忆如同流水一般倾泻而出,他们似乎又回到了六年前的冬季。 那一年冬季,天气冷的有些早,大雪来的也有些早。 一连半月的大雪将长安城淹没在了白皑皑中,同样,也因为这一场提早的大雪,让许多百姓家里没有备足过冬的粮食。 所有人都被困在家中,不能出门。 而七八日之后,虽然大雪还在下着,可是许多人就不得不出门采购粮食了,他们家中的存粮大多已经被消耗的差不多了。 他们需要去粮铺购买粮食,可是因为大雪,大多数粮铺并未开门,他们只能从少数粮铺中买到粮食。 但是长安作为中土的第一雄城,里面居住了多少人口? 只有一小部分粮铺开张又怎么能够满足普通民众的需求。 饥饿在所难免,而粮食涨价在这种情况下也就成了一种必然。 粮食涨价了,百姓们的生活自然也就更加困难,而且临近年关,许多人本来留下打算用来买些肉食的余钱也都被拿去买了粮食。 长安百姓的日子过得很艰难。 那一年尚书令张仲康已经在这个位子上做了数年之久了,每年俸禄很多,但是大多都捐了出去。 说起来,他其实在整个朝廷大臣的集体中算是一个很特别的存在。 别人身居高位,每年拿着高额的俸禄,哪一个不是在长安购置了大宅院,宅中奴仆百人。 而张仲康呢?家里奴仆区区十几人,连居所都是一间不算大的宅院,至多也就能住下几十人的那种。 比起其他的高官,他反倒像是一个刚从地方调上来的小官。 有人讥笑他,但是他并不在意。 张仲康就是这么一个奇特的人,对于他来说,只要能和自己的家人住在一起,就是一件很不错的事情。 尚书令,每年的俸禄越有千石,这么多的粮食足够养活二三百人吃一年的。 现在养活几十人,每年都能剩下三分之二还多。 张府宅院放不下这么多粮食,于是每年年底,张仲康都会将头年余下来的粮食施舍出去。 今年恰巧大雪,张仲康的布施粮食更是如同雪中送炭一般。 他养活了许多人,每人限领五日粮,足足惠及了上万人。 甚至当张仲康知晓家中缺粮的人还有更多的时候,还拿出了自己几年的积蓄,从同样为官的另一位好友手中买了几百石粮食拿来布施。 张仲康的这般做法帮着许多人拖到了朝廷开仓赈粮的时候,那一年长安没有冻死骨。 李潺鸢从回忆中缓过神来,她扫视着周围的百姓,眼睛从每一个人眼中扫过去,最后说道:“若是这件事没想起来,那我再说一件事。” “你们可还记得三年前长安里爆发过一场类似瘟疫的大病,好多人都病倒了。” “你们也听说过长门医馆吧?天底下最大的医馆,医术冠绝天下,即便是丹霞教的老神仙医术也要逊于他们三分。” “你们可知晓,你们当年喝的药都是长门医馆给配的,但求长门医馆出手相救的人是谁?” “是张仲康张大人!” “张仲康拿着早年长门医馆欠自己的一个大人情换来了长门医馆的配药,让你们活下来了,不知道这件事还有没有印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八章 江南已失 “三年而已,不算长吧?我想你们应该都还记得!”李潺鸢的话句句戳心。 她的目光再度从众人的眼中扫过,一股莫名的气势忽然从她身上升腾起来。 “想起来了吗?应该想起来了吧!” 半晌后,围着的人大多数已经沉默不语,她知晓,这些人大多数已经回忆了起来。 她笑了:“那我再告诉你们一件事,你们可知晓,方才被你们要求释放的这个人,他将谁撞得流产?” “那是张大人的孙媳!” 李潺鸢的话如同一枚沉甸甸的石头被人扔进众人的心里,砸的众人心头一时间竟有些淤塞。 他们之中自然有一些人并不知晓那流产的女子就是张仲康张大人的孙媳,但是更多的人还是知晓的。 张仲康在长安名气那般大,他的孙媳又是门当户对,一样出自世家门第,又怎会无人知晓。 只是这些人并不打算想起来这些,尽管他们本就知晓。 “古语都说饮水思源知恩图报,而你们呢?你们断人之后却还觉得自己有多么正义。” “这个人!”李潺鸢说着伸出手指向还没从城卫中走出去的那个凶犯,“这个人亲手杀了你们恩人还没出世的孙儿,你们却还再为他辩驳,甚至想用无赖的方式让我把他放掉。” “你们都记住,张仲康张大人不是陈长思,也不是你们心中所想的那些个搜刮民脂民膏的贪官污吏。” 李潺鸢说罢便不再发声,她只是默默地站在原地,目光游离在围观众人的身上,不知心头想些什么。 在围观者的最后面,有人开始趁着别人不注意悄悄离去了。 一个两个 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有十几个人汇入了往来凤凰庙的人流中,消失不见了踪影。 李潺鸢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她知道,这些人的想法开始变了。 但是,也有些人的态度还是很强硬的,这些人大抵就是那些蓄意引起长安骚乱的人。 他们没有离开,依旧围着李潺鸢和一众城卫,大有不活着将人带走就不散的架势。 李潺鸢没搭理他们,只是任由他们围着,而那些自知理亏离开的人由一些则自觉的维护起了凤凰庙的秩序,没让后来不知情况的人围拢过来。 约莫有一盏茶的功夫,该走的人差不多都走了,至于没走的,基本都是些想要扰出些事端的人了。 李潺鸢这才开了口:“你们不打算走了吗?” “不走,为什么要走?若是公主殿下不放人,那我们今日就耗在这里。”其中一人说道。 而他的话也得到了其他人的声援。 “对啊,法理也不外乎人情,若非现在长安城里出了动乱,我们还不知道有这么多贪官污吏呢!” “人必须要放,不放你没办法给我们百姓一个交代。” “” 李潺鸢一边儿听着,一边儿摇着头。 片刻后,她等这些人的话说完,开口道:“你们如此说,是断定张仲康张大人是贪官污吏了?” 她话音一落,一双目光盯着之前第一个发声的那个人,目光有些犀利,似是要确定些什么。 李潺鸢的目光让那人微微感到了些压力,他额头上沁出了一些细密的汗珠,犹豫了半晌这才咬牙说道:“是,当官的哪有不贪的,谁又知道张大人贪没贪过?” “你说的也对!”令人意外的是,李潺鸢竟然点点头,同意了他这个看法。 她随后沉吟了一下,问道:“听说你是百姓?” “嗯?”李潺鸢的话让这个人心里突然惊了一下,不过他马上还是镇定了过来,答道:“我们是百姓啊,世代都住在长安城里,有何不妥吗?” “世代生活在长安?”李潺鸢突然失笑一声,她一伸手,一阵灵力涌动,素手朝着那人腰间凌空一挥,一块暗红色的牌子就从他腰间飞了出来,落到了李潺鸢手中。 “世代生活在长安为何会带着燕翎军的牌子?我记得燕翎军可从来没在长安征过兵役”李潺鸢看着那人,与他对视着。 莫名的压力升了起来,那是李潺鸢的威势。 这威势如同大海里的浪涛一般,一浪接着一浪,压得那人喘不过气来。 “城卫,给苏将军打信号吧,将这些人都抓起来,一心毁掉长安的人,我想不出留着他们还有什么作用。”李潺鸢没在搭理那人,而是一转身对着身旁的一个城卫吩咐了一句。 那城卫闻言点点头,随后从腰间取出了一个烟花令,用火折子点燃后,一道艳丽的烟火便升上了天空。 看着这道烟火升上天空,那人有些慌乱了,他四处张望着,想要寻一处可以逃跑的地方,只是还未等他寻到可以逃跑的路线时,苏拂雪便已经率领几十名城卫赶了过来。 “拂雪姐姐,将这些人全部抓起来,移交刑部处置!” 苏拂雪点点头,手一挥,身后那几十人的城卫便一拥而上。 长安以东十五里,一队十万人的大军在一处山坡后驻扎了下来。 “将军,此处距离长安只有十五里路了,翻过眼前这座山,便是长安了。”一名偏将看了看地图,抬起头对着一名年纪约莫三十岁上下身着漆黑色铠甲的人说道。 这人名叫霍青寻,虽然年级不算大,但是已经官至怀化中郎将。 怀化中郎将在武将的官职里已经是正四品的阶位,若是他将来再有显赫战功,怕是二十年后,大夏又要多一位大将军。 年纪轻轻,便已然有如此官职加身,可见其曾经为大夏立下过多少汗马功劳。 站在山头,看着远处云雾里若隐若现的城郭轮廓,霍青寻的目光变得悠远起来。 “若是我们现在就朝着长安进发,最近能离燕翎军多远会被发现?”他侧过头,对着偏将问了一句。 那偏将想了想,斟酌了一番开了口:“若是他们动用的是燕翎军自己的斥候,那想来我们大抵在距离七八里时会被发现,若是用了精兵斥候,那怕是我们刚一翻过山头就会被发现了。” “如此吗?”霍青寻皱了皱眉头,“那看来奇袭是做不成了。” “你且将地图拿过来。” 偏将闻言将地图展开放到了霍青寻面前,霍青寻看着地图,眉头时而皱起,时而舒展,片刻后他忽然抬起头询问道:“你可有燕翎军在长安外的布军情况?” “有,方才我们派出去的斥候已经将消息传了回来。”偏将点点头,“燕翎军加上三皇子手下的一些其他兵士大概不到二十万人,听闻西南晋王残部的人也纠集了近二十万人,说是要帮三皇子来攻打长安,只是目前来看应该还在路上,还需些时日才能赶到。” “现在燕翎军多数都分布在长安城以东和以南一带,长安北面和西面布防空缺,两面加起来约莫只有万人,倒是很容易打开缺口。” 霍青寻点点头,他心里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他沉吟了一下,随后指着地图说道:“西面不能去,我们没有晋王残部那二十万兵马的消息,贸然从西面解围怕是会被晋王残部的人围住。” “北面应该是最适合的地方,我们从北面过去,先吃掉他北面布防的几万人,然后在转向东城门,将那边的人也吃掉。” 他说着将视线从地图上移开,看着偏将道:“你且传军令下去,让兵士们好些休整,明日一早,我们就掉头向北,绕个圈子去长安北城门。” 偏将点点头。 九月十三,长安城似乎要到了粮绝的地步,许多家中早已没有存粮的百姓走上街头,希求着哪位大人更够施舍自己一些米粮。 只是这些不过都是奢望,长安九月的天气还有些燥热,哪里会有达官贵人闲来无事在长安街头走动。 李潺鸢居于公主府中,脸上也带着忧色。 其实五日前她就已经下令,让那些贵族豪绅开仓放粮,她不求这些人将自己家储备的粮食全都施舍出去,只是希望他们能够施舍一小部分,能够帮一部分百姓渡过难关。 不过最后响应者寥寥无几,五日来一共也才布施了千石粮食,对于长安城里那无数的人口,无异于杯水车薪。 公主府也没多少余粮了,剩下的也就够府上人吃上半月不到。 若是长安城再无人能够解围,那怕是长安真的要被燕翎军困死在这里了。 “该如何才好啊!”李潺鸢叹息一声,忧愁又重新用了回来。 她忽然察觉到一些困意,她想睡一觉,或许睡一觉眼前这些烦心的事情就会自然消失了呢!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长安城北面却传来了一阵号角声,一下子打消了李潺鸢所有的困意。 几个呼吸后,她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后便是“笃笃笃”的敲门声。 “进来!”李潺鸢应了一声,房门便被立刻推了开来。 “公主!”苏拂雪的脸上带着惊喜,冲着李潺鸢行了一礼。 “北面的号角是怎么回事?莫不是燕翎军换了策略,打算从北面攻打长安?”李潺鸢看着苏拂雪问道。 苏拂雪摇了摇头,脸上的笑意更浓了:“那是我苏家军的号角声,我听得出来,爹爹他来支援我们了。” “苏将军来了?”李潺鸢听闻苏拂雪的这番话脸上也浮现出惊喜的色彩,“快,我们速速去北城门,去迎接苏将军。” 长安北城墙,城头上只有零星一些城卫在监视着城墙外的情况,而城墙外也只有寥寥万人的燕翎军。 比起北城墙十几里的长度,想要守住这面城墙,寥寥万人肯定是不行的。 但是即便如此,李潺鸢也不能带着人冲出城去,他们是守城的,若是尽数出了城,将长安空下来,便是遂了三皇子的愿了。 至于百姓,李潺鸢其实并没有打算将他们也一同拘禁在城中的。 长安最初被围困的那几日,长安城的北门一直是开着的。当时有一些百姓想着从北门逃离这个是非之地,可是他们每出去一个,被守在北城门的燕翎军逮住,便是要送命的结果,等死的人多了一些,城中的人也就绝了出城的念想,李潺鸢无奈也只好将北城门关上。 时至今日,长安的四个城门已经封闭了一个月之久了,而北方城墙外的号角声终是打破了长安城虚伪的宁静。 不多时,李潺鸢随着苏拂雪感到北城,沿着石阶登上了城墙,终是看到了城墙外的景象。 那里是一片浩荡的烟尘。铁马c金戈c旌旗蔽空。 只是登上城头的苏拂雪看着城外的情形,眉头却微微蹙了起来。 “怎么只有霍将军一个人来了?”她低声呢喃着,心里似乎没想通为什么。 李潺鸢也向外远眺着,她虽然没有带兵打过仗,但是长安城也有过几次兵马操练,她也是去看过的,心里对于兵马人数也有个大体的了解。 现在两军交锋,她看得出整个北城门大体有多少兵马。 “苏将军只带来了十万兵马吗?”李潺鸢对着苏拂雪询问了一句,“还是说这十万兵马只是打头阵,中军还没到?” 苏拂雪摇摇头:“应该是就只有这么多了,我了解父亲,若是整个苏家军与别人交锋,战场指挥定然是他亲自来做,但是现在负责指挥的却是父亲手下的霍将军,我想爹爹大概是不会来了。” 听着苏拂雪的回答,李潺鸢微微沉吟了一下,又展颜一笑,说道:“十万兵马也不错啊,以苏家军的实力,独自对抗二十万燕翎军都是足够的,现在再加上城中你麾下还有五万苏家军,应该可以吃掉三哥手下的燕翎军。” 苏拂雪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点点头,她作为一位征战沙场的女将军,自然知道这其中有多少难度。 想要用十几万人吃掉二十万大军,困难定然很大,所以她也只能乞求现在北城门外的战斗莫要损兵折将。 不过好在霍青寻也是一位悍将,十万苏家军在他的指挥下,很轻易的就吃下了燕翎军用来防守北城门的部队。 三万人,连一点浪花都没掀起来,就折损在了这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九章 北方,长安的城门已开,李潺鸢站在城门口,一脸笑意的迎接着霍青寻以及他身后那十万苏家军。 “霍将军!辛苦了!”李潺鸢看着霍青寻,客气的说道。 霍青寻能做到正四品的武职,自然在做人上有些心得,他并未居功自傲,而是对着李潺鸢行了一礼,谦虚道:“都是末将该做的,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职责所在。” 李潺鸢听得出他这番话的意思。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这话中君一字指的并非是她,而是还在昏迷中的夏皇李修元。 霍青寻如此说便已经表明了立场,他在说自己是夏皇的人,支持的也是夏皇,若是将来李潺鸢做出了什么谋反的事情,那他霍青寻也必然反戈相向。 “倒也算是个有趣儿的人!”李潺鸢心中暗暗笑道。 一旁的苏拂雪当然也知晓霍青寻的话里藏着的意思,不过她也如李潺鸢一样没有点破,她看了看霍青寻问道:“霍将军,为何此番只有你的十万军来了,爹爹他人呢?” “大将军正坐镇中军,还在幽云关与齐王的大军对峙着,我们是趁着齐王斥候不察,绕远路过来的。”霍青寻答道,“若非这般,怕是此时我们还被齐王的军队拦在幽云关呢!” “苏将军的胆魄,着实令人惊叹。”李潺鸢赞叹了一声。 霍青寻也笑了笑,说道:“是啊,将军的谋略与胆魄,是我等所不及的。” 似霍青寻这般年轻有为的将才能在苏康麾下甘心为之效犬马之劳,已经能够说明一些问题了。 只是李潺鸢在赞叹过后话锋一转,询问道:“现在长安之围已经化解了一些,不知霍将军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霍青寻沉吟了一下,开口答道:“斥候那边传来消息,说是西南晋王的残部纠集了近二十万的军队,准备支持三皇子,现在已经在赶来长安的路上了。” “晋王残部?”李潺鸢有些惊讶,“此事已经确定了吗?” 霍青寻点点头:“关于此事,就目前的消息来看,有九成把握。现在唯一不知晓的,便是晋王残部到底行知何处,还有多久会到达长安。” “所以现在的时间有些紧迫,我打算一会儿让兵士修整半个时辰,便立刻动身,将长安以东以南的燕翎军尽数驱逐。” “半个时辰?”李潺鸢有些担忧,“半个时辰的话,怕是燕翎军那边已经做好准备了。” 只是李潺鸢的话并没有扰乱霍青寻的心绪,他仰着头,开口道:“无妨,燕翎军我还是了解过的,他们那个张姓统领是无能之才,甚是惜命,甚至将燕翎军视为自己的私物,爱惜的很。如今他三万兵马已经折损在长安北门,接下来的交锋我量他也不敢与我拼命。” “燕翎军,不足为惧!” 成竹在胸,大抵也便是如此了。 而与此同时,长安城南城门外,燕翎军的营帐里,又是另外一幅样子。 “什么,你说我放置在北城门那三万兵士全都被吃掉了?”张统领一只手抓着一名前来报信的小兵的衣领,高声呵斥着,而他脸上的横肉也随着呵斥不住地颤抖着。 “你告诉我,被谁吃掉了?老子要去找他算账!” 那小兵也颇为恐惧,声音有些唯唯诺诺:“听听说是霍霍青寻!说他带了十万军袭击了北城门。” “霍青寻?”张统领虽然没什么名气,甚至在这燕翎军里,他也不过才当了一年的燕翎军统领,与上层的人交往甚少,可也还是听过霍青寻的。 这位年纪轻轻的正四品中郎将,在整个大夏都有一些名气。 “苏康的军队不是被齐王拦在了幽云关吗?霍青寻是怎么过来的!”张统领的声音有些颤抖,他难以理解霍青寻是如何率兵渡过幽云关,长驱直入赶来了长安。 “你说啊!”张统领又是一声呵斥。 “这个这个小的也不清楚啊!”那兵士吓得连忙跪伏在地上,不敢再说话。 张统领嘴角狠狠抽动了两下,随后走到这兵士面前,抬腿便是一脚,直接踹在这兵士肩头,踹的他人仰马翻。 “滚!”张统领怒喝了一声。 三皇子就坐在不远处,看着张统领如此发怒也没有去插嘴。直至半晌之后,他见张统领的气似乎消了一些,这才开了口。 “现在霍青寻已经率领十万精兵支援过来,不知张统领接下来打算怎么做?”三皇子询问了一句。 “三皇子的想法是什么?”张统领虽然惜命,但是也不傻,现在受三皇子支使,只不过是三皇子这边有利可图罢了。 三皇子思索了一下,说道:“霍青寻手头不过十万苏家军,我那妹妹又需得待在长安城中,没办法将长安城里的兵士排出来支援。现如今虽然我们在北城门折损了三万兵马,但是若是召回守着西城门的两万人,也足有十六七万的兵马。” “一个时辰前我刚收到房照房将军的传书,说是他们至多还有一日便可赶来。只要我们能撑过一日,长安城便唾手可得!到时候你便可随我一同享尽荣华富贵!” “房照房将军?”张统领在脑海里思索了一下,反问道:“莫不是在西南纠集起晋王残部的房将军?” “正是!”三皇子点点头。 张统领沉默了,他思索了片刻之后,说道:“三皇子说的可是实话?房将军真的只剩下一日的路程?” “无半份虚假。” 张统领得到了三皇子的肯定答复,想了想,最后咬了咬牙,答应道:“也罢,那我就尽力一搏。” “哈哈哈!”三皇子站起身子,朗声笑道:“那好,那我就坐等统领的佳音了!” 他说罢,一转身朝着营帐外走去。 只是当他离开后,张统领看着他离去的身影脸上却露出一丝冷笑。 “哼,画几张大饼就想让我替你卖命?痴心妄想!” “拖一日等晋王残部?一群用几日时间纠集起来的乌合之众,二十万又怎样,到时怕是连我十万燕翎军都打不过。” 翌日,天色方才亮了不久,霍青寻就直接率领着十万精兵前往南城门燕翎军的阵前叫阵。 其实两军昨日下午时就已经交锋过一次了,那一次只是试探,可就是一次简单的试探,燕翎军这边就折损了数千人。 反观霍青寻那边,只不过是才折损几十人。 如此的比例,已经让张统领心中升起了惧意。 于是今日,看着霍青寻在不远处叫阵,他也迟疑了,许久没有下达命令。 三皇子站在他不远处,看着张统领那迟疑的神色,笑道:“张统领怎么了?莫不是被昨日那一场交锋消磨了锐意?” 张统领尴尬的笑了笑,说道:“让三皇子笑话了” 他说罢,手一挥,冲着一旁的侍卫说道:“传令下去,叫全军备战,一刻钟后我们出阵应敌。” 一旁,看着张统领这般,三皇子方才满意的点点头。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霍青寻守在战阵最前方,目光盯着燕翎军的营帐目不转睛。 终于,燕翎军的营帐里响起了一阵骚乱声,霍青寻的目光开始犀利起来。 “终于敢应战了吗?”他笑道,“传我军令,全军戒备,准备迎战!” 约莫半刻钟后,燕翎军终于被整军拉了出来,两军的交锋也一触即发。 “兵士们,长安靠你们来护佑!”霍青寻站在战阵最前方,双手柱着一柄铁剑,高喝一声。 下一刻,他手里的剑猛然举起,朝前方凌空一挥,号角声响起,整整十万苏家军开始整齐划一的随着战阵向前方冲锋而去。 “杀” 一声声厮杀声回荡开来,血开始浸染长安脚下的这一片土地。 “咚咚咚” 战鼓响起,一声又一声战鼓宛如雷动,高声震天。 鼓槌每一次敲击在战鼓上,那响动在空气中波动到广阔的地域,传到兵士的耳中,助长着他们胸中的火焰。 火,燃烧了起来。 东方,朝阳已经跳出了地平线,金灿灿的光横跨万丈,从遥远的东方激射而来,最终打在正在交战中的兵士身上,映出他们脸上深邃的轮廓。 日头越升越高,战场上的厮杀也愈演愈烈。 地面上,鲜血进入低下寸余,只是流的血多是燕翎军那边的,霍青寻这边倒是没出现什么大的损伤。 燕翎军的后方,张统领看着自己的兵士一个接一个倒下,脸上的肌肉抽搐着。 他心疼,这燕翎军原本只是一个不足五万人侍卫营,在长安周边是极不起眼的。 而他成为燕翎军统领的这一年,用各种手段给燕翎军扩军,获取军备,这才将燕翎军拉到了十几万人的规模。 如今自己的心血却在被别人一刀一刀割成粉碎,他如何能不心疼。 他一边想着,一边儿瞥了一眼西南的方向,心中冷笑道:“若是当初真的听了三皇子的话,在这里给他守上一日,怕是我这十几万人全都要葬送在这里!” 想到这里,他脸上露出一丝冷笑。 他转头瞧了瞧还站在营帐里朝着战场看过来的三皇子,最后脸色几经变化,冲着一旁的传令官悄悄下了一道军令。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战场上忽然起了变化。 只见燕翎军原本还在于苏家军厮杀的兵士突然全都掉头,不管不顾的朝着东方狂奔而去。 “这是怎么回事?”霍青寻的眉头皱了皱,目光朝着燕翎军奔逃的方向看去,只是那边一眼望到远处,除了空旷的地面,并无他物。 他思索了一下,心中微微有些谨慎,随后对着一旁的侍卫吩咐道:“传令下去,让兵士们多加小心,不要追太远。” 只是他不知道,就在燕翎军原本驻军的营帐里,三皇子看着突然朝着东方四散而逃的燕翎军也愣住了。 半晌之后,他这才缓过神来。 “这帮欺软怕硬之徒,竟然在战场上临阵脱逃!”他脸色阴沉,口中咒骂道。 只是他也只是骂一骂,并不能真的做些什么,咒骂了片刻之后,他瞧见远处的苏家军已经逼了过来,眼看就要踏入营帐了,连忙冲着一旁的侍卫说道:“快,我们也赶快退走,若是晚一些,怕是要成为霍青寻的俘虏了!” 侍卫点点头,冲着还留在营帐里的兵士高喝一声,众人连东西也顾不得收拾,便朝着南方撤走。 半个时辰后,长安周围终于安静了下来。 苏家军并未去追击退走的燕翎军,至于南逃的三皇子,苏家军也没有去追。 霍青寻知晓西南的晋王残部就在赶来长安的路上,只是他并不知晓晋王残部还有多久会赶来。 因为时间的不确定,让他不敢贸然去追三皇子,虽然晋王残部都是些乌合之众,可若是真的中了圈套,他怕是也要损兵折将。 “霍将军,辛苦了!”李潺鸢将长安的四面城门打开,走出城去,来到了战场上。 霍青寻摇摇头,笑道:“没什么辛苦的,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职责所在,不敢有失。” “霍将军过谦,若是来日父皇病情好转,我定然为霍将军请功。长安之围,皆仰赖将军援手,此番恩情,又怎会不了了之。”李潺鸢说道。 霍青寻没有再回答她,他沉默了片刻之后,拱手道:“公主殿下若是再无他事,那霍某就退下了,战场尚未打扫,我得去处理此事。” 李潺鸢点点头,笑道:“将军轻便,我也要回长安城中处理一些事情,告辞!” 她说罢,便带着苏拂雪转身离去。 看着李潺鸢的身影越来越远,霍青寻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耐人寻味的神情。 “这个公主,有些不简单!”他自言自语着,“大将军的女儿对他言听计从,追随在她身前,想来应该不会是无德无才之辈。” “呵只是若是来日帝君真的清醒过来,这江山也落不到她手中,公主虽然有能力,可以帝君的脾气,是不会把托付到一个女儿家身上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章 西方,天色开始变得昏暗,一日便就这样过去了。 皇宫,书房里,李潺鸢与苏拂雪相对而坐,低声交谈着。 “如今长安之围已解,长安城内秩序恢复,现在也该考虑请名医过来,将父皇的毒治一下了。” “现在长安城有霍将军镇守,想来不会再有什么事情了,苏康大将军在幽云关那里牵扯着齐王,现在需要担心的,就只是从西南赶过来的晋王残部了。” 只是当李潺鸢说道晋王残部的时候,苏拂雪脸上却露出了不屑的神情。 她是大夏的女武神,自然心中有自己的高傲。 当年她凭借十几万军队,摧枯拉朽的平定了晋王的反叛,心里对西南晋王麾下的军队自然是有一定了解的。 当年就能够摧枯拉朽,更何况现如今晋王残部还是一些乌合之众组成的。 “晋王残部不足为惧的,以他们二十万的兵力,至多也就越五万苏家军旗鼓相当。若是他们打算来攻打长安,我们长安中驻守的苏家军只需一半,便可全数灭掉他们。” “晋王残部如此不堪?”李潺鸢没有经历几年前的那一次平乱,一些消息都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心中对于这个自然没什么概念。 苏拂雪点了点头,说道:“晋王的军队虽然身处西南,但是他们并没有经过正规的操练,两军对垒交锋如同市井流氓打架一般,若是碰上敌军组成战阵冲杀,怕是几个来回就要折损打扮。” “这一次晋王残部匆匆拉起二十万的军队,即便他们换一个善战的将领,也没什么时间去对二十万兵马进行操练,对阵还是如过去一般,不会有太大的长进。” “所以其实晋王残部不足为惧的。” “如此吗?”李潺鸢点点头,“不过还是小心一些的好,晋王残部卷土重来,我们对他们知之甚少,莫要鲁莽才对。” 苏拂雪点点头:“行军打仗霍将军比我有才能,长安城由他担任主将,我辅佐于他,应该可以固若金汤的。” “对了,公主准备何时去寻找名医来化解帝君体内的毒?” 李潺鸢想了想,答道:“若是有时间,便去一趟江东吧,丹霞教的沈掌门医术超群,想来应该可以解掉父皇的毒。” “到时若是连沈掌门也没办法化解,怕是这世间也没几人能化解了。” “公主还是想开一些的好,沈掌门医术已臻至化境,我想陛下的毒应该难不倒他的。”苏拂雪笑了笑,劝慰道。 只是李潺鸢眉间的忧色并未褪去,若是解掉他父皇的毒真有想的那般简单,那长安的太医院也不用束手无策了。 幽云关,日出。 还在睡梦中的李浮笙被敲门声惊醒。 “进来!”他穿好衣服,这才开了口。 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一个身着劲装,脸上还带着仆仆风尘的男子从门外走了进来。 “你怎么连夜赶回来了?”李浮笙瞧见男子楞了一下,随后才问道。 “启禀王上,末将此番赶回来,有要事禀报。” “要事?”李浮笙皱了皱眉头。 这人本是他听从楚慈的意见,特意安插在长安城的一个眼线,在长安城里也有着一定的官职,虽说接触不到一些机要,但是情报还是能够传递一些的。 现在他从长安星夜兼程,急匆匆的跑回来,说有要事禀报,甚至还早早的将他吵醒,那想来此事也因该是极为重要的事情。 “你说说,是什么要事。”李浮笙问道。 这人思索了一下,答道:“长安之围已解,三皇子南逃,十五万燕翎军向东方逃窜,不知所踪。” “你说什么?”李浮笙一下子站起身子,双目中涌动着火光。 “长安之围已解,是霍青寻带领着十万苏家军奇袭燕翎军,未费一兵一卒就吃掉了三万燕翎军,最后在昨日一早,与燕翎军的对阵中,将燕翎军杀溃。” “霍青寻?”李浮笙目光中带着讶然,“霍青寻不是跟着苏康被我们拦在了幽云关前吗?他们是怎么分兵十万去支援长安的?” 可李浮笙话刚说完,脑海中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浮现起一丝了然。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想不到啊,我齐地无数聪明绝顶的谋士,竟然被一个武夫戏弄了” 而就在他自嘲的时候,门外又响起了一阵的脚步声,随后他就听闻自己的房门被敲响了。 “什么人?”李浮笙问道。 “启禀王上,城外城外的苏康大军动了”门外的声音有些支支吾吾,断断续续的传进来。 “知道了,你退下吧!” 李浮笙方才听到长安之围已解就已经大概知晓了苏康大军接下来要有所动作,只是没想到他们会这么快,几乎在他得知消息的同一刻就开始行动起来。 “王上可否有对策?”房间里,另一个声音响起,正是从长安连夜赶回来的探子。 李浮笙笑了笑,说道:“哪里有什么对策,我们本就是在幽云关拦截苏康的,如今长安那边没了必须要他去的由头,我们自然也拦不下他了,他带着自己的军队想去何处我们也没办法插手。” “只是三皇子南逃,想来也逃不出他那妹妹的手,现如今我们已经反叛,三皇子靠不住,我们就自己来吧!” 探子皱紧眉头,问道:“王上这是准备揭竿而起?可若是如此,来日帝君从长安情形,我们可都是要治罪的。” “治罪?”李浮笙脸上忽然露出一丝疯狂,“若是他没机会治我的罪呢?” “王上你这是”那探子听闻此话立刻从座椅上占了起来,看着李浮笙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 他大概已经知晓了李浮笙这话里的意思。 原本他一位李浮笙起兵真的是为了支持三皇子,可是现在他才明白,李浮笙心里分明还有自己的目的,而这个目的若是真的成功了,那便可颠覆整个大夏王朝。 “哈哈哈此时你休要与外人提及,若是来日被我知晓你与别人乱嚼舌根,后果你应该知晓”李浮笙目光里带着凶厉的光彩,如同野兽一般。 长江以南,李丹青钦点了八十万大军,从江南浩浩荡荡的北上了。 他所统辖的江南六郡只留下了不足二十万的兵力,维持着地方的正常运行。 北上的路并不算好走,跨江渡河,翻山越岭,八十万人足足行了近半月之久,才到了秦岭南坡脚下。 八十万大军驻扎在了秦岭脚下,并没有继续朝着长安行军。 “郡王大人,现在天色尚早,为何要在此处驻扎停歇?”李丹青身旁,一个满脸胡茬的中年汉子有些不解的问道。 他是李丹青手下的一员大将,素来骁勇善战,只是谋略上并不太出众,不然以他这等战功早已官拜大将军了。 李丹青看着远处的高山,笑了笑说道:“等人。” “等人?等谁?是长公主吗?”中年汉子一连问了数句。 倒是李丹青拍了拍他的肩膀无奈道:“蒋练啊蒋练,你说你都这般大小了,怎么还如同一个小孩子一般!” “看来得给你找个媳妇管管你了,都快到了不惑之年,也该娶妻生子了,你若是自己过一辈子,怕是蒋伯要找我算账的。” 可李丹青才说完,蒋练却摸了摸头,有些尴尬的答道:“我不打算娶婆娘的,你说我常年领兵打仗,连父母都照看不过来,哪里还有时间去管老婆孩子。” 李丹青皱了皱眉头,摇了摇头:“你不能这般想,父母生育,便是天大的恩德,你若是无后,蒋姓在你这一脉岂不是断了。” “可是”蒋练还是面色犹豫,有些不心甘情愿。 “哪有什么可是”李丹青低声呵斥一句,“等到我们从长安复命回到江南之后,我便给你张罗婚事,这件事你反驳也无用,只管听着便是。” 蒋练并没有说话,李丹青这成婚的说法已经是命令了,身为李丹青麾下的将军,他没办法反驳。 虽然心底下并不情愿,但是他也只能接受。 山脚下安静了下来,李丹青将斥候团派了出去,让他们进入秦岭的山中游荡。 约莫天色将暗,大抵是两个时辰之后,斥候团中有几个人返了回来。 “怎么样,有什么发现吗?”李丹青看着返回来的斥候,询问道。 “已经发现目标了,现在正有人盯着呢,要不要动手?”斥候答道。 李丹青想了想,又看了看天色,说道:“一会儿天色一暗就动手吧,我分千名精兵协助你。我们这次长安来的有些晚了,若是不带点礼物过去,怕是有些说不过去啊!” “是,属下这就去准备。”斥候回复之后便转身离去。 夕阳也来越低,最终在西山之下完全隐去。 天色终于暗了。 秦岭南坡的一处谷底中,一群手提阔刀身着黑色劲装的兵士在树林里飞快的穿梭着,不多时,这些黑衣的兵士就将这处不大的谷地团团围住。 谷地中,几摊篝火影影绰绰,映照着坐在篝火旁的面容。 “三皇子,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一个身穿铠甲的男人问道。 他是三皇子的侍卫统领,平日里威风得很,出行皆有马匹或是轿子代步,何时吃过这种风餐露宿的苦。 三皇子看着篝火中跳动的火星,目光阴郁,半晌之后才答道:“无处可去了。晋王残部靠不住,长安回不去,也就只有齐王那里还有一丝希望,若是齐王也不支持我,那我们也只能隐入民间,期待有朝一日复出了” “齐王应该会支持我们吧?”这人说出这话也有些犹豫了。 天下的关系,大多是以利益为系带的,如今他们长安之围大败,谁也不知道齐王还会不会继续支持自己这一帮人,毕竟三皇子除了身份,已经没什么可以被利用的价值了。 三皇子脸上带着担忧,半晌之后才说道:“我也不知道叔父还会不会念及一些情分,现在也只能去试试,谈崩了的话杀我们倒是不至于,可座上客应该也当不得了。” “算了,想这些做什么,今日先休息吧,明日一早我们就启程赶往齐地。” 三皇子说罢就闭上了双目,不再理会,谷地里的这一片营地也陷入了安静。 只是他方才闭目不多时,周围的林间忽然想起了“簌簌”的风声,让闭上眼的众人一下子睁开了双眸。 “有人来了!”三皇子警惕的看着四周说道。 那身着铠甲的男子也点点头,他想着周围的山岭间看去,可是却什么也没发现。 “人会藏在那里?”他皱着眉头。 只是下一刻,里他们这里最为偏远的一处篝火处,忽然响起了一声惨叫声,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然而就在他们目光移过去的一瞬间,不远处的林木间,忽然一道道黑影暴起,一道道银光带着呼啸的破风声,便直直的朝着三皇子坐着的位置袭去。 “三皇子小心!”那身着铠甲之人一瞬间就反应过来,冲着三皇子高声提醒道。 只是他虽然提醒了,可三皇子已经来不及做出反应了。 那几道银光一瞬间从他的双臂间穿过,随后一声声绳索系紧的声音,三皇子直接被死死地束缚在地上,动弹不得。 倒是那身着铠甲的男子几下翻滚躲开了这些飞射过来的银光。 “你们是什么人!”三皇子被束缚在地上,高声询问道。 可山间除了簌簌的响动,没有一人回答他。 这场战斗持续的时间并不算长,三皇子这里都是些残兵败将,区区百人,又在山里跋涉了数日,哪里会有什么战斗力。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谷地里的战斗就结束了。 那身着铠甲的男子虽然有些实力,但是面对上千名身手矫健的精兵,双拳也难敌四手,最后还是与三皇子一同被生擒了。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三皇子又问了一句,只是等他的却是一声冷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一章 “怎么样,三皇子可还认得我?”李丹青站在主帐里,看着被兵士押解着的三皇子,笑着问道。 三皇子抬起头,看着李丹青,半晌后笑道:“叔父就是这么对待自己的侄儿的吗?” 他被那些黑衣人压进营帐之后,看着那些兵士身上的铠甲与着装,就已经知晓了自己被何人所擒了。 他其实并不怕,在他的印象里,李丹青这一位名声硕大的江南王并没什么野心,平日里也对军政没什么兴趣,整日只喜欢鼓弄字画。 虽然不明白李丹青为何会率领着大军在这里驻扎,但是他其实并不怎么畏惧,以至于他面对李丹青,竟然还在质问。 李丹青虽然脾气好,也不喜好军政之事,但是并不代表着他能够容忍后辈对自己的冒犯,哪怕这个人是自己的侄儿。 “三皇子看起来还不明白自己的处境啊!”李丹青笑着摇了摇头,“你说你身为皇子,本身能力也有,何不去与你那两个哥哥争上一番,看看能不能争到皇位,现在却偏偏要使用下三滥的手段,去祸害自己的生父。” “看来,我还真是看错你了。” 三皇子听着李丹青的话眉头皱了起来,李丹青能将这话说出来,想来大抵已经知道了长安发生的一切。 他看着李丹青,嗤笑一声:“看起来叔父不喜军政之事的传闻也怕是谣传吧,叔父藏得还真是神呢,不知叔父是否有入住长安的想法?” 那话语,似是讽刺。 李丹青摇摇头,说道:“见到你如此,我大抵也知晓了为何我那兄长为何不重视你了。这等心性与心胸,若是大夏的江山真的交给你了,怕是早晚要毁于一旦。” “叔父看样子是真的想入主长安吧?为何要引开话题呢?”三皇子冷笑一声。 李丹青轻笑一声:“看样子大夏的皇位还是不要交给你了,整日只会自作聪明,怪不得这等年纪还在长安里逍遥自在。你不知道你的那两个兄长似你这等年纪已经在边疆征战沙场了!” “我看你还是去反省一下吧,你且安心在这里带着,不日我便要前往长安,到时你如何处置,便交由兄长吧!” 他说罢看了看押着三皇子的几个兵士挥了挥手:“带下去吧,找一处单独的营帐给他,记得严加看守,莫要让他在营地里随意走动。” “启禀郡王,押解回来得那些侍卫该如何处置?”其中一个兵士行了一礼,询问道。 李丹青想了想,随后目光里寒芒一闪,吩咐道:“杀了吧,全都当做叛军处置。” 他这话音一落下,主帐里忽然飘起一阵寒意。 这寒意如同刀一般,那冷意似在骨头上刮磨着。 三皇子抬眼看了看这位陌生的叔父,原本打算想给侍卫求情的心思也压了回去。 他现在才明白,这一位名声颇大的江南王,绝非传言中的那般,只是一个喜好字画的酸儒。 有这等魄力,绝对是一位拥有雄略之人。 三皇子这般想着,心里忽然涌起了一股悔意。 他想着若是自己一进主帐时没有那般与李丹青交谈,或许自己并不会被限制了自由。 只是言多必失,他话已经说出去,没什么可以挽回的余地了。 夜色浓郁,高悬的明月只剩下一丝弯弯的月牙,光线晦暗。 甸凌峡谷,原本弥漫于谷中的浓郁雾气忽然尽数散去,最终一处被世人称之为险地的峡谷完全展露了自己隐藏千年的面貌。 只是这一切没有任何人发现,江南的大旱已经持续了月余,能逃的人大多都已经逃了,还留在本地苟且活着的,多是些老弱病残。 整片江南,除了江南王掌控的那富饶的六郡还能勉强维持生计,其他的郡地多数已经没什么人了。 大旱愈演愈烈,如今一个月过去,旱情严重的岭南一带,江河湖泊多数已经枯竭,找不到什么水,甚至连一些深井都已经露出了底石。 而甸凌峡谷里,随着雾气尽数散去,一声声流水声忽然在峡谷里回荡开来。 不多时,一阵阵薄薄的青烟从峡谷里飘了出来,这些青烟分成一缕一缕,如同发丝一般,繁多的数不清楚。 这些青烟一落地,顿时化作一只又一只小鬼,青面獠牙,身高却不足三尺。 他们有的手拿环刀,有的提着木柄铜锤,也有的一些拿着套索,拖在地上,每每移动,都会发出渗人的响动。 约莫半柱香的时间过去,这些小鬼已经挤满了甸凌峡谷的每一处。 它们悄无声息,鬼魅极致。 就在几个呼吸之后,一股黑气从甸凌峡谷的深处飞了出来,最终在峡谷的入口处现了形。 他是个老者,身着黑袍。 他便是连图,也就是曾经冥府的平等王。 “我的鬼军们,你们期待这一天很久了吧!”他镇臂一挥,大呼一声。 沾满峡谷的小鬼们欢呼着,发出一声又一声的怪叫,他们摇动着手中的武器,似乎是在庆祝着什么。 等着这些小鬼的怪叫声渐渐小了,连图这才接着开了口:“现在中土的江南一带已经空了,只等着我们鬼军去占领,攻占人间界的时候到了,待到我们完全攻陷了人间界,那轮回就自然消失了,整个世界不会再有生死,大家都是永生不灭了!” 他话音落下,山谷里又是一阵怪叫回荡。 “好了,你们先安静一下,我知道你们期待这一天已经好久了,不过先听我把话说完,一会儿你们有的是时间来挥霍。”连图摆了摆手。 “这一次我们攻占人间界,是重汤大人的意思,他是上古时期的神裔,跨过久远的时间,来到了现在,只要我们能够把事情办得漂亮,不但每个人可以获得永生,就连你们的愿望都可以帮你们实现。” “好了,时间也差不多了,你们可以散开了,去掠夺你们的食物吧!” 岭南,随着连图这一声令下,顿时化作一片鬼蜮。 无数的恶鬼咆哮着,尖叫着,化作青烟飞向岭南的各处,一时间,岭南那些还留下人的地方惨叫声此起彼伏。 只是片刻的功夫,岭南那就再无一个活人。 阴森森的鬼气弥漫于岭南,那些被恶鬼吸食了血气的人灵魂从躯壳中脱离出来,化作新的恶鬼,游荡在岭南这一片黑暗的世界里。 冥界,平等王城。 重汤坐在大殿中,感受着头顶上鬼气疯狂的蔓延,脸上露出一丝冷笑。 “人间界,等着吧,我很快就会回来了仙界,你是下一个目标。” 而就在恶鬼占据了岭南的时候,蜀山上传出了一声叹息,随后是丹霞教,一样飘出一声叹息。 这两个声音似是互相回应,一股哀伤的情绪忽然在整个凡间传递开来。 天下间,无论你是深处北地的大雪中,还是居于大漠看着漫漫黄沙,又或是居于亭台楼阁,赏着灯景,全都从心底涌上一股莫名的悲意。 长安,肖府。 李星辰坐在庭院里,看着天上晦暗不已的月牙,眼角不自觉的竟然留下了两行清泪。 “师父我这是怎么了怎么会莫名其妙流眼泪啊!”李星辰一边用巾帕擦着怎么也流不干的泪水,一边看着坐在自己身旁的肖红衣问道。 只是肖红衣的双眼也通红,眼角有一些晶莹的东西似要流出来。 但是他尽力克制着,体内的灵力疯狂运作,压制着这股悲意。 “因为有人死去了很多人”他说话间目光向南,极目眺望,似是穿过长安厚厚的城墙,穿过千山万水,能够看到岭南,那里每一个人痛苦死去前的哀嚎。 “有人死去?”李星辰不解,“大战不是已经结束了吗?况且南方的大旱,长安这边不也是在尽力赈灾吗?怎么还会有许多人死去。” 肖红衣没说太多,也没给李星辰解释,他只是哽咽了两声,说道:“你不知道的还有很多啊,努力修行吧,天下大难即将来临,有许多东西还需要我们去守护。” 长安以西,仙侠草堂。 董寒山坐在草堂的屋顶,看着南方那一片阴云,目光闪动。 陈晋安不知何时走了上来,来到他身旁坐下,随后递给他一个酒壶。 “天下大劫就要了了,你可有化解的办法?”陈晋安喝了一口酒,问道。 只是董寒山摇摇头。 “此劫无解” “无解?怎么会无解呢?你之前不是说有化解的方法吗?”陈晋安皱了皱眉头,他有些意外,想不到董寒山竟然会这样回答自己。 董寒山也打开酒壶,慢慢饮下一口酒水。 待火辣的酒水撩过喉咙,顺着食道流入腹中,感受着腹中升腾起的暖意,这才开了口:“如今沧流剑主尚未完全把控沧流,后照剑莫名遗失,长黎剑灵性全失,皇渊的主人有中毒昏迷不醒,只剩下灵鸢剑主还勉强可以参战,而净昙的主人有修为薄弱诸事不顺,你叫我如何去寻找解决的法子?” 董寒山的叹息传进陈晋安的耳中,让他怔了一下。 “也就是说,想要用这几柄名剑布下大阵,行不通了?”陈晋安眉头皱了起来,“那有没有可以代替的呢?我记得你之前说过,许家那一柄传家的重剑便足够比拟这几柄名剑了” 董寒山摇摇头,叹息道:“代替倒是能够代替,可是天底下似稚岳这般的名剑,哪里有那么多!” “天下这么大,稚岳却只有一柄!” “真的没别的办法了吗?”陈晋安有些期待的看着董寒山。 他与董寒山多年挚友,自然清楚董寒山的能力如何,不然他也不会将希望寄托于董寒山身上。 可是董寒山摇摇头,说道:“方法当然还有,只是太难了,即便是你我这等修为的人来做,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是何方法?”陈晋安询问道。 董寒山想了想,随后看着陈晋安问道:“你时常游走于天下间的名山大川,那想来你也应该知晓北地的最北端,有一处一望无际的汪洋吧?” 陈晋安细细回忆了一下,随后问道:“你说的可是北冥?” “正是北冥。”董寒山说道,“不过叫它北冥,倒不如称呼它为北冥之渊。” “它在北地的最北端,沿着陆地向北方走至极处,陆地被一处斧劈刀削的断崖斩断。崖下百丈,便有一处漆黑如墨的水域。” “传说这处北冥之渊里,有一只体型巨大的黑鱼,它潜于渊中,从不露面。古书上说,北冥之渊的水之所以看起来是黑色的,那是因为被这一只大鱼的体色映照的。” 董寒山说着笑了笑:“不过现在这些都不重要,想要化解天下的大劫,需要的是北冥之渊的另一个神奇之处。” “北冥之渊的水鹅毛不浮,水里除了那一只传说中的大鱼,便再无其他活物。但凡有东西落入水中,顷刻间就会被渊水吞噬,再无踪影。” “听说古时候北冥是处置犯人的地方,将来若是天下大劫降临,这里变成了化解之地。” 董寒山虽然并没有讲话讲的很清楚,但是陈晋安大抵还是听明白了一些。 “你是说这一次大劫并非天降劫数,而是由人引起的?” 董寒山点点头,答道:“确实是由人引起的,或者更准确的说,是由从上古时候活到现在的魔物引来的。” “魔物?上古时候的魔物不都已经被神裔斩杀了吗?怎么还会又魔物遗留下来。”陈晋安有些不解。 他是宣澜院的夫子,平日接触的典籍多不胜数,这些古时的秘闻他也了解许多的。 但是董寒山说的,却与他在古籍上了解的并不相同。 董寒山摇了摇头,说道:“上古时候宝物多不胜数,有一些魔物利用这些东西躲过上古神裔的斩杀也不是不可能。” “但是你也得知道,那些上古时候就出世的魔物,都是清楚北冥的。想要将他们引到北冥,难如登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