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剑飞龙记》 第 1 章 ------------------------------------------------------- 本书由www.biqugedu.com【美丽的动人】整理上传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如不慎该资源侵犯了您的权利,请麻烦通知我及时删除,谢谢! -------------------------------------------------------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iqugedu.com--【白猎鹰】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沉剑飞龙记 作者:张梦还 出版社:大众文艺出版社 出版时间:1993-04 ISBN: 9787800940286 内容简介 本书写于五十年代,是最早的新派武侠小说之一,曾于《武侠小说周报》连载过数万言,后出单行本。张梦还经典之作。 《沉剑飞龙记》yīn能兼取旧派各派之长,精彩纷呈,六十年代初既有金庸以《shè雕英雄传》力拼张梦还的《沉剑飞龙记》,“战况”之激烈,被传播界称之为“龙雕之战”。 后张梦还退出武林,去做了职业骑马师。 作者简介 张梦还本名张扩强,曾任《明报》编辑。一九五七年在《武侠小说周报》发表《沉剑飞龙记》,以明初学士方孝儒后人方龙竹复仇故事为经,武林门户之争为纬;文情跌宕有致,状声状物均极见精神。此书分为二十三回,都四十万言堪称杰作;在香港众多武侠作家中,张梦还的文字功力直追金庸,而与梁羽生在伯仲之间。 ================= 张梦还《沉剑飞龙记》 于式先生序 在通俗小说中,武侠技击小说,无疑是最重要的一种;就读者范围说,武侠小说的读者可以包括十几岁的青年和六七十岁的老人;就题材说,武侠小说的题材可以包融一切文艺作品的题材而贯以独特的侠情高趣;就对读者的影响说,则侠客的重义忘身,高士的独行绝俗,只提供读者壮美及超越的情趣;虽然很久以来,有许多人以为武侠小说会给人某些不正常的影响,但认真看起来,武侠小说所表现的情趣,毋宁说是能助人向上的,与下流的色情故事或空虚的恋爱传奇,不可同日而论。 中国的武侠故事,最早见于唐人杂著;较后则与历史故事jiāo会出现;但都不算定型的武侠小说。民国初年,平江不肖生摭拾旧闻,写出“江湖奇快传”,曾经畅销一时。但就作品本身看,那只算是“拼盘式”或“炒冷饭式”的东西;无论在结构上,意境上,或人物描写方面,都不能算“及格”,自然更说不上精彩了。 似乎在二次大战前后,武侠小说的发展有了一个新阶段。这个阶段的主要特征,是谈道术与谈技击明显分开。还珠楼主可以代表专谈神仙故事的一支,郑证因可以代表专谈江湖故事的一支。前者以写奇诡想象和道家意境见长,后者以写错综恩怨和武林人物见长。这样一分开,一方面使得他们的写作构思能够专一,一方面使得故事范围较整齐。所以,在近一二十年来,武侠小说的水准使渐渐提高了。 还珠楼主的一支,在近来已见衰微;但就还珠作品之已有的成就讲,仍使批评者不能不承认它们远远超过以往任何写神仙故事的武侠小说。郑证因的一支与另外王度庐的一支刚渐渐有合流之象。 王度庐的一支,特色在于能表现生命感。王度庐本人写对话及描摹心理的技巧,又高过还珠与郑证因,所以他这一支与郑证因一支合流后,产生的作品,自然应该又完整一些,又精炼一步。 然而,还珠一支的特色,虽然一部分是无法与郑王会合的——如神仙故事的具体结构及法力道术的写作等等;但另一部分却仍可提炼出来,重新注入到武侠小说之中。倘使主郑之长会合起来后,再吸收还珠一支一部分特色,则结果又可以产生更精彩,更丰富的作品。 这一部分特色就是还殊作品中的规模气象,以及俯瞰人间的高远意境。由于还珠写的是神仙,所以在他的作品中表现这些较为容易;现在要在写人间故事的作品中,吸收进这些特色进来,当然是比较吃力的。但唯其不易,更见其值得作。这是现阶段武侠小说作家应该努力的方向。 此外,当前及未来的武侠小说,还有两点可能的发展。第一是拟取中国旧日行文方法的某些长处,提高结构技巧;第二是通过人生之感情,改进生命感表现的深度。这是可以使武侠小说除了通俗层面以外,而能有超俗层面的价值之途径。能走这一条途径,则我们可预期“武侠文学”的出现。而这种有文学价值的武侠小说,将能真真成为“雅俗共赏”。 张梦还先生的《沉剑飞龙记》,曾在《武侠小说周报》连载过数万言;后来周报停刊,各地读者莫不深表惋惜,特别以不能读完《沉剑飞龙记》为憾,现在单行本问世,全书将陆续刊行。这本书在张先生的作品中,固然是精彩的杰作,即放在全部武侠小说作品中来看,也是有超迈群lún之地位的。原因是(沉剑飞龙记》是能兼取各派之长的武侠小说;在某一个意义上,它最接近“武侠文学”的标准。至于这本书的具体的优长精彩之处,则读者自己读它的时候自会发现的,当不用在序文中多说了。 于 式 一九五八年四月 楔 子 晓雨冷平湖 仙踪隐现 血书怀尺绢 麟趾飘零 杭州旧为吴越王故都,地当钱塘江下游,一向文物盛美,商贾云集。而且西湖胜地,风景冠于全国。春秋佳日,常常有许多游人,益发添上一分繁盛气象。所谓上有天堂,下有苏杭,端的是人间好去处。 这一年是明成祖辛丑十九年,正当江南草长,群莺乱飞的暮春季节,许多墨客骚人,寄情烟水云峰,不免流连忘返。名优名妓,在此高张艳帜的也颇不少。恰巧有那些达官贵人,富商巨贾,附庸风雅之辈,拿着造孽钱,万金买笑,竞斗豪奢,把个浓妆淡抹总相宜的西湖,弄得到处是衣香鬓影,曼舞清歌。 当然顺带着酒楼茶肆也是座客常满,旅店生意也兴盛起来。在杭州城外离湖不远的所在,就有好几家大店,像长发店、吉安店、吉升店等等。 这天早上,春雨绵绵,西湖中的远山近树都笼罩在烟雨里。湖上游客也比平日稀少。那家吉安店里却不知出了什么事。一个店伙从里面跑出来,站在门口指手划脚地朝里面大骂,“妈的,你这婆娘怎么动手就打人?隔壁吉升店里就住着银钩陶二爷,你在这儿发横可不成。” 他这一闹,顷刻间便围了一堆闲人,七嘴八舌地乱问,店小二气喘喘地对众人道:“这女人半夜三更才来投店,拿着宝剑,身上又带了伤,外加还是个大肚子,不是我姓胡的心好,谁家开店的肯惹这种麻烦呀?妈的还打我耳光。” 人丛里却有人接口过:“怎么着?胡老三挨耳光了?你还骂人。今儿天刚亮的时候,人家再三求你找个收生婆来,你非得要人给钱不可,这会子谁知道你又怎样惹了人家,挨打活该。”这人如此一说,大家跟着就是一阵哄笑。店小二胡老三可更急了,扯直他那副破竹喉咙分辨:“谁惹了她了?我问一声她就打人哪。找收生婆?这西湖边上哪儿去找收生婆?谁家的收生婆肯不要钱?不给钱,难道叫我垫上?再说哪有人出来住店,不带银子只带宝剑的?这女人一定是飞残,我非报官不可。”他一向人缘不好,所以愈发急分辩,旁边的人愈是哄笑。胡老三气得眼似铜铃,恰待要说什么,店里忽然隐隐传出一阵呱呱的小儿啼声,一个女子的声音在门内不远一间房里叫:“伙计,伙计,来呀——”声音十分凄弱,但却似乎别有一种威力。胡老三一听,心里直发毛,忙啐了一口道:“我才不去咧,无故挨了坐月子女人的耳括子,今年赌钱不输断大肠才怪。”说了,又向地上啐了一口;四围的人更哗笑起来。好事的人便抢着问胡老三那女人是怎样一个人,胡老三还未及答话,忽然听见人丛外面一个清朗的声音道:“诸位,请让一步,请让一步。”_众人忙回头看时,原来是个道士,穿着甚是不俗,金冠道服,丝绦皂靴,肩后斜背着一口长剑,手里拿着一把云帚。背后跟着一个小女孩,约摸只有七八岁,扎着双角丫,也是小道童的装束。 店小二一看道人这般气派,估量不是那种走江湖的穷道士,说不定是那座道观的主持之类。开店的人倒不管客人是什么身分,反正有钱就好。当下顾不得再骂人,急忙哈着腰朝里让:“道爷,请里头坐,我先给你老泡壶茶来。我们这里是老字号,你老是打尖?还是住店?”道人一面往里走,一面微笑道:“我们只吃些点心就走的,先泡壶雀舌香来也好。” 说了,又掉头向小女孩:“眉儿,你要吃点什么?”小女孩一进店就四下打量,听道人问她,便说:“我要吃甜的,可不要馒头。”店小二连忙答道:“有、有,我们店里有桂花糕,松子糕,猪油糕,还有油作花生糕,那是只有小店里才做得出来的,真是又松又脆,姑娘一定喜欢。”店小二说得唾沫四溅,小女孩听得睁圆了眼,看着道人。道人一挥手道: “不拘什么,你快点拿来就得了。”店小二应了一声正要走,那道人却指着后门口围着的许多人问道:“你们这儿是有什么事吗?”店小二一撇嘴道:“你老不知道。我们这店里来了一个女飞贼。”他正预备又把那个女人骂一遍,那道人却chā口问道:“你既知是女飞贼,为何又让她住在你店里呢?” 这一问却把店小二问得张口结舌,答不出话来。小女孩嗤的一笑,连连摇手道:“你别耽误时候,快去拿糕来,我可饿啦,我们吃了还要去游湖哩。” 店小二借此收篷,摇摇摇摆地跑进去,一会儿便端出四碟颇为精致的糕饼放在桌上,又搭讪地向那小女孩陪笑问:“今儿去游湖么,可不大巧,天下雨呢,只怕游客不多。” 小女孩扫了他一眼,小嘴一撇,说道:“师父,你看这人真是个俗物。”那道人微一皱眉,低喝道:“女孩子别乱说话。”又转脸问:“刚才你说女飞贼到底是怎么回事?”店小二苦着脸说:“其实我也不知她是不是飞贼。这女人昨晚半夜时候跑来打门,就和个开路鬼一样,披头散发,身上直流血,我一看,哎哟,还挺着个大肚子哩。我可是心肠太好,赶忙给她开了一间小房。咳,谁知道她没钱。我可就问她,喂,你这位大娘是怎么的哪,你当家的在哪儿呀?她什么也不说,进房就倒在床上喘气,半天才说了,句“我姓方”。跟她要店钱,她可满不理,只说明天给,我真没见过这种女人。到了个儿早上,她又要养孩子啦。你看有多麻烦,谁家媳fù会跑到西湖来养娃娃呢?”店小二一口气说到这里,道人目光一扫,似看出那间掩着门的小房,正是这个难中人所住,恰待再问,那房里的婴儿又哇哇大哭起来。道人面色恻然,皱皱眉却向店小二笑道:“你别觉得讨厌,这是喜事临门,今年你这店是发大财。” 店小二苦笑道:“道长,你老倒会说笑话,我正愁这事不知怎么办好呢。”道人正色道:“依贫道看来,一个女子孤身远出,必有不得已的苦衷,又遭到这一步难,实在也很可怜。我出家人虽不便管这种事,可是你们做生意的该多费点神。要钱我这里倒有。”说着随手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店小二一看,敢情这道士挺有钱。这锭银子起码有五两重。道人又接着说道:“你得快去请一位大夫来,你说那女人来上有伤,又刚生产,可大意不得。要是那女人有什么好歹,只怕店里也脱不了干系。” 一道人这一说,店小二才有点害怕起来,刚伸手去拿银子,忽然那紧闭着的房门里传出一声凄厉的长叹,接着有女子声音叫唤:“想不到我林咏秋苔这样死在jiān徒之手!”声音不大,却满溢悲愤之情。那道人一听脸上倏然变色,微一思量,便站起来,对那小女孩道: “眉儿,你别走开,我去去便来。”说了匆匆往里便走。店小二忙追上去喊道:“你这位道爷怎么的呀。你怎么能进去?你是修仙成道的人,不怕血光冲坏道行吗?!”他话未说完,人也刚走出两步,只觉眼前人影一晃,那小女孩不知怎的竟到了面前,一伸手抓住他臂膀说:“我师父进去有事,你跟上去干吗?走开!”说了随手一推,后小二便跌了个四脚朝天,他跌这一jiāo比先前挨耳光更意外,一翻身爬起来便大嚷道:“我今天是哪里来的晦气? 连这小女娃也来欺负我。”底下话未说出,小女孩又怒视着他连说:“去,去,别在这儿惹厌。”说着又用手一推,店小二身不由主,踉踉跄跄,直退到街心里,一屁股坐在地上才收住势。小女孩对他扬一扬粉团似的小拳头,又叫道:“不许进来。”店小二觉得这女孩力气很大,倒真不敢进去,只得又在街心跳着脚大骂。刚骂了半句,路边忽看见一个瘦长男子急步走来,到店门口便连声问:“店家在哪里?”店小工急忙答应,那男子打量了他一眼,问道:“你就是店家了,你们这店中是不是住了一个身带重伤的孕fù?快说。”店小二一看,这男子口气可挺凶,便结结巴巴地道:“有倒是有一个,敢是姓方的?”那汉子目光一闪道:“正是姓方。现在人在你们店里吗?”店小二咳了一声道:“你老是她什么人呀?唉! 你老来得正好,要不我们开店的可担不起这干系。” 那汉子一听大惊,一伸手劈胸抓住店小二,急急问道:“怎么?人死了吗?”店小二让他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 章 抓,胸骨奇痛,连声哎哟地挣扎道:“你老是怎么的呀,人家好好的在里面,还养了个小孩子,你老抓住我干吗?”那汉子听他如此说,似乎松了一口气,定定神解开背上包裹,取出一锭金子塞进店小二手里,低声道:“那姓方的女客是我的朋友,你替我好好照应,yào钱房饭钱都归我付,不够我再给你。” 店小二看着那黄澄澄的金子,喜得后花眼笑,连痛也忘了,没口价答应:“你老只管放心,只要有钱就好办,请大夫抓yào全有我呢,你老现在不进去看看那位方夫人吗?” 那汉子摇头道:“不必了。”又沉下声音说:“你可不能告诉别人我给你钱,只说是店里的,明白不?”店小二又疑又怕,只怔怔地点头儿。那男子说完转身就走。在店外不远,另有一个和他装束一样的汉子,似较年轻一些,面有病容,牵着两匹马,站在路旁,右臂包扎着,似受了伤。瘦长男子走近,手往后一指,低声道:“找着了,就住在这店中。”那个汉子也低声问:“怎么样?还活着吗。”瘦长男子答道:“但望能延数日,我们快走。” 两人翻身上马,那带病容的汉子意似不愿,向店房遥瞥一眼,还想说什么;瘦长男子皱眉低叱道:“老二,你还想什么,一误岂容再误?快依我前所说行事。”那带病容的汉子被兄长叱责,满面愧容,低下头再不作声。瘦长男子又是一声长叹,一跃上马,当先驰去,后面那个汉子也连忙上马赶上。两人刚走出不远,后面忽有人喊道:“前面是吴璧大哥吗?” 瘦长男子一惊,马背上回头看时,只见十几丈外,一个肥大身影飞快奔来;话声方停,人已到近前;定睛一看,啊了一声。那后面赶来的是一个中年胖子;笑眯着眼抓着他的手道: “真是巧遇,一别十年,不知道你到那儿去了,怎么在这里?那位想是令弟了。”一气说了几句,才觉察吴璧双目发红,面容憔悴,频频四顾,似乎心神慌乱,连忙往口。吴璧原不想耽延,但念头一转,便强笑一声翻下马来,一面答道:“不想在这里遇见陶兄,老二过来见见。”那面带病容的汉子一直手探怀中,似在戒备,见兄长下马,便也跟着下来,向中年胖子施礼。吴璧指着中年胖子道:“这是江南名镖头银钩陶春圃,陶师父。”陶春圃久历江湖,看吴氏兄弟神色异常,本想走开,但吴老二已过来,只得含笑道:“十多年前就耳闻吴二哥金环夺命,威震滇边,今天真是幸会。”吴老二本也满面笑容,听了陶春圃的话,却忽然脸色一震,陶春圃更加纳闷,未及续说,吴璧目光一闪,却向道旁一条小路走了几步,喊道:“老二陪陶师父过来说话。”二人跟过来,这是行人稀少,恰有一棵大树遮住大路一面。吴璧转到树背后,倚树而立,微吁了一口气,低声向陶春圃道:“陶二哥是路过还是在此有事?”陶春圃看二人神色,忽有所推度,便也低声答道:“我本来是给家兄这一封信到天台,因为时尚早,顺便来游湖,现在住在吉升店里。吴兄可是有什么事要办吗?”吴璧面色惨沮,苦笑一声,yù言又止。陶春圃又道:“你我二十年至jiāo,你还躇踌什么?不管何事,只要力之所及,一定效劳。”吴璧脸色愈加惨自,看了看兄弟苦笑说道:“不瞒陶师父,我兄弟一时糊涂,铸成一个大错,现在正亟谋换救……”陶春圃惊道:“是什么事?” 吴壁摇摇头道:“此中详情一言难尽,我只想奉烦陶兄一事,”陶春圃忙道:“请说,请说。”吴璧偏过头向大路一面望了望,遥指道:“陶兄想知道,那边有一家吉安老店。店中现有一个女子命在垂危,我兄弟现在就为此事去寻一好友,大约旬日方能回来。在未回时,想托一位好友分神……”话来说完,陶春圃抢口答道:“我道什么事,这还不容易,我回头就去;但是不知这位姑娘姓名,是有病还是受伤?”吴璧目光一闪,摇头道“这是一位夫人,姓方,身上有伤,又正临产,尚消难定吉凶;我想奉托陶师父的,只是暗中留心她是不是在吉安店续住;万一迁移他处,也盼望能够探明,以便我们兄弟回来,不致无处寻她。” 陶春圃问道:“两位已经和这位夫人见过没有,当面先说明,岂不更稳妥?”老二吴璞一直默然无语,这时听陶春圃如此说,面色微显不快,chā口道:“陶师父若是觉得有什么不便……”吴璧忙一挥手道:“陶师父是我肝胆之jiāo,你不要乱说。”又转向陶春圃道:“陶师父不知道,我们兄弟不敢和这位夫人见面……”说到这里,自己正觉得难以措词,陶春圃目光望定二人,似乎突有所悟,失声叫道:“莫非这位夫人是南……”吴氏兄弟脸色骤变,吴璧急急压低声音道:“陶师父请低声”;陶春圃自觉失态,胖脸泛红;吴璧吴璞也更说不下去。陶春圃心中惊疑,但他毕竟是老江湖,暗松一口气,刚想另找话说,忽然大路那面一阵喧哗。三人不约而同,转过头去,遥遥只见又有一大群人似吉安老店附近围聚,陶春圃未及开言,吴璧猛然说道:“我兄弟不能久停,陶师父费神,旬日后定到吉升店奉访。”陶春圃刚答了声,“我一定尽心,二位慢走”,吴氏兄弟已双双跃上马背,绝尘而去。陶春圃本想为自己造才先言稍稍表示点歉意,但竟来不及说,眼看二人二马背影,心中狐疑万端,一面寻思,一面便回身往吉安店走来。 果然是吉安老店门口围着一大伙人,陶春圃快步走去,离店门十几丈外,便见那店小二正拦住一个道人高声吵骂。那道人右手抱着一个刚出生的婴儿,淡笑着凝然不动,一个小女孩站在那道人身边,怒视着店小二。店伙远远看见陶春圃走近,便喜道:“好了,好了。陶二爷来啦。你们别凶……”一言未了,忽然一阵风过,急雨如注,四周围人纷纷向屋橹下跑开。店小二也用手遮着头往后门里跑;陶春圃这时也已走到。正要打量这位道人,急雨一来,闲人散开,只剩道人和女孩在原地未动,看得更清楚。陶春圃一眼望去,不禁大惊。原来急雨中道人安然凝立,四围雨丝飞飘,他从上而下全身竟没有一点濡湿之处。连那小女孩也只贴身在道人臂侧,只靠外面的袖尖衣角略沾一点雨水。陶春圃jiāo游广阔,多见多闻,一见这种情状,立时看出这道人必有玄门罡气护身。当下连忙走过来,向道人施了一礼,问道:“不敢动问道长下?”道人见他走来,也正打量他,闻言便打了一个稽首道:“贫道道号赤阳子,偶过此地,为一件小事逗留。请问施主等xìng?”陶春圃惊道:“原来是昆仑掌教zhēn rén,请恕在下失礼。”说着又行了一礼,一面自报姓名。 这时雨丝租稀,那店伙又跑出,连叫“陶二爷,陶二爷”,又向道人说道:“你们这样走,我们可担待不了。”赤阳子微微一笑道;“我并不走。”又向陶春圃道:“原来尊驾是银钩陶镖头。贫道适才偶过此处,恰遇一个故人之女在这里产子身死,留下孤儿,无人照管,所以想把他带回昆仑抚养。至于埋葬死者,本想托店中dài bàn,不料店主不在,店伙纠缠不清,正颇感为难,恰好陶施主在此,贫道也久闻嘉兴陶氏弟兄慷慨任侠,今日相遇也是有缘,不知可否相助完却这场功德?” 陶春圃听这道人说着,暗里参详吴氏兄弟的话,心中雪亮,也愈觉悚然,尚未回答,那店伙已嚷了起来:“哎呀,你这位道爷例说的好风凉活儿。我们可不敢放你走,这是一场人命官司,得报官。” 那小女孩怒道:“难道是我们给害死的吗?你好不讲道理。” 那店伙见陶春圃在这里,胆壮了些,便哼了一声道:“这可说不定,不是你师父进去了以后她才死的吗?你们可得打这场官司,至少也得等衙门里来验了尸再走。” 小女孩冷笑一声,右手恰待扬起,赤阳子抱袖微拂,说声:“眉儿别乱闹。”那店伙直往陶春圃身后躲。陶春圃忙对赤阳子笑道:“道长只管放心,这儿事都在愚下身上。衙门里只要在下一张名帖就可以不再追究检验,以免那位夫人遗体又被翻动暴露,至于成殓安葬的事,在下也一定办妥了再走,反正也耽延不了几天工夫。” 赤阳子又打了个稽首谢道:“难得陶施主如此热肠好义,贫道愿代死者致谢。” 陶春圃连称不敢;又探问道:“这小孩道长带在身边,不知是否方便?” 赤阳子叹息道:“贫道一向少涉世事,但此次事虽麻烦,也说不得了。此子身世可怜,倘然无人抚养教诲,太悖天理。贫道就携带他回山了。”赤阳子话说得隐约,但似有愤意,目光如电,陶春圃不觉打了个寒噤。他对店中死去的少fù尚不敢料定是谁,前因后果,更属茫然。但谁想此事牵涉必多,倘果与自己不久前听见别人传说的南海之事有关,则自己更不敢chā手,于是便不再问,只望了望赤阳子手中所抱婴儿,赞叹道:“这个孩子一出世便入昆仑门下,真使我们凡俗之人钦羡不已了。” 赤阳子微微一笑,又唤那小女孩过来见礼。陶春圃连忙拱手道:“这位姑娘也是道长门下吗?”赤阳子笑道:“是小徒徐霜眉,十分野气,倒叫施主见笑。”陶春圃又称赞了几句,那小孩只对他笑了笑。陶春圃再看那婴儿,原来似是用一件长衣包裹着,胸前像是塞了一块白绢,露出一角在颈项下面,反面隐隐有血红字迹,正又一惊,赤阳子似已觉察,顺手将那块白绢往里塞了塞,便举手向陶春圃道别,携了霜眉,飘然而去。陶春圃站在店门口,遥遥看着赤阳子和女孩的背影一幌眼间便已到数十丈外。湖上晓雨未停,远山烟云迷蒙,转眼间两人踪迹不见;陶春圃仍站在门口出神,好久好久,才被店小二胡老三的声音惊觉,走进吉安店去。正是:是非恩怨凭谁说,当局旁观尽梦中。 ------------------------- 扫描校对 第 一 回 古寺疗伤 四凶逢异侠 苗疆示警 千里走灵驹 在西南的贵州省内,距离苗山约上十天路程的一个荒村小店里,这天来了一老一少两人。这老人年纪六十岁光景,穿一袭布袍,相貌清奇,精神矍铄。那小童大约只有十四五岁,长得尖脸削腮,活像一个猴子;可是两眼精光四shè,一看就知道是个聪明顽皮的孩子,这两人没带什么行装,通共只有一个小包袱,由那小童背着。包袱里又露出一把剑的剑柄,令人容易猜到他们是武林人物。 这一老一少走进店来,店里恰好没有几个客人。二人随意坐下,那小童把包袱朝桌上一放,嘟起嘴对老人说:“咳,     买两匹马才行哪。咱们一走几千(缺六行)样还行!” 甘明可并不大怕他师父,听老头儿说着,只是嘻嘻地笑,又接口道:“你老人家别骂我。咱们这回可是给人家拜寿的,不是为练轻身功夫,干么要走长路呀。我看你老人家是舍不得银子罢。”老人笑骂道:“我本来倒想买匹马代步,你这一来,我倒要叫你磨练。小孩子什么也不会,别先学会了贪舒服,畏难苟安。” 甘明深知师父习xìng,尽管老者说到后几句,面容郑重,他仍不在意,又笑道:“我不是怕别的,我只是怕低了你老人家天台怪侠闹天宫的名头,你老人家想想看,咱们师徒到人家去作客,主人家一见面一定就说,哈哈,卢老爷子,难得你老老远赶来,小子们,快替二位爷招呼牲口,多加草料。咱们只好说,哦,不消不消,我们可是走路的。那有多寒酸呢。” 老者斥道:“你从那儿学得油腔滑调,我不买马,有什么寒酸?收了你这个不长进的蠢徒弟,那才叫低了我闹天宫的名头。”甘明见师父似真有点动怒,使不敢再说;低下头伸手在包袱里乱摸一阵,正想另找话题,店伙已   饭,这种鸡毛小店哪里有什么好饮食,甘明看了看 (缺六行)腿,你老这匹牲口可其值钱,也得歇会儿,累坏了怪可惜的。” 那汉子似乎心里很烦躁,拿马鞭在自己靴上拍得吧吧直响,嚷道:“别废话,我有急事。”说着一转身忽看见老者,面露惊喜,叫道:呀,卢老前辈,你老人家也在这里?一向可好?”飞步过来,躬身施扎。 原来这老者乃是名满江湖的怪侠,姓卢名吟枫、外号人称闹天宫,乃是天台剑派名家。 天台剑术在武林中别成一家,只是向来挟技自秘,收徒极严。不但注重姿质品格,还讲究师徒缘法。以此后继者寥若晨星,远不如武当昆仑之盛。当卢吟枫剑术初成立时,奉师命下山行道,因与师兄弟赌气,曾私上昆仑山,想盗取昆仑派历代相传的二宝。这二宝一为“天罡三十六参总枢”,一为“昆仑七灵真诀”。当时正是昆仑派的极盛时代,天下名山之中,朝山必须解剑的只有两处,一是武当,一是昆仑。这两本奇书,是昆仑派镇山之宝,岂是容易到手的。结果卢吟枫潜入昆仑,未能进太清宫,便被昆仑门了诸剑客截住,动起手来。他孤身上山,自然落在下风。但他轻功绝顶,当场竟未被昆仑诸弟子困住。 (此处缺一页)带两下,竟没带动,那人手掌不知怎的一翻便贴在我大哥手臂上,我大哥一下就倒下去,此外那人也没施展什么手法。可是我大哥就一直起不来了。” 卢吟枫听了,沉吟半晌,说道:“这真怪了。据我所知,武林中不击中罩门而能毁掉金钟罩的,只有两门功夫,一种是少林门中的震天掌,纯用刚力,另一种是华山派里的混元手。用隔纸劈石混元一气之力,但照你这样说来两样都不大像。兆揆兄现在何处?或者我和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 章 看看去。” 冯辉暗骂自己真急胡涂了,放着这个见多识广的武林高手在面前,自己不晓得求他,还得等人家开口,便忙笑道:“老前辈肯赐援手,真是我兄弟大幸。大哥寄身之地,离此只是三十里左右,老前辈如能屈驾前往救大哥xìng命,我弟兄四人永感再造之恩。”说着立起来,要向卢吟枫拜倒。卢吟枫慌忙挡住他,笑道:“冯兄快别这样,我也未必有把握。现在咱们就去看看吧。”冯辉抢着会了账,三人走出店来。冯辉将他的马牵了过来。这匹马真是神骏异常,全身毛片作金栗色,闪闪发光,颈上鬣毛和马尾却纯白如雪,昂首顾盼之际,确是矫健非凡。甘明在旁边看得来抓耳揉腮,连赞:“好马,好马”,恨不能立肘就骑上去才好。 卢吟枫也连连点头,冯辉见卢吟枫注视这马,便陪笑道:“我大哥把这匹马爱逾xìng命,还取了个名字,叫做玉鬣金驼,脚程之快,也是我生平仅见的,老前辈可要试一试么?”卢吟枫道:“不必了,你就骑马引路吧。”冯辉还要推让,卢吟枫皱眉道:“我和作客气干吗?” 他是怕冯辉的脚程赶不上,冯辉也知此意,也不再客气,打一恭道:“恕晚辈无理。”翻身上马。卢吟枫向甘明使了个眼色,一提气,紧紧跟随。玉鬣金驼果非寻常,在山路上四路放开,真是风驰电骤。 冯辉在马上不时回首,深怕将卢吟枫师徒丢在后面,走了一阵,卢吟枫与甘明始终在马后二三十丈。冯辉方暗想,这两师徒怎会走得快慢相同,忽听卢吟枫笑道:“此马果然神速,只不知胆力如何?”语声曳空而过,冯辉方觉一阵微风掠动,面前数步突见一条长棒似的灰影凌空横在当路,方一惊诧,玉cāo金驼本是异种,一见前面突生障阻,长嘶一声,后蹄微坐,竟然直跃而起;冯辉平时也少骑此马,不知它会跃起这样高,眼前形势又未看明,不觉啊呀一声,又听卢吟枫笑喝声“好”,似在面前,未及转念,金驼已四足落地,卢吟枫不知怎的已站在马前右边,一手拿着一段三四尺长的树枝,一手轻抚马头,满面笑容遣:“冯兄休怪,我因想试试此马胆力,所以用树技拦它一下,不料它居然见危不退,飞跃而过,真是我生平仅见的主驹了。”冯辉这才明白这位怪侠竟然老了还犯童心,开这匹马一个小玩笑,自己白白受了一场惊吓,一面也暗惊闹天宫名不虚传,自己先还怕他赶不上此马,他竟能毫不费力越在前面,只不知他徒弟如何;冯挥想着一回头,甘明刚到马后,连嚷道:“师父怎么丢了我直往前跑。”卢老看他急急赶来,已有些气喘,笑骂了声:“没出息的小子!”又问冯辉“还有多远”,冯挥四下打量了一下道,“大概还有十多里路。”卢吟枫说声“请”又一拉甘明,随在马后,这次冯挥不再顾忌,连连催动,马走更快;一会儿转入一条较平坦的路,冯拜勒马停在道旁,向右方一指,回首对卢老说道:“老前辈请,就在那里。”卢吟枫顺着所指方向看去,原来不远就是一座破庙,红墙塌裂,显已荒废多年。三人走近,益发觉得此庙破败不堪,殿上神像都东倒西塌,到处蛛网尘封,庙门上金字也全部脱落,根本认不出是什么庙。三人尚未进大殿,里面的人听见马蹄声,已有人抢步出来,遥遥喝问:“什么人?”冯辉忙叫道:“是老四吗?快过来,闹天宫卢老前辈到了。”那边一人应声飞步迎出,正是四凶里的卷地龙周锐。 两人把卢吟枫让到正殿上,便见一个四十左右的高大男子躺在地上,旁边一人手提软鞭,正向外注视,见卢吟枫也慌忙迎前施礼。 地上仰卧的凌兆揆张目一看,便以肘撑地,微微起身道:“卢老前辈恕罪,晚辈身上带伤,不能拜见。” 卢吟枫走近道:“凌兄别拘礼,我就是特为你来的。内膜受伤没有?”凌兆揆苦笑道: “内膜倒好似和平常一样,就是气不能聚。”卢吟枫朝他脸上一看,只见他脸如黄蜡,汗液滚滚如珠,知他罩功已破去,暗暗叹息,问道:“伤是在手臂上吗?你挽起袖子给我看看,行气是不是还能通畅?”凌兆揆道:“一行吐纳就疼痛。”说着旁边那人已替他挽起袖子。 臂上便呈现出一块青蓝色的手印,指痕宛然,十分清晰。卢吟枫顿时大惊,急忙解开衣服,察看他胸背,只见凌兆揆身上肌肤隐约泛出青紫色,就如被火烫过一样,卢吟枫大叫一声道:“是了!我先前本也有点疑心,果然竟是他们吗?” 他这一声高叫,吓的冯辉等三人更是颜色大变,纷纷追问:“还能够治么?”“是怎么回事?”“大哥不会送命么?” 到底还是凌兆揆沉得住气,望望三人,低声斥道:“你们别这么惊惶失措的,这哪里还有点江湖人的体统,岂不被老前辈见笑。”又转面对卢吟枫问:“老前辈可认得此人么?” 卢吟枫道:“这种伤我侥幸还能够治,你的功夫不致全废掉,你们各位请宽心。我先问你,伤你的敢是一个老道人?”凌兆揆摇头道:“不是,这人是个少年,约摸只有十六七岁。” 卢吟枫诧道:“这就怪了。” 甘明在旁边忍不住chā嘴:“师父,闹了半天,这究竟是什么功夫呀?”凌兆揆笑问: “这位小哥是谁?”卢吟枫道:“这是小徒甘明,我几乎忘了,甘明,快向三位见礼。”周锐等连忙拱手。甘明打了个圆拱,便回头看师父,等他往下说。 卢吟枫微吁道:“怪不得你们不识,凌兄乃是被大天罡六阳手劈罩所伤,此乃昆仑派立门罡气功夫之一,自从珠岩羽士物化以后;昆仑众弟子中,只有赤阳、锁阳、镇阳、朝阳,四子具有这种本领。能用六阳手的,必已得昆仑真传。我深知这种用罡气烘功劈罩的功夫,乃是以本身真火聚于掌上发出,非立门高手不能,只道你们犯在昆仑诸子手中,怎么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竟能有这种最上乘的功力?这倒真是费解了。” 闹天宫当年大闹昆仑山,就是为盗取昆仑派珍藏这类玄功秘笈,后来与昆仑诸子反成了朋友,曾相谈论,故此对昆仑派的功夫知之甚详。当下卢吟枫又道:“现在我先运真气给你试一试,要是三脉未伤,就好办了。”于是凝神聚气,以双掌在尾闾玉枕二穴徐徐推按,约摸过了半个时辰,问凌兆揆觉得如何,凌兆揆勉强试一行气,答道:“脊骨倒不像先前那样酸痛,只是丹田仍然不能纳气。”卢吟枫却面露喜色,微微笑道:“只要如此,就还有救。 我只怕三脉废坏,那就神仙束手了。你督脉受我真气传入,使减去酸痛,照理任冲二脉应比督脉受伤更轻;虽一时难求痊复,容我慢慢医治,你们尽可放心了。只是,伤人的是什么人物,我仍觉可疑;照理真火入体,先伤督脉,看你受伤虽重,督脉未废,当是伤你的人功力稍浅;你说是一个少年,照说,定是昆仑门下无疑。只不知你动手时可问过他师承来历?” 凌兆揆道:“先前晚辈本也无意伤他,所以先喝问他姓名来历,但他不肯说。” 四凶里的老二、“银鞭霸王”吕文通接口道:“大哥记错啦,那孩子说过他姓房。”凌兆揆道:“是么?我倒没留意。” 卢吟枫沉思半晌,突然问:“你听准了他姓房?”吕文通一怔,答道:“那孩子口齿不清,反正不是姓房就是姓黄。”这时卢吟枫的面色变得异常沉重,徐徐说道:“只怕他既不姓房,也不姓黄。我想是你们听错了。”四人齐向:“老前辈可知道此人姓什么?”卢吟枫道:“大约姓方。”周锐先叫起来:“不错,我记得那孩子说的是姓方,老前辈怎会知道?”卢吟枫道:“我提一个人,想来你们告知道;嘉兴银钩陶春圃?”凌兆揆道:“陶老英雄名满江湖,哪有不知之理。”卢吟枫道:“十几年前,他到天台来看我,提起他在杭州见赤阳子抱了个婴孩回山,这婴儿便姓方,算来如今也长大chéng rén了。除开赤阳子的女徒徐霜眉以外,昆仑第十三代的弟子个个都在三十岁以上,而且也少有这样俊的功夫。”周锐忙道:“这话有理,和那少年一起的还有个二十多岁的姑娘,那一定就是徐霜眉了,前两年听说火和尚就是被她擒的。这个姑娘我们虽未见过,但应是十分厉害。瞧他们当时好似有什么急事的样子,也不知是干什么去。” 卢吟枫对于周锐的话似乎十分重视,沉思了半晌,又突然问:“请周兄再回想一下,这男女二人当时还说过些什么话来。” 四凶不料闹天宫对于这一男一女会这样追问,都感诧异,半晌以后,吕文通忽道:“我记得在动手以后,那姑娘似乎嗔怪少年惹事,说‘当时师父怎样嘱咐来着?’又是报仇什么的。不知是怎么回事。”冯辉道:“二哥不说我也想不起来,那少年还含含糊糊的提到一个地名,好像叫什么云庄,别的我就想不起来了。” 卢吟枫脸上的神色已经变了又变。这时瞑目沉思,忽然回头对凌兆揆道:“凌大哥,我想向你暂借一匹脚力用用,使得么?”凌兆揆道:“当然使得,晚辈正想将这匹玉鬣金驼送给老前辈代步,周四弟把你的坐骑送给这位甘小哥吧。”周锐连声答应。卢吟枫却摇手道: “只要一匹就够。这一男一女在江湖出现所关重大,尤其是我两位老友的生死关头,我势不能坐视。但我看凌兄伤势,由我每日用真气熨通血脉,也非十天半月不能痊愈,急切间我也不能抽身,所以我想修书一封,派小徒送到一个地方去,借马只是给小徒。” 四凶纵横江湖,恩怨二字看得认真,一听这男女两人和闹天宫的朋友有过节,都起了拔刀相助之意。凌兆揆道:“那么甘小哥就把我这玉鬣金驼骑去好了,只是这破庙里哪儿去找纸笔呢?” 卢吟枫道:“这到容易,纸笔墨砚到是我随身携带着的。”说着解开包袱,拿出纸笔,草草写了一封信函,付与甘明道:“你把这封书送到苗山大蛇岭碧云山庄去,这事很重要,千万大意不得。”甘明笑道:“可是我不认识路呀?又认不得那儿的主人,他们也认不得我。”卢吟枫骂道:“真是蠢才,你带信去,还怕主人不见你?你不识路,不会向当地土人打听么?大蛇岭是有名的险峻之地,他们决无不知之理。到了大蛇岭后,再找碧云庄,不就容易了么?我计算你到达的这一两天,正是庄主寿辰,必然有远地亲朋赶来,你也可以向他们打听。”甘明一偏头道:“成!到了碧云庄,我就说是天台怪侠闹天宫徒弟,他们不能不接待我。” 卢吟枫道:“提闹天宫是可以的,但别见人就说什么天台怪侠,给人说小家子气。”甘明忙道:“这个我有分寸,不消你老人家嘱咐,信送到以后又怎样呢?还赶到这里来么?” 卢吟枫道:“不必,你就在碧云庄等我,凌大哥的伤,最多十天就可以平复,我不出一月就可赶到。”甘明眨眨眼睛问道:“你老人家还要到哪儿去?” 卢吟枫嫌他罗唆,微怒道:“你管我到哪儿去?叫你做什么你就去做什么,多问无益。”甘明不再说什么,揣了书信,便牵马走出去。 ------------------------- 扫描校对 第 二 回 烟瘴重山 巧逢金叶丐 楼台十亩 初入碧云庄 西南苗区,山水险恶,即在苗山外面,也是异常荒凉,只在通行道路旁,偶然有几个傍山村落,大半也只有几十户人家。且说此中有一个小村落名叫做太平墟。这一带地方,向来是苗汉杂处之地。前些年苗人常常下山“打冤家”,劫掠汉人财物,杀伤人命,官府虽然也曾发兵进剿,但苗人来去无常,行踪飘忽,苗山又是险峻异常,总无法弭平苗息。近些年苗人劫掠之事较少,但每逢集日,苗人便下山来与汉人做生意,仍是常常发生斗殴。墟名“太平”,其实甚不太平。 “望山村”是太平墟里唯一的一间酒铺,生意尚属不恶,凡是到苗山来的人都得在这儿歇脚。这一天中午时分,山里忽来了一位少年书生,这人丰神使朗,衣饰法丽,背chā长剑,眉目之间颇具英锐之气。他徐步而来,走过望山村门首,正是午饭时分,便进店来。望山村的店伙作了多年买卖,来这苗山的,大多是逸士高人,或江湖豪杰,他眼里看的怪人不少,一看这书生的仪表神色,便知来头不小,慌忙上来招呼,笑问道:客官是来采yào的么?” 那书生微微笑道:“不是,我是来访一位朋友。” 店伙打量了书生一下,又笑问道:“可是去大蛇岭碧云庄的么?” 书生似乎微感惊讶,点头道:“正是。” 店伙忙陪笑道:“我一看您老是远道来的样子,就猜您老座去碧云庄。每年到了这时候都有人去那儿的,小的在这儿住了近二十年啦,从前去的人真多,近几年已是越来越少啦。 您老是用饭不是?” 书生未及答言,忽然听见店外骏马声嘶,店伙笑道:“又来了客人啦。”边说边往外跑,刚到门口,一个人急步走来,几乎撞在店伙身上,店伙哎了一声,未及躲闪,已被那人伸手拦住,店伙只觉得像撞在一根铁柱上一样,连退几步才没跌倒。 那人道:“站稳,站稳,你吃了酒吗?” 店小二这时方看清来人原来是个小孩子,瘦骨嶙峋,像个猴子。他手里提根马鞭,口里取笑店伙,眼光却向那书生一扫,接着大摇大摆的朝另一张桌旁一坐,拿马鞭把桌面打得吧吧直响,叫道:“店家,店家,有什么东西卖?”店伙连忙跟过来,问道:“小爷,您吃什么?” 那孩子怪眼一翻道:“人吃什么倒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 章 要紧,你先替我招呼马,管它饮水饲料再刷刷毛。 我少时再吃。” 店小二道:“饮水喂料是可以的,不过我们不管刷毛。” 那孩子拍一拍腰间,大声道:“我给你银子,你做生意。别不知趣,你当我不给钱不成?” 店家忙陪笑道:“您老太多心啦,您是我们衣食父母嘛,只是小店里人手少,招呼了牲口就得冷落了客人,我们可不敢。” 那孩子又看看那书生一眼,皱眉道:“那么你就先去招待那位客人吧,然后就替我弄马,马吃完了再轮到我,你将马当成我,把我当成马好啦。” 店小二无奈只得忍笑答应一声走出去。这孩子坐了一会儿,看见隔座的书生,独自低斟浅酌;只觉一阵阵酒香扑鼻,忽然又敲着桌子叫店家,店伙进来笑道:“客官,马刚喂完,还没刷毛呢。” 那孩子翻了翻眼睛,说道:“你还是得给我弄点吃的来呀,我先前是说马先吃,我后吃,如今马吃完了也就该我吃啦。” 后队笑道:“马只刷了一半呢。” 孩子咳了一声道:“随便刷刷就成啦,”难道还得给它洗个澡?你这店家不会做生意。” 店伙只好笑着称是,取了一张抹桌布来擦桌子,摆杯筷,又陪笑道:“您老这匹马可真好,我活了这多年,还没见过这样好的牲口,真够得上骏马两个字。” 孩子听店家捧他的马,甚是得意,自己大拇指一竖道:“我的马么天下第一匹。你去问问,玉鬣金驼,三山五岳的豪杰,无人不知。”。 那书生听到这里,忽转过头来打量了这孩子一下。孩子又道:“人出名,连带马也出了名,你知道我是谁?” 店小二睁大了眼,他真估不透眼前这小孩的来路,便笑道:“您老我没见过……。” 孩子不等地说完,摇摇手道:“我姓甘,你也别多问,我的名字不随便告诉人的,你快弄酒饭来,吃了我还要赶路呢。”店伙看这孩子疯疯癫癫,益发不敢多惹,诺诺连声走开。 这时那书生喝完了酒便起身会账,出店时对店伙道:“你这儿的酒倒不错,下次我再来的时候,倒要买上几罐带走。”店伙笑道:“不少客人买小店的酒去送人哩,敢保比茅台酒还要好。”书生不再说什么,回头又打量了小孩一眼,便自走去。店伙送酒菜倒小孩桌上,那孩子就据案大嚼。店伙看他把壶酒几口就喝干,便问道:“这位小爷可尝得出小店里这前的好处么?” 孩子大模大样一点头道:“马马虎虎,也还罢了,可是和我们浙江的茅台酒比,就差远啦。” 店小二忍不住笑道:“这可不对啦,茅台酒可是我们这一带的出产哇?” 孩子脸微微一红,瞪眼忙道:“你知道什么,我说的是另外一种,那是毛房之毛,太平之太,不是你们黔省的。”他说了一顿又道:“喂,我问你,刚才那人带把宝剑,他是干什么历?” 店伙摇头道:“不知道,或者是一位侠义道,听说是到碧云庄去的。” 孩子接口道:“什么?他也去碧云庄?碧云庄是不是在大蛇岭?” 店家诧异道:“是呀,您老去过的吗?” 孩子停了停又道:“我没有去过。我正要问你大蛇岭怎样走法,朝山里走会不会碰见苗人?” 店家道:“今明两天都不是集期,苗人不会出山来,这山下住的可全是汉人,不过往山里走,人烟可就越稀少啦,您老顺着山路去,翻过了白象坡,就可以望见大蛇岭了,大蛇岭的背后,便是花臂苗烈炬峒主的区域,那儿可不能随便进去。” 孩子听他说了,还是不明白,皱眉道:“到白象坡又怎么走?” 店伙抓抓头皮说:“这么大的山,你叫我怎么指给你呢?我想,干脆我给你出个主意,刚才那位相公大约认识路,你骑着你那匹马,追上那位相公,和他一道走好了。要不你进了山去再打听也成。” 孩子一想,这话有理,便不再问,匆匆吃完,会了账,就骑上马直追下去。 这孩子正是甘明。他奉了师父闹天宫卢吟枫之命,一路奔驰,晓行夜宿,只三天工夫便到了苗疆。他骑的这匹马十分打眼,惹得不少人对他注意,甘明小孩心xìng,自己更是得意非凡,每逢穿市过镇,他一面勒马徐行,一面大声喝叱跨下坐骑,故意引起旁人注视。 本来卢吟枫就耽心着这匹马会替甘明招来麻烦。自来武林朋友就有两种癖好,一好宝刀宝剑,二好名马良驹。骑这种好马上路的人,除非身怀绝世武功,否则比带了三五万雪花银上路更危险。卢吟枫自然深明利害,但当时事在紧急,也只好让他碰碰运气了。 谁知甘明一路行来,居然平安无事。这倒与运气无干,而是一些久走江湖的朋友们,看见他一个孤身小孩,又无兵刃行李,却敢于骑这样的好马赶路,都推测他不仅必有些来历,而且必定身怀绝技,否则焉敢如此冒失?这么一来,原想动手的反而顾忌几分。加以甘明形貌古怪,一对眼珠精光四shè,差一些的人倒还真不敢招惹他。 且说甘明出了酒店,顺着山路放缰追了下去,却一直没见那书生影子,大约他从别的岔道上了山了。甘明追了一阵,暗暗不耐烦起来,心想,我一生只听师父的话,如今连店小儿的话也信起来,这成什么话?谁知道那个人是不是真到碧云庄去,我还是自己问问路吧。他正想着,迎面来了一个骑牛的牧童,横吹短笛,缓缓而来,甘明唤道:“喂!小兄弟,请问你到白象被该怎么走?” 那牧童放下短笛,对甘明打量一下,笑道:“小客人,你尽要去白象坡吗?” 甘明最恨人家在他的称呼上加一个小字,因为他自命是武林豪杰,生怕被人看成小孩,但这牧童满脸笑容,他一时也没法发作,只得点点头。 牧童用手指道:“上白象坡倒有好几条小路,不过都是山道,这匹马可怕不好走。” 甘明不耐烦道:“你别说这些废话,我只问你去白象被该怎么走法。” 那牧童笑道:“你别急呀!你如果一定要骑着马上山,我指你一条路,你再往前走两里左右,那儿有一条山路直通白象坡,稍为平坦一点。不过马怕还是不好走。”甘明不想和他多说,谢了一声,策马就走,前行不远,果然山边现出一条黄泥铺的泥路,甘明料想这必定是牧童所说的到白象坡的路,就策马走去。 这条黄泥路开头还算平坦,后面却越来越见崎岖,此时日已过午,炎热难耐,甘明在马背上,被太阳晒得汗流浃背。口里也一阵阵发渴,沿路竟找不到水。甘明倒真后悔在那酒店里喝多了酒。再走一阵,有一大片树,浓荫下稍减炎热,甘明策马徐徐走过,微风吹来,不觉渐渐有了几分倦意,眼皮老是往下合,只是口渴愈甚,越走越心烦。走到树林那边,猛然听得泉声淙淙,甘明精神为之一振,但举目一看,又不禁大失所望。 原来这里倒有一股溪流,只是那股细细的山溪,是从旁面山坡上流下来的,一直下落到深谷里,可望而不可即。甘明驻马山坡,再仔细望去,对面那座山的形象果然像一匹大白象,不宽心里一喜,暗想这大约是白象被了,到了这儿,离大蛇岭就很近。上大蛇岭不远,就是碧云庄,进碧云庄我可得喝个痛快,我甘明是远来客人不怕主人不款待。想着,便一催马,急急赶去。白象坡虽然眼看很近,走起来却还真费事。这一带山路陡峭,有些地方还有断崖绝壁,别说是马,就是一些没走惯山路的人,走起来也会心摇目眩,幸而玉鬣金驼乃是异种神驹,换了别的凡马,不但无法走,就是累也累死了。 这时已到了未牌时分,山上烟瘴四起,幻作五色,一些较高的山头,都只露出一个山尖。甘明一人一马就如浴在云海里一样。渐渐太阳已被山峰遮住,人也感觉凉爽不少,玉鬣金驼沿着白象坡往上走着,居然又平又稳,甘明却张大口打着呵欠,人也前仰后合的,只两手松松的握住缰绳,迷迷糊糊的打起瞌睡来,也不知走了多久,突然觉得胯下一软,就如腾云驾雾似的直朝下落,甘明这一惊立刻睡意全消,两手紧紧抓住马鬃毛,两腿夹紧马腹,极力将身子扎紧在马背上。 原来玉鬣金驼颇有灵xìng,上了山顶以后,它就自作主张,并不顺着下山的道路去走,却顺着堤坡连纵带跳的直冲而下,甘明万不料这匹马儿会自己挑着近路走,这一场奔跑直把他骇得魂飞魄散。 一直到了平地,玉鬣金驼收住脚步,甘明才惊魂稍定,不禁有气,使劲在马股上打两巴拿,马儿又纵跳起来,差点把他掀下地去。甘明大骂道:“你这该死的长毛畜生,差点儿把小爷送了归位。你还跳!”他这里骂马,语犹未毕,忽然耳边传来一声冷笑道:“猴儿骑马,没摔下来倒是怪事。”语声极细微,却十分清晰。甘明猛惊,忙抬头张望,四下空山寂寂,哪里有半个人影。甘明心下暗想道:‘这倒奇了,明明听见有人说话,怎会不见踪影,难道是鬼怪不成?”这样一想,愈加惊疑,勒住马,大声喝道:“什么人敢在我甘大侠面前捣鬼?是好的现身答话。” 他这一声刚喊过,只听得对方也回答道:“什么人敢在我甘大侠面前捣鬼?是好的现身答话。”原来是对面山谷传来的回声。__甘明暗付道:“难道是我的耳朵出了毛病?还是真有鬼魅在和我捣乱?”他一手深入怀里,紧紧握住缠在腰间的赤藤棍,一面脚尖点镫,立起身来,伸长颈子四面张望;但仍是豪无人迹,不觉暗暗发慌,倒是胯下的玉鬣金驼十分安静,悠闲的伸着长颈,嚼着地上的青草。 这时一阵山风吹来,山上群树被刮得丫技乱摆,发出沙沙声音,甘明狐疑一阵,又想道:“莫非造才不是人声,是风吹树枝,我听错了?可是我明明听见人说什么‘猴儿’的。 要真是我听错了,这样大惊小怪,传出去可要被天下英雄耻笑。”正想着,身侧忽似又有人嗤的一笑,甘明大驻,再仔细一听,又没有了。他心下鬼念道:“这地方有点邪门。”一提缰绳,催着马儿缓缓走去。却一心注意着背后,生怕有人会暗中出手袭击。 一直走出了两里地光景,甘明才渐渐走下心来,这时所走的又是沿崖一条小路,险哨异常,甘明小心四顾,忽见前面岩边有一块大石凸出,上面似乎有个人睡觉,不觉噫了声。催马走近一看,益觉意外,原来崖石上竟睡着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身旁边放着一个竹篮子和一根乌油油的根棒,半截在空处。甘明心中狐疑,停着一会,却毫无异状。那乞丐似乎睡得很熟,大声打着鼾,甘明暗想道:“也许这苗山一带,人们惯于来往悬崖峭壁,所以不在乎,可是在这儿睡觉,竟不知死活,跌下去怕不粉身碎骨。”他毕竟是小孩,这样一想,便大声唤道:喂,朋友,你且张开眼看看,这儿是不可以睡觉的呀。” 那乞丐好声如雷,只是不醒。甘明正想下马推他,忽然心中一动,想道:“这荒山里并没有什么人家,怎会有乞丐到这里来?这里左边是山,右边是崖,转折不便,不知这乞丐竟是什么路道,安知他不是存心诱我下马?可不要着了他的道儿。”他想着再凝神对那熟睡中的乞丐脸上一望,见他虽然满脸煤灰,但并无饥瘦之态,而且两边太阳穴隆起,分明是内功深厚,心下已明白,十有八九,这花子是有意戏弄自己。但他睡着不动,不知何意,自己何不喝破他,与他较量较量。但转念一想:师父再三嘱咐自己不可生事,这一耽误,眼看天色已晚,要是今夜赶不到碧云庄,叫我在哪儿投宿呢?说不得只好暂时忍一忍怒气,他如别无动作,也就算了。甘明想定主意,再看那乞丐,仍是不动,便冷笑一声,策马向前走去。 约摸又走出三五里地,也未见那乞丐赶来,甘明暗想这事古怪,此时恰转过一个山口,甘明抬头望去,却见先前那乞丐竟然舞手扎脚的睡在路当中,也不知他是怎么跑到前面来的。甘明这下明白这乞丐确是有心和自己为难,不觉气往上冲,心中暗暗戒备,待马走近那花子身前自己把马一勒,大声喝道:“相好的,要睡觉也别拦在路当中呀!” 那乞丐揉揉眼睛张大嘴打了个长长的呵欠,又伸了一个懒腰,然后慢慢坐起来,似刚由梦中惊醒。他斜着朦胧睡眼望望甘明道:“你这个小孩子是怎么回事?我睡得好好的,是你叫醒我的吗?” 甘明见他装模做样,心中更是十分恼怒,闻言冷笑一声道:“我才犯不着叫你,你爱怎么睡都成,床上,崖边,或者倒吊起来睡,都与别人不相干,可是这条路是大家走的,你要拿大路当床睡,人家可没法子不吵醒你。” 那乞丐颠头晃脑,好像还没睡够,等甘明说完,嗳哟一声道:“你这位小哥真会说笑话,有大床睡觉的人还来当花子吗?我要是有三顿饱饭吃,也会花钱去买尊驾这么好的马来骑,也会买几身光鲜的衣裳来穿,用不着在这儿惹人厌啦。” 甘明被他气得面红耳赤,厉声道:“你别在我跟前装蒜,你打什么主意,实说出来!” 那乞丐笑道:“真凶,真凶,我讨了半辈子的饭,还没有碰见过火气这样大的孩子。” 甘明怒道:“孩子便怎样,今日我这孩子要教训教训你这恶丐。” 乞丐哈哈大笑道:“这可真怪了。我好端端的坐在这里,又没问你强要钱,你这位小哥跑来没头没脑的骂我一通,反说我是恶丐,天下哪儿有这种道理?” 甘明双眉一挑,就想动手,却突然想起平回师父时常说:在江湖上,最不可轻惹四种人:就是方外人,fù女小孩,白头老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 章 ,和乞丐。这四种人最是诡异难测,纵然遇上也是避之为宜。我今日和这要饭的遇上,可得小心,最好不要动手。只是看这乞丐明明有意寻事,不动手怕又不能罢休。他寻思了半晌,忽然得了个主意,故意镇静下来,微微一笑道:“zhēn rén面前不用说假话,你在我面前弄这套玄虚可是白饶,你的本领如何,我已经称量出来了,还装什么蒜。” 那乞丐笑道:“这便怪了,除了讨饭以外,我还有别的什么本领,连我自己却不晓得;你倒说说看。” 甘明沉着气道:“方才你在崖边上睡觉,如今只一小会工夫就能跑到我前头,这份轻功在江湖上也就算很高的了,不过就凭你这点武功要想拦住我,那却还差得很远。你还是快说明你的来意,我没工夫和你混扯。” 原来甘明心想,这乞丐分明当我是个维儿,容易欺负,我爽xìng拿话点醒他,让他知道我是老江湖,也许就会知难而退。谁知那乞丐一听,又哈哈大笑起来,指着甘明道:“你这话可是太离谱啦。什么睡在崖边上,你大概先前看见我的哥哥了吧,我们弟兄的模样,长得差不多。他倒爱在崖边儿睡觉。我在这儿已经睡了三整天啦,而且我从来没在悬崖边上睡过。” 甘明冷笑道:“这样说,你哥哥倒比你懂事,俗话说:好狗不挡路,你却睡在路当中。” 丐摇手道:“你别骂人,我在这儿睡,是因为这条山路平时很少人经过,大概总是野狗呀,野兔呀,一些畜生才打这条路上走,我可没想到碍着了你老走路。你老是要到哪儿去呀?” 甘明听这乞丐绕着弯子骂他,不由火起,大怒道:“你管我上哪儿去?你要问的就是这个吗?” 乞丐道:“不该多管,不过我们一共是十弟兄,你再往前去包管还要碰上,我怕你老讨厌花子,所以想指作一条路。” 甘明一听,这分明是叫上阵了,他生平不肯输口,冷笑道:“你十弟兄都是花子,都在这深山里讨饭吗?” 丐点点头道:“对。” 甘明哼了一声道:“那是你祖坟上的好风水,才会出这么多花子。我也没工夫和你瞎废话,你要是没法说出你的打算,劳驾你让一让,我好过去。”说着一领缰绳,作势yù进,乞丐嘻嘻笑道:“真对不起,我是个跛子,还得劳你老的神挽我一把,自己可走不动。” 甘明不耐烦和他多说,冷笑道:“那你就一直睡下去吧,”一抖缰绳,玉鬣金驼长嘶一声,从那乞丐头上飞越而过,甘明连人带马刚刚落地,突然间觉得眼前一暗,一条长大黑影从自己头上飞坠马前。玉鬣金驼一受惊骇,前蹄竖起,连连后退。甘明大怒,一跃下马,先不理那乞丐,却拍着马头道:“你别害怕,有我在此,任他是谁也不敢伤你。” 这时那花子笑哈哈的在路中,手里提着那根黑沉沉的叫化棒,闻言放声笑道:“你这孩子真是癞蛤蟆打呵欠,口气倒不小,你师父是谁?” 甘明把马一推,转过身对着那乞丐,凛然道:“就凭你这样儿也配来盘问我你师父是谁?” 那乞丐冷笑道:“无知顽童,你既不肯说,我也不来逼你,你只说你这匹马是从哪儿来的?我便放你过去。” 甘明怪眼一瞪,说道:“我的马吗?我向人家讨饭,人家把这匹马赏给我啦。” 那乞丐见甘明神色傲慢,语言犀利,倒也拿不定他的来路,冷冷说道:“我问你一个人,铁金刚凌兆揆是你什么人?”他本以为这孩子或许是凌兆揆的晚辈。不料甘明下颔一扬,鼻子里哼一声道:“太行四凶是我的朋友。”他本想说是我师父的朋友,但这一来可能把自己身分降低,反正四凶见了师父都自称晚辈,那么说他们和自己朋友相jiāo,倒也勉强说得过去。 甘明见那乞丐一听这话,似乎略现诧异之色,心想,他搬出江湖人考较我,待我也来唬唬他,便道:“你这厮倒像是在江湖久混的,我提几个人,看你晓不晓得?” 乞丐怪声笑道:“说出来听听,是些什么大来头的人?” 甘明道:“昆仑山的赤阳子,你可知道?” 乞丐脸色微变,答道:“久闻其名,没有见过。” 甘明冷笑道:“我倒和他熟识。还有一个朋友,你该知道,嘉兴银钩陶春圃?”这些人都是在破庙里听闹天宫说过来的,路数相差甚远,他一齐说出来。 那乞丐倒真有点摸不透甘明的底细,心想,这个小孩子怎会认得江南武林名家而又认得昆仑掌教? 甘明还待搬出几个有名人物来,苦于自己平时又不大留心,匆促之间却怎样也想不起,他见那名丐两眼注视着自己,心想他大概给我弄糊涂啦,爽xìng再耍他一下,便又说道:“还有个人,天台大侠甘明,知道么?” 那乞丐听了一怔,摇头道:“这个人我倒是没有听人说起过。”他想弄明白这小孩来历,语气缓和下来。 甘明见他似已被蒙住,心中得意,接口又道:“甘明的本领可高极啦,他平日很少在江湖露面。所以见到他的人不多,可是当今天台派中,除了闹天宫卢老爷子,和掌门人天台剑客普灵归之外,第三位高手就是甘明了。你连甘大侠的名头都不知道,真是孤陋寡闻。” 乞丐又怪笑道:“就算我是孤陋寡闻罢,闹了半天,你还没说出你到底是谁来。”他知道甘明多半是瞎说,也不去叫破,只想问明来历。甘明被他这一问,眉头微皱,忽然大笑道:“要知道我是谁么?”回手向马一指道:“你到江湖上去打听一下,这匹马的马主人是谁,就知道我的来头了。” 乞丐不耐烦道:“我知道玉鬣金驼的主人是凌兆揆,可不是你。好好问你你不说,我到要看看你有多大的能为,敢如此狂妄。”嘴里说着话,叫化棒却朝甘明疾点过来。甘明双手一错,左掌护胸,右掌横切,挡开叫化棒,跟着踏中宫进步一掌,那乞丐腾身纵起,一个“细胸巧翻云”,落在一丈以外的地方。 甘明笑道:“如何?你连一招也接不下去!” 乞丐怒气渐生,冷笑道:“你这个孩子不知死活,我看你小小年纪,又是空手,我不能拿打狗棒打你。”说着将叫化棒扔在地下,双手一拍道:“来来来,你亮兵刃,我就空手接你几招。” 甘明呸了一声,说道:“你少吹大气,你要空手和我较量,那我就先让你进三招,不还手。” 乞丐见他如此大胆,又好气又好笑,喝道:“你少胡说,我怎能叫你让三招,你是作死。” 甘明傲然道:“我先让你三招,然后我动兵刃,这样公平。你一个要饭的,我不能太占你的便宜。”说了昆头而立,等乞丐进招;乞丐真觉得为难,看他神色,也真不敢料定深浅,便冷冷地说道:“你先把兵刃拿出来预备吧,免得临时不及。” 甘明道:“你不必担心,小爷浑身都是兵刃,三招以后自然会钻出来。” 乞丐生xìng古怪,看他如此狂傲,倒觉得有点喜爱他,便道:“小心着,我就进招了。” 说罢身躯微俯,脚下踩着寒鸦步,左手一捺,右掌呼的一声打来,这一招并不太快,却隐隐有风雷之声。甘明受过卢吟枫指教,眼睛可是识货的,他见这乞丐劲力惊人,不敢硬接,一矮身,从对方肋下穿过去,叫道:“让了你一招。” 乞丐更不打话,单足立地,身形猛转,反手一捶朝甘明“百汇穴”打下。这一招名为“五雷轰顶”,如被打实,非当场丧命不可。 甘明暗叫不好,猛然朝地上一躺,一个“懒驴打滚”滚了开去,然后一纵身站起,嘴里还在喊嚷:“第二招也让过了。” 甘明话未说完,不料那乞丐身手奇快,一恍身已抢到前面,“双风贯耳”,夹击太阳穴,甘明见这一招来得dú辣,上身微缩,赤藤棍突然出手,闪电似的直点对方前胸。只听拍的一声,如中铁石,甘明手腕发酸,心中一震,不及思索,单臂一使劲,身形已借力倒纵出去。甘明定神一看,见那乞丐仍在原址笑嘻嘻的站着,并没有追来,心下前咕道:他吃了我一棒点在前胸,仍旧和没事人一样,敢情这家伙也和凌兆揆一样,有金钟罩功夫?” 甘明这一猜,却只猜对了一半,这乞丐乃是一位成名的丐侠,以横练铁布衫功夫和奇形暗器称雄江湖。他平素装束奇异,任何人一见就能认出,甘明因为初涉江湖,所以不知这人来历。 那乞丐见甘明惊退,哈哈笑道:“你已经让了我三招啦,现在咱们重来,你动手吧。” 刚才乞丐乃是立心试招,并未真个下dú手。甘明刚才点了他一棒,试出他功力不凡,心中已有些犹疑。但嘴上仍然不肯认输,闻言冷笑道;“你还不知道小爷的赤藤棍会过多少高人,可小心保着你的脑袋。”口里说着,左手的剑诀一领,赤藤棍一招“天际流云”,朝那乞丐颊上打去。那乞丐不闪不避,右臂伸出,疾如电掣,便来抓这赤藤棍。甘明吃了一惊,赶忙收招,叫道:“你别撒赖,这算什么?” 乞丐道:“不算什么,只想瞧瞧你这根棍子。” 甘明骂道:“小爷不能再让你啦,你有本领就来夺吧。” 乞丐喝声:“好!”一跃丈余,一招“苍鹰搏兔”,凌空扑击,甘明低头避开,使开赤藤棍和那乞丐打在一起。 甘明的兵器是赤藤棍,使的却是天台正宗剑术。天台剑术以灵巧飘忽见长,甘明左跳右窜,一根赤藤棍疾似灵蛇。那乞丐成心要弄明白他的底细,也不强攻,只用双掌封住门户,让甘明急玫,一近身,便突然施展擒拿手去夺对方兵刃,但甘明溜滑,见势不对,已及时抽身,这样两人竟拆了三十来招。甘明屡攻无效,便也退守。那乞丐见他想游斗下去,一声长啸,身形前窜,甘明急向旁避开,那乞丐脚尖点地,却忽然使了一招“怪蟒翻身”,左肋露出一大片破绽,甘明心中暗喜;原来这厮手脚迟缓,喝声:“着!”反手一棍扫去:忽觉手里一紧,棍头已被乞丐抓住,甘明大急,用力一夺,竟没挽动。猛然肋下一麻,顿时浑身瘫软,倒在地上不能动弹。 乞丐笑道:“你可服了?” 甘明叫道:“我怎么能服?你故意诱招,不然也未必能伤着我。” 吃丐哈哈笑道:“你师父可是怎么教你的,动手还不许别人诱招,反正你已经输了。你快告诉我,你师父是谁?到此何事?”甘明不响。乞丐道:“你不说我可要搜你了。”甘明破口大骂,乞丐也不生气,伸手把甘明衣袋一阵乱搜,却在怀里扯出一封信来,信封面上写道:“小徒甘明敬呈碧云庄主吴氏昆仲拆,下面写着卢缄两个字。乞丐咦了一声,似乎吃了一惊,忙拉着甘明左臂,一掳袖子,只见甘明瘦瘦的手臂上套着一个赤藤环。那乞丐忙一伸手解开甘明穴道,哈哈笑道:“原来你果是天台弟子,难怪你方才棍法极像天台剑术招式,你和闹天宫卢老是什么称呼?” 甘明脸色铁青,冷冷地道,“闹天宫就是我恩师。”说着慢慢坐起来,只觉全身酸麻,知道这老乞丐手法甚重,连忙暗暗运气调和血脉,心里又惭又怒。 那乞丐听甘明说是卢吟枫的弟子,怪脸上益露喜色,说道:“卢大侠和我十年前见过几面,那时候他还愁着没有好徒弟。不知道你是几时入门的?看你这种精灵样子,倒正好传他衣钵。你该听你师父说过‘金叶丐’,那就是我花子。”他滔滔不绝地说着,甘明先只咬牙暗恨,不理不睬,未了听他说出他的绰号,不觉一惊,冲口说道:“原来你就是金叶丐。” 老丐微笑点头。甘明却除了造才渐怒之感,又加一分惊异。原来甘明在闹天宫门下,一向不常外出,只偶然随师父下山,所以对江湖武林人物所知不多,可是“金叶丐”这个名字却听卢吟枫与普灵归谈起。江南三丐名动江湖,一向行踪飘忽,各有惊人武功。三人中金叶丐排行第二,可是声名最大,结友最多。卢吟枫、普灵归谈起他,都常赞叹他jiāo友最重风谊,只是遇事一意孤行,因此常常犯险助人,不加考量。有时反而无端和别人结怨。甘明也是狂傲xìng情,从前听师父师叔说起这个异丐种种行事,心里暗暗钦慕。可是,他今天在苗山上遇见金叶丐,却无缘无故动了手,自己又吃了亏,气愤难平,虽然弄明白人家身份,还是不愿执后辈礼,当下只是两眼定定地望着金叶丐。 金叶丐为人爽直,适才与甘明动手,也是嬉戏一样,并未认真,等到看了甘明的赤藤环,知道他是旧友门下,一味只觉得高兴,先还未看出甘明心情纷乱异常,过了一会儿,他见甘明怔怔不动,又不再说话,方有些觉察,便大笑道:“老弟怎么不起来。莫非是和我老花子赌气吗?”说着一伸手来扶甘明。甘明被他说破,益发不是味道,突然一跃而起,大声道:“不想我今天碰见你,好,领教领教,后会有期。这时他全身血脉已畅,不再停留,一面走一面就向路旁的玉鬣金驼走去。 那知他刚走出两步,忽听金叶丐笑唤道:“老弟慢走,你忘了你的东西啦。”甘明回头一看,金叶丐已将他的赤藤棒递过来。甘明面色涨红,稍一迟疑,沉下脸道:“这东西没用。你既然夺了过去,我本想送给你作打狗棍,怎奈这是师父给的。”说着伸手一抓过赤藤棒,围向腰间。 金叶丐这时已看出这个小孩子十分好胜,适才败在自己手里,极感不快,不等甘明再说走,便一拍甘明肩头,纵声笑喝道:“好!” 甘明一瞪眼道,“好什么?” 金叶丐伸出大拇指,向甘明笑道:“老弟真是英雄本色,宁折不弯,真不像小孩子。其实,我老花子倒真佩服你小小年纪有如此功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 章 。不瞒你说,我近十年来在江湖上和人动手不知多少次,拼生死的也有,考校武功的也有。除了那年华山派许伯景曾经从他的混元索打着我一下,别的就没有谁能碰着我的。今天你居然打中我两棍,又和我诉了那许多招,老弟的功夫再江湖上也要算出色的了。咱们本来不是外人,不打不相识,你要真计较,我老花子可倒有点吃不住了。” 金叶丐的话半实半虚,他说十年来只华山许伯景在研讨武技的时候打中他一索,倒使真话,可是甘明方才虽打中他两棍,大半是他由于他自己未认真动手,又仗着横练工夫,不把这小孩的棒看在眼中,当然不是甘明的棒法能伤着他。他只为了替甘明舒气所以这样说;甘明听着却十分顺耳,尤其金叶丐前辈成名人物,又和师父相识,都不像别的老前辈那样卖老,总是“老弟”、“老弟”地相称,话又说得爽朗自然。自己不好斗气,当下改了笑容,摇摇头道:“老前辈别错怪我不知礼,我只是要赶路,所以不敢耽廷。老前辈适才不是看见我师父的信吗?我要赶到碧云庄去。” 金叶丐一拍手倒:“正好,我也是去碧云庄,你替卢老送信,可知道吴二庄主正好要做寿吗?” 甘明点点头道:“我知道。本来师父这次带我下山来,就是为了给吴二庄主贺寿,半路上碰见太行四凶,现在给凌兆揆治伤,自己走不开,才叫我送信来。” 金叶丐讶然道:“凌兆揆?他受了什么伤?哦,不错,你骑的是凌兆揆的马,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甘明恰待一述前数日古寺疗伤情形,金叶丐看看天色,却又道:“天已不早,我们一边走一边说好了。不然,今夜要是到得太晚,半夜惊吵人家,更让人骂我老花子不通情理,在山里睡觉,又怕你不惯。” 甘明应了一声,便过去牵那玉鬣金驼,迟疑了一下,不知道是否应要让金叶丐骑马。金叶丐却笑道:“你只管骑马,我在马旁边正好说话。我老花子可是从不骑马坐轿的。”甘明不再客套,便上了马,与金叶丐一同向碧云庄走去。 路上甘明告诉全叶丐太行四凶遇见一男一女,老大铁金刚凌兆揆受了伤。卢吟枫如何治疗等等情由。金叶丐听了,皱眉不语,过了半天,才道:“据你这样说,那是昆仑派门下伤人了。卢老和昆仑派诸子有jiāo情,也许知道底细。我可真想不到凌兆揆那样的硬手会折在那两个少年男女手里。那么,你来送信,卢老可说过信里谈的是什么事没有?” 甘明本来听卢吟枫露过口风,知道这一男一女大约是吴氏弟兄的对头,可是他知道事关重大,不敢轻提,因此只说师父未说过。金叶丐也不再说,只问了问甘明的生世。 二人从山岭翻过去;甘明看前面层峰绵接,不过路倒好走,料着离碧云庄不远,精神一振。金叶丐仰头看了看说道:“我们走得不慢,前面就到碧云庄。你是头一次来,不知道你明白不明白庄里那些怪处? 甘明笑道:“我连路都不认得,那会知道庄里的事,怎么?庄里有什么古怪吗?” 甘明原以为苗疆习俗诡异,或者这碧云庄主虽非苗人却也染上苗俗,有什么古怪礼节。 那知道他说了,金叶丐却微笑道:“甘老弟,咱们一见如故,你既是本明白,我就直说。你可别生气。你到了碧云庄,千万不要胡乱走动,这个庄子里到处都是机关密布。客人照例随主人引到那儿就是那儿,谁也摸不清庄里的布置。你要是不听招呼,万一不小心惹出点事,于你固然不好,便是他们主人脸上也下不来。” 甘明微微一惊,忙道:“这个自然,我到那儿是作客人,决不能去跳房子钻窗户。那一来不像客人,倒成了飞贼了。只是我不懂,这庄主弄这么多机关干什么,是怕有人找事吗? 我们天台山,只是几间草屋,什么布置都没有,也没人来惹事。” 金叶丐道:“我也不大明白他们的事。不过十多年,他们这儿就一直这样,或许为防范山上苗人劫掠,也说不定。” 甘明暗想:大概这个碧云庄的主人有什么隐秘仇家,别人不知道。刹那间他忽记起卢吟枫在谷庙中和四凶所谈关于那一男一女的话来。他这几天独入苗疆,代师传信,虽然不敢怠忽,却并未深想。这时对这碧云庄渐感好奇心起,心想这吴氏兄弟不知是怎样人物,正打算向金叶丐探问,金叶丐却又道:“碧云庄的布置其实真有点多余。我从前旧问过吴老二说: ‘真有什么强仇大敌?’吴老二也没解说,只是那么yīnyīn地笑,我看着气人,也就不再问了。可是,话说回来,我知道他们弟兄都是心思灵敏的人,这样做总有什么道理。” 甘明忽chā口道:“如果碧云庄主真有强敌,我看你老人家怕也得chā手,你和他们挺有jiāo情,是不是?” 金叶丐点头道:“如果有人找到他们兄弟头上,我可真不能不管,吴老大从前救过我的。” 甘明便不再问。二人再走一程,前面忽然遥遥看见一片平地,上建房屋甚多。虽然在黑夜中看不清楚,星光下还隐隐辨得出楼阁纤连,气象宏伟。甘明连日在荒僻山地赶路,看见的房子,大半是泥墙茅屋一类,陡然看见这荒山之中竟有园林之盛,倒暗暗称奇。两人马上步下各一加劲,转眼走下山坡。 金叶丐用手一指,说道:“到了。甘老弟,你看前面就是碧云庄。” 甘明留神一看,前面原来有一道大围墙,造才从较高处看,可见庄内屋宇,到了围墙外面,反而什么也看不见了。 这时玉鬣金驼忽然长嘶起来。庄墙上有人喝问:“什么人?” 金叶丐高声说道:“江南老丐来访碧云庄主,同行的还有一位朋友,是从天台山来给在主拜寿的。”墙上的人答道:“请两位稍候一下,我们即刻出来迎接。”似乎有人进内请示去了。少时庄门呀的打了开来,一群人举着灯笼,迎了上来,甘明仔细打量,只见当先一人约有五十来岁,腰佩长剑,举止却很斯文,似乎和金计丐很熟悉。两人远远便招手笑道: “丐侠怎么这样晚才驾到,请进请进。”甘明正暗猜这人是不是吴氏兄弟之一,金叶丐已引见道:“这位是李扬李二爷,江湖人称文武判,和这儿的吴庄主是多年好友。”又代甘明将来历说了。那人一听,满脸堆下笑来,拱手道:“原来甘小侠是闹天宫卢老前辈的高足,失敬,失敬,请入庄去待茶。”说着举手肃客。 众人走进庄来,李扬陪着两人,从庄口的大场子走过,穿庭过院,经过好几重门户,又经过一条长长的回廊,才来到一间精致的客室里。两个小厮捧上香茗来。少时家丁进来请到厅上为两个单独开席。这时甘明正饿得发慌,一看肴馔精美,便大嚼一阵。只是心里惦记着送信的事。金叶丐也放量吃喝,李扬在旁扯一些闲话。然后又回到原来客厅里品茗闲谈,仍然是李扬陪着。甘明这时有些疑惑起来,心想来了大半日,怎的正主人始终不见,却一直由一位也是客人身份的人物出来招待客人?而且也不见别的客人。甘明生来机灵,当下便拿话试探道:“李爷想必也是来祝寿的,来了几日啦?” 李扬笑道:“在下和此地二位庄主是多年朋友,一直住在这儿的。” 甘明哦了一声,不好再问,金叶丐却道:“两位庄主想正在闭关了?” 李扬答道:“他们两人昨日午时起闭关,要待到后日才开禁出来会客。”又对甘明道: “荒山寂寞,也没有什么可玩的,待明日在下替你介绍一个玩伴,免得拘束。” 甘明口里答应着:“极好。”心中却寻思道:“这是怎么回事?这儿的庄主又不是和尚,闭关干什么?”又不便多问,只有暂时闷再肚里。这时外面更鼓声声,估量已过三更,李扬站起身道:“两位远来辛苦,早点歇了罢。” 外面小厮已经点燃灯笼,引导着甘明,曲曲折折又经过了几重院落,甘明觉得这碧云庄地方甚广,奴仆也很多,但除开李扬以外,几乎全是仆人,更觉得有些奇怪。 这一夜,甘明在床上翻来覆去不能成眠,他感觉这整个庄院似乎有一种特殊的气氛。心里想着,庄里遍布机关,庄主又要闭关三日,这类事总透露有点邪门。说不清是什么原故,甘明心里感到有些地方不大对劲。他一路虽然劳顿,但毕竟是小孩心xìng,一动了好奇之念,便倦意全消。自己在床上躺了一阵,又坐起来,金叶丐又被让到另一处安息,甘明想找人说说话儿都不行,愈加发闷。过了一会,不觉想开门到房外走走,可是他想起金叶丐先前路上就叮嘱自己,入碧云庄以后不要胡乱走动,适才分手各自就寝的时候,丐侠还以目示意,分明这里的事确不可掉以轻心,自己奉了师命送信来此,要是稍一大意,弄出事来可是不妙。 于是他只在房中走来走去,打不定主意。 过了半晌,甘明仍是毫无倦意,侧耳听听,四下毫无声息,似乎全庄都已经入睡,便悄悄到窗前推开左面窗户往外看。这时已经是四更后,山风阵阵吹来,竟颇有点寒冷。甘明伏在窗槛上看外面,只见这是一个小院子,院中隐约有些花木,小院两边都有月亮门,右边的是来时走过的,左边的却不知通往何处。甘明探首窗外遥遥望去,只见东一点西一点地灯光摇映,估量这里为了做寿,所以到处廊上路旁挂着灯,但不知怎的却不见一个人,连敲更的声音也听不见,似乎更夫出睡了。 甘明先本十分小心,但探望了半天,似乎无人发觉,便胆大了些,适才吃饭时喝了几杯酒,后来又躺过一会儿,此时被凉风一吹,精神愈增。心想,他这庄里纵然布有机关,接待客人的地方总不能是那样步步网罗,我不远去,就在院子里走几步,总不妨事。甘明想着四下凝听,确实没有人声,更放了心,当下也不开门,轻轻一推窗户,便飘然纵出来。 一落地,四下还是没有动静,他轻轻走向左方的月亮门。门那边原来是一个大花园,此时虽有灯光数点,树杪摇动不定,园中景象还是看不明白,只似乎有许多高高低低的山石亭台。甘明再往远处看,隐见一片水光,大约是池沼之类。甘明出来愈久,愈加胆大,竟不知不觉地走出门外,刚想着不要走远,早点回去,忽觉眼前一亮,门外山石丛中突然挑出一个大红灯笼,接着有一个人影一闪飞落面前,沉声问道:“请问客人要到那儿去?” 甘明猛惊之下,身形后退,不觉手往腰间一摸,才想起自己连外衣也没穿,只穿着里面衫裤,赤藤捧也放在房里未拿出来,这时定定神打量对面这人,原来是一个二十岁的少年,双眸炯炯注定自己,估量是这里守夜的人,连忙顺口答道:得罪,得罪。我是天合闹天宫门下甘明,今夜刚到贵庄,方才睡醒来发觉有一样小东西失落了,自己出来找找,不想惊扰了这位大哥。“甘明说了就想转身回去,那人迟疑了一下,徐徐走近,拱拱手道:“我们先已经听李师父说过,甘小侠驾临敝庄,丢的东西是什么,请告诉我,我们立刻去找。”甘明不料这人一步不放松,暗暗着急,满面通红,支吾着答不出来,那个少年目光一闪,似乎还要说什么,却听见甘明背后突有人冷冷地道:“小鬼头,你的东西在这儿呢。”两人都吃了一惊,甘明忙回过身来,原来金叶丐竟站在甘明卧房窗外,手上不知拿了个什么东西不住幌动。 甘明知道金叶丐关心自己,故意赶来解围,连忙飞步过来,笑道:“我丢的东西是老前辈拾着吗?我着了半天急呢。”那少年也跟过来,向金叶丐躬身施礼道:“晚辈今夜在客舍外面轮值守夜,听甘小侠说遗失了东西,正想叫人帮着找寻,不想老前辈到来。”金叶丐哼了一声,指着甘明道:“你这小孩平常总充能干,你看你把你师父的信竟然丢在走廊上,不是我先前回头走过那儿看见,给你拾起来,你师父以后会饶你才怪。”甘明知道丐侠用意,诺诺连声,将丐侠手里的东西接过,在暗暗的灯影下一看果然正是师父卢吟枫给吴庄主兄弟那封信,自己明记得放在外衣袋,不知怎会到了丐侠手中,愈加惊异,但口里还是连声道谢。那少年看他果然是丢了东西,听丐侠口吻似乎与这个小孩相识甚久,又偷眼一看,依稀是写给自己师父师叔的信札,暗想难怪他不肯说,八成儿这封信是密函。虽然暗笑甘明粗心,但也不再生疑,当下道了一声惊扰,便又回到门外园中去。这里丐侠眨了眨眼睛,大声说:“小鬼头,还不好好睡觉,别再丢了那封信。”然后就回到自己房中。 甘明经这一闹,自己回到床上才吐了一口气,不敢再出来,黎明时才昏昏睡去。 ------------------------- 扫描校对 第 三 回 有分结新知 花前美酒 有分结新知 花前美酒 次日甘明醒来时,已是红日满窗。原来他连日赶路辛苦,本已疲劳,后来初入山庄,满怀好奇之念,老想窥探一下这个古怪地方的情形,所以先还不觉得有睡意,等到后来刚悄悄走到院中,看看院门外的花园,便被庄上巡夜弟子发觉,若不是金叶丐赶来解围,说不定便会僵住。因此,甘明回房后打消了夜间外出之念,一睡便酣然入梦,直到近午才醒来。自己一面披衣下床,一面暗悔初来别人庄上作客,不该贪睡。正在自怨,这时门一响,一个小厮走进来,陪笑道:“甘少爷起床啦!昨夜睡得好么?” 甘明嗯了一声道:“昨儿跑了一天的路,不料睡得这么熟,你们怎的不叫醒我?” 那小厮道:“今儿早晨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 章 爷来过一次,见甘少爷正睡得很熟,李爷吩咐我们不可惊动。”说话间,另一个小厮捧着面盆进来。甘明匆匆漱洗。又问那先进来的小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厮道:“我叫剑奴,是伺候二老爷的。”一指他的同伴道:“他叫金哥,是伺候小少爷了。” 甘明道:“哦,你们还有个小少爷?” 剑奴答道:“是的,我们的小少爷名叫吴戒恶。” 甘明心想:怎的取这样一个古怪名字?既不顺口,又不好听,但当着剑奴,也不好问,只笑了一笑。 这时又有一个仆人来向甘明打了一恭,说道:“李爷命小的来看看,如果甘爷已然起床,便请到前面客堂相见。” 甘明答应一声,略整衣冠,便随那仆人走出去。 昨夜甘明进入碧云庄时,已经是深夜时分,后来悄悄出房,也没停留多久。现在随着这仆人出来,才看清楚自己昨夜住处是在与后面花园邻接的一个小院里,想来是专住外客的地方,甘明从昨夜遇见巡夜人的那个小门走过,进入花园,看着园中的景色,不觉神思怡爽。 这时正是暮春,园中鲜花盛开,奇香扑鼻,加上古木参天,觉得池阁亭台,更平添一层幽趣。昨夜甘明仿佛看见一个大池塘:此时走过,才知道这园后竟有一大片水,真像一个小湖。甘明走过水边,但见许多不知名的小鸟,在水上捉鱼,见有人走近,便钻下水去;甘明看着,觉得十分有趣。再向池中看,只觉水光辽阔,隐约任几十丈外,有一高阁,建在水中央,池水彼岸却看不清楚。甘明童心未除,很想在这园内多流连一会,但知道庄上主宾正等自己,怕那仆人为难,只好跟着仆人快步走去。 从花园出来,门口坐着两个仆人,见有客人走过,齐都垂手站起,甘明暗想道:“原来仆人们都在前面。” 那仆人又领着甘明走过几个院落,才到大厅。甘明只觉得这碧云庄规模甚大,自己随着师父闹天宫也到过不少地方,嘉兴银钩陶春圃,和常熟赛孟尝郭居易的住宅就算修造得极考究的了,但较之这碧云庄可又差得多。甘明暗想,碧云庄看来气派倒很大,只不知主人是什么一位人物,为何至今不见出来。 甘明肚里寻思,已步上石阶。忽然一个人从厅里走出来,拉着甘明大笑道:“甘老弟,是不是夜来遇见花神了,怎么睡到这般时候?” 甘明一看,原来是金叶丐。金叶丐这一说,两旁站立的三四个小厮都吃吃偷笑起来,甘明不觉红了脸,只是笑着。金叶丐见他有点发窘,便不再说笑,携了他的手走进大厅来,一面高声笑道:“甘老弟,我替你来引见几位名家。”甘明抬头去看,屋里高高矮矮坐了八九个人。昨日山下酒店里见过的那位书生竟也在座。李扬在主位相陪,甘明进来,忙站起身招呼。甘明对他拱了拱手,便打量众人,只见左边座上有一个胖和尚,身材高大,他的光头不住幌动,在人丛里十分触目,甘明不由多看了两眼。 这些众人正自谈笑,金叶丐引甘明过来,大家便住了口朝他俩望着。李扬含笑向众人道:“这位小哥是闹天宫卢老的高足,昨天晚上才到的。” 甘明见他并没提到自己的名字,心里大不高兴,金叶丐见他面色不豫,似已猜到他的心意,忙接着说:“这位甘小哥已尽得卢老真传,武功可很高明,来来来,这位是嘉兴府陶老英雄,甘小哥没见过吧?” 首座上一位银须飘然精神奕奕的老者已含笑起身,抱拳道;“老朽陶春田,和令师倒是多年好友,上次他到嘉兴来,恰巧我有事外出,没有晤面。这次,令师没有同来么?” 甘明听他明说师父老友,无奈只得拜下去,陶春田连忙扶位道:“不敢当,虽然令师客气,和我朋友相jiāo,但我常常向他讨教剑法,我可不敢对甘小哥以长辈自居,咱们只算平辈吧。” 甘明红了脸答道:“万无此理,平时晚辈也听家师谈起过老前辈的金钩神技,十分向往,只是无缘识荆。银钩陶叔叔我倒是见过。” 陶春田听说闹天宫也在徒弟面前赞过自己,心中暗自得意,呵呵笑道:“和尊师的天台剑术相形之下,我这点微末薄技只算得庄家把式罢了。舍弟春圃也对我说过卢老门下有一得意弟子姓甘,不想今天遇上。”说着顿了一下,又道:“哦,咱们只顾说话,却忘了替你引见别的朋友了。”于是他便将座中客人替甘明挨次引见一遍。这些人仅是江湖上成名英侠,甘明也来不及一一记清,只记住了三四人的名胜,大半是从前偶尔听人提起过的。 那书生模样的人乃是华山派的高手,姓裴名敬亭。那光头和尚听陶春田称呼他为铁木大师,另外一人绰号青萍剑客,姓柳名复,是云南点苍派门下。其余几位甘明就不大弄得清楚了。 甘明和众人见过礼,傍着金叶丐坐下,那名叫金哥的小童托着一个银盘走进来,一直走到甘明跟前放下道:“甘少爷还没用点心呢。” 甘明见银盘里放的是一碗冰糖燕窝和一碗清燕鸽蛋,便摇手道:“我不饿,不想吃。” 金叶丐低声道:“这是碧云庄待客的规矩,你好歹吃些,谁叫你起得这么晚呢?” 甘明肚里暗骂,偏有这许多臭排场,倒像什么王侯府第一样。只得赌气一般将燕窝鸽蛋三扒两拨吃光,再一偷看众人,大家正在谈论庄主寿辰的事,并无人注意自己。 只听得青萍剑侠柳复说道:“明日便是吴二哥寿辰正日,怎的九姑还不曾回来呢?”裴敬亭接口道:“想来今日也该到了,吴九姑手足情深,两位兄长的生日她向来是必到的。” 李扬恰待说什么,忽然看见一个仆人托着一张红纸拜帖匆匆进来,禀道:“泰山有客到。” 李扬接过帖子一看,忙对众人笑道:“诸位请定坐,在下去去便来。” 铁木大师忙道:“是泰山侠隐夏老前辈驾到吗?” 李扬道:“不是,来的是八龙里的冯陈二位。”说罢向众人道声失陪,便急步走了出去。 甘明不知泰山八龙是一些什么人物?便悄声向金叶丐打听,金叶丐诧异道:“你连泰山侠隐夏一尊也不知道?此老在武林中威名极盛,门下弟子共有八人,皆是以龙为名,所以有泰山八龙之称。不想他们也来贺寿。” 金叶丐正说着话,外面一阵脚步声,李杨已陪着两人进来。当先一人是淡黄面皮,唇上留着一撮短胡子,后面那人却面白无须。一进了门来,李扬便忙着替大家引见。甘明才知道那淡黄面皮的,是泰山八龙里的老四,名叫冯卧龙,后面那个则是老七,名叫陈云龙。 这两人进门之后,和众人叙了几句客套,便对李扬道:“请李爷领我们到寿堂去吧。” 甘明心里暗想,糟糕,究竟人家懂规矩,知道庄主闭关三日,就先去寿堂行礼,我昨夜却忘了这一点。金叶丐起立笑道:“甘老弟,咱们昨夜到得晚,现也去寿堂上转一趟吧。” 甘明连声道好。五人便走往寿堂。 这寿堂设在厅后大院的正房中,挂着寿幔,两旁几案上也摆着许多寿糕寿桃之类。冯陈二人由李扬陪着走进去,里面一个十四五岁的男孩,已迎上来,向客人长揖道:“家父和家叔嘱咐过,请各位前辈在此作数日小聚,拜寿万不敢当。”马陈二人客套几句。金叶丐却笑道:“主人未出来我们还是当面再贺好了。来,来,来,你这个小主人快见见这位小客人。”那孩子也已看见金叶丐与甘明在冯陈李三人身后,忙过来向金叶丐施礼笑道:“金叔叔昨夜到的,怎么不早叫我出来,这位想就是卢老前辈门下的甘大哥了?” 金叶丐向甘明笑道:“这位便是这里的小主人,名叫吴戒恶,你们两个可以多多亲近。” 甘明见这孩子气宇不凡,又极谦和知礼,心里颇有好感。便笑道:“我早听人说到过你了,你就是这里的少庄主吧?” 吴戒恶一面谦逊几句,一面笑问:“甘大哥怎会听人说到过我?是准?”甘明想了一想道:“我是听剑奴谈起过。”金叶丐大笑。吴戒恶也忍不住笑了,又道:“我昨晚听人说起卢老门下有一位贵客来此,武功非常之好,而且还有一匹宝马。” 甘明谦逊道:“我的武功谈不上,马倒是有一匹。” 吴戒恶笑笑说道:“这两天我最忙了,甘大哥随便玩玩,等我一有闲暇,咱们立后山去看看。” 金叶丐嘱咐道:“待会儿吃酒时你得来一趟,你父亲叔叔不能到场,你总得算个主人,知不知道?”吴戒恶点头道:“是啦。唉,真是够忙的,我还得看婆子打扫姑姑的屋子呢,八成她是今天到。好啦,甘大哥,咱们回头见。”说罢拱一拱手,便回头走去,甘明瞧他走路神态,似乎武功颇有根底,心想这小孩倒值得jiāo一jiāo。 回到大厅里,众人谈笑正欢。这时整个碧云庄逐渐热闹起来,贺客也陆续来了两三位,其中一位便是后山烈炬洞主的兄弟,火龙神君岭不邪,带了二十几名苗卒,抬着猪牛贺礼,闹闹嚷嚷的倒也别开生面。 碧云庄除开丫头婆子不算,家丁奴仆,连带吴氏双雄门下徒弟在内,也有三四十健壮男丁,以此虽然碧云庄地势极为不便,但办起寿筵来,似较城市更胜几分。 少顷筵席摆开,众人入座,推让一番,仍旧陶春田坐了首席,两旁是裴敬亭和铁木僧,裴敬亭的肩下坐的是青萍剑客柳复,铁木憎分边则坐的金叶丐,甘明却被安在火龙神君岭不邪旁。 这岭不邪倒是个识货的人,他见来拜寿的众人当中,只有甘明一人是小孩,却又颇受人尊重,便猜到他来历不寻常,在席上颇和甘明拉jiāo情,频频敬酒。只是一个浙江人,一个是贵州苗人,汉语甚生,谈起话来不十分方便。虽然如此,甘明也十分高兴,再加上喝了两杯酒,更手指脚划,说个不休。 席间铁木僧忽然大声笑道:“如今的世界真是颠倒啦,我这当和尚的就从来没闭关过。 这两位吴施主却颠倒闭起关来了,把我们这一行生意都抢去啦。” 众人听了大笑不止。裴敬亭却微笑道:“铁木大师这话未免欠通,古人所谓闭门思过,这种情形在读书人中也是常见,倒并不是佛家的坐禅关,一坐经年,大师别弄错了。” 铁木僧呵呵大笑道:“裴施主高论,十分佩服,贫僧不解诗书,信口胡说,该罚,该罚。”说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陶春田道:“据我所知,吴氏昆仲自十几年前退出江湖之后,便年年如此,逢吴二哥生日前三日,便闭户不出,静居思过,刚才裴兄说得好,在读书人当中,这种情形不算奇怪,我也记得有两句话:“静坐常思己过,闲谈莫道人非。”难得的是他二位都是武林中人。又退出江湖多年,尚且如此自爱,无怪乎天下豪杰提到碧云庄,都十分钦佩。” 陈云龙接口道:“陶老前辈说得是,家师也常常称道这里的二位庄主,是武林中的君子人物。” 铁木僧“咳”了一声道:“照我看来,什么闭关静坐都是多事,世法如梦,万相皆空,本来便无一物,又何必慎之,守之,思之,悔之,自己再添些事?” 柳复也笑道:“我也有此意,以我而论,多年以来,丧命在我青萍剑下的恶人也不知凡几,其中也难免有下手失当的。我要静坐思起过来,那就无日不思,无时不思了。我是只行心之所安。” 金叶丐道:“这话也不尽然,有些人行事不拘小节,有的却矫枉宁可过正,二位庄主这种闭关静思,想来也是慎之于始意思。” 众人正在纷纷议论,李杨笑哈哈的走进来,铁木僧和金叶丐首先嚷道:“你是半个主人,跑到那里去了,这时才来?叫我们无法安席,罚酒,罚酒。” 李杨笑道:“该罚,该罚,不过请诸位暂时留量,少时再罚。”一摆手,小厮们上来撤去杯盘,另换上温水里浸过的银杯银壶。李扬亲自提壶在每人面前斟上一杯.众人看那酒琥珀颜色,尝在口里香醇无比,同声赞美。金叶丐笑道:“这该是碧云庄里的一宝了。” 陶春田呵呵笑道:“金老哥枉自称酒中神仙,怎的尝不出来?这是上好的百花酒,酿成后埋在地下,至少在百年左右,碧云庄通共也不到二十年,岂能出这样陈年老酒?定然不是庄中的酒。” 李扬拍手笑道:“果然陶老前辈能识货。”回顾火龙神君岭不邪道:“岭大哥送这份重礼倒不也冤枉。” 岭不邪大身道:“酒是家兄烈炬洞主命小弟送来的,一者替庄主上寿,二者款待各位英雄,据家兄谈起,这酒理在地下已有一百二十余年,也不知确不确。” 众人一听都哄然致谢,李扬又道:“适才小弟便是看他们开封温酒,故尔来迟一步,失礼之至。”说着端起酒来喝干。 裴敬事道:“这样说来,倒错怪李兄了,全是铁金二公之过,该各罚一杯。” 铁木僧笑道:“不知不罪,不罚也罢。”金叶丐却道,“铁师兄,不罚无以对主人,反正这百年佳酿,多吃是福气。”说着咕碌碌喝了三杯,连道:“好香!”铁木增也只得跟着喝了。 陶春田又命小厮道:“与铁木大师斟酒。”铁木僧慌忙问:“干吗?”陶春田笑道: “再罚你。”铁木僧大嚷:“罚两次吗?”陶春田道:“你先喝酒,我再告诉你为何罚你。 总要罚得你心悦诚服。”铁木僧是直xìng人,一硬脖子道:“好,我喝,我不怕仁义二陶会耍弄我和尚。”说罢一口气又连喝三杯,道:“陶施主清说。” 陶春田笑道:“三杯酒是罚你不该乱发议论。”铁木僧不服道:“贫僧并没有议论什么呀!”陶春田笑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 章 还说没有?你刚说什么世法如梦,不必慎,守,思,悔,是也不是?” 铁木僧想了一想道:“是呵!我的本意是说,一落言诠,便是着相,难道说错了吗?” 陶春田笑道:“大师达人当不致见怪,虽则大师修持有素,但仍然似乎不应抹煞静坐思过之意,人海滔滔,处处皆是罪业。不见令师弟火和尚的例子吗?” 铁木大师面色一变,呆了一呆,叹息一声道:“这样说来,贫僧只好认罚了。”众人中多半不知火和尚现在何处,都纷追问。陶春田这才有点自悔失言,忙拿话掩饰。铁木增倒不大避忌,把酒杯往桌上重重一放,说道:“我师兄弟五人,唯有四师弟火和尚不守清规,大师兄面软心慈,三师弟五师弟功力又不如他。我找过他几次,都被他溜脱。像他那样胡来,就纵然不碰到徐霜眉手里,我也早迟会除掉他,这么做的事实在太没点出家人的体面,实是我师门的不幸。” 座中众人多不曾听过徐霜眉这名字,正待追问,忽然外有人吆喝不已,甘明转头望去,只见外面有四个壮丁,分抬着两个大铁炉在院中走来,那一对铁炉总有五六尺高,两壮丁抬着,似十分吃力,院中一个衣饰华丽的汉子,正在喝他们快些走。甘明正想,这两大铁炉子不知要抬到那里去,又有何用处?裴敬亭忽chā口笑道:“主人几年不见,雅兴如昔,还是要自己烹茶款客呢。”金叶丐道:“古人说对客挥豪,吴氏昆仲却喜欢对客烹茶。我老花子喝茶喝水总分不出什么高低,上次吴二哥自己弄了半天,大家喝了他的茶,都说好极,我可觉得没什么。” 柳复笑道:“烹茶也大非易事,主人擅长此道,我倒要品尝一下。”甘明刚想chā口问金叶丐,这两个铁炉是不是用来烧水烹茶的,却听见院中咕咚一响,众人呵了一声,忙看时,原来壮丁已将铁炉抬到大厅旁边,却因为那铁炉太重,放时稍不小心,竟然倒下来。那个在院中指使仆人的汉子一见,便大声喝骂,飞步过来,到了铁炉旁边,右手抓住炉沿,往起一提,那铁炉应手而起,立在阶旁,一阵摇动炉门当当连响。甘明见那汉子腕力竟自不凡,暗想这铁炉大约有千斤左右,这人随手能提起来,大约一定是主人的弟子了。甘明想着,见那汉子提起铁炉后,便指着那两个壮丁大骂,壮丁只是低头不语。甘明不由有些不自在,暗想:“你练过功夫当然有气力,那个壮丁气力不够,才会失手,你这样骂人真没道理。”铁木大师忽然笑道:“这位不是吴大庄主的弟子姓雷的吗?怎的如此暴躁?”李扬皱皱眉走出去,向那姓雷的汉子道:“这炉子放好就行了,你快到那边小池上预备预备。我等会儿要陪这些客人到池边临水品酒,你不要在这儿多耽延了。” 那姓雷的汉子顾不得再骂壮丁,应了一声便回身向左面走去。李扬回到厅内,向大家笑道:“这里除了后面的大池以外,还有一个小池,池边颇有花木,比厅里凉爽得多,大家如果有兴,何不到池边坐?” 众人纷纷称好,于是一同随李扬到厅外不远的小池边,布置杯箸,就在石桌旁闲酌高谈。 池边凉爽,波韵花香,助人清兴。众人都愈谈愈高兴,只有甘明在旁边不大搭得上活,众人看他是个孩子,大家谈些江湖上的事,他也多半不知道。过了一会,甘明渐觉厌倦,但也不好走开,只是东张西望,自己消遣。忽听见十来丈外,树荫之下似乎有人在争吵,再听听竟似有吴戒恶的口音。甘明心里一动,离座向那树林一面缓缓走去。 转过几丈路,便遥遥看见那姓雷的少年正和吴戒恶相向而立,两人脸上都有笑容。甘明方暗笑自己多疑,忽听见吴戒恶大声说道:“说不给你看就不给你看,别罗嗦!我要陪客去了。”说着一转身便要走,那姓雷的少年却笑嘻嘻地伸手一拦,说道:“慢着慢着,小师弟,你那东西虽然藏得快,我可已经看见一点儿了。你快告诉我,那是谁的东西?”吴戒恶偏着头哼了一声道:“偏不告诉你,你说,你看见了什么?”姓雷的少年眨眨眼睛,故作诡异地一拍吴戒恶的肩膀,笑道:“你要我说吗?好,我看见那是女人用的东西揣到怀里?你是有什么风流事儿罢!哈哈。”甘明远远听着,又诧异,又好笑,又觉得有趣,刚想再走近一点,不料吴戒恶忽然大喝道:“雷师兄,你敢这样胡说!你知道那是谁的东西?女人的? 不错,那是姑姑的。” 姓雷的少年被吴戒恶大声呼喝,先就满面涨红,一听吴戒恶这样一说,益发又窘又怒;甘明方想吴戒恶好像真要和他师兄闹起来,只见吴戒恶又指着那姓雷的少年道:“你要看,我给你看,姑姑回来我告诉姑姑。”说着手向怀里一掏,取出一个金闪闪的小匣子迎着那姓雷的少年一幌,大笑道:“雷师兄,你怎么样?你想要这个!哼!姑姑来我就告诉她,你想要她的东西。” 那姓雷的少年气得两目怒张,猛然一指吴戒恶,喝道:“小师弟,你胡言乱语,是什么道理?我问你,你说这个匣子是九姑的,你从哪里得来的?”吴戒恶冷笑道:“我吗?我刚才看婆子们打扫燕楼,在屋角上扫出来的,怎么样?”那姓雷的少年沉着脸道:“好,既是这样,jiāo给我,我回头jiāo给师父。”吴戒恶方叫了声“什么”!那姓雷的少年冷冷地道: “小师弟,你知道这些事今年师父派我管,在师叔寿辰前后,外来的客人要是遗失了什么东西,都归我找,庄里人谁拾着什么东西,也得jiāo给我。” 吴戒恶似不料他会找出这样一个道理来说,不觉怔了怔,那姓雷的少年却猛然一伸手,劈手将那个小匣子夺过去,口里说道:“这个jiāo给我,你去。”吴戒恶气得大骂起来,向前一扑,双掌竟然向他师兄当胸击去,那姓雷的少年闪身一避,方喝:“小师弟,你疯了!” 哪知吴戒恶趁势手腕一转,双指竟勾住那姓雷的右手脉门。原来,吴戒恶故意用重手法出来,使那姓雷的少年惊诧,实在还是志在抢回那个小匣子,那姓雷的少年被他勾住右手脉门,虽然不打算和这小师弟真打起来,可是也愈加气愤,一面右臂运力往上一崩,嘴里说: “你这成什么话,回头见师父去!”那吴戒恶也不答理,就势双指往外一捺,只听见铮的一响,两片金光闪闪的东西从那姓雷的少年手中飞出,原来那姓雷的少年也在运力,虽然脉门上被吴戒恶一捺,掌握不住,可是他运力的时候已经将那个金匣子捏破,那小小匣子飞出手时已经裂成两半。 金匣两半飞出,吴戒恶纵身一抓没抓住,口里大骂,转身就追,甘明看破区两片飞来,正是自己来路一面,正想跃起,背后忽然有人喝道:“你们瞎闹什么!”又有一人大笑,甘明回头看时,那两半金匣,一半斜下飞落,掉在水中,另一半不知何往,背后空中一人身形悬空退去,正落在池边十丈外的石凳上,一看原来是泰山八龙中的老七陈云龙。李扬不知何时也走到自己背后,甘明未及开口,吴戒恶已经跑过来大叫道:“李叔叔,你不知道,雷师兄抢我的东西。”那姓雷的少年也已经赶来。李扬指着他道:“雷杰,你们怎么回事?”吴戒恶抢着说:“我给姑姑收拾房屋,拾着姑姑的一个小匣子!雷师兄就抢去了。” 原来吴氏兄弟的父亲,原是一个富商,早年好结纳江湖人物,所以长子吴璧次子吴璞皆在幼时从师,练成惊人武功,他们父亲晚年尚有姬妾,生下子女连吴氏兄弟一共九人,最小的便是他们说的九姑吴玉燕。吴玉燕出生时,吴璧吴璞已经艺成,各自在江湖上闯dàng,名气已甚大。吴玉燕比两位哥哥要小三十多岁,出生不久,父亲死去,姬妾皆散,另外的几位兄妹也都夭亡。而吴壁吴璞当时不如何往,亲朋都找不着他们的下落。幸而蛾嵋静因师太,因为与吴玉燕的父亲曾有一面之识,恰恰云游到吴氏旧居的小城,知道吴玉燕这个孤女无人抚养,便带她上了峨嵋。后来吴氏兄弟重在江湖上出现,找着吴玉燕,见她已入峨嵋剑派,也十分欣喜。及至吴璧吴璞偕隐苗疆碧云庄后,每当生辰或过年,总事前投书峨嵋,邀幼妹回家一聚。兄妹倒十分友爱。吴玉燕每次回来,都停留不久。吴璧生xìng纯朴,在江湖上惹了许多恩怨,最后怀着隐痛息影苗疆,愈加灰心名利,只欢喜和家人相聚。吴玉燕每年来南疆却都为时甚短。吴璧愈加处处对幼殊关切。碧云庄中建有一座小楼,就题名“燕楼”,专供吴玉燕使用。玉燕既不常回来,所以碧云庄“燕楼”平素却是锁着的,只在两位庄主生辰的前两日才开放打扫清洁,作为吴玉燕下榻之处。这天吴戒恶正督促女仆收拾屋子,忽然在屋角看见一个赤金小匣子,知是姑姑玉燕之物,看它玲珑可爱,便顺手拿了出来,因又要到前面招待客人,便想揣在怀里。不料遇见师兄雷杰。雷杰看见吴戒恶将一个小金匣子正揣起来,两人平素玩笑已惯,便故意问他。不想吴戒恶口齿犀利,说得雷杰动了气,竟然争吵起来。 这时李扬听两人一说,便笑道:“我当是什么事,原来你们师兄弟两个人为一个小玩意打架,真是孩子。刚才那匣子不是被陈七爷接去了么?”话犹未了,陈云龙和别的几位也都走过去,陈云龙哈哈笑道:“刚才我看见你们这儿有个什么东西抛在半空,恰好我又在和他们几位谈轻功,我一时兴起,献了一次丑,可是我接着的只半个匣子。”说着将手中半个破匣递给吴戒恶,吴戒恶口里称谢;却又看看李扬道:“都是雷师兄胡闹,把好好的东西弄坏了,不知道那一半掉到哪里去了。”甘明抢口答道:“我看见,是掉在水里了。”后面柳复跟过来,笑道:“陈七兄凌云动真是名下无虚,方才也石凳上坐着,身形并未立起,便能就着坐式飞身到十丈外攫取空中物件,又能不落地便退回来,真是江湖罕见的功夫,不愧八龙之号……”他话未说完,冯卧龙却chā口笑道:“老七,你好端端在各位名家面前班门弄斧,可是人家主人的东西你只接着一半,这算什么呢?还不人情做到头,把那一半找来。” 吴戒恶微微脸红,刚想说无须再找,陈云龙大笑道:“当然,当然,不是落在水里吗? 我来看。”说着便走向池边。柳复也缓缓过来,向池里一望,只见池水清可见底,那半边匣子果在水底,便笑对众人道:“不必费事了,小弟把它捞起来就是。”说着双掌平平伸去,凝神运气,忽一掌击下,只见他掌风所至,池里的水,波分浪裂,朝四面溅开,他手掌猛然往起一提,一股水柱从池中吸了上来,柳复哈哈一笑,掌心微微一振,那水柱澎的一声落入池中,水花四溅,再看柳复掌上竟托着那半边金匣。柳复顺手递给吴戒恶,说道:“可惜成了两片,你留着再找人收拾吧。” 众人见青萍剑客露了一手真气功夫,都同声喝采。甘明暗暗吃惊,心想:“这人竟也有这种吸水取珠的掌上功夫,只是他吸水时不曾说话,水柱退下时纷纷崩散,似乎到底不如师父。可是这也就令人惊奇了。” 李扬一面称赞,一面却向吴戒恶笑道:“你为这个小玩意儿闹了半天,现在东西弄坏了,白吵一阵,以后不可再这样孩子气了。”吴戒恶满面通红,低下头只唯唯称是。雷杰也低嚅着道:“我们本来是闹着玩,不想弄坏了九姑的东西,李大叔看这件事儿怎么办好?” 李扬方笑说:“你们扫房子扫出来的东西,谅来是九姑不要的。怕什么?”裴敬亭忽伸手将吴戒恶掌中那两片金匣子取过来,看了一看,笑道:“这匣子虽然裂为两片,要合起来也并非不可,只是怕不如原来好看。”裴敬亭口里一面说,一面将断裂之处拼拢,用右掌按住,连连摩动。吴戒恶睁大了眼睛看着他,甘明留神察看众人面色,只有柳复淡淡笑着,目光中似有不快立意,余人都是含笑以待,也没人说话。 过了一会儿,只听见裴敬亭掌底发发作响,裴敬亭手掌又连连搓动几下,猛然抖手一抛,吴戒恶急忙仰面看时,从裴敬亭手中抛出竟是一个整匣子,心中大喜,方想伸手去接,金叶丐却将手中的棍一举,当的一声,将匣子吸在棍头上。 甘明凝目一看,原来那断裂之处,竟像熔接过一样,已然粘连在一起,只是颜色与别的地方不同,似乎刚刚出炉,不觉暗自咋舌。这裴敬亭竟然已能运用真火熔金化石,看来华山派功夫也是正宗玄门传授。 金叶丐将棍子一摇,那棍头的小匣离棍飞起,金叶丐伸手抓住,笑对吴戒恶道:“刚才个是我栏你高兴,你要知道裴大侠用内家混元之力,发动本身真火,熔接这个金匣子,一经接上,匣子极热,所以他抛向空中,不递到你手上,我替他代劳将匣子挑住,让热退一些,你现在摸摸看,不是还有点烫手吗?先前你要接过来,不被烫伤了手才怪呢。”吴戒恶满口称谢,拿过金匣,又看了看雷杰,两人都尴尬地笑了起来。 陶春田半天不说话,这时忽徐徐说道:“老朽混了多年,道家罡气功夫却只见过数次。 刚才裴大侠这种神功绝技,大概是玄门真传。真是又开了一次眼界。” 裴敬亭谦谢道:“这种末技,不值一笑。敝派虽然不像昆仑武当完全以练气为事,但一向内外兼修。只是我秉赋不行,实在未窥堂奥,那说得上什么真传。” 甘明一听他们提到“昆仑”,突然记起来时破庙中卢吟枫修书神情。原来甘明童心甚重,当卢吟枫给凌兆接疗伤,谈那一男一女时,甘明早知此次送信所去之处,大半是那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9 章 个昆仑弟子的仇家。卢吟枫虽然未将原委说出,甘明聪慧异常,也猜出一些。因此,也未尝不明白此行所关重大。可是自从离开师父,独入苗疆,一路上只顾好奇炫胜,竟反不大留意想这件事。入碧云庄未见过正主人,只是贪看新鲜,自己也未深加忖度,见了主人后应该如何。此时裴敬亭与陶春田对语,却撩起甘明心事。想了想,便打算和吴戒恶多亲近一下,从他口里探探他父亲叔父的为人,以及怎样和昆仑结怨。 众人重复入席,仆人已将原先杯筷撤去,重行更换,金叶丐对甘明道:“干脆你们两位小朋友坐在一块吧,也显得闹热些。” 甘明见吴戒恶正笑嘻嘻的望着自己,便拉他坐在自己肩下。这时李扬捧起酒杯对众人笑道:“适才各位神技,真可算叹为观止,不但在下他了眼福,也增长不少见识,今日之会,也算武林一盛事,在下敬诸位一杯。” 众人举杯饮罢,李扬还要轮流敬酒,陶春田笑道:“李二哥免了这一套罢,我们可不惯来文绉绉玩意。”众人也道不必,李扬方才罢了。 甘明这时突然想起一事想问吴戒恶,但席上人多,又不便讲话,吴戒恶见他怔怔的出神,便扯扯他的衣袖,低声道:“甘大哥,你想什么?” 甘明这才惊觉,也低声道:“我在想他们大人喝酒,偏有许多礼节,不知道有什么好处。” 吴戒恶笑道:“是么,我也觉得和他们在一起没什么意思,一点也不好玩,而且也吃不舒服,甘大哥,歇会儿我带你另找一个地方玩玩,怎么样?” 甘明连连点头道好,又低声道:“最好没有别人。”吴戒恶道:“那是当然,就是咱们两人,我再去弄些酒菜,咱们爱怎么吃就怎么吃。” 金叶丐注意到这两个小孩子在窃窃私语,便大声道:“你两个是不是商量到后山打豹子去?这两天安静些吧,等过了你二叔的生日再干淘气事儿也不晚呀。” 吴戒恶笑道:“没有的事,我们是说别的事呢。甘大哥说我们的花园好大。” 金叶丐哈哈笑道:“那么你就陪他去逛逛吧,他是老远赶来的客人,你这主人可不要简慢了人家。” 吴戒恶道:“你老人家放心,我还要甘大哥教我两手功夫哩,怎么敢轻慢他?”转过头对甘明道:“咱们走吧!”甘明也知金叶丐是恐他们在此拘束,当下起身向众人告了罪。李扬欠身道:“甘小侠请随意游玩,不要客气。”又命两个小厮跟着,“好生伺候甘小侠,不许偷懒离开。”那两个小厮慌忙答应,跟了两人走去。 甘明随着吴戒恶步出花厅,问道:“你说有什么好去处?” 吴戒恶道:“甘大哥去过我们家的大花园没有?” 甘明笑道:“我昨夜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时分,那里有工夫到花园里去呢,今天我倒走过那儿的。” 吴戒恶想想又道:“这儿后面山上野兽很多,有豹子、有野猪、还有熊哩。本来我们可以去玩玩,不过这两天是我二叔的好日子,不能满山乱跑,待过两天我陪你到山上去打猎,你说好不好?” 甘明喜道:“那正好,我就喜欢打猎!那么现在咱们到那儿去呢?” 吴戒恶道:“我陪你到园子里去逛逛吧,你不知道,我们家的园子才大呢,我爹说我们这园子要是在别的地方,要值好几十万银子哩,可惜在这苗山里,别人都不知道有这么个好地方。” 甘明撇嘴道:“银子拿来干什么?我师父说世上最坏的东西就是银子,白亮亮的,把好人的眼睛都照坏啦。” 吴戒恶脸一红道:“我不过随便说说罢咧,谁会稀罕银子呢?” 说着两人高高兴兴地往园中走去。一进园门,甘明便止不住心里暗暗喝起采来。先前走过,未及细看,这时随意观赏,只觉得到处奇花古树,灵秀苍郁,各尽其妙,更难得的是楼台亭阁,气势巍峨,虽在苗疆之中,没有一点野气。甘明暗想,若非眼见,真令人难信这穷山僻谷之中,会有这样的园林。 甘明随着吴戒恶进园来,一路谈笑,这时正是春末夏初天气,走到一处花林旁边,满林白花如雪,转过一带假山,却又是一带松林,甘明赞叹不止,向吴戒恶道:“你们这花园真是布置得高明,也难得有这样好的松林。” 吴戒恶笑道:“甘大哥你不知道,这座松林其实很小,约摸只有百十株松树,不过远处看来,树木葱茏,似乎好大,其实不占地方。” 甘明笑道:“可知布置这花园的人胸中便大有文章,有了这座林子,隔断了那边景色,方有含蓄,而且妙就妙在这松林也不过大,不然的话,将这边的花林景色全压住了,更有甚趣味?” 吴戒恶道:“都是我二叔父布置的,甘大哥你不知道,我二叔父是个有巧思的人,不但会布置园子,而且……”说到这里突然缩住嘴,顿了一下又笑道:“甘大哥,咱们到这林子里去歇歇吧,那儿凉爽。” 甘明正要回言,忽见跟着的小厮向吴戒恶连使眼色,心中疑惑,又不好问他,倒是吴戒恶对那小厮笑道:“有我陪着,不妨事的。” 甘明心中已然有些不快,心里暗想:“这是什么意思,这碧云庄里处处都显得鬼鬼祟祟的,行事诡异,倒像不是好人家,但这庄主往来的朋友又都是各派高手,这倒奇了,当下笑道:“又没走累,歇什么?横竖是些树林子,远远看一下也就罢了。” 吴戒恶是聪明人,已然看出甘明心里疑惑,接口笑道:“从那松林里穿出去也是一样的。”说着便走向松林,甘明只得跟过去。这时日晴和暖,甘明身上也微微出汗,可是两人一走过树林,便觉自然凉爽。林中有个露天的石亭,亭中有些石桌凳,上面苔藓斑驳,似乎很少有人。甘明留神细看,并瞧不出有甚不同寻常之处。 吴戒恶笑道:“现在还不觉得,一到夏天,在这儿乘凉倒是好个所在,我爹时常和李二叔在这儿下棋哩。” 甘明顺口称赞了两句,四人顺着藤萝掩映的羊肠小径又走一段,忽觉眼前一亮,原来林荫已尽,前面却是一片广坦的花圃,但见各色的花,有的盛开,有的含苞yù吐,真是蔚为异景。旁边有池,池旁环列石凳,再过去却是一列飞楼,远远望见雕梁玉砌,十分精致。山坳之间尚有溪流水,一眼望去,只觉山光水色,不尽涯际,更显得气象万千。甘明方悟出这园子乃是依山势筑成,口里连声称好。 吴戒恶用手指道:“甘大哥,咱们到那亭子里去坐坐好么?” 甘明点头道好,临近一看,那亭原来掩藏在柳树从中,翠绿色的柳条如带子样的随风飘动。中间却隔着一道水,约摸也有两三丈宽。 甘明抬头看时,那亭的匾上写着四个草字,是“新柳迎春”。吴戒恶笑道:“这几个字是李二叔写的,李二叔外号叫作文武判,能够作文,爹说他还最善写字,依我看来,这匾也不见得高明。” 甘明笑道:“我对这类事可不大懂得,我们天台上的普师叔倒很会写字,他老人家常说我写不好字就不能成大器,因为写字和剑术有关系,我可不信这话,我也瞧不出他老人家的字有什么好,我看凡是字都差不多,墨浓点就好看些。” 吴戒恶忍不住笑了,又指着那匾道:“这几个字张牙舞爪,其实不见好处。咱们还是到亭子里去吧。”说着脚尖一点,身子凌空拔起,如燕子般的掠过水面,落到亭子里,笑道: “甘大哥,请过来吧,这边的景致好得很呢。” 甘明见他露了这一手轻功,不觉技痒,他生xìng好强,安心显一下自己新近学会的“鹤舞轻云”,嘴里故意说道:“哎呀!这儿原来还有一条河,可怎么过去呢?好罢,待我跨过去。” 一边说一边便将衣襟掖起,装做走下水去的样子,吴戒恶原想甘明既是闹天宫的徒弟,轻功上必有相当造诣,只须轻轻一纵便可过来了,这时却见他掖衣襟,换袖子,不知要做什么? 甘明见吴戒恶倚在栏边,笑嘻嘻的望着自己,便道:“我可过来啦。”说话之间抬起右脚便朝水里走去,背后的小厮刚叫:“甘少爷使不得。”甘明左脚yīn使内力,一用劲,双肩微抬,一幌身便到了亭上,就如一伸腿便跨过来一样。 吴戒恶喜得双手拖住他袖子,雀跃道:“甘大哥,我不知道你有这么好的功夫,你那位师叔怎的还说你不能成大器呢?” 甘明笑道:“这算什么功夫?也值得你称赞?”要知天台派中的轻身功夫,乃是武林一绝,甘明还只不过学得二三成罢了。” 吴戒恶道:“我拜你作师父,你把这手功夫教给我吧。” 甘明道:“你别瞎说,咱们赏花是正经。” 这时那两个小厮也作势要跃到亭上来,吴戒恶摇手道:“算了,算了,你们别在甘大哥面前献丑,不要替老庄主丢人,快替我们弄点酒菜来,我和甘大哥两人要在这儿赏花呢。” 那两个小厮答应去了。吴戒恶笑道:“两个小厮很讨厌,打发开去咱们好说话。” 甘明举目看时,见亭的一面又是一片花海,吴戒恶指点道:“这是牡丹,这是杏花,这是海棠,还没盛开哩?” 甘明猛然觉得一股若有若无的清香扑鼻,因问道:“这是什么香?” 吴戒恶用手一指道:“你看!” 只见一列列的石案,摆着上十盆兰草,吴戒恶道:“这种兰草是春天开花,故而叫做春兰,花并不怎样好看,倒是这香气醉人。” 甘明叹息道:“我本来是个大俗人,生xìng又好动,师父他老人家成年把我圈在山上,成天头也闷得发昏,只有一天到晚练拳练剑,师父还说我定不下心,其实转过来几间草屋,转过去又是树林石头,没有一点儿趣味,要是我们那里也有这样的花园,叫我净守着园子,十年不下山也使得。” 吴戒恶笑道:“那也容易,等卢老前辈来了,我要爹向他老人家说,把你留下来,你爱住多久就住多久。”甘明摇头笑道:“那算什么呢?咱们非亲非故哪能赖着不走?”吴戒恶道:“这有什么关系,你就看李二叔吧,他和我二叔是结义兄弟,在这里住了好多年哩。要不咱们也结成兄弟如何?只怕你嫌我功夫不高。” 甘明大笑道:“结拜弟兄哪能随便。人家要心xìng相投,同生共死哩。”吴戒恶也笑道: “难道咱们心xìng不相投不成?至于同生共死更算不了什么,如果你让人害死,我准定给你报仇,人打我你也出手便是。” 这吴戒恶说话直爽,倒出乎甘明意外,他当下暗暗寻思道:“和这吴戒恶结拜倒是件好事,只是这碧云庄处处透着邪门,如果他的父亲叔父不是正人君子,自己和他结拜,岂不成了坏人一伙?”但又转念一想:“假如这里两位庄主果真是坏人,那么照师父的脾气,岂能带着自己来替他拜寿呢?更不会送什么信来了,我信不过别人,难道连自己师父也信不过不成?”他这样一想,便定下了心来,正要答话,吴戒恶又道:“甘大哥,我想你既然说你没有弟兄,我也没个兄弟姊妹,咱们正好结成兄弟,大家也算有个亲人,你说是不是?” 甘明道:“古人撮土为香,原不在这些事上讲究,咱们要结拜就对天一拜,也是一样的。” 这俩孩子想到就做,于是两人叙年龄,甘明十五岁,吴戒恶只有十三岁半;甘明算是兄长。两人对天拜了,又立了些血淋淋的重誓;两人拜罢入亭下。互相对看着又笑起来。这时,远处人影绰绰,乃是两个小厮捧着酒肴,到亭里桌上放下,一个小厮向吴戒恶道:“李二爷吩咐叫小少爷陪甘少爷逛一阵便抽出空去一趟,李二爷有话要向少爷说吧。” 吴戒恶摆手道:“知道了,你们各自去罢,这儿不用你们伺候。” 那小厮又道:“少爷快点去啊,李二爷有要紧话哩!” 吴戒恶不耐烦道:“真罗唆,你不见我这会子陪着客人吗?” 那小厮不敢多说,撅着嘴去了。甘明道:“既是有事,贤弟也该去一趟才是。” 吴惑惑皱眉道:“什么要紧事?左右不过是二叔做寿的事,真是阻人清兴,且别管他。 咱们搬到那石桌上去如何?” 甘明见吴戒恶兴致很高,也不便再说,只得笑道:“花前饮酒,自然比亭上更妙了。” 吴戒恶越发高兴,自己动手将酒肴搬到花石桌上,两人且谈且饮,不觉有了几分酒意。 甘明不经意地向吴戒恶道:“刚才你说你没有兄弟姊妹,我倒出乎意外。这里两位吴老前辈我虽然尚未见过,可是听家师说起,似乎现在已经都年近六十了;怎么你没有年长的兄妹呢?” 吴戒恶笑道:“我二叔今年五十六,我爹爹六十一了。我爹爹成亲的时候已经四十多岁,生了我不久,我母亲就去世了,我还是头一个孩子呢,哪里有兄姊?我母亲去世以后,爹爹当然也没续弦,我倒是没有继母。可是二叔又没娶亲,这一来我就连弟妹也没有了。” 甘明听说这位吴大庄主,在四十几岁才娶亲,不觉暗暗诧异。他那知道,吴氏兄弟早年闯dàng江湖,曾有十年左右作海上之客,吴璧晚婚大半就由于此。 停了一会儿,吴戒恶忽问道:“大哥的伯父母呢?都去世了吗?” 甘明黯然微叹,点头道:“我是一个孤儿,出世不久,父母先后去世。我家连亲戚也没几个,我师父带我上天台的时候,我才四岁。一直就没见过什么亲人。不比你还有父亲、叔父、姑姑。说孤单我对比你孤单得多了。”甘明微微挺了挺胸脯,长长吐了一口气,又淡淡笑道:“不过我从小就是跟师父,过惯了倒也不觉得什么。” 吴戒恶年纪虽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0 章 平时常常随着长辈和江湖朋友jiāo接,也懂得一点人情世故,这时看甘明触念身世,有些伤感,忙把话题岔开,举起酒杯和甘明干了一杯,又笑道:“我真还羡慕你无挂无累地独来独去,我在家里连出门都不能随便呢。” 甘明失笑道:“兄弟怎的这样说,难道你还觉得你的家成了你的挂累不成?你现在年纪小,所以吴老前辈不让你出门,长大些自然会要你出去闯南走北的。” 吴戒恶想了想,也觉得自己的话欠妥,微红着脸笑起来,却又道:“你说我年纪小不能出门,你比我也只大一岁,怎么就能独来独往的呢?” 甘明摇头道:“我也是一向跟师父走,这是头一回独个儿走长路。”他本想说,连这次也本来是随师父来的,半路上碰上事才单独来送信,可是猛记起师父虽是让自己送信给吴氏弟兄,可嘱咐过对别人任谁都不能提,虽然吴戒恶是这里的小主人,但在未见到吴氏兄弟以前,还是不多提那些事为妥,因此便住了口。 吴戒恶却似乎浑然未觉,停了停又道:“刚才你说到我姑姑。我姑姑可真是怪人,她每年只回来一两次,对人总是冷冰冰的。不过听我爸爸说,我姑姑可是练的玄门正宗的上乘功夫,虽然年纪轻,可比我爸爸二叔功夫都高呢。” 甘明心里一动,接口问道:“你姑姑是那一派的前辈,我还不知道呢。” 吴戒恶莞尔一笑道:“她是峨嵋派呀。你说‘前辈’,当然她是我姑姑,我得算晚辈,要论年纪,她比我爸爸的徒弟也大不了多少;她今年才二十几岁。” 甘明心想,原来吴戒恶的姑姑,还是个少女,难怪先前吴戒恶在她房里拾着那种精工雕制的匣子。 吴戒恶回头望了望,还指着园外道:“你看得见不?那边有一座高楼,就是我姑姑住的地方。” 甘明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隐隐看见危楼高耸,似乎是全庄最高的地方。吴戒恶想了想又笑道:“我姑姑脾气不好,庄里人全怕她。我爹爹也说她高傲,大概就因为她功夫高,脾气又高傲,所以住的地方也要拣高的。” 甘明听他说顽皮话,忍不住也笑起来。 吴戒恶平时没有年纪相近的朋友,这时和甘明愈谈愈有兴致,只顾自己说话,天上地下乱谈。甘明几度想问他吴氏弟兄闭关是怎样一回事,总找不着适当时机,也就一直没问。他那料到接着就要惹出事来。 园中微风拂农,花香统座,两人谈一阵话又转到武功上,吴戒恶忽道:“大哥,这儿没有外人,你我两人比比功夫怎样?” 甘明笑道:“贤弟家传功夫,当然是好的,何必再比呢?” 吴戒恶耸一耸鼻子道:“大哥你别冤我啦,你刚才的轻功我早看出来啦,比我好十倍也不止,我是想看看你还有些什么功夫,你可不许藏私。” 甘明微笑道:“比什么呢?” 吴戒恶笑道:“咱们刚结拜了弟兄,难道使打架不成,我看还是请你显一手轻功好。你显了我也来,咱们就这样比比。” 吴戒恶道:“这葡萄架可脆软得很,咱们跳到上面去走一趟,谁踏断了架子就算谁输,罚酒三杯。” 甘明道:“好,就是这样,可是你先请。” 吴戒恶站起笑道:“也好,我就不客气了。”一纵身跳到葡萄架上,那架子随势向下一沉,甘明笑道:“快下来,要折断了。” 吴戒恶笑道:“不会,你别小看我。”他在上面鹤行鹭伏的走了一圈,踏得架子格支格支地微微发响,甘明唤道:“要小心!”吴戒恶摇头道:“不妨事,这架子我走惯了的。” 甘明心里道:“好!原来你是走惯了的,可不是安心难我?”当下也不动声色,待吴戒恶跳下来以后,甘明道:“愚兄要献丑了。” 吴戒恶笑道:“哥哥请吧。” 甘明微微一笑,脚尖一点,平空纵起,轻轻落在篷项,那竹架动也不动,甘明在上面甩手甩脚的走了一转,然后嗖的一声窜下来,恍若一叶落地。 吴戒恶拍手叫道:“哥哥好功夫,我输了。”说着提起壶来斟上三杯酒,一气饮干。 甘明怕他心里不快,便笑道:“这种小巧功夫算不了什么,还是拳剑暗器才是要紧的,我常听师父说:当今暗器名家在南方要数到嘉兴陶氏和你们吴府上,想来贤弟都是高明的了。” 吴戒恶摇摇头笑道:“高明什么?不过胡乱会打两下就是,我爹的暗器功夫也不怎样,倒是我二叔的夺命金环很厉害,我的暗器这是他老人家教的。” 两人刚说到这里,便听见有人大声唤:“小少爷,李二爷叫你呢。” 两人掉过头一看,原来是侍候吴戒恶的书童金哥,吴戒恶没好气的道:“告诉李二叔,说我有事呢,等一会就来。” 金哥转了眼睛,满面为难之色,又低声道:“前面又来了客,听李二爷说,现在两位庄主在闭关,小少爷就是主人,可非去接待不行。这位客人可不比平常的朋友……” 吴戒恶不等金哥说完,便皱着眉道:“是谁,什么贵客,非陪不可。” 金哥陪笑道:“这位客人我不认识,听说是姓孙,是藏边来的。” 吴戒恶脸色一动,抢口问道:“是穿一件大红披风的不是?” 金哥诧异地笑道:“是的,小少爷见过他?” 吴戒恶一跃而起,拉着甘明笑道:“这正好,咱们刚在谈暗器,这位客人可是真真的天下数一数二的暗器名家。走!走!咱们快去见见他。”说着就要拉甘明走。 甘明把吴戒恶的手挣开,笑道:“你别忙,你先说说,这是谁呀?你见过吗?” 吴戒恶道:“我当然没见过,可是前几天二叔就告诉我,今年大雪山的火雷王孙天夷也许会来,他老是穿大红披风,这一定是他,咱们快走。” 甘明心里一震,猛然记起两三年前师叔普灵归的话。原来西藏大雪山的大雷王孙天夷,是隐迹多年的一位名手。他生xìngdú辣,早年从藏边修罗子练成绝艺,能打许多种奇怪暗器,其中有一种烈火珠最是厉害。在二十年前,有一次孙天夷用烈火珠伤了一位剑客,惹动公愤,普灵归与卢吟枫一同找他,他被逼远遁。有人说他仍回大雪山去了,普卢二人也就渐渐淡忘。但甘明曾听普灵归说起此人,这时知道来客竟是他,不由吃惊,但不愿当着吴戒恶露出来,勉强镇静着笑了笑道:“兄弟,你先去,我这会子不想走动。” 吴戒恶睁大眼看看甘明,不解他何以如此。甘明怕他再说下去,忙向石桌上一伏,口里道:“我刚才酒喝多了,有些头晕。让我歇一会儿。” 吴戒恶见他如此,不好再拉他走,但又不愿让他一人在此,自己却又想去见那位暗器名家,弄得左顾右盼,打不定主意。金哥也不敢催他,过了一会儿,甘明见他不肯走,便又抬起头劝道:“你还是快去见客,而且李二爷找你也许别有要紧事。我已经有了几分酒意,也要歇歇,夜晚我们再饮酒,岂不比现在更好?” 吴戒恶想了想便道:“那么,我少时来找大哥。”于是命金哥领着甘明回房休息,自己便连忙找李扬去了。 金哥便来扶甘明回房,甘明也不想在园中再逗留,便随他回去。进了房,金哥只道甘明真个要歇息,倒了一杯茶,带上房门走去。甘明一则饮了几杯酒,二则刚和吴戒恶磕头结拜,心中十分兴奋,哪里睡得着?在房里想了一阵,又到院子里打了几套拳,仍不见吴戒恶到来,本想去找金叶丐,又恐碰上那孙天夷,无奈只得耐心等着,在院子里转了几转,闷得实在无聊,无意中走到左边月亮门张望。这里正是昨夜遇见那巡夜少年之处。这时刚好夕阳西下,园里尚未有人值夜。甘明见这里花木更是整齐,不觉动了游兴,心想金叶丐虽然叫我不要乱走,但这时尚未入夜,我随便逛逛就回,又有何妨,于是信步又走进园来,一路竟无阻挡。 甘明走出不远,便见一片水光照眼。原来这里是一个大水池,池里荷花盛开,池塘中心却是一座水亭,朱红栏杆,亭内似乎地方不小。 甘明正眺望间,忽听见旁边林中有嬉笑之声,连忙退向树后,一会儿走过来两个少年,看神情似乎正在相互笑谑。两个少年中一个正是昨夜所见的那人,他走到池边,忽向另一个道: “王师弟,这里离客舍太近,你今晚轮值,可得小心。明天师父师叔就出来见客,不要在这短短的半天一夜中出什么事儿。” 那被唤作“王师弟”的少年似乎余兴未已,还是笑嘻嘻的,闻言答道:“你别担心,待会儿我自然会照顾着。你怕有人瞎闯,其实到咱们碧云庄来的人,虽不懂咱们这儿的规矩,白天大家都在一块儿,晚上没人引路,谁会出来乱走?”他话还生说完,先前说话的那少年连连摇手道:“你那能这样大意,我给你说,昨晚上就有那个天台山来的小孩儿晚上往园里跑,我一问才知道他是丢了东西,他差点进到园里了。要是我大意,谁知道他会不会跑到池边来。” 姓王的少年没再说什么,甘明隐伏树后,听人家谈论他昨夜悄入花园的事,不由心里一阵不快,又听那少年叫自己做“小孩儿”,更见心头火起,暗骂道:“我跑到池边又怎么样?你们不让人随便走,等会儿我偏要走走。” 那两个少年说着话又往客舍一面走去。甘明见他们走远,自己悄悄转过来,又到池畔,四顾无人,便胆大了些,看看水上荷花,不由心里暗想道:“这苗山里的气候,果然与外面不同,荷花竟这样早便开了。” 他又绕着池塘走了几步,忽然觉得奇怪,按理说这满池荷花,多少总有些清香,怎的一点香味也没有?甘明见池旁有几个大理石的圆凳,便坐了下来。 坐了一阵,园里仍无一个人影,想那少年也到前面去了。甘明觉得酒气益发上涌,浑身燥热起来,心想,趁此时无人,何不将自己尚未学全的“登萍渡水”轻功绝技练上一番,正好这儿有好场子,练得不到家也不怕人耻笑,想着将腰间在带紧了一紧,一提气便轻飘飘的落在一朵莲花上面。 甘明下落之时原本十分小心,生怕自己功夫不够,将莲花踏折,落下水来,弄得不好见人? 不料他身形落下去,那蓬花竟是挺立如故,甘明大奇,再用劲一踏,倒戳的脚底生疼,原来那朵莲花竟是铁铸的。 甘明心里十分惊异,连跳了几朵,荷花竟然全是铁的。甘明心里想道:“好好的一个池塘,弄上些假莲花,这是为的什么?待会儿见着吴戒恶倒要问问他。再看看池心亭子,里面似有缕缕香烟飘出,心想那里面说不定又有什么鬼门道,难怪他们不许人走近,我倒要去看看。 他这时酒力方浓,又好奇,完全忘了自身安危,脚下连纵,看看离那亭子只不过三四丈远,忽然脚底一沉,他脚下那朵铁莲花竟向水里缩去。 甘明自从发现这池子里全部是假莲花以后,只道不须留心,脚下便随意踏去,此时这朵莲花突然一缩,不由大惊,只怕跌进水里,赶忙双臂一振,一鹤冲天,身形起了三丈高下,朝下一看,只见白茫茫的一片水光,全部莲花都缩到水底去了。 甘明不由大急,他这一直起直落,眼见得非落进水里不可。恰在这时,那亭子里轧轧数声异响,一条宽约二尺,其形如带的东西,忽然如长虹经天一般的朝甘明脚下飞来,其势极快,甘明不知这是什么东西,不敢下落,半空中吸气转身,头下脚上的落下来;又猛然想起脚下是水,无处可停足,但无法转势,心慌意乱.已经没了主意,恰恰身形下落时刚在那长虹似的东西旁边,便一伸手抓去。他不抓还好,这一抓又听得轧轧连响,那长虹竟带着甘明疾箭似的朝亭子里倒缩回去,紧接着亭子窗户砰的一声关上,池内莲花仍然升起。除了水波微dàng之外,一切均异常平静,就如没出事以前一般。 ------------------------- 扫描校对 第 四 回 珍重旧jiāo 婉词亲逐客 思量恶业 老泪忍听筝 且说甘明被那长虹似的飞桥带进水阁之中,当时事出意外,不从思索,等到飞桥缩入水阁,甘明才心神稍定。那飞桥退回水闸的机纽本在桥沿一个小小的铜柱上,先前甘明顺了一抓,恰抓住这个铜柱,因此长桥立即退回。到了阁中,那飞桥便自动拆叠起来,甘明急忙将手一松,轻轻落到地上,且喜没碰伤身上,自己定了定神,四下打量,方看清阁里情景。 这水阁的上层地方倒并不大,布置古雅清爽,四壁悬着字画,当中摆着一张八仙桌。屋顶上悬着一盏八角宫灯,四面长窗中对水池的一面,在飞桥放出时自开,现在飞桥一退回来,使自行闭合。 甘明四顾无路可出,知道自己误入这水阁,不易脱身,心头一阵阵发急,先只以为必有人在此看守,不料过了一会儿,四下寂然,自己反而心定下来,暗想:“这阁里倒没有什么诡异之处,何必设了这飞桥出入?”想着,一面走到一扇窗户前用手一推,那窗户关得甚紧。再仔细一看,原来窗上的雕花格子都是铁铸的。这时他十分懊悔不听金叶丐之言,果然弄出这么一场尴尬事。这里既设机关,必是重地,自己误入虽是无心,后果难知。先还想爽xìng破窗而出,但自忖以本身功力,要折断窗上的铁铸穿花格子虽不甚难,但那窗户当中的粗铁格子,却不易折断。而且纵使能破窗而出,外面四围皆水,离岸数十丈,荷花上既有机关,不敢轻踏,此外又别无落足之处,也是无法飞渡。而且在窗隙遥窥,岸侧假山上已有点点灯火,估量庄上当值的人必已在池畔巡视,自己入阁多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1 章 ,似乎还未惊动庄上人,但若是运力折窗,众人必定惊觉,更难对付。弄得不好,出个大笑话,不但自己脸上下不来,就连天合派的威望也要受损。因此,甘明想来想去,还是不敢硬闯出去,只悄悄走来走去,想在阁中找寻出路。 甘明终究是小孩心xìng,既不敢硬闯,找出路又找不着,惊惶一过,又有些好奇之意。转念一想:“管它呢,这场祸不闯也闯了,我倒要看看这阁子里有些什么古怪。” 于是甘明一面提防有人突然现身,一面东一望,西一瞧。甘明人本聪明,虽然生平没见过这种机关,但他平时听卢吟枫谈起江湖上的事,对机关布置的窍要,也略知一二。再加以这水阁面积本来不大,陈设又极简单,不消片时,已被他在一张字画后面发现一处机扭。甘明试着用手一按,登时轧轧声响,那张八仙桌已自己移到屋角里去,下面露出一个地道洞口来。 甘明暗喜道:平时常听师父谈起,什么机关、地道之类,机纽多半在墙上隐蔽之处,果然不错,只不知下面是什么地方?他好奇心一起,不再思量,便顺着洞口软梯走下去。 这地下乃是一里一外两间静室,外面一间布置得像个佛堂一样,靠壁放着一张供桌,桌上供着香花水果,壁上却挂着一幅画像。甘明走近一看,画中人儒生打扮,但剑眉虎目,英气逼人。这幅画似是名手之笔,画中人神态如生。像上一列小字,写的是:“南海岛主方公继祖遗像”,像前古铜小香炉内焚起了一炉檀香,似乎主人就在近处的样子。 甘明看这里除画像不是仙佛以外,意味俨如寺观,暗暗寻思道:“听说这碧云庄的两位庄主都在闭关,莫非我闯进他们闭关的所在来了?倘若如此,可是大大失礼。”甘明一动此念,便想循原路退回去,可是,掉头对那画像再看了一眼,又疑惑起来,心想这里主人明明姓吴,却供着一位姓方的人做甚?这画中人是什么“南海岛主”,和这两位庄主又有什么渊源呢? 忽然一个念头闪过,甘明暗向自己道:“对了!这画中人八成是这里两位庄主的师父,或者是他们这一派的开山祖师也说不定,我们天台山上不是也供过开山祖师爷的圣像吗?但不知道这是那一派?” 甘明把这名字念了两遍,牢牢在心里记着,准备日后好问师父。一面侧耳谛听,暗间里也毫无声息,似乎没人,胆又大了些。他再走近供桌,看桌上似乎另有个什么东西在香炉背后,仔细一瞧,原来是一个方匣子,和一纸卷,似是一幅画。旁边这一个匣子,匣盖似乎并未锁。甘明看着古怪,不禁伸手将匣盖试一抽动,不料匣盖应手而起,甘明心里一喜,可是一看匣内,却不禁愕然失色。原来匣内竟是几块骨头和一个人头骷髅。 那几块骨头作乌紫色,看起来愈使人觉得yīn森可畏。甘明虽然分辨不出这是不是人骨,但既和那个人头骷髅放在一起,八成儿也是人的骨头了。甘明慌忙将匣盖复原,四下一看,仍然没有别的动静,自己赶快退后几步,暗想道:“这个地方供着人骨头,多半与画像有关,看起来这不像是供祖师的地方。说不定另有什么隐秘,自己闯来,真是不妙了。” 甘明初被飞桥载入阁中的时候,还只有人种模糊不清的惊惶之感,这时看见这些古怪东西,自知窥人隐秘是江湖大忌,又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人的地方,暗暗忧急,好奇之念顿消,又想找路出去,但明知上面四无出路,自己先前就向找了好久,因此刚动步走向软梯,又停下去,踌躇着走近供桌,想看看桌后是否有门户机纽。 那知道他刚走到桌旁,忽然背后似有微风,未及回顾,耳边有人冷冷说道:“谁教你进来的?” 甘明这一惊较之方才水上飞虹时更甚,忙一回顾,自己身后已悄没声息地站着两个老人。 左边这人是个瘦长老者,白须飘然,面上冷冷的罩着一层怒气。右边这人较为年轻,花白胡须,两人身材相貌都极为相似。 甘明目光一闪,略为转念便已猜到这两人定是碧云庄的两位主人无疑,当下施礼道: “两位想必便是本庄的二位庄主,吴老前辈了,晚辈甘明初到贵庄,误入禁地,还望二位老前辈恕罪。” 说着又深深施礼。 那胡须花白的老者微微哼了一声,没有言语,白须老者神色似较和善,也拱一拱手,问道:“访问小哥是何人门下,到敝庄做甚?” 甘明括身道:“晚辈恩师姓卢,上吟下枫,此番晚辈奉师命冒造宝庄,一来敬贺二庄主生辰,二来代家师送一封急信,不想误踏铁莲机关,被长桥带入禁地,实在汗颜无地。” 两人听甘明说出卢吟枫名头,脸上神色和缓了许多,白须老者道:“老汉正是吴璧,这是舍弟吴璞,承令师不弃,还记着愚弟兄,真是难得,不知道令师近况怎样?” 甘明道:“家师托庇,倒很康健。”说着便向吴璧拜下去,吴璧伸手相扶,只说了一句:“不敢当,尊师卢老爷子没来么?”脸上却一丝笑容也没有。 甘明适才跪下,吴璧一伸手时,便觉得面前有股劲风一挡,身躯竟不自主的被带起来,再一抬头,见吴璧依然寒着一张脸孔,也不禁有气。心想:我师父为了你们的事,那么热心,叫我连夜赶来送信,纵使我无心闯进你们的机关里来,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那有这样小器,给人下不了台。这样一想,索xìng也不拜了,从怀里掏出卢吟枫的信来,jiāo给吴璧道:“这是家师再三叮嘱,命晚辈面jiāo两位老前辈的。据说信中有要事,所关甚大呢。” 吴璧接过信来,看了看信封上的字,随口道:“有劳甘小哥费神。”便顺手揣入怀里。 甘明见他并不即时开拆,似乎并不十分重视此信,原本只有三分怒气,这一来又加上了五分。暗道:听师父语气,那伤了铁金刚凌兆揆的两少年男女,好像便是你这两个老头的仇家,我师父白替你们cāo心着急,谁知你们两人反而不把这事放在心上,倒来计较我误入禁地这类小事,如今我好歹总算将信送到了,别的事我也犯不着多理会。 他正在这里胡思乱想,吴璧却先说道:“十余年来,愚兄弟便立了这个例,每逢舍弟生辰前两日便闭户谢客,以致甘小哥到敝庄,老朽兄弟有失迎迓,还望甘小哥担待一二。” 甘明明知他是敷衍的话,也假意客套了几句,吴璧又道:“本来老朽兄弟应于今夜子时开禁,这次且提早一个时辰,甘小哥请随我来吧。” 说着便转身跨出门去,吴璞向甘明一举手,也相继走出,甘明无奈只得随在后面。 这次走的却不是甘明进来的旧路,他心里想道:“怪道呢,我说那水阁孤零零的修造在池子中间,一无舟楫,二无桥梁,虽然有一座飞桥,但总不好进出都这样飞来飞去的,原来却另有道路进出。看来这条路是从池底穿出去的。” 甘明这一次却猜对了。如今所走的这条路,方是进出这池底静室的正道。那条水上飞桥,只是备在紧急时所用的一条秘道而已,平时一直备而未用,这次甘明误打误撞动了池中铁莲机关,才被那飞桥接入秘阁里来。甘明脚下随吴氏双老走着,眼睛却不住东张西望,他发现这条路上至少有三条秘道,暗想道:昨日金叶丐告诉我的话果然不错,单是这地底通道好像就不少,其他的机关也就更可想而知了,看来这碧云庄定然不是什么好去处,以后我倒得处处留心。 少时前面现出石级,甘明便知这已到地道出口处了。吴璧伸手取下壁上最后一盏油灯吹熄,然后再向壁上一摸,上面铁板便移开来,甘明随着两人上去,这里却是一间布置雅洁的书房。 吴璧举手道:“甘小哥请坐。” 甘明只得默默的在一张椅上坐下,心里正盘算该jiāo代几句什么场面活,好乘机告退。吴璞已走过去拍开门闩,随手拿起一个小木锤向案头的小钢铃上一敲,随着铃响处,门外一阵脚步声响,进来了两人,一个正是剑奴,后面那人也是书童打扮,却不认得。两人进来一齐垂手道:“大老爷,二老爷开禁啦?”见了甘明,两人脸上都流露惊讶之色,剑奴叫了声: “甘少爷!”另一小童却闷声不响。 吴璞“唔”了声道:“剑奴,你引这位甘少爷回房去休息,好生伺候。知道么?” 剑奴答应了一声,甘明慢慢从椅上站起身来,正想说话,吴璧已回身道:“甘小哥请勿介意,老朽如今尚有别事,少时却来相请。” 甘明见他面上笑容装得很勉强,心里更加气愤,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默默的向二老各施一礼,回身就走。吴璧还在高声吩咐剑奴:“好好送甘少爷。”剑奴答应了一声,忙抢步赶上来。 甘明却在肚里暗骂:“假仁假义。” 回到屋里,半晌没个理会处,见剑奴垂手站在旁边,更觉无趣,摆手道:“你且出去,我要独个儿清静一会。”剑奴答应一声,恭身退出。 甘明独自坐在椅上,越想越气,又有几分懊悔,大是无趣。 他自来生xìng好动,独自坐了一会,已有些耐不得,yù待找金叶丐陶春田众人去,又恐怕他们追问起来,自己不好回答,况且与他们谈也无甚趣味。说不得,只有自己按住xìng子忍耐,想着便闷闷的站起身踱到床边,和衣倒在床上休息。 甘明怀着一肚子烦恼,哪里睡得着,眼光瞪着帐顶躺了一阵,实在熬不住,又一骨碌翻身爬起,心里想道:别的人不来看我,倒也罢了,连吴戒恶也不来,未免太过无情,这儿碧云庄谅来也不是什么好地方,倒是我来差了。也罢,权且暂时忍耐一宿,明日天亮便向主人告辞,早早离开这是非之地。 这样一想,心头倒宁静下来,一肚子的烦恼也自然消失,顺手拉开一床薄被来搭在身上,竟合上眼呼呼睡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觉得有人走进房来,练武之人最是警醒,甘明刚一睁眼,身子一挺,人已站在地上,凝神一看,原来这人正是金叶丐。 金叶丐一进房来,便坐在椅上,闷声不语。甘明见他脸上气色不同寻常,便明白自己的事被他知道了,心中的气又勾起来,也坐在床沿上不响。两人怔怔地对坐了一阵,金叶丐才叹了一口气道:“甘老弟,承你看得起我老花子,咱们朋友相jiāo,我老花子也十分喜欢你,咱们总算有缘,昨日路上我怎的嘱咐你来?要你千万不要胡行乱动,你偏不听话,昨儿夜里刚才来就几乎讨了一场没趣,这也罢了,你就该警惕才是,怎的今儿你反而索xìng跑进庄主静修的地方去了?这一下弄得主客双方的脸上都下不来,你看多难为情。” 金叶丐虽是一番为好,但甘明却越听越生气,一股怒火从脚底直冲到脑门,听金叶丐唠唠叨叨的把话说完,才冷笑一声道:“金老前辈也把此事看得太重啦。我甘明虽然不算什么叫字号的人物,还懂得一人作事一人当这句话,两位庄主如果宽宏大量,不计较这件事,那是我做晚辈的自然无话可说。假若实在心怀不忿,那么我还没有走呢,何须您老人家急得这样。” 金叶丐急道:“甘老弟!你这是什么话?慢说尊师闹天宫卢老和我老花子有jiāo情,便是这儿两位庄主,以及金钩陶老等人和尊师也jiāo非泛泛,纵然出了天大的事,难道还会真正和你计较不成?我老花子好意说你几句,不料你连我也怪起来了。” 甘明道:“晚辈怎敢怪金老前辈,我只怪我自己见识浅,孤陋寡闻,不知这碧云庄是这样接待客人的,早知如此,哪怕鬼拉住我的脚,我也不会来了。” 金叶丐见甘明词锋犀利,咄咄逼人,也有些发怒起来。心想我老花子自出道以来,多少英雄人物都对我客气几分,况且我不论怎样也比你大几岁,又和你师父有jiāo情,你就这样与我嘴对嘴,牙对牙的对吵?也未免太过份一些。但转念一想,闹天宫卢吟枫乃是自己所敬服之人,甘明又是晚辈,难道自己还和他一般见识?忍了又忍,终把一口怒气按下来,哈哈一笑道:“老弟真是少年气盛,我老花子几句不识轻重的话,倒将你招恼了,也罢,咱们说过就算,你也别放在心上了。” 这几句话倒将甘明说得不好意思起来,也只好施一礼道:“晚辈言语冒犯,您老人家可要放大量些。”金叶丐摆手道:“那没有什么,谁叫咱们有jiāo情呢?” 甘明想了一想,暗道,既然金叶丐都已知道这事,必定是这两个老头将误入秘阁之事对大家说了,不定还给我加了些什么按语呢,这样看来,这两个庄主都不是能容物之人,而且这些客人也必定轻视我,还有那些徒弟家人之流,因我误入禁地,他们当然也难逃失察之责,一受上头处罚或斥责,岂有不恨我的,自己住在这里也没趣味。 他盘算了一阵,便又对金叶丐施礼道:“晚辈这次来苗山原是奉我师父之命,一则拜寿,二则送信,如今这两事都算办完了,烦您老人家转达两位吴老前辈,晚辈即刻告辞下山。” 金叶丐连连摇手道:“这更不成话啦,要走也得过两天再走。谁还在这里住一辈子不成?你这一来倒着了痕迹,就像和这里主人斗气一样,便是日后尊师面上也不好看,万万使不得。” 甘明也是生xìng很傲的人,一旦打定了主意,谁也搬他不转,当下道:“不成,我立刻便要走,您老人家不肯转弯,我自己去说。” 两人正说着,忽然门外剑奴禀道:“甘少爷,李二爷来啦。” 甘明一见来人是文武判李扬,面上便不由一红,李扬倒笑容满面,和平时一样。先对金叶丐一拱手道:“金老也在这里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2 章 金叶丐笑道:“李二哥来得正好,甘小侠正嚷着要走呢,我可留他不住。” 李扬微微一笑,转身对甘明道:“听说甘小侠已和两位庄主见过面了,现在二位庄主要愚下过来,请甘小侠到那边屋里叙话。” 甘明一听,脸上越发有些讪讪的,肚里寻思道:“这样也好,师父的那封信,想来他们应该看过了,我好歹去讨个回信,也趁机向主人面辞。”于是便站起道:“这样很好,晚辈也正想再见见两位吴老前辈哩。” 三人一跨出门来,金叶丐自回前厅去了,甘明随着李扬走来,一路遇见碧云庄里的仆人,似乎都忿忿的注视自己。少时转过一座高楼,这座楼前挂了好几盏宫灯,映得柱上彩漆金碧辉煌,甘明这时也无心观赏,随着李扬走进楼后一间暖阁。吴氏二老早已含笑相候,见了甘明进来,都起立相迎。 吴璧对甘明拱手道:“甘贤侄请坐。” 甘明心想:怎的又叫起贤侄来了?当下打了一躬,站在旁边,李扬也道了声:“失陪!”便转身走出去。 这里甘明待吴璧二次让坐时,方在椅上大身坐下。吴璞道:“今次老朽践辰,蒙贤侄远来祝寿,甚是不敢当,令师卢老爷子的大札,老朽兄弟已然捧读过了,承尊师费心,愚兄弟真是感激得很。……”说到这里,稍为沉吟一下,问道:“令师书信所说,贤侄可知道么?” 甘明摇头道:“不知道。” 吴璧道:“既然如此,就烦贤侄上复尊师,说卢老爷子厚意,愚兄弟二人感激不尽,如果邀天之幸,能脱此劫,尚有见面之期,那时再为面谢,否则老朽兄弟偌大年纪,本已死不足惜,只要能够使是非大白,便以一命了此恶业,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于卢老厚爱,总是生死不忘。” 说过从桌案上拿起一封信来,jiāo给甘明道:“其余之事,这封书信里写得明白,就烦贤侄转jiāo个师,照我刚才所说便了。” 甘明接过手来,觉得重沉沉的,似乎信里写了不少活,封套上写着卢吟枫的名字。 关于那昆仑门下两个男女少年之事,甘明从卢吟枫在破庙里谈话的语气中听出,似乎便是这里二位庄主的仇家,但其中因果是非详情,却一概不知,今见吴璧吴璞没头没脑说出这番话来,不知何意?便问道:“见了家师以后,就照这么说么?” 吴璧点头道:“就这样说便了,贤侄可记得清楚么?” 甘明道:“记倒记得,但不知何意?” 吴璞微笑说道:“令师卢大侠自会明白。” 甘明也不便再问,吴璞又道:“甘贤侄为了我碧云庄之事奔波劳苦,老朽兄弟二人真是万分过意不去。好在贤侄既与舍侄戒恶结为兄弟,我也就不说什么客套话了,令师刻下既在古庙里替铁金刚凌兆揆治伤,想来对愚兄弟这事一定悬心挂念,我们也不虚留你了,外面马已备好,回头贤侄用过了晚膳就可动身,见了卢大侠,请代兄弟二人致意问候。”一拍手,剑奴走了过来,吴璞道:“快把替甘少爷准备的东西拿来。” 剑奴答应一声,出去了一转,便端了一个盘子进来,盘里放着黄灿灿五锭金元宝。 吴璞笑道:“微物不恭,聊表情意,令师卢大侠处,不敢有污亮节,也就不送什么。这里是黄金五十两,赠与贤侄买碗酒喝吧。” 甘明听他先前说那番话,已经十分不快,及至见他拿出五十两黄金来,更不由气往上撞。心里想道:“本来你不叫我走,我也非走不可,只是这样当面逐客,未免令人脸上太下不来,何况你们已知吴戒恶和我结拜一事,更不该给我难堪,最后还来这么一手,难道人家没见过金子不成?”当下回答道:“老前辈厚赐,本不敢却,只是晚辈师门戒律谨严,未得家师允许,厚赐决不敢领,此刻晚辈归心似箭,赐饭也等异日再领罢。” 说毕施了一礼,回身便走,吴璧抢前拦住,再三要甘明将黄金收下,甘明执意不肯,也只得罢了。吴璧道:“贤侄既然固执如此,老朽无可如何,好歹赏脸吃了饭再走,而且此间陶老英雄等人,贤侄也是会过的,也该知会一声。” 甘明低头一想,师父到底和他两人有jiāo情,也不便做得太决绝,只得点头应允。 甘明辞了二老,随了剑奴走出来。剑奴问道:“甘少爷是到前厅去么?” 甘明道:“我先回房去打理一下,你不必陪我,少时我自会寻到前厅去。” 剑奴答应一声,便站住脚步。这里甘明仍循旧路转过那所高楼,无意间抬头一看,只见楼四横匾上书“燕楼”二字;甘明道:“是了,今日中午吃酒之时,吴戒恶与他师兄争那金匣子,曾数次提到过熟楼,说是他九姑住的地方,大概就是这里了。”说着便驻足观赏一阵,又见到处都张灯结彩,洋溢着一片喜气。 甘明心下不禁有些懊丧,心想自己随师父从天台山赶了这远的路,跑到苗山来拜寿,虽不说千辛万苦,究竟也费了不少事,结果反而讨了一场没趣,想想真是不值,他一路想,一步做一步的走去,忽然一个黑影跑到他身边,到把甘明吓了一跳。 留神一看,原来是吴戒恶,只见他满脸愁容,手里拿着一个小铁筒子,也不知装的什么,吴戒恶道:“大哥,你这就要去了么?” 甘明道:“原来你已经知道了?” 吴戒恶点头不语。甘明挽着他的手,缓步朝住处走去,甘明叹息一声道:“其实我也是无心之失,这事已经过去了,也没甚可说的,我千里迢迢来这里一趟,总算结识了贤弟,也算不虚此行,这里我是不便再来的了,异口贤弟如能到天台山来,我们或得相聚。” 吴戒恶仍然不响,脸上的神色却好像快哭出来一样。甘明心里反而有些不忍起来,只得安慰他道:“人生有聚就有散,哪怕相聚百年,到头来仍不免一散,这也不值得伤悲。” 吴戒恶低沉着声音道:“我也不知怎的,爹爹叔叔把这事看得那么郑重,但愿你大量些,别恼了他们,也别恼了我。” 甘明笑道:“贤弟放心,我那会这样小气。” 走了一阵,看看已到甘明住的地方,甘明道:“贤弟请离去吧,少时你也别送我,免得叫我心里难过,还惹他们大人笑话。” 吴戒恶点了点头,将手里铁筒递给甘明道:“这是我二叔传给我的七绝针,能够穿石透钢,专破横练功夫,虽然不曾喂dú,但七针同发,打上也难活命,用法很容易,只消把这儿机扭一拽就行了,我们相jiāo一场,也没什么可送的,大哥留着这个。”说着又递过一个圆盒子道:“这里面有八十四根七绝针,大哥一并收下。这种针是用秘传制法以五金之精炼成,不易多得,我也只有这一盒。” 甘明心下不由大为感动,接过手来揣进怀里,他也想送一物与吴戒恶,浑身一摸,找不出什么可送的东西,转念一想,忽挽起袖子,从手臂上把师父给的赤藤环退下来,递给吴戒恶道:“这赤藤环我送给贤弟吧。”吴戒恶接过手来,不知这东西有什么用?又不便问,只得也套在手臂上。 须知这赤藤环乃是天台剑派门人佩带的信物,按理决不能随便送人的,但甘明做事任xìng,想送吴戒恶一点东西,也未多想。事后他想起,更觉此举有些不妥,但他熟悉卢吟枫脾气,最多不过申斥几句,不会怎样。而且赤藤环是天台赤藤所造,可以另做一个,比不得峨嵋门下的斑竹牌,不易补造,是任何峨嵋弟子不能失落的。 当下甘明和吴戒恶黯然分手,甘明自回房去,收拾了衣物,带好赤藤棍,来到前厅与众人道别。 甘明一走进大厅,见除了原有的群雄外,多了一个身穿红被风,脚下穿着一双草鞋的老人。甘明心知这人必是火雷王孙天夷,知道这人曾与本门有过节,也故意不睬,匆匆和众人打个招呼,推说自己已见过两位庄主,如今有急事须要连夜赶回去,不等人引见,便向众人揖别。 座中除了金叶丐和李扬二人外,众人却不知道甘明误入禁地一事,这时见他突然要走,都不免诧异。陶春田知道孙天夷和天台结仇,还以为甘明见本门对头在座,怕事先走,心里还暗道:“这孩子机警有余,胆气却还不够,有我们这干人在座,彼此都是来祝寿的客人,那能无端出事?”动中如此想,表面却不动声色,只说了一声:“回去见了令师后,请替我问候。” 他不提闹天宫卢老,而只说令师,也是不愿点明甘明是天台门人之意。 裴敬亭和柳复二人却向甘明拱手道:“请代我们问候卢大使。” 孙天夷一听,面色略微一变,甘明不再停留,嘴里含含糊糊客套了两句,再作了一个罗圈揖,掉头便走。 忽然背后有人说:“且慢!” 甘明一回身,右手暗握赤藤棍,严加戒备,只见那孙天夷慢慢从椅上站起,面带冷笑,招手问道:“这位小哥是天台闹天宫卢老英雄门人么?” 甘明知道躲不开,爽然放声一笑,故意问道:“您老认得家师么?” 孙天夷yīnyīn一笑道:“多年前我曾拜过个师一掌之赐,你是一个小孩子,我也不来为难你,见了令师,就说大雪山孙天夷向他问好,来日方长,早晚我还要亲到天台山去拜候他和天台剑客,重聆教益。” 甘明见他尚无动手相逼之意,也不敢去招惹,哼了一声,一拱手转身就走,脚底加紧,瞬息已到门外。忽听一阵马嘶声,抬头一看两个庄丁正牵了自己那匹玉鬣金驼在门外候着,甘明道声:“有劳!”翻身上马。一抖缰绳,玉鬣金驼翻开四蹄,呱喇喇跑下山去。 且说吴戒恶见甘明走后,心中怅然如有所失,正负着手闷闷的走回房去,忽见吴璞的贴身小厮剑奴走来笑道:“叫我好找,原来少爷在这里呢。” 吴戒恶道:“你找我作什么?” 剑奴道:“二老爷叫你去,在后面书房里。” 吴戒恶心里暗想:必定是问我关于甘大哥的话,便随着剑奴到书房来,却见父亲和叔父两人正说着话,似在争辩什么,见他进来,便都住了口。 戒恶向两人施礼,两人只默然点头。戒恶偷看父亲、叔叔脸色,似乎都有什么心事,不敢开口,便垂手站在旁边。过了一会儿,吴璧忽缓缓地说道:“天台弟子甘明这次替他师父送了一封信来,信中情由,他可曾对你提起过么?”接着又补了一句:“你这两天陪他,是不是?” 吴戒恶答道:“送信的事他不曾说过,昨天我和他在园子里勾留很久,他一直未提起这事。” 吴璧点点头,又道:“他和你谈到别的事没有,诸如他在途中遇见些什么异事之类?” 吴戒恶想一想,摇头道:“没有。我们只看看花,后来一同喝酒,还谈论了一些武功,他在路上的事也没提过。” 吴璧点头不语,吴戒恶心里却越发惊疑。不知父亲好端端的,问这些话做什么? 吴璞忽问戒恶道:“这几日你的功夫撇下了没有?这才是第一样要紧事。” 吴戒恶恭身答道:“每日早晚两次,从未间断。不过这几日忙些,倒没来得及多练暗器。” 吴璞皱眉道:“不知长进!其实别的功夫倒还不要紧,只有这暗器功夫却是一点荒疏不得。须知咱们吴家在江湖上薄有微名,便全仗这几手暗器功夫,如今你长年在这庄子里住着,自然不觉得。可是你一旦自己在江湖上闯dàng,自己的真功夫便是随身之宝,你打算能一辈子在碧云庄享福么?赶明儿我抽出空来,把“夺命金环”最后的几种手法传给你,可是你自己也很多用功才行。” 吴戒恶诺诺连声的答应着,愈发不解。他知道叔父虽然一向对人便有点冷冷的,但却从来未像这样疾言厉色说过自己,何况明日又是叔父寿辰,年年在这种时候,总是不多练功夫,怎么今年突如其来问起功夫来了?并且叔父往日还常说这“夺命金环”的手法颇不易练,须得一步步用功,如今自己方练了不久,怎么又要越次使最后几种手法?但戒恶着吴璞面有温色,也不敢多问。 吴璧吴璞各自低下头想心事,吴戒恶静静站着,书斋中也似乎比平时yīn暗得多。又过了半晌,吴璞忽然站起身对吴壁道:“我们也应到前面周旋一番,来客还有几位未见面呢。” 吴璧抬头道:“你说得是。”便携着吴戒恶的手,来到前厅,和众人相见。大家见面,自有一番客套。少顷,仆人摆上酒菜。大家边谈边吃,直吃到三更多天才罢。席间吴璧吴璞也只谈些闲话。甘明之事,客人见他们不提,也不多问。大家谈笑,一如往年。只是吴戒恶心中总有一种异感。 次日是吴璞寿辰正日。吴璞大早起来,先与兄长一同祭了祖,便坐在堂上,受徒弟众人叩贺。然后再出来款待宾客。众人要吴璞上坐受礼,吴璞执意不肯,谁让了好半天,彼此只行个常礼,这才筵开玳瑁,大家欢呼畅饮起来。 吴璧见众人兴致甚高,便笑道:“舍弟生辰,劳动诸位贫光远来,甚是不敢当。可惜舍间地处穷荒,没什么好酒菜款待各位,还请担待一二。” 众人齐声谦逊,这时吴璞又起身向众人敬酒,安席既毕,李杨笑道:“这样滥饮无什么意思,倒不如行令有趣。”柳复首先赞好。 金叶丐却一伸舌道:“这不是存心难为我么,我如有你李二哥这样的文才,也就去考个状元举人,不必去讨饭了。” 铁木僧也跳起来,双手乱摇,让道:“不来,不来。我也不懂这些诗书什么的,免得出丑。而且这么文绉绉的太没意思。” 陶春田对吴璞道:“这行令原是他们文人玩的,咱们在座的俱是武林中人,依我说,换一个别的倒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3 章 ” 吴璞微笑道:“既是这样,那么来武的也好,各位露一两手功夫,也好叫我们开开眼界。” 李扬笑道:“小弟本来也想行击鼓催花令,花轮到谁手中,谁便露一手功夫。但昨儿裴柳陈金几位已经叫我们开过眼界了,所以我想不必再来武的,这才提议用文的。” 吴璧忙问昨儿露了什么功夫?陶春田笑着说了一遍,吴璞深恨没有亲眼见到,又对孙天夷道:“孙公远来不易,今儿您该把独门暗器施展一手给我们瞧瞧了。” 孙天夷大笑道:“在你吴二哥面前施展暗器,不是班门弄斧么,这个恕不从命。” 吴璞微笑不言,陶春田却举杯向孙天夷道:“孙公已多年不履中土,想不到却在这里相逢,在下借花献佛,敬你一杯。” 孙天夷连称不敢当,饮干了酒,然后笑道:“近年在藏边伏处荒山,许多朋友们都生疏一些,此次或者是我最后一次到中土来,一些未了之事,都想趁此作一了断。我与吴二哥祝寿后,还想往天台一行,会会闹天宫和天台剑客。” 原来孙天夷先前见甘明在此,不知近年天台派与吴氏兄弟jiāo谊怎样,故意探探口气。 那知他此语一出,登时满座默然。吴璞只笑了一笑。吴璧却更触动了心事。暗想这孙天夷与卢吟枫普灵归之间,仅仅是较技被挫,充其量只能算是“一败之辱”而已,根本还谈不上“仇怨”二字,而孙天夷尚且如此切齿不忘。当年自己所种下的那场恶孽,较之孙卢之间的仇怨,何止重过百倍?不论自己的本心如何,此事总不能善了。 他这么一思量,立刻烦恼丛生,几乎想退席而去。李扬有些觉察,正yù想用别的话岔开,座中陶春田却已先开口道:“当初孙兄与卢普二位如何有这场过节,在下并不深知。不过照我愚见,天下万水仅同源,同是武林一脉,彼此都是成名人物,又何必太认真。过了吴二哥寿辰,孙兄不妨驾临嘉兴,在舍下盘桓数日,在下再将卢普二位请到,置一席薄酒,替你们两家和解如何?” 孙天夷长眉一挑,冷笑道:“陶老美意,小弟十分感谢。但我向来恩怨分明,这次既离了藏边来访旧友,那能不把这些事了清?恐怕事负陶老盛情了。” 吴璧心中又是一震。孙天夷说过话,看席上无人开口,知道大家为难,他素来心机灵巧,自不愿在这里弄成僵局,便又笑道:“今日与主人贺寿,我却老说自己的琐事,真是该罚,先罚我一杯,咱们别再提这些。” 他说着端起面前酒杯来一饮而尽,旁边的金叶丐却听得大不是味道,心想陶老头子一片好意替你们和解,你却这么拿架子,闹天宫和普灵归也俱是名震南北的高手,就凭你火雷王孙天夷也未必就能得手。正想讥讽他几句,忽然雷杰匆匆忙忙走进厅来,在吴璞耳边悄声说了几句,吴璞脸色微微一动,也低声问道:“只是她独自一人么?” 雷杰道:“是。弟子实在猜不出这人路道。” 他师徒两人说着话众人都望过来,吴璧忍不住问道:“雷杰,是什么事?” 雷杰恭身禀道:“外面来了一个女妪,自称是卖唱的,说要进来弹筝上寿,弟子等不敢擅自作主,特来禀报师父一声……” 雷杰看吴璧听了自己的话面色大变,心里一惊,连忙停口。旁边李扬忙问道:“这女妪多大年纪?” 雷杰道:“她年纪似乎不小了,满头白发,神色也很苍老。” 吴璧听了这句话,脸色渐渐定下来,转头对吴璞苦笑一笑,李扬略一沉吟,便道:“让我出去看看。”说着便站起身。吴璞目光一闪,却摇手道:“不必。”回头毅然对雷杰一挥手道:“你就带她进来。” 座中青萍剑客柳复与吴璞相jiāo最久,看他神色知他已有对付来人之意,暗付道:“这碧云庄僻处深山,纵离最近的村镇也有两天路程,哪会有卖唱的女人到这种地方来做生意?这女人必是到此寻事无疑。但这女人若是吴氏兄弟昔年对头,如何偏择寿辰正日到来?她岂不知来贺寿的客宾里高手必多,可见她必定武功卓绝,有恃无恐,早已不把众人放在眼里,正所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倒要看看这个人是何等人物。 其余在座群雄仅是江湖上成名人物,也都看出这女人在此时出现必有祸事,主人心意又未表明,大家都不便chā言。于是方才满堂笑语,一瞬间竟然寂无声息,大家停了杯箸,都将目光注视着厅外,这里顿然不像寿日盛宴。吴氏兄弟将坐椅稍稍推后,似有戒备之意。 约摸过了一盏条功夫,堂外履声笃笃,雷杰和另外四名弟子领着一个白发盈头的老婆婆进来。雷杰在前,背后四人左右分列,把那老婆子夹在当中,都手按刀柄,注视老婆婆每一动作,就如生怕那老婆子进来会暴起发难一样。 走到堂前,雷杰止步,正待说话,李扬已在席上站起身来,对那老婆婆遥遥拱手笑道: “我们正说席间无丝竹之乐,老太太来得恰好。就请进来,我们恭聆妙技。” 原来李扬绰号文武判,机智非常,虽不知来人路道,但料此人孤身无伴,今日座中高手云集,各人都身怀绝技,倘若这个老fù真要明取暗袭,吴氏兄弟也未必使会吃亏,所以有意措词软中带硬,要看她如何回答。 那老fù人徐步入厅,座上群雄都在打量她,都觉得她衣衫敝旧,满面皱纹,一派老惫之像,而且手上只抱着一面筝,身上也不似带有刀剑,两眼也看不出什么异样。群雄都是大行家,照说无论如何,总能看出一些道理,可是这老fù人分明毫无出奇之处。但座中人人还是心怀戒备,因为她如此老迈,却会深入苗境,神色年纪都不像江湖卖艺女子,却要来给庄主弹筝祝寿。大家都知道,她必是别有所图,愈看不出路道,大家愈不敢大意。李扬说了话,仍端立不动,要代主人先和这老fù接谈。他本来是吴氏兄弟好友,多年在碧云庄代主人管庄中事务,在这种时候也应该如此。于是大家都不出声,静看老fù人如何回答李扬。 那老fù人面色冷冷的,听李扬说话也恍如不闻,等走近筵前,才定定地望着李扬,微一万福,开口问道:“请问这位爷尊姓?” 李扬听她回音,分明是北人南语,但声音极低,一点没有江湖人气味,暗暗诧异,便笑答道:“在下姓李。敢问老太太尊xìng?今日光降,除了给此间庄主弹筝祝寿,可还有别的事见教吗?” 李扬出语犀利非常,想一下点破来人心意。 不想那老婆婆听了,面上忽现一丝苦笑,说道:“十九年来,我自己早忘了名姓,人家都叫我白头婆。至于问我今日来意,我是一则久仰二位庄主清名,今日幸逢二庄主寿辰,特来弹一曲上寿;二则要找寻两个人。”说了也不再等李扬说话,便徐徐举步,绕席而行,对席上每一个人都望了几眼。 这老fù一说出她要找两个人,众人大出意外,听她不肯道出名姓,却自称什么“白头婆”,益发模不着头脑。众人都是久历江湖,却从未听说过这样一个人。老fù走来走去,众人都一面戒备,一面暗自诧异,只有火雷王孙天夷,多年在藏边,昔日虽曾闯dàng南北,但对中土人物毕竟所知较少,自己虽不知这个自称“白头婆”的老fù人是何来历,以为座中总有人知道,便目视陶春田示意询问。但陶春田脸上也是一片茫然,孙天夷不由暗暗称怪。别人这时先后都移目看吴氏兄弟神色,他们估量来人不论怎样,必与主人有关。可是吴璧面色木然,只正襟危坐,吴璞却眼光连连闪动,似在揣想,但也没有慌乱之意。 这时李扬也早坐下,眼光随着老fù转来转去,也未阻止她。 转瞬间,那老婆子走到孙天夷席前,目先朝他面上一扫。孙天夷心想:我一生结下的仇家虽然不少,但内中并无一人像你,你总未必是来找我的罢。但觉得让她看来看去,未免有气,便也张目望着她,二人相离甚近,孙天夷看那老fù虽然满头白发,满面皱纹,但从她手指皮肤看来,最多不过四十岁。心里一动。恰待再看,那老fù已走到陶春田座前去了。那老fù左手当胸抱着那面筝,手指虽容易看见,可是转过身后,孙天夷却无法细看。 那老fù行过铁木僧席前时,铁木僧合掌念了一声:“阿弥陀佛”。老fù忽微一摇头,似有慨叹之意。裴敬亭微微冷笑,觉得她这种神色,像怜悯别人一样,未免倨傲。 少时那老fù已走完一周,最后走到吴璞席前,发出一声长叹,掉过头,目光落在吴戒恶身上,却似乎一惊,忽问道:“这位小哥是谁?” 吴璧开回答道:“是我犬子,老太太问他则甚?” 老fù面上立时露出失望颜色,又看了吴戒恶几眼,才又退到原先所站的地方。 李扬等了这半天,这时微笑道:“老太太要找的那人可在这里?” 老fù轻轻摇一摇头,接着又微微点首道:“他早晚会来的。” 语声未了,座上有人一声长笑,众人一看,原来是裴敬亭。裴敬亭对那老fù道:“老太太,要寻的人既然早晚会来,何妨说出名姓来,我们也好代为留意。” 老fù微喟道:“不必了,我该见的人,早晚会见着,该找的人,也早晚必会找到,不待别人费神。”说到这里时,她眼眶里似积满泪水,座上群雄相顾愕然,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裴敬亭看她出言无礼,恰待发作,老fù却又微笑道:“我这一来,竟阻了各位高兴,实在罪该万死,主人若不听筝,我老fù人就此告辞吧。”说罢,又微一万福,不等座中人答话,回身便走。 这一下较之她刚才进来找人,更出各人意料。陈云龙首先忍耐不住,从席上飞身一纵,离座飞出,恰落在老fù面前,伸手一拦,说道:“老太太请留步。” 冯卧龙一见大惊,慌忙也纵落陈云龙身边,低喝道:“你好莽撞,就凭你这点能耐,也想留下别人不成?”陈云龙也明知冯卧龙这几句话是卫护自己,因不知来人深浅,便又道: “老太太要走不难,可是也得先把话说清楚才是。” 老fù对陈云龙脸上凝视了半晌,才冷然道:“你要我说什么?” 陈云龙素来不善辞令,被这老fù拦腰一问,急切间竟答不上来,只勉强笑了笑。 李扬见陈云龙受窘,慌忙抱拳笑道:“老太太请暂留步,愚下还有话请教。” 老fù静静地淡笑着,回头道:“李爷有话只管吩咐。” 金叶丐一直在冷眼旁观,见这老fù毫无惧怯之意,可是又不像到此寻仇,怎样也猜不透她的来意。而且他留意看老fù的身法步法,也不像一个有武功的人。但金叶丐总觉得如果她不是武林高手,决不会有这份胆量敢于这样昂然无惧,独自闯进碧云庄来。现在看她竟然想走,正打算开口,但见陈云龙已离席相阻,李扬又说了话,便不再动。 这边李扬略一寻思,又陪笑道:“老太太不肯说出真名实姓,我们自然不便深问,但老太太既来碧云庄寻人,那么所寻之人总与碧云庄有关。我们总该知道这人的名姓,你何不说出来?” 老fù苦笑一声,徐徐说道:“我所找的人,李爷决不会知道,又何必多饶舌?” 那边席上的青萍剑客柳复高声叫道:“老太太既然如此固执,那么在下斗胆请老太太露两手功夫给我们瞧瞧,让我们也饱饱眼福。” 老fù脸上仍是那样淡淡地苦笑,摇头道:“我一个老乞婆,懂什么功夫?这位爷别认错了人。” 金叶丐实在忍耐不住,心想如不拿话挤她,看来总得不出眉目,倘若她就此走开,真成了笑话。便站起身道:“老太太,这碧云庄可不是招商旅店,想来便来,想走便走。你这样瞧不起我们这儿的朋友,我老花子可是不明尊意。” 老fù笑容忽敛,望着金叶丐道:“尊驾是谁?” 金叶丐哈哈一笑,一抖破袖,高声答道:“我们三个老花子,在江南道上三十年,老太太真是没想到吗?” 要知江南三丐在武林中无人不知,金叶丐料这老fù人明知故问,所以如此说。 那知道他道了字号,那老fù却摇头道:“我老婆子那会认识你们讨饭的朋友?”金叶丐只道她有意奚落,顿时怒气上冲,刚怪笑一声,未及开口,那老fù却一指吴氏兄弟对金叶丐道:“这两位庄主并未拦我,你也是客人,难道你反而要不许我走不成?” 金叶丐一听,更加动气,但反而将已要出口的话收住,只回头望着吴氏弟兄。原来老丐虽然任xìng,但精细起来也十分精细。本来他是看老fù一直像儿戏一样不说一句正经话,所以想逼她见真章,这时一听她如此说,分明她本与主人相识,不然适才并未引见,何以知道他们二人是庄主。现在道出这句话,理应由主人出面接口了,自己不便妄动。 那边吴氏兄弟看老fù突然指明他们两人身分,心中不由一震!两人不约而同地暗想: “这女人怎会认得我们?我们怎么就想不起在那里见过她?” 两人实在认不出老fù是谁,所以并未如金叶丐所料那样立即答话。 倒是金钩陶春田反站起来,对金叶丐一拱手道:“金公且请息怒,听老朽一言。”金叶丐愤愤坐下,暗想道:“真怪,这兄弟两个今天怎么啦?” 陶春田又对吴氏兄弟道:“我想请这位老太太也入席同饮,不知可使得?” 吴璞欠身道:“但凭陶大哥尊裁。” 众人不料他如此说,似乎又不是他的事了!李扬也愈弄愈糊涂,不便探询,接口笑道: “我叫人来添上一席好了。” 谁知那老fù却摆手道:“我素不饮酒,不敢奉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4 章 陶春田李扬等人还待再让,金叶丐柳复陈云龙等人都已怒形于色,彼此望望,就想发作。 裴敬亭却起身对众人笑道:“大家别忙,我想这位老太太本来说到此是为了两件事,一是寻人,一是替吴二哥弹筝上寿。如今人既未寻到,剩下的该是弹筝了。别的话多说无益,就请老太太弹上一曲罢。” 老fù又谈谈笑道:“我本说如不听筝,我就走,倘要我弹,当然遵命,只是我所会的全是些陈腔老调,弹起来只怕不登大雅。” 裴敬亭哈哈笑道:“在下不敢自称洞解音律,却也懂得一些皮毛,老太太不要推辞。我们洗耳恭听。” 老fù迟疑了一下,便道:“那么我便胡乱弹一曲,弹得不好时,尚乞包涵一二。”这里李扬一招手,外面伺候的仆人早搬来一张大椅,老fù盘膝坐下,略一调弦,便昂着头面对寿筵弹了起来。 群雄中除裴敬亭而外,李杨柳复两人也都妙解音律,听出那老fù指法显然曾得高人传授,远非时下坊间乐人所能相比。可是所弹的调子却听不出是什么,只觉得韵宏拍促,悲壮逼人,决不是上寿的曲调。李扬偷窥吴氏兄弟神色,不觉一惊。原来适才裴敬亭说话时,吴氏弟兄还是和先前一样,这一瞬间筝声初动,二人竟然满面惊疑之色,双双探身向前,似乎全神谛听。李扬知道吴氏兄弟对音律所知极少,暗想:倘若他们两人听明白老fù弹的是什么曲调,一定这曲调是他们所熟知的,这就不难打破今天的闷葫芦了。李扬一面想,一面也留神听老fù弹奏,只觉筝声忽转凄厉,与前面的大不相同,听来使人忧思纷发。老fù自己面色也转得十分悲怆,似乎心与弦合,已忘外境。 一会儿弦音嘎然而止,老fù停了指方要开口,裴敬亭却冷冷说道:“老太太所弹的调似只是开头一阕,后面的为何不弹下去?” 老fù望了望吴氏兄弟,冷笑道:“果然座中竟有知音,不知庄主可还要我弹下去吗?” 吴璞与吴璧对视一眼,尚未答言,孙天夷那边忽笑道:“我听此调,正应该有歌相配;这位老太太可否引吭一歌呢?” 原来孙天夷一直在猜想这女人的年纪,这时想让她唱几句,以便从喉音分辨老少,预料老fù人必要推辞。那知道那老fù一直望着吴氏兄弟,本来面有怒意,听孙天夷要她唱,反而纵声一笑,不等吴长兄弟开口,便道了声:“好。”一拨筝弦,清音再发。吴氏兄弟似乎也想听她唱几句,并未拦阻,李扬方暗暗皱眉,那老fù人已唱道: “记当初,辟河山,龙飞天际,不二世竟萧墙祸起。发藩兵,清帝侧,欺人还自欺,金陵月空照血如糜。众公卿换主真容易,剩孤臣冰节如一,九族千家死不疑。” 这一阕唱过,座上人无不动容。原来这老fù曼歌之声,竟然清婉圆朗,一点不像老人。 裴敬亭本喜词曲,听这女人开头唱这一段,知道下面还有续接各“转”,便凝神听下去,一面暗想这段曲词明说是本朝大变,难道她与此有关?耳边又听见老fù续唱道: “弄yín威,容得他,薰天塞海,杀不尽贤豪代代。谁识破,干戈丛里遍龙来。走名山,成绝学,开荒土,聚英才。国家仇须争血债,凤凰楼乍展雄怀。且消受,蛮花海涯,春风玉台;寄语那老遗民,他日乾坤手自开。” 筝声澈越过云,老fù歌声敲金嘎玉,在场的诸人,不懂词曲的也听得入神。老fù唱到这里略一停顿,目光向吴氏兄弟一扫,手拨线弦,正要再唱,座中吴璧忽然颤声叫道:“不要唱了,不要唱了。”众人闻声惊顾,吴璧已站起来,走向老fù身旁,苦笑着一拱手道:“原来是你。” 那老fù也停住手,惨然一笑道:“十八年别来无恙?两位原来还没将往事忘尽。” 吴璧面色苍白,满面汗珠,只呆呆立着。吴璞却仍是沉着一张瘦脸,冷冰冰的坐在席上。 群雄一看,都明白这老fù与二吴之间,必有非常渊源,却又不知详情无法开口。陶春田略一寻思,先站起来对二吴拱手道:“吴兄,我们想先告退了。” 吴璧一回头定定神强笑道:“这位老太太原来是愚兄弟多年前一位故人,今日相见,愚兄弟竟然几乎不相识,真令各位见笑了。各位还请随意用酒。我邀这位旧友到后面小谈片刻。”说了向吴璞一招手,吴璞默然离座出来。 众人只得举手道:“二位情便。”二吴不再停留,便一左一右引着这老fù人出去了。 李扬见三人出门,忙对吴戒恶一使眼色,吴戒恶会意,便悄然退出,向吴璞书房赶去。 到书房门外偷偷一听,不料里面竟似无人。想了想,忽悟到父亲叔父必已领着这老fù到地下静室去了。 地下静室就是水池中央甘明误入之地,是碧云庄内第一处隐僻所在,除了吴氏兄妹三人可以出入外,其余任谁也不能随意进去,吴戒恶纵有天大胆子,也不敢去偷听,只得快快回来。 厅上群雄虽然仍旧饮酒谈笑,但神色间都显得极为勉强。大家都有些忐忑之感,当着李扬在此,又不好猜测,只得等着瞧。 这老fù人随着吴氏兄弟由地道直往静室,到了外间,一眼看见壁上所供的画像,便止不住眼泪如雨下,伏在地上大哭起来,吴璧吴璞也一齐拭泪。 过了半晌,吴璞才低声道:“彩凤姐,你请起来,何必如此自苦?我们三人有许多话要说。” 那老fù人站起身来,恨声道:“你还认得我?” 吴璞满面愧色,低叹一声道:“虽然你脸上有一番乔装,本来应不难认出,只是你这满头白发,倒真令我迷惑,一时间竟想不起是你。你怎会来此?” 老fù目光迷茫,望着二人,也长叹道:“脸上皱纹是假,满头白发却是真,十八年前我到杭州访夫人遗骨以后,我的头发就渐渐花白了。” 吴璧怆然道:“你几时到杭州的?如果那天晚上你也在场,或许不至逼成如此结局。” 老fù人不答,自己望望画像,又泪如雨下。 ------------------------- 扫描校对 第 五 回 一燕远归来 再传惊耗 群雄争问讯 急起风波 吴璧吴璞望着老fù人,也只觉得千头万绪,无从说起。 老fù人适才跪拜时,将筝放在地上,这时又慢慢将古筝拾起,抱在怀中;抬头对二人道:“夫人得着穆三报信,知道岛主竟然被你们兄弟所伤,dú发而死;当时问情由,穆三也说不明白。夫人已经怀了七八个月的身孕,可是她一听见惨变非常,顾不了许多,当天就托莫老爷子照料岛上的事,带着我和灵洁小姑娘离岛。我们到了江南,夫人让我陪着小姑娘住在金山,自己去访寻,要擒你们回岛。并且要找岛主遗骸安葬。我自知本领不济,随夫人去也无用,而且岛主的骨血只有灵洁小姑娘,我在那里护着,也是重责。所以夫人就独自走了。夫人临走曾说:‘我如果两月不回,又无音信,就一定也遭了叛逆dú手。你就快送姑娘到仙霞岭,找我叔父抚养姑娘长大复仇。’我那时候抱着灵洁姑娘,说不出一句话,真算得是生离死别! “灵洁姑娘虽然只三岁,已经懂得些事了;先哭了几声,后来夫人走到门口,又回头来摸摸她说:‘孩子,妈妈要是不回来,你要听彩凤的话,以后无论到那儿,要记得听话用功;记得给爹妈报仇。’她听了反而不再哭,却抓着夫人的手说:‘我记得,我记得,我要报仇。’夫人笑了笑又哭了。我是头一次看见夫人哭。”老fù人说到这儿,脸上上片梦意;吴氏兄弟却低下头,微微抖颤。老fù人又说到: “谁知道夫人真的不回来了;那时候是二月里,过了不到一个月,忽然来了一位道长,抱着一个婴儿,带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到金山找我。一见面,他就给我血书看……” 吴璞哑声问道:“什么血书?” 老fù人眼光死死地望着空中道:“血书,那是夫人从衣衫上撕下来的一块白绢;上面还零零落落写了几行血字;有你们弟兄的名姓,有我的地址!下面有五个字是:‘问彩凤索女’;还有个大‘仇’字。写在你们名姓下面,缺了半笔。那是夫人的遗书! “我看见婴儿,知道夫人临终以前产子;又问明那位道长的来历,知道是昆仑掌教,我就遵命将灵洁姑娘jiāo给他;盼着两位幼主给父母复仇。是的,夫人也丧命在你们手里,你们真dú!现在该杀我了吧。”老fù人脸上反有惨惨的笑容,看上去十分可怖。吴璞颤声道: “彩凤姐,不要如此说。我们当时的事,你不知道。让我说给你听。夫人在杭州遇见我们,晚上在山上和我们动手;我们弟兄说实话,不敢伤她;可是她连下dú手,我们两个人只是退避;我臂上受了剑伤,又中了一掌,堕下崖已经昏过去。大哥原先被岛主所伤,刚刚痊愈;他被夫人擒住,他便动手也不是夫人的敌手,他就束手就缚了。夫人捉了他又下崖来捉我: 我刚好醒过来,看见夫人挟着大哥过来,我再顾不了什么,我就抓着金环乱打。我本知道夫人武功盖世,又是立意要置我们于死地;不比岛主当时酒后大意,让我在背后偷袭;我估量打不伤夫人,那知道夫人用力久了,胎气上冲,跳下岩就站不住脚,我四枚金环全打上,而且都是喂dú的……” 老fù木然接口道:“四枚金环,都是喂dú的?” 吴璞语音低得几乎使人听不清楚:“是的,四枚,都是喂dú的。夫人倒下去了;大哥在地上摔出老远;大声喊我骂我,我还是糊糊涂涂,大哥来拉我过去看夫人;夫人已经晕厥了,浑身冒黑血;我知道糟了,打的又是喂dú金环——你要知道,我那次伤了岛主以后,自己本来立誓不再用喂dú金环的——这次糊糊涂涂又用它;我赶快掏解yào,可是解yào没有了;我先前堕下崖来,跌在溪水旁边,衣服破碎了,解yàoyào盒早让溪水冲走了;我们兄弟仍不死心,还在星光下绕着那片地找来找去;等到我们实在找不着,再回去看夫人,夫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过来,大约自己知道受了重伤,挣扎着走了。我们真没想到……” 吴璧半天不出声,这时忽然接口向老fù人道:“彩凤姐,这真是我们弟兄命该犯此大罪;我倘若和夫人多支持一会儿,夫人要是在和我动手的时候胎气上冲,事情也不会坏到这样;我们当时要是不满地摸索找解yào,夫人醒来我们也可以当面请罪;咳!死在夫人剑下也比这样负罪抱恨强些。” 吴璞忽然神色微变,吴璧也未留意,又道:“当时我们料夫人一定在近处落店,商量好天明沿着这大路一带到旅店挨次寻问;找着夫人以后,我们再去找解yào回来医伤。谁知道我们找着夫人已经晚了。” 老fù人突然转过头,面现惊异之色,问道,“什么?你们还见着夫人?” 吴璧摇头惨笑道:“见是没见着。我们找到西湖附近的吉安店,知道夫人落脚在那儿,还已经产子;我就给了店伙一些银子,让他请名医先用yào;我们就赶去找神手华陀,因为只有他能解各种dúyào……” 老fù人听到这里,连连挥手道:“不用说了,赤阳子亲临金山,带走了灵洁姑娘,告诉我夫人在西湖吉安店里身亡。我赶到杭州,店伙告诉我这位夫人早经安葬了。事情是一位什么镖头经手料理的,连葬的地方店伙也闹不明白;我连夫人遗骸都见不着,墓也找不着。” 吴璧道:“那位镖头是我的好友,我本来托他照顾夫人,不想倒让他安葬了遗骸。他怕惹事,所以在碑上只刻了‘方夫人墓’四字。你要谒墓,日后我们陪你去一趟。我们弟兄赶回来,陶镖头带我们去看过。” 老fù人先前虽神色惨淡,却似乎心神丝毫不乱;这时神色反而不安起来,眼望着吴氏兄弟,手指有意无意地微拨筝弦,那一声铮铮之音,听起来越发苍凉凄厉;半晌忽然长笑一声道:“我此际何必谒墓,夫人子女不久自会去访求遗骨。我问你,你们如今作何打算?” 吴璧惨然笑道:“我也知道,两位幼主在昆仑苦练多年,目下已经来到黔滇一带。我们尚能有何打算?两位幼主到此,我自当将往事说明,任凭处置。” 吴璧望望老fù人,方想再说,老fù人却冷笑一声道:“你这可是真话吗?” 吴璧苦笑半声,轻轻摆头道:“彩凤姐,我们弟兄罪孽深重,不敢说什么是非曲直;可是当日并非有心叛弑,十八年来也无一日不在自责;幼主到此,我们断断不敢再无礼。彩凤姐,你是随待夫人朝夕不离的,我向来不合作伪,你难道不知道?” 老fù人脸色渐转温和,轻喟一声,低低说道:“我知道,你一向诚厚。” 吴璧回顾吴璞,吴璞却一指案上道:“彩凤姐该明白,我们倘若有心弑主,那能供着岛主遗像和遗骨。” 老fù人一听“遗骨”二字,猛然立起道:“怎么岛主遗骨在这里?”说着便往香案前走。吴璞跟过来道:“岛主伤后,引剑自刎;我们将遗体就地埋葬;头骨和伤处落下来的几片碎骨就一并供在这里,以示不忘旧恩。” 老fù人到案前轮开木匣匣盖,望着匣内遗骨,又泪下如雨,良久,才徐徐转身拭泪向吴璞道:“不瞒你们说,我当日听见凶耗,还不深信,因为你们两人都是我所深知,不是负义之徒。后来夫人身亡,事迹昭昭,我不能不信,可是总不明原委。这次我知道两位幼主要来你们这儿复仇,估量或在你寿辰来此,当着在场江湖人物问罪,所以我改扮了赶来。我实在不知道你们心意,只是我多年来心如死灰,生死早已不顾,只想能见着两位动主,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5 章 以舍命闯进庄来。适才你们这一番话,倒使我深感意外。你们倘若当年真是事出无心,或许两位幼主也能原宥。只是你们今日既不忘恩负义,当日为何伤了岛主?我还不明白。” 吴璧刚要答言,吴璞却抢口道:“这事说来益发话长,我先问你,你可是见着两位幼主了?” 老fù人偏过头,凝视着吴璞,忽然又冷冷一笑道:“你们问这个作什么?你如想从我口里套出什么,再去对付两位幼主,那是妄想。” 吴璞连连摇头苦笑道:“彩凤姐,你还是昔年一样多疑。我们弟兄倘有恶意,岂能如此对待你?幼主踪迹我们也有所知,适才不过关心他们姊弟,随便问问。彩凤姐,你难道忘记了?当年岛上夕曛亭你我对坐谈心,你原抱着灵洁姑娘,我还帮你抱了许久。现在他们姊弟虽当我们是仇家,我可还记得当年往事。” 老fù人似乎猛触心事,突然掩面走向墙边坐下,一阵微微抽噎。吴璧吴璞又随过来。老fù人衣袖一撤,两人却微微一惊,原来扭老fù人的彩凤脸上颜色和皱纹本是用了秘制yào汁易容;连哭几次本已有点点泪珠,这时又用衣袖满面一擦,脸上皱纹未除,颜色却变得一块黄一块白;吴氏兄弟在忧惶感悔之中,但看了她的古怪面色,也不禁苦笑,彩凤却未留意,泣声一止,便立起来道:“我得走了;两位幼主不出数日必来;我也暂不远去,只是不能在你们庄上逗留,以免被幼主认作一丘之貉……” 吴璞脸上一红,chā口道:“彩凤姐,你还是不能相信我们兄弟的话不成?” 彩凤凄然道:“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十八年只抱着夫人遗下的心爱古筝怀想故主,别的事早已忘去。你不要再说往事来扰我。能否原宥你们在两位幼主,我无话可说。我要走了,要走了。” 彩凤举步向内室就走,吴璞赶上几步,低声道:“今日一谈,多少表明我兄弟心迹,是非自待幼主裁断。我来引你走另一条秘道出庄。” 彩凤微一皱眉,吴璞在后道:“你脸上yào汁染了泪痕,不可让庄中人看见。” 彩凤微怔了一下,不再言语,侧身让吴璞先走。吴璞在内室一张茶几旁边,伸手按着墙上一个圆板左右旋转几次,墙角忽然嘎嘎连声,现出一个小门。三人便从小门走去。 这一条秘径直通庄后,出口是在一个山坡上,丛林四散外面决看不见。这是碧云庄最隐秘的一条出路,一向未用过;彩凤此次却用着了。 三人走到出口,吴璧向彩凤一拱手道:“倘若幼主到此,我们定不一误再误。只怕无缘再见了。” 彩凤眼光与吴璞一碰,低声道:“但望我能再来这里谒见幼主。”说了转身穿林而去。 吴璧目送她背景,呆呆不动。吴璞先也望着彩凤背影,等彩凤去远,方唤声:“大哥!”吴璧不答,吴璞大为诧异,回头一看,吴璧原来正眼望天空出神。两行清泪从面颊上直淌下来,吴璞素知乃兄为人最重情义,此际所感实深,只得低声道:“大哥也不必太伤感,还是回去吧。” 吴璧仍不言不动,仿佛不曾听见一般,似乎那朵朵白云中就藏着逝去的往事。 良久良久,吴璧才深深吐出一口气,黯然道:“人生如梦,真是一点不错。这也该是我回去的时候了。” 说着慢慢转过身来,一步一叹的仍从原路回到静室里。垂头坐在椅上,一言不发。 吴璞见他精神十分颓丧,知道适才与彩凤一席话,已将往事勾起,便道:“大哥不回厅上陪客吗?” 吴璧摆手道:“我此刻心情很乱,得静静休息一下,你先去吧。” 吴璞呆了一呆,又陪笑道:“今日之事已经落在众人眼里,大家难免心中狐疑,如果大哥不出去,岂不更让众人猜疑?” 吴璧叹息道:“你我弟兄眼前死期已近,那里还顾得人家犯疑不犯疑?” 吴璞脸色微变,吴璧又道:“二弟暂且先出去,少时我自会出来。” 吴璞满腹的话无法说出,只得慢慢退了出去。这里吴璧抬起头来,默默看着南海岛主遗像,似觉万念皆灰。脑海里现出当年一幕幕往事:如何与众人泛舟出海,如何在岛上与岛主夫fù计议大事,后来又如何随岛主三次回到中土,如何力拒锦衣卫士和东西两厂的高手,自己在最后一次恶斗中被dú镖所伤,险些丧命,岛主如何细心照料,如何求得神手华陀侯仲永医治,在那天夜里,吴璞与侯仲永煮茶夜话,畅谈通宵,不料竟因这一席话便种下了今日恶孽。 想到这里,吴璧不禁珠泪泣然,放在桌上的右掌不知不觉用力朝下按去,待他手掌移开时,桌面上已现出一个浅浅的掌印,指痕宛然。 再一想到那一日庭中恶斗,更是惊心动魄,自己有生以来所经的任何一次恶斗,也比不上那一次惊险。岛主大骂着:“jiān贼!”一柄长剑神出鬼没,自己和吴璞也竭力抵御。那时自己虽然再三恳求岛主暂时停手,听自己解说。但岛主xìng如烈火,一步也不肯放机一会儿,自己身上受了两处剑伤,要倒下去,自己在拼力扎挣,岛主冲到面前,伸手扣住自己左手脉门。眼看自己完了,可是暗影中有人悄悄打出了在命金环……想到这里,他不敢再往下想了。嘴里哺哺说道:“该死,该死!”一面不知不觉向南海岛主的遗像跪了下去。 他跪着,心里浑浑茫茫,也不知过了多久,忽觉背后微风飒然,似乎有人立在背后,心中大惊,猛一掉头,他身后原来立着一个绮年玉貌的妙龄女子。 且说吴璞离了静室,顺着花园矮墙朝前厅走去,一路低头沉思,想起闹天宫卢吟枫书信上的话,真使人不寒而栗,以铁金刚凌兆揆受伤一事看来,仇家子女分明已练成上乘功夫,单以自己兄弟二人武功而论,万非敌手,虽说这碧云庄内外经自己苦心设计,遍布机关,但也未必能保无事,偏生自己这位大哥,却一味只知自怨自艾,全然不想如何应敌防御,难道就这么束手待毙不成? 吴璞默默想着,心下好生愁闷,忽然眼前人影一幌,一个清脆的声音在身旁笑道:“今天是二哥的好日子,怎么却独个儿在这里散步呢?” 吴璞抬头一看,见来人正是九妹吴玉燕,不禁大喜道:“九妹回来了。真好,这一下我们就有了救了。” 吴玉燕微笑道:“二哥说什么有救了?” 吴璞道:“这事说来话长,你先歇息一会,少时再来详叙。” 吴玉燕笑道:“歇息倒不必,我要找大哥。大哥在那里?” 吴璞道:“他刻下仍在静室里,你这时就要见他么?” 吴玉燕道:“是的,我师父他老人家要我告诉他一件事,我此刻便去找他,回头再来向二哥拜寿吧,我也有话要向你说哩。” 吴璞叹气道:“这样也好,你先到静室和大哥叙话,我到前厅周旋一下便来。” 两人分手,吴玉燕径来静室找吴璧,吴璞却向前厅走去。 吴玉燕从地下秘径走到静室,一掀门帘,看见吴璧正跪在方继祖像前低头祝告,不觉一阵凄伤,自己也不惊动他,便悄悄立在他身后,直到吴璧陡然发觉,才向吴璧施礼道:“大哥怎的一人在此?”吴璧本不知何人潜来身后,看清是玉燕,不觉苦笑了一下;立起身来,也不答她的话,只说:“九妹刚回来吗?” 吴玉燕和吴璧对面坐下,看出吴璧面色yīn惨,尚未说话,吴璧已问道:“静因师太她老人家康健吗?” 吴玉燕道:“师父近来愈发喜静,她老人家也叫我问候两位哥哥。” 吴璧忙站起道:“这那里敢当。”又道:“愚兄只盼妹妹昨日回来,怎的今日才到?” 吴玉燕笑道:“原本是应该昨日到的,只因路上有事耽误了。” 吴璧对她上下打量一阵,叹息道:“妹妹虽得静因师太垂爱,常年侍奉她老人家,论理也是好事,但我们骨ròu之间竟大是疏隔了,数月不见,你似乎功力又高了好些。” 吴玉燕心里一阵难过,停了一下才道:“是么,我自己倒不大觉得,我那戒恶侄儿呢?” 吴璧道:“他现在前厅陪客,待我派人去唤他来叩见你。” 吴玉燕忙摇手道:“不必唤他,少时再见也是一样,我正有要事和大哥说,他是小孩子,听了去也不大好。大哥可知你们昔年的仇家之子已经寻来吗?” 吴玉燕本意吴璧一听这话,必然十分惊惶,谁知他却只淡淡的反问了一句:“怎么你倒先知道了?是谁告诉你的呢?” 吴玉燕暗暗诧异,便道:“大哥且先别管是谁告诉我的,只是我听说你那仇人子女已入昆仑门下,得了赤阳子真传,武功高不可测,倒要事先预备一下。” 吴璧摇摇头,黯然道:“预备什么?我倒想屈留你几日,好替我和你二哥两人准备后事。” 吴玉燕大出意外,登时作声不得,半晌才皱眉道:“大哥怎的这样短气?虽说敌人厉害,也没有个缚着双手任凭人家来杀的道理……” 刚说道此处,门外一人接口道:“九妹说得是,这事还是得你替我们拿个主意才好。” 两人一看,进来的正是吴璞,吴玉燕急忙起身让坐,又要行大礼拜寿,吴璞急忙止住道:“这是什么时候?你还讲究这些;眼见你我兄妹就要生离死别了。多聚一刻是一刻,快坐下叙话吧。” 这一句话不打紧,却触动了吴玉燕的心事。她幼失怙侍,在静因老尼照顾下长大,后来两位哥哥寻到峨嵋来相见,当日情景宛然在目,想起自己生来命薄,如今这两个哥哥偏生又遇到厉害仇家,眼见凶多吉少;万一不测,留下自己一个人活在世上又有何趣味?她虽是玄门正宗弟子,但秉xìng柔弱善感,平时无事也还时生愁思,这时撑不住眼泪如断线珍珠似的直落下来。 吴璧见此情景,不禁悲从中来,脸上也是老泪纵横。只有吴璞平素最为心气刚硬,此时心思繁杂万分,看见幼妹下泪,也感心酸yù裂,伸手轻揽玉燕的右肩,竟觉气塞咽喉,连话也说不出来。 良久,吴璞暗一咬牙,忽然张大两眼道:“当年虽怪我下手太dú,但也是情势使然;如说报仇雪恨,姓方的该先到北京城找皇帝老儿算账,然后才轮到我姓吴的。事情是非难定,纵使昆仑四子出来撑腰,我也不怕,要我束手待毙,那是万万不能。大哥如何看法?” 吴璧看吴璞神色异常,便低叹道:“老二,这十余年的静居养气,仍不能变换你的气质,我也就无话可说了。当年若非你xìng暴,那会弄得我兄弟身负重罪,更那有今日之祸?” 吴璞冷笑道:“养气,养气,难道等人家将刀架在脖子上,还要养气么?” 吴玉燕猛然一推吴璞的手,含泪喝道:“二哥还不住口,你是存心将大哥气死不成?” 吴璞见吴璧果然已经颜色惨变,心内也觉惶恐,暗想大哥生xìng忠厚,对于弟妹一向十分友爱,看来自己适才的话也太过火一些,只得站在一旁,闷声不响。吴璧见他满面惶愧,心里的话再说不出口,便柔声道:“二弟九妹都坐下来,且听我说。” 吴璞默默坐在椅上,吴玉燕也拭去泪痕,心中暗暗盘算,吴璧并未立刻说什么,低首凝思了好久,才向吴璞问道:“二弟此刻心境可平定了些么?此事得平心静气方能得着头绪。” 吴玉燕忙道:“大哥说得是,此时外敌还未到来,咱们倒先吵得乌烟瘴气也怪不好。” 吴璧摇头道:“九妹不知,我不是此意。二弟,我问你,倘使两位小主人寻上门来,你将如何了断?” 吴璞冷冷地说道:“我自然听大哥吩咐。” 吴璧目光一闪接口道:“话不是这样说,如果我叫你引颈就戳,你也听从吗?” 吴璞不响。 吴璧默然凝视他半晌,才长叹一声道:“二弟,咱们都是五十以上的人了,何必将生死二字看得那么重?古人说舍生取义,这些年来你也读了不少诗书,怎么还这样固执?” 吴璞忿然作色道:“小弟不解此意,一还望大哥说得明白些。” 吴璧道:“二弟请想,当年我们因一念之差,误杀岛主和夫人,不但负尽厚恩,而且由此使岛主苦心经营的南海基业毁于一旦。如今事隔多年,两位小主人替父母报仇,这在他们是理所当为,慢说你我二人武功非昆仑门下敌手,纵使我们武功能敌,再去和岛主子女动手,也为天理所不容。……”说到这里,忽听吴璞发出一声冷笑,吴璧便咽住话,怒声问道:“二弟,你待怎么说?” 吴璞嘴唇一动,却仍旧闷声不响,只目光中却满含恨意。 吴璧又斩然说道:“二弟,你要明白,拔剑而起,挺身而斗的人,只是匹夫之勇,真正大勇之人要能明白是非,视死如归。我们虽当时并非有意弑主,可是……。” 吴璞猛一摆手打断吴璧的话,沉声道:“大哥的教训,我本不敢驳,可是我如不说出我的话,又实在不愿闷在肚里;如果说出来,又恐惹你生气。” 吴璧知他不服气,只得惨笑道:“二弟请说。” 吴璞道:“大哥说了半日,不外说我弟兄二人,罪孽深重,死有余辜,因此该一死以谢南海岛主在天之灵。小弟虽然不才,也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但却不明白这样做有何好处?” 吴璧接口道:“无非是消除恶孽而已。” 吴璞道:“大哥所谈恶孽,当然是指当日伤了岛主夫fù一事而言了?” 吴璧怫然道:“二弟你这是明知故问!” 吴璞道:“不然,话不说不明,理不讲不清。如今我们且暂抛开起因不谈,只想两方既然动手过招,自然难免死伤。假如当时你我弟兄死于岛主剑下,或后来被方夫人击毙,那么他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6 章 夫fù二人是否算是罪孽深重?” 吴璧道:“这却不然,方夫人替夫报仇,乃是本分。我们彼时如果丧命在她剑下,固然是死而无怨,即以岛主而论,当时我们劝他弃去南海基业,归顺朝廷,固然本心不是卖主,可也迹近叛逆,原是我们的不是。” 吴璞冷笑道:“这话更奇了。大哥应该记得,当年我们与岛主翻脸,一非为财货,二非为权位,乃是为神手华陀侯仲永一席话而起,大哥还记得他说的什么吗?” 吴璧证了一怔道:“我当然记得,他说的是:人死不可复生,方学士虽被夷十族,但忠名已传千万代,是求仁得仁,而南海岛主以方氏仅余的遗孤,尚能远走海外,保存方氏一脉骨血,已算天佑忠良。说到亡国之恨,燕王虽以篡夺得天下,但究是朱氏亲支,仍属大明天下,与异族入主者不同。何况皇帝(案指建文)生死难明;太子踪迹不知,如举义师,奉谁为主?倘若奉方氏,岂不更与孝儒学立志书相违?他又说,民为本社稷次之,君为轻。胡人窃据中国百年,苍生苦极,如今天下稍定,再举兵也是又多屠戮。不如劝岛主,或者海外称孤,或则归隐中土,再休以“报仇”为念,更不能再说举义师。后来就是这句话,最使岛主动怒的,是不是?” 吴璞点头道:“大哥记xìng不差,侯仲永是这么说的,那么大哥以为这番话究竟有无见地呢?” 吴璧低头道:“自然多少也有几分道理。” 吴璞忽然哼了一声,须眉怒张,大声道:“大哥可还记得,当时咱们用这番话劝岛主,谁知岛主却大骂我们叛主,拔剑就砍,咱们话未说明,并非犯罪,那能俯首就死?眼看岛主要取你xìng命,这才弄得我用金环一拼,伤了岛主。咱们当初原意既非卖友,亦非叛主,乃是赤心忠胆的劝他,当场也是他先下dú手。我倒愿邀请天下英雄评评理,看我们算不算犯了大罪。” 吴璧摆手道:“二弟你且平平气。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依你这样说来,咱们并无不是处,但咱们如肯反躬自省,便知我二人实是不忠不义之辈。” 吴璞不服道:“这话怎讲?” 吴璧道:“侯老所见是非姑且不论。岛主平日待我弟兄二人,可算恩重如山,但结局却丧命贤弟之手,只此便是咱们不忠不义。方夫人来中原找咱们寻仇时,她已有了十月身孕,杭州一会,也为咱们所伤,更是不忠不义。” 吴璞满面涨红,恨声道:“我没数说他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不想大哥却大说起我来了。”他越说越气,竟一手指着南海岛主遗像对吴璧大声道:“他身为大明大臣之后,而要和朱氏争天下,这算得忠么?方学士是大明的忠臣,而子孙竟作大明叛逆,这能说是孝么? 以一己之私仇而不惜令天下苍生涂炭,这说得上仁字么?我们与他义同手足,一朝反目便yù置之于死地,这能说是义么?”吴璞如中魔一样声音愈来愈高,说到这里,那边吴璧已气得站起身来,厉声道:“老二住口,你这全是些强词之文过,原来你这样糊涂!” 吴玉燕见二哥气忿难平,大哥也动了真怒,眼见就快冲突起来,难过万分,急忙劝道: “大哥二哥请暂息怒,容小妹一言。” 吴璧颓然坐下,吴璞仍瞪着双眼。吴玉燕蛾眉紧蹙道:“此中因果小妹原也不大清楚,外人自然更加茫然了。……” 吴璞chā口道:“那是自然,这本账如今只有大哥和我两人肚里明白,江湖上的朋友们连南海岛主这个名字,也多半不知道。岛上的人也不详知中原的事。” 吴玉燕摇头道:“那也不然,据我所知,大约武当天台各派老一辈的人却对这事颇有所闻,但却和适才二哥所说的话大有出入。我师父也对小妹略为提过此事,似乎对两位兄长也颇有微词。”说到这里。不觉顿了顿,不好接下去。那吴璞脸色突然转为灰白,望着玉燕道:“连静因师太也说我们不是么?咳!这让我们找谁说理去?” 吴璞说着以手击额,颓然倒在椅上,就如一个濒死的病人一般,适才的一股气不知道怎的忽然消尽。 他心里只埋怨大哥,当年不该将这事太讳莫如深,以致弄得真象难明,各派长老当然从赤阳子口里得知这事端倪,其实赤阳子也只是听了方夫人林咏秋死前片面之词罢了,但如今又当怎样? 吴玉燕本不以二哥先前所说为然,这时又觉心里十分不忍,想了想便道:“二哥也不必如此,据我看来,这事还有几分可救。” 吴璞忙问:“如何救法?” 吴玉燕道:“所谓三人抬不过一个理字去;照刚才二哥所说当年情形,虽不能说咱们毫无过失,但也罪不致死。为今之计,只有请各派长老出来调停,再请上一些江湖上有名望的朋友,由二哥出场把话讲明,求众人公断;只要理上过得去,或能消去这场恶孽也未可知。” 吴璧摇头道:“这样只怕不妥。这两位动主年轻气盛,此来又是替父母报仇,未必肯听从众人相劝。而且咱们弟兄俱已年过半百,却这样劳师动众的,就像向人乞讨饶命一样,那又何苦来?与其如此,依我看不如……” 吴璞接口道:“大哥又要说一死了事不是?一死固不足惜,但却要死得明白。说明是非曲直,该死再死。我看九妹所说有理。倒是那方氏姊弟初次出道如未必懂得敬老尊贤,也未必肯听众人相劝。” 吴玉燕凝思一下,忽道:“这个无妨。咱们爽xìng请昆仑掌教自己处断好啦,他们总不能不听他师父的话。赤阳子决不能不问事理。” 吴璞脸色一震,道:“如能邀得赤阳子出来,这事大约还有几分可望,只是谁能邀他呢?”沉吟一阵,又道:“武当派的卧云道长对我们还颇加青眼,大约还不致置身事外。峨嵋静因师太倘能出面也行。” 吴玉燕喜道:“如得卧云道长出面,这事就成了一半,赤阳子不能不接受卧云道长邀请;我师父那里由我去恳求。虽说师父似乎不以两位哥哥为然,但她并无定见。咱们只请他老人家一同公断此事,并不要向谁求情,或者师父也会答应。” 这时吴璞精神大振,便着手筹算起来,口里念道:“有了武当峨嵋两大派,天台派的闹天宫不请也会自来的,华山派的许伯景,可以托裴二哥去说,点苍派方面可请青萍剑客去邀请天虚子,大约也有望……。” 吴璧忽然说道:“依我看来,这些事都是多余的。二弟且想一想,这么各处请人,一往一返,要多少时候?方氏姊弟如来,只恐早晚便到这里,难道他们还会静等咱们各处求救?” 吴璞略为沉吟,目光连连闪动,心中已自有了计较,神色比先前反安静许多,反微笑问道:“照大哥看来,该怎么办?” 吴璧黯然道:“我看也不必这么劳师动众啦,待他们来时,我自有一番道理。” 原来吴璧秉xìng忠厚,自从伤害南海岛主夫fù,多年来深自谴责,这次知道岛主子女将到,实无抗拒之意。他的主意是等他们到碧云庄,便邀入静室,在岛主遗像之前,说明当日误会经过,然后再听凭方氏姊弟处置。先前他便一直如比盘算,这时告诉吴璞自己如此想法,吴璞一听,不由倒抽一口冷气,心想我当年费了多少心力,将这碧云庄内外布置得铜墙铁壁一般,便是为了对付今日之事。你如今倒要俯首待死,岂不是发疯?他想着正待反驳,吴玉燕已抢着说道:“邀他们到静室来怕使不得。这静室乃是庄里第一个秘密所在;一到此处,庄内所有埋伏便已毫无用处。方氏姊弟毕竟能否与我们善了,尚是难说,自来父母之仇不共戴天,空言岂能使他们相谅?大哥还要三思。” 吴璧摇头道:“我并不是求他们饶恕,只是想把话jiāo代清楚以后,便自尽在此,以了这场恶孽。” 吴璞微微一惊,暗想道:“原来你还是这个主意。那还有什么可以商量的?”吴璞熟知乃兄xìng情,一看神色,便知劝也无益,看来这场祸事只有自己独力承当。他默然思索一阵,已经得了主意,便假意叹息一声,转向吴玉燕道:“九妹也不必伤感,我如今也想通了,还是大哥的话有理,我们弟兄都是五十开外的人,享福也享了好些年,从少年时起,在江湖上荣辱也都尝够了,还有什么看不开的?如今便是死也不算夭寿,倒不如将这场恶孽了清,落个心安。” 吴璧只当他说的是真话,徐徐点头道:“二弟这才明白了,我正是如此想,不过还不如你说得明白。” 吴璞微笑道:“既是这样,我们也该先安排一下身后的事。” 吴璧正想说没有什么可以安排的。吴璞又道:“大哥和我即使不作苟活之想,大哥晚年得子,总算天不绝找吴门后代,岂能不安排一下呢?” 吴璧叹了一口气道:“儿孙自有儿孙相,那里顾得了这许多。不过,我已经想过,闹天宫卢老,日内便要来此,戒恶又和他那姓甘的徒弟jiāo好,我想叫他入天台门下,想来卢老也不会见拒。我想,他一到,我就请他将戒恶早早带走。” 吴璞却摇头道:“这个不妥,卢大哥盛气未改,戒恶如在他门下,日后武功学成,知道了这段冤仇,岂肯罢休?说不定反而会由此又使昆仑天台两派结仇?依我说,倒是送他到武当好些。” 吴璧一听这话,也觉有理,便点了头。 吴璞又道:“如送戒恶入武当,须得由我们两人修书给卧云道长;还得请一位至jiāo好友送戒恶去。” 吴璧道:“本来李二哥最合适。只庄里尚有许多事要人料理,离不得他。金老三如肯一行,倒也甚好。” 吴璞道:“我也想到他。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去请他来,当面商议。” 吴璧答应一声。吴璞便起身走去,又对玉燕道:“九妹随我来,我还有话和你说。” 吴璧又道:“致卧云道长的信你写,写好以后,先拿来给我看看。” 吴璞口里答应着,已走出去了。 吴玉燕跟出来,轻轻跺脚道:“二哥,你真的打算以一死了事么?” 吴璞微喟道:“古人道:哀莫大于心死,大哥的心早已死了,劝他也是枉然。妹子,现在没有别的人,我要问你一句话,你觉得那青萍剑客柳复人品如何?” 一语未毕,吴玉燕早已沉下脸来,问道:“二哥这话是何意?” 吴璞说话的声音甚是凄凉,惨然道:“妹子不知道,这些年来,做哥哥的也随时为你终身发愁,终没见一个配得上妹子的,不是人品武功不够,就是年纪不合,我看那柳复倒稍为适合一点。妹子请想,如果我没眼见你有好归宿,便是死了,也是不能瞑目的。”说到这里,嗓子似乎发硬,再说不下去。玉燕也觉得心如刀刺,微微凝思了一下,忽然把头一扬道:“二哥,我虽不劝你和昆仑两弟子为敌,但也不愿像大哥那样软弱。我不信除了一死之外便毫无办法。” 吴璞问道:“妹子又有什么主意?” 吴玉燕昂然道:“我还是主张请出各派长老出面调解,就怕赶不及。” 吴璞又故意为难了半晌,方道:“就照妹子的法子试一试吧,要拖时候,我倒有办法,你不必担心。” 吴玉燕深知这位二哥聪明绝顶,他既然说有办法拖延,谅来不是假话,便道:“那么我先去歇一会儿,今天就动身回峨嵋去,向恩师面求。” 吴璞忙道:“正是呢,妹子正该歇息一下,燕楼已替你打扫过了。不过这事最好别再和大哥商量。他再不肯想法子,一味的只想到死,和他说徒乱人意。” 吴玉燕黯然点点头,便急步走去。 这里吴璞回到书房,先打发剑奴去叫吴戒恶,命他领金叶丐到秘阁静室去见吴璧,这才关上房门,给武当掌门人卧云道长写了两封书信。将一封信先揣进怀里,手里拿着另一封到秘阁去见吴璧。 进了静室,只见吴戒恶正站在吴璧面前垂泪,金叶丐坐在旁边椅上,脸上却是一片忿容;吴璞心中暗喜,先向金叶丐一揖道:“金公,我这侄儿今后就全仗你费心了。” 金叶丐站起,大声道:“二哥,怎么你也和大哥一个样儿?便是昆仑门下也得讲道理……”刚说到这里,忽觉出吴璞目光有异,微有所觉,便忍住不再往下说。 吴璞也不和他答话,回身将信jiāo给吴璧道:“信已经写好,大哥先过目吧。” 吴璧接过手来,看了一遍,顺手拿起桌上笔涂改了几处。说道:“这几句措词不妥,我们只是求他收留戒恶,并非求助。” 吴璞连声称是,将信揣入怀里道:“少时我就照大哥之意再抄写一遍,卧云道长德高望重,这礼教上是马虎不得的。” 吴璧点头道:“正该这样。”又对金叶丐道:“并非我太固执,实在非如此不能了此恶孽,稚子付托吾兄,愚兄弟来生结草相报。” 金叶丐本还想说,但见吴璞连使眼色,暗暗有所领会,便站起身道:“大哥放心,戒恶的事都在我花子身上。那么我先去前厅相候了。” 金叶丐说罢便告辞出去。这里吴璧又对吴戒恶吩咐几句。吴璞便说要传与吴戒恶夺命金环最后几招。吴璧叹道:“便是你那夺命金环才意出了这场罪孽,还传他做什么?”吴璞笑着说了声:“岂能因噎废食?”便携着吴戒恶出去。他先不传功夫,却一迳往前厅来。 这时厅上群雄已听金叶丐讲了经过,正在七嘴八舌的议论。 这情形却早在吴璞意料中,群雄一见他进来,柳复首先沉不住气,嚷道:“二哥,这儿凡是来贺寿的都是好朋友,你有什么厉害仇家寻来?却偏不肯告诉大家,江湖上所重的便是急难相助,还是你这仇家是天上下凡的神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7 章 ,我们惹不起他?还是看不起我们这些人,觉得我们无用?” 吴璞佯作惊慌道:“柳兄说出这话,愚兄弟无容身之地了。我就是知道诸位是血xìng朋友,才不敢泄漏,为的是不愿替众位招事。”又埋怨金叶丐道:“金公怎的偏说出来了?这岂不负了兄弟的苦心。” 柳复冷笑道:“何必要金公说?我们难道是瞎子不成?那白发婆跑来瞻什么筝,如今金公又替你把令侄送到武当去,还有昨日卢大侠的弟子这么来去匆匆,谁还看不出一点端倪来?” 孙夫夷起立道:“柳兄且请少待。我冒问二哥一句,闹天宫叫他徒弟送信来,是否和这事有关?” 吴璞点了点头。 旁边铁木僧喟然叹道:“那么你这仇家果真是昆仑门下了。” 陶春田接口道:“这是再无可疑的,舍弟春圃曾和我提到这事,皆因二兄素来不肯宣扬,所以我也不便提,方才金兄一讲,我便已猜到了几分。现在我倒想请二哥把当年结仇一节对大家说一说。” 众人也都说应该说给大家听听。 吴璞看着众人,拱手道:“并非我有意瞒住诸位,其实我也是昨日见了闹天宫的书信才知道。”于是便将卢吟枫如何碰见凌兆揆,凌兆揆如何被人破了金钟罩;卢吟枫如何看出这是昆仑派的六阳手罡气功夫,如何派甘明送信来……,刚说到此处,座上青萍剑客柳复chā口道:“那太行四凶和那少年男女二人并无深仇大怨,一上来便使出六阳手,如果四凶不碰上卢大侠,那凌兆揆还有命么?年纪轻轻的人行事却如此歹dú,看来赤阳子对门人也太少教训。” 那边陈云龙也接口道:“本来昆仑武当的门人便亲来自尊自大,从不把别的武林中人放在眼里,行事委实也有些太过分的地方。” 冯卧龙连忙喝止他:“你又来多口?还是听吴庄主讲下去吧。” 吴璞又道:“我兄弟二人一听仇家之子有了这等功力,自忖万不是人家敌手,本意想请出各派老长到场,与仇家说理,但昆仑派一向总是唯我独尊,也未必肯按照江湖规矩行事。” 话未说完,席上的裴敬亭忽纵声长笑;笑声似乎并不太高,但震得对面柱上尘屑飞扬。 众人心里都明白,他是特意露露这一手真气功夫。 裴敬亨笑声一止,正色对吴璞徐徐说道:“吴二哥,常言道得好:无规矩不能成方圆,无礼让不能走江湖。江湖是凭功夫凭仁义凭道理讲出来的,不是专凭武艺打出来的。如果要论及武学渊源,少林寺桃李遍天下,自来门规谨严。武当自开派以来,确为武林放一异采;两派皆得天下武林人士景仰,那是无可非议的。至于昆仑派么!嘿嘿。”目光如利箭一般向四座一扫,又接着说道:“所以适才柳二哥论及以六阳手伤人一事太过dú辣,小弟也有同感;不过如果以为六阳手便是天下绝响,那倒也不见得,少林震天掌,武当绵掌,两门功夫,其威力便不在六阳手之下,便是敝派这混元手,虽是不成气候的玩意,要击破金钟罩也非难事。” 须知裴敬亭外表虽然冲淡谦和,其实骄傲异常,他见吴璞言语中抬高昆仑,心头不免气忿,他哪知道吴璞本意正是要他如此。 座中柳复也是心高气激之人,对于昆仑武当又一向暗怀不服之意,闻言便接口道:“裴兄如此说又不免矫情,谁不如华山派的隔纸劈石功夫是武林一绝?既以古传七灵真诀而论,天下就没有那一派得了全书的。王屋,天台,点苍,武当,昆仑各得其一,倒是华山派独得其二,看来到底该推华山为尊方为正理。” 原来自门七灵真诀共分七形,总议一十六字,乃是“龙虎猿蛇,刚柔济妙,鹤舞庭旋,神龟不老”。本为道家练气御度之用,但近千余年来,各派虽然都自称得了“七灵真块”全书,其实皆只拾得一麟半爪,除了“天龙”,“神龟”两式书籍齐全而外,其余五形的经文图,皆已散失不全。 就中龙龟两式分为昆仑武当所得:昆仑得龙形真诀,所以长于练气,体内罡气运行,犹如神龙经天,再加以配合“天罡三十六参总枢”,堪称天下无敌。而武当则长于“养神”,一头一尾,倒皆得了全书,其余虎,猿,鹤,三式分为王屋,天台,点苍所得,华山濒独得了鹰,蛇,两门功夫。七灵真诀,各有妙用,其中仍以龙形最为玄奥。但柳复自来心里便有成见,故意抬高华山,言语中自然难免也有过激之处。 他们两人这里一吹一唱,先且不问双方仇怨一事,却信口评议各派武功。陶春田对于方吴二家结仇经过的详细情形,本不深知,但觉得吴璞既然敢于邀请各派前辈到场评理,想来他本身必无大错,便对吴璞道:“我倒有一个主意,请二哥酌量。” 吴璞忙道:“陶老别客气。” 陶春田举目四望,忽然咦了一声,问道:“岭峒主到那里去了?怎么这半日也不见他?” 李扬知道他问的是岭不邪,忙笑道:“刚才他寨里有人来找他,说后山白狼沟有dú蛇伤了人,所以他急急赶回去察看,已走了好半天,大约少时便会赶回来。” 众人都追问是什么dú蛇,吴璞道:“这苗山里dú蛇猛兽虽然不少,白狼沟却是从来平安无事,而且有了dú蛇也不算大事,他何必赶回去。说不定是什么异种dú蛇,也未可知。” 他正说着忽然有人接口道:“那里发现dú蛇了?” 吴璞一看,说话的却是吴玉燕。金叶丐和李扬与吴玉燕最熟悉,首先起立,座中众人有见过几面的,也有索未见过的,当下纷纷招呼。吴璞便将白狼沟发现dú蛇一事说了。 吴玉燕笑道:“这我早知道。我回来的时候便碰见了岭峒主,他正在那儿忙得满头大汗指挥人捉蛇,已经捉住了好些,大约还在捉呢。我当时忙着回家,只把玉宝灵丹管那些中dú的人敷了些便回来了,也不知现在怎么样。” 孙天夷诧异道:“难道说还有许多条么?” 吴玉燕笑道:“多着呢,少说也有几百条,也不知怎会有那许多。” 这边铁木大师听陶春田只说了半句,便被打断,吴璞只顾和玉燕说话,陶春田无法说下去,深恐他心里不快,便笑问道:“陶老还只说了半句话哩,怎么也问起岭峒主来了?” 吴璞方才想起,忙陪笑道:“正是呢,陶老有何高见,小弟洗耳恭听。” 陶春田道:“这不过是我的拙见罢了,二哥想邀请各派长老出面,自然是对的,但武当华山峨嵋点苍相隔千万里,往来跋涉,一时只怕未必能邀齐。我正盘算现下恰巧这儿的几位朋友皆是各派门下,裴二哥可以代个师兄许大侠出面,泰山点苍也有人在这里,令妹玉燕姑娘又是峨嵋高足,但不知是否方便出头,此外武当没有人在此。我想只消这两处有人走一遭,便不愁邀齐各派人物了。” 吴玉燕忙道:“陶老英雄说得是,我现在就回去去和家师说。” 陶春田忙道:“且慢,我话还没说完呢,静因师太不是咱们江湖中人,我料她老人家未必肯来。倘有一两位门下能来也好,岭峒主与峨嵋门下颇有jiāo往,因此我想起了他。” 吴玉燕道:“家师面前,有我面求,应非无望。陶老这一算,只少峨嵋武当,就好办了。我先只愁几派的人不易邀呢。” 铁木僧笑道:“陶老计算周详,倒真有宰辅之才,但我料这两个仇家未必肯依。” 陶春田未及答言,柳复冷笑道:“陶老所说的,不过为顾全一个理字罢了。他们如果不依,那便将他们擒了,送回昆仑jiāo给赤阳子发落,又有何不可?” 陈云龙首先鼓掌道好,柳复回顾裴敬亭道:“裴二哥以为如何?” 裴敬事只微微一笑,不答他的活,却向陶春田道:“还是听听陶老的主意。” 陶春田摇手道:“柳二哥,咱们只求息事宁人,如果大家一扯破脸就不好了。依我想,最好吴二哥昆仲二人先到炬烈洞主苗区里去暂避一下,待仇家寻来时,先由我们和他讲理,或请他在这儿盘桓十天半月,待武当峨嵋的人赶到再作道理,那时他们见不到正主人,想来也不便发作。” 吴璞尚在低头沉吟,吴玉燕道:“二哥,你们多商量一阵罢,我可要走了。” 众人还持挽留,陶春田道:“九姑此刻心里定然很急,让她先走一步也好。” 吴玉燕向众人略一举手,已回身走出厅外。吴璞赶上来说道:“九妹珍重,早去早回。” 吴玉燕只道了声:“我知道。身形微动已出去老远,飘然越墙而出。只两闪便已不见。 众人都赞叹,果然峨媚门下,不同凡响,接着又纷纷议论昆仑门下之事。 且说吴玉燕心急,匆匆纵出墙来,仍从后山行走;少时已到白狼沟。玉燕在山迳上遥望,只见前面许多人闹闹嚷嚷,内中多半是苗人,只不见岭不邪,一面暗暗奇怪,一面向着那一群人走去。 吴玉燕从前曾与两位兄长去访过炬烈洞主,这些苗人都认识她,见她走来全都纷纷过来行礼。 吴玉燕问道:“你们二王爷呢?” 苗人答道:“那后山岩上又出了怪事,二王爷亲自带着人赶去啦。” 吴玉燕问道:“是什么古怪,大蛇吗?” 苗人道:“不知道是什么,倒像是大蜈蚣。”用两手比着道:“单是脑袋就有这么大。” 吴玉燕笑喝道:“胡说八道。那里会有这样大的娱蚣?”她原知苗人们xìng好夸大,只当他们又是胡吹。 这时另一个苗人过来指着道旁说道:“姑娘那种仙丹还剩得有么?这儿好几个人又被蛇咬伤啦。” 吴玉燕皱一皱眉,便从身上摸出一个绿玉小瓶来,说道:“这yào要我亲自敷擦才行。” 那些苗人全部笑着让开路。吴玉燕走近过去一看,只见有五六个苗人睡在地上呻吟,伤处都在脚踝手腕,流出黑血,有的已昏迷不醒。 吴玉燕叹息道:“怎么会有这多蛇跑到这儿来?”说着使用出yào来给伤者敷上,顺手将那绿玉小瓶放在身旁石头上面。众苗人都围成一圈议论,有的说这仙丹真是灵妙,便是死了也能救活。有的也说必定是有人触犯了上天,才会放出许多蛇来咬人。 吴玉燕听得好笑,一心忙着救人,无暇答话;这时忽然有人分开人丛挤进来,日里连声问:“什么仙丹,在那里?” 说着一眼看到石上绿玉小瓶,便道:“就是这个吗?我瞧瞧……”说着便伸手去拿。 吴玉燕忙喝:“别动。”身后那人已将小瓶拿在手里,嘴里却问:“这小瓶儿是你的吗?能够治蛇dú吗?” 吴玉燕转头打量这人,见是十五六岁一个少年,长得尖脸削腮,一双眸子却精光四shè,这时他两眼正骨碌碌的朝着自己打量,不由有些生气,便喝道:“快放下,别在这里捣乱。” 那少年嘴里说:“看看有什么要紧……”冷不防一个“燕子穿云纵”从众人头顶上纵出去,飞步就跑。 吴玉燕大惊,顾不得再救人,也跟着纵身追上去。那少年在山石上步履如飞,轻功极好。 须知吴玉燕乃是峨嵋门下弟子,功力极深,脚下自然极快,满以为这一追赶,只一瞬间便会将人擒住。谁知那少年的轻功竟十分了得,玉燕追了一阵,双方仍然相距二丈有余,吴玉燕在后喝道:“浑小子,任你跑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擒你回来。”说着脚下用力,如一阵风似的扑上去,离那少年越来越近。 那少年一面急奔,一面还遥遥叫道:“你这人太小气啦,人家借你的yào用一用,打什么紧?你再这么苦追不舍,我便将这瓶儿扔到山沟里去,大家得不成。” 吴玉燕恨他狡猾,又怕他真个将玉宝灵丹扔了,越发加力追赶,那少年偶一回顾,见吴玉燕已快到身后,心里大惊,急忙连蹿带纵,朝坡上奔去。 这斜坡十分陡峭,草木丛生,平常人慢说在上面奔跑,便是爬也爬不上去。但这少年轻功极好,纵跃有如猿猴。吴玉燕在后面也暗暗奇怪:那儿跑出来这么个尖脸削腮的孩子,轻功却如此了得。当下一提气,仍然紧追不舍。 那少年奔上山坡,只道吴玉燕无法上来,选择了旁边凸出的一块岩石,嗖的一声窜上去,才回身向下瞧去。 谁知吴玉燕就在他这一停步转身之时,已然追到,身形就如一只大雁似的跃起,竟直向这岩石上扑来,这少年一见她的身法,便知自己不是人家对手,脚尖忙一用力,身形又向斜坡上飘落,再发力朝上奔跑。 吴玉燕见他又溜脱了,心里暗骂:好狡猾的猴儿;仍然紧紧相随。 那少年轻功虽然极好,但内功火候来到,跑了一阵,已然渐渐乏力,便遥遥喝骂道: “喂,我说后面追来的姑娘,咱们俩人又没有深仇大怨,何苦这么逼我?”吴玉燕骂道: “胡说,你如不将丹yào还我,任你跑到三十三天,我也要捉你回来。” 玉燕语音未了,忽听有人喊道:“喂,喂,上面去不得的呀?” 这时两人一逃一追,全都焦急万分,无暇旁注,虽然听得明白,也不曾留意,那少年眼见吴玉燕已到身后,情知逃不了,索xìng斜身一纵,跳到一块断崖上。回过身来,双掌一错,喝道:“俗语说赶人不上百步,如今你追得我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来未来,小爷奉陪你几招。你胜得了我,便把丹yào拿去。” 吴玉燕见他一派强词夺理,怒道:“你抢了我的yào,倒说我不该追你,天下哪有这种道理?你是那一位前辈的门下?说出来我找你师父评理去。” 那少年道:“我并不是要抢你的yào,只因为我的坐骑被dú蛇伤了后脚,借yào去用用,咱们从来没有过节,也犯不上打架,你且等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8 章 等,待我替坐下马匹敷敷伤便还你。”说着便待朝坡下纵去。 吴玉燕那肯让他逃开,一幌身已拦在他前面,冷笑道:“你这是自说自话,先前你如向我好言相求,倒许会借给你用,如今可不成了,快将yào还我,饶你一顿打。” 那少年冷笑道:“哼,哼,好大的口气,既然要讲打,那还有什么可说的;小爷就空手陪你玩两招,你拔剑吧!”吴玉燕不耐烦和他多说,脚下一滑步,劈面就是一掌。那少年见她出掌软绵绵的,心里方暗笑,到底是女孩儿,气力微弱,没什么可怕,自己轻轻挥臂一格,不知怎的一来;这一下竟不曾格住,“扑”的一声,胸前竟挨了一下。这一掌看似不曾用力,一到身上,才觉劲力特大,这少年竟稳不住身形,下盘一浮,“拍达”一声跌了一跤;少年大怒,纵起身来,连发两掌,却仅被玉燕轻轻闪开。 吴玉燕一见他的身法,便知是天台派的,忙喝道:“你且住手,你是否天台门下?” 少年一听顿然吃了一惊,但他挨了一掌,那里肯干休,不答一言,仍然双掌齐飞,直逼过来。 不料四五招一拆下来,那少年又吃了一掌,这回虽未跌倒,却一连退了数步。 这还是吴玉燕看出他是正派门下,未下重手,否则他吃的亏会更大。 那少年连败两招,愈加惭怒,当下将天台派的灵猿掌法尽力施展,和吴玉燕打在一起。 吴玉燕见他不可理喻,心想如不给你吃点苦头,谅来还不肯罢手。一转念间,将峨嵋派独门点拿法:“万盏明灯朝金顶”施展出来。 “点”是点穴,“拿”是拿穴,其义则一;手法却异,“万盏明灯朝金顶”本是峨嵋奇景之一,这路点拿法以迅捷准确见长,故以“金顶”譬喻人身,以“万盏明灯”形容手法的快捷繁复,其威力也可以从这名字上想见。这种繁难复杂的手法极不易练;施展起来,便是各派高手遇到,也不易破解,岂是这少年所能抵挡的。未过数招,少年便被吴玉燕点了软麻穴,倒在地上。 玉燕恰待取回yào瓶,这时忽有一人从旁边山道上飞奔而来,大叫:“九姑娘住手,大家不是外人。” 吴玉燕抬头一看,来的正是两位哥哥的故友,火龙神君岭不邪,便问道:“这人岭二哥认得么?”说着随手解了那少年穴道。 岭不邪忙道:“九姑原来不认得?这位小哥便是天台闹天宫卢老的高足,甘明甘小侠,也是来向吴二哥拜寿的。”说着将甘明扶起,笑道:“甘小哥怎的和九姑动起手来了?” 吴玉燕一听,心里好生后悔,忙笑道:“我不知道甘小侠是敝庄客人,以致失手,岭二哥替我赔赔罪吧。”说着微微福了一福。 甘明本来心里十分气恼,但转念一想;本来自己不该抢了人家丹yào便跑,论理错在自己。记得听吴戒恶说过,他有一位姑姑,乃是峨嵋门下弟子,武功较之父亲叔父高出数倍,今日败在她手里,也不算丢人。这时再一见吴玉燕向他施礼,便也笑着作揖道:“我不知道是吴姑姑,得罪得罪。” 吴玉燕顺口说了两句谦逊的话。甘明又道:“我代家师送了一封信到宝庄来,昨天离去之际,因为路生,一走竟迷了路,不知怎的转到这后山来了;这里竟有许多蛇,我骑的马后蹄被蛇咬了一口,现寄养在山下人家里,我因救马心急,才拿了姑姑的灵yào,还望姑姑恕罪。” 吴玉燕尚未回答,岭不邪已抢着道:“都是自己人,只要说开便没事了,甘小侠不必介意。”又对吴玉燕道:“九姑,今天的事有些古怪,你来得正好,怕你得伸手管管才行哩。” 吴玉燕忙问什么古怪;岭不邪道:“本来这白狼沟从未有过蛇虫伤人,如何会突然跑出这许多dú蛇来?我原本就觉奇怪,再一仔细巡察,原来这些并不是自己跑出来的。” 甘明诧异道:“难道是人放出来的不成?” 岭不邪摇头道:“倒也不是,看来另有一种奇dú之物,大约是dú蛇的克星,将它们赶出来的。” 甘吴二人也觉这事奇怪。吴玉燕道:“这是什么dú物?会如此厉害?你怎样知道的?” 岭不邪皱眉道:“究竟是什么dú物,我倒还未看见,但已发现了它藏身之处,就在这岩上不远。” 甘明好奇心大起,忙道:“咱们去看看。”说着便走,吴岭二人后随。上得岩去,过去二三十丈,便是十余个苗人,手执标qiāng弓箭远远环立,却不敢逼近。 岭不邪近前分开众人,用手指道:“那dú物就在这洞里。据我猜想,不是大蜈蚣,便是蛇王一类。” 甘明仔细一看,只见石壁上有一个洞,洞口野草杂生,里面黑漆漆的看不清楚;洞口似乎有一层薄薄的雾气。甘明手握赤藤棍,便待走过去。岭不邪慌忙一把拖住他,叫道:“去不得!”甘明愕然止步。 吴玉燕笑道:“甘小侠,这苗区里的dú物千奇百怪,种类甚多,稍一大意便要送命,咱们还是听岭二哥分派,不管它是蜈蚣也罢,蛇王也罢,先得将它引出来,才好下手。” 岭不邪接口道:“要弄它出来倒也不难,我怕的是这dú物一出来,咱们制它不住,可不得了,所以迟迟不敢下手。这事得靠我们三人,我手下这些人恐怕不成。” 吴玉燕道:“岭二哥顾虑得对,甘小侠且将那玉宝灵丹先涂在鼻孔里,以防万一。” 甘明心想:这两人真是太过小心,什么dú物这样厉害?但又不好不依,只得将玉宝灵丹拿出来,每人涂抹一点。岭不邪命众苗卒搬来一捆捆的树枝,然后命众人退开,只留下两个弓箭手。 甘明奇道:“是要放火熏那dú物么?这些树枝怎么不索xìng搬到洞口去?” 岭不邪摇头道:“那洞口满布dú雾,人如何过去得?”甘明再留神一看,方才大悟,原来那一层薄雾是有dú的,问道:“这dú雾是那儿来的?难道是那怪物喷的么?”岭不邪微笑道:“甘小侠所见不差。” 甘明方才有些骇然,暗自庆幸自己刚才不曾莽撞。岭不邪弯腰拾起一捆树枝来,运起神力,“呼”的一声掷在洞前。 洞口离他们站脚之地约有十五六丈,这么大一捆树枝,岭不邪竟能将它掷到洞口,这份神力确是惊人。 岭不邪连掷三捆,甘明自觉不便袖手旁观,只得弯腰拾起一捆来尽力掷去。 甘明武功虽然不凡,但论气力终旧比不上岭不邪,那捆树枝离洞口还有五六丈远便掉在地上。甘明自觉脸上无光,又接起一捆树枝掷去,仍然差五六大便落在地上。他忽然灵机一动,对岭不邪道:“烟熏的办法固然是好,但那dú物一冲了出来,便失了效,必须在洞口外面再布一层包围,这样一来,烟雾面积增大,威力便强得多了。” 岭不邪不住点首,说道:“到底是甘小侠聪明。”果然在洞外五六丈处又布了一圈,诸事就绪,岭不邪道:“咱们得先准备好,这类dú物,大都动作猛快,说来就来的。”说着自己先拔出金环刀来。 吴玉燕也从肩上拔出长剑,左手掏出一柄屠龙刀来捏在手里。 甘明一想,自己这赤藤棒打人尚可,如果这怪物是巨蟒一类,赤藤棒可派不得多大用场,忽然想起吴戒恶送自己那一盒七绝针,对付这类东西再好没有。便掏出来拿着,对岭不邪道:“我已经预备好啦。” 岭不邪掉头对那两个苗卒吩咐道:“用火箭,越多越好!” 那两名苗卒答应一声,果然箭搭弓弦,嗖嗖向那树枝堆上shè去。 “嗤”的一声,火光起处,那堆树枝已着火燃烧起来,弓弦不绝的响,一堆堆树枝都先后发火燃烧,一时浓烟四起,不住向洞中灌去,原来岭不邪早已看定风向。 吴玉燕笑道:“岭二哥外号火龙神君,原来长于用火攻之法。” 岭不邪却面色紧张,目注洞口,闻言答道:“九姑留神,怪物就要出来了。” 话犹未了,”只见洞口浓烟一挫,一道红影从洞里直冲空际,略一挣扎又“拍达”一声掉在烟围里,被浓烟掩盖了。这虽然仅是一瞬间的事,但三人皆目光锐利,早已看清怪物乃是一条长有八尺,宽约二尺,透体皆赤的巨大蜈蚣。形状十分可怕。 甘明失声叫道:“这蜈蚣好大!我从来没见过。” 岭不邪却大声喊:“要小心,它要冲出来!” 果然那蜈蚣奋力一窜,冲出烟围,百足齐动,直向甘明爬去,迅捷无比。岭不邪大叫道:“快躲开,一碰上便没命了。” 甘明慌忙一锨针筒机钮,“七绝针”连珠发出,同时腾身。足才落地,耳边忽听吴玉燕高声娇叱,混着苗人惨叫之声。掉头一看,方知那两病员箭手已然丧命,而那蜈蚣也似受吴玉燕刺伤,退下来数丈,但仍满场游走。 岭不邪急喊道:“九姑,那不成,小心它反扑。”话才说完,那蜈蚣果然猛一翻身向吴玉燕窜去。幸喜她身手矫捷,闻风已然跃开,同时反手发出一柄屠龙刀,钉在娱蚣尾部。 三人见无法制它死命,正待再用别法,忽然见一个人影从岩后飞落,众人惊顾间,那人已骂道:“你们这些糊涂东西,敢是活得不耐烦了,到这儿来找死不成?” 这时那蜈蚣正在追袭岭不邪,那人抢步上前,挡在岭不邪前面,扬手一把黑砂向蜈蚣掷去。 说也奇怪,这样凶恶的dú虫,一中了黑砂,便立时向后倒退,绕了一个圈,又向那人爬来,这人早有防备,扬手又是一把黑砂,将它击退。 三人一见,齐都惊讶不已,仔细一打量这人,只见他身穿一件黄麻布道服,背背长剑,赭红面皮,浓髯绕颊,约有四十五六年纪,最奇的是一对眸子蓝光闪闪,和常人大不相同。 甘明见他力逐娱蚣,心中大为佩服,暗想这人必定是剑仙一流人物,连这样dú的蜈蚣都不敢伤他。 那人用黑砂一连击退蜈蚣数次进袭,这时似正看出这蜈蚣已然怒气渐消,便从背上抽出一柄蓝光闪闪的长剑来向蜈蚣挥舞着直通过去,目中喝道:“嘘,爬,嘘,爬。” 也不知是他手里宝剑生了效用,或是他嘴里发出的声音另有妙用,那条蜈蚣竟不再倔强,慢慢掉过身向坡上缓缓爬去。那怪道人仍在后面跟着,手挥宝剑,嘴里:“嘘,爬,嘘,爬。”喝着,将蜈蚣直赶上山去。 甘明看得大惑不解,掉头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岭不邪摇摇头道:“这怪道人跑来这么一搅,连我也弄糊涂了,大约他会使妖法。” 吴玉燕却始终没说话,但面色却很紧张,少时见那道人缓步走下山来。岭不邪赶上几步到那怪道人面前抱刀一揖道:“道长力驱dú虫,小可实在佩服之极,还望这长示知法号?” 那道人怪眼一翻,目光朝岭不邪面上一扫,岭不邪只觉机伶伶一个寒颤,不由自主的连退数步。 那道人再举目打量甘明,见是一个小孩,便鄙夷的笑了一笑,最后目光方落在吴玉燕脸上,yīn森森的一笑道:“你这女娃娃是干什么的?”声音尖细,听来十分刺耳。 须知峨嵋老尼静因师太在武林中辈份很高,吴玉燕乃是她门下爱徒,无论是谁都对她客气几分,她几曾受过这种轻视?一时意气得说不出话来。 甘明先前见他能将蜈蚣赶跑,心中本极钦佩,但这时一见他出言无礼,早把刚才敬仰之意消去大半。他自忖:我与吴戒恶结拜,他的姑姑便是我的长辈,岂能任令这怪道士胡言乱语,便冷冷的发话道:“你这位道长看来也像一位高人,说的却不是人话,她是什么人?她是我的姑姑,你待怎样?” 那道人双目一睁,两眼蓝光电shè,恶狠狠的盯住甘明,甘明心中有气,想道:你瞪眼能吓着我吗?便也鼓起一对精光四shè的眸子瞪着他。 那道人忽然怪笑一声,喝问道:“你这小子是什么人?道爷养的蜈蚣,干你们什么事? 偏跑来和我捣乱,姑念你们此是初犯,道爷体上天好生立德,不与你们一般见识,快都与我滚下山去,下次再犯在我手里,决不轻绕。” 甘明早已按捺不住,这时不待他说完便骂道:“放你的狗屁,原来这蜈蚣是你养的呀,看来你也不是好人,且吃我一棒。”甘明口里骂着身形纵起,一落地,话刚说完,手中赤藤棍已然递出,一棍向那怪道人胸前点去,道人怪笑一声,右掌一隔,挡开赤藤很,顺势一抖掌,劲风呼呼,向甘明击来。 甘明瞬见他掌心发红,情知有dú,心中正在惶惑,耳边一声娇叱,吴玉燕凌空纵下,刷刷刷一连三剑,精虹如电,将道人逼退数步,怒喝道:“我且问你,你是否西藏斑竹岩天蜈教门下?” 那道人脸色一变,冷笑道:“原来你也知道天蜈教。你猜得不错,道爷正是天蜈尊者门下弟子蒋介非,人称追魂使者,我且问你,你既知天蜈教名头,难道反而认不出刚才那条天蜈么?” 刚说到这里,忽然有人接口道:“什么天蜈?就是刚才那条大蜈蚣么?” 声到人到,从悬岩绝顶纵落两个少年,宛如两只白色大鸟凌空飞坠。场中众人不论邪正俱是武学名家,但一见这两人身手,都大惊失色。 这两人看来年纪都不大,一个长身细腰,剑眉星目,眉宇间隐泛煞气,另一个身材较矮,容貌娇好如女子。齐都腰佩长剑。两人一到场中,那高身材的少年目光满场一扫,厉声问道:“谁养着这种害人的娱蚣?” 甘明朝那道人一指,说道:“是这个家伙养的。” 那身材较矮的少年慌忙喝道:“龙弟休得莽撞,把话问清再说。” 那少年怒声道:“这道人眼看就不是好人,你那什么天蜈,已然被我除去,你快走,我饶你一条xìng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9 章 那道人一听,脸上神色惨变,连退几步,才切齿叫道:“道爷寻找这天蜈不易,不知吃了多少苦头,方才找到一条,却被你这两个小狗坏了我的事,不要走,吃我一掌。”飞步进身,一掌劈来,吴玉燕急喊:“壮士留心,这是天蜈掌。” 那少年说了一声:“姑娘放心。”左掌一抖,右掌“呼”的一声向来掌迎去。两掌尚未相jiāo,只听克勒一声,那道人一声惨叫,掉转身飞步朝山下逃去。 那少年还待追赶,他的同伴却劝道:“龙弟,咱们正事要紧,饶他去罢。” 那少年答应一声,果然驻足不赶。吴玉燕看见刚才那一掌是用上乘劈空掌力,非玄门正宗不能,正待上前动问,这时那身材较矮的少年已过来向三人施礼,说道:“在下姓林名洁,这是我义弟,姓龙名竹,不敢动问三位尊xìng?” 三人各说了姓名,那林洁对吴玉燕笑道:“适才幸亏这位姑娘认出了那道人使的天娱掌,不然舍弟几乎中dú,姑娘想必是高人门下了,不敢动问尊师是谁?” 吴玉燕含笑道:“家师峨嵋静困师太,小妹因听家师谈起过,这种天蜈掌练时须服巨dú之物,只要打中人身便难活命,所以知道。” 林洁笑道:“静因师太,乃是前辈高人;我们一向仰慕。今儿真是幸会了。我借问一句,这儿听说有一碧云庄,刻下愚兄弟想去办一点事,不知路怎样走法?诸位可能见告?” 吴玉燕心中一动,问道:“二位到碧云庄有什么急事?” 林洁道:“不是,我们奉了家师之命,送一封信去见吴庄主,我们是初次来此,所以不识路途。” 吴玉燕又问道:“尊师是谁?” 林洁目光一转,笑道:“家师是武当卧云道长。” 吴玉燕方才放下心来。她因如昆仑弟子到来寻仇,所以初见这两人时原本有些疑心,但听说仇家乃是姓方的男女二人。这两人皆是男子,又是姓异兄弟,多半不是。这时见他们说出武当卧云道长名号,想卧云素来对两位兄长颇加青眼,也许听到有人到碧云庄寻仇,差来门人相助。便忙笑道:“原来二位是武当高手,失敬之至。”说着便指示了路径,又道: “这位岭二哥少时便要去碧云庄,二位可以同行。” 林洁笑道:“多承好意,但愚兄弟另外还有点事,既承指点路径,少时我们自会找去。”说着一拱手,便和同伴转身走去。这里岭不邪督促众苗人掩埋苗卒尸体,吴玉燕将玉宝灵丹用法告知甘明,也逐往峨嵋而去。 且说那夺命金环吴璞,乃是颇工心计之人,他明知此次贺寿的朋友们,皆是血xìng之人,便是平时在江湖上见了不平之事,好歹也要伸手管一管,所谓铲高削平,游侠本份,何况彼此皆是多年jiāo好,万万不会袖手旁观。此番方氏子女到来寻仇一事,除非不给他们知道,那也罢了,如今既然闹得大众皆已知道,那么便是劝他们别管也是不行的。 所以这时吴璞倒也丝毫不再着急,只是装出愁眉苦脸的样儿,不住自怨自艾。口口声声不愿拖累朋友,越发激得群雄怒气满胸。 这些人当中,柳复xìng情最是偏激,加以平素在心里对吴玉燕十分钦慕,所以他虽然与吴氏昆仲jiāo情不算太深,但对碧云庄之事,却谁也比不上他那么热心,以他那种好胜偏狭的脾气,那怕拼着xìng命不要,也不许别人动碧云庄一草一木。 此外号称泰山八龙之一的陈云龙,如论武林辈份,倒要比吴璞等人矮上半辈,他与冯卧龙两人此番是奉乃师泰山侠隐夏一尊之命,来贵州办一件事,临行之时,夏一尊算计二人到达苗山之时,恰巧是吴璞寿辰,故此命二人顺便到碧云庄一行,不过表示一点礼数。冯陈两人与吴氏弟兄皆无过分jiāo情,就中冯卧龙较为持重,一旦听说碧云庄即将有大敌到来寻仇,在未弄清楚此事底细之前,他是不大愿多管闲事的。不料这位师弟陈云龙偏生是少年气盛,xìng情激烈之人,一听来人是昆仑派门下,他便有点不服气;心想,且不管你是高手不是高手,我先碰一碰再说。 其余众人,除了火雷王孙天夷和吴氏弟兄向来较为疏远而外,差不多皆是生死患难之jiāo,万万不能隔岸观火,坐视不理的。 吴璞冷眼旁观,见群雄意气十分高昂,情知计已得售,心中暗喜,便立起身对众人作了个罗圈揖,说道:“人之相知,贵相知心,唯处危难之际,方见朋友jiāo情。昆仑派威名远播,门下从无弱者;今番来敝庄寻仇,愚兄弟已自分必无生理,不料诸位如此慷慨热心,愚兄弟实在感激不尽。”说着便跪了下去,群雄皆急忙跪下扶起。 就中火雷王孙天夷心下不禁暗叹:久闻吴老二做人利害之极。今日之事方才看出果然有一手。他这一跪不大要紧,凡是今儿在场的人可全给他套住了;试问这一来谁还好意思不伸手管这件事呢?再一想倒不禁自己也好笑起来,暗道:征自我姓孙的聪明一世,这一来也被他拖下水了。也罢,既为江湖中人,这义字上头是万不能退避的,说不得,自己曾练二十年的火雷珠,本是准备收拾闹天宫卢吟枫与天台剑客普灵归二人用的,此番只得先在昆仑门人身上先发利市了。 吴璞拜罢之后,陶春田便道:“二哥不必如此,放着众位英雄在此,任他对头是什么人物,要想称心如意,只怕还办不到。不过据俺想来,冤家宜解不宜结,此事能够善罢干休最好。” 陶春田话犹未完,吴璞便接口道:“老英雄说得不差,小弟对此实求之不得,只是听说昆仑派门下,向来目中无人,偏生我这仇家之子投入了昆仑门下,再加以他们既然能够来此报仇,必然已得昆仑掌教允许,只怕未必肯讲道理呢?!” 群雄一听,面上皆有忿色,裴敬亭便缓缓站起身来,对柳复微笑道:“柳二哥,我们两人一同告辞罢。” 此言一出,不仅青萍剑客柳复莫名其妙,便是座中各人也感愕然。 铁木僧笑问道:“裴二哥此言何意?” 裴敬亭笑道:“大师不知,裴某生平最喜和不讲道理的人打jiāo道,既然对方有昆仑四子撑腰,想来也不是善言可以解决的;再说,要讲道理,咱们也得和昆仑派的掌教zhēn rén讲,这些rǔ臭未干的小子,我还不耐烦和他多说。如今且放下碧云庄的事不谈,什么昔年恩仇也不必多提,干脆我和柳二哥下山去等他们,要到碧云庄,非得先打败我二人,否则就叫他们回去将赤阳子搬来;冲着昆仑四子的威名,这个梁子我华山派还敢和他们结一结;我大师兄许伯景也是有肩胛的人,这事倒不必多虑,柳二哥怎么说?” 裴敬亭说这一席话时,态度之间十分从容静定,声调也极柔和,仿佛随意谈论一般。但凡是熟悉裴敬亭脾气的人,都知道他已动真气;旁边站着的金叶丐这时心里十分欣慰,他一向知道裴敬亭是华山派高手,昨儿掌溶金匣,可以看出他的内家功夫,可为座上诸人之冠。 门下诸剑客纵使具有特殊武功,只怕也未必是裴敬亭敌手。如今他既已再三表示不惜一战,那末碧云庄或可保全也未可知。 不说金叶丐心头暗自盘算,这里裴敬亭刚一把话说完,那边青萍剑客柳复纵声一笑,大声道:“真是快人快语;裴二哥武功学问,小弟一向是佩服的,但我尤其敬他这一个侠字。 吴二哥快命人拿酒来,我要先敬裴二哥三大杯,然后再说下文。” 他这一喊嚷,旁边的文武判李扬一使眼色,柳复背后早已转过吴璧的爱徒雷杰赵尧二人,一个执壶,一个捧杯,斟满了两杯酒,齐皆双膝跪下,首先分献与裴柳二人。 柳复大惊道:“你二人这是何意?” 雷杰悲声道:“我们对于师父师叔昔年与人结仇一节,本不深知,不过师父师叔待我们恩重如山,我们武艺虽然不成,命却有一条,万不能坐视师父师叔遭人dú手,难得裴二叔柳二叔和各位伯叔如此仗义,我们做徒弟的无可报答,向各位前辈叩一个头吧。” 雷杰这么一说,凡是碧云庄里的人,不论徒弟俾仆,齐皆跪下。厅上厅下黑压压跪了一地。急得柳复双手乱摇道:“这事我们自然是要管的,何须你们如此,快快起来。” 众人那里肯起来。吴璞装着伤心垂泪,也不理会。有那机灵的仆人,便跑去拿了几个酒杯来,齐皆斟满,从陶春田起,直到陈云龙为止,甚至李扬、金叶丐等人面前,也都有人高举金盘,双膝跪下。 裴敬亭双目满厅一扫,朗声道:“好!裴某敬领就是。”说罢端起盘里酒杯,一仰脖子喝干了;其余众人也都纷纷喝了,雷杰等人方才站起身来。 陶春田一抹胸前银髯叹息一声,说道:“裴二哥也不必下山,老朽不才,倒有个拙见在此,说出来请大家斟酌罢。” 裴敬亭一拱手道:“愿闻老英雄高见。” 陶春田笑道:“也说不上什么高见,只不过想在这理之一字上,把脚步站稳一点而已。 如今且先由裴柳各位修书与贵派掌门人。吴二哥再附一信函,由碧云庄差人送去。邀请他们移驾到碧云庄来一评曲直,这信由我们先发出,台势自然壮些。” 柳复笑道:“到底老英雄经验丰富,想得周到。” 陶春田笑道:“柳二哥别给我戴高帽子了。据我想来,此事既然发生在十余年前,知道的人又不多,必须有几个证人方好讲话,不然他们是极有话推托的。当年赤阳子在西湖边收养那姓方的婴孩时,刚巧合弟春圃在场,他倒也可算是此案证人之一,待老朽修书一封,要他兼程赶来对证。吴二哥看这样使得么?” 吴璞叹息道:“好到是好,只是陶二哥业已封刀退出江湖,如今为了愚兄弟之事起动他,怎么过意得去呢?”陶春田大笑道:“人家为朋友两胁chā刀,跑跑路算得什么;舍弟如今越发心广体胖了,叫他跑跑远路,活动活动筋骨也是好的。” 一语说得大家都笑了。 陶春田又道:“不知昔年知道这事的人,除了舍弟而外,还有别的人没有?” 吴璞想了一想,说道:“如论当年此事起因,乃是因神手华陀侯仲永一席话而种下的恶因,待小弟少时修书一封与他送去,想必他定会赶来的。” 陶春田点头道:“这样就更妥善了。” 旁边铁木僧笑道:“若论老侯的医道,确当得起分之华陀,我最恨他三杯下肚,就爱信口雌黄,说个不休。枉自他虽称神医,却不知“病从口入,祸从口出”,吴二哥修书时要附上一句,此事是由他多口而起,”他如不来,休怪死后我和尚不替他念经,让他堕入拔舌地狱,不得超生。” 裴敬亭笑道:“大师且休取笑,我还有个想法要说说,陶老英雄固然计虑周详,但万一方氏姊弟先期到达,而又不可理喻,咱们是否可以将他们先擒下,听候各派长老到达之后,再从长计议呢?”裴敬亭总是想和昆仑门下斗斗功夫,所以如此说。当下陶春田踌躇了半晌,方道:“如果万不得已,自然也只好如此了,但这么一来,却不啻伤了赤阳子颜面,这事就会愈弄愈棘手了。” 众人听了,都默然不语。李扬久未开言,这时忽然问吴璞道:“敢问二哥,你这碧云庄以外,可有什么好去处,可以款待客人的地方没有?如果昆仑门下到此,咱们可以请他们在内休息十数日,静候各派长老到场,岂不甚好么?” 吴璞见他说话之时,目光连连闪动,早已会意,便笑道:“我正想起后山的石洞呢。” 接着向众人道:“碧云庄外的山上有一座石洞,长有十余里,洞中布置颇不寻常。少时小弟领各位去看看如何?” 各人听他这样说,不知道是怎样的地方,都想去看看,便齐声道好。 金叶丐见众人计议已定,暗想凭这许多位高手在此,即使吴氏弟兄的仇家真要硬斗,料也不致落在下风,自己便放心不少,于是略饮几杯以后,便起身向吴璞索了书信,辞了群雄,带着吴戒恶,迳投湖北武当山而去。 这里群侠便与吴璞一同走出庄来。众人步行到在后一处山坡前面,吴璞脚步忽缓下来,众人估量已到地头。但并不见石洞。这山坡上藤萝密布,似乎连路都没有。 吴璞低头向地面留神看了一阵,用脚拨开地下蔓草,在一块石坡上用力一踏,只听见一阵异响,坡上蔓藤缓缓落下,现出一个高约八尺,阔约九尺的洞口,里面黑沉沉,看不清楚。 裴敬亭笑对李扬道:“李二哥快命人拿火炬来,咱们好进洞内看看。” 李杨笑道:“不必。”走到洞口,伸手在石壁上一按,只见一道光线忽从石洞顶上shè下;原来这洞顶的石壁还可以移开的。 陶春田叹息一声,说道:“吴二哥真个匠心独造,这种所在,也亏了你布置。” 吴璞脸上一红,笑道:“这座石洞隧道,长约八里,共分六层,建造起来,颇为不易,岂是我小小碧云庄担承得起的?实对诸位说,这石洞并非我所修造,乃是一位不知名姓的前辈高人修造的。便是这碧云庄,也是那位前辈留下规模,小弟不过是再补修了一番而已。” 裴敬亭闻言心中一动,低头沉思不语,柳复却笑道:“便是前人留下的规模,要修整起来,却也并不容易,如今闲话休说,请吴二哥带路,叫我们开开眼界吧。” 吴璞用手一指,笑道:“如今待小弟前行领路,诸位请依次鱼贯而行,前行三尺便必须向左横跨一步,然后又前行两尺,再向右横跨二步。诸位皆是武林名家,这脚下尺寸必定是准的,倒勿庸小弟担心。” 他说罢就迈步前行,众人皆依照所说走法,跟随吴璞前行。果然一路毫无异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0 章 ,只觉这石洞外观狭窄,内里却宽大异常。 内中裴敬亭已留了神,行路之时仔细看着地上,却看不出有何不同之处,但他知道吴璞既然如此叮嘱,内中定有古怪,也丝毫不敢大意。 众人走了一阵,约模行了一里左右,一路上洞顶皆透下微光。裴敬亭暗想道:“这洞顶似乎并不太高,上面却有这许多天窗,这儿秘密岂不容易泄漏么?但当着许多人,也不便细问,只是自己暗暗推详。 转眼间群侠已走入这石洞深处,前面忽然看见一块白石屏风,当路而立。 吴璞笑对众人道,“诸位走了这一阵,可觉得有什么异样之处没有?” 陈云龙首先笑道:“是啊,我正觉奇怪呢,除了有点气闷而外,倒并未觉有什么可异之处。” 吴璞微微一笑,说道:“李二哥,请你掀动机关,让众位英雄见一见前辈高人的妙用吧。” 李扬答应一声,对石壁四处打量一下,转身退走了几步,便笑对群侠拱手道:“诸位请往这面站一站。” 众人知道他要开动机关,都依次退到他身后站好;李扬从身边掏出一支镖来,一抖手运用内力向地上打击,只听乒乓一阵巨响,洞顶的天窗早关了两扇,跟着砰的一声大震,一块巨石落下,将前面道路塞断。 那巨石下落之势猛恶异常,似乎连地皮都不住恍动,群侠均相顾骇然。 孙天夷摇头道:“幸亏我们退了出来,否则后路被拦断,可退不出来了。” 铁木僧笑道:“我和尚别的倒不惧,最怕死后用火焚化ròu身,此处正好准备我将来躲此一劫,落个全尸,岂不是好?” 李杨笑道:“只怕未能如大师之意呢,我只消将这壁上机关一按,里面便乱箭钻shè,人早被shè成刺犯了,还不如落个火葬干净些。” 铁木僧摇头吐舌道:“好厉害!”又道:“吴二哥设法将这巨石移开吧,还有五层未看呢。” 吴璞摇手道:“这却使不得,这前后两层,常常开着,尚且闷浊不堪,内中四层经年关闭,入内只怕容易中dú,待小弟回去之后,命人先用柏枝焚烧,掷入洞内熏过,方才可以进去呢。” 众人听说如此,只得罢了,于是仍由吴璞领路,退了出来。 群侠在洞内闷了这半日,一出洞来,野风扑面,精神皆为之一爽。 柳复忽问道:“这洞中六层,是否布置皆是一样?” 吴璞道:“自然是不同的。这六层之中;除了头一层没有飞箭暗器之外,其余各层,或是翻板机关,或是石人石马,层层不同,威力愈来愈大。” 柳复呵了一声,正待再说什么,忽然一个庄丁远远飞步跑来,到吴璞面前,喘喘地禀道:“武当派有客到,请二庄主回去。” 铁木僧合掌道:“阿弥陀佛,武当有人到来,这事便有救了。” 吴璞却眼珠一转,问道:“来的是什么人?”庄丁答道:“乃是两个少年,带着兵刃,一人自称胜林名洁,一人自称姓龙名竹,刻下正由雷爷在厅上陪着呢。” 吴璞又问道:“这两人什么打扮,多大年纪,雷爷可问过他是武当何人门下?” 庄丁道:“这两人皆是二十上下年纪,俗家打扮,自称是卧云道长门人。” 吴璞尚未开言,文武判李扬目光一闪,冷笑道:“此中一定有诈,二哥看出来没有?” 吴璞点头不语,陶春田却问:“何以见得有诈?” 李扬道:“陶老请想,这两人既是卧云道长门徒,岂有只二十上下年纪,又是俗家打扮之理?而且如果武当派有人来此拜寿,必会先期赶或何致今日才来?第三,金公与戒恶刚走不久,如从湖北而来,必走前门,也必与金公遇上,金公知他们是武当门人,岂有不陪着回来的?依我看来,只怕正是昆仑方氏姊弟到了。” 柳复道:“这么办,裴二哥陶老二人且先在此陪伴吴二哥,暂时不必回庄,我们先去看看这两人是何种人物,再定办法,好在有许多高手在此,也不怕他飞上天去。” 吴璞此时心神大乱,饶是他生xìng聪明,一时也想不出主意,只得依了柳复之言。于是除了吴陶裴三人而外,其余诸人皆随李扬回庄而去。 这一去便弄出双剑斗群雄,神功伤大侠的热闹场面。 ------------------------- 扫描校对 第 六 回 剑底风雷 女儿伤大侠 洞中罗网 巨猾诱双英 且说李扬在碧云庄外后山古洞听见庄丁说有个少年来到庄上,便料着是庄主吴氏兄弟的仇家,连忙和青萍剑客柳复,火雷王孙天夷、铁木僧、冯陈等人赶回去与来人见面,却让华山派剑客裴敬亭、金钩圣手陶春田陪着二庄主吴璞留在石洞。他这是别有用心,但大家都不明白。尤其陈云龙一向心直口快。当下虽然跟着众人走,心里却暗暗不以为然,觉得既猜是仇家来到,正主儿不该反而躲在这里。走出不远,他便忍不住向李扬问道: “李二哥可是觉得来人是那方家的人吗?” 李扬微微点头,未及说话。陈云龙接着又道:“如果是他们来了,我们可不该让吴二庄主留在洞里,当堂对面见真章儿才行;这样岂不让来人笑我们……” 他话未说完,冯卧龙已皱眉道:“你别胡说,李二哥自然有道理,你懂得什么?” 陈云龙被师兄一说,不由红了脸,李扬脸上微观尴尬之色,却仍然含笑道:“陈七哥说的当然是正理。可是我正想给诸位说明白一下,若是这回我料得不差,来人真是方氏姊弟,我们就得引他们到石洞来和吴二哥见面,千万不要在室里动手。” 铁木增急急问道:“那是为什么?” 柳复微笑道:“李二哥可是怕我们不是来人敌手,要想借那石洞中的奥妙机关对付来人吗?” 李扬被他说破心事,益发尴尬,连忙笑道:“我斗胆也不敢轻视各位名家身手。这是吴二哥的意思。他总想不惊动吴大哥,所以打算邀来人到石洞那边儿去;要动手到那边儿再动手也不晚。” 柳复原先本想和裴敬亭去邀战方氏姊弟,不让别人chā手,显显自己的武功。这时和众人去会见来人,原打算一见面就独自出手,让大家看看。他和陈云龙想法不同。陈云龙受了乃师泰山侠隐的熏陶,一向主张行事要光明磊落,所以觉得该由主人坦然出面,大家把话说明,然后凭功夫见高低。柳复一心好胜,别的全不在意。这时听李扬口吻,还是不大相信大家的武功,想借石洞地利占上风,便淡淡笑道:“既是不在庄里动手,我们何必去呢?我看我们都在这儿等着,李二哥去邀来人出来不就行了?”说着,他便要止步。铁木僧却合掌道:“阿弥陀佛!柳大侠xìng子也太急了些,一同去看看怕什么。而且咱们还摸不定来的是不是那方氏姊弟呢。庄丁不说是两个少年吗?他们该是一男一女才对呀。柳大侠别太早就技痒起来,万一来的不是他们,岂不扫兴?”柳复被这怪和尚一说,倒忍不住笑出声来,便道: “我不是急着动手,只是觉得进去无益罢了。” 李扬忙道:“我请柳二哥和各位一道去会见他们,就是怕他们万一不通情理,见面就动了手,我可不准支持得住。等会全仗诸位威名镇住他们,才好邀他们出来。柳二哥要是让我一个人去,我可真有点不敢呢。”说了哈哈大笑起来。文武判心机最深,处世十分圆熟,决不在小处争面子,他这一说,大家都不禁失笑。柳复先前的不悦之感也消去大半,便笑答道:“文武判怎么装得这么可怜?待会儿我准出力就是。” 孙天夷一直沉着一张怪脸,一语未发;这时忽道:“这自称姓林姓龙的人,八成是方家两个孩子,等会儿非动手不行。李二哥说不在庄里动手,那也好。”可是我们也不必带他们到石洞。邀出庄来先捉了,再送到主人面前就是。” 火雷王隐居多年,诸人和他都不是熟朋友,加以他名头甚大,这时如此一说,别人虽觉得他口气甚狂,也不便驳他,只李扬说了声:“孙公快人快语,等会儿多多偏劳。” 众人说着话,不觉已到了碧云庄门口,还未进门,前面又见两个弟子急步走来,望见李扬,便叫道:“李二叔快来,那两个客人催问了几次,要见庄主呢?” 李扬微一颔首,便和众人加快走去。 来人是被让在大厅里坐着。这是庄中最靠外面的一个招待生客之处。李扬到了大厅门口,抢先两步走入,一眼望去,厅中雷杰正陪着两个白衣少年对坐。那靠上手坐的一个,一看便知是女子男装。李扬心里明白,自己沉住气一拱手道:“请问两位贵客可是姓方吗?雷杰给我引见引见。” 雷杰见众人到来,如释重负,连忙站起身来,听李扬如此说,方微微一怔,那两个少年已徐徐起立。上手坐的一个,望望李扬道:“这位可是碧云庄吴庄主吗?我们正是姓方。” 李扬一面看着众人鱼贯而人,一面含笑拱手道:“在下姓李,是此地主人旧友。吴庄主正在庄外有事,特地命在下来请两位出庄相见……” 那两个少年方冷冷一笑,柳复已抢前一步,大声道:“且慢,你们两位到底姓甚名谁,先说个明白。这里的庄主可不随便见客。”说着又转脸对雷杰道:“他们不是说一个姓龙,一个姓林吗?怎么又姓方了?”雷杰怔怔地答不出话,那身材较高的一个却双眉一挑,怒声道:“你是什么人?我们早知道吴家两个老贼不敢出头。可是要打算像这些搪塞过去,却是妄想。你们少说废话,叫吴璧吴璞出来。” 少年说话竟然如此不留余地,众人听了无不变色,柳复仰天一声长笑,高声道:“那里来的小辈,敢在我青萍剑客面前如此无礼,快说出你们的姓名师承,我去找你们师长算账。” 少年两目怒张,精光四shè,大喝一声:“好”,那身材较矮的一个却低声道:“龙弟,且慢!”接着向柳复打量了一下,朗声说道:“我们两人要见的是此地主人,有非常大事要当面了断。诸位不必多说。此事与别人无干,快请主人出来。” 柳复哼了一声道:“你们连姓名都不敢说,那配见碧云庄的两位庄主,你再不说,我就当你们是贼盗一流,先捆起来。” 李扬见势不佳,忙想阻拦,那少年星眸微闪,也怒声喝道:“你说什么青萍剑客!我却没听人说过。你要强出头替人接下我们这件事是不是?好!你听着,我是昆仑掌教zhēn rén门下方灵洁,这是我兄弟方龙竹,我们今天来找吴家两个老贼索还二十年前的血债。你凭什么chā在中间?我们若不是奉了师命不许任意伤人,就先拿你试剑。” 柳复听方灵洁说罢,又是一阵狂笑,指着方氏姊弟道:“好一个‘不许任意伤人’!你们无故找太行四凶的晦气,我正要替铁金刚凌兆揆算账,别说什么血债不血债,今天你们两个娃娃,先逃得过我的剑下,再说见别人不迟。”青萍剑客面露杀气,身形微微一退,就要和方氏姊弟动手。 李扬看光景,两方是剑拔弩张,忙提高声音叫道:“诸位听我一言!”方氏姊弟满面鄙夷之色,转过头望着李扬。李扬急急说道:“两位既是要找庄主,便请随在下一同出庄去面见庄主。庄主实是不在庄中,这里的好朋友虽多,决不会欺你们两人,你们不用在这里多说了。”李扬原与吴璞商讨过,要诱两人到石洞去,仍不愿众人在此时动手,所以如此说。 不料柳复又大声说道:“这两个小辈找吴庄主的事,我不管;可是适才敢在我面前无礼,我却容不得他们轻轻易易走去;先得在我这儿过了,再说别的。” 方龙竹向前走了一步,怒视着柳复道:“你要怎样?” 柳复看他神色傲极,益发动了真气,冷笑道:“二十年来,谁在我青萍剑客面前无礼,不是磕头赔罪,便是死。” 方龙竹剑眉直竖,喝道:“无耻狗党!你要替吴家老贼多赔一条命,我就先教训教训你。”语声一落,双掌微扬,便要逼上前来。方灵洁右手一拂,却高声说道:“龙弟不要动手,我们不可中别人缓兵之计。”又对李扬喝道:“你们想借此拖延,让吴家老贼逃生,可瞒不了我们。你快说实话!要是你不引我们去和吴璧吴璞相见,我们自会寻他们。” 李扬听了笑道:“我原说引你们去见庄主,你们自己无故要开罪了柳大侠,怎能怪我?” 柳复接口道:“你们不用胡猜。吴庄主自会见你们,不过你们却非先在我手底下走过不可。” 李扬忙又道:“既是柳大侠要先和你们走一趟剑,我也不便阻拦。请诸位随我来。”他向庄外又指了指道:“庄门有一个场子,你们到那儿去先看一下名家剑术。不论胜败,我自会引你们去见庄主。” 柳复又接口道:“我决不伤无名小辈xìng命,擒了你们还是送给主人处置。你们要是不敢动手,就磕几个头认罪也行。” 青萍剑客已动杀机,口里说着,不等方氏姊弟答话,便一转身向厅外走去。李扬仍然yīnyīn笑着,向方氏姊弟一拱手道:“你们请随我来。” 方龙竹面色赤红,方灵法却反而微微含笑,目光向众人一扫,徐徐说道:“既是你们要替吴璧吴璞出头,我们姊弟正好一一领教。只是等会儿你们要让吴璧吴璞来和我们见面,不然,别怪我们得罪。”灵洁说这几句话,语声突转和婉,面色十分安静;似乎不像和仇人一面的人说话。李扬暗暗诧异。方龙竹却深知姊姊习xìng,知道姊姊也已经真动了杀心,自己反而气平了一些,不再开口,只等李扬答话。 李扬仍是面带笑容,拱拱手道:“方姑娘放心。只等你们和柳大侠剑下见了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1 章 低,我就引两位见本庄主人。” 这时众人随柳复纷纷走出,李扬说罢便举手让灵洁龙竹先走,一面对雷杰低嘱了几句;雷杰连连点头,看李扬与方氏姊弟出了大厅,便飞步向庄后奔去。 这里众人走到庄下场子里,站在一处,方氏姊弟一面走,一面暗自戒备。李扬等两人走进场子,便伸手往庄后山坡一指道:“吴庄主就在那边。”方灵洁冷笑一声,并不答言,却低声向龙竹说了两句话;龙竹点点头。灵洁便缓步走近众人,让龙竹立在身后,自己举目向对面众人望了望,口里说道:“不只这位姓柳的朋友请上,你们还有谁要chā手,我们姊弟都一样奉陪。” 柳复冷笑两声,高叫道:“这里的朋友都是看我的剑招的,没人和你们动手,你们别怕。”说着,自己上前两步,手按宝剑,轻轻一提,青光闪动,青萍剑已脱鞘而出。 方灵洁仍不拔剑,只两掌虚虚作合抱之势,平平举起,答话道:“你要独自出手,就请进招。” 柳复一看这少女竟想空手对自己的青萍剑,不由怒火更增,便喝道:“你这女娃子还不抽出你的兵刃来,要等什么?” 方灵洁又微微一笑道:“你快进招,我就这样领教你的剑术。” 柳复平生那曾遭过如此轻视,气得满面胀红,怒声道:“你要是不敢在我剑下走几招,我空手一样教训你。”说着,便待将青萍剑chā向鞘中,方龙竹却皱眉唤道:“姊姊,别再耽误时候。”孙天夷也怪声笑道:“柳大侠不可以讲究这些,我可等着瞧点苍派的剑术呢。” 柳复听了,不好再收剑,便又喝道:“你这女娃子到底动不动手?要是不敢动手,磕两个头我就饶你这个贱婢一条命。” 灵洁本来还在踌躇,一听柳复辱骂,长眉微耸,一声清啸,恍如鹤唳,身形微一摆动,喝道:“姑娘本来不想多伤人xìng命,你既然讨死,我就让你开开眼界。”说着手向剑柄一搭,只听见一阵鸣玉之声,已将师传天龙剑握在掌中。 这时已近黄昏,远山烟雾四起,一群群暮鸦从天空飞过,鸣声随风飘送,更衬出场子中似乎十分静寂。众人都凝神望定场中二人如何动手。 青萍剑客得点苍真传,而且在江湖中历练甚多,适才虽然满口狂言,此时动手却真不敢有丝毫疏忽,尤其他平生所遇高手虽多,却未曾和昆仑派门下斗过剑,自己益发暗加小心。 灵洁初次下山,虽然未免心高气傲,但看柳复口出大言,也摸不透他的深浅,当下横剑当胸,敛神定气,向柳复说了声:“快请进招。”便目注敌手,凝立不动。 柳复左手剑诀轻抬,步如轻云,飘然而进,口里说声:“接招”,剑尖微微一抖,片片青光闪动,接着右脱手伸,青萍剑正正地向方灵洁胸前点去。这一剑不见迅疾,而且正面递出,看来拙笨异常,其实却是“中平剑”,内力凝透,直贯剑锋,正显出青萍剑客功力非同小可。 灵洁横剑不动,待柳复剑尖递到胸前,左手剑诀却猛然往回一转,倒指自己咽喉,右手天龙剑微微一颤,横贴柳复剑端,右腕随着势子向右一拍,只听见锋的一响,柳复的青萍剑,竟被灵洁剑锋贴紧粘出,滑向她身右数寸。 柳复不识得这是昆仑派剑诀中的“抱阳抑yīn”,但自己这一剑内力甚强,不想二剑相贴,竟然抵不住灵洁横抽之力,心中暗暗吃惊,身形右转,剑锋猛然往上一立一拨,将灵洁抽压之势震开。他这一拨动,刚中有柔,身形仍是轻飘飘的,如仙人踏波,毫无用力之象。 灵洁剑锋被柳复震开,却不换身形,只玉肩猛向后一缩,右手已收到肩项之际,竟逆拖剑锋,要反震柳复宝剑,柳复微一换步,身形疾转,绕向灵洁身右,掌中剑一吞一吐,避开反震之力,又向灵洁太阳穴点来。灵洁仍不换步,只右足轻轻一提,右腕旁推,左足尖在原地一转,恰将身形避开柳复剑尖,天龙剑随着旋身之力,剑尖已向柳复手指削去。 柳复递过三招,看灵洁身形定如泰山,剑锋转动,劲力内蕴,知道遇见强敌;暗一咬牙,身形突然扬舞如絮,忽高忽低,忽左忽右,剑尖青星闪闪,吞吐如龙,向方灵洁连进十余招,势如狂风骤雨。 方灵洁仍是轻易不动一下脚步,天龙剑只在自己身形近侧抽、压、粘、dàng;似乎不多还手进攻,但柳复明白这女子的剑一旦粘压住自己宝剑,兵刃便有折断之虞,只是着着巧避,看似急攻,实则毫无下手处。 在场群雄都是大行家,彼此不用jiāo谈,大致都看出其中奥妙。铁木僧暗暗为柳复担心,又暗想:昆仑门下这样一个女孩子也有如此功力,难怪她师姊徐霜眉当日能将火和尚生擒了。 孙天夷眼视四面,他虽在注视场中比剑,却同时留意四周动静,突然看见一只白鸽自碧云庄中飞起,向后山飞去,心里微动,看李扬时,李扬也正目注飞鸽,面有喜色。孙天夷方想说话,李扬却移近了些,先低声道:“孙公,等会儿有事相烦,千万清照小弟的活做。” 孙天夷不明就里,只得点点头,刚想探问两句,却听得众人噫了一声,看场中时,柳复与方灵洁竟然相向凝立,柳复不再腾跃击刺,只抱剑当胸,目注方灵洁。孙天夷虽不以剑术见长,但却是见多识广,一看两人神态,便知道柳复急攻毫无所获,已要转攻为守,正盘算是否设法让柳复罢手,忽然听见方灵法朗声说道:“这位姓柳的朋友,我和你已经过了许多招,你既伤不了我,还胡缠作甚?你不如住手退下去。我自寻我的仇家,你也不必再chā手。” 柳复此时已不敢再轻视这个少女,但听方灵沽口吻,俨然是不愿和自己真斗,不由得又惭又怒,喝道:“你胜不了我一招两式,你想见此地主人。”说了,暗暗一横心,突然向前一纵,剑锋如电,又连连进攻。方灵洁一声长笑,身形忽退出丈许,左手指着柳复喝道: “你如此功夫,大非容易,我看你和我无仇无怨,所以不想伤你;你再不知进退,死缠不休,叫你后悔不及。”柳复面红耳赤,厉声道:“有本领尽管使出来,我姓柳的今天决不放过你。”随着语声,身形又扑过去。方灵洁又是一声清啸,回头向方龙竹说道:“不要忘了我刚才的话”;然后掌中剑猛然向外一抖、剑尖划了半个圆圈,只听见剑风响如雷鸣,口中又喝道:“不知死活的狂徒,今天要你认得昆仑剑术。”语声一落,身形反向柳复逼近。她这时才要施展昆仑雷音剑术,力挫青萍剑客。 那柳复此时实在是色厉内荏。刚才自己连施青萍剑的绝招,加上轻功内力以为多少可以占点上风,不想对面这个姓方的少女,竟然从容应付,若无其事,他心里早明白今日庄前比剑,十有八九要遭受大挫。可是青萍剑客虽然年纪不到四十岁,在武林中却久享盛名,而且因为他是点苍派掌教天虚子最小的一个师弟,行辈甚高,一向特别得人尊敬,现在那能在一个昆仑门下女弟子面前认输。因此,他见方灵洁转守为攻,虽明知不妙,也只好硬拼下去了。 当下柳复暗敛心神,将先前动手时浮动之意一扫而尽,青萍剑笔直立在胸前,凝目聚气,等着方灵洁进招。 灵洁这次和龙竹万里寻仇,临行时赤阳子曾谆谆告诫,说除仇家之外,不可任意仗师传功夫伤人;因此两人来到苗疆时,故意改了男装,又与龙竹商计不露本来身分,就是为了伯仇家避不见面,惹上别的枝节,只想一入碧云庄便和吴氏兄弟对面,了清旧日血债。那知道正主未见,却遇上了一群武林人物,自己本已疑心仇家暗有布置,接着被柳复强迫动手,益发料着今日阻碍尚多;所以先前便暗嘱龙竹留意,如果比剑之后,仇家出面便罢,若看仇家有躲避之意,便趁势擒下一两人为质,再逼仇家出面,这时见柳复纠缠不已,已决意施展重手法,将这个狂妄之徒制服,顺便擒他作人质。 但尽管柳复与灵洁一jiāo手后,灵洁已看明柳复并非自己敌手,可是看他适才进攻时剑招精捷,步法轻灵,自己知道要制服他也非易事,所以此时施展雷音剑,要以内家罡力镇住柳复的灵巧剑术。 场外诸人除李扬心中别有算盘以外,大家都全神贯注看柳复与这少女怎样一决胜败。冯卧龙较为心细,记得乃师泰山侠隐曾说过,练罡气有了根底的剑客,罡力能随剑运使;一见方灵洁剑尖抖动,有风雷之声,便低声向陈云龙说道:“这女子要施辣手,你好生留意,万一柳大侠有失,随我抢上去救人。”陈云龙未及答言,耳边猛听见沙沙沙沙一阵杂响,柳复大喝道:“好功夫”;急忙看时,不觉大感意外。原来那方灵洁并不急步进攻,只将手中长剑探出凭空划动,剑风过处,地上沙土都随着剑风沙沙飞起;显出一圈圆沟,灵洁徐徐前行一步,剑锋又徐徐划出。柳复连退数步,虽然灵洁的剑距柳复尚有好几尺远,但只觉剑风迫来,潜力如排山倒海,逼得自己立足不住。 柳复生意早已打定,此时虽连连退让,反而比先前沉稳得多,只见他每一见剑风逼到,便飘然移步,如絮随风,绕往灵洁身侧,灵洁剑锋移转,他又斜斜退下,剑风一过,又绕上去,他进退疾徐不定,但总是不和灵洁逼来之势硬对,灵洁连连退进,不知不觉随柳复身形绕动,在场中转了几个圈子。柳复身形舞动,随势起落,灵洁竟伤不着他。 灵洁原以为柳复总会冒险来接一招,自己仗着剑身满贯罡力,不难毁去他手中宝剑,不想柳复并非不知轻重的生手,到此决生死之际,竟然用了点苍“玄鹤舞云”的轻柔功夫,和灵洁缠斗下去。 昆仑雷音剑法,非有罡气功夫不能运用,一经展开,确有雷霆万钧之势,方灵洁原以为自己一施展雷音剑,柳复必定无招架之力,这时一看,自己剑风竟然罩不住柳复身影,虽说他已经不敢轻进,但他身形飘舞,绕来绕去,竟像是随着剑风进退,不由暗暗惊诧,猛然剑招一变,剑尖左点右扫,光如匹练,不再像先前只以罡力进逼。 柳复原知论罡气功夫,自己根基不固,所以不敢迎御灵洁。这时,见灵洁剑势突转技猛,自己左右两面都只觉得精芒闪舞,眼看要被逼到场角上,情知非行险一拚不能脱身,自己暗一咬牙,要趁着灵洁着着进迫之际。施展七灵真诀中的“鹤步重霄”,来死里求生。 这时灵洁眼看柳复向场角退去,背后数丈便是李扬和观战诸人,猛想起这些人若是突然出手相助,只怕姓柳的便会溜走,心念一转,喝声:“你想逃,就丢下手里宝剑”,话声未落,身形微微一低,掌中天龙剑贴地卷去,身形疾似旋风,随剑而进,要使柳复此时在地面停足不住;那知这倒正合柳复心意。他陡然双肩一耸,身形拔起.离地丈许,两腿竟然弯弯伸出,在半空作微微蹴踏之状,将悬空身形留住,灵洁一见他纵起,更不放松,天龙剑尖向上,单臂一挺,剑风隆隆如雷,直向柳复逼去,她原料柳复身形一起一落,悬空不能转势,断断无法闪开。那知柳复腿足一屈一伸,竟在半空中将身形扭得连转几转。灵洁剑风震得柳复衣襟忽忽飘舞,但人竟避开这一击,在这一发千钧之际,他突然将青萍剑往下一抖,只听见呛啷啷一阵裂金碎玉之声,一大片青光飞舞,直向灵洁头上罩下。原来青萍剑客要败中求胜,竟将青萍剑锋震碎,用出“折玉飞花”的险招。剑锋寸寸飞降,旋沙一般向方灵洁飞去,柳复自己却仍就着原势,双臂上下猛一提劲,要借玄鹤舞云的身法落向场外。 这只是瞬息之间,灵洁剑锋上挑,被柳复在半空避开,不觉怒火直冲,再也顾不得师命,微一凝气,左掌伸出,就要凌空扑上,身形未起,寸寸断剑已飞舞罩下,灵洁一声长啸,喝声:“好!”天龙剑微微上举,身形旋转如风,只听见一片剑锋相击之声,那片片断剑青光被灵洁天龙剑震得四下乱飞,灵洁身影却疾如电掣,在天龙剑光影下直扑到柳复身后。 柳复身形正要下落,猛见灵洁追到,剑光如龙,心神大震,腰上猛一用力,身形往前一翻,随着左掌猛往后扫去,他这时移形递掌,尚未递出去,猛觉劲风压来,腰背间一热,立时浑身力散,头目晕眩,心里方暗叫:“不想我青萍剑客丧生在这碧云庄上”,忽然耳边听见有人连声大喝,自己不及回头,只觉得腰际被人一托,身子已远远飞去,跌落场外地上。 原来灵洁被柳复临危施展杀手挡了一下,只怕他就此逃去,所以急用天龙龙式身法扑到,不待柳复反掌击出。便以六阳手真力劈空击中柳复。她这里一掌收功,正待擒人,场外却有人大喝道:“且慢,我们弟兄要领教领教。”随着语声,两个人影已自十余丈外飞到,灵洁不及再向柳复进招,身形微退,天龙剑一dàng,迫住来势,看时,原来是两个中年男子。 当先的正是冯卧龙,随来的是陈云龙。冯卧龙见柳复命在瞬息,只怕方灵洁再施辣手,忙和师弟运使凌云功赶来,顺势将柳复救出场外。这时,冯陈落下地来,正想照江湖规矩和方灵洁答话,那边方龙竹却飞身纵到,口里喝道:“姊姊怎么放那姓柳的逃走,还不快追上去。” 方灵洁让冯陈二人一栏,眼看柳复跌落场外,虽然估量他已受重伤,但那边李扬和一个和尚已将柳复搀扶起来,自己要想擒他作质,明已错过时机,心头火起,再让方龙竹赶来一催,益发忍耐不住,当下纵声喝道:“龙弟过来,擒这两个也是一样。”掌中天龙剑一振,精光滚动,便向冯陈二人扫去。方龙竹也微一上步,要和灵洁一同进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2 章 冯卧龙本意原是要救人出险,正打算把话点明,再作了断;不料方氏姊弟被自己弟兄这一下激怒起来,再想说话,已来不及,见方灵洁方龙竹两人齐上,情知不妙,忙叫道:“老七留神。”一面手向腰间一带,抖出一条奇形软兵刃,向灵洁剑锋裹去。 那边陈云龙老早就憋着一肚子气,只想和昆仑弟子一见高低,这时看方龙竹空手过来,虽然听见冯卧龙高声示警,仍然不愿舍了身分去抽兵刃;只右腿向前微绕,左掌推出,以盘步回身之力,向方龙竹击去。 冯卧龙奇形兵器像一条双尾长蛇,-经抖出,并不如普通软鞭那样笔直如矢,反而在中段盘了两个小圈,只尖端双尾jiāo叉之处挺立起来,迎向灵洁剑锋。他这件兵刃原是泰山侠隐随身四宝之一的神蛟带,近年泰山侠隐隐居泰山绝顶不愿出山,所以将四宝分赐了几个大弟子,这神蛟带是用一条双尾幼蛟的皮壳造成,专能抵御宝刀宝剑,冯卧龙适才看见方灵洁剑底罡力迫人,知道自己若与她硬斗罡力,决非敌手,所以想借神蛟带妙用,一抗雷音剑术。 果然方灵洁不识此带,只以为是鞭索一类,见冯卧龙抖出这个软兵器,心中暗想,你来硬接我的天龙剑,叫你一招就毁去兵刃;掌中剑锋随着心念往外一dàng,只听见一阵轰轰发发之声,地面尘沙被她的罡力震得飞舞满空,但冯卧龙的神蛟带,被剑风一震,竟毫无损伤,那双尾带头扑的一声随势一转,竟划了一个圆圈,又翻到原处,灵洁微微一惊,冯卧龙已趋势一抖手腕,神蛟带如怪蟒穿跃,突然伸出二三尺,扑向灵洁胸前,灵洁一招未能将这怪兵对震断,见冯卧龙反进了招,不由怒上加怒,身形微一后缩,天龙剑猛然一转,疾如流星,直向冯卧龙带底挑去,冯卧龙也不敢轻忽,一招递出,逼得灵洁稍稍后退,自己也连忙移身换势,灵洁剑尘排划,他这时神蛟带却已化实为虚,收回腕底。灵洁正待再逼上来,却忽然听见万龙竹喝声“去”,接着陈云龙大叫一声,庞大身形凌空飞起,冯卧龙一幌身也疾退数丈,口里大叫:“老七,怎样了?” 场外李扬却高声喊道:“方家两位客人且清住手。”灵洁原想追冯卧龙,但见龙竹似乎已击伤了陈云龙,又听李扬大喊,便凝步喝道:“有什么话说?” 说着话,偏头一看场外,不知何时,有一只白鸽落在李扬面前,李扬已向场中徐步走来;背后却跟着那个穿大红被风的老人,陈云龙已落到李扬身后,冯卧龙立即飞身纵去,到他身侧。 方龙竹原先正要纵起,看李扬和姊姊又答了话,便收住势子,却向李扬喝道:“你们不要再弄玄虚,我们姊弟此来只是寻吴璧弟兄,与他人无干,你再拖别人搪塞,徒然多伤几个人,有何益处?” 李扬走到离二人两三丈远,止步拱手笑道:“刚才两位和柳大侠动了口角,一定要在剑术上见高低,本不是在下原意。现在两位不必多疑,敝庄庄主适才已遣白鸽传信,说在后面山洞中恭候两位驾临,两位既不愿再和这里别的朋友动手,就请随在下到山洞去面见吴庄主。” 灵洁姊弟听了李扬的话,半信半疑,估量或者李扬见在场众人拦阻自己不住,所以又要另使机谋,但他既说是去见仇人,自然只好随他去见机而行。当下灵洁缓缓收剑入鞘,向龙竹道:“既然他引我们与吴璧吴璞见面,我们不必再停留了。”说了便和龙竹并肩走来。 李扬与那老人一同转身向庄后走去,龙竹与灵法跟过来;走了几步,龙竹忽低声道: “姊姊,你看他们是不是有诈?”灵洁微微摇头,却一指李扬,施了个眼色,龙竹会意,便不再问,只一催步,赶到李扬背后丈许远近。二人仍然随着原路走去。 原来灵法盘算李扬无论怎样施诈术,总得露点形迹,自己姊弟略见形势不对,仍可以先将李扬擒下,李扬脱身不得,自然无法行诈,所以虽然启疑,却不以为意。那知李扬早已料到此着,不然何必要孙天夷陪行。 四人两前两后,一转眼走到石洞门口,灵洁一面暗嘱龙竹留意,一面打量眼前形势,只见这里原是碧云庄后一片荒山,四面野草丛生,并无房舍。山坡处露出一个洞门,不知通往何处。这时天色渐渐黑暗,风声虫语,时起时落,益发令人觉得情景诡异。灵洁暗忖,吴氏弟兄是此处庄主,放下庄内楼阁不用,却躲在这里,明明别有诡谋,想着正要再提醒龙竹,忽见李扬与那老人已在洞口止步。李扬一回头举手高叫道:“两位请进,吴庄主就在里面。” 灵洁龙竹本在后相距数丈,一听李杨发话,双双足下微点,飞纵过来。灵洁一落地,口里方问道:“就在这洞里吗?”李扬与那老人已急步走入洞口,龙竹xìng急,不再观看,一纵身随后赶去,灵洁未及阻拦,只得也走进去。石洞中益发yīn暗,两人一先一后疾行,走了不远,忽望见李扬与那老人身影在前面略略一停,隐隐似有一种异声发自右侧。接着,李扬高声叫道:“两位请从这里直向前走,在下不再奉陪了。”话声中前面忽有微光一闪,李扬与那老人已突向右方转去,龙竹在后,离李扬不过两三丈远,一见李杨想走开,急喝声:“姓李的朋友慢走。”两臂一振,身形如箭离弦,直向李扬扑到,他想将李扬留住,以免敌人再施诡诈。 那知道他身形尚未扑到,黑暗中只听见李扬一声狂笑,突然劲风扑面,竟有一大片细小暗器迎头打来,龙竹大怒,抖掌迎空一扫,身形微向下降落,口里正喝声:“鼠辈弄什么伎俩。”还待再向前扑去,身后却猛然一阵轧轧怪响,接着隆隆大震,龙竹微微一惊,不觉止步,未及察看,只听见前面又有人怪声大笑,后面灵洁却急喊道:“龙弟不可乱动,我们已入伏了。”龙竹回头看时,灵洁身影刚到自己背后,天龙剑精光在黑暗中微微闪动,身后隆隆之声已息,前面那点微光也已不见,只觉得四周黑沉沉的。原来洞口出路已被人运用洞中机关塞断。 方氏姊弟那知道这个石洞原是数十年前崆峒名宿鸣玉子所辟。鸣玉子当日与崆峒诸长老为了一件小事失和,自己愤然离山;扬言要独树一帜,自作宗主。他到了苗疆后,便在白象坡附近卜居。又为了要别开门户,广收弟子,所以与一位异人合力造出此洞。此洞穿山而过,洞内门户繁复,各种埋伏奇正相生,而且有许多地方采用异种花草,金石以及虫骨dú涎,都是依石鼓经布置。石鼓经久已失传,只有那位异人有秘授副本,那位异人布置了这座石洞后,不久身死。除了他来苗疆之前曾为西藏一位异派名人布置洞府,用过石鼓经中七绝神图外,海内外再无第三处有此种神奇机关了。 鸣玉子与异人合力布置了这个洞府之后,尚未来得及使用,恰有几位剑派名家,出面说和,后来几经周折,鸣玉子又返崆峒。这个石洞遂弃而不用。但洞中设置,鬼斧神工,鸣玉子不忍毁去,因此只将洞内原有的小周天门户封闭,留下中路七层,jiāo给当时随侍左右的一个苗人看管。这苗人本通汉语,对洞中七层直路门户,因平时出入频频,大致都能明白。鸣玉子去后,他便住在鸣玉子原先居住的山庄上,这便是碧云庄前身了。苗人甚为谨慎,受鸣玉子嘱托,不敢擅自离去,也不敢将洞中机密告人,但因时时要入洞打扫,所以曾将洞中直路各层设置大概用汉语记下来,写在一个小册上,苗人晚年,自己行走不便,有时便令他的侄儿代为入洞,他侄儿也全仗这本小册子出入。后来苗人死去,小册子便落在他侄子手中。 其时鸣玉子久无音讯,他侄儿对打扫洞府的事,渐渐怠忽,他又生xìng愚鲁,想不到这洞中布置有何用处,愈久愈不在意。不料后来他又忽然中dú身死,近侧苗人又有几次争斗,弄得山庄废圯大半,只石洞安然无恙。小册放在庄内水池旁一个石柜里。这也是依当年老苗人临终所嘱。只是这叔侄二人先后身死,再没人能开这个石柜。于是石洞机关更是不为人所知了。 吴氏兄弟在十八年前由海上归来,到了苗疆,无意中发现这片山庄,其时山庄房屋虽然崩废大半,但有许多设置通路尚未全废,加上依山抱水,形势险峻。吴璞心动,便和兄长在这里定居下来。吴璞不久便在修建水池时发觉有一个石柜。这样,他得着了柜中秘册,才知道庄后有这样一个穿山而过的石洞。 吴璞心思最细,又喜欢研讨机关消息之类,恰巧他们弟兄的好友文武判李扬,也到了苗疆,在吴氏弟兄庄上作客,吴璞与李扬一同研讨,几经试探,才找着古洞。两人依照秘册所载门户出入洞中,对洞中后层埋伏也略知一点头绪,但平时也不大敢轻试。至于当日被鸣玉子封闭的旋螺径和左右生绝各门设置,自然更是不知就里了。 这次,吴璞知道南海岛主子女由昆仑入苗疆,要为父母复仇,忖量不可力敌。他原想与大哥吴璧商计妥当,设法将方氏姊弟引入这个石洞,借洞中埋伏威力抵御强仇;无奈吴璧生xìng忠厚,对当年误杀南海岛主夫fù的事,总是自觉负罪深重,一听见故主子女将到,不但不作抵御之想,而且口口声声反劝吴璞一同俯首就死。吴璞满心恚忿,不便露出,却暗和李扬商议,一面激动在场群侠,使大家一同和昆仑弟子作对,一面定计将方氏姊弟引入石洞。果然方灵洁方龙竹姊弟虽说已得玄门真传,功力湛深,可是不明情势,一到碧云庄,便被引入洞中。 且说当时李扬从洞口右侧秘室脱身,立即发动洞中机关,将洞口退路封闭,然后便向身后的孙天夷一笑道:“多谢孙公适才出手,阻住那姓方的孩子,此时他们姊弟两人已经陷入洞中,料一时还不能脱身,我们可以去见吴二哥了。” 火雷王孙天夷随李扬走入这秘室,正在四面打量,闻言便笑道:“只因为你先说过,只要拦他们一下,不必真要伤着他们,所以我只用了一把玄武砂。不然我若用了烈火珠,这两个小孩子也未必还等得到入洞。你为何要如此,我还是不大明白。” 李扬这时正伸手向石室壁上几个圆圈按去,口里却笑答道:“孙公神技,目不待说。我所以请你不用杀他们,还是为了此地主人对来人心意未定,怕做得太决绝。现在我们去和吴二哥当面说说,便可以明白了。” 孙天夷到了石室中留意观察,首先大感诧异的便是这间石室顶上竟有一片片赤红光焰,照映得室中通明,和室外黑暗之状大不相同,听李扬只说去见吴璞,但小宝石门在适才自己和多场进来时,早已关闭,情知此处别有机关,尚不知吴璞躲在哪里,自己便不再追问,只看李扬如何引自己出去。 那石室壁上有一串九个圆圈,中央一个较大,周围八个jiāo错相连。李扬手指按在中央圆圈,接着又在jiāo错之处一连点了几下,火雷王虽然目光如电,也没看清这里的诀窍,李扬手方一缩回,壁上已显出一个圆穴,李扬一举手道声:“我来带路,便伏身纵入穴中。 孙天夷看这圆穴径只二尺多,恰好容一人横身窜过,不像出入门户,心中暗暗生气;当下一跃身也随后窜入,一过来才知道着脚处竟是梯形石级;原来在室侧早筑有一条梯径直通洞顶,这梯径也是深藏山石之中,但梯旁也有发赤红光之物,似灯非灯,照得这一条斜斜的梯形石径甚是明亮。火雷王经历甚多,这时不便多问,只随着李扬往上走;好在这一条秘径凿得甚为宽广,上面丈许方是山石,走起来毫不费力。转眼间李扬和孙天夷已一同走到上面出口。 李扬一跃而出,孙天夷随后上去,尚未看清此是何地,旁边忽有人笑道:“你们两位怎会从这里出来?吴庄主的仇人在那儿呢?” 孙天夷定神看时,原来这又是一间石室。室中吴璞与陶春田、裴敬亭环绕一个石几坐着。刚才说话的正是裴敬亭。 李扬在前面只对裴陶二人略一招呼,便转面向吴璞道:“那方家姊弟已被我引入洞中;只可惜二哥白鸽传信来得太迟,以致令柳大侠受了伤,泰山冯陈两位也和他们动上手,那位陈七爷也受了点微伤,这却是我始料所未及的。” 吴璞苦笑了一下,一面让诗人就座,二面问李扬道:“这两人是怎样与柳二哥动起手来的?你该拦阻他们才是。” 李扬听吴璞口吻有点责怪自己,不觉微微脸红,忙道:“我和他们几位回庄的时候,本来我劝他们不要和来人动手;可是柳大侠一向盛气,当时就有点不快,我那能强拦着他不让动手;吴二哥责备我,我也只好自认粗心;不过当时我可真是左右为难。” 吴璞连忙拱拱手道:“我哪会怪你。我不过觉得柳二哥原是我们庄上客人,如今弄得为我们的事受伤,未免使我们愧对点苍派的各位长老。尤其是他今兄神眼弥陀知道了,必定大大不悦。所以我有些忧虑。” 原来柳复的兄长柳纯,生来额上有一奇形紫记,看起来就像是另一只眼睛,所以有神眼弥陀之号。柳复兄弟二人同入点苍派,柳复在师门中排行最小,但因早年弟兄在一起,所以武林中人都唤柳复为“二哥”。神眼弥陀柳纯生的矮矮胖胖,终日似乎总是含笑向人,其实心胸甚为狭隘。吴璞这时一听柳复为自己庄上的事受伤,便怕柳纯迁怒,其实也不算过虑。 当下吴璞如此一说,李扬益发尴尬,裴敬亭在旁却微微一皱眉待要chā口说什么,吴璞又问道:“柳二哥伤势怎样?现在是不是回到庄上去了?” 李扬点点头道:“柳二哥被那姓方的女子掌力震伤,落下地以后就由铁木大师送他回到庄上去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3 章 息;我当时也来不及细问;幸亏冯陈两位上去挡了一下,不然我看方家这两姊弟当时真会下dú手。”说到这里,李扬又微叹了一声道:“但愿柳二哥伤势不重,免得再引出事来。” 孙天夷中直面色yīnyīn的,不出一语,这时忽然问吴璞道:“我多年不出山,许多事我都弄不明白。不过按理说,点苍天虚老道也罢,这位柳爷的哥哥也罢,要找人出气,也只该找昆仑派。今天这两个昆仑弟子从头起可真是不留情。就拿李爷和我说,我们引他们到石洞,他们就差点对李爷下了dú手……” 他话来说完,李扬忙接口道:“这是实情;要不是孙公一手暗器神奇出众,我刚才怕也脱不了身。我还得给孙公道谢呢。” 孙天夷哈哈大笑道:“文武判当然也不见得那么容易让他们伤着,不过若是真让他们缠住了,就怕没人运用洞里的机关了。”说着又问吴璞道:“你这碧云庄我是头一次来,我真没想到你这儿还有许多神奇布置。现在别的不说,要紧的倒是你们作主人的到底对那洞里的一男一女怎样打算;你还是先说出来,要是用不住我们凑趣,我们可就别在这儿再耗时候了。” 孙天夷说了这句话,裴敬亭忽然冷冷地道:“孙公说得是。我虽然和两位庄主多年至jiāo,可是也不知道这里机关神妙。早知有这种布置足以对付来人,那用得着我们担心?” 要知火雷王孙天夷四十年前便已名震江湖,至今天下武林推为暗器第一名家;当年在天台派卢普二侠手中受了小挫,引为奇耻大辱,所以潜隐多年,练成凶恶暗器雷火珠,要仗着它来镇慑武林。这次在碧云庄上遇见昆仑双剑寻仇,正想露一手绝技,增强自己重入江湖的威势;不想庄上主人暗弄心机,将来人引入石洞机关;似乎只相信机关,不相信这些在场名手,他便大觉不是味道。尤其主人事前又未说明自己布置情形,直到柳复场中受伤,白鸽从庄后飞来,李扬方告诉自己要引来人到庄后石洞,要自己留神在来人逼近时阻拦他们。他虽是照办了,可是更加上一层不快,所以他才那样说。而华山名手裴敬亭心中比他更感不悦。 裴敬亭在华山派中是掌教许伯景的唯一亲师弟,华山上辈长老师兄弟三人,掌教是通明zhēn rén,通明zhēn rén只收了两个弟子:一个是许伯景,在这一辈中也是年纪最长的一位,继承通明zhēn rén作华山掌教;另一个就是裴敬亭。此外同辈的几位,都是裴敬亭的两位师叔的门下;所以许伯景对这个唯一的小师弟不免务眼相看,以致从幼年便十分骄纵。等到近二十年来,裴敬亭出外行道江湖,也是处处受人尊敬,益发心高气傲;加之,他对于昆仑武当两大派早就心环妒意;只因为彼此皆是玄门正宗,无故找他们生事他却是不敢。可是他老早就盼望有一天会和昆仑武当较量较量,所以先前在庄上他就要约青萍剑客柳复一同截击来人。后来他和金钩陶春田陪着吴璞在庄后山上等李扬等人去会来人,他还以为李扬一行立刻就会将人邀来,痛痛快快凭武功一见高低。那知道一会儿庄上飞来一只白鸽,吴璞慌慌张张地看了鸽足纸条,便将他和陶春田让到山顶小室坐着,然后从石室外转下去不知捣了些什么鬼,接着就回来,只说李扬等会儿就来。他问吴璞详情,吴璞只说李扬刚才令庄上弟子飞鸽传信,说柳复已和来人在庄门场子上动手比剑,稍缓就到这里来。他当时本要赶去,又被吴璞拦住,愈加觉得发闷。后来看见孙李二人从室角秘户钻进来,方知这里与石洞相通。一听柳复和泰山八龙都受了伤,来人又被困入石洞,似乎自己在这里只算陪吴璞闲坐,正事竟未chā上手,便觉得十分气愤。而且裴敬亭毕竟是正宗门下,遇事总不愿消欠光明。他看吴璞先前十分畏怯,好像束手待毙;这时一看,又像是早布置妥当等敌人入彀;明明满腹机诈,对这些为他出力的好友都不说真话,更有了几分轻视之意,因此当面喝破,话虽是向着孙天夷讲,却实是责备吴璞。 金环夺命吴璞是何等机巧人物,他这次只因为方家仇怨是自己兄弟平生隐痛,所以临场不觉有些心慌意乱;而且不论说起来他自己怎样振振有词,对当年大错总是内疚于心,所以一直不想和方家姊弟对面;不仅是自知武功不敌而已。这时一听孙裴二人发话都有不快之意,不由暗暗着急,当下满面堆笑,立起身来向众人长揖道:“小弟引来人进石洞,原是不得已之举。原先在庄上我本来就不想劳动各位好友;后来各位都要拔刀相助,我吴璞只有向大家拜谢。可是,先前我们原是想请各派长老出面调停,所以我不想和来人当面闹僵了,这才想到这石洞。现在柳二哥和陈七爷都已经受了伤,难道我这祸首反而想置身事外不成?现在只有和这两个昆仑弟子一拼生死,正要倚仗在场的好朋友,难道裴二哥竟然要弃我而去吗?” 陶春田微笑道:“若论和来人武功上分高低,我这老骨头倒是自知不行;你让我躲在这儿,倒也不妨。只是孙公和裴大侠都是神功卓绝,你让他们闷着不出手,他们那能不怪你。 可是你也别怕他们会甩手一走。凭着火雷王和华山大侠的威名,现在事还未了他们也没有撒手不管的道理。”说了向孙裴笑道:“我说得对不对?” 孙天夷哈哈笑道:“陶老真是太抬举我了。我没说不管,我是看着昆仑弟子已经入了石洞,八成儿不能整个儿出来,只道再用不着我们,陶老怎么说事还未了呢?” 李扬抢口道:“我引他们入石洞,也不敢料定他们准出来不了;而且先前还好些,这回他们入了机关,若是再出来,一定会更不留情。现在咱们还得好生计议一下,看怎样处置。 孙公和裴大侠千万不可多心。依我看,现在事正难料,这碧云庄上上下下几百人xìng命可全靠各位好朋友呢。而且柳大侠既然受了伤,咱们这里的硬手又少了一位;裴大侠可千万不能袖手了。” 吴璞道:“裴二哥和我们兄弟jiāo情并非泛泛,这次有一样最难办的事,我正想烦孙公和裴二哥劳神,倘若二哥要是见怪,我就不敢说了。” 裴敬亭满心不快,但到这里,也没有别的可说,只好微微笑道:“我不过顺口说说。我们又不是黄口小儿,那能说到见怪不见怪;只要还用得着我们出力,吴二哥尽管吩咐。” 吴璞心中原忧虑着两样事:第一样是兄长吴璧至今躲在池底静室,尚不知岛主子女已来,而且被自己引入石洞;自己得想法子jiāo代。第二样是方氏姊弟虽被困入洞中,但洞中埋伏虽然厉害,自己并未一一试过,弄不清楚威力究竟大到何种地步,万一被二人脱关而出,必定更难对付。这时一听裴敬亭如此说,念头一转,便又拱手道:“既然如此,我就把拙见说出来。”说了便一伸手在腰间掏出一张纸图,放在石几上。 大家看那纸图时,上面原来只有一些潦草暗号。吴璞却指着图说道:“这个石洞本来两面有正门;中间九层,每层有一定走法,如果走错,便有种种埋伏发动。这入口的洞门就是先前我们去过的。出口洞门却在山背后。那边只有一条羊肠小径,从洞口盘纡而过,下面是一个百丈深涧,从洞中出来极不好走。” 众人随他所指的暗号看去,都大致明白,不约而同地点点头等他说下去。 吴璞又指着入洞处说道:“刚才李二哥发动机关,已经将入洞的路塞断;来人除非深知洞中机关详情,不然决无法退出来。他们要想脱困,也只能往前面冲。” 众人又都点头称是。吴璞面色突转沉重,指着出口处道:“这里地势险绝,我想我们要阻挡来人,便只能在这里布置。” 裴敬亭看看图,昂头说道:“洞后情形,我们不妨去看看。你的想法是不是要我们在洞口袭击他们?” 吴璞苦笑一声,向裴敬亭道:“我明知道你和孙公一定不愿借地势取胜,可是……” 孙天夷chā口道:“那倒不然,兵不厌诈,我生平和人斗软斗硬,都不在乎。你就说说你的主意。” 吴璞不等裴敬亭开口,便又指着图上几个圆点说道:“这是那边岩旁的几棵大树,恰好斜对着洞口的羊肠小径。我想,若是来人从洞里冲出来,我们若先在这几棵树上存身,迎面杆他们个措手不及,十有八九,手到成功。只是裴二哥可千万不要嫌这个办法取巧。” 李扬又接口道:“要论功夫,裴大侠当然不用借地势和他们斗,不过,我们得明白,他们这一从洞里出来,要不在洞口截住,可就难保他们不会再冲入庄子去。进了庄子,可就要多伤许多无辜的xìng命了。” 裴敬亭原有些不愿,但听李扬末后几句话,暗忖这话未尝无理;那两个昆仑门下的功夫高低虽未见过,可是柳复和陈云龙都是轻功绝顶,既然被他们所伤,只怕这一男一女轻功也不可小看;自己若不从吴璞之说,万一到时拦不住他们两人,让他们跑到碧云庄上大闹,岂非误事?这样一想,便答道:“我倒可以从命,只是如此动手,日后武林中不免议论我欺侮小辈了。” 陶春田却笑道:“这个容易,裴大侠倘若要示以宽大,只有在动手时不伤他们xìng命,日后武林公论,谁能不说裴大侠大仁大义?” 裴敬亭连连点头。原来陶春田未见到方氏姊第的武功,一心只以为方氏姊弟在洞中要历尽艰难,即算能出洞,也多半负伤力尽,若是依吴璞语气,让裴敬亭和孙天夷两个高手,在羊肠小径上猛施dú手,只怕两人xìng命难保;而陶老生平忠厚待人,对方吴二家仇怨是非虽是知之不详,但觉得这两位孤儿为父母复仇,总难说是穷凶极恶,因此乘机劝裴敬亭不下重手。而裴敬亭被他提醒,也觉得自己只要能生擒昆仑弟子,便占尽面子。不伤人xìng命,日后对昆仑和自己师兄也都好说话,所以顺水椎舟,不再争辩。那知道这一来“失之毫厘,谬以千里”;后来弄出“六阳手”力劈“混元功”,裴敬亭自己几乎断送了一世英名,而且让昆仑华山两派结下不解之仇;这是后话。 这里裴敬亭与孙天夷答应了到后山洞口等待方氏姊弟;吴璞向两人连连致谢,然后又是凄然长叹道;“刚才陶老说得好,裴二哥和孙公最好能不伤他们xìng命。实不相瞒,我与家兄本无伤来人之意;只是他们既先伤了柳大侠和陈七爷,我才觉得势难两立。现在只盼两位能将来人留下来;柳大侠和陈七爷的事,也只好等各派长老公断时再一并讨个公道了。”吴璞语意隐隐约约,只陶春田听出一点意思,暗暗皱眉;裴敬亭与孙天夷都未留意,只说:“我们将这两人擒下来,别的到时再说。” 李扬看大家计议已定,便道:“方家姊弟在洞中即使能脱身出来,至少也得好几个时辰;我看现在我们还是回庄去歇歇,天明时再请孙公和裴大侠来洞口坐镇,谅也不迟。而且吴二哥也该回庄去看看柳大侠和陈七爷才是道理。” 吴璞忙过:“是!是!人家为我们的事受伤,我做主人的可得尽早回去看看他们的伤势。”说了就起身邀众人同行。裴敬亭方微一踌躇,孙天夷却怪眼一闪,说道:“这可不妥。我和裴大侠既然受你们所托,我们可得满接着。这个洞既然是穿山直过,算起来也不过几里深,谁知道洞里那两个孩子什么时候会钻出来。我们这会子回碧云庄去,歇也歌不安稳。我看,裴大侠!咱们就在这儿等一夜,一有响动,我们就动手。几时得手,几时就回去。你们几个先回庄好了。” 裴敬亭也说既料不定仇人何时出洞,自然还是早去等候为妥,而且自己一夜不睡,在树梢坐坐,也是寻常事。于是吴璞不便再说,只得又长揖道:“这就太辛苦两位了,容我事后拜谢。” 吴璞和金钩陶春田,文武判李扬一同回碧云庄,这里孙天夷和裴敬亭便直奔后山而去。 五人坐谈的洞顶石室,原是当日筑成备看洞人居住的地方。”所以空中有秘道通洞内,也有向外开的门,可以直走下山来。众人在门口分手,裴敬亭一路默默然导思,也不和孙天夷jiāo谈,直到了山后,才望一望那岩边的大树道:“孙公和我是在一处,还是分开?”孙天夷想了想答道:“我看我们各占一棵罢,等会儿动起手来也好照顾一点儿。”原来江湖上凡是作暗袭的时候,不宜人太落单,也不宜全聚在一处,而是要略略分开,彼此呼应。孙天夷说着话便纵身上了一棵高大松树,停身树杪,借着星光向山壁望去,只见这后山果然险极,山壁与下面涧谷之间只有尺许宽的一条泥径,蜿蜒伸展,乱草丛生;寻常人在这里要立足也大非易事。山壁上有一处光滑滑的,既无草木,也无藤蔓,估量是石洞出口处,但望去也是整块山石,看不出痕迹。孙天夷在藏边山水险恶之地隐居多年,倒也不把这悬崖曲径放在心上。当下只暗暗忖度地势,看怎样袭击洞口最为得势。 那边裴敬亭穿着长衣坐在树梢上;野风阵阵吹来,衣袂飘飘,真有御风之感。他明知洞中人即算能冲出来,也不能这样快,可是一坐在这儿便不由得全神贯注,等候洞中动静;但过了许久,四周只听见山风如涛,加上搁底偶有水声,野虫吟唱,巢鸟悲鸣,石洞那边却是寂然如旧。裴敬亭仰望天色,估量未到子正,自己便在树顶盘膝调息。 孙天夷的披风始终未离身,原来他那披风一身有许多小孔,有些只容针尖,有些却有黄豆大小,他施放暗器,一向隔着这件被风动手,让别人无法观测。这也是火雷王独特功夫之一。 孙天夷比裴敬亭心定得多。他伸腿枝上倚着树干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4 章 坐,手里只盘弄着烈火珠和梅花飞扇,要在昆仑门人身上一试这两种恶dú暗器。 洞外如猎人待鸟,洞内却正是凤舞龙腾。那陷入洞中的方灵洁方龙竹姊弟正在以昆仑天龙九式与异派石鼓经中的七绝神图苦斗。 ------------------------- 扫描校对 第 七 回 虎穴强纵横 天龙九式 羊肠施伏击 dú火连珠 那石洞中的七绝图,原本依七七之数,作连环伏应。从南至北七层门户,从东至西也有七层门户,外圈是虚圈,原是为主持机关的人留下回旋之地。李扬与吴氏兄弟俱都不解此图奥妙。他们只从南面正门穿入,救到北面出口,将两层虚圈算在一起,所以说是九层。 自从当年鸣玉子回崆峒后,这石洞左右均已封闭,留下的只是由南至北的一条直路。但直路中七层埋伏却未毁去,所以李扬吴璞决意要诱来人至此,估量方氏姊弟到此不死必伤。 其实这七绝图若是未经封闭过。全图使用,则威力奇大,来人若非精通阵图躔度,根本入阵后便不能找着出路。纵使一时不为埋伏所伤,也无法脱身,挨到精疲力竭,终是难保xìng命。鸣玉子设七绝图,原意是想使门人逐步在图中历练,一面可以查考自己的轻功内功,一面也可以增长定力,临事不乱;尤其重要的是可以在图中试门人有无“长力”;因为这许多层埋伏任你穿来穿去,如能历遍四十九门户,不感力尽,又能心神镇定找着出路,自然是上选;倘若不能,只要在洞中发出告急信号,静待师长将埋伏收去,也无甚危险。但他想得虽甚周详,却完全未用上。洞成之后,他不到两年便重返崆峒,未及立宗开派。除了自己和那异人曾在全图布成后进去一次外,只有武当门下两个少年剑客,曾因来访之便,进洞试了一次。那时候石洞四十九门户埋伏生生不已,武当剑客入内竟然几遭不测。但鸣玉子早有防备,只过了两个时辰便自己将全洞埋伏止住,开放门户入内,引回两个武当剑客出来。哪知道那两个少年好胜,又都是天资聪颖,两人功夫虽未至炉火纯青,但对玄门经籍图诀所习极多。原先入洞时被困,两人本不在一处;但二人在困中各自参悟,竟比照武当先后天九宫阵图之理,摸索出一点道理;两人竟在第三层图圈中寻出门户,会合在一起。彼时这两个少年剑客正十分欢喜,聚在一处商议,以为可走遍全图,安然而出;不想商议未定,忽然四周埋伏一齐停止,鸣玉子从洞外走来,邀两人出去赏月。两人不知道鸣玉子原是好意,反觉得自己本来可以解透此图,却让主人走来打断;不但无法再看全图真相,而且倒弄成被主人迎救而出,大大不是意思。当时二人不便开罪鸣玉子,只得随同退出;但终觉不服,又以为自己参解阵图已有端倪,只要再作试探,不难解透全局,所以便在第二天夜里又偷入石洞。那知道七绝图出自异派石鼓经绝传,岂能如此容易参透;两人这一再入阵图,便为石人dú浆所伤。加上两人自以为已解门户,不像第一次来心怀戒惧,尚能从容谨慎;因此受伤之后还在乱冲,几乎陷入洞西化骨潭绝地。幸亏鸣玉子察觉两人不在庄上,想到石洞阵图,出来察看,一到洞口,果然看出有人入内,又惊又气,连忙闭了总枢,赶入洞去。这两个武当剑客临危获救,虽然受了伤,还无大碍。照说本来可以无事,不想鸣玉子本来心高气傲,看两人如此任xìng胡来,大感不悦。他给两人治了伤之后,便正色告诫;那两个少年本来就又惭又愤,鸣玉子话稍说得重了一些,两人登时大怒;当下就向鸣玉子说:“今天虽承老前辈相救,可是我们两人日后怕仍要再来。倘若再陷入图中,就算咎由自取,老前辈不必再劳神。”鸣玉子自然也愈加有气,便冷笑向二人说:“你们既不知好歹,我也无话可说。只是我看你师长面上,还要劝诫你们不可将xìng命当作儿戏。我这七绝图妙用无穷,你们若不是自信能将全图破去,还是不要来送命。”两人当时变脸,愤然说道:“我们若不能破去此图,就不作武当弟子。” 这两人回到武当后,被当时掌教痛责;不许二人再出山。后来掌教坐化,新任掌教自然解免二人所受责罚,但二人中有一个已经病危,不久便死去,另一个却自己重申前誓,说自己曾和鸣玉子说定,自己必须将七绝图参透,方能算武当门人;一日此志未达,便一日不以武当门人自处。此人后来便独居武当后山,不与世人来往。 其实此时鸣玉子早已返崆峒;苗疆石洞已大半封闭;七绝图虽有如无了。 方灵洁和方龙竹此次陷入石洞,本是十分可危;但此时洞中实在只有直路七层埋伏,其余别的埋伏既已封闭,也没有了循环生变的妙用。所以两人虽然入险,危难比之当日武当剑客所遇却相差千百倍。 且说方灵洁与方龙竹见石洞出路忽被封闭,引路人又已逃开,知道陷入重地;但二人仍拿不定吴璧兄弟是否躲在洞中,因此两人竟毫无退志。当下略一商议,便在黑暗中并肩徐行,要找洞中门户。 两人向前刚走了几步,忽然灵洁觉得踏脚处微微一软,忙一提气向上拔起,一面叫道: “龙弟小心”,话犹未了,黑暗中一阵飓随之声,一片箭雨忽从洞顶shè下。龙竹此时也已经拔出玉龙创;一见有变,掌中剑随着心念往起一扫,一圈银虹护住全身。那飞来箭雨被剑花一激,震得纷纷四堕。 灵洁本来向上跃起,不想洞中弩箭竟从上面shè下,险些着了道儿。但她动力湛深,身悬空中,天龙剑随势飞舞,将弩箭拨开。饶是这样,还有一支短箭shè到肩侧,她暗运混元真气,迎着来势一震,那只箭本已沾衣,竟被地震开。 灵洁一落地,不敢怠忽,轻轻说了声:“提防有人暗算”,掌中天龙剑向四面虚虚划去,要凭剑锋罡力一探虚实。 其实洞中埋伏此时并无人主持,而且李杨等人也只知道穿洞如何走法便不致勾动理伏。 至于收发机关,则也只试过前面两层,后面各层全未动过,这时也只是要来人自己触动机关。灵洁过分小心,倒多耽延了良久。 方龙竹童心尚盛,初因入石洞本有些着忙;但等到触动埋伏时,一看竟不过是寻常弩箭,便不大介意;倒有些好奇心起,只是看灵洁十分慎重,自己也不敢乱动,只好停身原地,纵目四顾。 方氏妹弟虽然自幼得赤阳子亲传玄门上乘功夫,毕竟年数无多。尽管学习了天罡三十六参,也只对御敌功夫解悟较多;说到超凡入圣的玄动便是仅窥户牖。即以两人目力而论,虽然也能暗中见物,胜常人百倍;可是并未真到神光自照境地。先前入洞,两人竟不大看得清四周景象;等到停立良久,方渐能聚神定意,将停身之处看见一个大概。 这时箭雨已息,石洞四周仍是暗沉沉的。灵法凝目察看,看出这里宽约二丈,上面洞顶却是高低各异,有些地方离地似仅有丈许,有些地方却斜削而上,望去只见一个个的黑穴,不知究竟上通到多高。脚下并非土石,却似是一块块铁板;留神看去,铁板jiāo接处有许多奇怪花纹,或是圆圈互套,或是曲折蜿蜒状如蚯蚓,灵洁虽解不透这些花纹的意思,但也料知是洞中埋伏的机纽;只不知应怎样探寻门户,当下只是默默寻思。 龙竹静等了半天,看灵洁仍停身原地,只是沉吟不语,不由觉得有些不励自己抬头向前面暗影中望去,忽觉离身四五丈外,似乎有一片白影。忙指给灵洁看,又问道:“你看见什么端倪没有?依我想前面那片白影明是洞中通路所在,我想先去看明白。你看可使得?” 灵洁望着前面白影,顿了顿答道:“我看那白影多半是石屏之类。如我料得不差,或许就是门户所在,但是也一定布满埋伏。要去看,还是我们一同去。”说到这里,又向地面看了一眼道:“这地上机纽功用不明,我们此时还是少去踏动为是。好在白影不远,只几丈路,你随我一齐用第八式前行好了。”原来昆仑天龙九式,依次是“金,木,水,火,土,日,月,风,雷”九块;现在灵洁想不踏地面,悬身半空,所以要用第八式的“六龙御风”。 当下灵洁将天龙剑chā好,双掌微微前探;暗聚真气,两足并聚轻轻直向上方一窜;离地时腰以下拖得笔直,毫不屈转;身形一到空中,肩背却左右连连几摇,全身真像一条龙一样,凌空飘动,似正乘风云上升。龙竹也同样窜起,却抢前一点,口里说道:“姊姊在后面看明动静,我先去试探。”说了双臂平伸,身形半伏,肩腰微一振动,便凌空冲向前面白影。 先前远远望去,龙竹也拿不定自影有多大;冲到近侧一看,原来果是一大片的白石当洞而立,四周毫无余隙,就像将洞塞断了一样;但石上倒有好几个大铁环,一望而知是洞中一重门户。 龙竹不愿久待,兼之初次下山,经事太少,不免有些疏忽,这时只吃看了一下,也不和灵洁商议,便伸手向最上面一个铁环抓去。灵洁赶来,见状大吃一惊,忙叫道:“你且等等”,但这哪里来得及。她话才说出一半,龙竹已紧抓铁环一推一拉,只听见吱吱连声,那石屏竟猛然向地面沉去。 龙竹出乎意外,连忙松手,几乎随着石屏撞落地下;自己本来身悬半空,这一忙乱,便觉得真气失位,有点稳不住势子,连忙一定神,气归督脉,身形向上振起。他这里要凌空再起,灵洁在后却已看见石屏下沉之后那边有了异象,连忙双掌在空中一按,身形穿向前方,尚未开口,只觉得左方劲风忽起,黑暗中似有一个高大人影扑来。 灵洁不敢随意落地,怕再触动机关;可是这暗中扑来的人影,已到近侧,要在空中转换身形避开来势,也是来不及;当下右膝微一运力,上身随着旋回之势疾转过来,身形由凌空前窜,化为恻身斜视,双掌一上一下,向这个人影迎去;黑暗中动作快如闪电;那个人影一直冲来,似乎毫未变势,灵洁双掌推出,那人影竟不会闪躲,只听见叭哒一响,灵浩双掌已打向那人影中盘;那人影一幌动,却噗的一声矮下去半截,接着一阵劲风平地卷过去。灵洁双掌击中人影,只觉得着手之处奇硬,不似人体,自己凝神细看时,那人影已变成单足横扫,但上半部头面坚硬,也看不清面目。 龙竹在旁边看见突有人影袭击,便喝道:“来的是什么人?”一面一提气身形上窜数尺,接着两肩一抖,身形倒转,头下脚上,双手合抱成一个圆圈,要用“月落千潭”的天龙掌式,扑击这个人影。 “月落千潭”招式奇险,属天龙九式中的月字诀;施展时,双掌合抱,看来并不凶猛,其实由上而下,从太极回抱之形中可以化出十八招式;掌力所及,当者难逃。龙竹在洞中初见人影,安心一下手就不让他逃脱,所以用这月字诀中绝招。他这里刚要扑下,灵洁却叫道:“龙弟且慢,这不是人”;龙竹听着,微微惊愕,但掌势仍向下面人影击去;说也奇怪,那人影先前身形下挫,右腿扫出,像是“横踢柏木桩”之势,一扫空了,身形并不改变,却就地刷的一下向后滑退;龙竹掌已将击下,见这人影用如此古怪身法退走,益觉意外,但那人影退得虽快,天龙九式何等神奇,他那能退得下去,龙竹只将主掌一沉,右臂猛然一挺,右掌立化为“拿云爪”式,身形如矢,直shè到人影头上,右掌整个扣在那颗大头颅上。砰的一声,龙竹手指下透寸许,但那人影竟不倒不挡,只前后晃了两下,仍向后滑退。 灵洁在离地数尺处一旋身,急唤道:“龙弟住手。”龙竹却因身悬半空,手chā在那怪头壳中未及抽出,竟被那人影拖得随同滑过去。这完全不是他始料所及,匆忙中不暇转念,双膝一dàng,身形转落,足跟一着地,右臂便猛然往后一收,左掌却从胸前翻出,提防在这面对面一瞬间那人影再袭击自己胸腹。这时灵洁也已经赶到,见龙竹被迫落地,知道情势更急,变化难知,再来不及多想,天龙剑寒光闪处一将那人影连肩带臂扫成两截,黑暗中火星乱迸,龙竹连退两步,手指仍未脱出,那半截沉甸甸的东西仍挂在手上;但那人影颈项一段虽被砍下来,下半身仍然就地滑走,退向暗影之中。灵洁这时已明白这是机关铜人之类。见龙竹落地连走几步,尚无别的变动,心中稍定,一面自己一敛气也向地面落下,一面向龙竹道,“你怎么没看出这是个铜人?还抓着那半截铜人作甚?” 龙竹看明自己手指陷入之处,是一个铜人头;下面带着一大块肩项;因被天龙剑猛力削断,此时铁屑仍不断落下;不觉又好气又好笑,随手将半截铜人一甩,口里方说:“这里怎会有这样怪东西……”一语未了,忽听见左右前后一声金鼓之声,地面大震,登时有些立足不稳。 灵洁本料到铜人一毁,必有大患。她却不知道:这里是七绝图第三重门户;照原来布置,石屏洞门如被人如法开启,则左右两个铜人现出,来人只消拆解铜人进攻的几个招式,铜人自退;再向前走三丈六尺,便另有两个铜人,这样一共十八个铜人,分九次出现;所用拳掌全是少林罗汉拳;十八铜人正合十八罗汉之数。鸣玉子当年这种布置,本为供门人练黑夜冲行功夫,地面上除有两处与左右秘径相连外,别无布置;与前后各层不同。方灵洁原先只以为地面上不可着足,所以与龙竹一同使“六龙御风”身法凌空而进;其实耗费真力。最不巧的是,她为了看龙竹被铜人拖退数步,一惶急间将铜人坎成两半,这倒引起了洞中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5 章 宫陷地的埋伏。 本来这移宫陷他的布置,是七绝图大机关之一,一经发动,左右门户立时变形,地面陷落,dú浆喷出,最是险恶。但这里因为左右门户早已封闭,许多埋伏停而不发;所以只这中央直道上引起变化。不然,昆仑双剑xìng命难保。 且说当时龙竹一觉地面下陷,慌忙又用“六龙御风”身法腾起;灵洁也飞纵半空。两人都不知道要生出什么变化,不免有些着慌。龙竹方叫了声:“姊姊”;灵活忽低呼道:“不好,我们快向前冲;这里停留不得。”龙竹惊望时,地面上忽然一片沸沸之声;隐隐有几个洞穴现出;穴中一股股水箭向上激shè;恍惚有一种异香,才一入鼻,便觉头昏目眩。 龙竹根基深厚,虽然经历太少,不善应变;但异香入鼻,立知利害。忙一屏息定神,向前面连连游窜,灵洁紧贴着龙竹一面向前窜进,一面却说一声:“快用雪髓丹。”龙竹被她提醒,便在半空微一换势,伸手在腰间掏出一个桂圆大的丸子,含在口中,再看灵洁时,她却用了“眠云沐日”的身法,侧卧空中,徐徐转动,口里也含了雪髓丹。 灵洁要用昆仑雪髓丹防dú,原是不错;但她只留意到近侧,对前面门户移转,却并未觉察。加上两人用天龙九式功夫,凌虚而行,不落地面,虽可少受许多袭击,毕竟两人功力尚非炉火纯青,停身半空,无论动静,均不能太久。因此,两人避开地面dú浆后,口含丹yào,略一商议,便又向前急急冲去。 向前又走了十几丈,沿路二人小心戒备,哪知道竟再无变化;连那地面喷浆声音都似乎渐渐息止;只是前面暗沉沉的看不出路。两人换着几个式子,再向前窜行了一段;方暗怪这里的机关何以如此忽强忽弱,忽隐隐看见前面左方像有一点微光,两人心里微微一动,连忙加力前窜,一面向那发光所在察看。 两人自入洞以来,一直都只是暗影沉沉,现在忽然有了光,大出意外。龙竹吞了一口气,低声向灵洁道:“这里怎会有光;我们先前丝毫未见光影;这时忽然有了,莫不是石洞里有人?” 灵洁也以为洞中必有人主持,但却料不透露出这一点微光是何用意。她默想越过石屏以后,似乎一直是条直路;若这点微光是原有的,先前为何不见?突然有了光.或许真是有人现身相候。她如此一想,便向龙竹道:“或许真是有人,待我到前面答话,你不要胡乱动手。”龙竹点点头答应了。两人又就着原式向前进了数丈;看那点微光相距已只有丈许,便轻轻落下地面。 灵洁十分小心,在下落时先用天龙剑向地面微点几下,见没有变动,方落下身形。她原觉得有光之处大半有人,要和人答话,凌空却是不便,所以与龙竹一同落地。 落地后,两人微一打量四周,微光下看得十分清楚。这里前无通路,只靠左有窄窄一条曲径;右面则和前面一样,整块石壁看不出缝隙,但那洞壁不似是山石;那一线微光是由左边曲径中shè出。灵洁沉吟片刻,向龙竹道:“这里形势诡异,我们只好从这条小路进去探探。但我看正面虽似无路,恐怕还是机关作怪;或许这里有人故意要引我们入内相见,也未可知。你随我来。” 灵洁本是有意探测那曲径发光之处是否有人,一面说着话,一面侧耳凝听,可是洞中此时毫无声息,只对面方龙竹微微调息吐气,倒有一点声音。 灵洁说罢,自己脚尖轻点,向曲径走去,一面将真气布于肩臂,以备万一突然有人暗袭,或脚下有了变动时,可以从容腾起。 那曲径弯弯向左伸展,灵洁徐徐走来,四围毫无动静;但洞壁上凸凹之处甚多;隐隐有一股潮湿气息,似乎这里久无人来过。灵洁再向前走了丈许,光影愈强,在一个转弯处竟现出一排三个圆门;那光影便从中央圆门罅隙中透出。灵洁走近中央圆门,回头向龙竹举手示意,叫他小心防备;然后自己再向圆门发话道:“里面的朋友请出来答话。”不料门内毫无声息:龙竹忍不住进前一步,举拿向门上拍去,口里叫道:“里面的朋友若不出来,我们就要自己进来了。”灵洁看龙竹以掌击门,未及阻止,方暗觉不妙,那知龙竹掌到门上,那门毫无阻力,竟然应手而开;似乎原来并未上锁。那门是个独扇石板造成;一被龙竹推开,两人登时眼前大亮,原来那门内竟然十分明亮;但看去有点发青,不像灯光日影。 门虽推开,门内仍无人声,也没有别的动静。龙竹不再迟延,一推灵洁道:“我们既已推开了门,还不进去?”说着抢步而入,一进门不觉咦了一声,灵洁随后走入,举目一看这里景象,也觉得大出意外。 原来这里似是一间狭长石室,室内高高低低有许多奇形巨石;此外别无他物。那光似是从屋角一条长石背后shè出;满室碧森森地令人无端有一种寒意。两人原以为这里有人,那知道竟然寂如鬼域。 龙竹皱眉回顾道:“这是怎么回事?我只道这儿有人,怎么还是空屋子?”灵洁一面向屋角长石走去,一面答道:“我们且看看这光是从那儿来的。” 龙竹伸足向近侧一块圆石一点,口里又说道:“反正没有人……”话犹未了,灵洁忽然咦了一声,叫道:“这里不是有个人?” 龙竹猛一惊,纵身跃来,眼光向长石后一扫,也愕然叫道;“这是个死人。” 那长石高三尺,长达丈余,斜放在石室角上;地面正躺着一个尸体;衣衫已破碎不堪,片片飘动。那尸体蜷卧地面,脸朝下贴着地,看不清面目。但一手抱在脑后,两人望去,那手似干蜡一般。室中青碧光亮似从那人腰间透出。 龙竹一探身将尸体一拨,那尸体随手翻过去,仰面朝天,两人才看清楚这尸体另一手原来压在身下腰际;那手指紧紧握住,指缝中有一个东西青光灿灿,将死尸手指也照映得绿yīnyīn的。 龙竹伸手将死尸手指扯开,掌中却滚出一粒径寸朋珠;青光耀眼,寒气逼人。龙竹一俯身将这粒珠子抬起。灵洁却向龙竹道:“你看这个尸体怎会是这样的?” 龙竹望了那死尸,只见面孔干缩,眼耳口鼻,都变得奇形怪状,但毫无腐坏迹象;皮缩骨挺,似乎经时甚久,变得如此,可是不知何以不腐坏。 灵洁将珠子接过来看了看,只觉得应是一件异宝,也弄不明白来历。两人本来预备着和洞中人动手,如今见了这些异状,倒更没了主意。 两人呆立了一会儿,灵洁开口道:“这个死人和珠子十分蹊跷,我们别管它。且看看这里可有出路。”两人在石室四面循壁走过;仗着手中有珠光照映,倒是看得十分仔细,但室中壁上除了有几处是成块大铁板外,其余全是山石;并无门户。 两人十分懊丧,又从室中退出。去试那旁边的两个圆门;不料那两个圆门竟像是假门一样;龙竹连击几掌,震得石屑飞落,回声却是沉沉的,似乎击在石山上。 原先灵洁见石洞正面无路,现出曲径微光,以为大半是洞中有人诱敌深入,所以虽然心怀戒俱,倒不大困惑,现在看见室内并先通路,室外又别无门户,加上地下一个死尸,和一粒宝珠;倒弄得迷离恍惚,如坠五里雾中。 两人又退出曲径,走到原先正面的壁前,试了试壁上铁板,只觉得十分坚厚,也弄不清楚这里是否有路。龙竹焦急起来,便向灵洁道:“这里怎会四下无路,难道他们要把我们困在这个地方?师父平时说到各种机关消息,却没说过有这种布置。” 灵洁脸色动了一下,低头沉思,忽然笑道:“我们今夜所遇,确是太懂。不过,我看并非是机关原本如此。你想,倘若他们是这样置来人于死地,那么先前石室中的尸体,便该是如此困死的;可是那尸体明明已经历时甚久,看守机关的人如何不将尸体移去;尤其是这颗宝珠,显是无价奇珍;他们为何并未取去,任它留在死尸手掌之中呢?” 龙竹抢口道:‘姊姊,你一说我倒想起来;那石室里的石头,都长满青苔,也像是多年没人来到一样。” 灵洁默然不语。龙竹又道:“可是,他们既然把我们诱进这个石室来;看先前情形明明是想用洞里埋伏伤我们,现在这里又什么埋伏都没有,只是没有出路;如果说他们不是要把我们困死在这儿,他们又是要做什么呢?” 灵清摇摇头道:“我也想不出道理来。或许先有人来将这里的机关破去了也未可知。” 龙竹昂首想了想,连连摇头道:“不对,不对,要是有人破了机关,怎么会让死人和宝珠留在石室里;而且我们先遇见铜人暗袭,地面又出些怪事;不明明是机关未毁吗?” 灵洁不答,只是怔怔地出神。龙竹不耐久待,又跑到石室那面去察看。灵洁这时知道这一片地方似乎并无埋伏,也胆大了些,并未拦阻龙竹,也未同去;只独自细心搜寻这壁上铁板,想找出门户所在。 其实,这里的情形不但是方氏姊弟弄不清楚;便连吴璞李扬也预料不到;石室中死尸和宝珠更是别人从未发现过;连鸣玉子也不知此事。 原来依七绝图的妙用,有人如在第三层门户上毁去铜人;则洞中移宫机关发动,原先挡住左方的大铁板便移向正面,将原有道路塞断,露出左边曲径;曲径中三个圆门后面有三个门户,却都是通往洞西绝地的;来人至此,万难脱身。但当时鸣玉子行前封闭洞中左右埋伏,早将这圆门一带门户封死,所以外来的人倘若毁去铜人,则虽然曲径圆门依旧露出;人走过来,至多只能到圆门外,不致陷入洞西埋伏中;连圆门也进不来。方氏姊弟到这里所以看见中央圆门洞开,那只是由于那携带千年蛇珠的人,当年走到这里,用秘传化石弩和随身宝剑,将石门先削开,然后用尽了二十四技化石弩,强将填门巨石震破。他当时已然误中奇dú,自己尚不知道;仗着蛇珠照路,进入中央圆门,想再寻门户;那知不久体内dú发,身死室中;因受dú过深,尸首血ròu全枯,倒反而未曾腐臭。那蛇珠多年来还留在掌中。他垂死时在室中纵跃乱撞,无意间碰了长石后面的机纽,将移宫陷地机关一齐复原,那曲径出口处的铁板自也退出原处,后来吴璞李扬等人入洞探视时,只依着老苗人留下的中路七门图诀,一直走过,沿路又未敢触动埋伏,不知右边铜人曾被人毁去;更不知铜人毁后第三层门户上有何变化,至于石室圆门等等,自然更是毫不知情了。 适才方氏姊弟引动石屏后铜人埋伏时,只有一个铜人出现,便因右边铜人早毁。其实若非室中死尸生前误触室内机纽,则移宫陷地机关便不能复原;连当年吴璞李扬走到这里也无法入内。更不说方氏姊弟了。 适才方氏姊弟看见死尸,只留意到珠光,未再在死尸身侧搜寻;其实死者的宝刀和鹿皮囊,都丢在室中乱石之中;囊中尚有四枚化石努,是用异派秘方灵yào制练的奇物;弩锋所至,石头立刻软散;所以有开山神努之称。昆仑双剑竟将这奇物当面错过。等到龙竹二次入室,则只是留神找寻门户机组,更未想到乱石中尚有宝物遗留了。 这室内死人的来历,后文另有jiāo代。且说方氏姊弟当时一在曲径出口外面搜寻出路,一在室中摸索,转眼过了一个时辰左右。灵洁见龙竹往石室去久久不回来,不由有些担心;自己在这里又未找出头绪,也异常沮丧;一面手抚壁上铁板,正想去唤龙竹出来,却不料突然铁板轧轧连响,洞顶一片轰隆之声,灵洁一惊,身形纵退,未及再转念,只觉眼前一花,铁板忽向左方移去,啼啼几声,竟然将通往圆门石室的曲径封断;灵洁手中握着蛇珠,将四围照得十分明亮,一见曲径被铁板隔断,石室中龙竹尚未退出,不由大惊失色,一纵身落到铁板前面,拔出天龙宝剑便向铁板斩去;天龙剑削铁如泥,灵洁内力深厚,一剑下去,便将铁板刺了个对穿剑孔,无奈铁板厚达尺许,灵洁连拥几个剑孔,仍不能轻易将它砍破,“又怕龙竹在内另有险遇,又不知是否敌人已来发动机关;心慌意乱,汗透衣衫;正要加急破门,忽然又听见轧轧一阵响,铁板竟又退往中央,那边龙竹远远喊道:“姊姊快来,我找着门户了。” 原来龙竹入了石室,先只是向壁上铁板动手试探;费了许多工夫,一无所得。那些铁板原是鸣玉子封闭洞西门户所用,也幸而龙竹未曾将它们劈开,若是劈开了透出通往洞西绝地门户,也许两人由此走去,xìng命难保。 龙竹在四壁敲打遍了,毫无头绪,一肚子闷气,又向死人身边走去;无意中一瞥限忽然看见死人脚后数步,离地尺许处有一个小小钢轮嵌在壁中;俯身下去伸手试试,钢轮似乎可以转动。龙竹料这钢轮必有道理,便试着由左向右用力一旋,突然巨震连声,眼前陡暗;龙竹征一怔,猛悟到室中光亮,全凭那颗珠子;此时珠子在姊姊灵洁手中,钢轮一转,亮光隔断,分明是曲径通路有了变化;他尚弄不明白洞中铁板是移宫机纽;匆匆中忙反拨钢轮由右向左,果然转眼间又回到先前明亮;这才跑出石室,高唤灵洁。 灵洁急步走来,问明情形,也十分高兴,到室中看了看钢轮,略一凝思,却颓然摇头道:“无用,无用,这还是不能让我们找着门户脱身。” 龙竹一转念,也明白这钢轮要人在室中方能拨动,铁板移过来,洞中或许有门户可寻,但室中人却走不出去。要走出去,似得使铁板回到正方,那样一来,正面门户又将被隔断。 两人商议一阵,想不出主意。 他们在这里进退两难,外面的裴敬亭和孙天夷坐在树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6 章 ,等他们出洞,也等得十分心急。孙天夷仰望天色,估量已近寅正;暗想这两个昆仑弟子不知道究竟能不能从洞中机关闯出来。倘若他们已在洞中丧命,自己和裴敬亭在这里呆等,岂非可笑。只好等到天明看有无动静。如果天明后李扬等人到来,还是商议一下,看如何探知洞内情形;终不能老是如此等待。 孙天夷想到这里,正有一阵狂风吹过,惊得宿鸟乱飞;远远石洞一面却隐隐有隆隆之声,孙天夷一提神,侧耳谛听,那声音又渐渐隐去。孙天夷估是洞中人正触动洞中埋伏,心中暗暗留意;但洞中声音一停,便又寂然良久。那边裴敬亭忽然飘身纵过来向孙天夷招手道:“孙公可听见洞中声音吗?” 孙天夷在树枝上立起来,笑道:“我只听见一片隆隆之声,正在猜想是什么声音呢。” 裴敬亭身形退到另一树枝,微微笑道:“我虽不知道这洞内机关的底细,但就地势看,石洞里面总有铁门钢闸之类;我听适才的震声,好像是铁石崩裂;不知道是不是那两个入伏的人要想破困而出。” 裴敬亭耳目灵警异常,先前又一直在静坐摄神,所以听得分外清楚。孙天夷听裴敬亭如此说了,便道:“听适才声音似在石洞中部,离出口尚远,敌人纵使破去那边的机关,要出来大约尚早。” 裴敬亭又侧耳听听,缓缓摇头道:“那也难说。我听这声音相隔虽远,但不甚发闷;似乎离洞顶颇近,我只怕他们要从洞顶下手,穿洞而出。” 孙天夷听了也微微一惊,接着那边又是一阵隆隆之声;两人这次十分留意,果然听着声音不像深藏山腹之中。裴敬亭刚一皱眉,瞥视间忽见一个人影在山坡上连连窜动。 裴敬亭咦了一声,不暇说话,便纵身向那人影迎去。那人影也正往这面来,两下身形都是快如闪电,一转眼裴敬亭离那人影只有十来丈远,便高声喝道:“什么人?” 那人影微微一停,却遥遥唤道:“是裴大侠吗?” 裴敬亭松了一口气,停步站在山坡上,那人影一起一落,已到面前,原来是泰山八龙中的冯卧龙。 先前吴璞与李扬同到庄上,冯卧龙早将陈云龙送回来,在庄中客室歇息。柳复也由铁木僧先送回来。吴璞到柳陈榻前,连声致歉。陈云龙和柳复都受伤甚重,不愿开口出声,听吴璞说些自责的套语,只含笑摇头。 李扬陪着在柳复榻前停留了一舍儿,出来时忽悄悄向吴璞道:“吴二哥,我看青萍剑客伤势甚重,服了伤yào,只怕难定吉凶。是不是要设法给点苍送个信去?或者他们本门另有治伤丹yào,也未可定。” 吴璞微叹了一声答道:“我也看出来柳二哥伤重;但要送信到点苍,却不知该请谁去。” 李扬未及答言,铁木僧却走过来接口道:“李二哥想得也对,但是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阿弥陀佛,我看柳大侠内脏怕是受了伤;治得稍晚一点,于他的功夫可是大有防害。”铁木僧所说本不错。柳复受伤之后,自己就力聚真气,不敢说话,原因便是知道腰背间被灵洁掌力震伤,只一吐出血来,xìng命能否保住固不可知,多年武功定要付之流水。 众人正在商议,冯卧龙却又急步走来,满面忧愤,向众人道:“我们老七的伤可是很重。我给他吞了yào下去,还是汗出不止。我想只有找神手华陀,或许他有办法;再不然就得回泰山向家师求救。泰山离这儿太远;看光景老七仗着服了护元散,十天半月,伤势或许不至于转重,太拖久了就怕要成残废。” 原来陈云龙的伤在右肩上;肩骨已碎。虽然不像柳复那样危险,可是若不能有续骨灵yào,使肩骨重新长好,则一定终身残废。 李扬听了冯卧龙的话,屈指算算,说道:“神手华陀的庄子从这儿去,约莫有一千里出头。冯四爷去,不知要走多久?” 冯卧龙道:“好在这一带是荒山居多,白天也可以赶路,我想来回走不过四天,到那儿耽搁上一半天,总共也不过五天。”武林名手擅轻功的常能日行数百里;只是若在城镇或者通衢大道上,白天就不便施展功夫赶路。只能夜行;那就差得多了。冯卧龙在泰山侠隐门下,也得过上乘传授,论轻功则他日行千里也非难事,只是他担心道路不熟,所以算得宽些。 铁木僧chā口道:“冯四爷如果能亲自去找神手华陀,我想那老头儿虽懒也总得出点儿力。柳大侠的伤yào,岂不也可以一齐找来了?” 李杨举手在自己额上连击几下,笑道:“我真是糊涂了。刚才谈柳大侠的伤,我就没想起侯老来。铁木大师的话有理。就请冯四爷辛苦一趟,向侯老讨点yào来好了。”又皱眉道: “只是他那庄上不知道冯四爷熟不熟?” 冯卧龙道:“我在二十年前曾跟我大师兄一路去过一趟,路虽然记不得了,大致方向还摸得着。红叶山庄名气甚大,到附近总能打听着。” 吴璞半晌默默不语,这时苦笑着说道:“如今也只有这样一条路能走了。我们弟兄们的冤债,累了各位成名人物,受伤的受伤,讨yào的讨yào,真让我惭愧死了。冯四爷要是路不熟,我陪你去一趟怎样。” 众人同声道:“那不好,吴二哥,你是碧云庄的主人。吴大哥现在又不愿意出面,你再走开,谁来作主?”冯卧龙又向吴璞恳恳切切说道:“吴二庄主别多提谁为谁受伤的事,我们弟兄在江湖上好歹有个名字,决不会连这点儿江湖道义都不知道。我们老七受了伤,说句江湖上的例语,那是怪他功夫不到;我等到他的伤治好了,我们怕然会回泰山禀明家师,看这事怎样了断。撇开碧云庄不说,泰山和昆仑也得讲讲算算。现在大家救人要紧,你就别再客套。只要我去后各位照应我们老七,我们弟兄就感激不尽了。” 铁木大僧一伸拇指道:“啊,泰山八龙真不含糊。我看事不宜迟,你就收拾先动身;陈七爷这儿我和尚给他坐夜就是了。” 吴璞李扬也连说道:“陈七爷的事尽管放心,我们一定小心照料,寻常伤yào我门庄上也有的是,一定不让他伤势加重。冯四爷不必担心。” 冯卧龙供拱手道:“我先道谢。现在我去和老七说一声就走。”他说罢转身向房里去。 吴璞忽又想起一事,忙跟过来叫道:“冯四爷,慢着。”冯卧龙回头望望,吴璞道:“刚才你不是说许多年没上红叶庄去过吗?而且现在从这边走去,路道比从外边来更难找。我想你不如找裴大侠画张草图给你。他向来长于图诀,又博通山川形势;而且红叶山庄他来往过许多次,苗疆地形也知道得多。现在他在庄后那个山坡背面,和火雷王一起防着昆仑门下从洞里冲出来。你出去就先烦他画张草图给你带去好了。” 冯卧龙想了想,点头道:“那样当然更好,只是不知道裴大侠是不是要嫌我们罗嗦。” 铁木僧笑道:“阿弥陀佛!这是救人大事,他那能推辞,只要他不是正在和人动手,包他提笔就画。” 他一说到“笔”,冯卧龙也想去起画图还要笔墨,便道:“吴二哥还得借一份笔墨给我,要不怎么请他画法?” 吴璞听铁木僧说到“动手”,心里本又猛触起一念,闻言征了一下忙即笑道:“这有的是,我送你一套。” 冯卧龙笑道:“送我我也用不着,你别给我好砚台,好墨锭,我拿去给裴大侠用过了,八成儿是一丢。” 冯卧龙说了便先进房去看陈云龙;陈云龙睡了多时,自己调气数周,渐渐知道内脏无伤,虽然肩上奇痛,倒心定了许多。冯卧龙近前看看他面色,觉得眼神如常,汗也收了些,稍感宽慰,便伏身床头道:“老七,你的伤不要紧。我现在给你讨yào去。你千万安心养着。”陈云龙受伤后一直未说过话,这时忽然开口道:“四哥,你是找谁讨yào?是不是去见师父?” 冯卧龙道:“我去找神手华陀,几天就回来,泰山太远,我那能让你一个人在这儿老等着。” 陈云龙略带愁意的大脸上忽然显出一点泱然的神色,抬抬眼对冯卧龙道:“四哥,我还有句话说。” 冯卧龙望着他道:“你说。” 陈云龙抬起左手指指右肩惨笑了一下,慢慢说道:“我自己不争气,在这儿栽了以后回山会向师父请罪,我折了泰山八龙的威名。” 冯卧龙一摇手打断他的话,皱着眉头道:“你现在说这些干什么?伤没好别胡想。” 陈云龙脸上惨惨的笑容益发加深,在枕上微微摆头道:“不!四哥,你要听我说完。我现在还不知道我的伤能不能好,我要给你说的是:万一你没赶回来,对头又找来了,我当然想逃也逃不成。可是,你放心,我到那时候一定用我们的翻舌箭,决不受人凌辱,再给师父他老人家丢脸。” 冯卧龙听着心里一酸。原来泰山侠隐门规甚为特别:他生平志高气傲,决不愿意门人受辱,所以门人艺成以后,不论在山或下山,都另给每人一个小小钢筒,这钢筒像袖箭筒,只是小得多,可以含在口中。如果人要想自裁,就可以将钢筒倒放在口里,箭眼向内,舌尖一反拨筒尾机括,筒中闭血箭就由喉端倒shè下去。泰山门人平日如果犯了门规,奉命自裁,便用这个“翻舌箭”。因为不论你金钟罩,铁布衫,或者混元气练到如何境地,内脏决不能刀箭不入,用翻舌箭自裁没个不死的。现在冯卧龙听陈云龙说起这个,分明是有自裁之意,不觉气哽喉头,说不出话。 陈云龙义道:“四哥,你记好了。要是我们真不能见了,你得求师父给我报仇,给本门雪耻。” 冯卧龙勉强忍俊悲情,和声道:“老七,我准记得你的话。可是,事情决不能到那一步。你等我回来给你治伤,别再乱想。” 陈云龙微微一笑,便合上了眼。冯卧龙看着这个师弟,心中万感jiāo集。他知道这个师弟生xìng憨厚直爽,只是十分好胜,又因为一向师父不大喜欢他,所以益发怕有给师门丢脸的事;这次随自己来碧云庄,本是奉了师命顺道贺寿,那知道撞上昆仑弟子寻仇的事。他和自己为了救柳复,匆匆忙忙和人动手,弄得身受重伤,又觉得人前丢脸,那能不心灰意冷?而且他想得也不是没理。现在昆仑那一男一女就在庄后石洞里,说不定什么时候冲出来,就一定要找到碧云庄上;那时候除非自己在这儿,还能将他背走;不然,可真是难免落个悲惨结局。可是,自己又不能不去求yào…… 冯卧龙呆呆想着,竟忘了出去,还是吴璞拿了盛笔墨纸砚的木盒放在外面不见他出来,进门低唤了几声,他才如梦初觉,望着榻上的陈云龙叹了口气,转身出来。 冯卧龙接过木盒,便迳奔庄后山坡而来,这是他平生第一回带着笔砚走路,也是第一回找人画图。一上了山坡,他也听见脚下隆隆怪响,但他没心思去多想它,直往前走,不多远,便遇见裴敬亭喝问。 当下冯卧龙说了来意。裴敬亭当然满口应允,但却要邀冯卧龙同到那正对洞口的树上去等他画图。他遇事十分认真,不愿在山坡上多停留,怕敌人出洞,截阻不及。 两人在树上并肩而坐,冯卧龙取出千里火,照着装敬享画草图。裴敬亭一面画,一面仍在忖度洞中情形,忽然又听见石洞那边一阵怪声,洪烈异常。三人一同凝视岩上,但过了半晌却又毫无声息。 其实,先前那一阵隆隆巨响,倒真是在洞顶发出,原因倒不是方氏姊弟想冲破洞顶。石洞上距地面,厚达百丈;昆仑天龙九式中土字诀虽有“破壁升云”的功夫,但那可要玄功绝顶,真有超凡入圣之能,才真能运用。方氏姊弟罡气功夫虽已有根基,说到穿山破石,来往无阻,却还相差甚远。不然,先前李扬引他们入洞后,石闸封门就该不能拦住他们了。厚仅二三丈的石闸,尚且无法穿行,何况百丈山石的洞顶。裴敬亭倒不是对方氏姊弟的功夫推想得太高,而是他不明石洞内地势;他只道那洞离山坡地面并不甚深,所以那么猜想。 那一阵怪声原是洞中重大机纽变动时发出的声音。洞中机关许多都是深藏山石之中,方氏姊弟在误转石室钢轮,开闭移宫机关的时候,原也听见洞顶隆隆作响。那些机纽藏在洞顶,入石颇深,所以在上面听,就离地面极近了。方氏姊弟当裴敬亭与孙天夷谈论时,正在看着铁板石壁,曲径石室,打不定主意。等到裴敬亭刚刚把笔作图,第二次听见异声,其时方氏姊弟倒真是无意间破去后洞机关。可是裴孙二人反不像先前那样在意。 原来方龙竹试出石室中钢轮能开闭曲径,并且恰能移动那挡住正路的铁板,便一心要将铁板移到曲径入口,让正路门户显出。可是自己在室中拨动钢轮,铁板移过来封住曲径,姊弟两人便将隔断。而且试了一次,灵洁看出铁板后并非通路,又是一块石屏,要再往里走,必得再破石屏。这里变化难知。姊弟二人不在一处,实是不妥。 可是铁板着不移开,便完全无路可走。两人耽延了好久,末后,龙竹决意要先由自己在石室拨动钢轮,将铁板移到曲径入口,让正面石屏露出,然后自己再由曲径这面用玉龙宝剑去试劈铁板,灵洁在外面用天龙剑相助。铁板破了,龙竹便可过来与灵洁一同试攻石屏。 灵洁明知铁板厚达尺许,用宝剑劈削实在不是善策,但既想不出别的道理,也只好蛮来。因为这姊弟在这里捣弄了半天,并未见其他埋伏,所以他们这时倒是心定得多,不像先前忙乱。 龙竹如法将铁板移过来,自己走到曲径口上;潜运罡力,将玉龙剑向铁板上chā去,直听见铮铮之声不绝。剑尖透出,灵洁便在旁边尺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7 章 由这面将天龙剑chā过去;两剑皆透穿铁板,然后双剑合扫,便将铁板刻了一道尺许长的透穿裂缝,连做几次,已有一尺见方的一块四面割断;灵洁在外用掌一推,这块铁板便落向龙竹面前,龙竹接住丢在地下,登时板上像开了一个方窗。两人如前而行,开过了两块,眼看再来两次,龙竹便不难从方孔中钻过来。两人十分欢喜,猛力削刺,却想不到忽有意外变化。 原来那铁板升降移动,全仗内贯的精钢索,钢索由洞顶大钢轮牵引,才能使铁板移转自如。龙竹灵洁先在铁板中心处开方孔,尚未发觉;到了第三次,龙竹正运力削那铁板,忽觉剑锋所接有些发软,不由大奇,暗想难道这铁板里还有空处,不可不看明白,当下告诉灵洁,两人便不迳自横削过去,只将靠外的一段削掉,再看里面才知道板中竟有一条圆沟,沟中有一条钢索虚虚挂着,不知通到何处。灵洁心里一动,便再和龙竹合力将近索四周铁板削去,一会儿工夫,有了长约两寸一段钢索,整个露在外面。灵洁想了想,向龙竹道:“这钢索或许能通到别的机关;我来试试。说了就伸二指拈紧钢索向下面试着一扯,方留意看铁板如何变化。不料手刚扯动,立刻洞顶轰震如雷,那铁板竟向上升,灵洁急忙放手纵退,龙竹也乘势跃纵过来,举头看时,那铁板已全升入洞顶,曲径敞开。两人静候了一会,洞顶震声已止,四周并无变化。 龙竹不知这一扯钢索牵动了洞顶总纽,竟使全洞门户大开,还在和灵洁商议怎样去攻那石屏,等到走过去看时,那石屏不知何时也已不见;一眼望去,只见一条直道毫无阻挡。 二人手中有蛇珠照路,安步而进;沿路只看见两旁有许多铜人,左右两方也时有一块横直皆达数丈的铁板贴在石壁上。二人不知这都是中路通往东西各宫的门户;那些铁板是鸣玉子封闭各门时所用,与先前曲径石室里所见相类,与那块开闭曲径的铁板则不同。这些封闭门户的铁板不随总纽转动而上升,原是当然。但方氏姊弟未明究竟,只暗暗诧异,不知道何以这些铁板又未升入洞顶。 两人一路走来,连经数门,石屏均已收去,四周也别无埋伏发动。灵洁手托蛇珠照路,人愈走愈快,转眼走到尽头。 两人在洞中早已迷失方向,也不知洞究竟有多长;这时忽见前面有个石门,不由转有些吃惊。 灵洁一侧身向龙竹道:“我们从破了那个拦路的铁板以后,沿路走过的门一关闭,这个门却未敞开,倒要留意;方龙竹点头称是,却道:“让我试试看。”说了便一掌向洞口石门击去。这石门看似高大,但龙竹掌到,只听见呀呀连响,门竟应手而开。两人只觉得一阵惊风扑面,龙竹猛喜叫道:“我们出来了。”随着话声,便向外窜出去。灵洁也悟到这门外已是郊野,刚觉得心里一松,忽然听见龙竹呵了一声,又大喝道:“那里来的贱徒,暗器伤人?”灵洁知道又已退敌,忙拔天龙剑,向洞外跃出。 那石洞外边本只有窄窄一条羊肠小路,龙竹纵时用力太大,一窜足有三四丈,身形竟直往下面谷洞落去,但身一出洞,立看出地势,连忙气贯双肩,往起一振,要将身形变为。 “眠云沐日”,在半空停住,再察看明白,不料他身形刚要由直化横,那边树枝上却有人叫道:“出来了!”接着又有一股劲风斜扑过来;龙竹久习昆仑心法,在洞中闹了半夜,虽有些困倦,一见有人袭击,早已留神,劲风扑来,他身形只悬空微微一沉,左手疾伸,已将打来的一件细长东西捉住。灵洁后出来,刚望见外面似是悬岩,龙竹身悬空中,旁面有人暗袭,尚未及转念,那边突有人高声喝道:“你这丫头原来还没有死在洞中,我再领教领教你的昆仑剑法。”声到人到,一个长大身影从一棵倚岩而生的大树上飞落面前,灵洁足点土径边缘,手中剑虚虚一扬,指定来人,一面在黑暗中定睛看时,分明原来是先前救那姓柳的逃走的汉子。 原来裴敬亭在树杪画图,刚刚画完,jiāo与冯卧龙,忽听见对面膨然有声,山石上突现一门,一个人影从里面窜出,知道敌人已出洞;耳听孙天夷大喝:“出来了”,又见这人影似向岩下窜落,不暇寻思一抖手就将掌中那管笔向来人打去。裴敬亭内外功俱是深厚非常,这一枝竹管羊毫的笔被他运内力掷出,竟然势若千钧。龙竹虽将笔接住,但也觉得手臂微微一震。不由暗暗吃惊。裴敬亭见这洞中人竟能悬身半空接概也大感意外;方待发话,那边冯卧龙已看见方灵洁出洞。刚好自己正为师弟受伤心烦,这一下,忍耐不住,便一面大骂,一面抽出神蛟带纵向洞口羊肠小路。 裴敬亭见来人并无脱身之意,已向自己发了话,便笑道:“你想必就是昆仑赤阳子的弟子了。你且过来,我有话问你。” 他口气十分托大。龙竹刚被他打了一笔,虽未受伤,吴已满腔怒火;看裴敬亭立在树梢,向自己招手,神气异常骄狂,更是气极;当下一面目光一扫,看定裴敬亭不远的另一株树,身形向树枝落去,一面冷笑一声,答道:“你说得不错,我正是昆仑掌教zhēn rén门下方龙竹,你是何人,莫非是吴家两个老贼的狗党吗?” 裴敬亭注视龙竹下落身法,暗暗惊奇,一听他出语讥刺,便冷笑道:“你小小年纪,出口伤人,这样目无尊长,也是昆仑的规矩吗?” 龙竹这时早看见那白天用奇形软兵刃和姊姊相斗的汉子又在和姊姊动手,而且原和这个书生模样的人在一棵树上,明白这书生必是碧云庄党羽,哪肯让半分,当下手指裴敬享喝道:“你敢向我充什么尊长;你们这些孤群狗党,要替吴家老贼送死,就快过来,我没工夫和你说废话!” 裴敬亭仰天大笑,打量方龙竹几眼,高声说道:“你这个无知小孩,竟敢如此狂妄。你来碧云庄寻吴庄主,原不干我事;可是你们姊弟一来到就连连伤人,现在到我面前也如此无礼。我却不能不教训你,你快束手就缚,我送你到你师父面前去。”龙竹本要出手,但摸不清这人是什么来头,只怕真是师父朋友。便忍气问道:“你先说说你是谁。” 裴敬亭冷笑道:“我是华山裴敬亭。你师父虽不认得我,也该说过我的名字。” 龙竹微微一顿,喝道:“我只知道华山许伯景和黄衣道人;就没听说过什么姓裴的。你既然不认得我师父,充什么长辈?你识相些,快快走开,不然我当你是吴家老赋狗党,却不管你是不是华山派。” 要知裴敬亭年未四十,赤阳子又久不出山,虽然知道许伯景有这么个小师弟,那会留意到他。龙竹听他说并非师父朋友,顿无顾忌,立刻叫了阵。 裴敬亭原要目炫身分,不想反目取其辱,当下恶念随生,怒视着方龙竹道:“你既然自己讨死,就使出你的本领来。只要你逃得出我的掌下,我就不再管你的事。” 龙竹侧目一看,冯卧龙与方灵洁已经连换了十几招,山径太窄,两人都只是凝足不动,但忖度姊姊不难取胜,但那边树上隐隐坐着一人,穿着红被风似乎正是白天与李扬一同引自己入洞的老者;但不知他如何在那儿袖手观战。龙竹经过石洞之困,知道碧云庄仇家并非易与,暗暗心怀戒慎?这时一看敌人明是以逸待劳,知道久拖不利,念头一转,便向裴敬亭喝道:“谁和你斗口,我要看看你有多大能为。”身形在树枝上轻轻一转,面向裴敬亭,右掌回向胸前,左臂一探,身随掌进,立向裴敬亭胸前击去,裴敬亭微一侧身,退出数尺,仍然足点树枝,右手却顺势在树枝上一捞,抓下一把树叶,喝声:“下来”,一片绿彩从掌中飞去,龙竹见他来势诡异,不知是什么东西,不敢用手接,身形猛然一斜,向旁冲出,那片片树叶打到树上,震得枝叶乱飞。 龙竹知道不可轻敌,摄气凝神,猛往上一窜,双臂疾抖,身形倒转,用出“月落千潭” 的杀手,向裴敬亭袭来。 本来裴敬亭功力甚深,龙竹虽得昆仑真传,要胜他大非易事;他这时若用劈空掌力还击,龙竹吃了身子悬空的亏,多半要落下风。这是龙竹经历太少之故,“月落千潭”的招式若非拿准对方功力,不能乱用。他实已犯了轻动的病。 可是,事有凑巧,裴敬亭和他过了两招,看出这个少年不易制服,但却仍想设法擒住他送到碧云庄,因此自己满心盘算怎样将他生擒:一见他凌空扑来,不用劈空掌迎击,却身形向旁一缩,双掌疾翻,由外向内环抱过来用出“混元手”中的“抱日式”,想将龙竹手腕拿住。 龙竹双掌合成月形,本来暗蕴变化,一见裴敬亭来拿自己手腕,忙两肘一缩,双掌立变成掌心向外,气贯前臂,突向外一抖,变成“排云三式”;裴敬亭仍不愿和他斗掌力,见他掌心翻出,心念动处,变招奇快,双臂微微一沉,龙竹掌缘几乎贴在自己指尖上滑过去,趁势喝一声:“看你那里走!”双臂一送,左右手又分向龙竹两手脉门扣去。龙竹气聚腰肋,急凌空往后一缩,身形在空中突向后移尺许,俨如鱼游水中,裴敬亭双手跟着走空,足尖微点,身形也接着前窜过来,龙竹未及变式,裴敬亭双手仍向龙竹脉门扣到。龙竹只道要糟,一咬牙猛然双掌一剪,这是败中求胜。裴敬亭一声长啸,手指上扬,双掌一低一昂,竟贴在龙竹掌上。 这时不但裴敬亭以为自己稳胜,连方龙竹也心慌意乱,但要闪要退皆已无及,只得双掌猛往裴敬亭一迎,意凝命门,将罡气真火猛然运往掌心,施展大天罡六阳手,来和裴敬亭一拚。 裴敬亭自恃混元手已到火候,又从未见过六阳手功夫;只以为自己运混元一气之力必定将方龙竹真气震散;当下四掌相贴,裴敬亭还打算说两句便宜话,话未出口,只觉得方龙竹掌心奇热如火,又紧紧吸住自己手掌,刹那之间,掌脉之际竟微微一麻,不由大惊,哼了一声,也紧闭牙关,用了混元气十成力量从掌心发出。 要知大天罡六阳手是玄门无上奥诀。龙竹功力虽浅,但和混元手相遇时,太阳真火恰能克住混元真火。混元一气之力本是刚力为主,化真火正如石上火星,六阳真火却是先天纯阳之火,纯驳大殊;裴敬亭恰恰以己之短攻人之长,焉得不败。 当时四掌相抵,龙竹双足向旁一钩,贴住一根树枝,裴敬亭也单足点树枝,探身向外,两人都是一半悬空。各运十成力量相拚。一瞬间两人足下树枝都震得哗哗乱响,裴敬亭鼻端汗出如浆,方龙竹也全身震抖。外表看起来,似是裴敬亭占上风,但内行一看,便知两人再撑下去,必是两败俱伤,而方龙竹不过伤在筋骨,裴敬亭却要气血两崩。 火雷王孙天夷早应孩出手,但他也以为裴敬亭这回十九可胜,一心只看住洞口小径上的方灵洁和冯卧龙;想等冯卧龙遇险时,自己再出手相救。他为人刁钻古怪。这时要等别人临危他才来显显威风,也是他向来有的怪癖。 那知道冯卧龙虽非方灵洁敌手,但仗着神蛟带能刚能柔,格式又十分奇异,竟然缠斗了这大半天。灵洁安心要看明他的招式,也暗蕴内力,待机而动,孙天夷看到此时,心里方暗说,那姓冯的怕走不出十招了,一面偏头一看裴敬亭与方龙竹这面的情形,却大惊失色,连忙探囊摸出烈火珠和梅花如意扇,一抖披风,双手暗藏被风之后,口里大叫道:“裴大侠且退,让我擒这小子。”他声如巨雷,在场的人闻声都微微一惊,他这时身形向方裴停身之处一窜,披风飘动,几粒烈火珠已从被风上的小孔中shè出,接着披风掀起,露出两手。只见他十指连动,登时满空一阵阵刺耳异声,一圈接一圈的乌影又从他掌中飞出。原来梅花如意扇却不能隔着披风打出来。 火雷王孙天夷是天下知名的第一暗器名家,这烈火珠与梅花如意扇又是他平生最得意的绝技,一经出手,果然声势非凡。只见那光shè出的一粒粒豆形小珠,出手时斜向上shè,在半空转成圆弧形下落,后出手的几粒刚刚赶上;一粒碰一粒,登时纷纷bào裂,那些小豆形珠竟都变成一团团火焰。梅花如意扇是五片钢叶钓戍,中间一个小轴,五叶分挺,略似梅花;出手时只借指力在小轴上一送,立刻宝扇便疾旋电闪随着烈火珠后面飞来,一阵鸣鸣声中,扇上五片钢叶疾转生风,将火球一催,就像一股风追着一片火吹动;火借风力顿时大盛,那一团团火球扑到裴方二人身侧时,已合成了大片烈焰。 裴敬亭本来已觉得真气摇摇,头昏目眩,听孙天夷猛喝,心微微一惊,顿觉方龙竹掌心热力直逼过来,两手脉门突然一热,立刻双臂发麻,丹田大震,方暗叫一声:“完了”,身形已不由自主向前一倾,这时那大片烈火也已经扑到。 玄门罡气功夫与寻常掌力不同;比掌力时败者一定被击退,斗罡气真火时败者被胜者吸住;所以裴敬亭真气一散,立被方龙竹六阳手真火吸得向前倾倒;孙天夷唤裴敬亭后退才发出烈火珠,见裴敬亭退不下来,已有些着慌。此际看火焰扑到,裴敬亭向前一倾,恰好与方龙竹同在烈焰笼罩之下,孙天夷急得汗出如浆,忙纵身过来又连喝道:“裴大侠快退!”但这那来得及,只听见方裴两人同声惊叫,那一片烈焰已裹住两人,猛向下顶千丈涧谷坠去。 就在这时,那边洞口方灵洁也大叫道:“我放你一条命。”接着又连唤:“龙弟,龙弟。”她身形如风,已跃到这面树丛中。 这真是瞬息间事。孙天夷赶到,灵洁也逼退冯卧龙飞身跃下;那裴敬亭与方龙竹却在烈焰中坠向涧谷。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8 章 天夷先到一步,顾不得再看方灵洁,自己俯身向下面便窜,去抢救坠涧的裴敬亭,方灵洁往树枝上一落,也赶忙下跃;这四人一齐向涧谷跃下。只丢下冯卧龙左手持神蛟带,右手抚着左肩,站在那羊肠小径上;原来他被灵洁掌力震伤了左肩,幸而不太重。 龙竹先前突觉裴敬亭不支,精神一振,两掌急收,将裴敬亭吸过来,正一吐罡力,要劈去裴敬亭的混元功,不料烈焰扑来,顾不得再伤裴敬亭,一提气便想窜起,那知道身形方一离树枝,猛觉浑身筋骨奇痛,未及转念,火已上身。他与裴敬亭苦斗时,精力用尽,末了虽胜了裴敬亭,自己也早已经受了暗伤,加上烈火上身,在空中再稳不住势子,便向涧谷跌去。但他筋骨虽伤,真火罡气聚于手臂,两手还能使用,自己一看要粉身碎骨,心里一急,精神陡振,在下坠时,两手猛往身后一chā,嚓的一声,十指竟穿入后面树根,将身形定住,可是两肩就像脱了臼一样,奇痛难忍。恰好灵洁跃下,瞥见龙竹悬在树根上,身上火焰尚在延烧,忙一抬两肩,仍用天龙九式身法,将龙竹抱起,急急将身上火焰按灭。 那边孙天夷直跃下去,眼看裴敬亭要跌落石上,这一来自己如何见朋友;怒喊一声,袍袖一抖,急窜如电,头反向下。竟赶到裴敬亭身后,一伸手将他肩膀抓住,然后两膝向下一dàng,身形翻转,裴敬亭反被他举在头顶上,但他也不能再收势,竟直落在洞底石头上。他竟将裴敬亭轻轻向水面一浸,灭去身上火焰。 灵洁抱了龙竹再窜上来,便向对崖跃去。这时龙竹目闭气喘,身上衣衫一块块烂成碎片,露出火伤。灵洁怕再遇敌,不敢耽延,一落地便咬咬牙,回头向碧云庄望望,飞步向乱山中跑去。 这时天已黎明,孙天夷从洞底挟着裴敬亭再上来;自己也觉得心跳不已。他刚跃上山坡,远远忽见有几个人影从碧云庄那边奔来。孙天夷迎上去看时,却是吴璞和李扬。 吴李二人一见裴敬亭似已昏迷,孙天夷满面大汗,不由大惊,问明情形,便一同急急返庄。 到庄上又多添了一张病榻,吴璞看裴敬亭身上衣衫烧得焦烂不堪,连声长叹,一面要叫人给他换衣。孙天夷却摇手道:“衣裳事小,裴大侠刚和那姓方的小子斗内功,受了重伤,又读被我烈火珠灼伤几处,现在万不能让他多动。先服一点yào再说。” 吴璞定定神,长叹两声,凄然向李扬道:“我们竟害了这许多朋友。仇人如此厉害,早晚再来,我们仍是难逃;早知如此,真不该白白让朋友受罪。” 那裴敬亭正悠悠醒转,隐约听见吴璞说什么仇人“再来”,便启眸道:“吴二哥放心,那个胜方的男孩子虽然伤了我,料他也受伤不轻,至少也得过个把月才能复原……”他气喘不已,但还忘不了好胜一念。吴璞见他醒来,便过来劝慰。 李扬心里却暗暗算计道:“若是真过个把月,那时武当也该有回音来了。” ------------------------- 扫描校对 第 八 回 清磐dàng山林 红尘隔世 玄机论因果 白鹤传书 且说,那金叶丐,受了吴氏弟兄重托,带了吴戒恶由苗疆远入武当,去见卧云道长。他们离开苗疆时,昆仑双剑还未到碧云庄上;当时群雄议论纷纷,似乎都不把来寻仇的双剑看在眼中。金叶丐口中不说,心里却暗暗叹息。他虽未见过方氏姊弟的功夫,但料着“来者不善”,而且“骄兵必败”,看庄上裴柳诸人都是十分骄满,他更觉得不是好兆头。但自己既然要送吴戒恶,也顾不了庄上的事了。 他带着吴戒恶出庄,走上对面山坡,想起来时与甘明在这里遥指碧云庄,不料转眼之间,自己像是受朋友托孤一样,送个小孩子上武当山。人事真是变幻瞬息。江南老丐在江湖上纵横多年,一向意气飞扬,此时驻足山坡,回望碧云庄,却不禁别有感慨。他站住说了句:“我们在这儿等会吧。” 吴戒恶离家远去,本就不愿意,何况知道庄上似乎大祸将临,听父亲叔父口吻,似乎此去说不定就再难相见,自然更是满怀愁思,金叶丐站住了,他也站住了。 金叶丐凝立不动,野风阵阵,吹得乱发飞扬。眼睛似开似闭。吴戒恶也凝立不动,眼光却遥望着碧云庄那一片楼阁亭台。突然间,十来年的细事,都一一记起来。他清清楚楚记得那片水池左边的石凳是什么颜色;清清楚楚记得,那一年自己初学武功的时候,父亲笑着说:“你先练到能纵上这个石凳;我就叫厨子做一份熊掌羹给你吃;跳不上来就吃不成。” 那石凳只是一尺多高;自己不过三个月,就可以振臂拔起一尺多了。当然真吃了熊掌羹。可是那熊掌羹并不好吃,有点腥。 那不是高耸入云的燕楼?姑姑往年回来,总要在楼上和父亲叔叔赏月;自己总也是陪着吃吃酒。姑姑总是穿着白衣服;在月光下面看起来真美也真像神仙。可是,姑姑很少说笑,总是冷冰冰的。有一天自己问姑姑说:“为什么姑姑老像是不高兴?”姑姑只轻轻摇头,歇了半天才说:“你不懂得,别乱问。” 自己是怕姑姑的,叫别问就不敢再问;可是越不敢问越想知道;到底有一次趁父亲高兴的时候问了父亲;本来怕父亲也会不高兴的,可是父亲只长长地叹气,告诉自己说:“你祖父母都去世得太早,所以姑姑从小就成了这种脾气。”自己那时候虽然只有几岁,可是也听懂了,姑姑从小没有爹妈,所以伤心;自己呢,有爹爹,有叔叔,可是没有妈妈呀;于是自己想着也伤心起来了。一连几天,自己除了练功夫以外,就不出房门;也不到山上去玩了;师兄们都来问,自己就说:“你不懂得,别乱问。”可是,师兄们还是追着问;没办法,说了;自己说:“我是没有妈妈的,我伤心。”师兄们有的笑,有的不再言语;可是,不知道怎样父亲会知道了。他那天晚上把自己叫到卧房里,拍着自己的头说:“乖孩子,别乱想。 你妈妈虽然死了,还有爹爹在呢?”自己真哭了,不知道是为妈妈的死哭,还是为爹爹的活哭:总之哭了很久。可是第二天爹爹就带自己出去玩;自己第一次用钱镖打着了一个兔子,师兄们都说:“小师弟好功夫。”父亲也笑了。那天晚上自己吃自己打来的兔子ròu;兔子ròu比熊掌好吃得多。自己整天都高兴,从此以后又和师兄们一起玩了。…… 可是现在呢?难道我会连爹爹也没有了吗? 戒恶痴痴地站着,两行清泪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下来,他只觉得腮上有点湿,不知不觉用手擦了一下。 他心里还在想:十年前的小事,近几天父亲的愁容,还有那个“武当山”。自己现在要去“武当山”! “武当山”?他迷茫地抬头望着天空远处。那么多的云;一堆一堆的,夏天黄昏自己在水池旁边那片树荫底下仰面躺着,就总看见这样的云;沉甸甸的,好像要压下来,叫人连在仰面贴地躺着的时候都有点觉得自己身子不稳。姑姑偏喜欢看云!这些云自己是早看腻了。 然而,今天看着云真想再跑到水池旁边仰面躺下,等父亲来叫自己回去,虽然现在并不是夏天。…… “走吧!”戒恶忽然听见这两个字。回过头看时金叶丐正抖了抖衣襟,把那些五颜六色的破布条弄得一飘一飘的。老丐已经看出他在伤心了,却问道:“你在看什么?像是看出神了。” 戒恶黯然道:“我看云。” 金叶丐一转身,口里说道:“你要看云。得上武当山,武当卧眉峰上看云赏月,都是特别有趣的。”老丐抬腿慢慢向前走,戒恶木然跟着走;口里却哺哺地说:“武当山,武当山。” 金叶丐带着他走,可真吃力;论起轻功来,吴戒恶也不错;可是到底欠长力。金叶丐日行千里,真不算希奇;戒恶可就不行;当天两人走出去一百里,天就黑了。晚上戒恶觉得腰腿上都挺累的。金叶丐也没在意。第二天走下去,到了午正,戒恶就觉得真不想走了。金叶丐还说得赶快点儿;这回带得有信,庄上还盼着早点有回音呢。戒恶虽然想说:“先歇歇”,可是想到庄上父亲和叔叔都在等信,也就咬着开走了。这天晚上,金叶丐就和他商量,说这样走太慢。老丐也知道他快不了,就说要每天白天睡,下午起身走;天一黑,金叶丐就背着他用轻功急走,一直到天亮。 戒恶总说不要这样累了金叔叔,可是老丐摇摇头说道:“我不怕累,只怕我们走得慢。 依我的话办,我心里倒痛快。”于是他们就用这个办法定了。这果然快得多,每一夜金叶丐背了戒恶翻山越岭,脚下真是快似追风,到天明一看,总是出去了几百里。 金叶丐满心只想着赶路,白天大吃一顿倒头就睡;戒恶有时白天睡不成,宁愿晚上在老丐背上打盹。在背上打盹儿也挺舒服,只是常常因为老丐高兴起来,一纵上十丈,就把戒恶惊醒了。而且他每次惊醒的时候,总是正在黑漆漆的荒郊野山之间。风吹在身上显得特别冷。除了老丐当时说句:“醒了没有!”另外再没人声。戒恶就更容易想起碧云庄,想起自己的屋子,想起父亲和叔叔。 戒恶想起家,就忍不住难过;有时候流眼泪,金叶丐先前看见他哭就给他擦眼泪;后来看多了就常常瞪瞪眼说道:“你这个孩子真没出息,老哭什么?”戒恶有时候就气冲冲地答道:“我想我父亲。”金叶丐听了怪脸上就露出一点凄然的神态;可是立刻又瞪瞪眼说道: “你父亲又没死,哭什么?就算你父亲让人杀了,你哭也没用。你得报仇,得好好练功夫。”最末总又加上一句道:“这回咱们上武当就要给你找师父。” 戒恶从来没想过要找师父,自己不是从小就跟父亲叔叔练武功吗?可是武当派的大名,他可听多了。老丐一说上武当找师父,戒恶就觉得心里有说不出的味道。他当然羡慕武当派的声威,自己能当武当弟子;是该高兴的事。可是,总有点难受,有点不安;不安或许是为了怕人家不收自己作弟子;难受则难说是为什么;总之,他觉得这样去入门,有点像亡命逃难一样。 但戒恶和金叶丐总是同样地盼望到武当;金叶丐用尽办法赶路,无论是走到荒野山林之中,或者走过城镇,他总是一夜赶几百里。 十天还不到后,金叶丐带着吴戒恶来到武当了。 进山不远,金叶丐就嘱咐戒恶道:“你的剑和暗器皮囊,到了地方可得解下来。这是武当的规矩。” 戒恶听了,多少觉得有点新奇,但也没多问。 这一天约莫在申酉之jiāo,金叶丐和吴戒恶走着,遥见一湾溪水。隔澳有一座高岩。金叶丐抬头望望,向戒恶道:“把你的剑和暗器囊解下来,拿在手里。”说着自己也把腰间一个皮囊解下。 戒恶解下剑囊,仔细看看前面,只见这座岩十分险峻,离下面总有上百丈,岩上山路绕下来和溪上几座小桥相接。岩石上却刻了三个大字“解剑岩”。 金叶丐和吴戒恶解了剑囊之后,便从小桥上过去,上到岩边,那面忽有人问道:“请问贵客是从那里来的?” 两人望去,那问话的原来是一个中年道人,背后还有几个道童跟着走过来。 金叶丐向前走一步,拱手道:“我是江南金叶丐,来拜见武当卧云道长,带来碧云庄吴庄主书信一封,同来的小孩子是吴庄主的儿子。” 那道人面上微有惊讶之色,稽首道:“原来是江南丐侠,请到这边少歇,容贫道通报。”说了就对身后一个道童说了几句话,那道童一躬身便转身向山内走去。这里,道人便引着金叶丐往前走了几十步,在一片树林中站住。 那道人指了指林中大石,笑道:“丐侠和这位小哥请在石上随意歇息,等掌教zhēn rén传活下来,再请入内。” 金叶丐道了谢,便和戒恶坐下。道人也陪着坐下。 这树林甚大,占地总在十亩以上,两人坐处,正面向来路。遥遥望见溪水徐流,头顶上一片鸟鸣,偶然有一两片树叶飘飘落下,也似乎十分轻缓。谈话间,金叶丐知道道人道号“守静”,是卧云道长的师侄。 守静道人话说得不多,语调十分舒徐。金叶丐和他对坐,加上鸟语溪流,风微日暖,真觉得别有恬静之意。一会儿,忽然从山后峰顶传来磬音悠扬;守静道人含笑道:“晚磐一过,掌教zhēn rén便到观虚堂中,大约就要请见丐快了。” 金叶丐微微点头。这时那磬音一声一声响着;但人听着却感到有比无声更加宁静的意趣。金叶丐凝神听着磬音,林中微风凉凉地吹过;渐渐觉得万虑俱息;似乎眼前花鸟山林,都是自己;日影水声与自己心念,似乎都是自适其适。偏头一看吴戒恶,想起来时碧云庄情景,真觉得恍如隔世。那些意气怨恩更觉得渺如轻烟了。 磐声一停,那面走来一个道童;到守静道人面前低声禀报了几句。守静颔首起立,又向金叶丐和吴戒恶打个稽首道:“掌教zhēn rén在观虚堂请丐侠与吴小哥入内相见。” 金叶丐与卧云道长在多年前曾有一面之识,但武当则是初来,当下提提精神,随守静道人绕过树林往观虚堂走去。吴戒恶紧随在后面,心中忽有惴惴之意。 观虚堂本是武当讲道之所,近年卧云道长常在这里见客。这时堂中正聚着许多人。金叶丐到了堂前,一眼望去,堂中有两排椅子,中间有一个玉案,下首摆着一张石凳,凳上坐着一个须眉皆白的道人,正是卧云道长。玉案那一面另有几个坐位,都是空的,估量是客位;堂中另有许多人在两边肃立;这许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9 章 人聚在这里,竟然毫无声息。 守静道人抢先几步升阶入堂,到卧云道长座前禀道:“江南丐侠和同行的吴姓少年已到堂下。”卧云道长含笑起立,向堂外徐步走来,余人都随在后面。 金叶丐连忙走上石阶,到了门口,向卧云道长长揖道:“三十年不见,道长可还认得江南的好酒乞丐吗?” 卧云道长微一稽首,微笑道:“丐侠风采,不减当年。请到堂中,与敝派三代弟子相见。” 金叶丐哈哈笑道:“道长太抬举我老花子了。这里同来的是碧云庄吴璧之子吴戒恶。” 说着向戒恶道:“快来拜见武当拿教zhēn rén。” 戒恶低着头趋前拜倒。卧云道长含笑扶戒恶起来,口里说道:“黔边吴氏双侠,久不见商,想不到子侄也已经这样大了。你今尊令叔可还安好?” 戒恶嗫嚅着未答出话来,金叶丐接口道:“他们弟兄正有急难;我老花子便是为此而来。容我进堂去详说。” 到了堂中,金叶丐坐在客位上,两旁武当长一辈的人物都纷纷就座。弟子和再传弟子分两排侍立。卧云道长本让戒恶在客位坐下;戒恶连连辞谢,金叶丐却笑道:“让他和令门徒们一起好了。只不知道他是否有此福分。”卧云道长便令道童在金叶丐座后,另设一座,让吴戒恶坐下。戒恶还是立在金叶丐背后。 武当最小一辈的弟子不说,老少两辈中金叶丐也只认得几个。卧云道长引众人一一与金叶丐相见;也都只是施礼而退。 卧云道长与金叶丐闲谈了几句,又问戒恶年岁多大,曾否在江湖上走过,戒恶一一小心应答。 卧云道长知道金叶丐此来必有要事;略坐片刻,便起身道:“各位师弟师侄请自便,我邀客人到后面静室中小谈。” 两人随着卧云道长走到观虚堂后面,看见一排静室;卧云道长命道童将中间一间的门拉开,便和金叶丐吴戒恶一同进去。别的门人都远远退去,只留下一个道童在静室门外伺候。 金叶丐见左右无人,忙将书信取出来。卧云道长接过看了一遍,微吁一声,将信放在案头,向金叶丐道:“吴璧弟兄与方家仇怨,贫道只略有所闻,未知其详。但此中恶果纠缠,要化解谈何容易?他这信中口气似要武当出面向昆仑调停,但未说出如何办法。丐侠既然万里远来,对此事想必胸有成竹,就请见教一二如何?” 金叶丐笑道:“我不瞒道长说,吴老大吴老二和姓方的有什么梁子,我老花子全不知道。这次他们也只告诉我仇人子女已入昆仑,眼前就要来寻仇。他们只望能够化解,所以要我送信来,又要我带着这个孩子来,求道长收留。” 卧云道长徐徐点头道:“这一节信中也说得十分恳切。这事容易。至于要化解仇怨,却恐是不行。” 金叶丐抢口道:“道长一言九鼎,如果出面化解,我想昆仑弟子也未必敢不遵从。” 卧云道长微笑道:“这也不然。事情曲直未明,怎样下手化解?” 金叶丐暗暗发急,便向吴戒恶连施眼色,戒恶会意便走过来跪在卧云道长面前,低声道:“晚辈的父亲叔叔究竟为何和方家结仇,晚辈虽是不知。可是家父一向为人忠厚,从未生心害过人。现在危在旦夕,只望道长能出面与仇家解说。若是道长不肯,家父家叔一定要遭仇人dú手。千万望道长慈悲。”说了连连叩头。 卧云道长缓缓说道:“吴小哥请起,此事不是片言可决。” 戒恶仍是不肯起来。金叶丐忽道:“道长对这事有什么为难,不妨明白示知,我老花子受人之托,好歹也要弄个水落石出。” 卧云道长看吴戒恶死缠,金叶丐也似又惭又恼,便长叹道:“吴小哥清起来,丐侠请平心静气,听贫道几句话。” 戒恶仍是不起身,只昂头望着卧云道长;只见卧云道长面上忽现悲悯之色,向金叶丐道:“丐侠不知此事原委。贫道原也不知。只在十五年前偶遇昆仑镇阳子,他说起赤阳子收了一对婴孩,一男一女,是同胞姊弟,顺带着说到南海岛主方继祖夫fù被吴氏兄弟所杀等。 贫道也未深问,但看吴璧为人,应该不是凶暴之徒,也料到别有隐情。不过究竟是谁有理,仍是不知。所以如今要贫道出面化解,实在无从着手。” 卧云道长停了一下,又道:“依贫道看来,是是非非,恩恩怨怨,总是局中人自缚茧丝。不论谁有理,冤冤相报,总非了局。玄门弟子尤其不该如此。” 金叶丐听到这里,急道:“道长既然主张化解,那就更应出面主持了。” 卧云道长摇头道:“孽障虽然应该化解,但这只有局中人自悟方可。解脱孽障纠缠,旁人那能着力?” 金叶丐对他的话并未全懂,只听出来他仍是不肯出面调停。自己万里奔波,岂非全落了空。正想着,又听见卧云道长说道:“这位吴小哥如要在武当小住,自无不可;但不必入门,以免又多一番纠缠恶孽。” 金叶丐更加难堪,强忍怒气,愤愤说道:“道长玄机奥妙,我老花子是不懂。只是我舍死忘生地赶来,道长的一片玄机,我却不能拿回去向朋友jiāo代。此后,我老花子那还有脸见人?” 卧云道长道:“丐侠言重了。此事万难从命。贫道多年不出山,断不愿再陷入世间恩怨罗网之中。丐侠且请在山上小住数日,另作计较。” 金叶丐大声道:“道长既然不允,我老花子也不想再惹厌。可是我栽这一下子,别说无脸回碧云庄,简直就无脸见江湖朋友,无脸活下去。” 卧云道长不觉一怔,金叶丐看在眼中,忙又正色说道:“道长世外高人,自然不愿牵惹尘俗。可是我老花子这一来就完了。我要是自刎在你武当山上,不知道长怎样想法?” 卧云道长呀了一声,连道:“丐侠休要取笑。” 金叶丐心中暗道:“你这牛鼻子老道怕惹麻烦,我就拿命债吓吓你。”口中却斩钉截铁地说道:“我老花子眼看身败名裂,还取什么笑?我与其苟且偷生,真不如拣武当名山给我埋骨。” 戒恶也在地上哭道:“道长收容晚辈,自是垂青;可是晚辈心里明知家父天天切盼道长相救,现在道长不肯援手。晚辈眼看着父叔遭人dú手,自己躲在武当有何生趣。道长如实是不允,晚辈只有死在武当山上,也算尽了人子之分。” 金叶丐留意卧云道长面色,看见他两眉深锁,心中暗喜,故意不再说什么,只叫道: “戒恶起来,咱爷俩儿自己办自己的事,也不能在这儿。”戒恶听了伏地大哭。 卧云道长功行虽高,生xìng却是宽厚,又十分心慈面软;这时让这二老一少说死说活,真觉得了断不下。看戒恶大哭又有些不忍,便皱眉道:“吴小哥且莫哭,贫道细想一下,再看如何为是。” 戒恶渐渐止住哭声,偷眼看卧云道长,只见他双目半闭,一点也不动,就像静坐入定一样,不由有些诧异。金叶丐却在心里暗笑道:“看你怎样了断。” 卧云道长闭盲凝思片刻,忽然又微微叹息,张眼向两人望望,唤道:“松月进来!”门外一个道童应声走入。卧云道长道:“拿一份纸笔来。”道童躬身退出,但看吴戒恶跪地不起,满面泪痕,似乎颇为惊诧,连连打量他几眼才出门去。 金叶丐看着卧云道长正想探问,卧云道长却已开口道:“丐侠既然苦苦相强,贫道也不便违命。只是贫道不能亲自下山,化解一层也得先明白实情。所以打算写一封亲笔信给昆仑赤阳子,劝他转告门弟子先不妄动,一面遣一弟子到碧云庄去,等昆仑弟子到来,也将贫道之意当面说知。如此,可以先将事情稳住,再看是非曲直,另作了断。丐侠觉得如何?” 金叶丐知道这已是他破格相助,暗付昆仑弟子如知道卧云道长出面,谅也不敢妄动,只要先稳住一步,以后便容易设法;于是忙起身向卧云道长连作了两个揖,说道:“道长只肯出面,自然不须亲往。这一封信便可救了吴氏弟兄xìng命,连带着碧云庄上几十个人的xìng命;我先替他们道谢。” 卧云道长连说,“不敢,不敢。”戒恶不消说又连连叩头。卧云道长要他起来。这回他应声而起。 道童取纸墨过来,卧云道长一面写信,一面沉吟着道谁去送信最妥。信写完之后,他又想了一会儿,忽然唤道童过来说道:“到守虚堂唤你师伯白鹤来。” 金叶丐在旁边听了,不觉心里微微一动,暗想:久闻武当白鹤俞一清之名,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人物。老丐一面想着,一面回头对身后的吴戒恶施个眼色,低声道;“卧云道长召唤武当大弟子进来,你等会要多向人家讨些教益。”戒恶会意,连连点头。 那卧云道长盘膝而坐,似乎正在深深运思,对眼前这些都俨如不见不闻。金叶丐也不敢惊扰他,只是静静坐着。 不多一会儿,门外一阵脚步声,那道童走进来躬身道:“白鹤师伯在外面等候法谕。” 卧云道人点点头道:“唤他进来。”道童急走两步,在门口唤道:“师伯请进。”接着便有一个中年道人徐步而入。 金叶丐留神望去,这个人适才却未在观虚堂中见过;他身材甚高,瘦骨磷峋,目光却朗朗通人,加上长眉高鼻,顾盼间别有一种冷峭威严之意。 他进来向室中微一扫视,便到卧云道长面前拜倒,口中说道:“弟子俞一清谒见掌教师尊。” 卧云道长一举手道:“你先见过两位远客。” 金叶丐连忙离座,和白鹤俞清见礼,俞一清向金叶丐及吴戒恶各打了一个稽首道;“适才在守虚堂中有事,听说掌教师尊与本派师叔师弟一同在观虚堂中接待客人,未能赶来,想必就是丐侠和这位小施主了。” 金叶丐口中连连道谢,又略道倾仰之意,吴戒恶便向白鹤拜倒,白鹤连忙扶住,笑道: “施主不要多礼。”吴戒恶方想说话,卧云道长却道:“吴小哥请坐下,白鹤过来。” 白鹤又走到卧云道长座前,卧云道长指着案上那封刚写好的信道:“我因金叶丐侠远来,说起一事,所以要作书给昆仑赤阳子,此事所关甚大。我计算守虚堂中丹yào,再过两三日便可制成;可令你三师弟守炉,你将此信送去。” 白鹤躬身应声:“是。”接过书信,又问道:“弟子将此信可是送往昆仑吗?” 卧云道长尚未答言,金叶丐却道:“道长可许我老花子chā句嘴?”卧云微笑了笑道: “丐快请说。” 金叶丐道:“道长写信既是寄给赤阳子,原该送上昆仑;只是目前事机都紧在碧云庄上;昆仑武当相去不止万里,如要赤阳子接信后再来禁止他门人妄动,只怕一去一来耗时太久,来不及阻止那方家姊弟了。”卧云道长轻轻点头道:“丐侠说得也是;依你便应该怎样?” 金叶丐又道:“我想白鹤道长带了这封信,不如迳往碧云庄;昆仑那两个门人早晚总必到庄上,等他们来时,白鹤道长将这封信给他们,说明道长有意调停;就算托他们将这信带回昆仑。这样那昆仑弟子见着道长亲笔书信,不致动疑;又可以免掉送信人长途跋涉,岂不是一举两得,也不必另遣人到庄上了。” 白鹤不明就里,只微微皱眉,望了望金叶丐,静等师首吩咐。卧云道长想了想道:“这样也好,但我得先将此事原意告知小徒。”于是他便告诉白鹤,苗疆碧云庄主吴氏兄弟与昆仑山下弟子有宿仇未解,目下昆仑弟子即将到庄上寻仇,吴氏兄弟修书乞武当出面调停等等情由,略说了一遍,又道:“我命你带此信到碧云庄,你等昆仑门下到来,就将此信jiāo给他们,说我深觉恩仇纠缠,因果衍生,终是彼此多出许多魔难,所以想和赤阳子一商,问明缘由,设法化解。若实是吴氏兄弟罪不可逭,我也决不偏袒;只是请他们先不要动手,等我与赤阳子议定。尤其盼望他们不要为了寻仇滥伤别人。你要记明白了。” 白鹤答应了,却又问道:“万一那昆仑弟子不肯与弟子jiāo谈,或是不允转递此信;弟子是否应带他们来武当,或是与他们一同赴昆仑面见昆仑掌教?还请师尊明示。” 卧云道人点头道:“若果然如此,你可以自己斟酌,相机处置;只是不可伤了两派和气。” 白鹤不再多问,施个礼便自退出。卧云道长刚才未及多想,顺口答了白鹤这样一句,那知道因此竟惹出许多事来。这也是卧云道长始料所不及的。 这就引起下文水火斗玄功,仙姬戏高士,火化碧云庄等等情节。 ------------------------- 扫描校对 第 九 回 巧遇神童 书传赤鹦鹉 飞来仙子 月映玉玲城 金叶丐见卧云道长已遣大弟子白鹤俞一清拿着亲笔信远赴苗疆,心中十分欣慰,知道以武当威名之盛,及两派jiāo情之深,昆仑弟子见了卧云致赤阳子的书信,断断不会无所顾忌,好歹必能使碧云庄上局面延宕下来,也就不难有转机了。但老丐默忖白鹤虽是武当高弟,名动武林,却不知与昆仑门下jiāo情如何,自己想着仍是有些放心不下,一转念便起身向卧云道长说道:“多承道长仗义解难;现在我老花子想领戒恶到外面走走,看看仙山胜景,不再多扰道长清神了。” 卧云道长笑道:“这位吴小哥既是要在荒山小住,贫道本该命值事弟子照应;丐侠既要看山景,就命松月陪特,先到后山一带走走,顺便叫值事弟子给两位安排下榻之处。”他说了就唤那道童进来嘱咐了几句,两人便随道童出来。 戒恶这时也稍为心宽了一些,出来便和道童一路说着话。原来这个名叫松月的道童,是卧云道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0 章 第三个弟子金鼎道人的小徒弟,本年轮他侍奉掌教。 松月和戒恶也似乎挺投缘,两人一问一答,说得高兴非常。金叶丐原盼望戒恶能够入武当,看他和武当门下谈得入港,也暗暗欣喜。 松月也弄不清戒恶和本派是什么jiāo情,但看祖师只当他客人,未定称呼,也便只称他吴小侠。 三人从一曲长廊转过,远远看见后面有几座殿堂,形势巍峨;戒恶便笑道:“我们先前只在观虚堂小坐,便觉得仙境幽绝,还不知道后面尚有这样高大殿堂;这可是武当历代祖师遗像所在吗?” 松月笑答道:“吴小侠猜得不错,祖师遗像倒是在后面正殿里。不过现在我们还没走到呢。”说着又用手一指靠右的一座厅堂道:“这是守虚堂,本山炼制丹yào都在这里。” 金叶丐在后面听了,心中动了一动,忙接口道:“这守虚堂可许外人瞻仰吗?” 松月道:“平时有外客来,只要先和守虚堂中值事的师伯师叔们通报一下,便可进去;今年本来是白鹤师伯在守虚堂。不过,适才师祖派遣白鹤师伯出山,现在不知道有那一位师长在里面,让我先进去看看。” 说着话三人已到堂外石阶前面,松月恰待循阶而上,堂内忽有谈笑之声,接着走出三个人来。松月连忙闪到旁边,躬身行了个礼。 戒恶也随着松月向旁边闪让,一面看这堂中出来的三人,中间一个正是白鹤俞一清,左右二人也都是道士装束,想来是白鹤的师兄弟。 这时白鹤已看见金叶丐和吴戒恶,便含笑招手道:“丐侠可要到堂中小坐。”又指着那两人道:“这是贫道师弟,谢青峰和金鼎。” 金叶丐先前在观虚堂中已见过他们,当下不免客套几句。他知道白鹤下山,守虚堂中已由谢青峰换值,便笑问白鹤道:“俞道长正有要事,不必和我老花子客气;就请这位道长引我进堂瞻仰瞻仰好了。”白鹤也不再多说,打了个稽首便和金鼎走下石阶。这里金叶丐和吴戒恶一同由谢青峰引着走入守虚堂去。 守虚堂甚为宽敞,堂中有两排大锅炉,数起来正好是十二个,但有几个这时显然并未生火,那些生了火的铜炉上各有鼎铛之属,形状古拙。戒恶初见这种道家炼yào之器,不觉凑上前去,东看看,西看看。老丐虽然也走来走去,但他倒无心细看丹炉。他在全神贯注,听堂外白鹤和金鼎说些什么。 原来白鹤和金鼎在院中并未走开,两人似乎在商量什么事,大半都是低声在谈,老丐耳力虽强,隔得远了也听不清楚。这里吴戒恶又不住说着话越发扰得老丐无法听明堂外人语。 老丐暗暗生气,正想止住戒恶,忽然听见院中白鹤微微提高声音道:“你何必如此多虑?我带着师父手札去,那两个昆仑弟子料也不敢怎样。而且我已经在师父那儿讨了话,要是他们万一不知进退,我就硬送他们回昆仑,也没什么难处。你还以为有什么要小心的地方呢?” 接着那金鼎道人笑道:“师兄还是不明白我的心意。我不是顾忌那两个昆仑弟子。我最怕另外昆仑那面再有人出面,说不定就把事弄僵。你想,师父与赤阳子虽是同道至jiāo,可是毕竟不是他们本派尊长。那两个昆仑弟子,既是出山不久,倒也许不敢妄动,可是要有别人再出面,就难说了。”他说到这里顿了一顿,金叶丐往靠近堂门一面退了几步,侧耳凝听,只听见金鼎又接着说道:“风闻徐霜眉月前曾到黄山,不知道她是不是会参与这件事。”白鹤突然截住他的话冷笑道:“徐霜盾出面又怎么样?难道你怕我制不住她不成?”白鹤语声中似有怒意,那金鼎却仍然笑道:“我不是说制得住制不住,我也不知道徐霜眉的功力究竟怎样?不过连年道路传闻,都说这个女子十分刚强,行事最是难测。师兄若遇上她,我说一句冒昧的话,就怕容易翻脸。那一来武当昆仑两派的jiāo情,岂不是要付诸流水?所以我劝你还是在拜辞师父的时候,详细请命,看师父还有什么话没有。这种事总以慎重为是。”白鹤没出声,停了一会才道:“师父已经吩咐得明白,临行的时候也未必另有什么话;师父要是自己不说,我那敢多问?你说要多慎重,倒是不错;到时我自然会小心处置。”那金鼎又笑道:“这样就好,我原也没有别的意思。……”两人说着似乎向外走去。底下的话,金叶丐再也听不清楚。老丐历事已多,先前一心为了给碧云庄解困,只是想说动武当出面调停,别的全来不及想;这时听金鼎与白鹤说话口气自己不觉暗暗心惊,想道:“这位白鹤道人大半是个硬汉,这场事弄好就不说了,弄不好真不准闹出多少祸事。我老花子说不定给人家武当派无端惹下一场大乱子,那可是不妙。”他这里想着,一面游目四顾,才望见那换值守虚堂的道人,不知何时,在堂角中静静立着,凝望着自己,也不和吴戒恶说话,让他呆呆立在一个铜炉旁边;看光景这位道人已经察觉自己老站在这儿不动步,有些异样,不觉暗笑道: “真糟,他别想着我要偷他们武当的丹yào。”这一转念,老丐便连忙赶回去搭讪一番。那道人也没问什么。 当晚吴戒恶和老丐都被安置在山上客房里睡。可是这一老一小各有心事,都是在床上翻来复去闹了半夜,直到将近黎明,方沉沉睡去。 戒恶心事比金叶丐更重。他这次离家远入武当,在路上只忧虑武当人物不肯出面解救碧云庄上的灾祸;等到白鹤奉命传书,他本该稍稍放下心,可是夜静独思,又觉得自己既不能回家,又不能入武当门下学艺,前途难知,因此比金叶丐入睡更晚,等他惊醒时,已是次日已末午初。戒恶在床上看了墙上日影,一面连忙披衣起床,一面暗暗怪自己粗心,又诧异金叶丐为什么不来唤醒自己。那知道他刚下床走了几步,忽然看见案头放了一张纸条。戒恶忙拿起来一看,原来是金叶丐留给他的,那上面写着: “我往黄山访一位至jiāo好友,半月左右可回。贤侄千万安心在武当小住。 金叶丐。” 后面又加了几个字:“不要为老花子担心,此去只是访友。”戒恶看了,征了半天。他知道这个老丐xìng情古怪,想到就做,字条大半是天明后所留。此时说不定已走了一二百里,想追也来不及。虽然他十分不愿意老丐将他一个人丢下来,但也无法。他虽然是娇养的孩子,可是秉xìng外柔内刚,到了艰难危困之际,反而神智清明。这时尽管心里一阵难受,可是自己明白这一来是独处异乡,更慌乱不得。他紧闭着嘴唇,长吐了一口气,自己对自己苦笑了一笑,便出门去找值事道童,一面盟漱,一面说些闲话,倒像是行所无事。 不提戒恶在武当山等信,且说金叶丐那一面。 金叶丐下山正是辰初。他这次突然要赴黄山,是因为昨夜自己盘算碧云庄上的事时,想起日间听贝金鼎道人所说昆仑徐霜眉一节。老丐原担心白鹤此去未必顺遂;想到金鼎道人所说的话,愈加不能放心。他想来想去,觉得这个徐霜眉究竟是不是要帮方家姊弟上碧云庄寻仇,非得弄明白不行。黄山上恰巧有老丐一位好友隐居。那位隐侠也是和各剑派人物颇有往还的。金叶丐想徐霜眉不久以前既曾在黄山露面,说不定这位高人多少知道一点内情,因此决定天一亮就向卧云道长告辞,往黄山一行。他xìng子最急,匆匆动身,等不及戒恶醒来,留下纸条便下山而去。 老丐飘dàng江湖数十年,到那儿也是一样;黄山又是旧游之地,一路上毫无延搁,五日后又到了黄山附近。这时候正是申末酉初,骄阳如火,老丐觉得有些口渴,便走入道旁一个小镇,去喝杯茶。 这个小镇不过百十户人家,一家茶铺正坐满了人。老丐虽是叫花子打扮,一向却不肯向人讨茶饭。自己伸手摸了一个钱,买了一碗茶,就在门外咕噜噜喝起来。 这个小镇上似乎今天是赶“集”的日子,来来往往的人真不少。有些挑着担子提着竹筐的人,好像是做了一日生意,正要趁着黄昏暮风走回家去,和家人欢聚。老丐来时是往西拐弯进入这条街,现在站在茶铺门口,远远望去,只见街南转角处有一片树林,树荫之下围着一大群人,虽然隔得太远,看不清他们在做什么,可是老丐打量了几眼后,就猜着大半是艺人在卖艺或是变把戏。老丐好奇心重,这时又正是烈日当头,觉得十分炎热。到树荫下刚好纳凉憩息,于是他放下茶碗,就走过去。 这一片树荫下,空地横直足有四五丈;围在这儿看热闹的人闹哄哄的;有些小孩子看见地面上人拥挤得厉害,就爬到旁边树枝上去往场里看。这本是乡下野孩子常有的事。但老丐走近,目光往树上一扫,却十分惊讶。 原来这时爬到树上的孩子也有上十个,都是拣那树干斜曲的地方寄身,离地呈多也不过丈余,手脚都紧紧钧住树身。可是独独在空地左边的一棵老松树上有两个孩子,并坐在离地四五丈的一根横枝上,而且两手指东划西,毫不着力。身形像贴在树枝上一样,随枝dàng动,神色十分自在。这两个小孩正远远面向场中,金叶丐只看到侧面,还未望见两个小孩的面孔,不知道面色眼神如何,但凭老丐的眼力,一看这身形就明白这两个小孩大有来历。他略一忖思,便挤到人丛中,一面打量场中情景,一面留意旁边松树上的动静,想伺机探探这两个孩子的来路。 场中原来是个三十岁左右的高大汉子,正在走一趟单刀。这分明是江湖卖艺人行径,但怪处是他只孤身一人,没有伙伴,也没有那一套行头。只他手里有那一柄刀,另外地面上连大qiāng石锁都没有,更别说软索之类的东西了。 老丐暗暗称怪,心里揣测这汉子的来路,又细看他的刀法。那汉子的刀看来只有二尺八寸左右,但靠柄处却有两个大钢环,看来既不像普通军刀,又不是九耳八环刀,形状十分怪异。那汉子展开一趟六合刀,这时已将近收式;六合刀是寻常刀法,但那汉子进退腾挪,身,手,步,眼都颇见功夫,不像只会点俗把式的人。老丐再偏头看树上,才看清楚这两个孩子是一男一女;大约都只有十岁上下,男的似乎略大一点,都穿的轻罗衣裤,倒像是富贵人家儿女。男孩子手腕还套着一双金镯,在日光下闪映。这时两个小孩都目注场中汉子,看得十分起劲。 那汉子刀法走完,收式向四围人众打个围拱;四围的人也有些喝采的;那汉子将刀chā到背上,又对众人作揖道:“在下流落江湖,今天走过贵地,这点粗玩意儿不敢说是功夫,只求诸位周济周济。” 金叶丐一听,这汉子明不是内行,说的话也不合江湖人的辙儿;口音又是北方人,估量他是异地穷困,偶尔卖艺,难怪什么行头也没有。老丐侠骨热肠,正要抢前两步和这汉子说话;忽然身后有人哼了一声。老丐转头一看,不觉心里一震。原来这来到老丐背后的人,身长不满四尺,却是头大如斗,乱发披肩,穿一件青布饱,上面油光闪闪。他见老丐回头看他,也翻翻眼看着老丐;他那一双眼睛布满血丝,但神光甚足,一望而知是身上有功夫的凶暴之徒。 金叶丐近年虽未来过黄山一带,但江南三丐都是久历江湖,大半的武林名手,江湖豪客,都见过面。即使没见过的,也大致知道神态状貌。这人形貌与众不同,照说不难猜出来路;可是老丐和他对了一眼之后,一时还想不起此人是何路道。 这时场中一片铜钱落地的响声,那汉子俯身拾着钱;金叶丐只看清楚他右肩后有一块血迹;日子已经很久,血色变黑,但瞒不过老丐的眼睛。那汉子将钱放在腰间布装里;面有喜色,又向众人致谢,说道:“承各位父老朋友们帮忙,在下感激不尽。让我再露一点小玩意儿,博诸位一笑。”说了就走到场右一棵树旁边,打量了几眼,含笑向众人道:“说起武功掌力,江湖上能手如云;在下是算不上。不过小时候也练过几天,我就拿这棵树献献丑好了。”众人轰然叫好,那汉子又打个围拱,才转身立定双足,微微下腰,双掌当胸,一先一后,略作吞吐;然后,右足一上步,身形摇转,左掌微向上一穿,右掌刷的一声向树身扫去。只听见澎然一声巨响,四下惊呼,那棵树也有碗口粗细,竟被这汉子一掌劈倒,地面上沙石乱飞,那站得近的人有被沙石溅到脸上的,便“哎呀”“哎呀”乱叫。 金叶丐微微一笑,暗想,这个汉子年岁也不算小,怎么做出事就和小娃娃一样,要用掌刀劈树,对看热闹的人也不招呼招呼,让人退开点;要是像这样卖艺,只怕得饿死。老丐转念未了,突然背后有人冷冷说道:“老卖这一手,你算那一门儿的朋友?”语声中一阵劲风,一个人影从老丐身后蹿起,要越顶而过。 老丐是什么人物?岂能就让背后这人顺顺当当从自己头上跃过,一觉到身后劲风,他手里那根打狗棒陡然往起一立,嘴里却叫道:“喂,别碰着人哪。” 这矮子有意向场中人找事,加上心浮气粗,先前老丐虽然和他对了眼,可是一个有心,一个无意,他压根儿没想到老丐来这一手,身形想退,老丐打狗棒一立起来,眼看正戳上自己丹田要穴,骇怒之下,右臂用力一甩,左足斜踢,避过捧头,在棒侧一点,身形就借这一点之力向右拨出数尺,口里骂了声,“老杀才,作死!”接着两臂一振,身形已落往场中。 老丐被他骂了一句,却并不恼,嘻嘻笑道:“这位爷是怎么着?您要下场子也练一趟,敢情好,可是别这么高跳高落的呀。”那矮子一落地,还没打定主意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1 章 对谁说话,老丐就来了这么几句,更加心头火起,凶眼一瞪,恰要发作,那边卖艺的汉子,却已经迎过去,向这人拱拱手,冷笑道:“又是你这位朋友。前天林家集上一见,我就自恨没弄明白你的来意,你老兄倒又赶到这儿来了。你一路缀上了兄弟,倒是有什么事见教?趁这儿凉爽,你就请爽爽快快把尊意说出来。” 矮子望着那汉子冷笑一声,yīnyīn地说道:“朋友别怪我一路跟随,我生来就是这种xìng子,遇事非弄个水落石出不行。朋友你摆着是名家之后,可是我前天好心领教,你偏是吞吞吐吐不说真话,甩手就走。可真算眼睛长得高,瞧不起江湖道上的朋友。可是我既然找上你,你那儿能走得掉。今晚我在旁边儿又瞧见朋友你的刀法掌力,这可更非领教一下子不可了。你倒是怎么个想法?难道又要撒腿一跑吗?” 那汉子瘦瘦的孔面气得通红,手指着矮子道:“你说话可放明白些。我卖我的艺,你走你的路,凭什么我要给你背家谱。前天我还不明白你的心思,所也我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和你胡缠。你道我真怕了你不成?刚才你在这儿看我弄那几手玩意儿,占着朋友你身材生得好,我没瞧见,要不然我早就先招呼你了。我看闲话少说,你是想找事,就划出道儿,我姓卞的决不含糊。” 矮子头一摆,乱发飘扬,哈哈一阵狂笑道:“朋友,你别装糊涂;你为什么不敢说真话,自己心里明白。你要是愿意痛快点儿,还是那句话,就请你把你的来路说说,再把你腰里那个黄布袋jiāo给我在下,我决不再打扰,要不然,只好咱们拆两招,换两式,让我看看朋友你家学渊源,到底有什么惊人的艺业。”说着又一指金叶丐道:“还有,这个老花子大概也是你的朋友了,我挨个儿领教。” 金叶丐暗暗好笑,想道:“看光景这个矮子口气虽狂,可并不深知这个汉子的高低,不然何必怕自己帮着两打一,先来拿话扣住。” 那姓卞的汉子怒声道:“你别扯上别人。我来到这儿,无亲无友,你别担心有人帮我。 你要踢赐招。我当然遵命。可是朋友你也得先说说你是那一道的英雄,为什么要找上我姓卞的。” 矮子一呲牙,满脸怪笑,答道:“你这是多费口舌,你口口声声说你姓卞,就足见你还有种。虽然你不肯说你的来历,可是姓儿还没改。那么你还问什么?你腰上的黄布袋儿不解下来,我只好在你手下领教几招了。” 那姓卞的汉子似乎又怒又疑,喝道:“你满口疯话。什么黄布袋黑布袋?你的来意说着碍口,是不是?得!我也不再问,要动手你就请。” 他说了就侧身后退两步,等矮子动手!矮子看看金叶丐,老丐正翻着眼睛往上看,像是满没这么一回事儿。矮子也估不透他;略一沉吟,便向姓卞的汉子怪笑一声道:“既是这样,我就无礼了。”语声一落,身形逼上去一步,手掌左上右下,便向那卞姓汉子推去;那卞姓汉子左足斜向身后一探,右足暗用力,身形侧转,右掌护胸,左掌却以截腕手向矮子右掌迎去。矮子来势似快,实在含力未发,看卞姓汉子一换式,右腕往回一旋,身形疾转,左手三指探出,突向卞姓汉子左臂擒来;卞姓汉子左足一点,身形转过来连进数掌,力猛担沉,那矮子只巧拿妙截,连拆数招。 猛然卞姓汉子步法一变,进退如风,高窜低旋,掌式才发即变,众人从场外看去,只觉得他像猴子一样纵跃如飞,金叶丐却暗暗诧异,再看矮子却仍是yīn沉沉地见招破招,不轻易进招;转眼又过了半个时辰,卞姓汉子一声长啸,身形猛然斜纵出去,着光景是想另换掌法,那矮子却大喝道:“那里去?”双掌往外一抖,身形纵起丈许,竟随后扑到。他身形是平shè出去,疾加飞矢,卞姓深子未及回头,知道矮子已到,他连忙右膝一横,左腿探出,身形斜卧下去,两臂十字伸出,成了“倚石观星”的式子,想守住门户。那知道矮子心dú手辣,他先前缠战半天,就要等着这一击成功。他身形纵到,不往下落,两膝猛往后一抖,在空中将会形倒转过来,成了头下脚上,两手十指张开,向卞xìng汉子抓到。 这一下卞姓汉子大出意外,口里呵了半声,双掌一合,似想仰面迎击;这真是一瞬间事,他这里掌未发出,那矮子十指如钩,眼看要抓到他肩臂上,那边金叶丐方喝道:“且慢”,众人一声惊叫,只觉得眼前一亮,一片粉红色的影子从上空飞降,只听见矮子一声怒叫,又嘶嘶两声,一个人影贴地急蹿出两太多,有人哼了一声。原来卞姓汉子刚从矮子掌下逃脱。他左臂上衣服被扯破一大片,布缕纷垂,肩头上更是涔涔滴血。他这一蹿出来,脚步已经有点不稳,恰好停在金叶丐身旁。老丐目力如神,众人眼花缭乱中,他早看清楚场中情势,不再打算出手,却弯下腰将卞姓汉子往起一搀,口里说道:“朋友,千万急不得,你肩头中了螳螂七煞爪dú。喂,你快把这接过去。”说着递了一个小磁盒给那卞姓汉子。 大姓汉子适才让矮子十指抓上肩臂,登时身上一麻,只道命尽当场;幸而突有人赶到矮子身后,逼得矮子转势回身,自己方拼命用一招“赤练游风”,急窜过来;这时只觉得左肩连着左背一带麻辣辣痛不可忍,眼睛也有些发黑。一听老丐说“螳螂七煞爪”,不觉大惊,连忙伸右手接过yào盒,方要开口致谢,老丐又造:“别说话,快上yào,风吹久了要坏。”卞姓汉子慌忙打开yào盒,将里面黄色粉末抓了一些自己按在左肩上,耳边听见场中有人高声说话,自己定定神,往那面看时,益发惊诧得目瞪口呆。 原来那凌空下击解救卞姓汉子的人,竟是一个十来岁的男孩子,身穿粉红色罗衣,手上金镯闪闪发光,眉目清秀,真像画中的善财童子一样。他不像老丐早看见这个小孩藏身林中老松树上,他先前全来留意,这时真不知道这个男孩从何而来。 那男童人虽幼小,可是神色真和chéng rén一样,他这时稳稳立在树前,一双小手一拱,向矮子含笑道:“沙家螳螂七煞爪名不虚传,可是能用来欺侮江湖上的苦朋友吗?” 矮子先前眼看得手,心里只顾忌那老花子,谁想身形下扑,右手五指刚沾卞姓汉子左臂,这个男孩竟然从旁面树梢上扑来。当时自己倒悬半空,施展螳螂七煞爪,身后如果来了人袭击,可是无法抵御,所以一觉得人影扑来,忙着护身,只得腰下一转动,将后半身硬叠下来,“蝴蝶迎风”,身子连连几翻,落往旁边,还不知道来的是什么人物。这时一看是一个小童,真气得心肝肺都要zhà开,可是矮子dú狠深沉,愈看着来人年幼,愈不敢大意!所以倒忍气不动,等男童发话。那知道这个男童那么神态从容,而且一开口就喝破自己门户,不由得更加心惊。 矮子自己身后有大靠山,半仗着功夫,半仗着师门成名,实在纵横多年,处处占上风,但自己师门戒条本不许随意炫露,所以一向在江南虽是穷凶极恶,但是极少留名道姓,你了几位好友和前辈名家之外,少有人知道自己来历;这时拿不定男童是只看出自己是沙家传授,抑或是真摸着自己底细,便沉住气不敢粗心动手,听了男童的话,怪脸上反露出笑容,也拱拱手道:“这位小哥,既然识得我的七煞爪,想来不是外人。请问是那位的门下?” 男童吟吟笑着,不住打量矮子的头发,朗然答道:“你先别问我,我的话你还没答呢。 你和这位卖艺的朋友有什么过不去,你怎么居然就下这种dú手?” 矮子暗骂小鬼头不识抬举,我若是不是怕你有什么倚仗,我先要你的小命,但面孔上仍是笑容未敛,接口道:“我和那个男子的事,你不知道。说起来话长。你好像不认识他,何必帮他,他可不是好人。你姓什么?从那儿来的?” 男童收了笑容,皱着眉头望望矮子道:“你问我干什么?你是要和我动手较量较量,又怕惹出事,对不对?我又不和你jiāo朋友,我何必说这些。我只问你,你随便乱伤人,是什么道理?你怎么老不说?” 矮子目光一动,冷然道:“你这孩子不识好歹,我不想和你计较,你既然不说姓名来历,我也不问,你走你的,我的事你别管。”矮子原料定这小孩大有来头,所以只如此说。 以他平日的凶狠,这样随便把搅乱自己的人放走,还是第一次。岂知那男童,听他这样说,反而秀眉一扬,冷笑道:“你要我走开?我既然管了这件事儿,当然要管到底。你看我是孩子,那你就更不用怕。你何必急着跑开?” 那矮子说了话后,本想转身走过去再找那姓卞的汉子,不再理会这小孩;才一提脚,小孩竟说自己怕他,所以要跑,不由怒气上冲,一回头沉下险道:“你这个孩子倒会说一口大话;你能管什么事?叫你别管,是好心好意。你再不知趣,我教训你一顿,再找你家的大人去。” 男童两目一张,高声道:“你这丑鬼,我和你规规矩矩说话,你倒满口胡说。我先教训教训你。”说着双掌向胸前虚虚一抱,又道:“来,来,快施展你的螳螂七煞爪,看你有多大dú气。” 矮子要忍忍不下,想走走不开。如果动手,真不知道这孩子的父母师长是谁。只看他先前从树上扑来的身法,谁也看得出他一定是自幼受高人指点。换了平常的孩子,这样年纪连爬树也爬不了多高,岂能有如此的轻功?自己和他动手,胜了他也是后患无穷,再看他摆这么一个式子,自己竟然认不出是何路数。不过行家一看,也可以猜到这是以“虚中生万化” 之理为本的上乘功夫。这孩子的师长断不是寻常武林人物了。这样一想,矮子更不能动手。 那男童原未进逼,只等他出手,看他一双凶眼定定地瞪着,却一点不动,便发急起来,刚叫道:“你还不快进招!你真怕吗?”突然上面树梢枝叶一阵乱响,又有一个小孩声音急唤道:“哥哥快来,夏姑姑回来啦。” 男童一听,脸色顿变,急急向矮子道:“我姑姑来了,我不和你动手,你不要眼来。” 说着向树上就蹿,矮子一怔,未及转念,却听见小镇街上一面,似乎有牲口过来,又有一个女子口音唤道:“阿芝,阿兰,还不快快下来。” 那两个孩子本来想往林后溜走,一听见女子相唤,互相施个眼色,高声应道:“来了。 来了。”便在林中跃下地来,向街上跑过去。矮子不觉跟过来。到街上看时,这两个孩子站在路旁,旁边一头青骡,骡背上一个中年女子,身穿道装,正和两个孩子说话。 只听那男童道:“我不说谎,我是没和人动手,妹妹看见的。” 那女孩忙道:“我们是看人卖艺。” 那女子沉着脸道:“看卖艺也不行,我出门的时候不是叫你们别下山来吗?你们怎么会跑出来?”男童和女童都低下头。那女子缓缓下了骡子,又问女孩道:“你们看卖艺,为什么爬得那样高?又为什么阿芝下来,你留在树上?”说着在骡子头上轻拍了一拍,又道: “不知道你们又闯了什么祸了,还想瞒我;来,让我看看。” 那道装女子说着便向林边空地走来,这时看热闹的人都聚在场侧一角,乱嘈嘈不知说些什么,那女子早就听见人声甚杂,所以料定出了事,要亲自看看。 那两个小孩跟着走了几步,忽然望见矮子正退往树林,那男童便向女子道:“夏姑姑,我说的是实话,我们没闯祸呀。就是那个丑鬼硬用螳螂七煞瓜欺负卖艺的,我去挡了他一下。” 女子微显惊讶之色,望望矮子后始道:“就是这个人用螳螂七煞爪伤人吗?”男童方应了一声:“是”,女子两臂一探,携了两童,双肩微摇,身形并未纵跃,但步似追风,好像在冰上滑动一样,一恍眼已到矮子身后。 矮子看那女子和孩子要过来,便知道今天再要和那卞姓汉子打jiāo道,实难得手,所以转身入林,想穿林而过,走田边小路先脱身,再另作打算。不想走了不远,身后只觉得一阵微风掠进,有人轻轻说道:“就是他。”正是男童口音。 矮子惊顾身后,那女子已做一举手道:“请问你可是沙九公门下吗?” 矮子深知利害,连忙躬身道:“沙九公正是家师,请问大师法讳?”原来他看这女子穿道装,所以称她为“大师”。那女子微微一笑道:“我姓夏。你想必就是九公第六弟子褚光了。十八年前,我与今师曾在白沙岛上一见,你大概入门不久。” 那矮子听了脸色大变,微微一退,说道:“晚辈正是褚光。请问前辈可是当年一剑斩七凶的夏女侠吗?” 那女子淡淡笑着摇头道:“少年旧事,我已不想再提。你到这里干什么?”那男童看看夏女侠神色,也睁大眼睛望着褚光。 褚光定定神,陪笑道:“晚辈因有一事未了,所以和一位江湖朋友在此相会,不想这位小兄弟出了面;还幸亏我不敢大意,也没动起手来。这两位想是前辈的门下了。” 夏女侠份待发话,那边闲人忽然纷纷散开,从人丛中走出一个乞丐,双手横棒了一个昏迷的男子,急步过来。 夏女侠凝神再看看,却高唤道:“金叶丐侠怎会到此,真是幸会。”老丐走过来,横了褚光一眼,将受伤的人放下,拱手道:“一别十年,不想在这里遇见女侠,听说六七年前女侠隐居黄山不问世事,这可是从外面刚回来吗?” 夏女侠望望受伤的男子,笑答道:“我结庐黄山,外人知者极少,其实也说不上隐居。 丐侠这位朋友似乎受伤不轻,是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2 章 么一回事?” 男童抢着一指褚光道:“这就是让他抓伤的。”夏女侠目光一闪,褚光满脸通红,忙要说什么;夏女侠却挥手道:“我正是要问问此事。丐侠给他服过yào没有?” 金叶丐苦笑道:“我老花子家当有限,我给了他一瓶化dú散,只说能阻住dú气,谁料到他呻吟了这半天还是昏过去了。我看这次可非你帮忙救人不行。凭你夏清芙女侠的名头也不能见死不救,是不是?” 夏清芙女侠又微微一笑,答道:“丐侠不要玩笑。歇会儿带他到我山上草庐去医治就是。我先和这位褚朋友说几句话。”说了就转向褚光道:“你和这位朋友是有什么过节不是?” 褚光呆着一张丑脸,半晌方支吾答道:“晚辈与这位卞朋友还是初见;本来因为晚辈受人之托,探问一件事,所以和他答上了话;后来言语不合,使动了手。晚辈不合失手伤了他。现在老前辈如果要用解yào,自当奉上。”他说了便探手怀中作掏yào之状,夏清芙却道: “解yào不用了。这伤我还能治。你现在若是不打算再向这位受伤的朋友找事,我可就带他走了。若要找我,可来黄山盘云涧。”夏清芙说了也不等褚光开口,便向金叶丐道:“这人伤势不轻,让我这青骡驮他上山,阿芝阿兰先送他去罢。” 两个小孩儿口里答应着,从老丐手上将那昏迷不醒的卞姓汉子接过去,扶上骤背,那男童笑嘻嘻地扯了扯骡子耳朵;那骡子低鸣一声,就向前走去;二童一左一右,夹着骡子,转眼驰出镇口。 这里褚光仍然呆立当场。夏清芙等那两个孩子去远,才沉下脸对褚光道:“我对今日之事虽不详知,可是连年江湖传闻,也常有人说起你的行径。今师长年命你到江南采yào,对你行事却不闻不问。我对你们的事虽说不便多问,可是我既与今师有一面之jiāo,也不得不为你今后少再如此任xìng妄行,须知贪心辣手,必得恶果;不要弄到贻误师门,那时你悔之已晚。” 褚光被夏清芙教训一通,竟不敢出声。夏清芙说毕便向丐侠一举手笑道:“请到草庐小坐。”转身便向镇外走去,老丐嘻嘻一笑,不理褚光,迳自随夏女侠而去。 黄山高处,终年云封山径;盘云涧更是地势险绝。老丐昔年曾来此一游,现在随夏清芙到她隐居之所,一路辨认泉石林草,不觉怀想往事,因此途中默默不多说话。 夏清芙引了老丐越过一条小涧,从石壁道上攀登峰顶;遥遥望见一带竹篱,篱后茅屋数间,四周都种着花草,缤纷夺目,成了一个小园。篱外那青骡正昂首而立,原来男女二童已先回来。 夏清芙知道那受伤汉子耽延不得,让老丐入内后,也不多作客套,便匆匆命男童将卞姓汉子带来。他此时仍是昏迷不醒,男童原将他安置在竹榻上,这时便连竹榻推到堂中。夏清芙略一察看伤势,便向丐侠笑道:“沙老怪门下都学得如此恶dú,幸而我这里尚有一两种草yào可用,不然这人真难保全。”夏清芙说了便走往后面,少顷出来,手里拿着一束黑亮细草,草上露痕犹湿,明是新从园中拔来。 老丐两眼一转,笑叫道:“原来你这里竟种着乌丝草,难怪你看人中了七dú爪还这样不慌不忙的。” 夏清芙含笑点点头,便将卞姓汉子衣衫解开,打量了一下肩头中爪之处,自己将乌草楼成一团,贴到伤口上,又将另两根轻轻塞入伤者鼻孔,回头吩咐男童道:“你将他送到后面静养,他至少要过一个时展方能醒转,你不须守候,快些出来,我还有话问你。”男童诺诺而退。那女童却皱皱眉头,望望夏清芙又望望男童,似乎十分担心,悄悄随男童走去。 老丐在旁看得明白,便笑道:“女侠几时收了这两个弟子,真是难得的异质,我老花子见了就满心欢喜。今天的事你可别怪他们俩,真说起来,他们还救了人呢。” 夏清芙微微摇头道:“这两个孩子是友人寄养在这里的,不是我的弟子。他们秉赋确是不差,可是劣xìng难除,我受友人之托,纵容他们不得。” 老丐深知夏清芙习xìng,听她如此说,便哈哈笑道:“既不是你的门下,你可更得宽待他们一点。别拿人家的孩子立威呀。” 夏清芙不觉失笑,还未答言,那两个孩子已经出来,都低着头,缓缓走到夏清芙座前。 夏清芙淡淡说道:“你们今天虽然只是出手救人,不算犯过,可是擅自外出,也是妄为。你们记得徐仙子临走怎样说的?” 那男女二童都不敢出声,一齐跪下。夏清芙又申斥了几句,那男童看她颜色稍霁,才低声道:“姑姑别生气。今后我再不带妹妹出去玩了。” 老丐忍不住chā嘴道:“你瞧,他们不是挺听话吗?得了,别让他们老跪在这儿,我来奉访,还有事和你请教呢。” 夏清芙不觉失笑,便向两童道:“你们既然认错,我也不再责罚。快起来,见见金叶丐侠,刚才一直忙着治伤,你们连礼都没行过,人家还给你们说情,还不多叩几个头。” 那女孩见夏清芙怒色已敛,笑嘻嘻拉着男孩起来,却又向夏清芙道:“姑姑别告诉徐姑姑,好不好?” 夏清芙笑叱道:“还敢多说!像你们这样顽皮,正该让徐仙子早把你们带走好好管束。 你们还不给丐侠行礼。” 两童向老丐拜倒,老丐哈哈大笑,一手一个拉起来,问道:“你们看来是兄妹了,叫什么名字?”夏清芙代答道:“他们姓卫,男的叫卫芝,女的叫卫兰。我就叫他们阿芝阿兰。” 老丐还想问这两个孩子的来历,夏清芙却用话岔开,命阿芝唤仆fù预备酒菜,款待远客。 须臾酒菜备妥,夏清芙便邀丐侠在涧边一片草坪上席地而坐。那酒也是山中所酿,十分香醇,丐侠连饮数杯,望着云海迷离,山花灿烂,神意大觉爽畅。那阿芝阿兰兄妹却未来同吃,夏清芙着他们看着那卞姓汉子,等他醒转,便来报知。 丐侠对这卫家兄妹十分喜爱,和夏清芙闲话了一会儿,便开口问道:“阿芝阿兰在你身边有多久了?” 夏清芙昂头想了想道:“也有三年左右了。”又微叹道:“他们兄妹本是人家弃婴,父母也不知是何等样人,将他们弃在山东泰州城外。恰巧我有一位江湖友人路过当地,将他们收留起来,养到六岁,后来不幸遇上祸事。幸而我有一位忘年之jiāo无意碰上,见他们根骨极好,便救他们出来。但因为自己不便抚养婴儿,便送他们到我这里。从此就由我抚养了。丐侠看他们是否还可造就?” 老丐虽听夏清芙说“忘年jiāo”,估量到那人必甚年轻,尚未十分在意,信口赞了几句。 又问道:“我先前看他们身法步法都已颇有根底,想来是女侠亲传的了。” 夏清芙摇头笑道:“我平生未收过弟子,他们年纪这样小,我更不耐烦教,不过那位朋友送他们来以后,曾传了一些口诀,让他们自己试练,所以连年来他们也小有所得。丐侠先前没留神他们的功夫路数是昆仑派传授吗?” 老丐此来本是要探听昆仑徐霜盾的行踪,这时一听“昆仑派”三字,猛然间胸中雪亮,却仍然不动声色,哈哈一笑,又饮了一杯,答道:“我老花子年来越过越粗心,真没看出他们的路数来。依你这样说,那位送他们兄妹上黄山的朋友是昆仑人物了。” 夏清芜点头道:“我这位忘年jiāo真是旷世奇人,不仅在昆仑门下是超迈同辈,而且我平生所见的女子不少,决无一人能望其项背。说起这人,丐侠或许也听人提过,她姓徐名霜眉,是昆仑掌教赤阳子最得意的弟子。” 老丐暗叫道:“这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但他表面滑稽玩世,行事却颇有分寸,这时听口气已知这次夏清芙女侠竟与昆仑徐霜眉是忘年好友,而且对她赞誉逾常,那能随便表明来意;当下只笑道:“这位徐霜眉,我倒听人说起过,只是无缘一见。夏女侠和她相识有多久了?” 夏清芙道:“我是四年前与她相识,那时候她刚过二十岁,可是气宇高昂,已经令人心折,今年还见过她一次,本来她说有事到黔边走走,不久便来带这两个孩子到天台小住,不知怎的,至今还没来。” 老丐听着又怦然心动,口里方要随意答两句话,夏清芙却咦了一声,侧望遥空喜道: “我们正说她,她就来了。” 老丐大出意外,忙也向那边望去,此时天空净无云缕,只一弯缺月低悬,分明没有人影。老丐正觉奇怪,背后一阵脚步声,阿芝阿兰飞快跑来,也嚷道:“徐姑姑来了,徐姑姑来了。那不是她的鹦鹉?” 老丐这时才留意到月影下一只小鸟正徐徐飞近,后面却仍是不见人影。 转眼间那小鸟愈飞愈近,淡月之下已看得出是一只赤色鹦鹉,它飞到草坪上略一盘旋。 便向夏清芙面前落下,夏清芙向鹦鹉足端瞥了一眼,便爽然失笑道:“我只当你主人已来,原来只是迫你送信。”那鹦鹉似解人意,口里咯咯叫了两声,竟十分像人语。 老丐知道徐霜眉本人未来,便不担心弄出尴尬局面,当下看夏清芙从鹦鹉足上解下一条白绢,便问道:“徐霜眉可是命她的鹦鹉给你带了信来?”那阿芝阿兰也凑到面前去看那绢条。 夏清芙持着绢条略看几眼,却笑道:“你们徐姑姑又有事要到苗疆一行。她要你们在这里安心再等她一两个月,才能带你们上天台山呢。” 两个孩子都嘟起嘴,十分懊丧;老丐却暗暗变色。 夏清芙未曾留意,自己进房去,过了一会儿拿着一张纸条出来,一给鹦鹉缚在腿上,笑道:“你快带回信去见你主人。”那鹦鹉低鸣一声,便徐徐飞去。 这里夏清芙还和金叶丐闲谈,那如老丐心里十分优急;想着徐霜眉既说到苗疆有事,不消说必是去助她师弟妹寻仇;这样一来,只怕白鹤此去未必顺手了。 老丐猜想得不错,徐霜眉一入苗疆,顿使卧云道长一片好意付诸流水,而且还生出许多事故,这是后话。 且说方灵洁当日从碧云庄后峭壁下救了兄弟方龙竹,自忖孤掌难鸣,又急于要为兄弟治伤,不再停留,便乘着敌方也在救人时,匆匆挟了龙竹向荒山中走去;转瞬天色大明。灵洁计算离碧云庄至少也已经是好几十里,便拣了一块山石坐下稍歇,一面再详看龙竹伤痕。 龙竹与裴敬亭恶斗时,虽然仗着六阳手玄功,占了上风,但毕竟自己功力尚浅,筋骨已被震伤,加上孙天夷的烈火珠一发,腰背一带烧得青紫片片,自己一路在灵洁臂弯中极力调顺真气,总仍是浑身酸痛无力,更不敢出声再耗真气。这时被灵洁放在一个大石上,方徐徐张开眼睛。灵洁俯身问道:“你的火伤怎样?身上还有别的伤没有?”说着便轻轻揭开龙竹衣衫。龙竹却摇头低声道:“火伤不打紧,只是我先前和那姓裴的对掌,似乎受了内伤。全身骨节都像要迸散一样,你快把固魄丹给我服一粒。”” 灵洁连连点头,伸手往腰间一摸,忽然失声叫道:“不好,不好,我的固魄丹怎么不在身上?”定神想了想又道:“是了,是了,昨天早晨我们从那山洞出来的时候,一定是将固魄丹留在那洞里了。”原来方氏姊弟此次入奋疆,沿途为避人耳目,不但灵洁易了男装,而且沿途住宿总拣那无人荒洞或密林之中。前一天早晨他们从烈火峒后面山洞中起身,因为计算离碧云庄已近,所以将行囊放在洞中,一些零物也未带出;本来固魄丹是师门治伤圣yào,不该不随身携带,但当时匆忙了一些,竟未将丹yào带出。 龙竹听了,不觉面色微显沮丧,徐徐闭下眼睛;灵洁看他面色焦黄,呼吸微微作喘,知道伤势不轻,不由十分惶急,便道:“你且定心保住中气,我还是赶快送你回那山洞去。” 灵浩说了将衣襟撕下,把龙竹腰背上被火灼伤之处略加包裹,便要负了龙竹走去。龙竹却又张眼道:“姊姊且慢,那山洞是不是去得,还要仔细。” 灵洁微微一怔,龙竹又道:“昨天我们过那苗峒杀死那条红蜈蚣之后,不是遇上那些苗人和一个女子一个瘦孩子吗?他们不知道究竟是何路道;倘如是吴家老贼一伙,我们这时寻去,说不定反落到仇人手中。”龙竹平时疏脱大意,但到了要紧关头。心思细密;这时自己负了重伤,深怕再遇上敌人,姊姊孤掌难鸣,再遭仇家dú手,所以提着气说了这段话。灵洁被他提醒,再想刚才匆匆穿入荒山,方向已经迷失,就算要找那小洞,也颇费事。自己彻夜困备,弟弟负伤,的确不利与人动手。但固魄丹不在身边,怎能治伤,想着她不由轻轻搓着手,说不出话来。 龙竹调息了一会儿,又道:“我看我们最要紧的先走远些,别让吴家那些党羽搜着我们踪迹。固魄丹没有也罢,好在我真气还能运转;只要找个妥善地方停身,我自己运内五行调炼,也不难复原。现在还是快走。” 灵洁长叹道“也只好如此。你说得有理。可惜我动力不行,若是师父或者师姊在这儿便可以助你透十二重楼,发动内五行之力。现在你好自忍住,我们就走。” 灵洁自己略一结束便又负起龙竹从荒山中穿行。这时晓日初升,山中烟雾虽浓,依稀可见日影。这一带恰恰野竹丛生,足下泥土yīn湿异常。灵洁默默前奔,仰望竹梢晓露残滴,身上微微发凉,虽是暮春,倒有些秋意。她外和内刚;这次寻仇遇挫,发觉仇家似乎声势甚大,党羽如云,知道复仇不易;加上龙竹负了伤,身上无yào可用,益发忧煎。她这一路荒山疾奔,四围只有野鸟悲啼,山风怒啸,衬出自己身影踽踽孤行,真有难说的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3 章 辛之感,但她不愿龙竹察觉,只是咬牙忍住。” 灵洁彻夜不眠,本已有些倦困,但此时旧日亲仇,眼前危难都一起压到方寸之间,道忘了疲乏,只是一味加力急驰;穿林越涧,展开千里飞行功夫。借着日影认定了一个方向走,自己也不知道走出去了多远。 灵洁知道龙竹要养伤就不便在山中住宿,一心只想走出这一带荒山,寻个人家先住下来,那知道苗山纵横千里,她又不识路径,那能容易走出山去,到了午正,灵洁和龙竹仍在荒山之中。 苗山气候变化不定,早上yīn冷,此时红日当头却又十分炎热。灵洁不觉有点口渴,便转入一片果树林中吃了两个野果。龙竹却仍是不思饮食。灵洁走了这半日,估量仇家要追也未必能追到这里,心下稍宽;打量一下四外情景,忽见果林另一面有条小径。 灵洁在荒山中疾走,到处只是落叶成堆,怪石杂布,这里忽看见有路,精神一振,便向龙竹道:“那边也许有人家,我们过去看看。” 这一片果林占地至少也有十亩,灵洁来路一面原是荒山无路,这另一面却通往山腰一片平地。灵法负了龙竹穿林而过,顺着那条小径走了二三百步,一阵泉声入耳,隐隐竟似乎有人声。灵洁虽然急盼找着人家寄住,一但在这荒僻所在发现了人声,转是不敢大意。自己放缓脚步,从前面一个转弯处依山绕山,仔细向前面察看。 原来这山腰平地,竟然有一所道观,观门半闭,门内古柏参天望不见房舍,这条小径婉蜒而来,一头通来路果林,另一路便直达观门,另外不见过路。那水声潺潺,似是从道观的另一面传来。灵洁打量了一阵,顿悟这是道观后门,大约观中人为了来果林采果,才修了这条小路,不想却将自己姊弟引来。 灵洁虽料着这里离碧云庄至少也在百里以外,不应有敌人党羽,可是在这穷荒之地修道大半不是常人,自己不敢造次,在小径上略停了一下,想好一套言语,方在观门走去。 果探观门上并无扁额,明非大门;灵洁走近,正想出声,门内却猛然有人咯咯一阵笑,嘎的一响,两扇门忽然大开,跳出一个道童来。 这道童浓眉大眼,看来有十五六岁,一跳出来就闷声问气喊道:“你们又是做什么的,师父不见客。” 灵洁看这道童说话粗鲁,又摸不清这里主人路道,忙含笑道:“我们是入山迷路的游人;在山中已经过了上十天,我这同伴又患了急病,只望这里观主方便方便,容我们在观中稍歇,烦这位道兄通报一声。” 那道童直着眼看灵洁说话,半晌才卟哧笑道:“你叫我道兄,敢情你还比我小。你要我给观主通报,那可不行。我们这儿没观主,只有师父。师父不见客。” 灵洁见道童一股傻劲儿,几乎笑出声来,极力忍住,拱手道:“我正是要拜见令师……” 话没说完,那道童又叫道:“你这人怎么这样傻,给你说师父不见客么,你还拜见什么?”说了就想退进门去。灵洁抢上去两步,急道:“令师不见外人,我们也不敢惊扰,观中可还另有别位道长,”我想见见。” 道童大眼一翻道:“你说我师叔吗?师叔没回来。”一面就绕过门限,要将门关上。灵洁右手一伸按在门沿上,仍向道童笑道:“道兄何必峻拒?我们落难的人,玄门以救世为怀,怎能如此只顾自己清静?先让我们人内等候令师好不好?” 那道童傻笑着瞪眼道:“你怎么学我师父说话?师父是救世为怀,可是这几天不见客,你要等师叔,在外面等。”道童一转身到了门内就伸手推门,那知灵洁掌抵门上,那里推得动;灵洁还想再说,那道童却哇哇怪叫起来,大骂道:“你这个不男不女的小子,你不让我关门要干吗?再不走莫怪我打你!”口里叫着,抓起门外一根细长轶棒,往灵洁头上便打。 灵洁原作男装,但一在恶斗,头巾已落,露出秀发如云。自己荒山急色也未留意,这时让道童一骂,方始省悟,但见道童无礼,不由得气往上冲,趁他一棒打来,自己不闪不避,左手食中二指一立,剧一声直往上chā去,道童棒迎头打下,嘴里还在喊着“快躲!快躲!” 喊声未了,棒身已被灵洁二指chā中,膨的一声,铁棒脱手飞去,道童又哇的一叫。灵洁还来不及说话,身后忽觉一阵风到,连忙侧身一闪,耳边却听见一个洪亮声音道:“虎儿还不退下,对客人怎的如此无礼?” 灵洁转过身才看清楚身后原来是一个道人,身穿灰布道袍,面容慈祥,估量年在六十以上。这道人喝退道童,便含笑打了个稽首道:“姑娘使得好chā云手,想是昆仑高手了。可是和徐仙子同来的吗?” 灵洁闻官微微一怔,连忙躬身道:“晚辈姓方,与舍弟初来苗疆;因为舍弟染病,又在山中迷路,所以想在尊处借地小憩,不想得罪了那位道兄,道长恕罪。请问道长法号怎样称呼;道长说徐仙子,可是说敞同门师姊徐霜盾要来这里吗?” 道人笑道:“原来是徐仙子师妹方姑娘,先请进来小坐。贫道师兄弟避世已久,说出来姑娘大略也不知道,稍缓再说好了。” 道人引灵洁龙竹入观。那道童虎儿自己揉着手腕,口里咕咕噜噜不知埋怨些什么,道人也不理他,只让灵洁龙竹到观内一间客室坐下,彼此略叙来历。 原来这里是道人师兄灵璇道长所居的留云观。道人道号灵玑,他近年才来到师兄这里同住。这师兄弟二人归隐已久,与江湖人物极少jiāo往。只是灵璇道人近年为了一事,要炼制一种防dú灵yào,需用天山乌龙草。他在一年前与徐霜眉在天山相遇,才知道天山乌龙草近年生长极少,倒是昆仑太清宫中此草甚多。徐霜眉当时应允自己来中土时给灵璇道人送灵草来助他炼yào;不久以前,徐霜眉曾从黄山托人带信,说一二日内必到;所以近日灵璇道人忙着将另几种yào草先加制炼,只等徐霜眉来。不想方氏姊弟在山中迷路却撞到这里。 灵洁虽不知灵璇灵玑来历,但看灵玑神色决非邪流,又与徐霜眉相识,便约略将自己姊弟经历告知,只未说明与碧云庄吴氏兄弟仇怨始末。那灵玑道人听了,点头叹息,便说,既是有人受伤,尽可在观中憩养,待徐霜眉到来再作打算。 灵洁连忙称谢,于是龙竹与灵洁便在留云观中住下。灵璇道长只出来见了一见,一切都由灵玑款待。 转眼过了十多天,龙竹自己每日静坐调息,想气行十二周天,以内五行真元之力疗伤。 无奈他虽得正宗传授,功力不足,受伤后原气亏损,用起功来见效慢极。灵洁也无法助他。 至多只能给他按熨一阵,并无大效,只得等徐霜眉到来。 那道童虎儿虽然憨傻,却极听师长的话;自从灵洁姊弟初到那天,被师叔申斥了一顿,此后服侍龙竹倒十分勤快。灵洁渐渐也觉得他虽欠灵秀,却另有可喜处。灵璇灵玑年事虽高,为人十分随和;因一向与昆仑长一辈别无渊源,只认识一个徐霜眉,所以不肯以长辈自居;虎儿便将灵活称作姑娘,灵洁辞谢不得,也只好任他叫。 这天黄昏下了一场山雨,雨后观中老柏青翠如洗,山鸟飞鸣。灵洁独坐窗前,默计龙竹受伤业已十多天,还是不见痊复之象,寻仇之事不知道如何结局。俯仰身世,不觉悲情yù溢,正怔怔望着树头残雨滴沥,忽然听见半空几声鹦鹉叫,虎儿从外面撒腿跑来,大喊道: “师叔,师叔,有客来了。” 灵洁慌忙走出去,抬头一看,喜叫道:“霞儿!霞儿!”那红鹦鹉正在观门盘旋,听灵洁一唤,使刷的一声飞落到灵洁肩头,嘴里却学人语叫道:“灵妹!灵妹!”灵洁微微一笑,伸手梳着它的羽毛道:“你这畜生也叫我灵妹,你倒学得像你的主人呢?”龙竹在房中却急急大声问道:“可是徐师姊到了?”灵命面答道,“是!”一面正要往外迎去,却见灵璇灵玑云房中飘然走出,双双含笑道:“令师姊已来,贫道这就去迎接,姑娘可要同去?” 话犹未了,灵洁听见观外有少女口音笑道:“万里远来,主人何在?”那声音就像平常谈笑一样,毫不见用力,但这里听得清清楚楚。灵璇道长高声笑道:“贫道扫迳多日,不想徐仙子至今才来!”说了就和灵玑飞身往门外迎去,灵洁也忙随来,那虎儿更是气喘喘地向门外跑。 道观正门附近本有泉流如带,缘石而下,十数丈外路面驾有一座石桥;这时桥上端立着一个少女;衣袂飘飘,似yù乘风飞去;掌中捧着一个尺许高的玉塔,玉靥微露笑容;在雨后月光下,真觉妙相庄严,如仙如佛,令人不敢正视。这正是昆仑瑶华仙子徐霜眉。 灵璇道人飞身向前,稽首道:“徐道友真是信人,快请入荒居小憩;还有令师妹师弟也在这里。” 徐霜盾一面含笑还礼,一面早瞥见灵洁随后奔来,微觉惊讶,哦了一声道:“灵妹怎会在这里?龙弟呢?” 灵洁走近,怆然行礼道:“师姊不知,龙弟身受重伤,正在这观中将养。” 徐霜眉同门情重,不觉玉容微动,灵璇灵玑却同声道:“徐道友宽怀,令师弟是筋络受伤;且请到观内一看便知。” 徐霜眉右手托着小玉塔递给灵璇道长笑道:“幸不辱命,这里子母乌龙草只有九株,我怕它干枯失灵,所以封在蕴阳塔中带来。请道长赐收。” 灵璇接过,连说:“道友大德,仙福无量。”霜眉逊谢两句,便到观中客室来看龙竹。 龙竹本来倚壁而坐,听外面人声,知道徐霜眉已到,又惊又喜,一挺身竟挣扎着下了木榻,但全身仍是酸痛异常,却又不能举步,正手扶墙壁闭目调气,门口徐霜眉说声:“龙弟就在这儿吗?”已携着灵洁的手走进来。 龙竹一张眼看见霜眉,顿然精神大振,忙道:“师姊刚到,恕我不能行礼。”原来他想躬身却觉得腰背骨节寸寸酸痛,不能随心动作。灵洁见他勉强站着,忙上前扶住。 霜眉微微一笑又眉峰微蹙道:“龙弟尽自多礼做甚,你既有伤,还不睡下;让我看看你的伤。” 龙竹对霜眉自幼敬如天人,听她一说便不再勉强立着,任灵洁扶上床去。 霜眉略问受伤情形,仰头想了一会儿道:“照这样说,你是被那华山派姓裴的用刚力震伤,只不知道气海有无受损;固魄丹我这里倒有,但你受伤日子已多,服固魄丹也难求速效,还是让我先探明你的伤势再作商计。” 霜眉说着,便坐到榻沿上伸手,将龙竹衣服解开,往脐下微微按去。龙竹不觉脸红过耳,慑儒道:“不敢劳动师姊,我……” 霜眉不等他说完,便笑道:“你这不是孩子气;怎能不让我测明伤势?难道你对我还要避嫌不成?” 霜眉胸怀如光风霁月,确是玉洁冰清,那会将男女之嫌放在心上,何况龙竹上山还是初生的婴儿,霜眉从小就抱他,这时更不在意。她不管龙竹发窘,迳舒玉掌按定气海丹田,略一凝神,发出本身真火,口里却道:“你试试摄气归元,觉得舌尖冲脉之端怎样?” 龙竹闭目行气,少顷张目道:“我冲脉行气本来能通,师姊闲真火暖我丹田,行气自然更容易通畅。我自己觉得大概伤只在筋骨上。” 霜眉微微点头道:“那就不妨事。今夜我一面给你服固魄丹,一面由我用六阳之火助你逆行十二玄关,料来不难化去华池玉液重补筋骨。你好自静养就是。” 霜眉说了便到丹室去助灵璇道人开塔取草炼制丹yào。夜间亥末子初,她才过来施展玄功,给龙竹治伤,灵洁在旁相助;过了两个时辰,果见龙竹面色转红,十分欣喜,估量这样下去,七日左右必可痊愈。 第二天,霜眉和主人小谈片刻后,出来向方氏姊弟道:“我本来要往黄山有事,如今看你们复仇之事十分棘手,我只好留在这里了。等会儿我遣霞儿去送信。你们放心。这次我既到了这里,碧云庄上不论有多大艰阻,等龙弟的伤一好了,我们同去,定可以了你们心愿。” 灵洁龙竹原因为下山时师尊未说过遣人相助,这位徐师姊又是xìng情刚极,自己也不敢开口乞她出手相助。这时听霜眉自允出面,都喜出望外。 霜眉遣鹦鹉去后,又和方氏姊弟详谈了一阵,将两人去碧云庄所遇一切问明,知道两人始终未见过仇人兄弟,不禁皱眉笑道:“我看你们是太大意了些;自己行事不合章法。要暗去便不应指名拜会,要明去便不应让人骗到庄外混战一通。你们那仇人料是老jiān巨滑一流,让他们先机布置,自然吃亏。这次我们再去,他们更必是以速待劳。但事已如此,不如爽xìng大方些。我想日内写一书柬,和碧云庄约好日子,我们一同和他们见见面;免得不明不暗,反多曲折。你们看如何?” 两人齐声说:“任凭师姊主持。”霜眉默想了一会儿,便去找灵玑道人商议。 霜眉知道这师兄弟二人各具特长,另有一路武功;又息影已久,虽然所居与碧云庄同在苗山之中,却素无往来。如今要往碧云庄下书,无人可托,盘算着灵玑道人若肯去,却最是妥当。灵玑因为自己师见蒙霜眉慷慨赠yào,正想有以答报,听霜眉一说,只和灵璇略商量,便毅然应允。 霜眉计算龙竹伤势七日左右可愈,使约期在十日后,算来四月初一那天正好。于是便走下这个日子,写好书信请灵玑送去。 她这样传柬约期,原是怕吴氏兄弟躲避,那知道碧云庄上此时又是另一番情景。 ------------------------- 扫描校对 第 十 回 烈火玄冰 慧心驱白鹤 偷天换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4 章 秘道循元凶 自从方氏姊弟来碧云庄后,吴璞最担心的原是吴璧的想法。当裴敬亭与孙天夷在洞口等候方氏姊弟时,吴璞已经恳托陶春田欢日去和吴璧把话讲明。果然吴璧第二天听陶春田一说昨日情形,顿时跌脚大骂吴璞糊涂;但当时方氏姊弟已去,庄上客人又有裴、柳、陈三人负伤,吴璧既不便埋怨别人多事,又来不及和方氏姊弟见面,只气得独自在水阁密室中闭门不出,两天后竟然病倒。吴璞曾去找他解说,他也一味不理。夺命金环吴璞虽是机诈yīn鸷,但一向与兄长友爱甚笃;如今弄到这样田地,也觉得心灰意冷。前几日还天天去水阁探病,四五日后见每次吴璧总是不理不睬,自己既觉无趣,又有些伤感,便不再去。这样一来碧云庄上弟子庄丁们知道两位庄主失和,益发惶惶不安,全靠文武判李扬用尽心思安定人心。” 冯卧龙去讨yào,尚未回来,陈云龙在病榻上十分忧急,只怕师兄又遇上了什么意外。那裴敬亭负伤最重,全仗他内功根基尚好,才不至废命,但真气大伤,不但功夫一点也施展不出来,日常起坐部艰难万分;他本来是心高气傲的人,在这种情境下,真觉得度日如年;好几次向李扬说愿意请哪位朋友送自己回华山,李扬却明知道他如此重伤不能上长路,一味只劝他宽心静养,等候冯卧龙回来,看是否向神手华陀讨得灵yào,再作道理。裴敬亭虽是不情愿,也没办法,只好等着。 柳复伤势也不轻,本来点苍相去较近,可以设法送信请点苍来人,但为了等冯卧龙,也未送信去。 这一天细雨霏霏。吴璞和李扬用了午饭后,照常到病榻旁看看三位客人伤势,一面又计算着冯卧龙何时方可归来。裴柳二人自己连日调摄,虽然伤势未见转轻,但精神稍好,也能挣扎着说几句话。陈云龙本来内脏未伤,谈话并不为难,只是他神色格外抑郁,话反而说得少。 三客二主闲谈几句后,吴李正要走开,忽然外面一个庄丁匆匆走来,向吴璞禀报道: “庄外来了一位道爷,说受朋友之托,带信给两位庄主。让不让他进来,请二庄主示下。” 吴璞一听来人是个道士,一下就想到武当,连忙吩咐庄丁快请,一面又和李扬一同迎出去。 两人走到大厅附近,远远已看见雷杰陪着一个老年道士徐徐走来。吴璞李扬两人都认不得他是谁,当下两人互望了一眼便由吴璞上前答话。 雷杰见吴李二人出来,忙向道人道:“那就是敞庄二庄主和庄上一位管事的江湖前辈,道长可见过面?” 道人微笑不答,只望着吴李二人。夺命金环吴璞抢步过来,拱手道:“在下吴璞,请问道长法号?” 道人稽首道:“贫道山野之人,说起贱名,也无人知道。今日只为受人之托,来送一封书柬;得见着碧云庄主,实是万幸。” 吴璞不料他不肯说出道号,倒大感意外,已悟到来人决非自武当远来相助的,不由起了几分戒备之意,便笑道:“道长既是zhēn rén不露相,在下不敢相强;既然光降敝庄,就请先入内待茶;在下恭候教诲。” 文武判李扬双目炯炯,打量着这个道人,一直默不出声,直到一同进入大厅就坐后,才陡然说道:“在下李扬,寄居在这碧云庄上,不料今天无意得遇高人。斗胆问一句,道长可是由昆仑来吗?” 那道人长眉一振,徐徐道:“原来是文武判李老师;果然目光如炬;贫过倒不是昆仑派中人,不过此来带了一封信,却与昆仑有关。”说着又向吴璞道:“碧云庄上听说有两位庄主,不知道那一位现在那里,可否请出来一见。” 吴璞听他口气,竟是为昆仑下书,不由暗暗心惊,闻言便忙答道:“家兄近日染病,不能见客;道长既然携有书信,便请赐jiāo给在下如何?” 道人微笑道:“贫道只因为那信上原写明jiāo给两位庄主,所以多问一句。既是吴大庄主卧病,就请二庄主收下。” 道人探手怀中取出一封柬帖,顺手递给吴璞。吴璞说了声:“有劳道长。”便急急拆读。李扬也走过来,看那柬帖,上面只写了几行字。 “昆仑徐霜眉稽曾致书吴璧吴璞昆仲,方吴旧事,是非宜明。贤昆仲名重武林,当知所自处。拟于孟夏朔日率师弟妹方灵洁方龙竹造访,先以一笺致左右,望赐复音。” “徐霜眉”三字入目,夺命金环吴璞和身后的文武判李扬不觉失色;吴璞沉住气将柬轻轻叠好,双眸一转,向道人笑道:“原来昆仑徐仙子要光降敝庄,愚兄弟自当扫径相迎帖,只是此事怕要先和家兄略作商议。道长可否先告知徐仙子现在驻留何处,容愚兄弟日内将复书送上。” 道人道:“徐仙子云踪无定,原说复书jiāo贫道带回;倘若吴庄主要和令兄商议,贫道就在此恭候如何?” 吴璞原想探探方氏妹荣行踪,不料道人一丝口风不露,知道人家已有戒备,套不出什么来;沉思半晌,便道:“家兄本在病中,此时不知道精神怎样。且容在下去看看,道长请屈留片刻。”说了又向李扬道:“烦李二哥代我陪着。”起身向后面走去。 那水阁密室自从吴璧病后,加派了一个小童在这里伺候。这也算是新开之例。从前这多年,密室中向不许僮仆走进,这次吴璧在此闭门不出,又恰恰在此病倒,所以只得个派小童来。吴璞从外走入,小童正在室角打盹儿,吴璧静卧榻上,室中寂如墟墓。 这原是水阁下面的一间,上面四方有窗,俯瞰莲池,供着南海岛主的遗像,下面原是弟兄俩静坐之所,本来稍欠明爽。这时吴璞从隧道暗门走出来,遥望吴璧面色,愈觉得如黄蜡一般;再加上额际白发数茎飘散下来,真有说不出的病惫之状。 吴璞默立半晌,暗叹了一声,才走到榻前,唤道:“大哥,有要紧事。” 吴璧缓缓张开眼睛,见是吴璞站在榻前,面现怒色,只哼了一声,一语不发。 吴璞苦笑道:“大哥你连日和我呕气,我也不敢多辩;尤其你在病中,我更不想惊扰你;可是现在的事非问你不可。岛主子女的师姊姓徐的刚遣人送了一封信来,说他们定期来庄上找我们,你看怎样作答?”他口里说着话,手中柬帖也递过去,吴璧听了,两目大张,身子往起一挣,便坐起来,惊叫道:“什么?快给我看。” 吴璧读着柬帖,那室角小童却被他一叫惊醒,睡眼惺忪,望见吴璞,赶忙过来行礼,吴璞只摆了摆手。 吴璞留意吴璧面色,见他只是匆匆读信,等到读完,脸上忽现出一点惨然笑意。他缓缓向吴璞道:“老二,这不很好吗?你上次几乎又闹成大错。现在两位幼主安然无恙,下书约见,我们自然只有恭候,还有什么说的?”他顿了顿,微喘几声,又悠悠叹道:“我不想果然在今年发了病,应了神手华陀十八年前所说;这回能不能治好,尚说不定,趁我一息尚存,能面见两位动主,将当日罪业了清,也了我心事。你还迟疑什么?还不快去回复来人?” 吴璧前几天病初发时,只是有些晕眩,四肢乏力;吴璞只道他至多是偶中风寒,加上为了上次对付方氏姊弟的事和自己负气,所以整天卧床不起。等到吴璞探病时,吴璧又老是不大理他,所以一直弄不清兄长所患何病;这时听吴璧说起十八年前神手华陀之语,不觉失惊道:“怎么大哥是当年伤dú复发吗?我还……” 吴璧不等他说完,便连连摆手道:“如今先不要多说这些,你先去回复了来人,回头再进来,我正有许多话要和你详谈。” 吴璞看兄长连连催他,也不便再停留,便道:“我就口头答应到时恭候他们好了。”吴璧点了头不再出声。吴璞走了出来。到前面大厅向那送信的道人说了;道人含笑起身便向吴李作别。 文武判李扬看这送信道人一直未说出他自己道号,心里十分疑惑。适才吴璞入内与吴璧商议,李扬几度设词探询,那道人却总是轻轻避开,这时道人要走,李扬知道更来不及套问,心中十分懊丧,不料他们二人送道人出来,竟有人揭破了这个哑谜。 原来吴李二人刚送过人到了庄门,门外却有一人急步走进来;恰好那道人转身向两人施礼,那人竟几乎撞上道人。 李杨眼快,刚待出声招呼,那道人微一闪身,已和那人面对面望了一眼,那人咦了一声叫道:“你不是五台灵玑道长?怎会在这里?” 道人也微微一怔,随即稽首道:“久违久违,冯施主一别十载,还记得贫道。真是好眼力。”原来那人正是冯卧龙。 吴李二人见冯卧龙神色慌张,匆匆赶回,已觉惊讶,再看他竟认识这个道人,更出意外;李扬忙道:“冯四爷回来得正好,这位道长原来和你是旧jiāo,快给我们引见引见。” 冯卧龙愕然道:“怎么?你们还不认识吗?” 那道人不待他们再说,便向冯卧龙道:“冯施主看来是有要事待办,贫道先告辞,改日再相见吧。”吴李二人未及出语,道人已飘然走去。 冯卧龙本来心中有急事,被道人岔了一下,这时也顾不得再追问道人何以来此,匆匆向吴李说了声:“我先去看看我们老七”,便向陈云龙养伤的客房奔去。 冯卧龙遗访神手华陀,原为了讨伤yào。到了庄上,神手华陀却不在家,只见着他的大弟子沈俊。沈俊虽然和冯卧龙未见过面,但对泰山八龙倒也是闻名已久,当下款待一番,问明了来意,便说道:“家师虽不在,各种疗伤灵yào,庄上倒是现成,尽可说明伤势轻重,每种自选一二种yào带走。”当下便取出十多个yào瓶来。但冯卧龙一说明陈云龙是被人震碎肩骨,沈俊便十分吃惊道:“续骨不难,如是骨碎,大半筋脉必定有伤,这就非先当面诊断不能随意用yào。现在家师不在,只好先将七宝续命丹带几粒去,保住病人一百八十日内伤势不再加重,再另作道理。” 冯卧龙原想邀沈俊来碧云庄一行,沈俊推辞说庄上事无人照料,不奉师命,决不敢离庄;冯卧龙也无法勉强。 沈俊又说,续命丹别具奇效,凡一切内外伤,不论多重,吸了此yào,总可保住一百八十日;但服yào不能过晚,若是在受伤后十二天内能服yào最好,不然也不可晚过十五天,太晚yào便无大效。冯卧龙计算日期,自己赶回去最快也要到第十三四天,因此一路急奔,只想快些回到碧云庄。到了庄门,他仍是脚下不稍缓,所以几乎和灵玑道人相撞。 当下吴李与冯卧龙一同看陈云龙服了七宝续命丹,冯卧龙才心神稍定,和吴李二人略说此行经过,大家都十分惘然。因为他们原盼望神手华陀本人能来,或者能有彻底治伤的yào带来,以便将裴柳陈三人的伤一同医治,如今只讨了几粒七宝续命丹,分明无济于事。冯卧龙却看陈云龙服yào后不久便酣然大睡,正合沈俊所说yào力初见效时的情状,稍觉安慰。那七宝续命丹一共带来七粒,陈云龙只服了两粒,还剩下五粒。冯卧龙默付沈俊曾说,先服两粒,如立即酣睡,便不消多服,至多在十二时辰后再服一粒即足以保一百八十日;但若伤重,服两粒不能入睡,便要加服,直到能睡为止,不过至多只是六料;六粒无效,便是伤势延迟太久,过了时限,续命丹却无用处。如今陈云龙服两粒立即生效,其余五粒中尚可余出四粒。 他行前匆过青萍剑客柳复受伤,刚才吴李两人又匆匆说到裴敬亭伤势;冯卧龙行前见裴敬亭与方龙竹一同坠入山涧,烈火焚身,只以为两败俱伤,无一人得活;这时听见裴敬亭也负重伤在邻室调养,想起自己去访神手华陀,还是乞裴敬亭绘了图才不致迷路,现在讨得yào来,师弟又用不了,理应送给裴敬亭才是。冯卧龙也是伉爽汉子,想到这里,便和吴璞说了。吴璞李扬自然无异议。于是三人便同到邻室着裴柳工人。原先三人病榻放在一处,后来将隔壁小客室打扫了,才将裴柳与陈云龙分开。裴柳二人都受了内伤,虽然轻重有殊,却是一样见不得风,因此门窗都用厚绒遮住,和陈云龙这边不同。裴柳二人愿同在一室养伤,也是为了在这些事上替主人省事。 冯卧龙随着吴璞李扬过来,看见裴敬亭瞑日仰卧,就着卧式,两膝屈转,足心互合,双臂yù直伸上来,掌心在头顶上jiāo互贴着,知道他灭在运用华山心传,试调精气。那柳复却仰卧着,眼望屋顶。原来青萍剑客虽被掌力震伤,却不似裴敬亭中了六阳手真火,伤势要轻得多。 吴璞等三人进来,方和柳复打招呼。外面一阵脚步声,有人道:“阿弥陀佛,还是孙公好眼力;冯四爷果然回来了。可讨着了伤yào不成严。” 接着厚绒门帘轻轻掀开,走进三人,正是铁木僧、火雷王孙天夷,金钩圣手陶春田。 自从方灵洁方龙竹初探碧云庄之后,这里三人受伤,一人讨yào,剩来的这三位客人闷居无聊,又看主人兄弟龃龉不和,也不想让主人成天陪着,因此每日便一同外出闲步,在附近山头上看看野景,好在每次外出,都不去远,时时绕回来,便可以看庄上动静。孙天夷原想到敌人也许要再来,预料着三人闲游,说不定便可早见敌踪,所以他每次登山,总十分留心向四处路径察看,居高临下,常人也何以看出一里左右的人物,何况孙天夷目力特强。每天他们站在山头林中,孙天夷总是目注入庄山道,将过往的人看得清清楚楚;却不想今天望见冯卧龙回庄来。当时铁木大师未看明白,还以为孙天夷只是揣想,那知果然是冯卧龙。 众人到了裴柳室中,互相寒暄数语,冯卧龙便取出七宝续命丹,说要转赠给裴敬亭和柳复。 裴敬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5 章 刚勉强行了一周气,自觉气海血海都已伤损,十分灰心;听见冯卧龙说话,便开眼微笑道:“冯四兄盛情可感。只是我受伤大半在气分上;除非有再造灵方,再得本门高手代为推穴,助我逆运精气,或者可以复原,不然筋骨脏腑之伤纵使治愈,我也将变成废人。 神手华陀的七宝续命丹,我早就知道,那只是苟延待援之yào,治我的伤无用,还是留给令师弟服用好了。” 柳复伤势虽然较轻,但他失了青萍剑,又被方灵洁击伤,将多年盛名折在一个女子手中,十分沮丧;他又一向虚骄气浮,不如裴敬享受挫后尚能分别轻重,自敛心神,他只是成天生闷气,一会儿后悔,一会儿咬牙痛恨,觉得颜面丧尽。这时看冯卧龙要赠yào,尽管明知是好心,却愈觉得不是意思,也连连推辞。 冯卧龙还要再劝,李扬却想着此时正有大事商量,不必再在这小事上耗时光,便笑道: “这事也不必推让,我看冯四哥将这四粒灵丹就放在这里。裴大侠和柳大侠忖度着若是有用,便可以吞服,大家朋友都在息难之际,也说不上谁帮谁。倒是今天那昆仑徐霜眉下书的事,我们可得商议一下。” 铁木和尚听了,首先“呀”了一声道:“李爷说什么?徐霜眉今天送了信来吗?几时来的?” 孙天夷也诧异道:“我们先前在山峰上,我只看见一个道人从后山绕来,进入庄门,后来便望见冯兄回来;我还只道那道人是庄上朋友,难道是徐霜眉遣来下书的昆仑门下吗?” 冯卧龙却瞠目向着李扬道:“你们说的是那灵玑道人吗?他怎么是昆仑门下?” 吴璞半晌不语,这时才接口道:“我们不要在这儿惊扰他们两位养伤:还是请到厅上慢慢谈。冯兄认得那个下书的道人,我们正要听冯兄说说他的来历。” 于是大家又都到厅中,仆人照常献茶,大家那里有心思品茗闲谈,部催着吴璞李扬说徐霜眉下书的事;李扬看看大家神色,笑道:“柬粘在吴大哥那里,是吴二哥送进去的。大家要看,等会儿请吴二哥去拿来就是。现在要紧的是先请冯兄说说那送信道人的来历,我们由此也许可以猜到他们结了些什么党羽。” 文武判一语点破,大家明白过来,便不再七口八舌追问,都静静望着冯卧龙。 冯卧龙皱眉道:“这事真是奇怪,我因为匆匆回来,恰好碰上吴二庄主和李爷送灵玑到庄门口,只和他打了一个招呼。我惦着老七的伤,又不知道他竟是来替昆仑下书,所以一句也没问,真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不过,这灵玑道人的来历,我倒是知道一点儿。十年前我和我二师兄向玄龙到五台山去。为一样小事和山上道观里的道人起了争执。观中的观主自己说俗家是大同神拳卞氏亲支,要借七家的面子来劝我们退让。向师兄当时本要我走,别和道人吵闹,可是看边观主说什么神拳卞氏,向师兄的脾气是服理不服势,反而冷突一声,对那观主说:“本来这是小事。我和我师弟也无意倚势凌人。可是你明是三清弟子,却偏要连你的俗家祖宗三代都搬出来,你是什么想头儿?别说神拳卞氏现在人才凋零,就是五十年前卞家龙凤双幡名满天下的时候,也压不倒泰山万竹山庄,你既然要夸你的卞氏神拳,我这万竹山庄的弟子就得领教领教。” “向师兄这么一来,那观主自然更受不了。两下眼看就要动手,可是这时候忽然观里又出来两个道士,都是五十上下,他们把观主拦住,又问明事由儿,告诉我们说他们愿意设法了事,不要争斗。” “本来我们和那观里的道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只因为家师听说五台后山出了一条赤练蛇,命我们去设法除掉它。家师给了我们一束紫叶金针,预备着避蛇dú。我们在这道观歇歇腿儿,顺便打听一下赤练蛇的事,哪知道那个出来答话的道人听我们说要找赤练蛇,就连连冷笑,出语轻视;我先忍不住和他口角起来,他一不小心,把桌上茶碗打翻,一碗浓茶就全泼到我放在地面上的布囊上。紫叶金针不能见茶,我赶忙打开布囊看,果然紫叶金针全变了颜色,明是失效了。我们这才大吵起来,后来惊动了他们的观主。 “这时候两个道人听我们说明缘由,就笑说,这紫叶金针他们这儿就有,愿意赔我们一束;可是说起赤练蛇,他们却十分恳切向我们说道:泰山夏老要为人间除害,当然是侠骨佛心,不过大概事前不清楚这赤练蛇的年岁。赤练蛇一过十二岁便能飞翔,再过十二年头上独角长出,这时紫叶金针和另几种yào草都还可以制它,但到了三十六岁,这些yào草便都不能再抵御它口中dú气,必须千年鹤涎配上几种异种yào草,再加制练才能得到邂它dú气的丹yào。可是赤练蛇如长到一甲子,便连丹yào也将无用。现在五台后峰出现的赤练蛇估量年岁已经过了四十,紫叶金针决制不住它。 “那两个道人如此说了,又告诉我们说他们师兄弟两人本就是带了紫叶金针来除蛇的,那如临时金针无效,害得他们同行的一个弟子中了蛇dú,十分危急,劝我千万不可枉自犯险,还是回山禀明家师另作打算为是。 “我们先还半信半疑,后来他引我们到后面看了中dú的人,又告诉我们说,我们若是不信,可以用他们赔给我们的紫叶金针试试。那蛇每到中夜子时,便飞出来食人兽脑子,他让我们把紫叶金针绑在一只狗的头上,将狗栓到后山小涧旁边,自己藏在山壁上一个小洞里看。那个石洞就是他们上次找好的藏身之地,洞内有许多石头,人进去了可以自己封住洞门。” “我们照他们说的试了,果然晚上赤练蛇出来,一看见那条狗,使飞扑过来,活生生的狗被它咬开脑盖吸掉了脑子。我和向师兄先还打算趁势除掉它。那知道蛇在下面隔着十几丈,那股腥气就让人闻着头晕,我们鼻子里也塞着紫叶金针,还是没用。幸好那蛇吃光了狗脑子就走了。我们第二天便去找狗尸首,那些盖在狗头上的紫叶金针竟然被那蛇咬得七零八碎。我们才知道这两个道人的话不假。” 冯卧龙一气说到这里,顿了顿又道:“那两个道人就是灵璇道人和灵玑道人。我们后来问家师,才弄明白他们原是兄弟两个,出了家就成了师兄弟。家师说他们在三十岁以前闯dàng江湖很有名头,三十几岁上两个人都归隐了。但是他们的详细来历家师也没说起过。不过,无论如何,他们决不是昆仑派。这回不知怎的会替徐霜眉来下书。吴二庄主可问过他和徐霜眉是什么渊源吗?” 吴璞摇头道:“这个道人连他自己的道号都不肯说,那会说到别的话?照冯四爷这样一讲,他们原不是昆仑派,那又为什么肯替人送信来?这真怪了。” 当冯卧龙叙这一段相事时,大家都只是静听。这时陶春田才开口道:“三十年前江湖上有沈璇沈玑弟兄。大概就是他们两个后来出了家,便改名为灵璇灵玑了。只不知道泰山侠隐何以未说破这一层。” 那火雷王孙天夷却摇头冷笑道:“沈璇沈玑本来是大同卞家别传,我替年曾和沈璇会过一次。只是他们藏头露尾,也不肯说是卞家弟子。后来不知道怎的他们销声匿迹了,却原来又当了道士。这次要是他们和昆仑的弟子联了手,我倒正好再会会他们。” 铁木和尚合掌道:“阿弥陀佛。大同卞家夫fù当年以龙凤双幡纵横江湖。后来他们夫fù去世,卞卫两家的子女竟然都没人能继承余绪,近年听说卞家孙辈都不在大同住,简直是快绝了。究竟怎会弄得这样凄惨,可是谁也不知道。这沈家弟兄俩换上道装,应该不再惹江湖是非才是,却为什么来淌这次浑水?我和尚真是闹糊涂。” 李扬凝神片刻,缓缓说道:“吴二哥还是去把柬帖拿来,给大家看了。我记得柬帖上好像说他们三个人来,是不是?” 吴璞微微点头道:“是那样写的,不过到时徐霜盾如果多拉些人来,也难说她不合武林规矩,她只消打一句招呼,点明有朋友来凑热闹,我们也没活可说。” 李扬却摇头道:“我总觉得那灵玑道人多半不会出场帮他们,倘若不然,他何必连姓名都不说。不愿说姓名,就是不真正出面的意思,对不对?” 吴璞未答,却记起兄长本要自己送走来人后入内谈谈,于是接着李扬先前的话说道: “我还是先把徐霜盾的信拿来给大家看看吧。” 吴璞离离座入内,这里众人仍是纷纷议论。但这次大家都和上次想法有异。上次他见方氏姊弟的功夫,又加上裴柳二人满口大言,大家气壮得多。现在自己这一面有三人受伤,人家那一面却添了一个徐霜眉,尤其这次事前下书约定日期,明明甚有把握,未免觉得有些主客易势的味道。 外面众人议论不止,吴氏兄弟在水阁密室却在体受人间奇异苦趣。 那夺命金环吴璞先前听见兄长说他是十八年前伤dú复发,不是寻常的病,早就心头发冷。原来十八年前吴璧吴璞随南海岛主方继祖到中土来,被明廷追捕,大内高手多人将南海岛主与吴璧吴璞围住,三人死战脱身,可是吴璧竟被人打了一断魂针。这断魂针非钢非铁,是鱼骨所造,平时不用,针放在针筒中用dú液浸着,一入人身,见了血便自行裂碎,随血攻心,端的恶dú无比。吴璧中了此针,几乎命丧当场,幸而及时找着神手华陀侯老,由他运用回天妙术,将碎鱼骨用yào力逼往伤口,吸出大半,又另服了解dú圣yào,经过多日,才起死回生。可是侯仲永当时计算骨重,知道尚有一段碎骨未及吸出,而伤口又已长好,虽悦有yào力暂时镇住,这一点碎鱼骨在血中一时不能为害,但是如不用yào预先将dú骨吸往四肢,则日后难免后患。当时神手华陀给了吴璧四瓶yào汁,告诉吴璧说:“你现在伤已收口,但我计算血中碎鱼骨尚有少许未及吸出来。你要将这四瓶yào汁在百日内分四次涂在左右手足掌心中,再过了百日,不论碎骨原先潜藏何处,必被yào力吸到四肢上。这些许碎鱼骨,虽然有dú,但只要不使它随血攻心,便不能为患。可是如果你不用yào汁依我所说将未净碎骨吸往四肢,那说不定余dú入心,虽然一时无事,日后发作起来便有xìng命之忧。 吴璧当时本就未十分在意:“加上侯仲永虽然治好了吴璧的伤,可是和吴璞一夕高谈,种下祸根,不久便闹得南海岛主与二吴反目,南海岛主身死之日,吴璧吴璞突临大变,心神乱极,仓皇中不知何时竟然将那四瓶yào汁中未用的两瓶遗失。吴璧兄弟接着又遇见南海岛主夫人寻仇,在西子湖边再铸大错,两人从此遁迹边荒,吴璧尤其心灰意冷,几乎自裁,那想得起这血中余dú。 直到一年后,吴璧遇见种手华陀,他问起此事,才知道他并未依言使用那钱骨yào汁,连忙又给吴璧诊脉灸穴,竟探测出那点未净的dú骨,已侵入内脏。神手华陀嗟叹不已,坦然向吴璧说,dú入内脏,无法拔除,幸而吴璧练武功多年,气血甚旺,而且原先服用的解dú灵yào,余力尚在,所以这点余dú一时不会发作,可是十八年后,大大可虑,那时候发作起来,便十分难治了。 吴璧当时笑道:“我现在已是中年,再过十八年也该到了时限,那时便是死了也不算短命,任它去吧。” 光yīn荏苒,人事桑田,想不到这次吴璧在忧伤愤怒jiāo迫之际,突然头晕目眩,卧床不起,开头他自己虽觉得一向未生过这类病,还以为是为风寒所袭,只是自叹体衰,那知一连几日,竟自心头烦恶,身上不时麻痹,才觉得异样。自己看看十指,竟看出指甲微微变黑,猛然想起这正是神手华陀所说dú发时征候,自己顿觉不久于人世了。 吴璧一连几天避不见面,也不知道吴璧已察觉他旧dú复发,今日拿徐霜盾的信进去,方听吴璧露出口风,顿觉如高楼失足。 这时他走向水阁密室,一路想着兄长病危,仇人将到,十分怆然。那知走进密室一看,吴璧倒安然坐在床上,面带微笑。 吴璧见吴璞进来,便和声唤道:“老二,你怎么去了这半天?那送信的人可走了吗?” 吴璞平生心硬如铁,这时不知怎的望着病中的兄长,竟一阵阵心酸,便低声答道:“送信的已经走了。我照大哥的话告诉他,让他们依时来碧云庄。” 吴璧微喘了一下,伸手拍拍榻沿道:“老二,你过来。” 吴璞默然坐下,挨近了着吴璧神色,只见他额上,片片乌紫,两眼微红,衬上白须白发,直是一个憔悴垂危的老人,那像当日纵横江湖的武林名手。 吴璧看吴璞面色凄哀,转微笑道:“老二,你难过什么?是怕我死吗?我早说过,人生早晚有一死,何况我罪孽如山,早死早了。我自己一点也不难过。”吴璧脸上的笑容和似乎平静的语声,都使人立刻想到绝望,想到破灭。吴璞在平时听他一说这类话头,多半不以为然,这时却不觉泪珠满眶,他极力忍住,勉强笑道:“大哥旧伤复发,也不一定没法子治,何必这样说。过几天咱们再设法找找神手华陀,谅他总有法子。” 吴璧摇摇头微吁道:“你怎么还说这些?老二,我们兄弟都活到了今天这种年纪了,又撞上这种遭遇,我们还弄这些虚文俗套作什么。我想给你说几句真心话。” 吴璧停了一停,吴璞脸上勉强挣出来的笑容也不知不觉退掉了。吴璧接着道:“我的病不要说了。两位幼主的事我可得给你说明白。上次他们姊弟来了,你那一番布置,虽然使我伤心,可是我事后想着,也未尝不明白你的想头。我自己愿意早死早了,可是对你,几十年来,我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6 章 想要你活得高兴,活得好,那会想到要你去死!”吴璧又是一阵喘嗽,吴璞连忙伸手给他按背心穴道,无意中一偏头,才记起适才自己进来的时候,这密室里的小童已不在这儿。” 吴璧喘息略止,随手握着吴璞手腕,微微垂下眼皮道:“你总该记得,从咱们十多岁从师起,在学艺的时候,在江湖上,我时时都只担心着你。我从小在家里,爹爹就说我不中用,不会照管弟弟妹妹,所以我后来满心总想着要把你照料得好好儿的。可是我到底不中用,唉!我真是不中用。”吴璧声音慢慢低下去,就像是哺哺自语,吴璞只觉得大哥的手掌发热,自己的心却像要沉下去,不由身上一颤。吴璧似乎被他这一颤惊了一下,突然睁开了眼睛,望定了吴璞,又凄然一笑道:“我今天怎么说话颠颠倒倒,你别烦。”吴璞只叫了声“大哥!”却说不出别的话来。 吴璧又道:“咱们弟兄在江湖上这些年,虽然也经过不少事,可是真正错的也就是对岛主夫fù这一段罪过。我现在是打定主意在两位幼主面前拿这条命抵还我的罪,只是我这伤dú发了,不知道能不能等得及他们来。老二,你今天不要哄我,快给我说实话,你到底怎样打算?”说到这里看吴璞嘴皮一动却没有声音,便又惨然摇头道:“我反正是要死的人,也挡不了你。你只说给我就行。你要是听我的话,咱们就一起在这儿候着他们,要不然,你就远走高飞,让我自己等他们来。不过你要是走了,千万可不能再找他们生事……” 吴璞不等吴璧再说下去,便含着泪用力摇头道:“大哥不要这样说,咱们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 吴璧默然望着吴璞,并未作声。吴璞又道:“我上次瞒了大哥行事,是我不好。可是我也决不是只为了我自己……” 吴璧截住他的话头道:“那我也明白。” 吴璞接着道:“现在事已如此,大哥要我一同在岛主遗像一功自尽,我也愿意。不过我现在不能瞒你,你知道庄上的朋友上次让他们姊弟伤了三位,现在还有几位在这儿,看光景这些朋友都想和他们姊弟斗斗,咱们该怎么说呢?”吴璞长叹一声,又苦笑道:“其实这些朋友多半也只是争点江湖上的面子,逞意气,那里准是为我们姓吴的卖命。这些咱们都明白。不过有人受了伤,有人要挺住斗他们,咱们怎么样拦他们呢?” 夺命金环吴璞这时倒说的是真话,碧云庄上局面已经弄得骑虎难下,他心思太乱,真觉得不知如何方好。倒是吴璧本来满心悔恨,自愿承当罪孽。加上这几天来自己知道旧dú发作,难保旦夕,愈发万念俱灰,因此心思倒清明得多,当下点点头沉思片刻,开口道:“老二,你若真是没有别的想头,这些朋友们我倒有个办法对付。你不是说裴敬亭和柳复都是受了内伤吗?你现在就出去对几位没受伤的朋友说,这儿既然不久就有人来寻仇,受伤的人可不能留下来,只好托他们把几个受伤的人分头送走了。我想他们也决不能说受伤的人该留在这儿赔上几条命,至多他们要问问我们怎样对付来人,你随便用话支吾过去,反正不说破我们的想法,他们就不致于一定不肯离碧云庄了。” 吴璞听着,口里虽然唯唯答应,心里却盘算着这事怕不能如此容易。吴璧看他迟疑,又道:“你若是不便说,就请他们到这儿来,让我来说也行。” 吴璞想了想才答道:“那也可以。” 吴璧说了这半天活,又有些发晕,便自己卧倒。吴璞怀着满腹心事悄然将榻前小几上那封柬帖拿了,自己到前面来。 众人看了徐霜眉的柬帖,虽觉得看她口气似乎不像会约外人来,但对人家情形毫无所知,便不由得忖测起来。李扬看吴璞对他施了个眼色,暗暗会意,歇了一会儿,便悄然走出大厅,果然吴璞随后跟来,远远向李扬一招手,便向园中走去。 两人到了园中各拣一个石凳坐下,吴璞才将吴璧要请孙陶等人送受伤的几位出庄一节告知李扬,问他觉得如何。 李扬皱眉半晌,才答道:“这件事可得从两面说。先得看咱们自己是什么打算,再看这些朋友肯不肯这么办。比如说,这些人都走了以后,四月初一那天我们到底打算怎样?吴大哥的想法,是不用说了,你又是怎样想呢?” 吴璞颓然搔首半晌方叹道:“不瞒你说,大哥一味劝我一同自尽,这事我心里可想不顺,可是他病到垂危,我真不忍心和他再争,我现在也没准主意。不过我又想着这些朋友虽然各有各的艺业,可是,看裴柳两位的情形,我对你说句心腹话,我真不敢指望他们能制住方家姊弟,何说现在又多了个徐霜眉。这个女子听说是赤阳子最得意的门徒,不消讲,比方家那两个一定高得多;四月初一倘若要真是动手,我真担心白白多害几位朋友,你说是不是?” 李扬默然不语,吴璞又道:“我原来就想着,除非武当有人来,不然就难说制胜。经了上回那一夜闹下来,我更看明白了。孙天夷跟我们jiāo情不够,未必到时候真出死力,别人多半占不了上风。尤其三个受伤的,万一我们临时照护不到,遭了他们dú手,那岂不叫我死活都多受江湖嘲笑。我想来想走,也觉依了大哥的办法还好一点,不要弄得自己的事一样无补,反而多害上几位朋友。” 李扬虽和吴璞气味相投,jiāo情最深,可是这时听他口气与往常大异,也拿不定他的心意,究竟是怎样,便顺着他的话答道:“二哥这些话也有理;可是,就算我们不想拖累这些朋友,他们在现在这个当口儿上,怕也未必能走吧。你不愿意让江湖上说你拖累朋友;他们也未必肯让自己背个临事缩头的名儿。他们约期见面的信不送来还不同一些,现在你想这些朋友能走吗?” 吴璞伸手在石凳上重重一拍,苦笑道:“我就是想着这一点儿没妥当办法。大哥可说朋友们要是不应允,就请大家到水阁的病榻前面让他自己说。其实那也未必有用。” 李扬暗忖这明明是吴璧的主意,吴璞现在无论是什么心意,实在也难处,不如爽xìng让吴璧和大家去说,倒许好一点儿。于是他便笑道:“吴大哥愿意自己和大家商量,我看倒也不错。让他把他的意思说明白,不是比你夹在中间为难强?” 吴璞此时也实在没有一定主意,听李杨如此主张,便去约众人到水阁和吴璧面谈,却未先说明是什么事。众人只道吴璧病重,本应该去探病;前几天他们弟兄反目,众人不便探问,现在既然邀大家去,自无不去之理。于是大家午餐后便同到水阁。 吴璧倚坐榻上,面色灰中透红,十分难看。他着小童取来几张竹凳,让众人坐了,才提起精神向大家说道:“这几天我旧病复发,几乎下不了这张床。听老二说裴大侠柳大侠和泰山陈七爷都为了我们庄上的事,受了重伤,实在叫我吴璧愧恨无地。这次来寻我们弟兄的人是谁,各位朋友大概都已经知道,我也不再多说了。我请大家来,只为一件事……”说到这里,他禁不住又是一阵喘;小童忙端了一杯水过来,吴璧摇摇头,慢慢吞了一口气,又道: “我们弟兄自作之孽,虽然说事情曲直各有看法,可是在我这垂死的人想着,只觉得自己满身是罪业,不论落着什么收场,我们甘愿。我自己问心不安的倒是各位受伤的朋友。” 座中冯卧龙忽道:“吴大庄主怎的作这些客套?这些朋友虽说门户不同,既来到这里,大家自然都得算上。倘若你们作主人的老是这么想,岂不反而让我们这些朋友难受?难道江湖上拔刀相助的当口儿上,受了伤还会怨人不成?” 吴璧摇头道:“我正是因为这些好朋友们都是不惜为了我们弟兄犯险,才觉得不安。冯四爷说得对,是能出头帮忙的断断不会计较到自己的利害。可是在我们兄弟就不能不问问自己是不是对得住朋友了。”吴璧望了望吴璞,惨然笑了一笑道:“昆仑徐霜眉下书的事,我想老二已经给大家说过。现在我有一点想法,千万请大家俯允。” 众人知道:“吴庄主有话请说。” 吴璧道:“这些天碧云庄士的情形,大家是都看见了。到了四月初一那天,找我们的人一来,不准是什么情形。大家朋友们盛情高谊,那也不用我提的了。可是,现在摆着好几位受伤的人,到时要一乱起来,我们弟兄是自作自受,固然没话说;把在场的各位都拖进来,便够让我不安;再让这些已经受伤的人犯险,在江湖道义上可是说不过去。别说我本不想和来人拼斗,就算是江湖上赴会较技的事儿,受伤的也不能不想办法安顿,是不是?” 吴璧本来口才不行,又加上连日疲惫不堪,说了这一大串,意思还是不大明白。铁木和尚忍不住合掌道:“阿弥陀佛,吴大庄主,你倒是怎么个想法?受伤的人该安置,可是你宴怎样安置他们?难道要送他们走开吗?” 吴璧点头道:“我正是这么想。几位受伤的朋友非得在四月初一以前送到别处不行……。” 陶春田chā口道:“这事在我看,可是难办。吴庄主也许还没弄明白。那受伤的裴柳两位朋友,都是内伤,本来就震动不得。而且现在既然有人和咱们作对,难保不在外面布下人看着这儿的动静;受伤的人就算送出去,谁能保不反而落到人家手里。再说,这儿是深山峻岭的苗区,要把人送出去养伤,周围几百里怕也找不着合适地方。你说怎样安置法?” 吴璧摇头道:“陶老高见固然不错,不过我也都想过。受伤的人虽然不能搬动,可是听说冯四爷已经讨来了神手华陀的续命丹。照说服了续命丹,不论什么重伤,一时总能稳住。 倘若裴柳二位先服丹yào再走,料想不妨事。” 冯卧龙chā口道:“那续命丹我已经送给他们两位了。” 吴璧点点头,又觉得头晕目眩,正想撑着再说,文武判李扬却忽然微笑道:“吴大哥的意思我已经猜着一些。你莫不是想请这里的几位朋友将受伤的人送出庄去,以便避开四月初一那天的事吗?” 吴璧苦笑道:“我正是这样想。朋友们为我们弟兄受累已经受够了。现在救这几位要紧,我想受伤的人有各位护着退出苗山,爽xìng走远些。我们兄弟不再拖累朋友,就少了一桩内愧的事。至于四月初一那天,我们对自己的事自有了断;各位好友就不用担心了。” 大家略怔了一下不约而同说道:“这那儿成?我们顶到这儿忽然走了,岂不是有头无尾;原先我们不走,等到现在主人病倒了一个,对头多了帮手,我们倒临危撒手抽身,往后在江湖上那还有脸见人?这可万万使不得。” 吴璧又说了几句。大家仍是不肯。末后孙天夷看大家争执不已,便又笑道:“主人自是好意。不过我说一句持平的话。受伤的人是该送走,不过非得有人送不行,我们这儿现在也就只剩下这几个人,若是去送他们,不一定什么时候能回来?那就变成了强敌来侵的时候大家避走,那也不成活。依我看,我们也不必固执;反正受伤的也是朋友,庄上也是朋友,全得顾到。现在要紧的是庄上得有人对付四月初一的事儿。要是有了人,我第一个就愿意送受伤的柳兄上点苍去。咱们不是争虚面子的时候,受伤的人本来也得快治。不过现在我们走一个少一个,徐霜眉他们究竟要来多少,我们还不知道。就算我们全在这儿,临到事情来了,我们这些人接不接得下来还难说,要再走人,可更不妥当。所以依我说,除非现在你们另有了高人帮忙,我们就可以抽出身子送人出庄治伤;要不然,我们一个也走不开。否则还不如我们原来就不chā上手呢。”说罢,他哈哈大笑。 吴璧一心原只想让大家散了,留着自己弟兄和方氏姊弟了清旧事,从头儿就不是江湖上斗强争胜的想法。这时让孙天夷一说,真觉得无言可对。长叹一声道:“孙公高见,自然入情入理;可是要这样大家一道儿下水,岂不使我们兄弟成了不义之徒。” 孙天夷笑道:“你要是觉得我的话还合情理,那还说什么?反正一句话就够。你们这儿没别人顶住,我们就不能走。这不挺明白?” 大家也都说火雷王的话对,非得庄上添了人才能说到送人出庄的事。 吴璞始终不开口,这时吴璧也默默无语。李扬正想把话题引开,忽然隐隐听见几声钟响,不觉脸色一变。 原来照旧例这水阁是别人不能进入的地方,万一庄上有了急事,庄主在水阁里,便由值事的弟子击钟报信?这钟就设在莲池附近,水阁上倒听得十分清楚。这些天庄上事情虽多,鸣钟报信还是第一次。吴璞连忙起身向吴璧道:“雷杰鸣钟,不知道有了什么事,我先去看看。”说了转身就走,李扬匆匆随去,招呼大家暂候。 大家看吴璧未让大家走,又觉得对头一面既然下书约期相见,这时不会寻来,料着鸣钟是别的事,便也不急着出去看。 大家闲谈了几句,外间忽然听见一阵脚步声,李扬匆匆抢先进来说道:“武当卧云道长派他的大弟子白鹤俞一清来了。” 大家呀的一声,纷纷离座;吴璧也面色一动,那边通密道的门里吴璞已陪着一个道人走来。 道人神态飘逸;佩着一柄长剑,剑柄上丝穗与道饱布履都是杏黄色,愈显清雅出尘;一进门来,他便举目向室中一扫,稽首道:“那位是吴大庄主?” 吴璞未及引见,吴璧已在榻上欠身拱手道:“在下就是吴璧;这想来就是白鹤道长了。 恕我病重,不能拜见了。” 白鹤又稽首道:“吴庄主言重。贫道奉家师之命,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7 章 贵庄来商议一事,不想吴庄主正在病中,倒深悔冒昧。”又转开问吴璞道:“在这里说话。不打扰令兄养病吗?” 吴璧忙道:“道长光降,蓬荜增辉,快请坐下。我们兄弟和在场朋友正要恭聆教益,那里说得上打扰?” 这里众人纷纷与白鹤相见。白鹤望了望火雷王孙天夷,长眉轩动,微笑道:“孙老施主多年隐居,不想在这儿幸会。” 孙天夷稍现踌躇不安之状,长揖道:“我当年承令师叔尚zhēn rén指点迷津,本来打算早些闭门思过,不想我纠缠太多,到底无此清福,真是辜负了尚zhēn rén一番盛意,至今惶愧无已。 不知道尚zhēn rén近来可好?” 白鹤含笑道:“尚师叔近年正勤参本门奥诀,极少出山了。” 众人看他们说话隐隐约约,也弄不明白这个火雷王孙天夷和武当有什么渊源,都不便chā嘴,只默默听着。还是白鹤自己撇开孙天夷,再和大家寒暄,这才没弄成僵局。 白鹤问知大家都是给吴氏兄弟助举的,便略说金叶丐上山情形,及自己来意;吴璧原不知吴璞本托金叶丐求援,这时倒做声不得,只是望着吴璞。 李扬等白鹤说完,便接口道:“昆仑门下几位男女弟子,日前已经下书约见,大概在四月初一天便要到庄上来。道长既缺带了武当掌教手书,那再好不过。就请在这里小住数日,等候他们。不过,他们人多,到时怎样办法,还得早为计议。” 白鹤见吴氏兄弟默不作声,先前十分不解;听了李扬的话,转念一想,不觉疑心主人见自己一人来,不大放心,便微微笑道:“贫道原只知道有赤阳子门下姓方的男女二人,要到这里向主人寻仇;依李施主说来,似乎还有别人,不知是谁?” 吴璞接口道:“上次方家姊弟已经来过;这次出名约期相会的却是徐霜眉,此外是否另有人,就不得而知了。”一面说一面将柬帖递给白鹤。 白鹤看了束帖,缓缓说道:“这位徐霜眉,想来就是人称瑶华仙子的。贫道闻名已久,借此机会和昆仑异材一见,也是快事。” 众人见他神色安然,似乎全不把来人放在心上,都有些纳罕。吴璞却暗暗高兴,趁势又将这几天情形略为说了。白鹤听说裴敬亭和柳复都受了重伤,便道:“昆仑门下随意伤人,倒出贫道意外。贫道略谙医理,少停去看看裴柳二位,也许有可以效劳之处。” 吴璧长叹道:“道长肯施妙术,感激不尽。不瞒道长说,我们适才正在商量怎样安置这几位朋友,道长驾到,一切即当奉托。” 白鹤笑谢道:“岂敢,岂敢,贫道当尽绵薄。” 众人再谈了几句,吴璞便引大家出了水阁,和白鹤一同到裴柳陈三人养伤之处。 白鹤与裴敬亭曾会过一面,这时见了不免客套几句。白鹤看过伤势,暗暗吃惊,当下也未深说。等吴璞李扬陪他到了庄上静室,请他歇息,他才向吴李道:“贫道看裴柳两位伤势,确不是单凭草木之力可治。尤其裴敬亭施主似乎是被先天真火震散本身真气,不比筋骨之伤,非得有人一面用玄门心法助他气透重关,一面用灵yào培养不可。而且至少也得过一年,方可望痊复。在这儿养伤虽好,没有他本门高手助他,怕是越久越坏。贫道直言,还望两位早作筹计方好。” 吴璞笑道:“道长神目如电,看得确是不差。他们两人伤势,在庄上实是无法疗治。可是现在要送走也是为难。”于是吴李二人使拥先前吴璧和大家商议情形详说一遍;白鹤听了笑道:“其实送人治伤,说不到临事退避。他们各位不过怕庄上无人。贫道虽然无能,料想到时尚可将此事担承。目下还是先请另几位朋友费神送送伤者要紧。” 吴璞见他如此说,心想,原先本望借众人之力去抵御方氏姊弟;如今白鹤带了武当拿教手书,又加上他自己的威名功力,也许真能独力担承此事。别的人最好任他们自便,免得以后让武林中人笑自己弟兄怯敌累友。于是他连连说好。当晚趁着和白鹤洗尘之际,便在席上说起此事。 白鹤一来,说明卧云道长出面调停;大家也都觉得局面改变,碧云庄上八成儿可以化戾气为祥和,所以心情都松下来。先前吴氏兄弟像是穷途待毙,大家谁也不能说走?此时白鹤一说裴柳伤势不能耽误,众人也大半附和。尤其孙天夷见白鹤提起旧事,便有些不安。趁此便说他愿意送柳复到点苍去。陶春田也笑说,庄上的事既有转机,自己也打算回江南去找陶春圃。以便日后一同与赤阳子见面。铁木僧则愿意送裴敬亭在华山去见许伯景。原来他因为师弟火和尚旧事,也觉得与徐霜眉见面有些难处。冯卧龙自然正好送陈云龙回泰山。他们这样一商议,便都劝裴柳二人服用七宝续命丹。裴柳忖度着非如此不能离庄,加上白鹤殷殷相劝。也就只好依了。 先不说碧云庄上数日后群雄散去,只剩下白鹤与吴李等人等候徐霜眉和方氏姊弟;且说那灵玑道长送信回去,将情形告知了徐方诸人。徐霜眉便专心为方龙竹治伤;数日间大有起色。方灵洁十分快慰。转眼到了三月三十日。 徐霜眉看方友竹行动如常,也稍稍放下心;自己盘算着明天赴约的事,却突然想起一事,便和方灵洁商计道:“你们那仇家为人如何,我虽不深知,可是看上次自己不出面却诱你们进那个山洞,便明明是险诈一流;这次定约会面,你想他们可有什么诡计没有?” 灵洁想了想道:“我只怕那吴氏弟兄故意稳住我们,却事先悄悄逃走,让我们到时扑个空。” 霜眉摇头笑道:“那应该不至于。他们也是在江湖上有些名头的人。那样一来,岂不是声名扫地;何况还有别派的人在那儿,这一着无论如何做不出来。” 灵洁默然未答,恰好龙竹正在院中徐徐试练功夫,听两人谈论便走进来问她们说什么,霜眉刚说了两句,却看见虎儿从外跑来,远远便叫道:“徐仙子,我师父请你。我看见碧云庄上的人跑了。”霜屑一惊,忙问所以,虎儿糊糊涂涂说不清,霜眉气得也不再问他,便去见灵璇道长。一谈方知,灵璇久历江湖,处处留心,知道徐霜眉约期到碧云庄。所以近日便派虎儿到前面山路一带探听,这一天虎儿看见有几匹马从碧云庄一面过来,便赶回来告诉灵璇道长,所以灵璇忙告知霜眉。 霜眉当时听了,踌躇半晌;向灵璇道了谢,自己回来,与方氏姊弟商议。 龙竹一听此信,就愤愤不安,霜眉却总觉得不像会如此。因那虎儿不认得出走的是谁;大家推测半天,毫无头绪。末了霜眉忽道:“不论怎样,明日便可见分晓;此际我们再说也无用。龙弟伤刚刚痊愈,还是好好歇一夜,明天同去好了。” 龙竹低头有顷,却望着徐霜眉道:“我想这事还是得早点弄清楚才好。吴家两个老贼要是真真逃了,我们难道还能罢手?要追就得早点把事情深明白。依我想,今夜无论如何,我们得往碧云庄探查一下。” 霜眉凝思半晌,点点头道:“他们真会逃走,倒出我意外。我想大半他们为了明日要和我们一拼,所以今天先将什么金珠之类送走,而且又有几个负伤的人,也许送到别处医治,不一定就是吴氏兄弟要逃,你说今夜深庄,本来不大妥当;我们既约定明天初一赴约,先期暗探;有失身分。可是为了怕万一他们逃走,追赶不及,今夜子时左右前去也未尝不可。反正到了子时,就算jiāo了初一的日子了。”霜眉说着,自己也不住轩眉一笑。本来定日践约,多是在中午前后,可是霜眉计算碧云庄上出去的人既骑马,则到今夜为止,至多不过再出去二百里;万一今夜发觉走的真是吴氏兄弟本人,要追尚来得及。若是候到明日中午再去,那么就许来不及追上进人。依她的脾气,本不愿子时赴约,但因为此事关系方氏大仇,自己不好太拂了龙竹之意,所以就这样定下来,但她自己也觉得把今夜子时当作初一,实是有些可笑。 龙竹和灵洁却不计较这些。一商定了,龙竹便连忙又到院中试功夫;将天龙八式演了遍。自觉气畅力匀,十分高兴;灵洁闷了这些天,一听说今夜入庄与仇人了断,也精神大振,抽出天龙剑也练了几路,陪着龙竹在院中过了好几个时辰。 当夜长空疏星点点,虽然不见月光,也没有风雨。戌时一过,三人便同往碧云庄来。这一路本不好走,不过霜盾日间早已向观主问明方向;所以一路倒无甚耽搁;这里离碧云庄本有二百里左右,但绕了近路,到庄前才费了一个时辰左路。霜眉仰望天色,心知方jiāo子初,略一打量庄外形势,便向龙竹道:“我们还是先进去探探,若探明实情,不被庄中发觉,就退出来;再唤开门入内。灵洁陪你先进去,我在此等等。如果你们和庄里人答了话,就照我的话说,他们定会迎出来。”原来霜眉虽想了子时赴约的说法,但终觉不到不得已时还是不用为好。所以自己只停在庄门外一棵大树树顶上,让方氏姊弟入内探视。 龙竹灵洁虽来过碧云庄,可是上次停留不久。现在仍和到生地方差不多。两人联袂而入,守夜庄丁自然不会发觉;二人到了庄内,便拣那有灯火之处奔去。 碧云庄房舍甚多,但此时望去,到处黑压压一片,只有左面尚有灯光,另外远处池上水阁也有灯光隐隐。两人不约而同,一左一右,向左面走去。 龙竹在前面,走近了才看清楚灯光所在是一个小院子。院中正面有三间房,灯光似在右首一间,便回头向灵洁打个手式,自己伏身窜到这间房上。 龙竹轻功已臻上乘,照说不会为人发觉,可是不料他身形刚住房檐上一落,房中忽有人“咦”了一声,窗子一开,竟有一个人影窜出。 龙竹猛吃一惊,下面那人已抬头高叫道:“那位朋友光将,快请下来一见。” 龙竹见迹踪已露,一长身刚想说话,那院中人却猛然一抬手,口里叫声:“朋友接着。”两圈光影突然一左一右向龙竹中路打来。龙竹见那人竟发出暗器,不觉有气,掌中长剑往前一划一挑,叮当两声,那暗器已被剑风震开,落向身外数尺处,恰好灵洁跃到,一伸手捞住一个,却失声道:“这是金环。” 龙竹心里一震,喝道:“下面可是吴璞吗?”下面那人哼了一声反问道:“你是谁?” 就在这时,龙竹已听见身后一片人声,似有好几处火光照映,分明庄上人已被他们惊起来。 龙竹一见仇人就在眼前,顿时把别的事都忘到九霄云外,手中宝剑一指,叫道:“吴璞老贼,这回看你那里走!”语声中身形已随剑从上往下,直扑过来。 那下面的人正是夺命金环吴璞,他原为了今天裴柳等人才启程,明日就是初一,所以和白鹤道人商议明日之事,深夜未睡。他们刚才察觉有夜行人来,自己出外喝问,却料不到来的竟是方氏姊弟。 当下他听来人是少年口音。一辨语意,顿时大悟,急叫道:“来的可是方公子?”话犹未了,龙竹剑风已从上面罩下。夺命金环纵横江湖多年,自也有他的技艺,一觉剑风压顶,身形猛往下一缩,足下立用旋螺步,疾如风飘,贴地转出去两丈。口里方喝声:“且请住手”,眼前却见寒光一闪,龙竹身未着他,竟在空中一振腰,跟着扑过来。吴璞暗叫:“不好”,一未及闪避,身后忽似被人轻轻一拨,身形不由自主已斜退出丈许,一个高大人影立在当地,发话道:“吴庄主且退”;龙竹见有人拦阻,心里怒火愈高,一敛气,身形下落,口里喝声:“老贼倒有这许多狗党?”长剑一抖,精光疾shè,已向那人当脑刺去。 那人凝立不动饱袖猛然一拂,当的一声,龙竹掌中玉龙剑竟然向旁dàng去,龙竹不由大惊,身形微退,剑尖已转回来。黑暗中看出那人身穿道装,正待再进招,上面灵洁也扑下来,要和龙竹夹攻这道人。 道人并不进逼,却朗声笑道:“昆仑剑术,果自不凡,两位想是方公子和方姑娘了。请问那位徐仙子可也同来?” 灵洁龙竹见这道人神色从容,功力绝高,十分惊诧,闻言未及回答,远远已有人笑道: “灵妹龙弟不要无礼,我们在这里得见高人,正是幸事。”语声到了末几个字,众人眼前一亮,一个白衣少女已立在方氏姊荣面前:她先不向院中的吴璞招呼,却对这道人举手道: “这位道长神功卓绝,我师弟妹卤莽,容贫道谢罪。” 那道人稽首道:“道友想是瑶华仙子徐霜眉了,贫道俞一清。” 霜眉星眸微闪,含笑道:“原来武当白鹤俞道长在此;真是巧遇;那位可是吴庄主吗?” 吴璞这时心神稍定,望望四面,李扬和几个门徒也已走过来,当下忙抢前两步向徐霜眉和方氏姊弟一揖道:“在下正是吴璞。徐仙子和方公子姊弟,上次赐书说明日光降,我们正想到时恭迎,不料今夜光来,快请到厅上坐,只是夜深仓卒间怕难免疏慢了。” 徐霜眉听他有责自己不依时赴约之意,便微微一笑,向吴璞道:“贫道原约定四月初一来贵庄,如今正是子正,吴庄主可还要预备什么吗?” 吴璞一怔,李扬忙过来说道:“徐仙子依时赴约,我们庄上正好恭迎;趁此良夜,品茗清谈。吴二哥,我来引路。” 霜盾向李扬打量了一眼,吴璞趁势引见,方氏姊弟上次被李扬引入石洞,几乎吃了大亏,余恨未消,这时只淡淡施礼。李扬却满面春风,陪众人到大厅落座,自去催庄丁献茶,又将厅内外灯烛点起来,转眼四下明如白昼。 坐定后,白鹤先向徐霜眉道:“徐仙子高名,贫道常听本门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8 章 长谈起。只是听说,昆仑瑶华别府正由道友主事,不料会到苗疆。” 徐霜眉暗想:你这是装糊涂;当下含笑道:“俞道长名满天下,贫道平日只恨无缘识荆。这次为师弟妹家仇来到碧云庄。不想得遇高士。请问道长到这儿多久?” 白鹤目光在方氏姊弟脸上一掠,徐徐答道:“贫道列名武当,原是虚名未流。近年在武当只想潜心经籍,稍得寸进;这次若非奉家师之命送信来调停方吴仇怨,还不会作此远游,前些天到这里方如徐道友要来,便觉得不虚此行。这次少不得要向道友讨教讨教。” 他闲闲说着,似乎把送信的事顺口带过,徐霜眉听了却不觉心头微微一动,忙接口道: “原来武当掌教zhēn rén要发悲悯之心,调停方吴两家仇怨;既有手谕,就请jiāo下。” 白鹤微笑道:“这信原是家师致令师赤阳子的;道友要看,也无不可。只是贫道未带在身边。” 霜眉先听见卧云道长要出面调停,暗暗着急;原以为这信是卧云道长写给昆仑弟子的;暗想这样一来,实在难以应付。这时一听白鹤口气,似乎不打算拿出信来,倒摸不着头脑。 回头瞥见龙竹灵洁都满脸愁怒之色,忙以目示意,又向白鹤道:“既然卧云道长致书家师,想必对此事另有处置,道友可否示知一二?” 白鹤神色淡然,答道:“家师也未说此事如何处置;只命贫道和道友等一同上昆仑谒见掌教zhēn rén;贫道知道今日道友一行要来到庄上,所以在此恭候。我看此时天色尚早,道友和令师弟妹先在此稍憩,等天明后一同赴昆仑如何?” 徐霜眉着白鹤神色虽是恬静,语气却骄慢异常,好像将这事看得十分容易,不觉暗暗冷笑,心想:你若拿卧云道长亲笔柬帖压我,我还有些为难;你既然如此自大,我倒要看你怎样使我退出碧云庄。霜眉表面谦和,实是xìng刚,这样一想便微微笑道:“道友要送书信上昆仑,本应奉陪;不过这里的事,令师既然未有所命,贫道只好和师弟妹与此地主人作个了断。俞道友可知道苗山附近,奇峰异景颇多,就请道友随意择一胜地栖留一半日,贫道等这里事完,便陪同道友前在昆仑何如?” 她这一说,严然反要白鹤自出碧云庄;白鹤俞一清生平那受过别人戏弄,不觉长眉一耸,望了徐霜眉一眼,放声笑道:“徐道友莫非童心尚在?怎会如此说话?家师的意思正是劝道友和令同门将方吴之事暂时放下,听两方掌教裁断;你要我等你自己了断此事再上昆仑,岂不可笑?” 徐霜眉听他竟有将自己比作孩童之意,不觉玉颊霞生,便冷笑道:“卧云道长意旨,贫道尚无法知道;不过我师弟师妹下山复仇,倒是家师亲口应允的。倘若此际家师要我们回山,又当别论。若凭道友数语,便要我们放下碧云庄上的事,只怕无此道理。” 白鹤仰天一笑道:“徐道友快人快语,本来家师意旨只凭贫道口说,也难取信。这一节姑且不说。如今凭贫道薄面,请列位暂将寻仇之意放下,同上昆仑,道友以为何如?” 霜眉暗想:你要顶起来,正合我意,便道:“道友若是替武当掌教zhēn rén传偷,只要有亲笔手偷来,不敢不遵。如今道友似乎又改换意思,莫不是要自己调停方吴仇怨吗?” 白鹤满面寒霜,断然道:“徐道友说得甚是。贫道不自量力,愿意自己担承此事。” 霜眉含笑道:“那么,道友急yù如何?” 白鹤道:“还是如刚才所说,请你们三位和贫道一同出碧云庄住昆仑去。” 霜眉仍笑道:“先前不是已经说过?要往昆仑,得等此间事了。道友难道要阻止我们寻这吴氏兄弟了结旧债吗?” 白鹤怒气上冲,大声道:“我在这里,断不容你们胡乱伤人。” 霜眉微一昂头,也放声笑道:“俞道友果然爽快。你且说明白,是你自己要管闲事?还是替卧云道长说话?” 白鹤哼了一声,冷然道:“你不必担心我借武当的声威压你;今天就是我自己要阻止你们寻仇。” 霜眉静静望着他,轻轻摇头道:“俞道友,既是如此,倒不难办。只是你这样意气凌人,难道是玄门弟子所应有?” 白鹤怒道:“我倘若有违玄门成条,自有武当家法,那用你饶舌?” 霜眉应声道:“我倘行事乖舛,目有昆仑戒律,也不用你多事。” 白鹤两目一张,道:“今天我已说过要管这事。” 霜眉微笑道:“前道友,你既要管,我也无法。口舌之争无益。你就请显一显武当神功,让我开开眼界。” 白鹤昂然退:“任你出主意,我一律遵命。” 徐霜眉目光往大厅内外一扫。突然得了个主意,便又笑道:“分了高低,又将怎样?” 白鹤冷笑道:“如是你胜,我立刻就走,决不再多出一语,决不拦阻你们的事。” 霜眉道:“好。如是你胜,我也立刻带我师弟师妹随你同上昆仑。” 两人话一说出,厅中人都静静望着他们。知道这一下互较玄功,是碧云庄存亡关头。 徐霜眉向李扬微笑了一下,忽问道:“这厅外两个大铁炉,不知道能不能立时生起火来?” 李扬答道:“当然可以。”霜眉又问道:“庄上可找得着冰块吗?”李扬微微一怔,答道:“冰块后面山洞中尽有,不知道徐仙子要多少?”霜眉道:“请取两桶来。”李扬忙着人去取,徐霜眉转脸向白鹤道:“久闻武当神龟妙诀,有脱胎换骨之功,贫道想借今日机缘一窥玄功奥妙,俞道友想来不会见拒。”白鹤听霜眉问李扬的话,心里已明白了几分,便淡笑道:“徐道友可是要贫道在内五行的功夫上献丑吗?” 霜眉笑道:“正是如此。不过服冰尚可较量高低;说到入火不焚,却是难试。我想向吴庄主借用一点东西。吴庄主是暗器名家,铁弹总该是有的了?” 吴璞点头道:“有。”霜眉道:“请借二十粒来。”吴璞便命庄丁去取。 这里霜眉又向白鹤道:“我看这里正有两个大火炉,就请他们生起火来。我们在两炉中各置十个铁弹;等到铁弹烧红之后,我们各取一炉,将十个铁弹取出,看谁能先取尽,便算谁胜。这点小玩意,道友谅必本吝教了。” 白鹤长眉微皱,笑道:“铁弹从火中取出后,还是放回一定地方好,不然也许难见高低。” 霜眉点头道:“也是,就请吴庄主取一个石板来。” 须臾,后面庄了搬来两桶冰;阶下的两个大火炉也烧起来;徐霜眉请李杨将二十个铁弹分置两炉之中,又将一块大石板立在院子里面,然后向白鹤道:“铁弹取出,便打到石板上,这样快慢立时可见分明了。” 白鹤点点头道:“任凭尊意。”他心里却暗想:“你这女子要和我斗玄门罡气,未必你能胜我。” 庄丁将两桶冰放在厅中,厅外火炉烈焰熊熊,转眼间那二十个铁弹都深埋焰中。霜眉向白鹤一举手道声:“请!”自己便探手到冰桶里将桶中冰块抓起来送入口中;那面白鹤也是一样。 两人大嚼冰块,喳喳有声,一会儿功夫,徐霜眉面前的水桶所余无几,白鹤面前也差不多。众人留心看去,只见白鹤一面吃冰,一面腿足一带浸出水来,分明是用罡气使冰块化水从腿上逼出;再者徐霜盾却是古怪,那些冰块吃下去,她身竟然一点水渍没有。白鹤也看出徐霜眉竟未将冰水逼出体外,不由暗暗冷笑,想道:“你这样硬来,也许显得好看,可是服冰就不能多,而且只怕你内脏受了暗伤,自己还不知道。”他想着将桶中最末一块冰放入口中,看徐霜眉时,她也恰好吃尽。 白鹤长笑道:“徐道友功力果是迥异俗流。这一场应是平手。只是道友不要太勉强才好。” 霜眉盈盈微笑,答道:“服冰既是未分胜负,正好在火中取弹上一见高低。道友请。” 她对白鹤嘲弄之语俨如未闻,白鹤看地衣袂飘扬,浑身无一丝水渍,到真摸不透她为何不逼出冰水;当下自己走到廊下火炉旁边,向炉中打量了一下,只见那十粒弹子都已经烧得透红;他望望霜眉说道:“既是要比快慢,就请一同下手。”霜眉仍然微笑请他先取。 这时众人都跟过来争看两人怎样将这烈火的铁弹取出。白鹤到了廊下,仍不愿先取,徐霜眉却连催道:“俞道友不可谦让。我这就动手。”说着,长袖微扬,玉指探出,慢慢向炉中伸去。白鹤自觉胸有成竹,看霜眉探手入炉,他自己默运玄功,伸左掌虚贴护壁一振,以神御意,以意使力,只见炉中火焰“蓬’的一震,两个铁弹已从炉口激shè而出,白鹤右掌一挥,嘭的一声,两个铁弹已随掌力飞向石板上。霜眉笑喝道:“好,吞吐如意果然是名下无虚。”说着,突然十指张开,一齐伸入炉口,白鹤方觉徐霜眉手指怎的像是粗极,与她面目之清丽毫不相称,转念未了,只听得嘶嘶连响,那边炉口烟气蒸腾,原来霜眉手一近炉口,十指尖上竟然shè出十条水箭,炉火被水箭一冲,立时烈焰半灭;白鹤猛悟,一声“好”尚来喊出,只听霜眉高声笑道:“俞道友清快些动手”,语声未了,双臂已自炉中退出,那十个铁弹竟被她分抓在两掌中,掌中水气腾腾,那铁弹本已烧红,被水一激,也bào响不止,霜眉身形一旋,喝声“去”,一阵劲风过处,四下庄丁都惊叫起来,再看庭中,在灯火下清清楚楚,这十个铁弹竟排成两朵梅花,一齐深嵌入石板之中,白鹤这里火弹也连珠飞舞,但霜眉已敛手退到厅中,高声道:“承让承让”,她一言未了,廊下“澎”的一响,庄丁四下惊呼,廊上火花乱飞,就在这一阵乱中,人影一晃,白鹤已飞身入厅,面色铁青,向吴璞一举手道:“惭愧惭愧,贫道失手伤损了那铁炉,望吴庄主原宥。” 原来他见徐霜眉借体内冰水来御炉火,已经明白自己取火弹要落下风,此时再无他法,只得迅运掌力,将铁弹震出炉来,送往石板上,等到震出六七粒时,耳听徐霜盾发请退走入厅中,知道已经败走,心里一急,掌力稍重,竟将铁炉震破。这时进来向吴璞打了招呼,便转身对霜眉稽首道:“徐道友不但神功卓绝,而且灵心慧质,非贫道所及。贫道甘拜下风,就此告辞。”吴璞李扬见状大惊;刚齐声叫道:“道长且慢。”霜盾却敛去笑容,也微一躬身道:“今日小施狡法,实是冒犯,容日后谢罪。俞道友请便。”白鹤不再说话,也不再理吴璞李扬,身形微闪,已飞越大厅屋顶而去。 这时龙竹灵洁见白鹤已去,双双向前一纵,指着吴璞喝道:“你这老贼,尚有何说?快唤吴璧出来领死。” 吴璞见白鹤已去,真如高楼失足,一转念间已有了计较,当下微向李扬示意,便拱手道:“方公子,方姑娘请稍待,家兄病危,在后面水阁,我去找他。”说了不等答话,转身就向里走,李扬一纵身恰好落在方氏姊弟面前,却躬身道:“两位请坐。” 龙竹微微一怔,喝道:“姓李的你别施诡诈,难道我还能让吴璞兄弟漏网不成?快些让开。” 李杨笑道:“两位要不信吴庄主,就请随去,在下引路。 灵洁龙竹记起上次被他诱入石洞;那肯由他,同叱道:“谁要你引路”,一齐窜跃起来,便向吴璞追去。 这时碧云庄上并无能人,眼看吴氏兄弟已成网中之险,方氏姊弟复仇在即,那知世事常有变化。 ------------------------- 扫描校对 第十一回 垂死留言 骨藏青玉匣 平生铸错 火化碧云庄 方龙竹方灵洁不理李杨,迳自去追吴璞,一出厅来,四下看时,吴璞踪影不见;龙竹顿足切齿道:“这回可不能再让老贼逃了。”两人正发急间,恰好那边有几个庄丁匆匆跑过,龙竹脚尖一点,扑过来,顺手擒住一个庄丁,喝问道:“你们庄主在那儿?快说。”庄丁战战兢兢答道:“大庄主在那边莲池水阁里养病,二庄主在前面陪客。”龙竹啐了一声道: “还在前面陪客?你哄谁?”灵洁忙道:“龙弟别伤他,吴璞刚逃进来,他那里知道。他既说什么莲池水阁,我们到那儿去找着吴璧再说。”便问庄丁道:“你说那莲池水阁在哪里?”庄丁忙用手指给二人看。二人放开庄丁,便奔莲池而来。这莲池就是当日甘明误触机关之处。龙竹落到池畔,正向前张望,灵洁已看出那水阁四面孤零零的无路可入,知道有些蹊跷,忙道:“这里多半又有机关,龙弟留意。”龙付大喝道:“吴璧吴璞,叛主凶徒,还不出来受死。”他喝声方住,遥遥看见水阁长窗似乎突然转动,心方一惊,猛听丝丝怪响,眼前一花,那池中不知怎的,竟喷起千万条水柱,高达十丈,登时像在水阁与岸边加了无数水帘;龙竹未及转念,又觉得异香刺鼻,忙一避气后退数步,正要问灵洁,身后突听见徐霜眉喝道:“灵妹龙弟不可妄动,这是销魂涎。”二人惊顾中,霜眉如仙人御风,已蹈空飞来。她向地面一落,便冷笑道:“原来这里还有崆峒道友布得好阵图,还不快请出来。” 她这里高声发话,那池上水柱仍然急喷不止,一阵阵香气扑到,幸而三人都匆匆在鼻中塞了昆仑丹yào,倒不妨事。可是水阁上毫无人声,霜眉留心四顾,也不见可疑之处。霜眉又高声道:“崆峒道友既敢为虎作怅,为何不出来见面?再不出来,莫怪贫道要自己动手了。” 霜眉虽然见多识广,一见水柱之中偶现绿丝,便认出来是崆峒四劫阵图的布置;但她那里知道这碧云庄的事繁杂万端,布图人早不在此。此际虽有人发动池中布置,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9 章 却并不深知其间妙用。她总以为有人在水阁主持,连连喝问,无人应声,却耗去时光不少。 霜眉见无人出面,眉峰微蹙,便向龙竹灵洁道:“你们随我来。”举目向池中一扫,略计躔度,腾身而起,便向右面池中一根大水柱绕过去,方氏姊弟紧随在后。霜眉御气凌虚,两人在后面也施展天龙九式蹈空疾行;霜眉身形迅疾,一连几转,忽进忽退,便到了池中。 这里有五股水柱在一起喷shè;霜眉右手一探腰际,一条长绢带已如长虹一样飞出,正向着那五股水柱下面卷去,绢带深入池底猛力几搅,只听铮铮几声响,霜眉已觉绢带缠住了池中机关枢纽,腕子猛往起一振,喝声:“贫道无礼”,那绢带呼的一声飞起,四周一阵沙沙之声,水柱突然下落,绢带头上却卷起一根小小铜柱。 池中机关破去,竟仍是四下无人;霜盾心里十分诧异。龙竹却忍不住道:“我那仇人兄弟就在水阁里,我们还不快去?”霜眉原料这里另有高人藏着,正想阻止龙竹,龙竹已施展“六龙御风”身法,直向水间冲去;霜眉灵洁微一停留,那边龙竹一剑劈开长墙,已纵入阁内。 龙竹满心以为阁内必有人拦截,不料一落地,竟是空无一人,匆忙中刚看见壁上供着人像,脚下却咯咯连响,忙看时,室角原来有一今扶梯向下通去,这时扶梯上一个人影正摇摇晃晃走上来,阁内比外面黑暗,此时又尚未天明,龙竹看不清来人是什么人;便喝道:“吴璧吴璞在那里?” 那人影到了扶梯口,却像要跌倒;忽然喘喘发声道:“我就是吴璧。你莫非……” 一言未了,龙竹猛喝道:“好!”一掌击出,那人影“膨”的一声,竟被震得顺扶梯滚下去。龙竹一纵身随着跃下,窗口忽然有声,窗扇连破几块。灵洁和霜眉也已经进来。 灵洁唤道:“龙弟,有人吗?” 龙竹在下面应道:“吴璧在这里,姊姊快来。”灵活急急一纵身跃入下面密室。 下面烛光昏黄,地上躺着一个老人;头发散乱,口角淌出鲜血,喘声如牛;龙竹不料吴璧是这样,倒怔住下不了手。 灵洁一见这情景,也十分诧异,问道:“这就是吴璧吗?吴璞呢?” 吴璧在地上嘶声道:“吴璞该死狗才,已经逃了。可惜我病成这样,拦他不住……” 龙竹讶然道:“你说什么?” 吴璧眼睛微微张开,喘道:“这就是方公子和灵洁小姑娘吗?我今天见着岛主骨血,死也心安了。” 灵洁龙竹对当年旧事都知之不详,听吴璧如此说话,如在梦寐;龙竹喝道:“老贼到这时你还使什么诈语?” 吴璧焦黄的脸上突现出一丝惨笑,望着龙竹微微摇头道:“公子xìng情真像岛主当年,嗯,面貌也像。我吴璧随岛主出生入死,直到身负重罪,也从未说过诈语。”他说着头上大汗如洗,喘声也更急了许多。停了一下又断断续续说道:“吴璞到底骗了我,临了不肯服罪,……从那儿逃了。”他手抖抖的指向身侧,又指指室角道:“他都看见,都看见的。” 龙竹顺着手指方向望去,才看见木榻旁竟有一个小童蜷卧在地,灵洁过去将小童抓起来,刚要问话,却听见霜眉在上面叫道:“你们在做什么,不快上来?”龙竹急答道:“师姊先下来,吴璞跑了。”霜眉原怕另有敌人来袭,所以留在上面巡视,这时飘身而下,看了地上的老人,灵洁手中的小童,不觉愕然造:“这是怎么一回事?” 吴璧先前要昏厥,这时又悠悠醒转,挣扎着说道:“我辜负岛主深恩,早该领死;只为了想在岛主遗像前面向公子姑娘将心迹表明,所以等到如今,可是不想我旧伤复发,弄到这样;公子亲手击我一掌,正好减我罪业。吴璞连我也骗了。我拦不住他……?公子就请下手取我头颅以谢岛主在天之灵!……”吴璧眼中泪液潜潜,面色似哭似笑,龙竹灵洁看了心头也有说不出的滋味。灵洁看明小童是被人点了穴,便给他解开。那小童闭穴不久,解开后一见吴璧情状便挨过来大哭道:“大庄主,大庄主,你老人家怎样了?” 吴璧惨笑不理,灵洁却和声问小童道:“你是在这里伺候他的了。吴璞怎样走的?” 小童在地上一抬头,小小眼睛里露出十分债高,昂着头道:“你们大概就是庄主的仇人。大庄主一生厚道,我求你们不要折磨他。你们要问什么,我都实说。” 灵洁点头道:“你先说吴璞怎样走的?” 小童道:“我们大庄主这些天都在病中,外面的事全不知道;前些天就常和二庄主争执;后来又有许多客人在这儿说你们要来。大庄主说上面供的那个神像就是你们的亲人,他要等你们来了,一起在那像前面把旧事说清。二庄主原先也没说什么。可是今晚上二庄主慌慌张张从池上飞桥进来,一进门就叫大庄主逃走,大庄主问他话他也不答,只拖着大庄主要走;后来到上面阁里看了看,不知道怎的,再下来更加慌张,就和大庄主说:“我已经发动机关挡他们,你再不逃,就没命了。”大庄主骂他无耻,他赌气就走,大庄主去拉他,被他一掌推开。他就走了,临走点了我的穴。” 小童面色转得十分冷,好像生死置之度外。龙竹问道:“吴璞从哪里走的?” 小童摇头道:“二庄主从机关出去。这些机关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一条路,不是二庄主走的。你们杀我也不能找出二庄主走的路。” 灵洁低吁道:“我不杀你。”再转眼看吴璧,只见他口角血流愈多,气息也愈加急促,眼睛却又缓缓张开。 灵洁站得很近,吴璧目光却茫然乱闪,口里道:“灵洁小姑娘,你们怎么还不杀我?” 停了停又叹道:“我现在连到上面看看岛主遗像都不能了。小姑娘,你和公子要把这像取回去。还有……还有那个匣子里是岛主遗骨……” 龙竹灵洁同声惊道:“什么遗骨?” 吴璧半垂着眼道:“是……是岛主的遗骨,还有岛主那张图……都在匣子里。两个青玉匣子,供在桌上面……” 龙竹一转身跃上扶梯,那上面供桌上那有什么匣子,只有烛台香炉;他连忙又下来道: “没有呀、没有什么匣子。”吴璧大张着眼道:“怎么!这匣子他也带走了吗?该死。”他说着握拳捶地,打得尘土乱飞。这似乎是他最末一点力气,两拳捶过,便完全瘫软下来。口里还含含糊糊说道:“夫人的墓在杭州……”下面的话便再听不清楚;小童见状又伏在旁边哭唤不已。灵洁龙竹苦志寻仇,不想到了此际,虽是面对仇家,却动不了手;再想吴璧和小童说的种种,愈感迷离。两人都怔怔站着,那小童摸摸吴璧口鼻,却蓦然像疯狂一样,一跃而起,哭喊道:“你们还要逼他。他病得要死,你们逼死他算什么好汉?他还是保护那个什么岛主的时候得的病;他中了dú,就是为人家中了dú;现在死在dú上,你们还拿他当仇人!”小童乱喊一阵,又伏下去哀哀痛哭。龙竹只咬着牙说不出话,猛然一转身向外就走。 霜眉忙唤道:“龙弟那里去?”龙竹也不答腔,一窜就落往池面,踏波疾走,霜眉在后喝道:“龙弟不许乱走。”龙竹闻声稍停,忽然看见池外林中人影乱窜。他此时心神烦乱已极,一望那边人影,似乎有一个像李扬;登时把满心烦怒都放在这儿,大喝一声:“姓李的鼠辈往哪里走,身形急窜如矢,就扑往林中,霜眉回头看着灵洁,她正对着地上面刚断气的吴璧和昏迷中的小童发呆;霜眉便叫道:“灵妹,跟我走。” 灵洁一惊,默然转身;两人刚出了水阁窗口,就听见一片呼喝之声,那池东一带竟然突现烟火。 霜眉说声:“不好”,抢前向火光处奔去,这时另一面也一片喊声,霜眉不暇旁顾,只往起火处奔去,远远便见龙竹狂挥宝剑,砍倒些庄丁;又向园外奔去,霜眉高叫道:“龙弟不可滥杀无辜,”一而急运玄功,身形凌虚急驶,一转眼已进到龙竹身后,再一看,龙竹竟打翻这里屋的灯笼,使它烧起来;霜眉又气又急,伸手一把扣住龙竹肩头,喝道:“你疯了吗?你做什么?”龙竹惶然瞪着眼,尚未答话,霜用突在烟火中嗅到一股异味,不觉玉容失色,更不说话,右腕一振,身形疾退,龙竹也被她硬带到半空;灵洁后面刚到,霜眉却急叫道:“我们快走,这里有火yào。”语声未了,只听轰隆一声巨震,前面黑烟激shè,木石乱飞,接着,另几面也是轰轰不绝。霜眉引着方家姊弟越过莲池,直往庄后退去。等他们到了庄后山头,这碧云庄已成了一片火海。 原来龙竹忧痛积久,偏偏看见吴璧那样情景,只觉得心像要zhà开;一过来搜寻李扬,连伤几个庄丁,却愈来愈觉气往上冲,竟放起火来。哪知放火之地有一处假山下正好埋有火yào,竟弄成了大灾祸。 其实这火yào也是多年前别人所理,吴氏兄弟在这块地上本只修了一些小房,供巡夜人歇息之用;也不知道假山下面有大包火yào;龙竹无意中纵火烧房,火焰shè入假山石眼,竟将火yào引发;这一来火化碧云庄,不仅是龙竹铸成大错;连昆仑也由此受累不浅。 引出后来吴戒恶苦心求师,吴玉燕下山寻仇,双剑下中原,泰山大会等等情节。 ------------------------- 扫描校对 第十二回 破晓山风 断肠惊恶耗 穷途心事 忍泪访良师 明亮的北斗星渐渐隐去,东方天空上已现出一片鱼肚色,破晓的山风似乎较平时更寒冷些。武当山“通虚堂”里传出了清亮悠长的磐声,一声声传开去,好像笼罩了全山。 这时有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孩子,正背负着手,沿着树林边上的石手路,缓步向山下走去。 这小孩正是吴戒恶,自金叶丐走后,他在山上甚是无聊,加以牵挂父叔处境,不知吉凶如何,心情十分郁闷,似乎不大住得惯。 武当山上的道士们,皆专心潜修内功,讲究淡泊宁静,不大肯多干预外事。吴戒恶看惯了碧云庄上那些江湖豪杰、风尘侠士们的热情豪放,觉得这些道土们多数外貌都是冷冷的。 戒恶不大喜欢这种人。并且以为人家嫌他来此避难,瞧他不起,以此故意冷淡,心里很不好受。 戒恶住的地方是在观虚堂背后一个小院落里,这所小院名叫“眉峰小馆”,是谢青峰住的地方。武当山上的道士们虽多,但经常和谢青峰往来得密切的,却也只有十余人。在这些人之中,戒恶比较喜欢金鼎和谢青峰两人,却不大喜欢守静。 守静道人是戒恶到武当山来先认识的人。但这人却人如其名,对谁都是冷冷的,常常坐上半天不说一句话,对戒恶也是如此,所以有时他和戒恶在一起时,戒恶便觉闷得发慌。好像有他在场,便带来一股冷气一样。戒恶觉得碧云庄上那些叔叔伯伯没一个像他的。 谢青峰对他却不似别的道人那么冷淡。他好像很喜欢戒恶。很同情他的遭遇,时常叫戒恶打拳给他看,偶尔也指点他几招。戒恶也偷偷从他那里学得了一些武当派的招式,但谢青峰却好像不大留意。 有一次,谢青峰和他谈高了兴,还特地练了一趟武当派的“九宫连环剑”给他瞧,戒恶只觉得这一趟剑法快如狂风急雨,一剑连一剑,确有雷霆万钧之势。但这一套剑法太快了,他却一手也记不住,算是白看了一次。谢青峰又很喜欢下围棋,他保存有一盒极精致名贵的玉棋,是用白玉和黑玉制成的。谢青峰无事时便常拉戒恶下棋。 戒恶本来便精于此道,因为碧云庄上的文武判李扬便是此中名手。李扬来碧云庄长住以后,爱下棋却又寻不到对手,便教戒恶下棋,后来戒恶简直就成了李扬的小棋友。他的棋艺虽不及李扬,却比雷杰那些人高得多。在碧云庄上也称得起二三把好手,但和谢青峰相较之下,却不如甚远。最初戒恶还以为自己棋艺太差,后来听松月说起,方知谢青峰棋艺极高,在武当山上的棋友之中,他也是一流高手,所以谢青峰从前的绰号叫作“圣手诸葛”,一半是指他的剑法掌法厉害,一半也是指他的棋艺而言。 戒恶对谢青峰印象很佳,他觉得在这人身上找得出一点碧云庄上那些叔叔伯伯们的影子,他有一点像李扬。像柳复,像裴敬亭,像金叶丐。但仔细想来,他却又谁都不像。总之戒恶对他有些亲切之感。 金鼎对他虽不如谢青峰那样关怀,但也较别的道士好得多,金鼎的态度永远是和气当中带着亲切,戒恶对他也很有好感。 不过,最和戒恶投契的,仍推金鼎道人的徒弟松月,松月的年岁和戒恶差不多大,但对于玄门各派所知的常识却比戒恶丰富得多。他能够清楚说出昆仑四子的名字,又能够分别华山,天台,点苍各派剑法上的不同,这些都是戒恶所不懂的。但当戒恶问他知不知道天台甘明的名头时,松月却摇头说不知道,不免使戒恶有些扫兴。 松月最佩服的人不是他的师父金鼎道人,却是大师伯白鹤俞一清。关于碧云庄上的事,戒恶本极少对人提及。但时间稍久,他也向松月透露了一些。松月却很自信的说道:“我没听说过昆仑派有姓方的人,只听说过赤阳子有一个女徒弟很了不起,不过想来也未必胜得过俞师伯。你不用发愁,俞师伯既然去了,便没有办不到的事,何况还有师祖他老人家的亲笔书信呢。” 戒恶不知道这白鹤俞一清的本事究竟有多大?听松月说得这么有把握,也有点半信半疑。 近来戒恶常常失眠,他计算日期,金叶丐去黄山也该回来了,但却至今仍无音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0 章 他知道这位金叔叔人极热心,况且又是父亲叔父的好友,对于碧云庄上的事,他较任何别的事更着急,他临走时留下一张字条,说是去黄山访友。论理在这种时候,他决没有这份闲情逸致去访友闲谈,而且又走得那么匆忙。依此看来,他所找的人多半与碧云庄之事有关。 这一来戒恶就更放心不下。每天晚上反复思虑,越想越觉不妥。 有时他也自己安慰自己:父亲叔父都非等闲之辈,尤其二叔父一手夺命金环,据说在武林中罕有这样的暗器功夫。敌人虽说厉害,到底也只是耳闻,未必有什么了不起。 再说碧云庄上所有那么多好功夫的叔叔伯伯们,那天裴叔叔掌溶金匣,柳叔叔吸水取物,这样功夫都是少有见到的。 还有那火雷王孙天夷。据说是当今天下第一暗器名家,既是“第一”,就是说没人再比他高了。那两个昆仑弟子不知会不会打暗器,说不定他们根本未学过哩,那也就没什么可怕。 纵许他们也学过暗器,那是不论如何也赶不上孙天夷的。要不还叫什么“第一暗器名家”呢?记得那天二叔说过:“别的还不要紧,这暗器功夫却是荒疏不得的。……”可知这门功夫有多么重要?孙天夷的暗器功夫,决不是别人比得了的。单凭他的暗器,大约也能制住敌人了。 何况除了他以外;还有那么多好手,如像铁木僧,陶春田……不过陶春田太老了,也许差一点,但还有别的人呢,文武判李扬,泰山派的冯陈两位。山背后的炬烈峒主、火龙神君岭氏兄弟也都不是好惹的。此外,碧云庄还有机关埋伏。 提起了机关,戒恶也想到了甘明,咳!要不是那莲池中的机关误事,甘明也不致于和父亲叔父搞得不愉快,那么,自己到武当来,甘明也许还会同行,就不致于这样寂寞了。 戒恶每天夜里就这样胡思乱想,没有哪一天睡好了觉,早晨却又不敢贪睡,怕那些道人说自己懒惰,像谢青峰这些人都是天不亮便起身到“通虚堂”去。戒恶也就起身嗽洗。有时在院子里打拳,有时却在山上闲走。 他来到武当山快有一月了。但仍有许多事弄不明白,他知道这山上的道观很多,却多半没有去过。 他又知道“三堂”是极重要的所在,守虚堂是专门练yào的地方,通虚堂是练功的所在,至于那观虚堂做什么用?他可就不知道了。 这山上的道士无虑千人。地位最高的当然是卧云道长,另外还有一位尚zhēn rén。卧云道长除了最初上山时见过一面而外,后来还召见了戒恶几次,每次总是问他在山上是否住得惯,又劝他专心在此居住,不必想家,也不必担心碧云庄有什么危险。戒恶每次都是很恭敬的回答。 那个尚zhēn rén,戒恶只是远远地看见过他一次。那是一天清晨,卧云道长和尚zhēn rén从通虚堂走出来,似乎眉目之间也很慈祥,但那时戒恶立得很远,而且他们一走出来便拐了弯,没看得清楚。 此外,戒恶还常从谢意峰和金鼎两人口中,听他们谈起什么“五师叔”,这人却不知是谁。 戒恶秉xìng外和内刚,自金叶丐走后,虽然他心中无时无刻不惦记父叔安危,但表面上却装得行无所事。除非别人先谈论起碧云庄之事,否则他决不多提。 昨夜谢青峰和戒恶闲谈之时,无意间提起了话头。谢青峰便安慰他道:“俞师兄此去持有我武当掌门人书信,料想昆仑弟子还不致于毫无顾忌,俞师兄此时还未归来,想必是和那两位昆仑弟子,同上昆仑面谒赤阳子去了。只要武当昆仑两派掌门人一晤面,事情便可缓和下来,故此你大可从此安心,不必再焦虑了。” 当时戒恶一听他如此说,便问道:“据道长说来,俞道长此番持有卧云道长手书去,昆仑弟子便必定会遵命罢手吗?” 谢青峰笑道:“我不是此意,卧云师伯虽然领袖武当,但武当昆仑,派系有别,谁也不能以势相压,但一般武林中人,总懂得敬老尊贤,我想只要俞师兄拿出了掌门人书信,对方总不能毫不理会。” 戒恶虽然知道卧云道长有手书jiāo与白鹤,但却不知道他书中写些什么,这时便低头揣想,谢青峰只道他仍不放心,便又解释给他听。 谢青峰道:“你要知道,卧云师伯乃是我武当派掌门人,他的言行举动,那怕一丝之微,也关系本门名誉,代表我武当派声名,如异地而处,设如我今日下山寻仇,忽然接获昆仑赤阳子手书,我也不能毫无犹疑。须知卧云师伯出面调解,也即是我武当派数千弟子面皮,在情在理,昆仑弟子皆不致于轻举妄动。” 说到这里,戒恶才恍然大悟,难怪那日金叶丐和自己两人苦苦请求,卧云皆再三推托。 从前李扬教自己读书的时候,自己对于那句“一言九鼎”的话总弄不明白,一下才算完全明白过来了。 谢青峰又道:“自然,天下事总难以逆料,俞师兄xìng情刚硬.极易将事弄僵。但如果他调解事败,以他的脾气,必然立即回山,算来该在昨夜便可抵达,但至今他仍未转回,所以我猜他是和那两位昆仑弟子同赴西域去了。” 吴戒恶一听谢青峰如此说,倒也觉得他推断得颇近情理,心中也安慰了许多。 原来谢青峰这人胸中颇有经纬,他对吴戒恶颇为喜欢,爱屋及乌,对于碧云庄之事也极关怀,但平时却从不提及。便为的是时候未到,尚不能下断语,谁知他这一次却又料差了。 来武当山上这许多日子,戒恶似乎从未有一日睡安稳过,这次听谢青峰言之成理,心下一高兴,一上床便睡熟了。 也许是戒恶心中太兴奋之故,次日醒得很早,此时通虚堂内正钟鼓相应,召集众弟子做早晨功课。 戒恶知道这通虚堂是他们练功之处,在早午晚三个时辰,是不可轻易入内的,他站在远处坡上,目送一群群的道士入内。 直到通虚堂闭了堂门以后,戒恶才顺着树林边上,缓缓向山下走去。 武当山上虽然景物极佳,但戒恶一直心中有事,从无闲情逸致欣赏。此时他一路领略着清晨的鸟语花香,心中恰然自得。 走了半晌,不觉已到前次金叶丐和他来时,遇见守静道人之处,戒恶依稀还认得那座树林,和林中大石,正想入林去休息一番。 这时匆听林中有人笑道:“吴小侠起床甚早,是打算下山去么?” 随着语声,林中走出一个道人来。 戒恶认得这人道号微尘,是守静道人的师兄,不想他今在此处出现。 当下戒恶便笑着拱手道:“原来是微尘道长。我是信步闲游而已,道长是刚从通虚堂来么?” 微尘笑道:“那倒不是,贫道三日前奉了掌教zhēn rén之命,调来此处,代守静师弟任山门援引,方才正在林中练功,却见吴小侠从那边来。” 戒恶方才明白,武当驻守山门的道人,乃是轮流替换。怪不得有数日没见着他。 微尘又笑道:“本山同门,多数皆派有执事,今儿吴小侠来在山门,正是贫道佳宾,吴小侠既想游览,待贫道引路如何?” 吴戒恶忙笑应道:“如此极好。”心里却想道:“这武当山规模好大,就和一个国度一样,从前常听父亲的朋友称赞碧云庄规模不错,看来连人家百分之一也只怕及不上,名山大派,果然不同凡响。 两人一路闲谈着走来,微尘道人丝毫没将他当成小孩,说话态度都似当他武当佳宾一样尊敬客气,戒恶对他颇有几分好感。 戒恶手指前面问道:“这儿不是解剑岩么?” 微尘点头道:“正是,此处已算武当外山,过了解剑岩,便算到了山下了。吴小侠如无别事,请到敝观待茶如何?” 刚说到此处,吴戒恶忽然“咦”了一声,微尘忙顺着戒恶注目之处看去,只见远远一人,步履如飞,直向解剑岩奔来。 戒恶眼力极好,已看清了这人是谁,登时耳里嗡的一响,几乎昏晕过去。 微尘道人尚不知就里,便道:“这人不是白鹤大师兄么?看他如此忙迫,似乎遇见了什么事的样子,这倒有些叫人诧异。” 微尘道人刚说完话,白鹤已窜上了解剑岩。他见戒恶也在此,似觉有些意外,面上立时流露出窘急之色,但立即也便恢复了常态。 这虽然只是一瞬间事,但已被戒恶看在眼里,他一见是白鹤突然归来,这无异将昨夜谢青峰揣测碧云庄平安的话全部推翻,再见白鹤神态有异,便已料到父叔们凶多吉少,一时他竟木然呆立在原地,竟忘记了上前招呼。 微尘便上前稽首道:“大师兄归来了,一路可好?” 白鹤只略举一举手,说道:“承师弟挂念,我倒没有什么,只是……” 说了半句又复忍住。掉头对吴戒恶道:“吴小侠也在里,山上还住得惯么?” 白鹤虽然极力想装出微笑,但他这时满心惶愧愤怒,那里装得出笑容来,倒变成比哭还难看的苦笑。 戒恶倒反而已经镇定下来,趋前施礼道:“俞道长为家父家叔奔忙,弟子感激莫名。” 白鹤见他似要下拜行礼,自己此去已经把事办糟,误了人家全家xìng命,那里还有脸受他这一礼。心里一急,忙过去用手一挡,口里道:“吴小侠休要多礼,贫道那里敢当?” 不想他用力太过,几乎将戒恶整个身躯抛了起来,旁边微尘道人看得大为诧异,正想: 今儿这大师兄到底怎么啦? 白鹤深怕戒恶再问下去,急于想脱身,便向戒恶道:“尊府我已去过,今尊令叔也见过面了,此事一言难尽,待我见过掌教师尊以后再详谈吧。” 戒恶甚yù知道详情,便冲口问道:“敢问前道长,可曾与昆仑弟子见了面么?” 白鹤最怕他问这句话,果然戒恶单刀直入的提起了这事,在势又不能不答,只得“咳!”了一声道:“昆仑来的三人,我倒是全数见着了,惭愧得很……” 刚说到此处,忽然山上传来一声声悠扬的声音,那阵声音接连不断,疾徐有致。白鹤一听,便慌对戒恶道:“通虚堂早课已完,掌教师尊大约便驾返观虚堂去了,我得趁此时前去谒见。碧云庄之事尚不能算完,待我请示掌教师尊以后,再作商议吧。” 白鹤说到最后一个字时,身形已去了十余丈。他就如逃避二样的离开吴戒恶和微尘二人。运起轻功提纵术,朝山顶疾奔。 这时通虚堂早课已完,众弟子刚散了堂,各人回现去用早膳。以此白鹤沿途均碰着不少人。 这些人见了白鹤,俱都稽首招呼。白鹤只微微点头,脚下却丝毫不缓。 忽听一个小童声音唤道:“俞师伯,你老人家到那里去?” 白鹤掉头一看,却是侍候卧云道长的小童松月。只得收住脚步道:“我去观虚堂谒见掌教师尊,你怎的跑出来玩耍来了?” 松月道:“掌教zhēn rén差我到观虚堂取十二时辰图,我不是玩耍。” 白鹤忙问道:“师尊不在观虚堂么?” 松月摇头道:“掌教zhēn rén此刻在通虚堂和尚zhēn rén说着话呢。师伯要见他老人家,还是转到通虚堂去吧。” 白鹤不等听完便掉头迳奔通虚堂,守堂童子通报进去。 少时里面走出一位年约三十左右,丰神俊秀的道人,见了白鹤,忙上前行礼,说道: “大师兄辛苦了,刚才到么?” 白鹤认得这人正是通虚堂执事弟子石少阳,是尚zhēn rén门下弟子卧云道长的师侄,便也稽首道:“愚兄刚才赶到,尚师叔在内么?” 石少阳点头道:“掌教zhēn rén正和家师叙话。昨夜米师兄新从徐州赶来,这时由谢师兄倍着等待谒见,还在候着哩,大师兄请到堂内等候吧。” 白鹤随着石少阳走进堂内,在第一重殿上等待了一阵,只见守堂童子传出话来道:“掌教zhēn rén传俞师伯入内相见。” 白鹤躬身答应,解下宝剑jiāo给石少阳,方随着守堂童子入内。 接连穿过两重大殿。此时殿中各人俱已散去,殿上排列着千数百个棕草蒲团,每重殿都有一个小童侍候。见了白鹤进来,皆垂手肃立。 白鹤随着守堂小童走过了三重大殿,便来到了通虚堂后院。 这里是一个小而精致的院落,天井里栽着花木。一连三间精舍,除了左间是本堂执事住屋以外,其余两间皆是准备为本山前辈zhēn rén起居休息所用。 这时院落里正站着两人,一个是谢青峰,另一个却有四十开外,作武士打扮,两人见了白鹤,俱都恭身施礼,那人悄声道:“小弟米重光参见大师兄。” 白鹤还了一个稽首,也悄声道:“不敢当,待愚兄见过掌教师尊,却来叙话。” 说着整了整衣襟。小童掀开门帘,白鹤缓步而入,见卧云道长正倚着一张茶几坐着,对面椅上坐着一个须眉皆白的老道人。白鹤认得这人正是师叔尚zhēn rén。忙先拜见了卧云,然后再跪下给尚zhēn rén行礼。 尚zhēn rén扶起白鹤道:“听说师兄差你去苗山办事,可办妥了么?” 白鹤躬身道:“弟子正要向掌教师尊禀明,此次怪弟子无能,受人所愚,特地回山向师尊请罪。” 卧云缓缓地摆一摆手,说道:“你且将经过情形慢慢讲来。” 白鹤便将自己入碧云庄会见群雄起,直到与徐霜眉较量被挫为止,扼要地叙述了一遍,想卧云会责备他太过粗心,以致折了武当声誉。谁知卧云到似乎并不注意这些事。待白鹤说完以后,卧云默然半晌,只问道:“你这脱身一走,碧云庄以后的情形,你自然是不知道的了?” 白鹤道:“弟子走到白象坡时,遥望碧云庄火光冲天,似已被昆仑弟子放火焚毁。” 卧云听到这里,却微微皱了皱眉。 尚zhēn rén便道:“赤阳子向来对门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1 章 极严,他门下弟子岂能如此乖谬,想来这方吴二家,一定仇深似海,所以这方氏姊弟才会在报仇之后,还焚庄泄恨,师兄可知道这黔边吴氏弟兄,早年到底是何等样人?他两家结仇的经过如何么?” 卧云叹息一声,方道:“这事详情我倒也不大清楚,不过吴氏弟兄自从息影苗疆以后,人缘声誉都还不差,犹其吴壁为人本份老实,真没想到他会遭这样的惨报。”说着又摇头叹息。 尚zhēn rén又道:“依小弟看来,师兄这次派一清去调解这场冤孽,事前未免稍嫌疏忽了。 我是怕那吴氏弟兄早年品行不端,才惹下这场大祸,在真相未明之前,师兄便派人调处,固然师兄是一片慈心,但恐外人不知,反以为我们武当动不动便以声威相压,这可不大好。” 卧云道:“师弟这话极是。先时我也不肯应承这事,奈何江南金叶丐侠苦苦纠缠,还有那吴璧之子戒恶也跪地苦求,我念在孺子何辜,也受这些孽债牵连?所以如说这事我为助黔边吴氏员仲,还不如说我看着这一老一小不忍的为是。” 尚zhēn rén笑道:“金叶丐侠是古之朱家郭解一流人物,热心好义,为朋友不惜两肋chā刀,原是极可佩的,但江湖中人大抵只讲私人jiāo情恩怨。金叶丐侠向来jiāo游不择,对谁都一样热心,有时难免失分寸。” 卧云笑道:“师弟这话也太过虑了。吴氏弟兄早年为人如何,我虽不敢说,但他们有一幼妹,却是峨嵋静因师太入室弟子,师弟请想,静因老尼为人之孤僻严厉,较之赤阳子如何?” 卧云与吴氏昆仲订jiāo,乃在他二人退出江湖,归隐苗疆以后,吴氏弟兄有一长时期随南海岛主方继祖在海外,在江湖上露面的时候本来不多,“万儿”也并不太响亮,加以卧云为人向抱“君子坦dàngdàng”之旨,吴氏弟兄又一向以晚辈自居,卧云自然不便追问他们身世,因此他并不知悉吴氏弟兄早年历史。 尚zhēn rén早年和昆仑四子皆有jiāo情,他深知赤阳子为人方正。他既能允许门人下山寻仇,想来仇家定有可死之道,所以才如此说。 吴氏弟兄在武林中的声名和地位,可不能和昆仑掌教相比较。尚zhēn rén如此一说,卧云也不好替他们辩护,所以才提出吴玉燕和峨嵋静因师太的关系来。 尚zhēn rén一听这话,便诧异道:“静因师太的传人,不是那姓吕的小姑娘么?几时有个姓吴的?” 卧云笑道:“静因师太的弟子共有两人,师弟说的是她大弟子吕曼音,这姓吴的是她第二个徒弟。” 峨嵋静因师太共有两个徒弟,大弟子吕曼音出道较早,在武林中颇有名气。尚zhēn rén是想吴氏弟兄皆已年到花甲,他们的妹妹至少总有三四十岁了,那吕曼音也不过三十左右,那么这姓吴的姑娘如在静因门下,总该是吕曼音师姐才是。他却不料吴玉燕只有二十多岁年纪。 经过卧云解释以后,尚zhēn rén不觉笑了起来。又适:“在江湖上是非恩怨极为麻烦,我们总以少理会为是。不过赤阳子门下弟子见了师兄手书,尚且如此妄为,也有些出人意料。” 在卧云和尚真入议论之时,白鹤一直在旁侍立,这时便禀道:“当时因为徐霜盾一开口便迫弟子退出碧云庄,弟子忍无可忍,才在内五行功夫上和她一较长短,弟子一时大意中了她的诡计,当时无颜再在碧云庄上逗留,故此弟子还没来得及呈出师尊的书信。” 说着从怀中摸出卧云致赤阳子的书信,双手捧着呈与卧云,卧云接过手来,顺手放在桌上。 尚zhēn rén深知白鹤xìng格刚强,便猜到此番多半因他不肯让人,持技相压,尚未取出书信,双方便已经说僵,这都怪他平时自视太高,方有此失,但当着卧云,也不便多说他。 白鹤又禀道:“弟子回山之时,途中遇见天台卢老前辈,他命弟子代为问候师尊师叔。” 刚说到此处,松月捧着一卷图走了进来,白鹤便未再说下去。 松月将图呈给尚zhēn rén,又回身向卧云禀道:“吴戒恶小侠在堂外求见掌教zhēn rén。” 卧云点一点头,松月便退了出去。这里尚zhēn rén又问白鹤道:“你是在回山时碰见卢大侠的吗?” 白鹤道:“正是,卢老前辈和黔边吴氏弟兄也相识,方氏姊弟到碧云庄寻仇之事,他也知道。” 白鹤说到这里,卧云和尚zhēn rén两人也都留了意,正要再问,门帘掀处,吴戒恶已经跨进门来。 卧云尚未开言,吴戒恶已经跪在地上,说道:“白鹤道长在此时归来,晚辈父叔想来已遭仇家dú手。……”说到此处,他已气噎咽喉,以下的话,再也说不下去了。只跪在地上浑身颤抖。 尚zhēn rén虽然严肃方正,心肠也是极软的,见戒恶如此,他也颇觉惨然。 白鹤便急忙道:“吴小哥且别伤心,碧云庄虽被焚毁,令尊令叔却也未必便难定遭了dú手。” 尚zhēn rén便接口道:“是啊!我想昆仑派戒律极严,除了门下弟子身负重冤深恨,准其报复而外,放火焚房却是万万不许的,想是那昆仑弟子未能擒获仇家,一口恶气难出,盛怒之下,才不择手段,放火泄愤,如果我这推断属实,可能令尊令叔已逃出了仇家掌握,在真像未明之前,且先别苦坏了身体。” 吴戒恶只当尚zhēn rén这番话是说来安慰他的。照他想来,连庄房尚且被焚毁,父亲叔父岂能免祸?但他此刻已较方才镇定了许多,便跪着哭道:“这次俞道长万里奔波,虽然未能救得晚辈父叔之命,晚辈仍是始终感激的,只要晚辈活在世上一天,此恩此德,决不会忘。” 卧云摆手道:“这些话且不必讲,你先起来,有话慢慢说。” 戒恶也不肯起来,仍然跪着道:“但昆仑弟子这笔杀父烧庄之仇,晚辈也没齿难忘,只要晚辈活在世上一天,此仇必报,晚辈只求掌教zhēn rén大发慈悲,准许晚辈归列武当门墙,学好武功,好替父叔报仇。”说罢连连以头碰地,泪如雨下。 白鹤在旁看见,也觉心酸,他巴不得卧云能准许戒恶归入武当门下。 卧云长叹一声,说道:“冤冤相报,如何是了?吴小哥且先起来,再从长计议,此事不是片言可决的。” 戒恶已听出卧云口气是不肯收留,心想昆仑门下何等厉害,卧云又不肯收录,父叔之仇,何时得报?这样一想,顿觉无望,不禁伏地大哭起来。 卧云虽也觉戒恶太可怜,但一想此事可能后患无穷,便不敢轻于答允,只命松月扶戒恶回房去休息。 待松月将吴成恶送走后,卧云才想起白鹤适才的话尚未说完,便又问道:“天台卢兄对碧云庄之事如何说法?” 白鹤道:“卢大侠一知晓此事,便先派他门下甘明驰赴碧云庄示警。后来卢大侠在赴碧云庄途中又遇见了别事,延误了时间。不过弟子在碧云庄却未见到天台门人,不知是何缘故?” 卧云又问了些别的事,白鹤方才返了出来。却见石少阳和米重光站在院落里,却不见了谢青峰。 石少阳道:“谢师兄和那吴姓少年一起走了,临走时他命小弟转告师兄,请到他眉峰小馆一叙,他有话要和大师兄谈哩。” 这时松月又出来传米重光进内,白鹤便道:“米师弟在谒见了掌教师尊以后,我们在谢师弟那里会面吧。”说罢各人分手。” 白鹤出了通虚堂,先回到自己住处沐浴更衣,又到守虚堂察看了炼yào丹炉,方到眉峰小馆来。刚一跨进院落,便听见好些人在大声议论。 原来金鼎道人,米重光,石少阳这些人都聚在谢青峰房内,一见白鹤到来,俱都起立让座。 白鹤首先问起自己走后,守虚堂炼丹之事如何? 谢青峰笑答道:“师兄走后第三日上头,丹yào便已出炉,第十日上头便已全部配制妥当,掌教zhēn rén和尚师叔皆已亲自验看,现在通虚堂由五师弟保管。” 石少阳便笑问道:“大师兄此刻可要看一看?” 白鹤摆手道:“不必了,愚兄不过问问而已。那位吴小哥到那里去了?” 谢青峰叹息一声道:“那孩子也真可怜,年纪只有一点点,人却那么懂事。方才我陪他回来,开导了他一阵,此时他独自到后山散闷去了。” 米重光不知就里,便向谢青峰进问吴戒恶的来历。谢青峰将吴戒恶身世大略叙述一遍,米重光和石少阳皆叹息了一阵,又问白鹤此去碧云庄详情。 石少阳笑道:“方才我入内迟了一步,只听到个结尾,金鼎师兄也未听到,大师兄何不再说一遍?” 白鹤“咳!”了一声,摇头道:“石师弟再别提了,愚兄自在江湖行走以来,就从未栽过这样的筋斗,我俞一清三字这次算被徐霜眉买去了。” 他接着将碧云庄之行详述了一遍,一直谈到烈火玄冰,较量内功为止。 石少阳便忿忿的道:“小弟有几句话,大师兄可别生气,我说大师兄也忒老实了。用这种方法较量功夫,那能作得了准,大师兄原该和她理论才是,不该就此认输,俞一清三字岂能算栽在徐霜眉手里呢?” 白鹤摆手道:“贤弟这话差了。我们是甚等样人?既然话讲在前,焉有反悔之理;徐霜眉既然先拾完火中铁弹,我又失手震破了铁炉,自然该认输才是。” 米重光对石少阳道:“石师弟不必生气,大师兄此事其实不算丢脸,江湖中人纵然知晓此事,但一查问个中情由,便不难明白徐霜眉只是以智取胜而已,并未较量出真正功夫。对于我们武当声誉,以及大师兄声名,仍然毫厘无损的。” 米重光说到此处,谢青峰却微笑着chā嘴道:“米师弟这话却并不尽然,这便叫做失之毫厘,谬之千里了。” 米重光忙问:“这话何意?” 谢青峰笑道:“想人家金叶丐侠,万里远行,不辞奔波劳苦,来求本门掌教zhēn rén,便是仰慕我们武当声威,否则以江南三丐jiāo游之广,他那里求不到朋友,何必跑到这儿来。掌教zhēn rén不差别人,偏命大师兄出马,对此事之看重,也就可想而知。但大师兄此去,并未挽回碧云庄危运,异日掌教zhēn rén见了金叶丐侠如何jiāo待?徐霜眉用诡计取胜,对大师兄令名固然无伤,但救不得碧云庄,对武当派声誉却不能无损呢!” 谢青峰这样一说,白鹤顿感惶愧,心中不安,不禁浑身汗下。 谢青峰又道:“其实大师兄在较量火中取弹,被徐霜眉愚弄以后,口头上认输并不要紧,但最不该立时便离了碧云庄。这一着却大大的错了,如果彼时小弟随侍在侧,决不令昆仑弟子如此称心如意。” 白鹤无可奈何地道:“我既已输了,还好意思不走么?” 谢青峰摇头道:“不然!我且先问大师兄,据大师兄看来,徐霜眉功夫到底如何?” 白鹤想了一想,说道:“这倒很难说,我自忖难胜她,不过她要胜我,只怕也未必容易,至于那方氏姊弟,我确还没有把他二人放在心上。” 谢青峰笑道:“这就是了,须知徐霜眉当时在碧云庄上,所忌者,唯有大师兄一人而已。设如大师兄当时硬要chā手,徐霜眉未必便真个与你翻脸。” 金鼎道人一直未讲话,这时便接口道:“听说徐霜眉脾气也很刚硬哩。” 谢青峰笑道:“金鼎师弟,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不是说徐霜眉便畏怯于大师兄,但我却敢于决定:赤阳子在命他门人下山诛仇之际,却决没想到我们武当派会干预此事,因之我敢料赤阳子对他门人就一定没有指示。” 金鼎道人听了这话,不住点头,微笑道:“谢师兄果然不愧圣手诸葛,你这推想额合情理。” 谢青峰笑道:“如论聪明,那徐霜眉自是不弱。” 石少阳仍忿忿地道:“诡计弄人,有什么值得佩服的?我便不服。” 谢青峰道:“须知大师兄此去,乃是奉了掌教zhēn rén之命,与武当门人擅自干预者不同。 凭他是谁,如果真要对大师兄无礼,便是冒犯了我武当掌教,亦即是得罪了我武当派上下千余弟子,即令是徐霜眉,她也未必敢于如此罢。” 石少阳右手捏拳,向左手掌心里一击。叫道:“对了,怪不得她要大师兄说明白,干涉此事到底是掌教zhēn rén之意,还是大师兄本人之意,原来是给大师兄扣上一项死帽子呢。” 谢青峰微笑道:“这便是她厉害的地方。这么一来,便轻轻将掌教zhēn rén之意,化为两派门下弟子私人间的jiāo涉,如果不是这样,我料她还未必敢于和大师兄较量内功呢!” 白鹤摇头道:“也怪愚兄不察,致堕她术中,日后如果再遇到昆仑门下,我倒要斗斗他们。” 米重光也道:“小弟数日前在黄河渡口碰见了神眼弥陀,他还不知他兄弟受伤之事,看来令番昆仑派还结了不少梁子吧。” 白鹤道:“可不是么,泰山门下的陈老七肩骨被打碎了。泰山侠隐夏一尊在武林中是甚等威望,这个脸他丢得起么?” 谢青峰道:“夏老前辈虽说xìng情高傲,到底是武林中的老前辈,我料他倒未必会说什么。不过陈老七那些师兄们可不是省油灯,老大蒙潜龙还稍好一点,像向玄龙厉飞龙这干人,岂让得人的么?我看万竹山庄决不能默尔而息的。” 白鹤又道:“陈老七的伤倒不算太重,头数华山派的裴敬亭伤得厉害,几乎气血两崩,许伯景只有这一个亲师弟,我看他决不会善罢干休。这次昆仑派算是犯了众怒了,麻烦还在后头呢。” 米重光却忽然道:“大师兄,这次碧云庄之事,掌教zhēn rén后来还有什么指示没有?” 白鹤摇头道:“掌教师尊原是却不过金叶丐侠之情,才命愚兄跑这一趟,如今事情已了,愚兄虽然处置不当,掌教师尊也并未深责,算是已经过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2 章 尚师叔也不大赞同此事。 自然我们不会再惹这些尘俗之事了。” 米重光默然半晌,方陪笑道:“大师兄请恕小弟直言。据小弟看来,尚师叔他老人家是只知其一,却不知其二。”如果大师兄没去碧云庄,倒也罢了。此时如果束手不理,却是不妥。” 白鹤摇手道:“贤弟,你听我说,我受徐霜眉愚弄,日后遇上昆仑弟子,我自然得找他们算算账,但我决不能特意去寻他们,至于江湖上如何谈论,那我也不在乎。我本不是江湖中人,便让他们说我俞一清败在徐霜眉之手,又有何妨?” 米重光道:“小弟并非此意,我也知大师兄并不在意这些虚名。但江湖上人的想法却有些不同,照方才大师兄所说,在大师兄去碧云庄之前,庄上尚且高手云集,初次jiāo锋,裴柳陈三位虽然身受重伤,但昆仑弟子也没得到便宜。此时庄上尚余孙天夷、陶春田、铁木僧、冯卧龙等好几位高手,大师兄一去之后,他们送人的送人,找人的找人,一时俱都散尽,可知他们对师兄如何推重?要知道,大师兄不去,这些人决不会散。您一去,这千斤重担便算放在您一人肩上了,您这一卸肩不打紧,碧云庄由此化为灰烬。大师兄请想,人家对此事如何看法?虽说那些人便都不散去,也未必便保存得住碧云庄,但那是另一件事,江湖朋友却不是这等看法哩。” 米重光是武当俗家弟子,久闯江湖,阅历甚丰,这一席话乃是经验之谈,可说句句中肯,语重心长,白鹤俞一清不禁耸然动容。 俞一清在武当第二代弟子中,地位最高。武当诸弟子皆视之为承继卧云道统之人。今番下山办事,却落了个几面不讨好。虽说众位师弟所言皆是出诸善意,他心里也气恼异常。 还是谢青峰看出他脸色不正,忙把话支开,笑问道:“师兄此次回山,在途中碰见了天台卢大侠么?” 白鹤乃是直xìng人,却未看出谢青峰之意,便答道:“正是呢,卢大侠风采仍不减当年,健谈得很。” 米重光便忙问道:“就是当年大闹太清宫,力战昆仑四子的闹天宫卢大侠么?” 白鹤俞一清大笑道:“不是此老还有第二个卢大侠不成么?” 石少阳此时对昆仑已然有了成见,一听卢吟枫当年居然敢于大闹太清宫,心中油然起了敬意。便笑道:“看来这位卢大侠倒有几分像四师叔和五师叔,xìng子是十分刚强的。” 白鹤摇头道:“这却不能打比,卢大侠对朋友热心,擅闯昆仑之事,只是少年时不知天高地厚吧了。要论孤僻怪异,卢大侠却不如五师叔之甚。” 金鼎道人忽然道:“您方才谈起见着孙天夷来,那火雷王当年不是与闹天宫卢大侠,和天台剑客普zhēn rén结有梁子的么?” 白鹤道:“正是他,所以我见了卢大侠以后,便告诉他孙天夷已到了碧云庄,卢大侠似乎并不十分在意,倒是谈起碧云庄被焚之时,卢大侠却连声长叹。” 金鼎道人问道:“卢大侠因何对碧云庄这样关心呢?” 白鹤道:“卢大侠和碧云庄主吴氏昆仲有旧,他为人又是古道热肠,他知道吴璧之子在武当山,便再三托我致意掌教zhēn rén,将此子收归门下。可是照方才掌教师尊和尚zhēn rén的神色看来,此事恐怕又很难办,咳!我真没料到我一办起事来,竟会处处碰壁。” 大家又谈论一阵,都觉得卧云和尚zhēn rén是主张化冤解孽的。为了怕日后冤冤相报,他们恐不会允许戒恶列入武当门墙。 白鹤又道:“我担心的,倒不是怕这孩子找不到名师。冲着昆仑弟子这种骄横自大,不论点苍华山,还有个不收他的么?卢大侠对这孩子很关心,天台派便头一个会收他,可是这么一来,我们武当派日后便别想再领袖中原武林了。” 石少阳便接口道:“可不是么,人家还当我们怕了昆仑派,才不敢收这孩子哩。” 此时除了金鼎道人而外,不但白鹤忿忿,便是谢青峰、米重光、石少阳这些人对于卧云和尚zhēn rén不肯收吴戒恶一事,心里都有些不以为然起来,只不过都不敢宣之于口而已。 但他们却谁也不敢去向卧云或尚zhēn rén请求,议论一阵,仍然不得要领,只得各自散去。 武当山上,中心之区共有三宫四堂,乃是总管全山之地,此外其它庙宇宫观何止数百。 但都听命于这三宫四堂。四堂执事随时调动,但他们大抵皆各有自家的道院。 白鹤俞一清是卧云道长的大弟子。此时执掌着“守虚堂”,他自己住的地方却名叫“白鹤道院”。 白鹤别了众人,便向白鹤道院行去,刚转过石少阳住的“纯阳观”,却见吴戒恶独自行来。他背负着手,低着头,一步步地走来。被道旁花草一衬托,显得分外凄凉。白鹤不由暗暗叹息。 吴戒恶见了白鹤,便站住行礼道:“俞道长是回道院去么?” 白鹤勉强笑道:“方才我到眉峰小馆来看望你,谢师弟说你出外散步去了。” 吴戒恶忙道:“这那里敢当,我不知俞道长会驾临,才出来随便走走。” 白鹤笑道:“本山道观极多,吴小哥虽然不一定会认得,但只要一提我们几人的名字,他们自然会招待你,这座山不算小,景物也值得游览,过两日我陪吴小哥去后山走走吧。” 吴戒恶也陪笑道:“多承道长关注,方才我便到后面山上去来,只是那山谷上的铁索桥太窄太险,所以我没敢走过去。” 白鹤脸上忽然一动,怔了一怔,方道:“你看见了那铁索桥了?” 吴戒恶点了点头,白鹤又问:“还看到别的什么东西没有?” 吴戒恶想了想道:“没有什么了。” 白鹤走近一步,问道:“真的没再见着别的东西吗?你仔细想想看。” 吴戒恶又想了半晌,方道:“那边岩上好似用绳子吊着一个铁罐,不知做什么用的。” 白鹤又问道:“你站在这边山坡上,可望得见那边山岩上有什么东西没有?” 吴戒恶是聪明人,一他见白鹤这样迫问,已知其中必有缘故,便道:“远远望去,那边岩上似乎露出一座茅亭的亭项,此外便见不到什么了。” 白鹤微微嘘一口气笑道:“这样很好,那边原是不许人去的,便是本山弟子,如果未得掌教zhēn rén许可,或持有四堂符令,也是不能过去的。” 吴戒恶不知道这是何故,想来是他们山上的规矩,也不便多问。 正说话间,石少阳已走了来,他见白鹤与吴戒恶站在路旁谈话,便招呼二人入观去歇息。 白鹤道:“我这就回去了,你别管我们吧。” 石少阳见白鹤神情,似有话要与吴戒恶商议,也便不再勉强,略微客套了几句,便转身入观去,待石少阳走后,白鹤方问吴戒恶道:“前番听金叶丐侠之意,似你yù拜在武当门下,你本人之意如何呢?” 吴戒恶一听,登时愁容满面,悲声道:“若能拜入武当门下,乃晚辈求之不得的事,不过看卧云道长神色似不愿收录,晚辈空有立雪之心,仍是无用。” 白鹤便在心里暗赞:这孩子果然乖觉,他已看出了掌教zhēn rén之意。 吴戒恶又拭泪道:“如今晚辈已落得家破人亡。我与昆仑弟子不共戴天,恨不能立时学好武功,好报此仇恨,设如卧云道长能够回心转意,允许弟子列入武当门下,固是晚辈终身之幸,如其不然,晚辈也想拜辞下山,另访明师,却不愿再耽在山上了。道长和谢道长这些人对晚辈的关怀照料,晚辈仍是终身感激的。” 白鹤想了一想,方道:“你说的这番话,使我也很难受,此时此地皆不是谈话之所,今儿晚上,你和我约谢师弟同到白鹤观来,我们再作商量,总要令你能遂心愿方好。但你除谢青峰而外,却不可向第三人提及此事;你可办得到么?” 吴戒恶虽猜不透白鹤是什么意思,但也料到是与自己拜师之事有关,此乃关系自身前途,和报仇雪恨的大事,自然没口价答应,诚挚之情,现于词色,只差没有发誓而已,白鹤倒笑了。 白鹤笑道:“你且慢高兴,事情成与不成,还得看你自己造化呢。” 说罢两人各自分手。 吴戒恶回眉峰小馆以后,窥个空儿将白鹤所说的话,偷偷的告知了谢青峰,谢青峰想了一阵,只淡淡地道:“我已知道大师兄之意,不过这事进行起来,也并不容易,回头再商量吧。” 他仍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戒恶也不敢多问。 到了晚上,谢青峰果然领着吴戒恶到白鹤观去。童子刚一入内通报,白鹤已迎了出来,原来他早已候了多时的了。 三人略谈数语以后,白鹤便将戒恶留在厅上,却拉了谢青峰到他丹房之中,商谈了好一会功夫,两人方才重行出厅落座。 这时白鹤正色对吴戒恶道:“关于你求师的事,我和谢师弟两人已为你想出了一个人来,但在进行此事以前,我先要问你两句话,你须照实答复,却一字不许支唔。”说着,一双锐利的目光,牢牢盯在吴戒恶脸上。 戒恶虽然在武当住了相当长时间,但和白鹤却只见过数面,白鹤虽然品貌风度有种冷峻威严之感,但对戒恶却一向是和颜悦色的,从未如此郑重过。 当下戒恶慌忙答道:“敢不如道长所命。” 白鹤道:“我且问你,你想进入武当门下,是为尊崇我武当剑术武功,想学好以后,与昆仑为敌,替父叔报仇?抑或只是钦慕我武当派名气,以列入门人弟子为荣?你须坦白告我。” 他这一问,却令戒恶很难答复,戒恶在心里想道:“我如果只承认想学好武功,替父叔报仇,便无异说我并非为钦慕武当名气而来,白鹤和谢青峰能够不多心吗?如说单为钦慕武当名气,似乎又说的是违心之论。” 他正在盘算之际,却见白鹤正牢牢注视自己,心下一慌,使冲口道:武当派名闻天下,晚辈一向心折,但晚辈身负血海冤仇,不能不报,正因武当派剑术武功皆名闻海内,所以晚辈才想投入门下,练好武艺,好报昆仑弟子焚庄之仇。” 戒恶目以为这番话应对很得体,不想白鹤却摇头道:“你一心想报仇,勿怪掌教师尊不肯收录你了。” 戒恶不由一怔。 谢青峰见他仍不大明白,便道:“你别以为掌教zhēn rén畏惧昆仑派。乃是掌教zhēn rén怕日后你们冤冤相报,甚至引起两派失和,多生事端,这却是我们武当家法所不许。掌教zhēn rén乃是本派领袖,他要对历代祖师家法负责,虽然他心中何尝不同情你?但却爱莫能助。除非你放弃复仇之念,那么我们还可替你进言。恳求掌教zhēn rén收录你,所以你自己得先拿定主意。” 戒恶俯头不响,心中却道:“我如不为替父叔复仇,入武当门下干什么?” 白鹤看出了他的心意,便笑道:“吴老弟,果然有志气,宁折勿弯,这才是大丈夫本色,报仇之事你不用急。你那两个仇家我都会过,功夫是较一般人稍高一些,不过就凭我俞一清,要制服他两人还绰有余裕。如今我替你寻一位功夫较我高上十倍的师父,你只要学得他一半的功夫,何忧报仇不成?” 吴戒恶不等他说完,便已跪了下去。说道:“道长如此仗义,晚辈纵然粉身碎骨,也难报万一。” 白鹤忙扶他起来。笑道:“不必如此,但我还有两句话要嘱咐你。” 戒恶道:“道长只管吩咐,晚辈无不遵命。” 白鹤道:“我替你寻的这位师父,武功固然很高,但脾气却非常古怪。如果我替你去求他,他断然不肯收你。适才我和青峰师弟已代你商量好一条苦ròu计,只不知你能否受得了。” 戒恶慨然道:“道长放心,晚辈只要能投明师,虽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便请道长示下。” 刚说到这里,只听“冲虚堂”大钟连响数响,白鹤道:“此时已届全山夜禁之时,少时便有巡夜弟子各处巡查,虽说没甚要紧,被他们遇上终是不便,这事又非三言两语可以说完,还是回去以后再由青峰师弟详细告诉你吧。” 戒恶心中疑惑,便拿眼去看谢青峰。 谢青峰也看出了他的意思,便笑道:“这样也好,待回去后,我再详细告诉你便了。” 说着便站起身来。 白鹤将他二人送到门口,又对戒恶道:“明日辰末时分,待通虚党早课散后,你可去后山铁索桥附近等我,最好不让人看见,明白么?” 戒恶唯唯答应,辞了白鹤,随着谢青峰回眉峰小馆而去。 ------------------------- 扫描校对 第十三回 苦志雪仇 孤儿依怪畏 惊魂入梦 冷月泣深宵 在武当后山的“藏灵谷”上,一个老道人正弯着身,利用山边垂下的一条长绳吸取岩缝里流下的泉水。 他打水的方法很奇怪,他只须一抖手腕,绳子就像活的一般,直dàng过去。那绳子末端缚着一个小瓦壶,每一次dàng过去的时候,那瓦壶便从泉水中掠过,却从未与山岩碰撞。 汲取泉水以后,便提起瓦壶来,就着壶嘴喝两口,剩下的却把它倒了,然后又用此法重新汲取。 就在汲取第二壶水之时,对面山岩下却传来一个孩子的呼救声:“岩上的道长,救命呀!” 那道人不觉一怔,留神看时,方见对面一棵从岩缝里伸出的树干上,骑着一个孩子,正在向他哀求呼救。那树干离岩上大约有十来丈,离下面深涧少说也有二三十丈,不用说那孩子一定是从岩上跌下去的,但也太凑巧,刚正被横伸出的树干挡住,否则那孩子的xìng命一定不保。 当下那道人便扬声喊道:“你不用惊惶,只好生抱住树干,我立刻来救你。” 说罢,身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3 章 凌空纵起,头上脚下,如海燕掠波,斜斜地朝那孩子存身地树上纵来。待得临近时,双臂突然一振,身躯已经翻转,一伸手提住那孩子衣领,单足一点树枝,又斜纵回去,左手一把抓住那垂在岩边打水用的绳子,同时右手一翻,将孩子朝胁下一夹,喝声: “不用怕!”足尖一点岩石,刷的一声响,那绳子被他dàng成一个圆周,从岩下直翻上来,然后他一连几个空心筋斗,轻轻落在地上。 那绳子长有十余丈,他这足尖一点之力,便能将两人dàng上天空,这股力量,在武林中实在少见。 那道人将孩子放下,回过身来,见那孩子年约十四五岁,脸上却丝毫没有惊惶恐惧之色,不禁奇怪,正待喝问,那孩子已磕下头去。 道人摆手道:“你且起来,有话好好说便了。” 那孩子拜罢起立,方道:“晚辈黔边吴戒恶,此番奉父命朝拜武当卧云道长,已在山上住了一月有余,适才在岩边玩耍,偶然失足坠下,幸遇那棵大树,方能逃得xìng命,晚辈呼救无门,正在万般无奈之际,天幸得遇道长,否则晚辈xìng命难保。” 那道人听了一阵,觉得他话中仍有些可疑之处,但再一打量吴戒恶神色,见他满面诚挚之容,似乎不像善说假话的孩子,便点头道:“这武当后山,慢说外人,便是武当本门弟子,如无掌教和四堂符令,也不许胡乱行走的,你怎会跑到这里来呢?” 戒恶假作惊慌道:“晚辈不知武当有这项规定,还望道长恕罪。” 那道人扶起他道:“不知不罪,你又是一个小孩子,我焉有怪罪你之礼。不过此处不是你久留之处,我还是送你回去吧,以后可不要这样满山乱跑了。须知武当山上悬岩深谷甚多,再不小心摔了下去,就未必有人会来救你了。” 戒恶诺诺连声答应,他见这道人花白胡须,精神矍烁,已知他是何人,又向道人拜谢。 道人皱眉道:“你老拜谢我作甚,任何人见你处身危难,未必还能坐视不理么?” 戒恶又道:“晚辈此番因祸得福,得遇高人,不敢请示道长法号。” 道人想了一想,方道:“我的名字告诉你原也不妨,不过对外人最好少提,我名董灵霄,你适才说的卧云道长,便是我的师兄。” 戒恶惊道:“原来道长便是冲鸦zhēn rén。”说罢又重新下拜。 董灵霄扶起他道:“你怎会知我道号?” 戒恶早得谢青峰之教,便躬答道:“晚辈是听谢青峰道长说的。” 董灵霄脸上略规诧异之色,又问道:“他怎会和你谈起我?” 戒恶道:“晚辈现住在谢道长所居的眉峰小馆,常时和谢道长对奕,以此谢道长常时和晚辈谈起天下名家,谢道长对于老前辈的棋艺是十分尊崇的,所以常常提起老前辈法号。” 董灵霄点头道:“这就是了,其实青峰的棋艺是高明的,我及不上他,他还对你说别的话没有?” 戒恶道:“谢道长也说过老前辈的武功剑法,皆是天下少有的绝学。” 董灵霄道:“他怎会和你谈论武功?” 戒恶又道:“谢道长有一次谈起武当九宫连环剑法,他说老前辈最精于此道。” 董灵霄摆手道:“谢青峰的剑法本来就不行,俞一清倒比他强些,不过也不见得好。” 戒恶不敢答话。 灵霄说到此处,似乎突有所感,又叹息道:“其实武功好又有什么用处?还是不谈的好,如今我送你过那铁索桥,你自己觅路回去吧。” 戒恶着急道:“晚辈初来这武当后山,便已迷失了道路,眉峰小馆在什么地方,我已找不着了,如何回得去呢?” 灵雷道:“这也不难,你过了铁索桥之后,前行约五百步,便往左手拐弯,再走千步光景,往右转弯,这时便可望见一排松林,沿着松林住前走上数百步,再往左转,便可望见冲虚堂了。那里自会找着人,你便可请他们送你回去。” 他说了半天,戒恶仍是不懂。 董灵霄觉得这孩子很笨,无奈只得道:“我给你画一张图吧!” 戒恶看不懂地图。 这下董灵霄可没有办法了。 董灵霄沉思有顷,问戒恶道:“你自从和谢青峰分手到现在,有多久了?” 戒恶道:“有好大一会功夫了。” 董灵霄又问道:“平时你吃饭在那里?” 戒恶道:“大多时间和谢道长一起吃,有时是我一人独吃,都在眉峰小馆。” 董灵霄道:“你失踪以后,谢青峰大约会各处找你。” 戒恶想了一想,方道:“大约是吧,谢道长见我没回去吃饭,总是要找的。” 董灵霄道:“既是这样,你最好留一记号在此,让他们看见,便知你在此处,好过来接你,你便暂时随我回去吧。” 戒恶喜道:“我脱下外衣来挂在这树梢上,这样可使得么?” 董灵霄点头道:“也好!” 戒恶便脱下外衣,一跃蹿到树顶上,将外衣挂好,然后一跃而下。 董灵霄打量他半晌,方冷冷的道:“看你身上也有几分武功根底,你是跟谁学的?” 戒恶躬身道:“晚辈未投明师,一点粗浅功夫,是晚辈父亲和叔父教的。” 董灵霄哦了一声道:“方才你说奉了父亲之命,来见武当掌教,尊大人想必也是武林高手了。” 戒恶道:“家父单名一个璧字,家叔名叫吴璞。” 董灵霄喃喃念道:“吴璧?吴璞严反复念了两遍,又摇头笑道:“我三十年前在江湖上行走的时候,倒不曾听见过这两个名字。尊大人有多大年纪?一向住在何处,肯在那些地方行走?肯与那些人结jiāo?” 戒恶很恭谨的应道:“家父今年六十晋一,家叔五十有六,居苗疆碧云庄。” 说到苗疆二字,董灵霄面色似略微一变,他见戒恶停住不说下去,便笑道:“不相干,你再往下讲吧。” 戒恶又道:“晚辈父叔自归隐苗疆以后,便很少再在江湖行走,不过和朋友往来的时候倒很多。” 接着戒恶便报出了卢吟枫,陶春田,陶春圃,李扬,铁木僧,金叶丐,孙天夷,裴敬亭,柳复,以及泰山八龙等人的名号,还有别的许多人,戒恶却弄不清楚,不敢乱说。 董灵霄待他说完以后,笑道:“这些人多数我都不知道,就我知道的来说,除了卢吟枫之外,那华山裴敬亭我倒见过一面,那时他随着许伯景来武当,不过那时他还是小孩,比你大不了多少,如今也在江湖上道字号了。真是长江后浪催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可叹得很。” 董灵霄又道:“像陶春田和孙天夷这些人,路道完全不同,你父亲和他们俱有jiāo往,这倒有些令人不解,如今你且先随我回去稍进饮食,我们再谈。我住在这武当后山已有二十余年,极少有人来探视我,今日你来也算有缘,我倒是很高兴的。” 说罢便在前带路,戒恶随在后面,禁不住心中暗喜。昨晚他和白鹤谢青峰定计之时,皆估计要取得这武当异人冲鹗子董灵霄的好感,一定十分困难,不料山岩边上一席话,董灵霄对于吴戒恶,却颇加辞色,这可是出戒恶意料之外。 这武当后山的藏灵谷,乃是全山最幽深之处,向少人迹,此时只见云雾环绕,山风吹衣,人在这藏灵谷山脊上行走,就如在云端里一般,戒恶心里便暗想:此地倒真说得上世外仙境,果然武当名山,与别处又自不同,苗山虽说险峻雄庄,终嫌恶山恶水,却及不上此处清幽深隧,云雾也没这样美。 约莫走了数百步,便见岩边一亭翼然,亭顶上满覆茅草,亭中有石桌石凳,桌上摆着一副残棋。 戒恶心中便奇怪道:他一人独居此间,却和谁人对奔?他心里虽觉奇怪,但又不便问得。只有闷在心里,便忍不住对那茅亭多望几眼。 董灵霄走在前面,背后却似长了眼睛一样,戒恶才多望了那茅亭几眼,董灵霄便笑道: “你既然能和谢青峰对弈,棋艺当然有相当功夫了。回头我们来对弈一盘,这些年来我早已生疏,只怕还不是你的对手呢。” 董灵霄口里说着话,脚下却依然往前走,并未回过头来。戒恶倒骇了一跳,只得恭谨地答道:“晚辈通共才学了几年,那里谈得到棋艺,便是和谢道长对奔,晚辈也总是输的时候多。” 戒恶这话本是无心,董灵霄却笑了起来。 董灵霄笑道:“你既说输的时候多,总也胜过数盘了;这便不容易。从前我和谢青峰对弈时,也是输的时候多,最差却是俞一清,对于此道,他简直比门外汉好不了多少。” 戒恶忙道:“晚辈的棋艺也不成,总没赢过。” 董灵霄笑道:“你赢不了谢青峰不算丢人,山上本来就很少人能胜得了他,再说棋之一道,本不能以年纪大小来论,这种东西很怪,和武功一样,也要讲究天份的。有人说围棋五年便见功夫,如果不行,便终身无望了。如今你且先随我进洞去休息一阵,再略进点饮食,回头我们再对弈一盘,你可别推辞。” 戒恶忙道:“敢不如道长之命。” 董灵雪又笑道:“我预料最迟明日便会有人来寻你回去,那时我又少了一个棋友了。我们倒是快些吃点饮食,趁天色还早,大约可以下两盘。” 戒恶口里唯唯答应着,心中却不免奇怪。据白鹤俞一清和谢青峰两人所言,这冲鹗子董灵霄脾气异常之古怪,本来这次要想投入他门下是很难的,所以白鹤和谢青峰两人才定下一条苦ròu计,由白鹤将自己扔到树上,待董灵霄到来吸水之时,便大声呼救。董灵霄万无坐视之理。 虽然如此,谢青峰也说过,这办法未必能成功,不过是走着瞧而已。因为董灵霄xìng格倔强乖僻之极,所以他再三嘱咐戒恶要小心应付。 但照今日情形看来,董灵霄脾气并不如他们所说之怪,看来和金鼎守静之流倒差不多。 他却不知董灵霄独居深山二十余年,火气已化了不少,远不像二十年前的任xìng胡为。 再则他见戒恶乃是一介小童,许多事也不愿和他一般见识,自然便显得和气了许多。再加以戒恶应对也还很得体,所以才见面不久,董灵雷已对他有了几分好感,换了旁人,怕不早已给他撵出了藏灵谷。 董灵霄和戒恶且谈且行,少时转过一座小山石,说也奇怪,这里和前面只是一石之隔,但景物却已大异。但见遍地长着不知名的野花,清香扑鼻,树木却很少,唯其如此,更显出这些树木舒卷有致,似比前山满地树林更清雅得多。 戒恶一转过山石便禁不住东张西望,董灵霄似已看出他的意思,便笑道:“你觉得此地比前山如何,是否更好些?” 戒恶笑道:“好不好我也不敢说,只觉得前山虽美,终是人力所为,此处却一似天生成的景物,真当得洞天福地四字。” 董灵霄越发高兴起来,便站住脚步,对戒恶上下一打量,笑道:“你果然还有些灵气,小小年纪便已懂得风雅。我告诉你吧,其实此处才真正是藏灵谷,你看此处不是真正聚集了武当全山的灵气么?” 戒恶对于堪舆之学,本来完全不懂,但为了讨他欢心,也只得随声附和道:“不错不错!” 董灵霄道:“一般人不知,以为从那铁索桥以北便全叫藏灵谷,真是瞎说八道。” 戒恶只好答应着。 查灵霄又道:“你非我武当本门之人,自然不知道我武当陋习。” 戒恶见他忽然骂起武当派来,不免深觉骇异,最初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哩。 只听董灵霄又道:“武当门人最大的毛病便是凡事墨守成规,不求甚解。固步自封还不要紧,而且不许别人求知。这是我最恨之事。譬如说:武当九宫连环剑法,共是七十二路,难道增多一路两路便不可以吗?但掌门人不许,你一改变本门剑法,便是有罪。武功尚且如此,别的自然更可想而知。又如这藏灵谷,经我研究考证之后,方知只有这山石后面才是藏灵谷,那边却不是,但没人肯信,依然照前乱叫,真令人可气!” 戒恶正想请教他这藏灵谷三字的来历,董灵霄却忽然笑了起来,说道:“你一个小孩子,我和你讲这些也无益。前面是我所居石洞,我领你去略事休息一阵,回头再出来对弈。” 说罢当先领路,戒恶留神一看,果然前面岩上有一个六尺高低,宽有三尺的石洞。 戒恶随着董灵霄走进这石洞以后.方觉出外面虽然狭隘,洞内却甚是宽敞。大约有寸许大圆,自顶至地,总也有一丈二三尺高。 洞中陈设极简单,除了一桌一床皆是石头刻成的而外,只有床上一张草席似是他自己编织成的,也十分粗糙,远不如碧云庄上家丁下人所用。 石桌上放着四五张卷轴,都是卷起来的,不知里面写的什么。 此外壁上挂着一口铁剑,古色斑斓,似乎已有不少年代。剑柄上的丝穗已多数脱落,只剩下两根秃头的丝带子,也旧得分不出颜色。 董灵霄道:“你且稍憩片刻,我去为你准备饮食。” 戒恶正想推让,董灵霄已走了出去。 吴戒恶环顾室中陈设简陋,只得在石凳上坐下。寻思道:“却也作怪,武当山上诸事考究,观虚堂、守虚堂、通虚堂这些地方,陈设得庄严肃穆自不必说,便是白鹤、谢青峰、金鼎,这些人的住所也异常之考究,虽不是华美富丽,却收拾得纤尘不染。不料这冲鹗zhēn rén董灵霄,在山上也该是第二三把jiāo椅,辈分较之白鹤等人更高,却独居在这样荒凉的地方。据说他已有二十余年不与外人往来,这日子真不知道他是怎样过的。 吴戒恶正在胡思乱想之际,董灵霄已托着一木盘的水果,满脸含笑走了进来。 吴戒恶慌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4 章 起立陪笑道:“劳动了老人家,晚辈甚是不安。” 董灵霄摆手笑道:“不要客气,我知道你既已迷路有一整天,又受了惊吓,也该饿了,不吃东西可怎么呢?” 说罢将木盘放在桌上,笑道:“我这儿没有什么可以吃的。这些果子还不错,你就将就吃些吧。” 戒恶疑惑道:“难道他是不吃烟火饭食的么?”但又不好问得,只得谢了一声,接过手来一看,只见那果子大如雪梨,颜色青中透红,却不识得。入口清香无比。 董灵霄笑道:“我近年来渴则饮清泉,饿则食蜜果,倒很少吃别的东西。这种蜜果功能明目清心,对身体是很有好处的。你可以多吃几个。” 吴戒恶倒不管那么多,只觉得这果子好吃,果真多吃了些。 他一气吃了四个,董灵霄笑道:“你如困倦,不妨在这石床上稍为憩息。少时我们再出去下棋。” 戒恶见他念念不忘下棋的事,知他兴致极高,便故意凑他高兴。笑道:“晚辈也渴yù老前辈指点,我们现在就去如何?” 说罢便站起身来。 董灵霄心中大喜,觉得这孩子善解人意。 两人来到那茅亭内,戒恶留神看那桌上残局肘,只见黑白棋子排得十分杂乱,似乎并非一局残棋,倒像胡乱抓一把棋子丢在棋盘上一样。 再一仔细瞧去,方看出这些棋子实际排列得十分整齐有序,不过内容太过复杂,所以一眼望去,显得杂乱无章而已。 戒恶原是聪明人,已猜到其中必定大有文章,但也不便问得。 董灵霄先对那局残棋注视了一阵,方命戒恶在对面坐下,笑问道:“这局棋你可识得么?” 戒恶陪笑道:“晚辈对于围棋一道也只是初窥皮毛,老前辈此棋,晚辈却不识得。” 董灵霄大笑道:“这本来不是一局残棋,你如何能认得?你想我长年独居这武当后山,那里有人和我对弈?前年青峰倒来过一次,偏生他事情也多,一局未终,又慌慌张张地走了,我甚是生气,便再不与人下棋了,三年来你还是第一人呢。” 说罢将棋子收了,与吴戒恶对弈起来。 董灵霄的棋艺本较吴戒恶为高,但他荒疏的时间太久,下起来有些手不应心。两个对弈良久,方胜了吴戒恶一次。 董灵霄十分高兴,又重行再下。 这一次董灵霄已熟练了许多,攻势十分猛烈,戒恶便有些招架不住。 他正对着一团被围的黑子苦思之际,忽听董灵霄问道:“你既来此,为何不过来?” 戒恶吓了一跳,回过头去,方见白鹤俞一清正站在山石旁边,态度甚是恭敬。 戒恶慌忙跳起来,向前施礼道:“原来是俞道长,我失足坠岩,若非冲鹗zhēn rén救应,险些误了xìng命呢。” 白鹤假作失惊道:“有这等事?”又趋前向董灵霄下拜道:“弟子俞一清参见师叔!” 董灵霄摆手道:“罢了,你们对于初来本山的小客人,也毫不留神,太过粗心了。这位吴小哥如果真的失足坠岩,你们拿什么话来对外人分辨?” 白鹤唯唯称是。 董灵霄又问:“你今儿来此作甚?” 白鹤陪笑道:“弟子今日来揭见师叔,乃是为了两件事,一则这应吴小哥昨夜外出,至今未返,谢师弟不敢禀报,只约了几位要好的师兄弟分头寻找,弟子是想也许吴小哥误闯到这藏灵谷来了,所以过来看看,不想果然在这里。” 董灵霄点点头,又问道:“你说两件事,还有第二件呢?” 白鹤道:“这第二件事却与师叔有关的。” 董灵霄诧异道:“我如今已不算武当派的人,纵然有什么事,也该找掌门大师兄,或尚师兄,找我干什么?你且说说看,什么事与我有关。” 白鹤陪笑道:“师叔有所不知,弟子在半月以前,到贵州苗山大蛇岭去过一次,直到昨日才回山来,所以弟子想向师叔禀告一切。” 董灵霄一听此言,面色略为一变,哦了一声道:“你去大蛇岭作什么,谁人差你去的?” 白鹤道:“乃是掌教师尊差弟子去的,便是为这位吴小哥父叔的事。” 董灵霄对吴戒恶脸上望了一眼,然后向白鹤道:“你且坐下,我有话问你。” 白鹤谢了坐,就在石凳上坐了。董灵霄又命吴戒恶也坐下,方向白鹤道:“听说鸣玉子回西崆峒以后,便再没回过大蛇岭,你这番去大约没会见他罢?” 白鹤道:“没有,有人说鸣玉子已经羽化了,也不知确不确。” 董灵霄摇头道:“难说得很,我三十年不下山,上次青峰不是也听到别人说我死了么? 不过鸣玉子纵然在世,也该快满九十了吧,你到石鼓山庄没有?” 白鹤道:“去是去了,但如今石鼓山庄已经改了名字,叫做碧云庄。” 董灵霄转面对吴戒恶道:“你方才说你住的地方叫什么名字?” 戒恶答道:“晚辈便住在碧云庄。” 董灵霄越发莫名其妙起来。便问白鹤道:“这是怎么回事?” 董灵霄自三十年前,与四师兄厉静二人造访大蛇岭石鼓山庄(即是后来的碧云庄),与崆峒名宿鸣玉子相见。厉董二人年轻气盛,又很好奇,先后两次闯入鸣玉子所布置的“七绝洞”,俱未成功。第二次且遭受极大危险,几乎送掉xìng命。 厉静和董灵霄xìng格俱都十分好强,当年与鸣玉子言语冲突,竟致当场翻脸弄得不欢而散。 在厉董二人回山以后,即被当时的武当掌教重责,并禁止两人再下山去。 直到武当掌教谢世,卧云道长继承新掌教以后,才免除了两位师弟罪罚,并派厉静作真武庙主持,孰料厉静竟一病不起,yào石无灵,这位武当异材,生前所学的武功,尚未得到施展的机会,便这么委委屈屈地死去了。 当时董灵霄本已受命执掌观虚堂。厉静一死,令他十分伤心,立时辞去观虚堂执事,并声言必破去鸣玉子所设七绝图,以慰厉静在天之灵。在这愿望未达成以前,他算是暂时脱离武当门户。 在卧云道长这一辈中,亲师弟共有五人,董灵霄排行第五,是最年轻的一个,xìng格最倔强好胜;也是五人中最怪僻的一个。他既执意如此,卧云也把他无法,只得任由他搬到武当后山上藏灵谷居住。 自此以后,他更勤练武功,潜心研究七绝图内的变化,厉静已死,他将来如要破七绝图,必是单人出马。明知较诸当年两人联手还要难得多,所以在自问有把握以前,他决不敢轻举妄动。 但七绝图本是源出异派“石鼓经”,此书失传已久,便是鸣玉子也只得了一部残缺不全的书籍而已。要想寻第二部同样的石鼓经,真是谈何容易?灵霄找不到石鼓经拓本,只得将武当本门的九宫阵图,作为参考推择的蓝本,所以研究起来,不免有事倍功半之苦。 天下最可怕的事,便是人决心终身只做一件事。董灵霄花费了二三十年功夫;苦思石鼓经各种秘奥。说也奇怪,居然被他摸索出许多头绪,不过还没完全通晓而已。他石桌上所摆的棋子,正是他运用武当九宫阵图,来推断七绝图位置排列,先时吴戒恶不知,还以为他独自一人玩围棋解闷哩。 董灵霄矢志yù破七绝图之事,武当第二代弟子大多知道。所以白鹤与谢青峰商议之后,认为唯一的办法,便是投其所好,借破七绝图一事下手,设法使吴戒恶投入董灵霄门下。白鹤与谢青峰二人此举虽含着机诈之意,但两人原意却俱是同情吴戒恶,倒也未可厚非。而且这种事乃是违背了武当派戒律,一经发觉,两人俱脱不了干系,白鹤因为在碧云庄吃了徐霜眉的苦头,心中气愤不过。又觉得自己将事办坏,愧对吴戒恶,所以才不惜使下巧计,为吴戒恶寻求明师。 谢青峰为人最有侠义肝胆,他怜惜吴戒恶遭遇,但又无法使卧云和尚zhēn rén改变初衷,也才不惜出此下策,来欺骗自家师叔。 且说当时董灵霄一听碧云庄便是昔年的石鼓山庄,便少不得详细追问。白鹤便乘机将吴戒恶身世遭遇详述一遍。 白鹤口才原本不差,这次又先和谢青峰商量过来的,所以叙述起来,娓娓动人。 吴戒恶一听他叙述碧云庄之事,想起了当年家庭和睦,幼年在父叔姑姑照料下的日子,真可谓无忧无虑。如今却落得寄人篱下,又担心着昆仑弟子火焚碧云庄,父叔存亡未卜,自己小小年纪,便成了有家难奔有国难投。心有所触,眼泪便忍不住滚滚而下,虽未大哭,这种无声之泣,却也凄惨异常。 董灵霄本是xìng情中人,一见戒恶如此可怜,心头也十分不忍。白鹤又叙述得十分动人,董灵霄听得出神,却把七绝图的事忘了。 白鹤从金叶丐带着吴戒恶上山求援起,一直叙述下来。 他说当时自己正奉命在守虚堂主持炼yào之事,奉了掌教师尊之命,赴碧云庄调解,及至到达碧云庄以后,始悉吴氏昆仲和昆仑方氏姊弟结仇始末,方氏姊弟已来过碧云庄挑战,先击伤了点苍派青萍剑客柳复,华山派裴敬亭,以及泰山陈云龙三人。 说到此处,董灵霄便叹息道:“那裴敬亭与我初见之时,还随在他师兄许伯景身旁,我看这孩子非常老实,不料竟栽在昆仑一个小辈的手里,只怕他师兄不会干休哩。”说罢又叹息不已。 戒恶也愁眉苦脸地道:“我在碧云庄上,曾亲见裴大侠掌溶金匣的功夫,要算最高的了,如今连他也遭受挫折,只怕别的人更不成啦。” 董灵霄微笑道:“这是他华山派本门功夫,也没什么了不起,你且听他说下去罢。” 白鹤又道:“当时弟子因见裴柳陈三位施主伤势很重,陈柳二位还稍好一点,那裴施主是受的内伤,如非由他本门尊长用功夫治疗,只怕他这一身武功难免废掉,外人实难尽力。 同时弟子又持有本门掌教师尊致昆仑掌门人赤阳子的书信,料昆仑弟子还不敢太放肆,以此弟子便主张将受伤的人送走,碧云庄之事,由我武当一力承担。谁知这一来,弟子便几乎整个栽在碧云庄上,把武当颜面丢尽。” 董灵霄忙问他这是什么意思? 白鹤道:“近年昆仑门下出了一位异材,名叫徐霜眉,师叔可知道么?” 董灵霄摇头笑道:“我已三十年未出山,哪里知道这些新出道的后辈?” 白鹤道:“这人是赤阳子最得意的门徒,武功极高,人也狡猾异常。” 于是白鹤便将在碧云庄上,和徐霜盾以玄冰烈火互较内功的事说了一遍。 董灵霄听罢以后,方笑道:“依我看来,倒不是徐霜眉狡猾,而是你自视太高,方才中了他人诡计。那徐霜眉对于他同门师弟妹的仇家,自然志在必得,而又不愿与武当结仇。所以才想出了这个法儿,令你知难而退,原也怪她不得。” 白鹤听了这话,虽然不心服。但也不敢置辩,只得不做声。 董灵霄又笑道:“照你所说情形看来,倒是你将此事处置差了。如果你一见了昆仑弟子,便将武当拿教书信jiāo出,此信乃是致昆仑掌教的,谅他们决不敢放肆。你不此之图,却和他们硬顶,这正是人家巴不得的事,而且还落过武当弟子态度骄横,强自出头之名。这原是你的不是。” 白鹤按不住心头火起,但表面上仍然诺诺连声,装得异常恭谨。 董灵霄又道:“在后来较量内家功力被挫以后,你的处置也很不适当。如果换了一个有经验的人,便该口头认输,但却请他指教你如何了断此事?须知你此行原是奉武当掌门之命,你自己是不能作主的,你给这个难题与他做,人家决不能说你撒赖。你这撒腿一走,岂不正中人家的计?这都是你少在江湖行走,遇事机智不够,将来还要多多历练。” 白鹤是卧云大弟子,董灵霄却是卧云的小师弟,虽然两人辈份不同,年纪却差不了多少。白鹤见董灵霄老是数说自己,那脸上颜色便于不知不觉中有些不自在起来。董灵霄看出他心意,便岔开了话头,问道:“你此番回山来,大师兄责罚你没有?” 白鹤道:“掌教师尊倒没说什么。” 董灵霄笑道:“这还算你的运气好,倘若你师叔祖在世时,至少也难逃面壁三年。” 白鹤只笑了一笑。 董灵雷又道:“那么大师兄对这事又如何处置呢?武当派既已出面,总不能这么就算了啊。” 白鹤道:“师叔说得是,不过师父他老人家与尚师叔却不这样想。” 董灵霄摆手道:“你不用说,我也明白了。大师兄向来怕惹麻烦,他一向服膺无为而治之理,二师兄是有名的石头人,又古板又因执,他一定劝大师兄少管闲事,可是不是?” 白鹤倒笑了起来,说道:“五师叔真个洞若观火,什么事皆逃不过你老人家的法眼,果然一料便着。弟子回山复命时,尚师叔和掌教师尊在一处,尚师叔似乎还埋怨了掌教师尊几句呢。” 董灵霄怫然道:“这便不对了,大师兄身为本派掌门,岂能这么无主见?如果他一开始便不管闲事,倒也罢了。如今算是吃了昆仑派一个软钉子,岂能默尔而息?我武当派领袖武林,这些地方原是马虎不得的。尚老二是糊涂人,他本来就见不到。” 白鹤见已将他打动,心中暗喜,便陪笑道:“我们做晚辈的,原不敢在这些事上多口的。” 董灵霄接口道:“那是自然,可惜我已说过不理武当门户之事,否则我倒可以站出来说几句话。”他说话时,心头似十分烦躁,不住用手指在石桌上乱划。戒恶见他手指划过之时,桌上常常进出火星,现出一道道的深纹,心下不禁骇然。 白鹤暗付时机已经成熟,便装出忧愁的样子,叹息道:“弟子也不大明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5 章 师尊的意思,又不敢多问,像这位吴小哥,师尊本已亲口应允将他收归武当门下,后来和尚师叔商议之后,又突然反悔。弟子此番回山,路遇天台卢吟枫老前辈,他还再三托我转恳掌教师尊,将吴小哥收入门下。如今却弄得这样尴尬,师叔请想,外人对我们武当如何看法?” 白鹤说话之时,便暗中留意董灵霄面色,见他已接连变了好几次。 董灵霄沉吟半晌,方笑道:“这样出乎尔反乎尔,确是不大好。我看这事过几日再商量吧。如今你打算带他回去么?” 白鹤口里称是,却拿眼去看吴戒恶。戒恶忙道:“我愿在此陪伴董老前辈。” 董灵霄便笑对白鹤道:“你先带他回去,向掌教师兄请示一声,就说我打算留他住几日,只是我这里十分清苦,不知他是否住得惯罢了。” 戒恶忙道:“住得惯,住得惯,我自来是什么苦也吃得下的。” 董灵霄大笑。 白鹤也陪笑道:“只要师叔肯留他,弟子只消回去向掌教师尊禀告一声便了。” 董灵霄想了一想,也便允了。白鹤又陪着董灵霄说了一阵闲话,方才辞去。 次日一早,白鹤与谢青峰二人便将戒恶所用的衣服被褥送了来。 董灵霄笑道:“你们这是搬家来了。” 谢青峰又取出一个木匣,速与戒恶道:“同居一月,无物相赠,我将此物送与你罢。” 戒恶已知其意,谢了一声,便转面jiāo与董灵霄道:“晚辈孤身逃难,身无长物,这匣棋子谢道长得来不易。晚辈也无福消受,转赠与老前辈吧。” 一面说一面打开匣盖,董灵霄举目看时,只见匣中黄缎褥子盛着两个青玉小钵,钵内装满黑白二色棋子,俱是玉石磨成,精美无比,真是稀世奇珍。董灵霄再三推辞,执意不肯收下。 戒恶无法,只得依然收起来。 董灵霄问白鹤道:“你向大师兄禀告过了没有?” 白鹤低头道:“禀告过了。掌教师尊命弟子暗里禀告师叔,留他在这里是可以的,但不可将他收归武当门下,以免日后又起争端。” 董灵霄脸上登时露出不悦之色,问道:“日后会起什么争端?” 白鹤故意迟疑半晌,方道:“掌教师尊没有明说,弟子也不敢胡猜。” 董灵霄冷笑道:“我知道他们怕日后与昆仑结仇,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是这样不是?” 白鹤不响,谢青峰便陪笑道:“师叔明鉴,掌教师尊是什么想法,我们可真不知道。” 董灵霄抬头望着天边白云,想了一阵,便掉头对白鹤道:“你回去以后,可代我转禀大师兄,我早已脱离武当门户,便是收吴小哥为徒,也不算违背掌门人之命,再说昆仑弟子对武当派如此藐视,我也不大看得惯。不过这种事非我所能干预,仍请大师兄善为自处,如有用我之处,仍请大师兄不必见外,随时命人传一信来便是。” 白鹤唯唯答应。 谢青峰看着戒恶微笑道:“这一下可好了。” 戒恶猛然醒悟,忙扑地跪下,叩头如捣蒜,口称:“恩师在上,弟子叩拜,愿师尊万寿无疆。” 董灵霄想上前挽扶时,他已叩了好些头。董灵霄摆手道:“罢了,罢了,你倒是起来和师兄们见礼罢。” 吴戒恶拜罢起立,又要向俞谢二人下拜,均被两人扶住。 白鹤和谢青峰重又向这师徒二人道贺。 董灵霄笑对二人道:“我此次收徒,你二人可知我的意思么?” 谢青峰为人最灵敏,便陪笑道:“师叔此举,不但替掌教zhēn rén解了疑难,又挽救了武当在江湖上的声誉。三则培植了英才,原是极好的事。” 董灵霄大笑不止。 自此以后,吴戒恶便留在武当山藏灵谷中,随冲鹗子董灵霄学艺。 董灵霄先传他武当本门的札根功夫,从练气吐纳开始,戒恶天份本高,学艺又勤。武当本派功夫又是玄门正宗,只要得了口诀,循序渐进,倒也并不困难。戒恶满心想快些练好功夫,好为父叔报仇,故此十分勤奋,两月下来,便觉有了好些进步。 照冲鹗子规定,铁索桥那边,戒恶便不许过去。他能走的地方有限,每日除了随着董灵霄练功而外。便没第二人与他jiāo谈玩耍,自不免寂寞,好在董灵霄替他规定的功课甚繁,一早起来,总要到日落时分,才能依次做完,这时也恰好是“观虚堂”传出晚磐之时,直到此时,戒恶才能获得个把时辰的休息。其实武当门人平日的功课,倒较他轻松得多了。 一到晚上,便是练气打坐之时,一直要坐到亥子之jiāo,才能休息。 别的功课倒也罢了,唯有这打坐功夫,戒恶却深以为苦。 但他深知董灵霄却是满心望他成器,所以才不致毫无怨言,反而十分感激,用功也非常勤奋,也极肯听话。 每日晚膳后的这个把时辰,方是戒恶自己散步玩耍的时候。 他总是到铁索桥边散步的时候居多,刚好是前山武当掌教zhēn rén卧云道长升坐观虚堂的时候,这时观虚堂内钟声齐鸣。 那一声声悠扬的磬声,随风飘过来,戒恶便想起随金叶丐初上武当的情形。那时自己便如一个离家出走的弃儿一样,心中只有畏缩和悲愁,来山后的第二日,金叶丐便撒下他走了,后来又经过了几许转折,方能拜入冲鹗子董灵霄门下。其中不知经过了多少辛酸,如非白鹤俞一清和谢青峰两人仗义,自己这时还不知怎么样?一想到这里,戒恶便似万感jiāo集,又急忙的走了回去练习武功去了。 董灵霄喜他小小年纪,便懂得发奋,也颇为感动,这师徒二人,一个愿教,一个愿学。 戒恶的武功便进步得异常之快。 在这段日子里,戒恶也常常思念几个人,第一个当然是父亲和叔父。 他一想起父亲便要流泪,但又怕师父会骂他没出息,只有背着师父的时候,他才敢大声呜咽几声,来发泄悲哀。 还有金叶丐,也是令他常常想念的。这位江湖奇士,对他吴家总算仁至义尽的了,只不知那天他匆匆下山以后,遇到了些什么事?照戒恶想来,金叶丐如非遇了意外。是决不应至今尚不来看他的。 那日他给戒恶留了一张纸条,上面写明他到黄山访友,大约半月可回,但却一去杳如黄鹤,虽说丐侠自来如闲云野鹤,行除本定。但他为人最重jiāo情,如今碧云庄之事如此严重,他既仗义在前,决不能袖手旁观的。 戒恶对于丐侠之不来武当山,总推想不出一个道理。 此外,义兄甘明,和姑姑吴玉燕,也常常在他记忆中浮起。 那日白鹤回来,曾说起在回山途中,遇见了天台大侠,闹天宫卢吟枫,戒恶知道这人便是甘明的师父,据白鹤所言,甘明不特没有和卢吟枫在一处,而且卢吟枫好像也不知甘明去了什么地方的样子,此事奇怪,戒恶也推想不通。 他有时在万分寂寞中,便不免想起这位义兄,在碧云庄后花园较量轻功,以及花前美酒,促膝谈心这类赏心乐事,常常在他记忆中浮起。 有一天夜里,戒恶梦见了他的姑姑玉燕,好像她正在碧云庄花园里和一男一女挥剑恶斗,那男的武艺很高,一面打着,一商却口出秽言,指着玉燕姑姑嬉皮笑脸的乱说。 奇怪的是玉燕姑姑丝毫没有恼怒之状,虽然剑法仍极狠辣,面上却一点没有生气的样子。戒恶看看不服气,想跑过去帮助,但却觉得两腿没气力,跑不动。虽然心急,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后来姑姑一剑把那少年劈倒,戒恶忍不住高声欢呼起来,但却作怪,他心里想叫,却发本出声音,觉得痛苦极了。 这时姑姑不知怎的,忽然弃了宝剑,伏在那少年身上大哭起来。 戒恶心里很恨,暗想:这人是我们的仇家啊!你哭他怎的? 不料他忽然眼前一花,姑姑抱着痛哭的那人,并不是那少年男子,却是爹爹。 这一来戒恶也骇得魂飞魄散。虽想哭,却苦于一点声音也没有。 恰在这时,碧云庄正厅上突然焚烧了起来,那火势真可怕。戒恶耳边只听见墙崩屋倒之声,火舌和浓烟不住卷上半天,顷刻便把偌大一所碧云庄烧成平地。 在火发之时似乎听见金叶丐在到处找他,大声呼:“戒恶,戒恶,你在哪里啊?你父亲和叔叔都死了,还不快随我去武当,寻师学艺,日后好报仇。” 戒恶听了,有如同万箭穿心,一边大声痛哭一边大声呼喊:“金叔叔,金叔叔,你在哪里?” 忽然有人在背上一拍,戒恶掉头看时,却是甘明,这时戒恶如同见了亲人一样,一把抱住道:“甘大哥,你到哪里去了,我爹爹叔叔都死了,你知道么?” 甘明满脸愤慨之色,拍着戒恶道:“你别哭,走!我送你上武当,替你找师父。” 戒恶此时正满脸愤怒,便对甘明道:“我不去武当,我要先报仇。” 甘明想了一想道:“对!咱们先报仇也行,可是你不能哭,有出息的人是决不哭的。” 戒恶呆了一呆。 甘明上前一步,拍一拍他,说道:“好孩子,你别哭,别哭。” 戒恶不由奇怪,暗想道:“甘大哥从没叫我做孩子,你该叫我做兄弟才是啊?” 他心里想着,耳边却似乎有人仍在叫:“孩子,你别哭!” 戒恶突然醒了过来,只觉得凉月满床,坐在床前,轻轻拍着自己的,原来是师父冲鹗子董灵霄。 戒恶一惊坐了起来,方发觉自己满面泪痕,大约自己先前在梦中哭得太伤心了。 董灵霄见他翻身坐起,便柔声安慰他道:“孩子,你睡下,小心着了凉。” 戒恶不由心中一阵发酸,便抹着眼泪道:“师父,是我不好,惊动了你老人家。” 董灵霄扶着戒恶轻轻躺下,又沉默了一阵,方道:“孩子,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可是你伤心也无用,还是得专心练好武艺,好替你全家报仇。” 戒恶心里很感激师父,满心想说几句话,但忍不住心中悲痛,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董灵霄又道:“我先时听见你在梦中呼唤了几个人,一个什么金叔叔,想必就是送你上武当的金叶丐了?” 戒恶哽咽答道:“正是。” 董灵霄道:“金叶丐侠为著名的江南三丐之一,加之以他和你吴府上的jiāo谊也很深。这人是个很好的人,难怪你想念他。我又听见你唤甘大哥,这人是谁?” 吴戒恶道:“这人是弟子结拜义兄甘明,是天台派卢老爷子的徒弟。” 董灵霄哦了一声,又问道:“你在梦中也唤着你的姑姑,她也会武功么?是何人门下?” 戒恶道:“她是峨嵋派,听说姑姑的师父是一位尼姑,据姑姑说,她还有一位师姐,是很了不起的。” 董灵霄点头笑道:“你这一说我便明白了。你姑姑定是峨嵋金顶后山紫云庵静因师太门下,她说的师姐大约便是已故大侠吕公秋之女曼音了。” 戒恶从来没听说过吕公秋这人名字,也不知吕曼音是什么人,又不晓得师父和吕氏父女是什么关系,更不耐烦去多想,只好唯唯答应,董灵霄又安慰了他一阵,戒恶方才朦胧入睡。 自此以后,戒恶便专心随董灵霄学艺,他知道像他姑姑玉燕那么好的功夫,尚且不能将碧云庄保住,自己焉能敌得过那昆仑双剑?所以他学艺更非常发奋努力,以期将来得报大仇。 ------------------------- 扫描校对 第十四回 跣足戏灵猿 丰神如画 冷言嘲恶客 意气难除 且说吴玉燕自那日离碧云庄之后,便匆匆取道回川,直往峨嵋而来。 这日来在峨嵋山下,已是深夜时分,玉燕匆匆在山下农家借宿一宵,次日黎明即起,匆匆梳洗后,便沿着山路往金顶进发。 这时天色太早,许多人尚未起身,山道上行人稀少,玉燕施展轻身功夫,一路窜山越涧,迅逾猿猴。越往上走,人烟越发稀少,虽然有时遇见山民或僧人,但这些人有的自身便怀有绝技,有的是长年住在山上,自己虽不会武功,但却见惯了这些会武的高人,便是见玉燕纵跃如飞,也都不以为异,至多不过多看两眼罢了。 这样一来,玉燕越发没有顾忌,更加快了脚程,晌午方过,玉燕已来到金顶后山,远远望见万株松树,玉燕方才放慢了脚步。 这座大松林以内便是武林中万人景仰的紫云庵,静因师太清修之地。 静因师太虽然在武林中威名极盛,但其实不是峨嵋掌门人。 峨嵋派乃少林别支,武功注重内外兼修,不过仍以内功运气等为主,不似少林派专重外家功夫。 峨嵋派门徒多为僧人,当代掌门人乃是“锡瓦殿”主持善持禅师,论起辈份来仍是静因师太的师侄。 静因师太在三十年前多在江湖行走,专门除强去暴,手上清除了不少著名的江湖豪客,因此威名昭著,一提起峨嵋静因师太之名,许多人都要顾忌三分,哪怕是三岁小童,妙龄弱女,身旁只要带着紫云庵一块竹牌,走遍天下也没人敢碰一碰。当时武林中隐然公认静因师太为西南武林领袖人物。 近十年来,静因师太虽然少有下山,但她的徒弟吕曼音却俨然成为第二个静因师太。武功之高,和脾气之怪,俱与当年静因师太无异,而更有一桩令江湖人物为难的地方,便是当年静因师太出山时,年纪已有四十多岁,虽然爱管闲事,xìng情高傲古怪,但为人却极能怜贫恤老,心地又极慈善,待人接物,都极谦和有理,除非遇上大恶巨凶之人,她难得出手伤人的。绿林中人虽然敬而远之,倒也并不太怕她,乃是知道只要自己行事未过分,静因师太也并不一定赶尽杀绝的。 这位吕曼音可就大不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6 章 同,她不特不像静因师太那么慈祥,简直就有点不讲理。绿林朋友有句话,道:“凡是自吹亲眼见过吕曼音的人,如果身上没带残废,那么就定是吹牛撒谎。”这几句话多少有几分道理,因为吕曼音从来下手不留情的。 吕曼音比吴玉燕年纪大不了几岁,入门时间前后也只相差数年,但功夫却比玉燕高出许多,一来吕曼音是名武师吕公秋独女,从小吕公秋便处处留意让她培育锻炼,比玉燕从小受父母溺爱,娇生惯养不同。二来吕曼音生就一副练武的骨格,便是内行中人所谓“生成练武的胚子”。此乃先天生就,非人力所能勉强的。三则玉燕生xìng柔弱,不比吕曼音xìng刚好勇,这也是她xìng格上的弱点。有了这三个主要因素,玉燕在武功进境方面和她这位师姐比较便相差甚远了。 且说玉燕来到松林外面,便停住脚步,先坐在石上休息一阵,方理好云鬓,整了整衣襟,然后才缓步向林中走来。 原来玉燕知道乃师生xìng好静,尤其不喜女孩儿家慌慌张张的,再说师姐吕曼音又最爱对她摆出大姐姐的架子,便是平素无事也要挑出些不是来批评几句。玉燕先前奔跑了好一程,不免有些气喘心跳,自觉脸上泛红,她怕吕曼音又会批评她内功没有到家。玉燕一面想着一面走,尚未走出松林,老远便听见猿猴吱吱的叫声。 原来静因师太养着两只猿猴,公的叫做小善,母的叫做小信,这两只猴子跟随静因师太日久,都深通人xìng,曼音和玉燕二人平日都爱逗弄这两只猴子作耍,这时玉燕听得猴子吱吱叫声,正觉心中一动,跟着前面不远处又传来一串银铃似地笑声,玉燕听出是师姐声音,便知又是曼音在调弄两只猴子了。 玉燕走出松林,便见师姐吕曼音半躺半坐的靠在山石上,赤着一双白足,一双草织芒鞋脱在地上。一头长发被散在脑后,正仰起脸逗弄树上的两只猴子。 那两只猴子在树上跳上跳下,曼音手里拣了一堆松子,用打暗器的手法向两只猴子打击。小善小信跳跃着用手去接,一面吱吱叫着,似乎欣喜异常,连玉燕走来也俱未发觉。 曼音似乎也全神贯注在猴子身上,竟未发觉玉燕走来。她此时正半偏着头,玉燕只看得见她半边带着笑容的脸孔。玉燕见他们玩得有趣,也没叫她,便站在一旁观看。 曼音掷得快,小善和小信也接得很准,接住了便向曼音掷回,曼音又伸手接住打去,如是者来回不已。曼音咯咯地笑着,小善小信也吱吱大叫,玉燕不禁在心里暗叹,如果自己能像曼音那样无挂无虑,消磨山中岁月,那有多好,偏偏如今事情紧在碧云庄上,手足情深,自己哪能忍心本管,只此一念,不知要生出多少烦恼。这也许是各人福命不同吧。 玉燕正是满腹心事,忽见曼者用出一手“满天花雨”,十数枚松果同时掷去,小善小信接不住,落了一地,曼音纵声大笑,一面笑着骂道:“蠢东西,到底畜生没悟xìng,老学不会,还不给我捡回来呢。” 小善小信忙跳下去捡,小信先看见了玉燕,便吱吱叫着跑过来。 玉燕见了这两只活泼的小动物,早把一腔愁绪暂时抛去,便笑着先唤了一声:“曼姐!” 吕曼音听见玉燕叫她,方慢慢掉过头来,懒懒地道:“啊,燕妹妹,你回来了。” 玉燕在心里暗笑道:你处处要学师父,如今越发连动作和说话的声调都学像了。可是只有一件,师父几时在室外脱去鞋子过? 她心里虽作如是想,面上却不露出来,走近前两步,微微一恭身,笑道:“曼姐,师父好么?” 吕曼音慢慢着上鞋子,方站起身来道:“好。” 玉燕又道:“曼姐你好?” 吕曼音摆手笑道:“我有什么好不好,还不是一个样子,你别再和我说这些客气话了,自家姊妹,例显得生疏了似。你过来,我有话问你。” 玉燕笑着走过去,曼音依旧脱去鞋子,扔在地上,倚着山石坐下。 这时小善小信都捧了一大把松果走过来。曼音挥手道:“去,去,走远点去玩,叫你们的时候再来。” 两只猴子一听,便齐都弃了果子,跳跳蹦蹦地走了几步,先后窜入林中去了。 玉燕目送它们背影,笑道:“你这算是放假么,回头师父要两只猴儿做事,难道你去充数不成?” 曼音笑着推了她一把道:“你别和我要嘴,我是猴儿,那么你是什么呢?” 玉燕笑道:“你这人疑心真大,我不和你说了。” 玉燕答着话,曼音却没理她,只轻轻伸手从她头发上拈下一片花瓣来。 玉燕诧异道:“怎的我头上有花瓣我都不知道?这倒奇怪,是几时掉上去的呢?” 曼音却没理她,只撮唇一呼,一会儿,小善和小信便从林中跳出来。 曼音道:“小信,你去把我昨晚挂在树上的花篮,替我拿进屋里去,小善去焚香,把屋子收拾干净,放下帘子,便没你们的事了。” 两只猴子吱吱叫了几声,似是答应的样子,然后分别跑开去了。 曼音方懒懒地对玉燕道:“昨儿我闲着没事,编了一只花篮,我又怕师父她老人家骂我好玩,便把来挂在树枝上,今儿却忘了。方才你打从我挂着的花篮下经过,恰好两朵桃花掉下来,一朵落在你头发上,一朵掉在你肩上,可是你俱未留意。” 曼音说到这里,便又笑了起来,然后又正色道:“你瞧你还是和孩子一样的粗心,这怎么可以呢?” 玉燕才知道曼音早已瞧见她了,却偏要故意装成没瞧见的样子,无非是想等玉燕先报呼她,摆一摆老大师姐的架子。 玉燕心想:你这才是小孩子脾气呢!明明你先看见我,却要等我来先招呼你。 曼音又道:“我没料到你这么快就回来了。你来得正好,这几日有人要上山来捣乱,你这时赶回来,我又多了一个帮手。” 玉燕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紫云庵居然敢于有人到来捣乱,真是说与人听,也没人相信的事。但这话出于曼音之口,却不由玉燕不信,连忙问道:“这是什么人?既然敢于来紫云庵撒野,想必也是有来头的人了。” 曼音摇头道:“倒也不是撒野,是有人想上山来见师父她老人家,这对我很不好。” 玉燕奇道:“这就奇了,人家来见师父,和你有什么相干?” 曼音瞪了玉燕一眼,嘟起嘴道:“真是笨人,和我有什么相干?这些人是来向师父告状的,说我的坏话,还不相干么?” 她说到此处,才猛然想起这些话向玉燕说了,未免有伤师姐尊严,便又笑道:“这些人皆不足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原是不值得谈论的。你倒是说说你回碧云庄去的情形来听听,上次我路上听到的谣言,到底可不可靠?你的两位兄长到底打算如何应付这事?想出什么办法没有?” 玉燕叹息一声,方道:“曼姐,我已经问过两位兄长了,而且途中我也亲自去打听过来,你听到的决不是谣言,那姓方的姊弟二人,分明是我哥哥昔日对头无疑。”说到此处,玉燕略顿一顿,问道:“曼姐,师父如今在地室中么?我想先见见她老人家。” 曼音道:“她老人家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此时正是她老人家用功的时候,谁敢去惊动她老人家?不是找着挨骂么?” 曼音说着看了玉燕一眼,又笑道:“你如想求她老人家管你哥哥们的事,我看倒不如和我商量还妥当些。她老人家未必肯管这笔账,我呢,却准保能给你出主意,若是我能够下山,说不定还能伸手替你管一管,总比你哥哥那些朋友强些。” 玉燕皱起眉毛道:“曼姐,你这人真是!人家愁死了,你还有心说笑。” 曼音一翻身坐起来道:“谁在和你说笑呢?……”话犹未完,忽听曼音腰间“搭”的一声微响,曼音一袭紫色袍子便松开来,玉燕噗哧一声笑了起来。 原来曼音腰间系的一根杏黄丝绦,已经旧得不堪。乃是静因师太不用的旧丝绦,老早就快断的。她分明有好些新丝绦放着,却偏要拾师父用剩的来束腰,平时便随时有崩断之虞,今天她猛一翻身坐起,用力稍大,可怜那根残旧丝绦那里禁当得起,搭的一声断为两段。玉燕忍不住笑出声来。 曼音横了她一眼道:“这有什么可笑的,你快去替我拿一根来。” 玉燕忍住笑道:“我的都是新丝绦,你自己不是也放着好些新的么?” 曼音道:“新的也可以暂时将就使,你快去替我拿来吧。” 玉燕道:“你自己没有脚么?我走累了,这时不想动呢。” 曼音推了她一把,骂道:“真是懒死了,叫你跑几步路,就推三阻四的。” 玉燕道:“你勤快?为何自己不去?” 曼音拿她无法,只得撮唇把小信呼来,命它去静因师太房里,寻一根旧丝绦来,并且叫它寻越旧的越好,新的却不许拿。 小信领命去了。 这里玉燕又笑对曼音道:“反正不是小善便是小信倒了你的霉。” 曼音道:“这些畜生都是这样,随时使唤着还好一点。你越不使唤它,便越懒,到后来叫它跑几步路也是难的了。” 玉燕知她又在绕弯子骂人。便故意问道:“当真畜生是这样的么?我不是畜生,却一点也不知道畜生们的脾气哩。” 曼音还待反唇相讥,却好小信拿了一根旧丝绦跑来,曼音接过手来束上。 玉燕笑道:“我原说过那根旧丝绦早晚要断的,你偏不信,今儿又寻这么旧的来束腰,我就不信你系了师父用旧的丝缘,便会增长你的道行,我不懂你的心里是怎么想的。” 曼音白了她一眼,拖长了声音道:“成,住,坏,空,皆万物不移之理,你心中还有新旧之念,可知未通大道,还好意思来笑人呢。” 玉燕在心里暗笑:这些话皆是师父说的,你听过我也听过,如今却搬出来唬我。 曼音见她不语,也不愿再和她斗口,便道:“你别不服我,不论如何我懂得的总比你多些,再说除了师父而外,就是我最疼你,我见你愁眉不展的,心里也怪不好受,碧云庄之事,到底你作何打算,说出来我好替你斟酌,你可得快些说,我还得抽出功夫去喂猫呢,一会师父用完功就弄不成啦。” 玉燕诧异道:“什么猫?你几时弄了一只猫回来?在这山上喂猫干什么?” 曼音嘘了一声,说道:“你嚷什么?给师父知道就喂不成了。一会我带你去看,这只猫好看得很呢,师父一定会拿去放了,怪可惜的。” 玉燕还要细问,曼音却不肯讲,只催她快说碧云庄之事。 玉燕把自己从两位兄长口中听到的方吴二家结仇之事说了一遍。又谈到碧云庄上群雄激动的情形,最后方说出二哥吴璞yù邀请各派长老前辈出面,调解两家的宿仇。 曼音听完以后,默然半晌,方才谈谈的一笑,说道:“你这些都是小孩子的想法。” 玉燕心中不服,便问道:“曼姐,你何以见得是小孩子的想法呢?” 曼音没回答她的话,只缓缓站起身,着好鞋子,在地上来回踱了两步,方才说道:“你们作事不分轻重,也没个合适的办法,我瞧邀各派长老前辈出面的事,就很难办得到。” 玉燕见她并说不出一个理由来,自然有些不服气。原来曼音和玉燕幼年间俱是父母双亡,先后由静因师太带上山来抚养,曼音只比玉燕大三岁,但入门的时间较长,武功也高得多。两人自幼便在一处玩耍。玉燕xìng柔,曼音xìng刚。所以在幼时玉燕便常受曼音欺负。其实她们姊妹感情也是极好,但曼音生xìng强横霸道,遇事总要占了上风才称心。 后来彼此年龄都大了,曼音自不会再欺玉燕,但却时时都装出一派老气横秋的样子,以示她入门在先。 静因师太封剑归隐之前,本yù寻一衣钵传人,继掌紫云庵门户,但她选徒条件太苛,选来选去,总没遇到合适的人。以致静因师太始终未正式收过徒儿,曼音和玉燕二人乃是自动跟着静因,既未正式行过拜师礼,静因也未承认过谁是衣钵传人。曼音玉燕自懂人事以后,便师父师父的乱叫,静因也就算是默认了。否刚静因年过八旬,曼音才二十八,玉燕二十五。两人都像静因的孙辈了。” 静因为人最是淡薄,最少有不称心的事,但关于紫云庵无人继承的事,却不免也有些烦恼,这时她方才悟出求圆则缺之理,后悔从前选徒太苛,以致平白错过了好些个有根器的男女,这时后悔已来不及了。 曼音和玉燕两人,在静因师太心目中,皆非可继衣钵的人。 照静因看来,曼音太过刚烈,杀孽太重。玉燕则情意过重,只怕日后难免情孽纠缠,俱非寿相。所以后来两人虽然武功都已有了些成就,但静因却将玉燕约束得特别紧,除了每年容许回苗山一次而外,平比总不许她离山,便是怕她牵惹情度。而曼音却在刚满十八岁那年,静因使命她独自下山,闯dàng江湖,做些锄强去暴、拯溺扶孤的事,以积外功。 曼音不知静因心意,以为师尊特别看重自己,在外行事也就日渐跋扈专横,动不动就出手伤人,她人长得极美艳,却行事怪诞,又最不爱修饰打扮,常常披头散发,装饰得不僧不道不男不女的,最易启人怀疑。以此有些不明她底蕴的武林侠士,一遇上她总不免要多看几眼。这一来可就招了祸了,好些正派门下受了她误伤以后,有些自认倒霉,忍气吞声的罢了;有些和静因师太有渊源的,便托人告知静因那里。静因将曼音叫来狠狠的骂了几次,近年来才收敛了许多。 曼音常时自以为能继静因师太衣钵,所以一回到山上时,便处处摹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7 章 乃师动作,似模似样,玉燕常在肚里暗笑。 这时曼音听玉燕谈起,要想恳求静因出面,便觉此事不易办到,可是她自己也说不出什么大道理来,只得装模做样的说玉燕是小孩想法。 玉燕道:“我也知此事难办,但除此而外,我也没有别的法子。我在舍间碰见了华山派的裴敬亭和点苍派的柳复,还有泰山八龙里的冯四陈七,他们也都赞成这么办很好。” 曼音听说更大笑起来,说道:“他们这些人那里能够作准,华山派的裴敬亭倒也罢了,他师兄许伯景观为华山掌门,裴老二是他唯一的师弟,说话还许有些商量,柳复是天虚子最小的一个师弟,说话就未必有多大用,冯老四和陈七是泰山复一尊门下,夏一尊称霸中原,脾气古怪高傲,岂是听徒弟说话的人?你把事情看得太容易了。这可不是我扫你的兴。” 玉燕生气道:“照你这样一说,这些人都成了废物了?” 曼音道:“我也没那样说。不过我是说你哥哥这些朋友热心有余,办事却未必能成。再说昆仑四子盛名昭著,近来门下异材辈出,除了武当而外,别的剑派未必放在他们眼里呢。” 玉燕忙道:“我走之时,正遇见哥哥他们商量去武当清卧云道长出面呢。” 曼音笑着点头道:“如得卧云出面,这事大概还有几分可望,只怕不那么容易吧。” 玉燕见她老说不行,便冒起火来,冷笑道:“我只知道这些事不容易,但总没个缚住手,等人来杀的道理,我哥哥那些朋友虽然不成,总是热心的,不像有些冷面冷心的人。” 玉燕说到这里,嗓子有些发哽,眼皮已自红了。曼音知她心里难受,便柔声道:“你何必伤心,你岂不知杯中盛水,则不能容物,手中握器,则不能括针。你心里充满了悲伤愁绪,如何还能静思考虑呢?所以你应先屏除这些杂念,方能想出办法来哩。” 玉燕含嗔道:“我只要人办事,谁要听你这些大道理?” 曼音着急道:“我何尝不想帮你,但师尊不许我下山,我有什么办法,如果师尊准我伸手管这事,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么?” 原来上次曼音下山又闯了祸,静因才不许她再私自离山,所以她如此说。 曼音又道:“其实只要能搬动武当卧云道长,倒许能暂时镇得住昆仑弟子,他老人家德高望重,除了师父而外,武林中也就要数到他了,昆仑四子和他也有jiāo情,看来易办。” 说到这里,曼音呵了一声,满面欣喜地拉住吴玉燕道:“我倒替你想起一个人来了。这人和昆仑四子也俱有jiāo情,而且为人最是热心热肠,你搬卧云倒未必能成,但这人不论你是否认识他,只要有急难之事相求,他是必会搭手的。” 玉燕忙问何人? 曼音道:“这人大约你也听师父谈起过他,便是天台派的名宿,人称闹天宫的卢吟枫老侠客,你最好求他到昆仑去一趟,昆仑四子不会不买他的账。” 玉燕忽然眼前一亮,想起在碧云庄后山上遇见甘明,据岭不耶说他正是闹天宫门下。卢吟枫既已派他徒弟来碧云庄,想必对此已有安排。这么一想,玉燕愁绪便减退了许多。 当下玉燕正想将这事告诉曼音,忽觉松林之中人影微幌,玉燕急转身看时,却又不见,只疑自己眼花,也不再留意。 转过面来,却见曼音脸上似掠过一丝yīnyīn的笑意,玉燕不禁有些动疑。 曼音忽然道:“燕妹,我瞧你别愁了,你哥哥的事实在也没什么太难的地方,我想你庄上那些客人,什么裴敬亭、柳复、铁木僧,以及冯卧龙陈云龙这些人,虽说没用,对付昆仑派的几个小徒弟也不致于落下风,总还能挡得住两阵,以后的事咱们再想别法,实在无法子时,我拼着受师父一顿责罚,和你偷到碧云庄去,那些昆仑派的人物,我还不会怕他们,真要动手,咱们鸡蛋撞鸭蛋,脆碰脆,还不定谁把谁碰碎呢。难道我紫云庵门下就真比不过瑶华下院的弟子么?” 曼音越说声音越响,到后面几句简直像和人吵架似的。玉燕暗笑:你平时处处学师父,这回可露出原形来了。 玉燕心里虽如此想,却不敢说出来。曼音又脱了鞋子倚着山石坐下,又拉玉燕贴着自己坐着,附耳低言道:“燕妹,你且先把心事丢开,看一场热闹罢,不过到时你可别伸手,单瞧我的。” 玉燕骇然道:“你说的什么?” 曼音低声道:“没有什么,只不过有四个不知死活的小辈,要想在我手里转世吧了。” 玉燕听出她活中有因,似乎说有人来此寻仇,而且照她说诸神气看来,似乎这些人已伏在近处,但自己却丝毫没有发觉。 玉燕也忙低声问道:“曼姐,师父呢?” 曼音似乎怪她多此一问,白她一眼道:“不是告诉了你师父在石室中用功么?又来问!” 玉燕道:“不要禀知她老人家么?” 曼音着急道:“傻女子,禀知师父,这架还打得成么?真不懂事。” 玉燕自小便受曼音挟制已惯,如今虽未必还怕她,但许多事仍让她三分。这时虽知她又要闯祸,但也没法拦阻。 玉燕想了一想,又压低了声音道:“曼姐!” 她刚叫了一声,便看到林中有两条人影跃过。其中一人身法极快,一幌便已不见,另一人却差了些,玉燕亲眼见他纵上了树去。 曼音分明也看见,却仍不理会。对玉燕道:“别理他们,咱们说自己的。” 玉燕未经大敌,这时便显得有些心神不定,说道:“曼姐,他们到底是些什么人?敢到咱们这儿来招事,难道不怕师父么?” 曼音仍然懒懒地道:“谁知道呢?你最好去问他们,也许会告诉你。” 玉燕仍劝道:“曼姐,还是我们先上去问问他们来意如何?” 曼音冷笑一声索xìng在山石上平躺下来,双手枕在脑后。冷笑道:“你想他们配么?凭他们这点儿三脚猫,我会去问他们?” 玉燕默然一阵,又劝道:“曼姐,你也明白师尊的脾气。你不禀告她老人家,我担心你又会受罚,依我看还是问一问的好。” 曼音索xìng闭上眼。 玉燕明知此刻强敌就在周围,这位脾气执拗的师姐又如此骄傲托大,心中不免着急。而且一个女孩儿家在外人面前,这样躺着极不雅。便道:“曼姐,这里紫云庵是师尊清修之地,数十年来连三岁小童也没一个,岂能容外人来此。如果在这里争斗比武更使不得,你还是快起来问一下吧。” 曼音道:“人家要拣此地埋骨,我又有什么办法呢?”她说着话,便缓缓坐起来,弯下腰去拾鞋。只见她突然将手一扬,对面林中便有人惨叫一声。 跟着有人发话道:“都出来,我们会一会峨嵋派的姑娘们。” 随着话声,从树顶纵落一人,是个五十左右的喇嘛。身上穿着黄麻僧衣,腰佩大刀,神光内蕴。他一到场,林中枝叶微响。又窜出两人。从玉燕目中看来,这三人的轻功都极好。 上首的一个是四十岁左右的喇嘛,身材高瘦,装束和他的同伴大同小异。 下手那人是中等身材,年约四十七八。穿着打扮,像一个乡间农夫。如不是他出场的身法极快,真易被人家忽略过去。 这三人刚一出场,那先出场的喇嘛便向曼音玉燕二人合什道:“阿弥陀佛,我们冒闯宝山,还求两位姑娘原谅。” 玉燕也合什相还,曼音却扬起脸儿不理。 那喇嘛仍然堆起笑脸,向吕曼音道:“两位姑娘我都未拜见过,不过照这位姑娘装束看来,想必便是紫云庵主门大弟子吕曼音姑娘了。” 吕曼音摆手道:“你先别问我,你们是什么人,干什么来这儿?” 那喇嘛仍未生气,依然笑嘻嘻地。可是他的同伴和另一个汉子见吕曼音态度骄横,脸上都堆起了乌云。吕曼音只是冷笑。 那个喇嘛微笑道:“我们一向长在西藏,中土武林高手虽然无缘得见,但我是素来仰慕的,峨嵋紫云庵之名,在我们那儿也是极受人尊敬的。” 吕曼音道:“我没问你这些,我只问你姓什么叫什么?你的同伴又姓什么叫什么?” 喇嘛道:“我名雷迅,这是我师弟喀沁巴,这位便是西崆峒的云茂居,另外还有一位被吕姑娘打伤,乃是云大侠的高足,我们此来是专诚拜访庵主来的。” 吴玉燕在旁听得明白,倒吓了一跳,这雷迅乃是西藏黄教中的翘楚,不知他来此则甚。 云茂居的名头,似乎也听人家说起过。只是自己不大弄得清他们的底细,如今这些人结伴而来,八成没怀好意。 她正在此思想,那边吕曼音已和三人对上了话。曼音哦了一声道:“原来你们二位是黄教里的英雄们,这位云大侠又是西崆峒的高手,失敬失敬,三位和家师是朋友么?” 云茂居接着道:“那倒不是,不过我们有事要和尊师面谈。吕姑娘可愿替我们通禀一声么?” 曼音笑对吴玉燕道:“你听听,有那么容易的事没有?” 玉燕不知她是何意,只好不做声。 曼音掉头对三人道:“原来三位不知我们紫云庵的规矩。” 雷迅笑道:“这倒不晓得。” 曼音道:“我们师父是轻易不见外人的,如果你们定要见她老人家,只有两个办法,任你们采择。” 雷迅道:“正要向吕姑娘讨教。敢问第一个办法怎样的呢?” 曼音用手指着道:“你们应该先去金顶锡瓦殿挂单,谒见峨嵋掌门人善持师兄,呈明来意。善持师兄自会通知我们,那时才看师父她老人家有没有功夫见你们。” 但雷迅仍能压抑怒气,保持高僧风度。只微笑道:“可惜我们事前不知道,敢问姑娘,还有别的办法没有呢?” 曼音道:“第二个办法,除非你三人能打败我。那么,我自会替你通报。” 云茂居再也按捺不住。冷笑一声道:“我们是尊重紫云庵主。否则……” 曼音接口问:“否则便怎样?” 云茂居应声道:“要打败你又有何难?” 他说话之间,身形方才一动,曼音喝声:“你先试试看!” 先前曼音一只手本放在背后,下面赤着一双白脚。这时左手微扬,一个黑扑扑的东西,挟着劲风向云茂居飞去。 ------------------------- 扫描校对 第十五回 剑吐精虹 巧挫崆峒客 神伤往事 小谈龙凤幡 且说黄教喇嘛雷迅和喀沁巴,以及西崆峒高手云茂居等人,擅闯峨嵋禁地紫云庵,和峨嵋静因师太门下弟子吕曼音吴玉燕两人说僵。吕曼音先下手为强,扬手一物向云茂居打去。 云茂居见黑扑扑的一物飞来,不知是什么暗器,忙一侧身,同时手腕一伸一翻,已将吕曼音打来之物接在手中。 原来云茂居接暗器的手法叫做“反接菩提”,乃是西崆峒派接暗器的独门手法。须知江湖中人使用刀镖袖箭的固然占大多数,但这类暗器只要对方在武艺上下过苦功,便极易接着,算不得稀奇。以此一些江湖中人便挖空了心思,在暗器上动脑筋,诸如什么金钱镖,铁蒺藜之类,不能用手接的暗器便应运而生。 但任何暗器,发暗器之人,他总得用手打出,基于此理,不论怎样稀奇古怪,总不能没有着手之处,于是崆峒派便有一种独门接暗器的手法。 “反接菩提”便是先让开正面来路,然后用手反拿暗器尾部,这种手法只要训练有素,几乎万无一失,便是一个接不住,也不致伤人,无甚要紧。 云茂居只当吕曼音发的是峨嵋派的独门暗器,他平素也久闻峨嵋派威名,所以遇上便分外小心,谁知接过手来一看,却是一只草织芒鞋,不觉大怒起来,喝道:“吕姑娘,你敢如此轻视我老头子?今天我倒要向你讨教,看你有多大能为?” 吕曼音见云茂居生气,越发大笑起来,说道:“云老爷子,你是崆峒派的大英雄,名声远扬,我们那敢轻视你呢?我与人争斗,平时便极少用兵刃,一想打架便是先扔草鞋。”说着侧着脸对雷迅道:“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脾气啊,大师父,你说对不对?” 雷迅微笑着点头道:“吕姑娘说得很是,所谓生一人秉一xìng,各人的脾气原是不同的,吕姑娘要打架先扔草鞋,原也未可厚非。” 吕曼音咯咯的笑了一阵,说道:“所以说,这话便对了,先时我那只草鞋照顾了令高足,这只草鞋再送与云老爷子,日后云老爷子可以对人说,上峨嵋山一次,拾到了吕曼音一双草鞋,也算不虚此行了。” 云茂居乃是岭崆峒中成名人物,那里受得吕曼音以言语讥刺。登时大怒起来。 那雷迅是西藏黄教中地位颇高的人物,行事也颇有分寸,他知道这紫云庵是峨嵋派的“圣地”,在此放肆便先落了不是,这时一见云茂居脸色大变,深恐他出言无状,便忙抢先答道:“吕姑娘别说笑话,既是静因师太金面难见,那只能怪我们无福,不过我等久慕峨帽派武功卓绝,吕姑娘可能令我们一开眼界么?” 吕曼音笑道:“雷大师父说话何必绕圈儿呢,你干脆说我吕曼音太讨人嫌,想揍我一顿出气,也就是啦。雷师父,我猜中你的心事没有?” 雷迅无法可答,只得笑了一笑。 喀沁巴道:“师兄,既是吕姑娘如此说,那么我们就和吕姑娘印证几招,也无不可。” 云茂居已将吕曼音恨得刺骨,他深怕吕曼音答允先同喀沁巴jiāo手,便抢着道:“还是我来先向吕姑娘讨教吧,两位大师再接我的后手如何?” 说罢一紧腰带,便要上前。 雷迅虽然也想和吕曼音一分强弱,但却想这儿离静因师太住处一定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8 章 远,久闻这老尼姑武功出神入化,如将她惹出来,只怕不易对付,便拦住云茂居道:“老英雄且慢,我还有话说。” 吕曼音笑吟吟的道:“请说,请说。” 雷迅道:“我们初到宝山,实不知贵派规矩,既然吕姑娘吩咐下来,我们自然只有照办,只是一件,我想此处离令师清修之处,大约不很远,我们动手,岂不碍了她老人家清修。所以我想另找一处场子,不知吕姑娘意下如何?” 其实吕曼音也怕在此动手,会惊了师父,那时打不成架还是小事,难免又被师父责骂一顿,难得他们提议另寻场子,真是再好没有。 她心里虽如此想,表面却仍然装得懒洋洋的道:“我倒无所谓,既是雷师父想得这样周到,我们还能不识抬举么?但凭雷师父吩咐就是啦。” 雷迅合什道:“吕姑娘太客气了,那么定于明日子夜,我们在山脚下恭候大驾,假如吕姑娘不嫌麻烦的话,就这么说定了吧。” 吕曼音心里想,好倒是好,但师父不准我下山,明夜焉能赴约呢?心下一急,便冲口说道:“这可不成,明儿我还有别的事呢,要打就现在打吧,选不选地方,我倒无所谓。” 云茂居也巴不得现在就动手。但对于静因师太,他却也有几分畏惧,便道:“这林外倒有一块空地,正好作比武较技之用,我看就在那儿作一了断吧。想来吕姑娘也会觉得合适的。” 吕曼音笑道:“这样最好,这儿动手,不会惊动了师父她老人家,再则离紫云庵也很近,我如被你们打伤了,我这妹子也好扶我回去。” 雷迅道:“吕姑娘休说笑话,我们便先行一步了。”话刚说完,只见他身形半转,呼的一响,已窜入林中,身法快极。 喀沁巴和云茂居也向吕曼音吴玉燕二人一拱手,皆先后以极快身法窜入林中。 这里吕曼音一扯吴玉燕,说道:“来,你也来见见大场面。” 吴玉燕道:“我不去,我要去喝见师父呢。” 吕曼音怕她去向静因师太说明今日之事,便不肯放她走。故意说道:“好妹子,我看今晚来的这三人,武功俱是极硬的,所以你得在旁助助威,万一我不成,你可以上场相助。” 玉燕道:“既是这样,那么更应该告知师父了,我看还是去给师父说一声吧。” 曼音含嗔道:“我说你这人真不懂事;师父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想我已给她老人家禁在山上,你这一去给她说,岂不更是火上浇油么?如果你疼我,便万不可对师父说,照我看来,这三人武功虽高,你我姊妹两人,还对付得下来,你就别再给我惹麻烦啦,回头我送一只大花猫给你。” 玉燕本不愿去,但当不得曼音半哄半强地逼她,只得跟着她到松林外的广场上去。 他两人赶到时,场子里除了雷迅、喀沁巴和云茂居三人外,还多了一人。 这人年约二十七八,鼻子已被打破,恨恨的盯着吕曼音。 吴玉燕先前听雷迅说过,云茂居的徒儿被吕曼音打伤,这人想必就是了。 吕曼音和吴玉燕两人一现身,雷迅便合掌说道:“现在我们这边共是三人。二位姑娘还是联手群斗呢?还是单打独斗呢?” 曼音暗想:如果玉燕也上手,不但低了我的名头,而且师父知道我带着师妹打架,也定会挨一顿好骂,这却不好。便道:“你们上门本是找我,何必又多找事,我这妹妹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全是致命的煞着,我可不愿他和诸位无故结仇,还是我陪诸位玩玩便了。我看三位还是冲着我来吧。” 云茂居暗想:这丫头口气好狂妄,敢如此轻视天下英雄? 喀沁巴不待云茂居发话,便抢着道:“吕姑娘威名远扬,我们师兄弟两人同上,原也不致低了我黄教之名,只是西崆峒派的云老英雄,只怕未必肯如此吧,这我弟兄可不敢答应。” 云茂居仰天哈哈一笑,说道:“吕姑娘,你听我说,我们zhēn rén面前不说假话,你自恃武艺高强,好管闲事,得罪了黄教中的英雄,惹得人家不能不登门问罪,这是你们两家之事,用不着我管。我云茂居此来,却是抱着求教之心,你要叫我们三人齐上,是以江湖无赖来看待我们了。吕姑娘,难道佛门弟子,可以这么骄人么?这我云茂居倒得讨教讨教。” 吕曼音登时把脸一板,冷笑道:“云老英雄,你很不必用这种话来责问我,什么叫骄人,什么叫江湖无赖,这我全不懂。你要和我讲道理,这儿的事本不与你相干,你偏要chā手,难道这便是你有道理?我也听见过江湖上有你这一号人,云茂居,西崆峒派的高手。我承认你的名头很响,不过你倘若要凭着这点儿名气,跑来峨嵋山摆威风,教训人,那你就弄错了。我劝你们三人齐上,并没有挖苦你的意思,你要单独上手,我也可以奉陪,这些废话请你收起来吧。” 吕曼音这一席话,真可说毫未给云茂居留地步,把这位崆峒派名宿气了个直眉瞪眼,只得连声道:“好,好,好,我一概遵命就是。吕姑娘,我要在兵刃上讨教几招,你可别客气。” 说罢手往衣襟下一探,呼的一响,云茂居手中已多了一个形似腰带,软中带硬的兵器,在手中伸缩如蛇,在场诸人俱不识此物。 云茂居用手上抹,刷的一响,众人方认出这是一口软钢宝剑。 原来西崆峒派的宝剑皆是软钢打就,外面是用软蛇皮作的剑鞘,平时总是束在腰间。对故时方取了出来。 云茂居左手将剑鞘往腰间一塞,右手挥剑向空一砍,刷的一声,力透中锋,剑尖微微恍动,显得他内力极深厚。 吕曼音不觉一怔,她在江湖上会过的好手虽多,却素未与崆峒派中人较量过。她见云茂居这一手十分随便而准确,看起来不似剑法中的招式,但又明明是招式,倒看不清这崆峒派的剑法到底与别家有什么不同之处? 原来云茂居这一手名为“刘备劈石”。是崆峒派“九王剑法”里的起手式。 相传三国时吴蜀争霸,孙权以美人计诳刘备过江,吴国太弄假成真,甘露寺相亲。孙权与刘备相会,表面虽互相揖让,实则彼此皆yù得之而甘心。当时刘备于甘露寺前大石旁对天卖卦,祝告道:“刘备若能重返江夏,保住荆州,剑落石开。”果然宝剑落处,巨石一开为二,至今甘露寺前尚有试剑石。 这一手刘备试剑,便是原出于此。 皆因崆峒派所用宝剑,平时束在腰间。应用之时,必须取出后再脱去软皮鞘。所以这皮鞘只好束在腰带上。 吕曼音久经大敌,眼光也颇能识人,云茂居仅仅露了这一手招式,吕曼音便已看出这老头儿大非易与,她自来生xìng骄傲,先时本想空手接他宝剑,这时看来,她如空手和云茂居过招,还真未必准能成。 如此一想,曼音便打消了前意,笑道:“云老英雄,我们既无仇怨,又何必动兵刃呢? 咱们空手印证几手不好么?” 云茂居冷笑道:“吕姑娘,我宝剑已经出鞘,要收回却嫌麻烦哩。” 曼音笑道:“云老英雄既然执意要比兵刃,我也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罢对玉燕一招手,向她肩上宝剑一指,玉燕知道曼音要借她背上宝剑,只得走过去,微一侧肩,曼音伸手握住剑把,拇指一压弹簧,锋的一声,宝剑已自出鞘。 果然峨嵋派的宝刃,与别派不同,宝剑连柄带刃只有二尺七寸三分。剑刃发着冷森森的寒光,映得人颜面生寒。 雷迅忍不住脱口叫道:“好剑,久闻峨嵋派有三口宝刃,这必是其中之一了。” 曼音微笑道:“这位大师父好眼力。此剑名为寒潭,乃家师珍爱之物。” 曼音说话之间,将宝剑向空中抛了一抛,又复接在手中,向云茂居道:“云老英雄,我用这口宝剑和你对手,总不算轻视你了吧。” 云茂居心想,你说这话的态度便是轻视我,还偏要说不轻视。 他心里虽如此想,却不便宣之于口,只得冷冷地道:“吕姑娘,这两位师父还候着要向姑娘讨教呢,你倒别老叫我这破车子碍着好道吧。” 吕曼音道:“云老爷子,我没叫你不动手啊,你到底是要和我比剑法呢?还是和我比口舌呢?我可真有些弄不明白了。” 云茂居被她窘得啼笑皆非,便大喝一声道:“吕姑娘,我便不客气了,你就留神接招吧。” 云茂居说着话,已侧身滑步,向右滑开了步眼。雷迅和喀沁巴皆向后退下,让出空地来。 此时云茂居横剑当胸,剑诀指天、脚尖滑地,抢到了吕曼音身旁。 曼音知道他已随时准备进击,也不敢大意,猛一回头,只见吴玉燕尚站在身旁。 曼音是初次与崆峒剑客jiāo手,拿不定对方到底有多大功力,生怕玉燕受了误伤,便挥手叫她退下。 就在她这微一疏神之时,云茂居已骤然发难,突然滑步进身,长剑一挥,“单提手”剑从下至上,半提半拖,招式古怪之极。 此乃崆峒派独门剑法,曼音自来未与崆峒派高手较量过,对于这古怪的剑法,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对付,几乎吃了大亏。 但她到底出身名门大派,况且久经大敌,经验丰富。一见对方剑招太过古怪,生怕着了道儿,只得打醒十二分精神,身躯后退,宝剑横崩,呛的一声,格开敌剑。正待趋势还击,不料云茂居变招奇快。曼音的剑刚才格开,他反手一领,快如电光石火,长剑分心便刺。 曼音没料到他变绍如此迅速,倒也吃了一惊,急忙身躯微偏,不架敌招,反而手腕一翻,“迅雷过顶”,一剑当头劈下。 云茂居叫声:“果然好剑法。”不敢硬接,忙一伏身窜开。 须知崆峒派的剑招,大多以迅捷怪异见长,云茂居手中这口宝剑,乃是软钢打就,便于刺击砍抹,招架格档却是不宜,如若对方武艺低得太多,那么倒也无所谓,但如今云茂居的对手,乃是大名鼎鼎的吕曼音,云茂居焉敢大意。 所以云茂居在过招之时便分外小心。凡是可露败机之处,他皆不敢轻易接招,这便是不轻易让敌人占先着之理。 其实吕曼音对于云茂居也丝毫不敢托大,因为她对于崆峒派的剑法,确还摸不透,生怕一招失误,送了xìng命还是小事,令紫云庵威名毁于一旦。她却不肯做峨嵋派的罪人。 且说吕曼音一见云茂居跃开,便知他是知道自己手中所持的是一口宝剑,不敢硬格硬架,这正是对方弱点。大凡高手过招,要旨在制敌机先,有了这种机会,吕曼音焉肯放过。 脚下一使劲,已如影随形地扑到。 吕曼音攻势虽然快如飙风,其实她心里却随时提防着的,她刚一近前,便防到云茂居会突然反手使出杀手,故此她虽然扑到云茂居身后,宝剑却未递出去,只娇喝一声:“云施主别走,我还要向你讨教哩。” 那云茂居却也老练之极,他明明已见吕曼音已到背后,却不肯使出煞手,只见他双手抱住剑柄,滴溜溜一个转身。 众人皆不晓其意,吕曼音虽然也不识得,却已看出这老儿难缠,江湖中人确实极少有像他这样老练沉着的。 原来他这一招名为“玉柱回旋”。这一招专为对付敌人从背后袭击的,跟下来接着还有煞手,不过吕曼音并未采取攻势,所以他这一招也成了无用。 就在这时,吕曼音宝剑一伸,“樵夫问路”一剑向云茂居左胸刺去。 这一招似慢实快,正是峨嵋派剑法中的精华。像云茂居那样武功卓越的人,也几乎丧生在吕曼音这一手剑法之下。 何谓“似慢实快”?这便是目曼音这一招拿捏得恰是时候。她运剑刺敌时,似乎毫不费力,只是轻轻一剑刺去。然而这当儿正是云茂居“玉柱回旋”刚才转过面之时,恰在旧力已消,新力未生之际。云茂居明明看见敌剑轻轻刺来,却无法格挡。 这种情形也全亏云茂居久经大敌,与人xìng命相搏之时太多,能够临危不乱,设如换了别的新手,慢说招架,便是吓也吓死了。 云茂居在万般无奈之际,居然想出了一个败中取胜的验着。拼着xìng命不要,将头微偏,“怀抱琵琶”,宝剑往怀中一抱。 此时曼音宝剑已从云茂居颈边掠过,而云茂居剑锋也将及曼音握剑的手腕。众人看出了危险,都捏了一把冷汗。以为二人要两败俱伤,玉燕和喀沁巴两人皆“哎呀!”叫出声来。 就在这危机一发之际,猛见曼音手腕一抽,“锌!”的一响,两剑相碰,跟着“呛!” 一声大响,云茂居的软钢宝剑已只剩了个剑柄在手里。 再看吕曼音时,却见她倒提宝剑,正笑吟吟的站在一丈以外。 原来在双剑相碰之时,双方均是剑锋碰在剑锋上。云茂居的宝剑虽好,终是凡铁,怎当得吕曼音“寒潭”名剑,所以互一碰撞,云茂居的软钢宝剑竟被削断了。 这一来只把个云茂居气得面青唇白,站在当地,做声不得。 吕曼音却提着宝剑拱手道:“云老英雄,谢谢你相让啦。” 云茂居鼻子里哼了一声,冷笑道:“吕姑娘,你的招式和你的宝剑同样快利,在下焉得不败,不过话说回来,峨嵋派中有吕姑娘这等人物,有这等名剑,我姓云的也败得不冤杆。” 云茂居言外之意,分明是指吕曼音仗恃掌中宝剑锋利取胜,并不是靠真功夫,故此他仍有不服之意。曼音焉会看不出来?却故意装做不懂,笑嘻嘻地道:“是啊,我这妹妹的宝剑果然锋利得很呢,只是没想到会削断了云老英雄的兵刃,叫我好生不安。” 正说话之间,众人忽见山峰上有三条人影,纵跃如飞,直往这紫云庵方向跑来。 玉燕指着叫道:“慢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9 章 ,你看,好像是三师兄他们来啦!” 曼音皱眉道:“真糟糕,谁要他们来管闲事呢?真是狗拿耗子。” 那三条人影之中,当先那人脚程最快,一会儿功夫已经赶到。乃是一个矮瘦僧人,约有五十余岁,身穿灰色短直裙,背chā一口戒刀。后面跟着的乃是两个青年和尚,穿着白夏布短衣,也是背chā戒刀。 那僧人刚一到来,吕曼音便迎了上去,施礼道:“三师兄,多时没到我们这儿来了,今儿什么风将你吹了来的呢?” 那僧人向雷迅等三人看了一眼,又见吕曼音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儿,倒弄得摸不着头脑,只得问曼音道:“吕师妹,这是怎样回事?” 曼音笑道:“有什么大事呢?这三位皆是我的朋友,特来拜望师父的,偏生师父她老人家的禅课未毕,我们不敢惊动,以此才请三位贵客在此较技玩耍。来来,我替两下引见引见。” 说着便向雷迅等道:“这位便是我家三师兄,峨嵋全山的总监寺,善行师兄。这是西藏黄教的两位英雄,雷迅和喀沁巴两位大师父。” 善行素来知道吕曼音专门惹是生非,明知他所说的话多半靠不住,但见她如此说,也只得不再追究了。当下便合掌念了一声:“阿弥陀佛。”说道:“一向久闻单掌擎天雷师父大名,不料竟驾临草山,真是峨嵋之荣,这位喀师父大约是初临敝地吧?” 雷迅也谦逊了两句。 喀沁巴便道:“师兄说得是,我一向久居藏边,今番还是初次到关内来哩。” 曼音又将云茂居师徒替善行引见了。这里玉燕又上前见过了师兄。 善行方笑道:“贫僧职司全山监督,适才听人说,有四位武林朋友来到紫云庵,贫增职责所关,所以不能不赶来看看,还望恕过唐突之罪,如今便请诸位到前山待茶,让我们略尽地主之谊如何?” 善行其实也看出了这三人是有所为而来,便放意拿话把对方僵住,使他们不便在此生事。 谁知雷迅等尚未开言,曼音却抢先拦住道:“三师兄,这几位是紫云庵的客人,却不劳师兄招待了,一切事自有小妹承当,师兄你别管好啦。” 曼音这话可令善行有些无法下台,好在他涵养颇深,便将话题岔开,笑道:“这样便更好了,先时我仿佛看见贤妹在和这位云施主jiāo手。可是么?胜负又如何分法呢?” 善行说这话本是想使眼前僵局和缓,别无他意,谁知云茂居却以为他故意以言语讥刺,便没好气地答道:“在下折在吕姑娘宝剑之下了。” 曼音却也并不答腔,只舐着嘴唇笑。 旁边喀沁巴却有些不服气,便笑道:“依我看来,两家功力只能算是平手,吕姑娘削折了云居士宝剑,乃是仗宝剑锋利,似乎不能算占上风吧。” 雷迅在旁喝道:“老五,你不识得吕姑娘剑法精妙,别信口批评。” 旁边的云茂居却铁青着脸,没有做声。喀沁巴很不以雷迅之言为然,偏生他也是xìng格强硬之人,便问道:“师兄,难道我说得不对么?” 吴玉燕见吕曼音不曾分辩,实在忍不住,便忿忿地顶了他一句道:“宝剑锋利是一回事,谁叫云施车让她削到呢?” 在场的全是名家,那有不懂之理,都明向吴玉燕话中之意,是说云茂居明知曼音手中是一口宝剑,如果他的武功实较曼音为高,那么他有很多方法能够避开和她刃口相碰的。这次分明是曼音迫着他不能不以剑粗迎,显然是云茂居的武功不如吕曼音,却并非曼音持有宝剑方占了上风。 喀沁巴又接口道:“吴姑娘所说,我却不敢苟同。其实云老英雄那一招怀抱琵琶,乃是败中取胜的妙着。吕姑娘如非及时撤削,便会落个两败俱伤,不过吕姑娘只是削去一只手,云老英雄却难保xìng命,以此看来.似乎吕姑娘稍占上风,其实大凡jiāo锋比剑,如非深仇大怨,谁肯残伤自己肢体,去换敌人一条xìng命?所以云老英雄这招怀抱琵琶,正是逼吕姑娘及时撤剑,如果吕姑娘手中所持者不是一口宝刃,两剑相jiāo乃是极平凡的事,那能据此而分出高下来呢?” 旁观诸人,善行是刚才赶到,先前jiāo季之时他离得太远,没看清楚,自然不能批评。吴玉燕虽然不服气,却也找不出话来反驳,雷迅是看懂了,但不愿多说,喀沁巴则只见到了一半。所以帮着云茂居说。 这时吕曼音便笑吟吟地回雷迅道:“雷师父,你不能老站在一边不说话呀?你倒是评评我们的剑法,看谁个高明些。” 雷迅笑道:“两家剑法各有精妙,高出我辈多矣,我那敢批评?” 曼音暗笑:这雷迅原也是个怕得罪人的,这姓云的不识好歹,待我点破于他。 于是曼音笑着向喀沁巴道:“本来两家比试,总有一方要吃点亏,谁胜谁败也没多大关系,但喀师父的话却令人难以心服。” 喀沁巴道:“我是就事论事,并没存有偏袒那方之意。姑娘既如此说,我倒要请姑娘指点一番,也好叫我长长见识。” 曼音笑道:“太客气了。照喀师父所说,纵然我伤了云老英雄,但我自己又受了伤,也算不得取胜,是不是?” 喀沁巴摇头道:“我不是这意思,果真是那样,自然仍算吕姑娘取胜,但我料定吕姑娘决不会牺牲手臂去换敌人一条xìng命。云老英雄此招,正是兵法所谓:攻敌所必救,不能算输招。” 曼音点头笑道:“此言自是正理,但假如我可以不伤手臂而令对方废命,请问是否仍算平手呢?” 喀沁巴闻言不禁一怔。 曼音微笑道:“喀沁巴师父也许以为我这话有些过分,其实当时却容易得很,刚才我的宝剑是直抽回来,所以削折了云老英雄的宝剑,而如果彼时我改为斜拖,那么我岂非既可保全手腕不致受伤,又可削折云老英雄宝剑,而最要紧的,却是我的剑刃从云老英雄脖子上斜拖回来。敢问喀沁巴师父,这还算是平手不是?诸位皆是成名人物,如果人家让了招,还要说明的话,未免有些太费事了。” 曼音这一席话,连讥带刺,把个喀沁巴说得面红耳赤。 那云茂居更是无地自容,不待曼音说完,便大叫一声:“好,好,吕姑娘剑法高明,我云某甘拜下风,吕姑娘绕我云某xìng命,我姓云的知情就是,但三年之后,我还要向吕姑娘重行请教。” 说罢掉头对他徒弟骂道:“蠢东西,咱们爷儿俩栽了筋斗,还站在这里干什么?趁早滚蛋吧。” 善行忙道:“云老施主请息怒,请到前山休息一阵再走也不迟。” 云茂居那里肯听,对善行道:“大师父盛意,云某算是心愿,三年后云某再上峨嵋,那时再朝拜我佛金身圣像吧。” 云茂居说毕,对众人作了个箩圈揖,头也不回地大踏步向山下走去。 众人也不好拦阻,眼看他师徒负气而去。曼音却只是舐着嘴笑。 雷迅微喟一声道:“云师父火气太旺了,便是比武输招,也不值得如此大怒。” 雷这虽是西藏黄教中的一流高手,但行事却和别的同道大不相同,武功修持惧臻上乘,胸中颇有容人雅量。因此喀心巴甚觉尴尬之时,他倒反而显得落落大方,不骄不怯,曼音玉燕等心下皆暗暗叹服。 刚在这时,小善小信两只猴子却纵跃着跑来,拉住玉燕辽比又叫,吱吱吵个不已。 玉燕听出是静因师太已经打坐完毕,正召玉燕入见。便对曼音道:“曼姐,师尊传我,我就先去啦。” 曼音道:“好的,你趁空儿就回师父一声,西藏黄教的雷迅和喀沁巴两位大师来见师父,看她老人家怎么说。”说着话,一面顺手将寒潭剑还绘玉燕。玉燕chā剑入鞘,随着两只猴子,向紫云庵走去。 刚到庵门,小善拉住玉燕的衣襟扯了扯,用手向左边指了指,又吱吱叫几声。 玉燕道:“你说师父仍在地藏静室中等我,不曾回庵,是么?” 小善双手抱住头,连连弯腰,玉燕不禁笑了。她摸着猴儿脑袋,笑道:“看来你比人还懂事些呢,只差不会说话罢了。” 玉燕牵着小善的手,来到一座石洞前,那石洞上有横额,写着“地藏静室”四字。 玉燕整了整衣襟,恭恭敬敬地走了进去。 这石室是静因师太静打坐之处,故而布置得甚是朴素清雅。石室顶上有窗,光线能够透入。玉燕转过一道乌木屏风,便见静因师太垂眉合目,端坐在石床之上。案几上一座石香炉内,香烟燎绕,满室俱是檀香气味。玉燕忙上前拜倒。 静因微启双目,说道:“燕儿回来了,你且站起来说话。” 玉燕拜了几拜,方垂手站在一旁。 静因对玉燕上下看了半晌,复又闭目静坐一阵,方舒腿下床,坐在床前太师椅上。 玉燕赶紧将案上白玉拂尘递给静因手中,又洗净了茶杯,盛了一杯香茶,恭恭敬敬地递了过去,静因接过手来,呷了一口放下,说道:“你坐下来。” 玉燕应了一声,方坐在旁边一张凳上。静因问道:“才月余不见,你怎的如此消瘦?” 玉燕陪笑道:“想是徒儿连日忙于赶路,睡眠未足,饮食不定,有以致之。” 静因皱眉道:“睡眠和饮食,乃是人生世上的根本,岂是可以马虎得的,年轻人不顾惜身体,日后才知道后悔呢。” 玉燕诺诺连声,不敢申辩。 静因又道:“你两位兄长,今番自然是见着的了,他们向你说什么没有?” 玉燕忙道:“两位家兄均命徒儿代他们向师父请安问好。” 静因摇头道:“我不是问你这个,我是说昆仑方氏姊弟打算到碧云庄复仇之事,你两位哥哥到底有何打算了你又管与不管呢?” 玉燕正苦于无法开口,今见乃师追问,便趁势说道:“这事前因后果,徒儿本不知悉,但此次据两个哥哥说来,似乎当初双方都有错处,并不能单怪家兄二人。” 静困闻言只皱了一皱眉。 玉燕又道:“不过大哥二哥对此事也时常心中不安,这多年来,他们皆常时引咎自责。” 静因拦住她的话,说道:“玉燕,我是问你二位哥哥对今日之事作何打算,你说这些话作什么?” 玉燕涨红了脸,顿了顿,方又说道:“二位哥哥已知道了昆仑方氏姊弟即将到来寻仇之事,但他们的想法却不一样哩。” 静因微笑道:“你大哥素来忠厚,想来他是不愿与方氏姊弟为敌的了,可是不是?” 玉燕道:“师尊慧眼洞烛。大哥确是打算束手任从对方处治。二哥却不肯。” 静因点头道:“你二哥锋芒较露,况且又机智过人,自然不肯瞑目受死的。那么,你自己对这事有无主见呢?你天xìng纯厚,总是不肯袖手的罢?” 玉燕登时离座跪下,含泪道:“师尊明鉴,徒儿在这世上的亲人只有这两个哥哥,要徒儿袖手旁观,这是决不能够的。” 静因拉她起来道:“你休悲痛,有话慢慢说,我也没不许你管这件事啊!听你之言,你二哥是打算与方氏姊弟斗一斗的了?小小碧云庄,要想与昆仑派为敌,只怕胜算不多吧!” 玉燕道:“二哥也没有说要与昆仑作对,他的意思只是想求个公道。” 接着玉燕便将吴璞打算邀请各派长老前辈出面,对这事作一公平处置的想法说了一遍,又提到打算请静因师太也出面作一调人。 玉燕说完以后,静因默然半晌,方摇头道:“燕儿,不是为师说你,你们年轻,做事总是一厢情愿,不肯仔细思索,你想想邀请各派长老要需多少时日,那方氏姊弟复仇之举如箭在弦,他们岂能等待?照我推想,在你尚未回山以前,只怕人家已去了碧云庄上了。” 玉燕听静因如此说,先是一惊,但转念一想,又道:“碧云庄上还有我哥哥的许多朋友,华山点苍泰山各派的好手俱在,料想方氏姊弟也未必能那么容易得了手去呢。” 静因师太道:“你道赤阳子就想不到这些么?你想方氏姊弟小小年纪,赤阳子居然敢允许他们下山复仇,岂无几分布置么?便是赤阳子不亲来,也必有昆仑高手暗中接应,万无让两个rǔ臭未干的小孩轻易去涉险之理。” 静因如此一说,玉燕才有些着慌起来,不禁坐立不安,不知如何才好。 过了半晌,静因又道:“姑勿论他们得手与否,只要双方一动了手,便又结了新仇。你想旧怨还未能了,再加上新仇,这事还能化解么?” 玉燕听了静因这样一说,深感此事绝望,人坐在椅上,已自呆了。 静因本来还有许多话对她说,今见她如此,深恐她身体柔弱,受不住刺激,便忍住不说下去,只向外叫了声:“小信!” 原来小信小善皆深通人xìng,都知道偷闲躲懒,每逢静因打坐时,小信小善知道偷懒无妨,便结伴出外玩耍,一到静因功课做完,两只猴儿又在洞外侍候着了,再不会误时的。这时一闻静因呼唤,小信小善便应声跳了进来,跪在地上。 静因问道:“你们见着曼音没有?” 小信吱吱叫了几声。 静因摇手道:“你别和我多说,去给我唤她来。” 小信拜了拜,返身出去。少时曼音走了进来,静因道:“你领燕儿去休息一阵罢,她心绪不好,你多陪陪她。” 曼音躬身道:“弟子知道。” 静因见她们站着不走,不禁奇怪,便问道:“你还有话么?” 曼音道:“西藏黄教中的雷迅和喀沁巴两位师父在外候着谒见,候师尊示下。” 静因忙问道:“来了多时了?” 曼音道:“好一阵啦。” 静因横了她一眼,说道:“人家远来不易,怎的不及早通报?” 曼音不敢做声。 静因又问道:“你难为了人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0 章 没有?” 曼音那里敢提和云茂居比剑的话,只得含糊应道:“善行师兄在外陪着他们呢。” 静因听说善行在外陪客,只当雷迅和喀沁巴是打从前山来的,便叫曼音:“快与我请进来。” 曼音答应一声,返身走了出去,少时雷迅喀沁巴二人在前,善行和曼音在后,走了进来,静因站起身来相迎。玉燕也跟着师父起立。 雷迅见了静因,抢前一步,双手合什道:“阿弥陀佛,在下雷迅,久闻师太大名,所以不远万里朝参宝山,蒙师太赏面赐见,感激不尽。” 静因道:“雷师父太客气了,荒山陋室,无物款待,还祈恕过。” 说罢举手肃客,要与雷进喀沁巴二人分宾主相坐,雷喀二人执意不肯,最后仍是静因师太在石床上坐了,雷迅喀沁巴坐在下首宾位上,善行晋见了静因以后,坐在雷迅对面,曼音和玉燕却侍立在静因身后。 静因见善行随身携带着兵刃,甚觉诧异,但当着外人在此,也不便多问。 静因问了问黄教中的情形,又叙了些闲话,方道:“两位师父远来,想是为了那金凤幡之事了?不知是与不是?” 雷迅欠身道:“师太明鉴,去年吕姑娘在六盘山下,单剑击败敝教中六名弟子,夺去金凤幡,敝教众同门引为奇耻大辱,都恨不能报此仇。是我再三阻挡,因我深知师太德高望重,领袖西南武林,江湖上无人不赞服。据我想:黄教和峨嵋派虽无关联,但同是崇敬我佛至尊,只有相敬相亲,那有相仇相恨之理。如今只求师太赐还此幡,算是赏我师兄弟二人一个薄面,不知师太能体谅下情否。” 说着立起身来,又复深深合什弯腰。 静因忙合掌起立道:“阿弥陀佛,雷师父用心之苦,贫尼深谢。请稍坐,听贫尼一言。” 雷迅坐下以后,静因方道:“论起来,贫尼似乎有些多管闲事,其实这当中却另有别情,雷师父既然来向贫尼索回金凤幡,想来也知道龙凤双幡的来历了。” 雷迅道:“在下只知道五十年前,山西大同卞卫两家并称龙凤双幡,盛名赫赫,在武林中不可一世,后来不知怎的忽然烟消云散,如今简直很少有人提起了,在下所知的也仅此而已。” 雷迅说话之间,静因掉头望着室外,似乎这几句话勾起了她心中万分难过。良久良久,方掉过头来长叹一声,缓缓地说道:“世事如浮云,变化真是难测!” 曼音和玉燕随侍师父多年,觉得师父为人一向孤独冷峻,今见她一提起卞卫两家,竟如此伤感叹息,都有些纳闷,曼音还好一点,玉燕更觉诧异不置。 雷迅也是聪明人,猜到内中必有缘故,便顺着静因的口气,说道:“自古多少英雄豪杰,终难逃黄土一坯,又有何人能够例外?不过卞卫两家在江湖上名头响亮了近四十年,也就算很不容易的了。” 静因点了点头,又默然一阵,方道:“这事与贫尼虽无多大牵连,却也有些关系,据我所知,龙凤双幡之落得一败涂地,乃是关涉着两方面,其中一方,说出来雷师父可别生气,便与贵教有关。” 雷迅“哦”了一声。 静因又道:“如今卞卫两家,皆落得人才调零,贫尼又是局外之人,也不yù干预这些陈年旧帐。否则,岂无人找到西藏来与贵教为难么?” 雷迅闻言,脸上顿露惊诧之容,忙道:“晚辈实在不知这内中还有许多曲折,更不知敝教和龙凤双幡有关联。师太此言,真今晚辈不胜骇异。” 静因微微叹息一声,又道:“贫尼素闻雷师父是黄教中正人君子,你既如此说,不容贫尼不信。不过雷师父请想,如果贵教与龙凤双幡无关,这金凤幡又郊何能落入贵教手中呢?” 雷迅越发惊讶,忙道:‘敝教上下同门,大都只知道这金凤幡是敝教三宝之一,并不知此幡来历,照师太如此说,分明这便是当年龙凤双幡之一了,只不知如何会落入敝教手中?” 此时雷迅已知这金凤幡实非黄教所有之物,照静因口气听来,似乎此幡牵涉甚大,又拉上了峨嵋派,只怕不易取回,不禁忧形于色。 静因又道:“实对二位师父讲,贫尼侦知贵教派遣几名高手,携带此幡到江南另有作用,才命小徒曼音前往取回,却没料到她会出手伤人,这得怪贫尼平素管教不严,实在汗颜得很。” 雷迅忙道:“刀剑无眼,这那能怪吕姑娘。” 喀沁巴却道:“不过当时吕姑娘下手也太狠dú,敝教中六名弟子俱伤毙在她剑下,所以才动了公愤,但我和大师兄皆不想与贵派起争端,所以才由我们前来拜山,向师太索讨这金凤幡,如今照师太讲来,这面幡还包含了许多秘事,想来是不容赐还的了。不过如此一来,黄教与峨嵋派只怕要就此翻脸,这可是我和大师兄所极不愿看见的事。”说罢又连声长叹。 吕曼音听见喀沁巴说她下手狠dú,便忍耐不得。说道:“喀沁巴师父,当场动手之时,您并未在场目睹,就请您别信口批评。那时他们八人齐上,又是刀剑,又是暗青子,我还能不狠dú么?你当我是铁打的不成,我也是人啊,我不能不自卫,你说是不是?” 静因忙喝道:“傻丫头,在远客前岂能如此无礼?快和你师妹出去吧。” 曼音答应一声,便和玉燕退了出去。走到门口时,犹听静因师太对喀沁巴道:“这事贫尼自有了断,三月十五日,贫尼意yù命小徒曼音到江南一行,届时贵教可派人前往,以便共同了结此事……” 听到此处,曼音油然色喜,一拍玉燕肩头,说道:“燕妹,碧云庄之事有救了。” 玉燕忙问:“如何有救?” 曼音道:“回去再说。”两人便往庵中走去。 玉燕随着曼音进了紫云庵门,一个老婆子迎了出来,见了玉燕,十分高兴的招呼道: “燕姑娘几时回来的,见过师太没有?” 玉燕笑答道:“早见过了,沈大娘,你可好?” 沈大娘笑答道:“我好,谢谢姑娘记挂。”又对曼音道:“你那豹子老是吼个不停,燕姑娘的房间我简直不敢进去。我看你倒是放了的好。” 曼音笑道:“好容易弄了回来,你倒叫我丢了,那怎么行?” 沈大娘道:“你看把燕姑娘的房间弄得多脏?我又没法子进去收拾。” 曼音一面走,一面掉头笑道:“不用你管,我自会收拾。” 说着来到玉燕房前,便听到屋内小豹子咆哮之声。 曼音笑道:“燕妹,你可别怪我,我前儿弄了一只小豹子回来,怕师父责骂,所以寄养在你屋子里,回头我替你打扫干净就是了。” 玉燕笑道:“你样样都学着师父,师父难到也弄小豹子回来养么?” 曼音笑道:“师父虽不养豹子,却养猴子,也是一样的。” 说着二人走进屋里,果见床脚上用细铁链锁着一只小豹子。见了两人不住张牙舞爪的咆哮。 曼音笑道:“我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做小猫,你一叫它,它便懂得。” 玉燕笑道:“你才捉了回来通共不到两天光景,难道就会被你养驯,我就不信。” 玉燕一面说着,歪身在床沿坐下。 那小豹子见了生人,吼声越来越高,长尾在地上不住鞭打。 曼音笑道:“你看,它在等着你叫它呢?你不叫它可要生气啦?” 玉燕试叫了一声:“小猫?” 那小豹子突然大吼一声,长尾一竖,便凌空朝玉燕扑来。 玉燕粹不及防,倒也骇了一跳。急忙一侧身,伸手抓住豹项颈皮往地上一扔,拍达一响,把那小花豹跌在地上,呜呜直叫,半晌爬不起来。 须知玉燕虽则生xìng温柔和善,但一身武功却得自静因真传,普通野兽,岂能伤得了她? 曼音忙过去抓起小豹,将铁链又在床脚上绕了数匝,使小豹无法再扑跃伤人,一面又抱怨玉燕,怪她下手太重,几乎不曾把她的“小猫”跌死。 玉燕道:“我不喜欢弄这些凶猛恶兽,快给我弄出去吧。” 曼音道:“自然要弄走的。我费了多少气力弄来,你要我还不给呢。” 玉燕道:“谁像你这样孩子气?你要玩豹子,把一个好好的屋子弄得这么肮脏。” 曼音无法,只得央求道:“好妹子,权且把你这屋子借给我用两天,赶明儿找另收拾出一间屋子来养‘小猫’,那时我自会替你将这屋子打扫干净,这两日你权且住到我屋里去吧。” 玉燕见她说好说歹,无奈也只得答允了。曼音又道:“如今你先到我房里去坐一会儿吧。这‘小猫’满身腥气,没的熏坏了你。” 于是姊妹俩离了玉燕的屋子,一路说笑走到曼音的住处去。 曼音的这间房子却和玉燕的住处大不相同。简直不似个女儿家住的。 玉燕生xìng好洁成癖。她的住所,向来收拾得纤尘不染。 曼音却从来不讲这一套,她讲的是从心所yù,东西是随手放,衣服鞋袜脱下也是一丢,待要穿着时又得满处找。 她的理由是:做大事者不拘小节,要想练好功夫就得专心。而且她要继承静因师太衣钵,朝夕想通“大道”,那里有时间来注意衣饰呢? 静因知她疏懒成xìng,教也教不过来,便命庵中唯一佛婆沈大娘每日替她整理一次。这样虽然不能和玉燕的屋子相比,已经算好了许多了。 自那日黄教中的雷迅喀沁巴二人走后,静因师太便没再提这事。这其间,玉燕忽然患病半月后方渐渐痊愈,以此将碧云庄的事又耽搁了下来。 在玉燕病愈后数日,静因师太便将曼音玉燕二人传到净室去。 ------------------------- 扫描校对 第十六回 古道走轻骑 黄尘扑袖 名城逢旧友 噩耗惊心 且说曼音玉燕二人来到净室之中,只见静因一人垂首坐在石床上,似在深思。 静因听见二人入内,便微微抬起头来,二人便一齐跪下。 静因伸手命二人起立坐下,略微沉默半晌,方道:“我唤你二人来,一者我有事要分派曼音,二者对玉燕家中之事,也应有一办法处置;所以唤你二人一起来商量一下,看如何办理方妥。” 玉燕忙道:“弟子受师尊抚养,有话只请师尊吩咐便了,弟子自当遵命。” 静因道:“这却不然。如依我意,根本不许门下弟子干涉,这一类事,但这事发生在你家里,这便不同。难道我出家人还能反对人lún天xìng不成么?本来我想命你曼姐代你往碧云庄一行,持我峨嵋符令,暂时止住昆仑弟子,再作道理,不过……” 静困师太说到这里,却迟疑着没说下去。 曼音会错了意,便慌忙接口道:“师尊放心,弟子此去至多只是拦住昆仑弟子,不许他们伤人就是,决不胡乱动手伤人。” 静因师太微微一笑,说道:“你这一次却猜错了,我不是怕你出手伤人,我是照这时日算来,只怕碧云庄上早已出了乱子了。” 玉燕大吃一惊,站起身道:“师尊从何处见到?我两个哥哥生死如何?” 曼音见玉燕花容惨变,也觉难过,忙也站起身来,轻轻捏住她一只手,柔声安慰道: “你先别太慌张,且听师父说明。” 静因也摆手道:“我又无千里眼顺风耳那样的神通,如何知碧云庄上的事。不过我料定碧云庄的事难以善罢,方氏姊弟不到则已,一到就必定要大动干戈。不论谁胜谁败,后果均不易收拾,自然敌人是有备而来,所以碧云庄方面的胜算不多,但我并未预言碧云庄必毁,如何能定你兄长的吉凶?” 玉燕听到这里,方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先前委实将她吓坏了。” 静因见玉燕对骨ròu如此情重,也觉此女太可怜,又沉思了半晌,方抬起头来,唤道: “曼音!” 曼音应声道:“弟子侍候师尊。” 静因道:“本来我另有别事打算差你下山一行,如今你师妹家中有急难之事,你不妨持我符令,到碧云庄走一趟。” 曼音大喜道:“弟子谨遵师命,今日就下山么?” 静因师太点了点头。 曼音回身便走,静因师太又将她止住。 曼音道:“师尊还有什么吩咐?” 静因师太道:“我且问你,设如和昆仑弟子遇上,你如何阻挡他们?” 曼音一挺胸膛,说道:“我就说我是峨嵋紫云庵静因师太门下大弟子吕曼音……” 静因师太只冷冷地看着她,曼音想了一想,觉得有些不妥,又改口道:“他们若来,我只好好劝他们回去,不许他们生事。” 静因师太微笑道:“假如他们有本门中师兄长辈同来,不听你的劝告,又当如何呢?” 曼音猛一扬头,斩钉截铁地道:“如果他们要找死,那便怪不得弟子了。倘若只他们两人来,那么我便躯逐他二人回去,倘若有别的硬手同来,那么弟子一并擒了,回山jiāo师父发落。” 静因师太慢慢地摇了摇头,方道:“这事你不能办,别替我又惹些烦恼吧。” 曼音方才想起自己失言,心中好不后悔。 玉燕便跪下央求道:“既然曼姐不能胜任,那么师尊还是许弟子回苗山一次吧。弟子这两日觉得心惊ròu跳,实在放心不下。” 静因沉思了半晌,方道:“你自己去一次也好,论理你自身便是吴家骨ròu,难以代替我说话,如今且由我修书一封,暂时制止昆仑弟子妄动。这样匀出时间,好让你两位兄长自己设法处理。即此已越出我峨嵋戒律范围,别的事,我也无能为力了。” 玉燕叩头相谢,立起身来,静因又叫住她道:“你要记住将斑竹牌带在身边。只因你少在江湖行走,比不得你曼姐,别人一见她装束便认得。你有了斑竹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1 章 ,如有急难之时,江湖中人,只要见了斑竹牌,便相信你是我门下弟子,自然不敢伤你。” 玉燕一一应了,自去后面收拾衣物,准备来日晨早下山。 这里静因师太对曼音道:“西藏黄教派雷迅与喀沁巴二人来索讨金凤幡,我未应允,如今你可持我书信二封,去江南一行。” 曼音躬身道:“弟子遵命,这事因果如何?还祈师尊指示。” 静因师太道:“你持这两封书信去江南,找寻两个人,少时待我修好书信后,再详细告诉你,此刻你便可回去打理行装,吃过午饭便可动身。” 曼音不敢多说,回到屋里,收拾整齐,一带好兵刃暗器,那只小豹无法安排;只好仍然放了。匆匆吃过午饭,便到静因师太平时休息的禅房里参谒听训。 此时,静因师太已修好两封书信,付与曼音收好,方道:“这里两封书信,你到浙江境内,可先赴绍兴乡下,寻访一位老者,这人名叫杨英烈,他自会告诉你一切。” 曼音道:“如果他询及师尊近况呢?” 静因师太道:“你可据实回答,然后再持另一封信赴黄岩,jiāo给徐士奇,此人在当地名声极响,几乎无人不知,此人比不得杨英烈,你去他那里诸事须要小心,知道么?” 曼音听师父说得如此郑重,只有唯唯称是,其实仍是一头雾水。 静因师太又道:“你见了杨英烈之后,许多事他自会告诉你,其余的事,我自有安排,你也不用多管,我给你三月期限,事了以后,可急速回山,不许再在外生事了。你要记下。” 曼音合掌道:“弟子自然循规蹈矩,您老人家尽管放心。” 静因师太点头道:“这样便好,其实你心地光明,可取的地方很多,只是失之xìng情太躁,疾恶如仇,却非我佛门弟子本色,望你善自修持。去吧。” 曼音深深合什,到后面辞了玉燕,迳自下山而去。 曼音走后第三日,静因师太方命玉燕下山,便是怕她二人会在一起走,不用说曼音定会随玉燕到苗山去,那时又多生事端。 且说玉燕一清早离了峨嵋,大约走了半日,便听见后面蹄声甚急。 玉燕回头看时,竟是曼音骑着一头高大黑驴,又牵着一匹较小的,飞驰而来,老远便大叫:“燕妹留步,等我一等。” 曼音来到近前,一跃下骑,笑道:“说好是昨晚便行,怎的直到今日才来,害得我老等。” 玉燕道:“咱们各办各事,你又等我干什么呢?” 曼音笑道:“好妹子,你也不想想,你是谁,我是谁,你有为难的事,我能够忍心不管么?你一人孤掌难鸣,我岂能放得下心呢?” 玉燕一听,心里突然感动起来,便笑道:“便是师父说我连日旅途劳顿,硬叫我多休息一天,以此今日才放我下山。” 曼音眼珠一转,笑道:“是呵,师父体恤你身体娇弱,耐不住长途奔波,我也是如此想,所以昨儿我特地选了两匹上好脚力,这只小的便送师妹代步吧,不知你是否骑得惯。” 玉燕看了看这两匹驴,皆是浑身黑毛,那小的一匹重四蹄如雪,站在那里颇不安分,不住的跳跃,似乎份外矫健。 曼音又笑道:“你看,做姐姐的多么体恤你,你还不谢谢我呢。” 玉燕笑道:“你从什么地方弄了这两只畜生来的?八成又是强要的吧。” 曼音呸了一声,笑道:“佛门弟子,焉能强买强卖,当心你要下拔舌地狱。” 玉燕笑道:“那么,你那儿来的这许多闲钱呢?我就不明白。” 曼音笑得两只眼眯成一条缝,说道:“你想想吧,师父差我到浙江去办事,那么远的地方,能够不给钱吗?我呢,觉得银子带在身上,重甸甸的,有什么好处?倒不如花了干净。” 玉燕笑道:“到了浙江,看你讨饭回来。” 曼音拍着胸口道:“那倒不会,冲着我吕曼音三字,到那儿也吃得开,如今咱们闲话少说,且赶到泸州打间,吃过了饭,再奔赤水,我陪你到碧云庄走一遭吧。” 玉燕暗忖道:师姐武功极高,万一方氏姊弟真不讲道理时,有她在场,情势也要好得多,但就怕她乱出手,伤了人,反而更会弄得不可收拾。 曼音见她沉吟不决,便微微有些不快,说道:“怎么?你是怕碧云庄的人,见了我这副半疯不傻的样儿,会看轻了你不是?呸!别做梦啦,别的人拿大红帖子还请我不动呢,咱们各人理各人的事去吧,谁再要管你府上的事就不是人。” 说罢拉缰认镫,便yù离去,玉燕慌忙拉住道:“好姊姊,你可错怪我了,我是想着师父差你去办正事,可别为妹子的事耽误了。” 曼音转怒为喜道:“这倒不要紧,时间多得很呢。别再耗着啦,你骑上驴儿赶路是正经。” 玉燕依言接过,曼音加了一鞭,两人两骑,泼喇喇放了开来,在官道上扬起一溜黄尘,直奔泸州大路而去。 这两匹牲口俱是上乘脚力,只行了半日光景,已来到川南第一大郡泸州。 沪州是川南第一富庶之区,地扼川黔水陆jiāo通的枢纽,自然繁华富庶,不在话下。 她两人进得城来,玉燕还不怎样,曼音的装束却十分惹眼。 她身穿一袭紫色长袍,一头秀发被散在背后,赤足着了一双芒鞋,她骑在驴上,不免便露出一段晶莹白洁的小腿。 像她这样的装扮,到了别的地方,怕不引起人围观如堵,但这泸州离峨嵋不过数日路程,“紫衣罗刹”吕曼音之名,几乎无人不知,大家一见了她,全都是恭恭敬敬的让路,谁敢正眼看她一下? 两人来到一家酒楼前,曼音便扑地跳下了驴,唤道:“燕妹,这儿是吃饭的地方,你还走到那里去?” 说话之间,店伙已满面堆笑迎了上来,替两人接了缰绳,含笑道:“吕姑娘难得来到敝地,快请楼上坐吧,今晚我们这酒楼可来了菩萨啦,这可真料不到。今晚我们这酒馆要发财了。” 曼音笑道:“你胡说些什么?你怎知我姓名呢?我又不认识你。” 店伙一面忙着将驴儿拴在柱上,一面笑答道:“吕姑娘认识小的与否,倒无关紧要,如果我们这一方的人还不认识您老人家,那就真是有限无珠了。你是我们这一方的女韦陀菩萨啊!” 四川的店伙,大都伶牙俐齿,最懂得讨客人欢心,这样一说,令曼音心里十分高兴,她为人本来不拘形迹,一高了兴,也不分时间地点,便笑道:“越发胡说了,韦陀菩萨便是韦陀菩萨,如何又加上一个女字?” 店伙笑道:“谁不知韦陀是佛祖跟前的护法正神?吕姑娘威镇一方,泽被四海,要不是您老人家在此镇着,这川南地方不知会出多少盗贼呢,我们还想做生意么?所以我们都说吕姑娘功德无量。” 旁边的人见吕曼音居然是这样和气的,也都胆大起来,便附和着说:“老王说的可是真话,这一方如不是有吕姑娘,我们真不敢说会这么平安哩。” 曼音心里得意已极,表面上却装出不耐烦的神色,说道:“别说了吧,你们不知道,我这人最怕听这些话,你们别烦我。” 说罢拉着玉燕,上了酒楼。 这时刚正晌午,吃饭的人正多着,那有虚席?但楼上众客人一见曼音拉着玉燕上楼来,想是认识她的衣着的缘故,倒有一大半站起身来。 曼音见无座位,皱了皱眉,正想转身下楼。酒楼掌柜忙过来止住道:“不必,不必,挪一挪就成,二位姑娘请略等一等。” 曼音道:“我们不惯与人同坐。” 掌柜连连哈腰道:“那是自然,谁敢与吕姑娘同坐呢?自然另匀地方。” 这时食客们多数纷纷起立让出她方,都恭恭敬敬地请曼音玉燕二人上坐,一时间竟空出了五六桌。 玉燕拉一拉曼音道:“曼姐,我们别让人家太费事了,再说这家酒楼也不知卖不卖素食,你最好先问一问人家。” 掌柜忙道:“有,有,便是没有,现做也未得及,倒是两位先选座位罢。” 曼音这才觉出许多食客还在等待自己选定地方,心头好生过意不去,只得含笑道:“列位不用客气,我们只要有座便够了。就是那边靠窗的一个就行啦,诸位各自请坐吧。” 玉燕随着曼音手指之处一望,不觉“啊呀!”一声,慌忙过去道:“李二哥怎会到此处来?方才你怎么不出声招呼呢?” 那人道:“我也是刚到此地,上前见九姑上来,本待招呼,后来见这位姑娘极受众人尊敬,所以我才想待你们坐定后,再过来见九姑。” 玉燕响了一声,笑道:“待我来替你们引见,这位是我师姐吕曼音,这位便是我两位兄长至jiāo好友,李扬李二哥,江湖上人称文武判。” 曼音只点了点头,嘴里说道:“久仰,久仰。” 李扬却很诚挚地拱手说:“久闻吕姑娘之名,如雷贯耳。” 曼音摆手道:“别说客气话。” 三人入席坐下,主燕便问碧云庄之事,李扬却道:“此地不是谈话之处,少时回店房以后,再详细向九姑细说吧。” 玉燕心里虽然着急,却也无法,好容易将一顿饭菜吃完。李扬会了账,三人离座下楼,吕吴二人随着李扬回到店房去。 李扬请两人坐下,闭好房门,方道:“九姑不知碧云庄之事么?” 玉燕忙道:“我此番便是和吕姐姐同返碧云庄去,不知碧云庄上又出了什么事?” 李扬摇头道:“我也久闻紫衣……”说到这里,又赶紧咽住。 曼音已然会意,便笑道:“没关系的,我并不在乎人家怎么称呼我。” 李扬又告了罪,方道:“我也知道吕姑娘武功卓绝,制住昆仑双剑绰绰有余,只可惜……可惜九姑和吕姑娘来得太迟了。” 曼音是聪明人,一闻此言,知碧云庄之事无救,便不再响。 玉燕却急得泪盈于眶,连声催李扬快些说明如何太迟? 于是李扬将碧云庄被焚经过,一一叙述。从方氏姊弟初入碧云庄起,如何头一阵便伤了青萍剑客柳复,和泰山陈云龙二人,如何自己奉吴璞之命,将方氏姊弟诱入石洞。 如何二人出洞之后,又与华山大侠裴敬亭及冯卧龙二人作殊死战,如何孙天夷发烈火珠及梅花宝扇,如何裴方二人同时受伤,直到方氏姊弟败走为止。 李扬说完以后,曼音便问道:“这样说来,昆仑双剑初入碧云庄,虽然伤了不少人,却并未得了手去。那么后来呢?” 李扬道:“后来灵玑道长送来了昆仑瑶华下院掌院弟子徐霜眉的一封书信,约期拜庄。” 吕曼音哦了一声,道:“这徐霜眉的名字,我也听到过。此人据说是赤阳子最得意的徒弟,照李二哥刚才谈的那些人,只怕全不济得事儿。何况还折了好几名硬手呢。” 李扬叹息一声道:“吕姑娘说得很是,不过这次碧云庄之被毁,却令人难以心服。” 吕曼音却只微微一笑,并未置评。 李扬又道:“当时吴大哥是独居池底静室,不理外事,一切担子几乎全由吴二哥承担起来。那时吴二哥一接到徐霜眉拜庄之信,便着急得不得了。彼时武当卧云道长却派了他老人家门下白鹤俞一清前来,并携有卧云道长致昆仑掌教赤阳子的亲笔书信。” 曼音诧异道:“俞一清在武当第二代弟子中,也是一流高手,在两湖一带颇享盛名,他一到场,也抵得一个徐霜眉,何况还携有卧云道长的书信,怎的碧云庄反而会毁掉了呢?” 这时玉燕脸上已是珠泪纵横,连话也说不出来了。李扬脸上也满罩愁云惨雾,一脸悲哀愤怒之色,他心中也是难过非常。 过了半晌,李扬方振作起精神,又从头叙述,如何白鹤来到碧云庄之后,庄内群雄,送人的送人,办事的办事,一时俱都散去。如何徐霜眉和方氏姊弟于深夜到来,如何两下说翻,以玄冰烈火,互较内功;结果白鹤失败,负气而遁;如何方氏姊弟乱杀碧云庄之人。一直叙述到对方纵火焚庄,引发地下火yào,全庄化为灰烬,自己负伤逃出,吴氏弟兄则不知下落。 刚说到此处,只听咕咚一声,玉燕已昏晕在地。曼音和李扬一齐大惊,曼音忙将玉燕抱上床去,替她将双腿盘好,再运内五行真气,从掌心透入对方体内。又过了良久,玉燕方醒转来。又放声大哭。 曼音先时听李扬说昆仑派三人竟杀人放火,便已怒不可遏,这时见玉燕罪得如醉如痴,更引动了她胸中怒火,一时找不到出气之物,顺手朝壁上返击一掌。只听“扑”的一声响,那土墙壁上已现个深约二寸的手印。此乃峨嵋派镇山之宝的“大金刚禅掌”,李扬一看,‘暗暗地伸了伸舌头。暗想这吕曼音果然名不虚传,如果她早能赶到,也许碧云庄不致被毁。 曼音让玉燕哭了个够,等她先发泄了胸中郁闷之气,方轻拍着她的肩头,劝慰道:“好妹子,不可苦坏了身体,佛说……” 她刚说了半句,又觉这时不是可用佛法开解的时候,便改口道:“你也不必伤心,碧云庄毁了,可以重建,如果你实在不能消恨,那么你和我上昆仑一趟,看我一把火焚了他们的太清宫,也不算什么大事。只有人死不可复生……” 曼音说到这里,突然想起一事,便回头问李扬道:“到底我这妹子的两个哥哥是否遭了dú手呢?” 李扬皱眉道:“当白鹤俞一清走后,庄中已无人是他们敌手,彼时各人忙着逃命,方氏姊弟拔剑乱杀,我们自顾不暇,能闯出xìng命已是好事,自然彼此不能相顾。所以我真不知吴兄等人下落。” 说到这里,玉燕又痛哭起来,说道:“想来我两个哥哥必已丧命在敌人剑下了。” 李扬又道:“九姑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2 章 休痛哭,要说两位令兄俱已丧命,据我想来,也未必那样容易。” 曼音慌忙道:“李兄既如此说,必然另有见地,你看我这妹子哭得多么可怜,你赶快说明他哥哥未死之理,也好令她放心。” 李扬道:“我逃出碧云庄之后,曾经暂时躲在苗山炬烈峒主岭氏兄弟那里。” 一语未完,玉燕又哭道:“我两位哥哥一向与岭氏兄弟要好,他们如若逃得xìng命,为何不躲入苗山去,看来一定死了无疑。” 曼音皱眉道:“你这人是怎么的,你倒是先听人家讲完再说呀,还没听完先便哭起来干吗呢?我最恨这种动不动便哭的人。” 李扬道:“九姑骨ròu情深,自难免悲恸。其实当时吴二哥逃走之时,还是我将方氏姊弟挡了一下,后来方氏姊弟找不到吴二哥,气忿不过,才纵火烧庄的。” 曼音笑道:“这便对啦,我也听师父说过,言道燕妹的二哥是极有心机的聪明人,既是聪明人,当时的情势,难道他还看不出来么?连李兄尚且逃得了,那么他逃走在前,庄内布置他又极熟悉,那有逃不脱之理呢?你多想想就明白了。” 李扬道:“如要逃走,吴二哥一定利用了水阁地道,那是他老早便布置下了的。” 曼音道:“不管他用的是什么道,反正逃出来便好了,后来呢?” 李扬道:“我到了苗区以后,岭氏兄弟一闻此信,便率领了大批苗卒,赶到碧云庄,虽然发现不少断肢残骸,但却没找出一点像二位令兄的形迹,后来我在途中也听人说起,道有人见着吴二哥,却未见提到吴大哥的话。想是他们分开了。” 玉燕听李杨如此说,方才悲痛略止。问道:“李二哥如今意yù何住呢?” 李扬登时双眉一竖,慨然道:“我与吴二哥的jiāo情,九姑是知道的,我们可说得上义同生死,碧云庄毁于昆仑弟子之手,一半固然是我们这些人不行,一半也由于大伙意见不能一致。所以我们这次败得并不心服。再则昆仑弟子行事也太为过分,别说吴二哥还尚在人间,便是二哥不幸去世,我们做朋友的人,这口气也不能就此咽下。所以我离了苗山,便打算邀集天下豪杰,择一名山盛地,作一聚会,我要集天下英雄之势,质问昆仑掌教,门下弟子为报私仇,是否可以纵火焚庄,乱伤人命。” 说到这里,李扬也发觉自己似乎有些失态,他见曼音一双妙目注视着自己,也觉有些不好意思,便陪笑道:“不论武功,声望,地位,我李扬在江湖上都道不起字号,但吕姑娘也许不知道,要促成一次武林群雄的聚会。最主要的,却是靠有人奔走呢。” 玉燕听出李扬话中之意,怕他多心,便忙道:“李二哥是热心之人,我一向是知道的。……” 玉燕此时正心乱如麻,说了半句,下文便不知如何说法。 李扬只微微点了点头,也没再多说。 过了半晌,曼音方道:“李兄太客气了。据我想来,如果真能促成武林群雄来一次聚会,对昆仑提出质询,那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但这事似应该由一德高望重的老前辈出面主持方可,不知李兄想虑这点没有?” 李杨立即拱手道:“到底吕姑娘想得周到,这一点在下倒还没有想到。” 曼音微笑道:“李兄休得太谦,那么刻下李兄心目中有适当的人选没有呢。” 李扬想了一想,方道:“据在下想来,在各派的前辈长老之中,除令师外,只有武当掌教卧云道长,和泰山侠隐复一尊最得人望。如果退而求其欢,则天合派的闹天宫卢大侠或天台剑客普zhēn rén也可出来主持。吕姑娘以为如何?” 曼音微微沉吟,笑道:“这数人之中,若得卧云道长出面,自然最合适,不过据我所知,武当派这一代的主持人,大多不愿招多闲事,便是上次卧云道长差遣他门下大弟子去碧云庄,已是天大人情。依我看呀,你要想他出面来邀集天下英雄,对昆仑提出质问,十分里倒有九分半是他们不能答允的。” 李扬一听,顿时愁上双眉。 曼音又道:“天台派的卢大侠倒是热心人,普zhēn rén虽然不爱多招事,但这人却十分正直,要他出来主持正义,他也必然肯的。只是一件,天台门下弟子不多,人手不够,势力不足与昆仑抗衡,这也不大好。李兄你可别怪我直言。” 李扬忙道:“说那里话来,吕姑娘计虑周详,在下是十分佩服的。” 曼音又道:“李兄所提出这数人,我想倒是泰山夏老前辈最合适。一者泰山为五岳之长,气魄宏大,如能发起泰山大会,这声势上是极具威势的;二者泰山万竹山庄,不论江湖上武林中名气皆极响亮;三则夏老前辈门下八龙,也惧是闯出了万儿的人,声势也不为不壮。何况夏一尊在武林中的人缘也极好,为人又极有魄力决心,有他出面,这事便八成有望。” 李扬听曼音如此一说,也便顿时精神百倍,面上愁容一扫而光。 玉燕却在旁道:“可是不知道复老前辈肯不肯出面来主持这事呢?” 李扬道:“这些事九姑不必劳心,我自然会托别人去求他,务必将这事办妥,否则我心实有不甘。” 三人又议论了半晌,李扬便叫店伙在隔室另开了一个房间,让曼音玉燕二人居住。 那曼音心中自来无挂无碍,一倒上床便呼呼睡熟,玉燕却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她想到自己两个兄长,不知到底落入仇家之手没有?一时又想到侄儿戒恶,不知现在怎样,一时又自伤薄命,正所谓万感jiāo集,泪痕将枕头湿透了一大片。 这晚窗外月色迷茫,似乎月光也有意奚落这苦命女儿一样。 ------------------------- 扫描校对 第十七回 茅屋短墙 穷途怀旧梦 金龙宝剑 旷野斗奇僧 就在玉燕伏枕流泪之时,相隔千里以外,却有一个人正在自己的生死关头挣扎;这人非别,正是玉燕的兄长吴璞。 吴璞自从由地道逃出以后,明知兄长吴璧定然凶多吉少,而方氏姊弟又必yù得自己而甘心,他一逃出地道,便专择惊岩绝壁,险峻难行之处,没命的朝山下逃走,连头也不敢回。 他正逃之间,猛然听得一声大震,掉头看时,只见碧云庄上,火焰熊熊,墙崩壁垮,正是砖石与梁柱齐飞,火光共朱檐一色。吴璞数十年经营,毁于一旦,叫他如何不心痛?不觉一个踉跄,晕死在地。 不知过了多久,醒来时只觉身在床上,吴璞陡然一惊,翻身坐起一看,原来存身在一间破烂草屋里;不觉又惊骇,又诧异,几疑置身梦中。 他再将前后情节仔细一想,越发不明白起来。分明记得自己昏跌在山坡上,不知如何会到此处? 吴璞神智稍为清醒以后,便猜到必是有人相救,正待下床寻主人答谢,却听见外面似有人争论之声。 吴璞仔细一听,听出一个是女子,另一个声音却好似一个小孩。 只听那小孩大声说道:“施妈妈,你这人是怎么的,叫你做这样,你偏要做那样;我给了你银子,还要怎样!难道你懂得比我还多不成么?” 这时又听那女人答道:“甘小侠,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你在我这儿住了这许多天,不过为了一只马儿蹄子受伤,按理说,我满可不答应,你瞧你这么多天把我这屋子弄成什么样儿,遍地是马粪,动不动就是你给银子,我将银子还给你如何?” 那小孩似乎为她这一番话难住了,沉默了半晌又道:“施妈妈,我看我们也不必再吵了,我在你这儿打扰了不少日子,心里也很不安,这些银子本也不值什么,不过你得讲讲道理,马儿要拉粪,可不是我叫它拉的,我也没法子叫它不拉,再说我要不因为救人,昨儿我就走了,但这时你要赶我走却不行,我救来的这位,是我朋友的长辈,我不能不管,待他醒了过来,我们立刻就走,论理你们还是邻居,该彼此照应的呀。” 那女子道:“你别这么说,难道不是邻居,便不该照应不成?不过我是不愿收留他就是了。” 那小孩又道:“这人大约你并不知道,他在江湖上大大有名。” 刚说到这儿,那女子却拦住道:“我怎么不认识:这人便是碧云庄的二庄主,夺命金环吴璞吴二爷,我说得对不对?” 吴璞越发惊讶,暗想:我在此间隐姓埋名,除了江湖上的故友而外,从不与本地土著往还,怎会有村fù认识我? 而且说话的这两人,声音都很熟悉,那小孩是一口浙南口音,吴璞怎么也想不起,自己在什么地方会见过一个女子并一个小孩? 他这一凝神思索,却忽略了屋外两人的说话。一会又听那女子对小孩道:“那么你就进去看看他吧,我去替你喂那匹宝贝马儿。” 那小孩答应一声,便推门走了进来,吴璞一看,一几疑是自己眼花。忙叫道:“甘小侠,你是几时回来的?今师又在何处?” 原来这小孩正是天台派怪侠,闹天宫卢吟枫的弟子甘明。 甘明见吴璞已经醒转,似亦高兴异常,便向前施礼道:“吴二叔,你老人家可好?” 吴璞忙一把拉住,哽咽道:“贤侄别再多礼,你瞧我现在家散人亡,还有什么好的?” 甘明见他眼含悲泪,也觉心酸,但又不知该如何劝解,只得不响。 还是吴璞自己揩干了眼泪,强笑问道:“我记得先前昏倒在山坡上,敢是贤侄救我来的么?贤侄离了舍间以后,见着了今师没有?” 甘明摆手道:“吴二叔不知道,这多日我根本就没离开过这苗山。” 吴璞诧异道:“这却是何故?” 甘明咳了一声道:“我也是运气不好,自那日离了府上,黑夜之间却走岔了路,走到那什么白狼沟,我这马的后蹄却被dú蛇咬伤了,好在后来碰见了吴姑姑,给了我一瓶yào,倒是很有灵,养了不多几日,便将马儿路伤治好,谁知就在我打算动身的那几日里,突然病了,躺在床上起不了身。” 吴璞很关心的问:“什么病?” 甘明道:“总是水土不服的缘故居多,这苗山里的气候,我真住不惯。” 吴璞又问道:“后来呢?” 甘明道:“直病到前几天,才算好了,我本来就很瘦,这一来我真成了猴子啦。不过我的病虽好了,身体却没大好,所以又休养了几天,昨晚我听见在那边似乎有什么震动,便骑了马出来查看,却见碧云庄那边火光冲天,倒像火yào被引燃了一样。” 吴璞叹息道:“可不是火yào被引燃了么,贤侄后来去碧云庄没有?” 甘明摇头道:“当时我便慌忙往碧云庄赶去,却见吴二叔昏倒在山坡之上,我情知出了事,才用玉鬣金驼将您驼了回来。” 吴璞喟然道:“贤侄前番千里奔波,来苗山送信,我们便已感谢不尽,如今又救了我的xìng命,你真可说是我吴家的恩人了。” 甘明慌忙道:“吴二叔再别这样说,可把我折死了。我是晚辈,禁当不起。” 吴璞又叹息道:“前次卢大侠命贤便驰书示警,只怪愚兄弟太过大意,方有此失,如今碧云庄被毁,固然由残们自取,却辜负了尊师一番盛意,还望贤怪异日代向卢大侠解释一下。” 甘明先时心想:可不是么,前香我千里迢迢跑来送信,谁叫你们太过托大,反而和我计较什么误入禁室之事。如今人家把庄子给你烧了,你还不是一点办法也没有,最多不过叹息几声罢了。 但他后来听吴璞一味自怨自艾,末后又叫自己向师父解释,倒似将师父与他的jiāo情,看得比碧云庄更重,这样看来,这吴璞倒也是个够得上朋友的人。 甘明这样一想,心里也软了下来,便问道:“吴二叔,碧云庄既已被毁,那么我那戒恶贤弟又往那儿去了呢?他受到危险没有?” 吴璞道:“多承贤侄挂念,他倒没有遭到危险,旬日前金叶丐侠和他去了武当。” 甘明哦了一声道:“这样敢情好,我听师父说过,如今在武林中声势最大的,便算是武当派,他要是投到武当门下,将来也好报仇。” 甘明虽然外貌仍是个孩子,但他生成心xìng激烈,阳刚之气外露,凡是什么争斗、寻仇、打抱不平的事,他的兴致最高。说话也就无甚顾忌。 吴璞听他说话语气,似对碧云庄仍有好感,盘算了一阵,便试探着问:“贤侄刻下意yù何往,是否去寻卢大侠呢?” 甘明道:“我和师父分手之时,他老人家原说要到碧云庄来一趟,直到现在还未来,多半是给别的事绊住了。不过他常常到嘉兴银钩陶叔叔家里去玩,我打算到那里去找他老人家。吴二叔刻下又打算去那里呢?是否仍回碧云庄去?” 吴璞想了一想,方道:“碧云庄已毁,我还回去作什么,刻下我虽仍旧没有准去处,不过我总会去找朋友,碧云庄之事,总不能就此结束,常言道:为人不报仇,枉在人世间。……” 这时门口忽然有一个声音,冷冷地道:“你还想报仇么?” 甘明与吴璞同时掉头回顾,门口原来站了一个中年美fù。她一手扶住门相,一双眼牢牢地盯在吴璞脸上,眼光里似乎jiāo织着悲怨和关切的光芒。吴璞一见,登时翻身坐起,叫道: “哎呀!” 甘明骇了一跳,一叠连声问:“怎么了,怎么了。”他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不知是怎么回事。 吴璞定了一定神,用手指着问:“彩……凤,你……你怎的会到这里来?” 彩凤冷冷地道:“这儿就是我的家,我怎么不能来,吴二老爷今日会下降寒舍,我倒没有想到。” 吴璞诧异道:“你竟住在碧云庄附近?” 彩凤只冷冷地看他一眼,却未答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3 章 吴璞皱眉叹息道:“我真没想到,早知你住在这附近,我早便来寻你了。” 彩凤冷冷地道:“这儿离碧云庄也不近,有一百七十余里呢。” 甘明接口道:“吴二叔,这儿距碧云庄确实不近,我这玉鬣金驼脚程快,如果不是这匹宝马。我也没法驼您来这儿。” 彩凤对甘明道:“你本来不该驼他到这儿,我并不喜欢他到此。” 甘明本是火bào脾气,听她这样说,顿时心头火起,但转念一想,瞧他二人情形,似乎早就相识,说不定还有什么渊源,这样一想,也就暂时忍住。 吴璞却接口道:“彩凤姐,你何必如此憎恨我,如今我已落得家败人亡,难道你还不能舒这口气么?” 吴璞这样一说。谁知彩凤却倚在门楣上,呜呜咽咽的痛哭起来,吴璞也不住垂头叹息。 甘明觉得情形很尴尬,便一声不响地站起身,走了出去。 甘明一直走出门外,望着天上的云呆想。 他心里想道:我一向住在天台山,转过来几间草屋,转过去又是树林子。二师叔普灵归整天练剑写字,单调极了。似乎人生就该是写字和练剑,这次和师父到苗疆来拜寿,却撞上些奇奇怪怪的事。 碧云庄那些奇奇怪怪的事且不去说它,反正庄子已经烧了,说也无益。但这两位庄主,直到如今我还没大懂得他们。 就拿这位吴二庄主来说吧,看他那种神气,分明认得这老fù人,而且还像从前是很熟的朋友,他们之中,不定是怎么回事呢。 甘明因玉鬣金驼足部受伤,他从前听卢吟枫说过,任何好马,只要一伤了马蹄,这匹马便算废了一半了。 甘明把此马爱逾xìng命,一见它的蹄子受伤,便心痛的了不得,幸得吴玉燕的玉宝灵丹,治dú有意想不到的功效,只几日间,玉鬣金驼足伤已渐复原,但甘明仍舍不得骑它,只牵着慢慢的走。 他总伯马伤后体弱,只恨不能将马儿背起来走,所以一见彩凤所居的茅屋还算齐整干净,便打算在此歇宿几日,待马儿伤势休养几日,身体完全复原以后,再去寻师父。 谁知苗疆里的气候不佳,多瘴雾山岚,沼气又重。甘明平日本来不大留心身体,受瘴dú所侵,自己还不大觉得。 他在彩凤这儿住了几日,玉鬣金驼倒养起了膘,甘明自己却病倒了。 彩凤见他一个大孩子,孤身出门,一旦病倒,也十分可怜。便尽心费力的服侍他。 甘明如非遇见施彩凤,这一场病便可能要了他的xìng命。因此甘明病好后,对彩凤十分感激。 这日天还未明,甘明辞别了施彩凤,骑了玉鬣金驼,便觅路出山,打算去找师父卢吟枫。 他动身的这天,正是徐霜眉方氏姊弟到碧云庄寻仇之日,徐霜眉计驱白鹤,方龙竹火焚碧云庄,引发地下火yào。这一声大震,声闻数十里。玉鬣金驼善通人xìng,一听火yàobàozhà,便连声长嘶,再也不肯起步,还连连后退。 甘明也觉奇怪,心想这荒山寂寂,怎地会有火yàobàozhà之声?听这声音来路,好似碧云庄方向,莫非出了什么岔子不成? 甘明想了想,实在放心不下,便撒开缰绳,纵马上山,想看个究竟。 玉鬣金驼来到高处,甘明举目一看,不禁大吃一惊。 只见碧云庄方向,连半边天都红了。玉鬣金驼也不住昂首长嘶。 甘明到底年轻情热,心想:慢说吴戒恶与我结为兄弟,便是看在我在他家住了数日份上,也不应坐视不理,见死不救。 其实,甘明也料到碧云庄决不会无故自焚,九成是昆仑仇家已经寻来,而且碧云庄方面,必然已经落败,否则敌人决分不出人来放火。 甘明很迅速地在心里盘算了一下:碧云庄上裴敬亭和柳复等人的功夫,是他亲眼见到,比自己不知高出多少。连他们尚制不住敌人纵火,自己赶去也是白饶上xìng命罢了。 但甘明久经卢吟枫教诲。卢吟枫本人便是慷慨任侠,平生最恨临难规避之辈。甘明最敬重师父,遇事也最能体察卢吟枫之意,心想,我此时策马一走,自然无人知道。只要我不说,师父也不能怪我,但日后在良心上,总觉得是件耻辱的事。甘明这么一想,顿时勇气倍增,便放开缰绳,向碧云庄驰去。 越向前去,也便越看得清楚,遥望前面火光冲天,火舌乱舞之处,正是碧云庄。 甘明来到碧云庄后山。却见吴璞昏迷在地上,甘明心想救人要紧,便用玉鬣金驼,将他载回施彩凤家里。 施彩凤见甘明回来,倒也笑脸相迎,见了吴璞,便有些变脸变色,甘明看在眼里,本就有些奇怪,但却再没想到他两人竟是旧识。 这也难怪,照甘明想来,一个是当年纵横江湖的好汉,一个却是本地村fù,这两种人如何扯得上关系呢?但他却不知道,吴璞和施彩凤当初年轻的时节,不但彼此相识,而且两人还产生了情愫,吴璞后来不肯成家,和这事也有关联;这事下文自有jiāo待。 且说甘明当时仰望白云,想了一阵,觉得甚是无趣,便感叹道:“我不懂人们到底是怎么搞的,偏有那么些恩仇纠缠,看来还是我好些,我什么恩仇也没有,而且我还有匹好马,又有好师父,我还求什么?” 这匹马是甘明心爱之物,白天拴在屋后柱上,夜里便牵进屋里,甘明守着它睡,不免弄得屋里很脏,有时还拉了一地的粪。 想起了马,甘明便慢慢跑到屋后去,看见玉鬣金驼正站在屋檐下,低头啃草。 玉鬣金驼见甘明走来,抬起头望了他一阵,便又仍然低下头来。 甘明走过去轻轻拍了拍马脖子。这时却忽然听见施彩凤说话之声。 甘明本来无意偷听别人说话,但他却没想到马儿正拴在人家屋后,离吴璞所住的房间很近,甘明无意中正站在吴璞窗下,竟听得极清晰,倒好似有意偷听别人的谈话一般。 只听施彩凤悲声道:“如今你我都是一把年纪的人了,还提这些旧话做什么?” 甘明正在不懂。又听吴璞叹息一声,说道:“如今我心头极乱,虽有千言万语,也无从说起。罢了罢了,我这一片痴心,唯天可表,现在什么话也不必说了。如果有缘,行再相见,否则只有期诸来生了。” 吴璞说到最后两句,嗓子已经发岔,似乎唯有呜咽,不能成字。 甘明心里疑惑道:听说这吴璞,为人最是多智而机诈,怎么深情若此? 他刚在这里胡想,忽听吴璞在屋里大声唤道:“甘贤侄,甘贤侄!” 甘明慌忙答应着跑去。 一进房门,只见施彩凤正伏在椅几上啜泣。吴璞正扶着床yù起来。他见甘明进来,便道:“甘贤侄,我打算即刻离开此地,你意如何,是否我们同行呢?” 甘明怔了一怔,笑道:“吴二叔不如再休息一两日,待身体复原再走如何?” 吴璞此时已着好靴子摆手道:“我还要去办事,不能再耽误了。” 甘明本来也不愿再耽延日子,一听吴璞如此说,便道:“好,我与吴二叔同行便了。” 甘明本也无什行装,不需如何收拾,只把马匹鞍缰上好,便来请吴璞动身。 甘明进房时,见吴璞仍在低声和彩凤说什么,彩凤却毫不理会。 末后吴璞一咬牙,猛一顿脚,便转身走出门去,对甘明道:“咱们走吧。” 这一老一少,合乘一骑,向山下驰去。跑了一阵,甘明掉头回顾,却见一人悄立山巅,遥望目送。距离过远,看不清楚面目,但看她身上衣饰和神态,分明是那施彩凤。 两人乘马奔驰了一阵。吴璞知道甘明爱惜此马,跑了二三十里路,便勒慢了,让马儿缓缓而行。甘明骑在马后,双手攀着鞍子,问道:“吴二叔意yù何住呢?” 吴璞道:“我记得此去不远,便是人和镇,我们且先去那里,再定行止。” 玉鬣金驼脚程颇快,大约晌午初过,两人已来到人和镇上。 这人和镇地当jiāo通要津,热闹非凡,甘明初来苗疆时,也曾从此地经过。 此时甘明正有些肚饿,一到镇上,便忙着赶到一家酒楼,一下了马便朝楼上走。吴璞本想找一家小饭馆,以免引起人注意,但甘明已经跨上了楼梯,吴璞也不好拦阻。 这间酒楼名叫“宾如归”,乃是人和镇上独一无二的上等酒楼。 甘明和吴璞一上得楼来,只见座上食客云集,各色各样的人物都有。 靠楼窗坐着两个和尚,上首一个年约六十有余,身材高瘦,慈眉善目,但装束却有些古怪:黄衣黄鞋,项上挂一串黄澄澄金子铸成的念珠,颗颗皆有龙眼般大,桌上放着一口黄穗黄鞘黄丝绦的宝剑。举止安详。一望而知是有道高僧。 下首坐的一位,年纪却很轻,周身衣着却俱是黑色。腰佩一柄黑皮鞘的戒刀。 这两人穿着打扮,一望而知不是普通佛门弟子,极惹人注目,所以吴璞和甘明一上楼来,首先看见这两个和尚。 甘明心里便嘀咕道:这两个和尚穿着仪表均不俗,必定是有来历的人。 这时那穿黄的和尚便缓缓立起身来,双手合什道:“阿弥陀佛,这位不是碧云庄吴二庄主么?如何会到此地来的?” 吴璞“呀!”的一声,忙趋前抱拳道:“原来是老禅师,真是幸会。” 甘明也跟着走过去,此时那穿黑衣的和尚也立起身来。 那穿黄的和尚引见道:“师弟,这便是我常给你提起的黔边吴氏双侠,金环夺命吴二哥。”那穿黑的和尚忙双手合什,连声道:“久仰。” 吴璞见他穿着打扮,已知他是何人,不待那穿黄的和尚引见,便抢着道:“这位莫非便是江湖人称黑袍侠僧的五大师么?” 这穿黑的和尚谦逊道:“这是江湖朋友抬爱小僧的话,小僧那里佩称侠僧二字。” 吴璞见他两人皆不住拿眼打量甘明,便笑道:“这位便是天台卢大侠的高足,甘明甘小侠。”又对甘明道:“这位便是铁木大师的师兄,江湖著名的优魔剑金风老禅师。这位是五大师,后土禅师。” 原来铁木僧这一派出于四川云顶山,却不是禅门正宗,而是少林别派,又加杂了道家的门道,虽然仍是僧人,却与各寺的佛子都扯不上关系。上一辈是降虎罗汉黄玉禅,收了五个徒弟。以大弟子金风和尚能尽得乃师真传,以一手“伏魔剑术”驰誉武林,较之同侪高出许多。江湖上颇有威名。 他这五个徒弟乃是以金木水火土五行为序,江湖人称云顶五行。佛门弟子原无这排列法,这便是他们与众不同之处。 黄玉禅这人脾气非常之古怪,他选择弟子标准,和别人大不相同,所以门下五个弟子,行迳脾气都不相同。 其中以大弟子金风和尚,二弟子铁木僧,五弟子后土僧三人最正派,三弟子圣水和尚介于邪正之间;而以四弟子火和尚最邪僻,已被昆仑徐霜眉所锄,不再细表。 当时金风后土一见吴甘二人,都十分欣喜,便邀他二人就坐。 吴璞问道:“二位大师怎么也会到此处来?” 金风和尚笑道:“本来我们是打算来给吴二哥拜寿的,不料路上有事耽搁,竟误了日期,真是抱愧得很,还望二哥原谅,我们老二来了没有?” 吴璞忙道:“两位大师驾到敝庄,那是欢迎得很,不过如为贱辰而来,那可禁当不起。 二大师倒是来了,不过如今已不在庄上。” 后土僧怅然道:“贫僧与二师兄已有数年不见,此番一则来向二庄主拜寿,二则也想谒见二师兄,不料他却又走了,但不知他去了何处?” 后土僧这一问,吴璞登时愁容满面,饮了一口酒,叹道:“华山裴二哥为愚兄弟之事,与昆仑弟子相斗,受了重伤,二大师护送他去了华山,故此不在。如今小弟已落得家破人亡了。” 此语一出,金风和尚与后土僧两人皆一齐大惊。金风和尚忙压低了嗓音问:“二哥此话从何说起,果真宝庄上出了乱子么?” 吴璞叹息道:“如今敝庄已只余—片瓦砾,我兄长大约已遭敌人dú手了。” 刚说到这里,忽然楼下蹄声甚急,这时吴璞正在伤心,金风后土两人都在全神注意吴璞说话,甘明也在倾听,都未留意楼下。 就在这时,忽然楼下一阵马嘶声响了起来,又夹着吵嚷之声。 甘明一听马嘶,生怕是他的玉鬣金驼。顾不得向众人告辞,一推坐椅站起,两步抢到楼梯,慌慌张张地跑下楼去。 原来是一个青年男子正与店伙争吵。那店伙见了甘明,便叫道:“好啦,马主下楼来啦,你们两人讲吧,这可不与我相干。” 那少年猛一掉头,甘明“咦!”了一声道:“熟人哪,尊驾不是姓龙么?” 那少年正是方龙竹,他与甘明曾在白狼沟见过一面,彼时他和灵洁两人,一人冒称姓龙名竹,一人冒称姓林名洁,故此甘明还以为他真姓龙哩。 当时龙竹一见是甘明,也忙抱拳道:“我当是谁,原来是甘兄。是一人在此么?” 甘明笑道:“不是,小弟与一友人在楼上,方才龙兄甚事和店伙争吵?” 龙竹笑道:“些须小事,不必说它了。” 店伙忙争着笑道:“本来也没什么事,不过是你老这匹马太烈xìng,踢了龙爷那马一下,两匹畜生打架罢了。没什么大事。” 龙竹掉头对玉鬣金驼连看数眼,似乎异常注意。 甘明只当龙竹见他坐骑特骏,不免多看几眼,也没在意。 龙竹突然问道:“甘兄这匹马好雄骏,是从何处得来的?” 甘明随口道:“是朋友送的。” 龙竹脸色突然一变。甘明简直摸不着头脑。那店伙只顾忙着让客,陪着笑脸道:“既是两位爷是熟朋友,真是好极了,正好请上楼去喝一杯,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4 章 里他乡遇故知,不容易哪。” 说着便高举着手往楼上让。 龙竹也不知不觉便往楼上走。这时忽然一阵楼梯响,楼上一人慌里慌张的朝楼下闯来。 那楼梯本不甚阔,甘明和龙竹都在楼梯上,这一来,剩下的地方便更窄了,那人朝下撞来,好像没有见人一样。 甘明手脚溜滑,忙朝旁边一闪,那人却对准龙竹撞去。 龙竹急朝边上一让,说也奇怪,这一下竟未让过。那人正撞在龙竹肩上,“蓬”地一声大响。方龙竹竟被他撞得一晃,如果不是龙竹有非常功力,换了旁人早被他擅跌倒了。 龙竹大怒,正想发作。甘明一眼看出这人是后土僧,便忙问道:“两位且慢,都是自己人。” 龙竹听甘明如此说,只得忍住。 甘明正想替双方引见,不料后土僧却翻起眼问道:“甘小侠认得这位吗?” 甘明道:“这位是武当派的龙义士,我们在苗山白狼沟曾见过一面。” 后土僧冷笑一声道:“甘小侠,只怕你认错人了吧。他好像不姓龙罢。” 龙竹早已忍耐不住,怒喝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后土僧嘻嘻一笑,说道:“我听说首驾姓方,如何又成了姓龙呢?” 龙竹大怒,厉声道:“和尚,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后土僧笑道:“别动气,别动气,我问你,你到底姓不姓方呀?” 龙竹气得满面通红,喝道:“不错,我姓方,这干你什么事?” 后土僧仍然笑道:“你别急,我自然要还你一个明白的。” 龙竹气急喝道:“我没工夫陪你说笑话。” 后土增摆弄道:“不是说笑话,你xìng方是没有错的了,你是昆仑门下不是?你的师父是赤阳子不是,徐霜眉和你怎样称呼?” 龙竹曾听师父说过,江湖上有不少前辈异人,时常游戏风尘,放诞无礼。他见对方年纪和态度虽然都不像武林前辈。但他既能道出师尊和师姐名字,说不定和师门有些渊源,便不敢过分放肆,忍气道:“那正是我恩师,徐霜眉是我师姐。” 后土僧突然面孔一板,厉声道:“那么,击伤裴敬亭的是你了,火焚碧云庄的也是你了?” 龙竹喝道:“好贼秃,你分明是吴家狗贼一党,不要走……”龙竹刚说到这里,突然眼角余光看见一物从楼窗飞坠。急掉头看时,正是吴璞从窗口跳落玉鬣金驼鞍上。龙竹那里肯放他逃走,正待追赶,后土僧已进前一步,呼的一掌劈来。 龙竹挥臂隔开,大喝一声,双足一点,如一只飞燕般纵到街心。 这时吴璞正要放缰逃走。龙竹已经追到,身体凌空纵起,劈面便抓。 吴璞急往马腹下一翻,“蹬里藏身”,躲开了这一抓。玉鬣金驼深通人xìng,一见主人被袭,飞起后蹄,向龙竹踢来。 龙竹急闪,怒喝一声:“胆大畜生!”一掌向马股击去。龙竹何等功力?慢说击中,便是被他碰着一下,这匹马也就算毁了。 甘明看见大急,急喊:“看镖。” 龙竹虽然武艺不弱,但临敌的时间不多,经验自说不上,一听甘明大喊,只当真有暗器,急忙一闪,就在这一经之时,甘明已经扑上,“老猿叩门”,一掌向龙竹肩上击去。 龙竹不愿和他纠缠,一闪身让开,便去赶吴璞,这时吴璞已圈过马头,直向镇外冲去。 这时后土僧大喊道:“把这方家小子拦住,这小子是杀人放火的凶犯。” 龙竹也不理他,迳自加快脚步,去赶纵马急驰的吴璞。 玉鬣金驼虽是异种名驹,但世上任何马匹,在起步时总要慢几分,脚上有功夫的人在一里以内,多能将它追上,路程再长,便没有把握了。再者这儿到底是市镇街上,比不得旷野荒郊,可以狂奔;就是这样一跑,已惊得鸡飞狗跳,途人惊避。 龙竹几个起落,看看就快赶上,忽见吴璞身体一扭,两点寒星打来。 龙竹知道又是他的夺命金环,急挥掌震落,骂道:“老贼,你今日想逃命,势比登天还难。”手腕一翻,从背上拔出玉龙剑,脚下仍不停留。看看双方距离越来越近。 忽然龙竹听得背后暗器破空之声甚劲,似乎有一大团暗器飞来。 龙竹吃了一惊,暗道:难道又有个孙天夷在此不成?不及思索,急往地上一伏。在这缓得一缓的当儿,玉鬣金驼已窜出镇头,扬起一溜黄尘,飞驰而去,眼见得无法追上了。 龙竹心中大恨,旋风似地回过身。二目圆睁,宝剑一指,喝道:“我与尔等素无仇恨,为何拦阻我复仇?今日吴家老贼逃走,我要你们抵偿!” 这时龙竹对面站定一个黄衣黄鞋的僧人,手里握着一柄连鞘宝剑;这人正是金风和尚,甘明和后土憎分立左右。 金风和尚单手打了个问讯,说道:“方施主暂息雷霆之怒,请到楼上一叙如何?” 龙竹心想:吴璞既已逃走,照他坐骑的脚程看来,自己这匹马决无法追上他,而且以这几日的情形看来,吴家老贼在江湖上的人缘还很广,党羽这么多,要找他报仇也还不大容易,倒不如与他们谈一下,也许可以套出吴璞在江湖上有多大势力,以及他此去落脚的所在,然后再与姊姊商量。 龙竹心头盘算妥当以后,怒气也稍为消除一些;冷笑道:“很好,我也正有话要问你们。” 金风和尚微笑道:“如此甚好,天下原无谈不好的事,请罢。” 方龙竹也不再推让,手提宝剑,昂然而行。金风等人皆随在身后。 酒楼伙计见四人又折回,皆暗暗叫苦,但又不敢不招待,只得装出笑脸,打拱作揖的将四人让到楼上。 方才经过这一场打斗,食客原已掠走了一半,此刻见他几人又复回来,这一年少武士手中更提着明晃晃的宝剑,面露杀气,如何不怕。因此,都三三五五的相率算帐下楼。片刻之间,偌大一座酒楼,就只剩下龙竹金风和尚后土僧甘明及伙计五人。 金风依然选了靠楼窗的一副座位,请龙竹上座,龙竹也不推辞,大模大样的坐下来,将宝剑放在桌上,冷笑不止。 金风也不在意,再让甘明坐在龙竹对面,金风与后土二人打横。 后土叫过伙计来,摸出一锭黄金塞进他手里,说道:“我们并不打算在这里打架,不过万一要动上了手,难免打破盘子,撞坏家具,这锭金子就作赔赏之费吧。要是平安无事,就算赏你的小帐。” 伙计见这黑衣和尚出手这么豪阔,倒也骇了一跳,谢了又谢,蹑着脚儿走了。 这里金风和尚问方龙竹道:“贫增名金风,这是我师弟后土。” 龙竹只微微点头,似并不把两人放在眼里。后土僧甘明心里便有些不快。 金风又笑道:“我们师兄弟在武林中,只算是卑不足道的人,难怪方兄不知,不过我提起一人,方兄想来应该知道。” 龙竹微微冷笑,只问了一个字:“谁?” 金风道:“天台大侠卢吟枫老侠客,想来方兄总听尊师说起过罢?” 四十年前卢吟枫大闹昆仑之事,江湖上老一辈的人物都知道,事隔多年,传说不一,有的人甚至说卢吟枫占了上风,虽然卢吟枫后来和昆仑弟子成了要好的朋友,但一些忌恨昆仑的人,仍旧认为这是一桩快事,因为昆仑派历来极少出过这样的事,金风和尚问这话,也含有挖苦的意味。 龙竹闻言微微一怔,笑道:“这听家师谈起过,不知大和尚提卢老侠客,是什么意思?” 金风向甘明一指,笑道:“这位甘小侠是和方兄见过的,难道方兄不知他便是卢大侠的高足么?” 方龙竹向甘明打量几眼,本想说几句客气话,但想想他方才帮助吴璞逃走,分明是碧云庄一党,便不愿多客气,只道:“我倒不知道。” 甘明也未留心,笑道:“我和方兄虽然在白狼沟见过一面,但彼时方兄未说出真姓名,所以我也不知方兄是昆仑门下。” 后土僧却冷笑一声,说道:“甘小侠到底见识广博,比我多得多了,我只知天下有武当华山点苍王屋终南少林。在今日之前,我还不晓得昆仑派在哪一个方向呢。我真胡涂。” 龙竹见他说话辱及师门,不由大怒,睁圆眼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后土咦了一声道:“你真横,我说我的话,与你有什么相干?” 龙竹正发作,却被金风和尚拦住。 金风道:“方施主,贫僧有一言相劝,不知方施主愿意听从否?” 龙竹道:“你说?” 金风道:“天下无不可解的冤孽,方施主与吴二哥这段冤仇,贫僧等并不祥如,论理说不上劝解二字,不过照贫僧看来,方施主已将碧云庄夷为平地,杀伤了不少人,这种手段在我们外人眼里看来,已属太过。不论有多大冤仇,也可抵消得过了,如果方施主定要杀死吴二哥才罢,似乎出之太狠,只怕要惹起武林公愤。这是贫僧一片婆心,施主还要三思。” 龙竹听金风说完以后,冷笑一声,说道:“大和尚,你这份好意,恕我难以遵从,如今吴璞既已逃走,我日后自会去寻他,这事且放下不谈,我只问你一句,方才在背后用暗器打我的是谁人。” 金风合掌道:“阿弥陀佛,施主要问,贫僧不敢不认,方才我见吴璞命在危急,才使我佛门黄金念珠挡了方施主一下。” 方龙竹一拍宝剑,喝道:“果然是你,佛门弟子,口出善言,专做恶事,亏你还敢来劝我,收起你的慈悲心吧。先和我比一趟剑再说。” 旁边后土僧已纵起身来,朝指骂道:“我把你这不知死活的浑小子,枉自我师兄一片善言,却进了骡子耳里。来来来,我陪你较量较量。” 刷的一响,后土已拔出戒刀来。 龙竹拿起宝剑,斜身一纵,连越三张桌子,跃到一张桌面上。 后土也跃登桌面,骂道:“浑小子,咱们就在这桌上斗吧。” 龙竹单足立在桌上,右足微提,宝剑一招,喝道:“你来!” 后土纵身进步,一招“韦陀献杵”,刀口向上,刀背朝下,向龙竹咽喉便点。 龙竹身体略偏,不架敌刀,反削敌足,“神龙归海”,剑削敌人右足。 后土单足一提,滴溜溜一个转身,斜挂单鞭,戒刀反抹。 龙竹单足一点,从后土头上越过,落在另一张桌上。后土一个鸽子翻身,反扑过来,顺势一刀劈去。龙竹听见身后金刃劈风,看也不看,向旁一闪,顺势宝剑朝后一dàng,已搭在敌人刀上。 后土心想:我正要你如此,戒刀猛一翻绞。他本意这一来,敌人兵刃便非脱手不可。 不料龙竹纹丝不动,后土骇了一跳,再尽力往右一翻,只把敌人宝剑抬得微微一动,龙竹暗运罡力一压,又把对方兵刃压下来。 后土这才明白,这少年岁数虽然不大,功夫却非等闲;昆仑弟子,确是不可轻视,绝非普通武士可比。 后土刚想撤身抽刀,龙竹已将宝剑一沉一抽,竟运昆仑罡力,将后土向前一拖。后土原本桩步极稳,这一来竟稳不住脚步,朝前一栽。 旁观的金风和甘明二人,都已看出后土有危险,尤其金风和尚,是五弟兄中最高的剑术名手,知道这一下龙竹只消把宝剑轻轻一提一抹,后土增这条xìng命便算jiāo代了。 龙竹果然一抽宝剑,正要施展煞手,耳边忽有金刃劈风之声,未及转念,叮的一响,自己宝剑已被敌人架住。 龙竹情知必是金风和尚出手相救师弟,喝声:“好!”翻身便向楼窗前扑去。 金风叫道:“方施主别误会,贫僧绝不愿与贵派为仇,还是坐下一谈如何?” 龙竹一足踏在楼窗上,回身骂道:“贼秃!少时叫你们陪吴璞的葬。”金风和尚见龙竹不可理喻,气得摇头叹息,毫无办法。 甘明也叫道:“方大哥,这不是打架的事,二还是坐下来谈谈的好。这两位大师父不是坏人,有我保证,你还不相信么?” 龙竹用宝剑指着甘明道:“甘小侠,我看在你师父份上,不来伤你,你可别与他们同流合污,否则别怪我剑下无情。” 甘明素来xìng傲,初时他倒还真没有伤害方龙竹的意思,此时被龙竹这一骂,他可真生了气了。便冷笑一声道:“喝,你倒是真不讲理,什么叫同流合污!你剑下无情,难道我的赤藤棒是有情的?” 说罢,伸手腰间一摸,赤藤棒已擎在手里。 龙竹目光一扫,冷笑道:“这儿地势太窄,不够施展,到外面去,让我独个儿斗斗你们三位。” 说罢刷的蹿出窗外,轻轻落在街心,横剑护胸,等待厮杀。 头一个从窗口跃下的是后土僧,紧接着金风和尚与甘明也相继跌下。 方龙竹宝剑一指,喝道:“便是你三个人齐上,我也不惧。” 金风和尚笑道:“方施主,这街上也不是较量武功的地方,如果方施主实在气忿难平,必yù一较短长,那么请移玉到镇外如何?” 方龙竹心想,他们要我到旷野去,也许还有同党在外相候。 但他初次下山,除了吃过孙天夷烈火珠的苦头之外,还未受过别的挫折,他还没将这些人放在眼里,便道:“好!” 说着走过去解了自己马匹,飞身上马,宝剑一招,喝声:“随我来!”撒开缰绳,泼喇喇向镇外冲去,甘明等人紧随在后。 龙竹骑的是匹异种黑马,乃是青海产的名驹,从灵玑道人那里借来,虽比不得玉鬣金驼,却气极暴烈,换了别的人却很难骑得住,这一场大跑,黑马跑发了xìng,四蹄腾空,向旷野甲飞跑。 约摸跑出去二十余里,方龙竹勒住了马,回头一望,见金风等人也跟着赶到。 龙竹在马上大声问:“这里旷野荒郊,正好动手,我们在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5 章 决一胜负如何?” 金风尚未开言,后土已接着道:“很好,就在这儿。” 龙竹一跃下马,那黑马长嘶着人立而起,前足离地,不住跳跃。 龙竹将马拴在一株枯树上,翻身亮剑,喝道:“你们打算群斗呢?还是单打?” 在三人之中,自以金风和尚涵养最深,但见方龙竹如此目中无人,也禁不住有些生气,便道:“方施主,贫僧一再劝你,方施主却再三不肯,这也罢了,本来我们与方施主之间,并无什么过节,你动不动便拔剑示威,难道天下英雄就只有你昆仑派一家不成?” 方龙竹冷笑道:“大和尚,你和我说这些话毫无用处,我此番下山,是为复仇,既不为闯江湖,也不为争名立万,更不愿多结仇家,我手下所伤的朋友,俱非出于我自愿,如果诸位日后不帮助吴家老贼,我也并不愿和诸位为敌。” 方龙竹这一番话虽说是出于真心,但却嫌过于直率,须知龙竹长年在昆仑山上,从未在江湖上行走过,却不知江湖中人最讲究礼貌态度,龙竹方才这番话,如果再缓和些,便可无事,偏生他说得过于直率,金风和尚在武林中也有颇高地位,焉能受得这种话。 当下金风和尚便冷笑一声,说道:“方施主,你把天下的事,看得太简单了。如说有仇必报,有恨必雪,那么江湖上的帐便算不完。即如我师弟火和尚,虽然他不守清规,行事私僻,但自有我云顶山家法处治他,却轮不到令师姊徐霜眉来管,论理我们便得寻令师姊了断才行,但我们并不如此想,也并不责怪令师姊。方施主,我们凡事应该从大处着眼才对。” 甘明也在旁帮腔道:“是啊,凡事都该从大处着眼,方大哥,你多想想吧。” 龙竹对甘明道:“甘兄,这事不与你相干,你不用卷在这里头。” 甘明气得怒目瞪着他。 龙竹又掉头对金风道:“你这比喻却有些不lún,令师弟火和尚行为,分明是江湖败类,正所谓人人得而珠之,如何能与我报父母之仇相比?” 后土僧实在忍耐不得,大声对金风道:“大师兄,何必多费唇舌,干脆宝剑上分高下好啦。” 龙竹应声道:“我意也是如此,就请赐招罢。”说罢长剑胸前一立,剑鞘搭住龙吞口,脚下丁字步,静待对方发招。 金风见龙竹已经蓄势待发,便叹息道:“贫僧久已不曾再与武林朋友较量剑法,谁知今日仍然不免一战。”说话之间,缓缓抽剑出鞘。然后把剑鞘一丢,眼见两人立即就要决一生死。 龙竹是挟愤怒而来,刚见金风扔下剑鞘,便不再客气,探步进身,“神龙经天”,剑尖平平刺出,直取敌人眉心,这一手是昆仑派中的厉害招式,须知眉心在二目之中,敌人宝剑对着目光刺来,任你多高武功,也不能不退后招架,这一来便给对方据了先着。 大凡名家比剑,最重要的便是制敌招先,设若给对方据了先着,如果武艺稍低,则一开始便落在下风,要想平反败局,便很难了。 龙竹一上手便采取攻势,金风不料龙竹如此大胆,一动手先便吃了一惊,忙一低头,宝剑反搭敌剑,同时斜身后退。 金风这一招是“伏魔剑法”里的“天外魔星”,身法步法皆和一般剑法大不相同。 龙竹这一剑虽未能将敌人制住,但无疑已略占上风,龙竹更不怠慢,据步进身,又刷了二连环三剑,剑剑皆指向对方要害。 金风沿着应战,身躯左旋右转,长剑横拖斜挡,探取招架消功,始终未敢取攻势。 一则是金风要想先探出敌人功力,二则金风剑术虽高,龙竹却是出身名家门下,剑法也凌厉无比,一时之间,金风确实还无法平反败局。 龙竹使出昆仑派中的天龙九式,运剑如风,狂风急雨似的向金风进逼。 旁观的后土僧和甘明两人皆替金风捏了一把汗,深恐他年纪衰迈,稍为手脚一缓,便会丧生龙竹剑下。 又看了一阵,龙竹越战越勇,金风虽然仍沉着应战,但却步步后退。 后土不觉失声道:“这昆仑小子好厉害,难怪碧云庄诸人皆不是敌手。” 甘明却摇头道:“他剑法是很凶,不过我看金风禅师也未必就会落败。” 后土道:“难说得很,大师兄武功未必会弱于他,但年纪到底大了。” 这两人心中各有揣测不同。 后土自忖像方龙竹这种剑术,自己委实应付不来,大师兄功夫较自己高得多,如果不是年迈,要他制住这小子倒是可能的,可是如今他年纪太大,却不由不替他担心。 甘明想法却不同,他自来便最佩服师父,可是师父却说师叔普灵归的剑法最好,而普师叔的剑法便是这么慢吞吞的,师父却说他这是内家剑法,甘明不懂此中奥妙,但他却相信师父决不会乱说。 如今这金风和尚使出的招式虽和普师叔不同,那种慢吞吞味儿却是一样,这么看来,他决不会输在一个少年手里。 实则两人的看法都有见地。 金风使的果然是内家剑术,不过如果他更年轻几岁,却更能发挥威力,如今却稍差一些,只有用时间来消耗对方猛劲。 时间一长,旁观两人便可看出形势已逐渐变化,金风并未落败,龙竹的剑势已逐渐慢下来了。 恰在这时,远处一匹健马飞驰而来,马上人看出是一个女子。 ------------------------- 扫描校对 第十八回 双脱重围 继寻旧仇 独抗强敌 图报师恩 且说金风和尚尽得乃师降虎罗汉黄玉禅真传,以一手“伏魔剑术”驰誉武林,年纪虽然衰迈,毕竟武功火候仍在。方龙竹出自昆仑门下,施展开“天龙九式”,只见他身剑合一,剑疾如风,招招皆指向金风和尚要害,初时占尽上风,金风和尚被迫连连后退。 金风和尚在“优魔剑术”上毕竟已炉火纯青,一招一式看上去慢吞吞,却以内家罡力,对消敌人凌厉攻势,时间一久金风和尚虽然未能即刻取胜,已行反守为攻,方龙竹的昆仑天龙九式虽奇,却因本身功夫较差,逐渐剑式缓慢,劲力大减,显然已落了下风。 两人正在尽力死拚,谁也不敢稍有疏忽,恰见远处尘土飞扬,奔来一匹快马,马上青衫飘扬,长发飞舞,显然是一位女郎。 甘明目亮眼快,老远就认得马上人面目,心中不由一惊,悄悄对后土僧说道:“土大师,马上那位女子,就是与小弟在白狼沟相逢,自称姓林名洁的那个人。” 后土僧眼睛一转,心中早已明白,说道:“那女人八成儿是方龙竹的姐姐方灵洁,此女武学还在乃弟之上,你我上前小心档她一阵,待金师兄得手之后,那女娃子武功纵然过人,也得在你我三人合力之下,束手受缚。”说罢更不待甘明答话,双足轻点,已向那奔来快马迎上前去。 甘明眼见金风禅师已占上风,方龙竹手迟脚慢,再过半个时辰,准得要吃大亏,心中正在设法如何了断这场争斗,已听得马上女郎大声唤道:“龙弟暂且退下,待我问个明白,再动手还不迟。” 方龙竹正自有些不支,一听到他姐姐的声音,不觉精神陡增,掌中剑一紧,一招“苍龙出海”,施展开昆仑“天龙九式”中以攻抢攻的绝招,远向金风禅师胸前点去,口中也大声唤道:“姐姐快来这一群全是仇家狗党,刚才吴家老贼眼见已被我擒住,却让这群狗党横来chā手,才被老贼乘机逃脱。” 金风禅师以伏魔剑法,沉着应战,见招破招,见式化式,一味消耗对方罡力,绝不冒险抢攻,时间一久,果然方龙竹渐渐不支,心中正自暗喜,伏魔剑法一变,展开剑法中“韦陀持杵”一式,只见身外化身,剑外分剑,把方龙竹裹围得风雨不透,一招“宝杵降魔”,内家罡力直贯剑尖,一阵剑风过处,剑尖直向方龙竹胸前玉堂穴刺去。 想不到方龙竹在临危不支之时,竟会断然以攻抢攻,双方招式均已用老,无法消解,剑尖一jiāo,铮铛之声大鸣,直如旱天响雷。震耳yù聋。只见他二人各自贯注心神,死力相缠,双剑相贴,如磁吸铁,只要一方功力稍差,难免这一剑贯胸之危。 方灵洁关弟心切,双腿用力一夹,那坐骑昂声长嘶,刷溜溜直向场中奔来,身上更不敢待慢,左手一压剑鞘,右手天龙剑早在掌中飞舞,口中大声嘱咐道:“龙弟休急,愚姊来也。” 说时迟,那时快,方灵洁正待纵马向前,只见白光一闪,一个穿黑色增袍的中年和尚早已当道而立,手中戒刀一指,冷声道:“方家姊弟,忒也凶狠,徒为一己私仇,竟将碧云庄夷为平地,杀伤多少无事之人,你以为昆仑二字能压得住武林公愤么?” 方灵洁唯恐乃弟有失,已来不及与当前之人对话,双足轻点,身躯已从马背中窜起,一式“六龙御风”,竟轻飘飘地恍若仙子凌波,青衫随风飞曳,姿势端的美妙已极,刚巧从后土僧头上越过。 后土和尚横持戒刀,当道而立,不虞万灵洁有此一着,胯下那匹坐骑,更经不住灵洁一夹,负痛长嘶,如飞疾奔,直向后土僧冲来。 后土和尚顾得了下面,就顾不了上面,身形一闪,斜刺里倒退两步,避过怒马来势,回首一望,只见方灵洁早已窜抵龙竹附近,身悬半空,却能猛一提气,身形又凭空拔起数尺,接着两肩一抖,硬生生地把身躯倒翻过来,头下脚上,双手持剑,一招“日落千潭”,直向金风与龙竹中间落去。此时只听得剑风虎虎,势若雷霆,剑花耀眼,劲力逼人。后土僧忍不住大叫道:“大师兄留神空中贱婢,不要中了她的道儿。” 小侠甘明赤藤棒早已在手,随在后土僧背后,心中暗自迟疑道:“两虎相斗,必有一伤,自己师父虽与吴氏有旧,然与昆仑赤阳子等人也是jiāo情非浅。何况此时吴璞已走,自己若然出手相助,将来师父怪责下来,可是担挡不起。” 金风禅师与方龙竹两人,正各自出全力纠缠,相持不下,那里抵得住方灵洁破空而下,剑尖一抖,三剑早已相jiāo,只听得“裆”的一声,金风与龙竹两剑早已被压低数寸,罡力一消,两剑摹地分开,各自被逼后退数步。 灵洁跨下那匹坐骑,虽然无人执缰,却仍自向前猛冲,此时金风与龙竹一分,那坐骑也恰好从中穿过。好个方灵洁,不愧昆仑门人,只见她身形一转,身躯又倒翻回来,双足一分,又恰好落回坐骑,嘴上大声道:“龙弟,吴贼既已逃脱,还与这些人纠缠作甚,快随我追。” 方龙竹一见险招已过,知道金风这一班人也不可轻易相与,当下不假思索,嘴上应声道:“也好,你我快追。”早已形随声起,双脚一点,轻轻跃上马背,一马双跨,逐向东南方直追下去。 金风禅师长剑一收,连道:“善哉,善哉,昆仑剑术果然奇妙非凡,领袖群lún,洵不虚传,年轻后辈,具有如此功力,要不是贫僧经验较丰,那能是他的对手。” 后土僧与甘明二人连忙窜身赶来,方氏姊弟二人,早已一骑绝尘而去。 这且不说,再说在那泸州小旅店内,吕曼音与吴玉燕姊妹二人,听得文武判李扬说完碧云庄被焚前后一切情形,吴玉燕骨ròu情深,更且碧云庄被焚为平地,直如家破人亡,自不免悲从中来,一晚上那里还睡得着,辗转反侧,百感jiāo集,眼睁睁望着月儿西坠,红日东升,当下匆匆起身,草草梳洗一遍,即到前堂找那文武判李扬商量复仇大事。 文武判素日办事稳健,计虑周详,一见吴玉燕红肿着双眼,知道她心里悲伤已极,便劝道:“九姑不必徒自苦坏了身子,在下今日即刻起程往泰山万竹庄走一遭,务必请求夏老前辈出面主持,邀请各派掌门人齐集泰山,评一评方家这两个后辈小子,依仗着师门威风,火焚碧云庄,杀伤多少人命,就是赤阳子武功盖世,他也说不过这个理去,更何况武林高手云集,他岂不知道‘众怒难犯’?” 吴玉燕一听提到方氏姊弟,不觉怒从心起,恨声道:“若叫我碰上了方家后辈,不叫他死在我的掌下,我也枉为吴家后代了。” 文武判忙道:“九姑,这个报仇雪恨的话慢慢未迟,眼前这碧云庄已成平地,大哥二哥又不知道下落,依在下的愚见,九姑还是先回峨嵋,把吴家一切情形禀与静因老师太知悉。” 吴玉燕叹口气道:“你说的不错,我也是无家可归的人了,只有先回峨嵋见了恩师再说。” 李扬接口道:“我打算先去泰山,见了夏老前辈之后,再到浙江天台一行,吴二哥与闹天宫卢老前辈jiāo情最好,有什么消息够话卢吟枫一定晓得。” 两人正在一说一答,猛听门外格格一笑,一面推门进来,一面说道:“我的好妹妹,别发愁了,你回去跟师父一诉,还怕她老人家不出来替你做主。” 李扬赶忙起身让位说道:“吕姑娘干吗不多休息一会儿,这么早就起身。” 吕曼音略一招呼,又拍着吴玉燕的肩膀道:“好妹子,你别难过,好在我也到江南去,沿途上我自会替你留心大哥二哥的消息,只要稍稍有点风声,我就会马上赶去,这样你总放心了吧!” 吴玉燕还未及答言,李扬赶忙拍掌称善道:“这样就太好了,吕姑娘,倘使你能碰到吴家兄弟的话,就可以把我同九姑计划的情形告诉他们,叫他们俩造自去天台山等我,也不必在江湖上多走动,谅方家后辈天大胆子,也不敢到天台去惹事生非。” 三个人计议了一早晨,也再想不出其他更好的办法,只有按此行事,匆匆用过早膳之后,三人分道扬镳,吴玉燕回她的峨嵋山,李扬直奔泰山,吕曼音取道江南,去了结龙凤双幡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6 章 因果。 且说这时正是清明时节,紫衣罗刹吕曼音与文武判李扬,师妹吴玉燕分手之后,沿途游山玩水,饱览名胜,也已抵达江南。久闻杭州西湖风景冠于全国,尤当春季佳日,湖傍桃红柳绿,游客如鲫,免不得游兴大起,心里暗付三月十五时间还早,且绍兴黄岩两地相距不远,自己足有时间把恩师静因师太jiāo待之事料理停当,何必急于一时,致把大好机会错过。 吕曼音游兴一起,当即在西湖边上找了一家长发客店寄寓,次日绝早起身,骑了健骡,徜徉干里外西湖,苏堤白堤一带。 里西湖边上的岳王坟,乃是宋朝古迹所在,坟侧更有铁铸秦桧、王氏像,长跪坟前,遗臭万年,足为出卖国家民族汉jiān戒。坟左更有岳王庙,金碧辉煌,香火不绝,一代忠臣,永处名山胜地,亦可大慰于九泉之下。 江南之地,河流甚多,出门人全都依靠船舶,牲口坐骑却是少见,这吕曼音骑着一匹健骡,身穿紫袍,脚踏芒鞋,露出一段白晶晶的小腿,在江南人的眼里的确是少见多怪,吕曼音每到一处,都围着一群人看她,嘴上啧啧称奇不止。 吕曼音xìng格刚强,自幼就有男子风,那里把这些闲事放在心上,还是慢慢骑着骡,自悠自在,到了岳王坟前,慢吞吞的跨下骡背,就在坟前树木上把骡子一拴,然后迳自往庙内走去。 吕曼音刚跨上庙门前石级,蓦地见庙门内走出四个僧人年龄都在三十上下,身披黄麻僧袍,luǒ着两臂,身躯高大,显然是西藏喇嘛。吕曼音心里一动,早已料到了对方来龙去脉,却因约定时间未到,亦不yù多去惹事,想不到那四个喇嘛,竟相互一打眼色,冲着吕曼音前来。 吕曼音艺高胆大,岂把来人放在眼里,要是动手的话,那吕曼音真是求之不得。 那四个喇嘛虽然冲着吕曼音前来,脸上神色却仍是满含善意,为首一个cāo着浓重川边口音,施了一个合什道:“女菩萨敢是峨嵋吕姑娘,贫僧问讯了。” 目曼音仰着脸儿,爱理不理地答道:“我正是目曼音,与大和尚素昧平生,不知有何见教?” 喇嘛哈哈一笑,见吕曼音大模大样,心里并不动气,说道:“静因老师太真信人也,吕姑娘想为金凤幡之事而来,三月之约,瞬间即到,未悉吕姑娘定在何日何地?敝派门人亦好如期赴会。” 吕曼音微微一笑,冷声道:“你是何人?胆敢如此问我。” 为首喇嘛和颜悦色,又作一问讯道:“贫僧嘉巴摩,此是贫僧三位师弟,嘉里珠,嘉喀,嘉邱。” 吕曼音又问道:“黄教中的雷迅是你何人?” 嘉巴摩微一稽首,答道:“雷迅上人正是家师,有劳姑娘动问了。” 此时吕曼音与喇嘛一问一答,早哄动了西湖边上的游客,见四个异域番僧,跟一位天仙般的女孩子拉上了jiāo情,早把吕曼音等团团围住,像着把戏似地瞧热闹。 曼音一听四个喇嘛乃是雷迅的徒弟,心里更是有气。正待露些颜色给他们瞧瞧,却见对方和颜悦色,抓不到丝毫错处。 那嘉巴摩乃是雷迅开山门的弟子,不但在武学上尽得了雷迅真传,并且为人乖巧,心计多端,雷迅特地派他率领三个同门,先下江南,打听吕曼音的动静。临行时,雷迅还严加告诫道:吕曼音武学出类拔苹,超人一等,尔等只可软来,绝不得贸然动手,为师在三月初赶抵西湖灵隐寺,如有任何消息,即可禀我知悉,我自有布置。 曼音眼珠一转,便问道:“雷迅大师可曾到了杭州?” 嘉巴摩还未及答言,身后的四师弟嘉邱却有些神色不对,虽然乃师雷迅曾谆谆告诫,不可轻敌,他却有点不信,眼看吕曼音生得皮娇ròu嫩,弱不禁风的女孩儿家,哪有如斯惊人武功,心念一动,神色已露。吕曼音早已看在眼里,心里想道:“这是你自己找死,别怪我手下无情。”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嘉邱越众而出,迎面合什问讯,状似施礼,暗中却已使出了黄教中的独门秘传“有相神魔掌”,嘴上还笑答道:“家师定于三月初赶抵杭州,吕姑娘有什么话吩咐,尽管说与贫僧代为转达好了。” “有相神魔掌”系由印度传来,黄教中世代相传,轻易不露,外人更无法学习,故此中土人人均知黄教武功不弱,尚不悉其底蕴。 昔年黄教派曾因金凤幡之事,派出教中再传弟子六名,连袂东下江南,均都伤在吕曼音手里,这都因为雷迅自视太高,所派弟子均系新进,经此一番挫折以后,黄教派才猛下苦功,不敢轻视中原武学,这才有后来雷迅亲上峨嵋,拜会静因师太之事。 这四名弟子中,武学以嘉邱最高,只见他双掌合什,掌心已透出一股罡力,犹如排山倒海般的直向前面推去。 吕曼音心里早已有数,只因昔年那黄教中六名弟子胜得忒容易,心中不免轻敌,暗想道:“雷迅也不能奈何我,何况是他的弟子。”左臂一挥,饱袖迎风转起,单掌微作稽首,暗中早已使出了峨嵋佛门正传“金刚般若大力”。 “有相神魔掌”虽系威力惊人,到底不是正道,专为学佛之人驱兽降怪而用,怎敌得过佛门正宗“金刚般若大力”。然吕曼音一念轻敌,只用出了五成功力,那嘉邱喇嘛却以狮搏兔,使尽全力,只两只掌一抵,那嘉邱喇嘛丝毫未动,吕曼音的饱袖却已倒翻回去,恍若暴风急雨,迎面袭来,直吹得长发衣角往后飘动不止。 吕曼音岂曾被人如此戏弄过,微一动怒,右掌合力一推,嘴上还低声道:“大和尚何必如此大礼,请免了吧。” 嘉邱喇嘛正以为自己一招得手,吕曼音不过虚名欺世,暗自兴高采烈,嘴上还谦虚道: “承让,承让。”哪晓得吕曼音右掌反击,一招“观音问讯”,使出了金刚般若无上大力。 那嘉巴摩在旁看得清楚,嘴上忙道:“师弟不得胡闹,”正yù出手阻拦,那吕曼音早已全力反击,只见掌风微jiāo嘉邱喇嘛恍若断了线的风筝,往后直翻出去。 金刚般若大力能隔山打牛,洞穿铁壁,那嘉邱喇嘛武功再高,岂能躲此一掌之危,好在他眼明手快,一见吕曼音右掌椎出,顿觉劲风刺面,锐不可当,掌力来到,掌风已如此利害,自知取胜无望,然尚yù强自挣扎,期能稍稍挽回面子。 嘉邱喇嘛双掌倏地分开,改攻为守,掌心并排着向前一接,一招“行者翻斗”,竟yù借着吕曼音的罡力凌空倒翻出去。 吕曼音本意亦不yù伤人,只是嘉邱欺人太甚,这才动了真怒,一见嘉邱临死不悟,尚yù卖弄本领,不觉冷笑道:“大和尚,小心了。” 那嘉邱喇嘛正yù借势倒翻出去,身体刚一凌空,只见吕曼音右掌倏地一收,左掌又横地推出,一招“顺水推舟”,用的是隔山打牛手法,掌力抵身时尚伤害不大,不过身躯落地,必被摔成ròu酱无疑。 嘉巴摩一见师弟已濒险境,yù救无力,急得大叫道:“吕姑娘,女菩萨,请你手下留情。” 嘉邱身悬半空,以为自己接了吕曼音一掌,虽然落了下风,只要自己倒翻出去,身形一定,再直窜回来,面子上还不致于太下不来台。想不到吕曼音嫉恶如仇,竟然二次换气递掌,这一招真是yù避无从,只见掌风过处,自身恍如一片残叶,随着激dàng的掌风里,竟无法自行作主。那风力犹若含有一股吸力,把嘉邱身躯紧紧吸住,像弹丸似的,向场外飞shè。 嘉邱喇嘛几次三番yù用大力千斤坠的手法,拼得坠地受伤之辱,也要挣脱出这一股波浪汹涌的掌风。想不到自身功力竟软绵绵地无法施展丝毫,这才不由急得大叫道:“吾命休矣!”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场外笑吟吟跑过来两个小孩子,天真地道:“大和尚,不必发急,谁让你在青天白日之下与大姑娘胡闹呢?”说时两个小孩子竟不知天高地厚,想把嘉邱喇嘛凭空接住。 吕曼音远远望见那粉装玉琢般的两个小孩子,死在自己掌力之下,心中实有不忍,顿时左掌罡力一收,嘴上还大声道:“小孩子,快点走开,这不是可以当要子玩的。” 吕曼音掌力虽收,然而去势已疾,直冲那两个小童飞去。只见那两小童嘻嘻一笑,竟然一个接头,一个拉足,把去如飞矢般的嘉邱身躯硬接下来,还开着玩笑道:“还不赶快向人家赔罪去。”说时两小童双臂一挥,那嘉邱喇嘛又犹如皮球似的直向场中飞回。 吕曼音见两小童身手恁地矫捷,使的功夫竟是昆仑门中“大六阳手”。心头不由一动,暗思道:“莫非这两小童正是方氏姊弟,可是看上去年龄最多也不过十岁上下,相差太远,当然不是。”又想道:“刚才我掌力虽然收住,可是能接得住罡力余劲,武学上的根底已是不差,不知道又是昆仑门下何人弟子?” 吕曼音心念起伏,正yù飞身追问,却听到远处传来一个清朗的女子声音道:“阿芝,阿兰,又在到处惹事了,还不快回来。” 语声刚歇,只见马路边上奔过来一匹健骡,骡上跨着一位白衣飘飘的少女,生得容华绝代,国色天香。 那两个小童一听有人唤他,不觉顿然一怔,忙应道:“徐姑姑,我们没有惹事。是那个大和尚冲着我们来的。” 骡上少女微慎道:“还多说什么?快随我走。” 吕曼音一听“徐姑姑”三字,再一看那女子又生得清丽脱俗,心中已料到来者是谁。那骡上女郎远远与吕曼音打了一照面,也是心念一动,似乎是想上前招呼,却又有急事缠身,只是微一点首,早把那两小童一前一后,跨上骡背,虚鞭一晃,蹄声答答而去。 那嘉邱喇嘛被那两小童向回一抛,早已身不由己,二次腾空升起,滴溜溜地在空中乱转,直向吕曼音身前落来,好在同来的三位师兄早有准备,三人同时“一鹤冲天”,在半空中先稳住嘉邱身形,一同返落地面。 吕曼音站在一边,轻声冷笑不止。嘉巴摩到底是大师兄,在外表上不得不指着嘉邱连声痛责,一面又向着吕曼音合什谢罪。 嘉邱被吕曼音一掌震出,心里还是有数,却不知道那两个小童是什么路道,自己一身武功,竟被小童轻轻一抛,自己却无法挣扎,虽然没有受到内伤,却已被抛得头晕脑胀,四肢酸软,面红耳赤地站在嘉巴摩身后,俯首贴耳,再也不敢多语。 吕曼音眼见徐霜眉带着两个小童,骑着健骡,匆匆而去,心中不觉疑念顿起,暗付道: “莫非方氏姊弟也随了徐霜眉来了杭州不成。”正想暗中跟行,设法探听一点消息,却见嘉巴摩又恭身问道:“吕姑娘,请你约定一个时日、地点,贫僧见了家师也好jiāo代。” 吕曼音心中急于赶着上路,随口答道:“三月十五子时,我与令师在黄岩括苍山青翠峰顶上见面,了断龙凤双幡一事。”说时微一欠身,就向人丛外挤去。 此时正当中午时分,湖上游客众多,吕曼音纵有飞天本领,亦不能在普通人前炫露,急急忙忙连奔带跑,赶到岳王庙外,那徐霜眉早已失了踪影。 吕曼音一连逛了三天西湖,也顺便留心徐霜眉的踪迹,逢到酒楼茶肆,少不得要打听一下,可是仍然得不到丝毫消息,自身又有正事要办,不能再多事耽搁,三天之后,结算好房账,跨上健骡,渡过了钱塘江,沿着官塘大道直奔绍兴而去。 绍兴与杭州相距甚近,健骡走的又快,黎明起身,傍晚已赶到绍兴城郊,吕曼音随便找了一家清静客店,准备打听出去杨家庄的路径,次日登门拜访杨英烈,投递静因老师太的书信。 吕曼音在旅店客堂里用过晚膳,正想与店小二聊几句闲天,顺便问一下道路,却已见店门外匆匆闯进两位道人,年龄俱在六十以上,须眉皆白,面容慈祥,身穿灰布道袍,神色却是慌张异常,指着店小二说道:“快与我们送上两份饭菜来,我们还要赶路。”说时便占了一个座头,连声催促饭菜不止。 这时天色已晚,吕曼音打算问清楚杨家庄的地址,也好回房休息,被这两个老道土一来,店小二少不得要去招呼客人,吕曼音也只有耐心等候。 老道士相互对坐,眉尖紧蹙,面色忧戚,好似怀着莫大心事,低声短叹不止。东首一个年龄较老者轻语道:“沙九公这贼子心狠手dú,居然这四十年的时间,他还不肯放手,赶尽杀绝,可叹我恩师一生忠义待人,竟落得如此一个下场。” 西首一个应道:“只怪我兄弟无能,枉自受了恩师一番栽培。” 语声虽较,吕曼音却听得清清楚楚,也料到谈的是江湖恩怨,自己有正事在身,也不想多管这份闲事。 俄顷时间,店小二端上饭菜,两个老道人狼吞虎咽,匆忙吃喝。 吕曼音一见店小二有空,赶忙一招手,店小二急步过来,笑脸迎人道:“姑娘,怠慢您了,小的忙不过身来,连香茶都忘记替您准备了。” 吕曼音一摆手道:“我倒不要茶,我只问你一个地址。” 店小二应道:“小的在绍兴住了快四十年,不管是那一个小角落我都去过,稍稍有点名望的人物,我的脑袋里都记得滚瓜烂熟,姑娘,您只管问吧!” 吕曼音道:“有个杨家庄你晓不晓得?” 店小二一晃脑袋,笑嘻嘻地说道:“杨家庄多得很,我不知您问哪一个,您是不是问杨状元的那个杨家庄?” 吕曼音一提杨家庄,那两个老道士不由倏地面色一变,齐齐停了碗筷,竖耳细听。 吕曼音微微一笑,说道:“我问的是那个杨英烈,杨老爷子……” 吕曼音话尚未完,店小二已接口道:“我早明白了,您问的城东二十里的杨家庄,真奇怪,最近这几天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7 章 多外省客人来问杨家庄,莫不是杨老爷子有什么婚丧大事。” 店小二话刚住口,只见两个老道土急步上前,向着吕曼音作了以个稽首,说道:“姑娘打听杨家庄的途径,贫道倒可告知一二。” 吕曼音见老道士均已年过六旬,白须飘飘,神态庄重,五官又长得甚是慈祥,不觉动了敬老之念,忙起身还礼。那两个老道士一见吕曼音起身,见她长发垂肩,紫衣长袍下面赤脚穿着一双芒鞋,忽然如有所觉,忙问道:“姑娘可是峨嵋静因老师太门下,紫衣……” 吕曼音格格一笑,说道:“我正是吕曼音,老法师何处听闻贱名。” 老道士先还满脸焦急,一听得吕曼育道出了名号,不觉顿时紧张神色一松,那个年龄较幼的更上前一步,急声道:“姑娘可是昔年为了金凤幡,一剑毙了六个西藏黄教派中的高手。” 吕曼音微把脸儿一扬,说道:“那是他们自己找死,依仗人多势众,怪不得我剑下无情。” 那年长一个的老道土望着吕曼音呆呆出神,一听提到了金凤幡,吕曼音剑刺黄教弟子之事,不觉把头点了两点,然后喟叹着道:“天叫我兄弟碰到了吕姑娘,卞家香火尚不致中绝,这龙凤双幡或许还能重整旗鼓。” 吕曼音心中微一启疑,忙问道:“老法师你说什么?谈了这么久还不知法师道号如何称呼。” 较动的老道人应适:“贫道灵璇,这是我师弟灵玑,正有一件紧急之事准备赶到杭州去,如今碰到了吕姑娘这件事就有指望了。” 灵玑道长又上前作了一个稽首,面色郑重道:“这件事务要请吕姑娘帮下手,念在卞卫两家上代与令师静因师太渊源,姑娘亦不忍坐视不救吧。” 吕曼音猛吃一惊,问道。“你说发生了什么事?我正奉了家师之命寻找杨英烈,杨老爷子,了断这龙凤双幡之事。” 灵璇道长忙低声道:“姑娘来得正是时候,杨家庄上目前危急万分,杨英烈独木难支大厦,沙九公率领螳娜派大举来犯,动手时刻就在这一二日之内,所以我兄弟才连夜赶往杭州,要请那徐……。” 灵璇道长刚一说到徐字,猛然惊觉到徐霜眉与吕曼音师妹吴玉燕仇恨非浅,恐怕一触怒了吕曼音则大事坏矣,支支唔唔连忙将话收住。 灵玑道长赶紧将乃兄未完之语接下去道:“时间已是不早,贫道不嫌冒昧,请吕姑娘即刻动身赴杨家庄如何?” 吕曼音尚在迟疑不决,对两位老道人也摸不清楚底细,正想多盘问几句,那灵璇道长在旁已迫不及待,催促道:“请吕姑娘即刻动身,现在赶回去还不知庄上是不是出了岔子,一切情形,等贫道在路上细说。” 吕曼音一瞧两位老道人神情焦急,所说非虚,自己又仗着艺高胆大,经不住人家哀哀恳求,去处又是奉命下书的地方,当下略不犹豫,慨然答道:“既然两位道长把事体说得如此紧急,事不宜迟,我们就赶快上路吧!” 灵璇灵玑一听,真是喜形于色,立即吩咐店小二算清了店饭钱,牵出了健骡,直向绍兴城东杨家庄奔去。 这时正是亥初时分,杨家庄上却灯火辉煌,村丁四处巡逻,梆锣之声不绝,显出一片紧张之态。 大厅上坐着一个年近七旬的老者,白发白须,内穿箭衣,外套大氅,脚登薄底快靴,护身长剑横放在桌上,面色略带忧戚,从忧戚中又显出一股决心已定,凡事镇静的神态。 老者对面站着一个二十几岁年轻的汉子,不住地在厅上来回踱着方步,望望窗外天空,忍不住对那老者说道:“师叔,我看他们也不过冲着金龙幡而来,还是让小侄独自去抵挡吧!人存幡在,人亡幡失,师叔,我真不忍心把杨家全庄老小二百余口拖连在内。” 老者微一变色,说道:“骏儿,你说的什么话,我杨英烈不要说蒙受恩师栽培,就是我同你父亲一辈子的jiāo情,我还能忍辱求生,把那世传金龙幡双手奉与仇家吗?” 那少年汉子听那老者杨英烈一说,不觉虎目中竟落下泪珠来,叹息道:“想我祖父卞玉龙,祖母卫飞凤,英名盖世,名震武林,龙凤双幡在江湖道上行走,谁不惧怕三分,想不到我这个不肖孙儿,不但不能守成,竟连一对祖传龙凤双幡都守不住,金凤幡早已不知去向,而这金龙幡今天恐怕也……” 杨英烈猛然止住少年汉子说下去道:“家骏,你这是怎么啦?放得我老头子一口气在,这金龙幡还没有那样容易任人来取。” 卞家骏道:“我只是为我自己难过,爹爹丧命仇家之手,我的技艺又无名师指点,这父伙不知何日得报,仇家又四处追踪,使我无栖身之地。” 杨英烈道:“你去年碰到了沙九公的弟子诸光,受了螳螂七煞掌一抓,巧遇黄山夏女侠,又见到两个姓卫的孩子,莫非这两个姓卫的小童就是你祖母娘家的后裔。” 卞家骏应声道:“是啊!当初我也这样想法,姓卫的两个小童当然不知自己来历,连夏女侠也弄不清楚,知道的恐怕只有昆仑瑶华仙子徐霜眉了。” 杨英烈又道:“徐霜眉与沈氏兄弟有旧,这次他兄弟俩赶赴杭州,能请来了徐霜眉,不但解救了我杨家庄之危,也好打听一下卫家尚有无留下后代。” 卡家骏接口道:“灵玑灵璇师叔虽然连夜动身,小侄倒恐怕仇家今晚就要动手。” 杨英烈忍不住哺哺自语道:“只要能守得住今晚,明天徐仙子一到……” 杨英烈话尚未完,只听得厅外磔磔一阵怪笑,大声道:“杨英烈,卞家骏,别做你的春梦了,阎王注你三更死,不会容你到五更,你还想活明天吗?那可也好,只要你们乖乖地把金龙幡献出来,我螳螂派不会赶尽杀绝,留你一条活命还可以商量。” 杨英烈闻言哈哈大笑,朗声道:“你是沙九公门下哪一位,请进来说话好不好。” 门外一阵脚步,早已进来了四个身穿夜行衣的人物,大模大样地在厅上一站。为首一个是年约四十左右的壮汉,满脸横ròu,背chā双鞭,指着杨英烈便道:“你就是杨英烈老匹夫了,我师父的书信你还不曾见到?不赶快把金龙幡双手奉上,难道说还要等老爷亲自动手?” 杨英烈还未及答话,卞家骏早已护立在杨英烈的身边,愤愤用手一指,问道:“你是何人,胆敢如此狂言!” 那汉子冷冷一笑,说道:“老爷坐不改名,行不改姓,沙九公的大弟子追魂煞单虎便是,同来的都是我的师弟。” 卞家骏把眼往厅前一扫,见单虎身旁站着一个矮子,身长不满四尺,却是头大如斗,乱发披肩,穿着一件青布长袍,上面油光闪闪,一双眼睛充满血丝,裂着嘴露出一副黄牙,满脸怪笑。 卞家骏心头猛地一震,暗忖道:“这厮相貌好熟,好像在那里见过。” 那矮子连声怪笑,状殊倨傲,大声道:“姓卞的小子大概忘不了我吧?那日在黄山脚边,螳螂七煞爪的滋味还不错吧?” 卞家骏恨恨用手一指,怒声道:“你别废话,少爷手下不毙无名之徒,你追踪了我这么多年,连个姓名都不晓得,那真是太亏待你了。” 那汉子嘻嘻一笑,答道:“小名褚光,外号要命煞便是,我大师兄的名号你已领教了,这两位是我的三师兄夺魄煞金亮,四师兄无常煞刘振。卞小子,你听清楚了吧!乖乖的把金龙幡献出来吧!” 卞家骏气往上冲,一甩手把大氅一脱,里面早已穿好了紧身箭衣,左手一压剑鞘,右手迎空一挥,护身长剑早已抓在手中,激昂地大声道:“要金龙幡倒也不难,不过只要我卞某一口气在,却也无如此容易。” 褚光倏地怪笑连声,冷冷地道:“卞小子,你的玩意儿我早领教过了,倘使你不服气,来来来,咱们到厅外空地上再玩几手。”语声未毕,早已一个“燕子穿帘”,双足轻点,身躯平空飞起,像燕子般的向厅外飞去。 剩下的三个人也更不怠慢,向卞家骏横扫了一眼,同时将身形窜起,齐向厅外落去。 卞家骏怒气攻心,一提身形,正要将身躯窜起,跟着出去,已听得杨英烈低声告诫道: “家骏,这不是徒凭血气之勇以生死相搏之事,卞家只留下你一枝根苗,龙凤双幡全依仗着你散而复合,恢复昔日江湖声誉,你要仔细想想,落在你肩膀上的责任是多么重大。” 卞家骏毅然道;“仇家寻上门来,难道我卞某就束手受缚不成,明知不是敌手,也要拚个死活。” 杨英烈叹口长气道:“家骏,你不要意气用事,待老夫先行出手抵挡一阵,凭恩师三十年教训,自问在卞家‘形意拳’上也下过一番苦功,大同神拳卞氏四十年前江湖上谁不忌惮三分。” 一老一少,缓缓外出,此时厅外空地上,杨家庄村民早已闻风聚集,高举灯笼火把,照耀如同白日。 那螳螂派的四位弟子早已一字排开,准备厮杀。杨英烈抢先几步,往场中一站,抱拳一拱道:“今日之事非凭口舌所能了断,老夫岂能惧怕尔等,只不知今师沙九公迟迟不见露面,你们几位能担待得了吗?” 追魂煞单虎虽然傲色满面,却见杨英烈仍以江湖礼数相待,不得不勉强还了一礼,冷然道:“杀鸡焉用牛刀,沙老爷子明日午刻赶到绍兴城,可是你不把金龙幡献出,恐怕你不容易见到他老人家了。” 杨英烈昂然道:“我倒要会一会沙九公,看他异日在九泉之下有何面目去见我的恩师,更如何对得起我的师祖!” 单虎勃然变色道:“老匹夫体要废话,咱们在拳脚上见个高下,用什么道儿你划出来吧!咱单虎目不量力,也得舍命陪上几手。” 杨英烈见对方傲不讲理,不觉冷笑道:“久闻贵派螳螂七煞爪誉满武林,老夫不学无术,倒想开开眼界。” 单虎刚道声:“那倒好。”正yù举步上前,已见三师弟夺魄煞金亮抢在前面,双拿一举,亮出门户,大声道:“大同神拳名震江湖数十年,今天碰到了螳螂派末学后进,怕你讨不了好去。” 杨英烈把右手长剑jiāo到卞家骏手里,然后安闲地向前走了数步,嘴上道声“请”,双拳前后一分,左拳虚招向前一扬,右拳横臂护胸,一式“弯弓拉箭”,以逸待劳,要探清楚了对方虚实,再行反守为攻。 夺魄煞金亮自忖螳螂七煞爪未逢敌手,心高气傲,那把杨英烈放在眼里,双掌一错,腾身进步,一招“双龙抢珠”,右掌挡开了杨英烈的虚招,左掌直向他的面目上抓去。 螳螂七煞爪倒也名不虚传,拳未递到,掌风先到,杨英烈仰面一瞧,只见黑乌乌的掌心,挟着一股暴风迅雷之势凌空抓下,心头不由一惊,暗忖道:“螳螂七煞爪含有剧dú,只要一被他稍沾皮ròu,也会dú气攻心,全身紫黑而亡。”当下不敢怠慢,身躯一矮,左足移步,先避过上面一抓,侧面递出右拳,一招“黑虎偷心”,直取夺魄煞金亮的小腹。 “黑虎偷心”原本攻敌胸前,此时金亮腾身而起,正好露出腹前空隙,一拳递到,金亮亦顿吃一惊,拳风袭身,痛如刀割,把刚才那份凶恶气焰不觉去了大半。 此时场外杨家庄上的村丁,齐声呐喊,替自己的庄主助威,卞家骏在旁,亦觉杨英烈深得形意拳的奥妙,年纪虽迈,血气未衰,尤其投手举足之间,尺寸部位,丝毫无差,那金亮螳螂七煞爪虽然恶dú,却不及杨英烈功夫老到,经验尤丰,这一场比斗,杨英烈的胜算可cāo九分。 夺魄煞金亮见一招落空,自己小腹门户大开,杨英烈一拳袭来,惊险万状,耳听得大师兄单虎在场外高声嘱咐道:“金贤弟,这老匹夫是卞玉龙得意弟子,要小心应付才是。” 说时迟,那时快,好个金亮居然在百忙中哈哈一声怪笑,身形悬空,竟还能将小腹往后一吸,向后退开了四五寸的距离,双足左右翻飞。一招“鸳鸯连环”,直向杨英烈的右臂曲池穴踢去。 杨英烈早就不敢轻敌,招数俱未用老,眼见一招“黑虎偷心”不但未将来敌逼退,反而着着抢攻,心里更不敢疏忽,右拳倏地撤回,左掌向上一抬,一招“周仓捧印”,要借金亮双足悬空之势,把他向后直翻跌出去。 好个金亮,杨英烈左掌由下向上,向自己脚跟水泉穴拍来,存心要露出一手绝技,竟然不加躲闪,借着杨英烈的掌风,悬空一个筋斗,一式“猿猴翻身”,避过了敌人左掌,重新翻落地面。 螳螂派三弟子看得心惊胆战,卞家骏在旁亦为杨英烈提心吊胆不止,把刚才那份可cāo胜券的安闲心情顿时紧张起来,右手暗抓着护身长剑,只要杨英烈稍有危险,亦颇不得江湖上笑话,立即出手相助。 场外之人如此,场中相斗之人更形紧张,没有一盏茶的时间,早已jiāo了七八十手。 夺魄煞金亮连下杀手,俱被杨英烈—一化解,不觉暴怒攻心,怪叫连声,急于想把杨英烈置于死地,拳脚更是翻动如飞。 形意拳本是以逸待劳取胜,杨英烈更有成竹在胸,一见金亮连连抢攻,故意装出手迟脚慢,气力不加的样子,破绽百出,惊险万状。 半个时辰过去,金亮已接连递出了一百多个dú招,眼看着已行得手,总是稍差分毫,被杨英烈轻轻一闪一躲,轻易地避了开去。 时间一久,金亮鼻尖已见冒汗,心里更是焦躁,而杨英烈却是神安气闲,形意拳展开,更觉精神百倍。 追魂煞单虎已觉金亮微现不济,正yù设法把他替换下来,忽听杨英烈一声长啸,身形猛然凌空拔起,施展出形意拳的绝技“迎门三不过”。 夺魄煞金亮双眼一花,失去了杨英烈的踪迹,眼前黑影一晃,杨英烈的左右双腿已向自己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8 章 肩部踢来。 这一招绝技乃是“迎门三不过”的第一式“游龙摆尾”,身体窜起,仍能以双脚分踢敌人肩部。夺魄煞金亮不虞有此一着,赶快一缩身形,一招“蹬里藏身”,先行解开来敌攻势。 “迎门三不过”乃是大同神拳卞氏集“形意拳”之精华,创出来的连环三招绝技,真是变化莫测,巧妙无穷。杨英烈双足踢空,竟还能半空里猛一拧腰,硬生生地把身体倒翻上去,头下脚上,双掌一吐,五指如抓,使出了“迎门三不过”的第二式“寨山压顶”,直向夺魄煞金亮头顶抓下。 那金亮刚避过了“游龙摆尾”,心内犹有余悸,头顶上已觉得掌风虎虎,心中已知不妙,赶忙顺着身势,向地上一躺,使出了“就地十八滚”的招式应敌。 金亮变得快,杨英烈却变得更快,双肩向上一抖,把刚要触及地面的身躯又硬生生地倒翻回来,双足顺势一扫,使出了“迎门三不过”的最后绝招“风扫落叶”。 金亮躺在地面,刚要翻滚出去,杨英烈的双足已向左rǔ穴上踹到,全身门户大开,再也无法躲闪,百忙中还妄想与敌同归于尽,双掌向上一翻,自己纵然逃不过一脚之危,那来敌一沾上螳螂七煞爪也不得活命。 好个杨英烈,早料到金亮有此一招,左足一端乃是虚招诱敌,右足向前一挑,却使出了全身罡力,直向金亮背上灵台穴踢去。 螳螂派门下三弟子,眼见金亮陷于晚境,不禁同时怒喊道:“老匹夫,不要走,吃我一掌。”一面将身形窜起,齐向场中飞去,妄想解救那夺魄煞金亮一脚之危。 单虎等人来得虽快,杨英烈的“风扫落叶”却是更快,左足虚点,右足前挑,只听得金亮一声狂喊,早像弹丸般似的向场外直飞出去。 无常煞刘振,要命煞猪光,为救师兄要紧,早向金亮身边奔去。追魂煞单虎暴怒攻心,右手一探,单鞭早已握在手心,左手一指,怒骂道:“老匹夫,有种的陪我走几手,没种的朝我磕几个响头。” 杨英烈神安气闲,悠然一笑道:“别再替你螳螂派现眼了,还是把沙九公老贼搬出来吧!” 单虎右手单鞭一举,左手单掌一横,拳鞭混用,已然亮了门户,怪叫道:“老匹夫,我们在兵器上见个高下。” 杨英烈刚要取过护身剑,已见卞家骏大步上前,说道:“老爷子,你歇歇,让侄儿来替你代劳了吧!” 杨英烈深知卞家骏的脾气,尤其他是金龙幡的正主儿,岂能藏身不出,心里微一沉思,赶忙将话扯开道:“家骏,人家冲着我来,这个面子给的不小,我岂能不拚着老命陪上几手。”说时更不怠慢,右手接过家骏所持长剑,左手往后一栏,沉声道:“你先退下,等我换不过气的时候,你再上来不迟。” 追魂煞单虎一肚子怒火,那里按捺得住,早已暴跳如雷道:“到阎王殿去报到,也用不到这样xìng急,老子自会一个一个打发你们。” 杨英烈左手剑诀一领,右手长剑迎空一挥,一招“仙人指路”,先行稳定身形,嘴上冷笑道:“姓单的,空口夸言也不怕臊红了你的脸,刚才你师弟就是一个榜样。” 追魂煞单虎乃为螳螂派掌门人得意大弟子,武学尽得乃师沙九公真传,出道以来,未逢敌手,岂能受得了杨英烈如此羞辱,当下更不答话,右鞭一举,一招“刀劈华山”,左手变掌为抓,一招“螳螂捕蝉”,右鞭迎头砸下,左抓直取心胸,两招合用,威力顿增,半空里鞭划长空,风声呼呼,胸前螳螂七煞爪yīn狠dú辣,掌风带腥。 杨英烈见多识广,知道单虎在武学上高出金亮多多,心里更不敢大意,右手长剑向右一压,一招“天女散花”,身躯滴溜溜转了一个圈子,不但避开单虎两招杀手,更且绕到敌人身后,掌中剑一吐,一招“白蛇吐信”,反守抢攻,直向来敌右肩巨骨穴上点去。 追魂煞单虎自恃艺高胆大,一招落空,竟不转身,右手鞭一收,顺势向后一撩,只听到剑鞭相jiāo,铮铛之声大鸣,鞭重剑轻,杨英烈几乎把握不住,虎口麻痛,长剑乱抖,直yù脱手飞去。 单虎一招占了上风,二招更快,绝不让对手有喘息余地,身形一转,单鞭改砸为点,一招“dú龙出洞”,鞭端点向对方胸前的中堂穴。 杨英烈右手长剑被对方单鞭一震,呼吸一急,真气顿散,眼见对方已占了制敌先机之利,身手上更不敢稍有疏忽,赶忙一稳身形,调匀呼吸,罡气散而复聚。单虎单鞭迎胸点来,知道不敢硬接,双足一点,身躯在鞭影里倒窜出去。 剑光鞭影,修地分开,场外旁观者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杨家庄上诸人更是为杨英烈担心害怕不止。 场中两个人的招式均是奇疾无比,鞭来剑去,掌推拳攻,一百多手过去,还是杀得难解难分。 杨英烈年近七旬,虽然在形意举上下过苦功,却吃亏年迈精衰,刚才又力取夺魄煞金亮,体力上已消耗了一半,这时碰到了劲敌,时间一久,不免显出了手迟脚慢,气促心跳,只能固守自保,不敢再行抢攻。 追魂煞单虎正当年轻力壮,形势有利,精神倍增,嘴上还不断揶揄嘲笑,右鞭左掌理更是连下杀招。 卞家骏眼看杨英烈不敌,正想拼着xìng命把杨英烈替下身来,然而场中形势已形突变,剑鞭二次相jiāo,铮铛之声比前更为响亮。 原来杨英烈虚剑一点,迷乱单虎眼目,谁知那单虎却更为乖巧,竟然将计就计,空出胸前门户,将杨英烈的剑尖诱到离胸近寸,才将右手单鞭猛向下压,势疾力沉,长剑yù闪不能,这才铮铛发出巨响。 杨英烈原本招招俱虚,志在自保,这一手“白蛇吐信”也是稍点即止,想不到追魂煞竟会露出门户,一时贪动心切,上了敌人的大当。 剑鞭一jiāo,杨英烈早已脚步虚浮,长剑脱手,斜刺里直飞出去。 追魂煞单虎一声狞笑,得意地道:“老匹夫,你该躺下了吧!”说时手上更不怠慢,左掌迎空一展,五指倏地分开,一招“螳螂捕蝉”,直朝头顶抓下。 杨英烈步伐虽乱,心神仍定,身体踉跄向前直跌几步,双掌早已齐护头顶,一招“双凤朝阳”,意yù死里求生。 好个单虎,见杨英烈临危不乱,心中虽然暗暗钦佩,手上却是更紧,只见他右掌在半空中忽然向侧一滑,改向杨英烈的左臂抓去。 杨英烈长剑一失,败象已呈,双掌护项,原是死里求生,招式用老,再也无法躲闪,只听得一声惨叫,左臂血流如注,一阵急痛攻心,身体早已支持不住,迎面一翻,跌在当地。 追魂煞单虎,此时得意已极,怪笑道:“老匹夫,不让你多受痛苦,老爷送你一鞭,也好早登西方极乐世界。”说时右手单鞭高举,直朝杨英烈的脑袋砸下。 卞家骏在旁早已将身形腾起,直向场中落去,嘴上急骂道:“不要走,吃少爷一剑。” 说时手上更不怠慢,右手长剑早向单鞭上撩去。 追魂煞单虎早从六师弟要命煞诸光嘴里,知道卞家骏武学平常,岂把他放在眼里,正想剑鞭相jiāo,震脱出他手中长剑。 卞家骏身悬半空,单虎却是身稳形定,剑鞭未jiāo,胜负形势已定,想不到一jiāo之后,脱手飞出的不是长剑,却是追魂煞单虎手中的单鞭,不但单虎心中一愕,连卞家骏也暗觉惊异不止,当下更不迟疑,手中剑一紧,直取单虎咽喉,一剑刺去,血光顿现,正是,强中自有强中手。 ------------------------- 扫描校对 第十九回 清笑落长空 轻解危劫 沉声破黑夜 详谈恩怨 上回说到卞家骏救人心切,长剑迎着单鞭一挡,自己手中长剑纹风未动,单虎手上的单鞭却早已脱手直飞出去。心中虽然暗疑不止,手上长剑却更不怠慢,一招“苍龙出海”,直刺单虎咽喉。 追魂煞单虎只觉得剑鞭一碰,一股罡风直向自己手腕逼来,若不急于躲闪,这右腕上准保要挨一下好的,这才顾不得手上单鞭,赶紧一撩兵器,右腕倏地往下一沉,只见一团黑鸦鸦的东西,一闪即过。单虎出道以来岂曾被人如此戏弄过,不禁气得怪叫连天。 单鞭一失,长剑早已直奔咽喉,单虎毕竟武学有了根底,临危不乱,一招“狮子摇头”,长剑落空,却想不到右脸颊上又重重挨了一下,打得鼻破脸肿,鼻血直流,一团黑鸦鸦的东西碰到了脸颊,掉下地来。单虎顺手一抄,早将那团黑鸦鸦的东西接在手里,在灯火下一瞧,却是一只芒鞋,当下眼珠一转,知道有人暗算,禁不住怒声大骂道:“有种的站出来,单独与老爷较量几手,偷偷摸摸地在暗中算计……。” 单虎骂声不止,早听到一个女子清脆的笑声道:“好小子,赏你两只芒鞋,你竟领受不起,却说别人暗地算计,只怕我一现身,不骇破了你小子的胆子才怪哩!” 卞家骏闻言一喜,还以为昆仑教门下瑶华仙子徐霜眉赶到助阵,赶紧长剑护身,右手提起受伤躺在地上的杨英烈,一扭身躯,往场外就奔。 追魂煞单虎眼见到口的肥ròu还被别人抢去,心中更是暴怒,双掌一分,一面留神暗器,一面进身抢攻。 卞家骏左臂挟着杨英烈,身躯转动不便,脑后掌风已到,迫得回身御敌,却已见东北上咬咬窜来三条黑影,为首一个身材纤细,似乎是个女子,后随两个,却正是灵璇灵玑两位道长。 那女子格格一笑,清声道:“你要我跟你单独较量几手,这正对中了我的心坎儿,来来来,现成的场子,你那根铁麻花黑暗里向哪儿去找?不如把你的螳螂七煞爪施展出来,让姑娘指点你几下。” 灵璇灵玑道长身形窜的更急,嘴上大叫道:“家骏贤侄,杨大哥身上中螳螂七煞爪,见不得风,好在我凭五年时间,配得了专破螳螂爪的良yào,把他jiāo给我吧!” 原来灵璇员玑,为了采配yào材,这才跑到苗山,降那dú蟒,为的是要那蛇胆炼yào,前文均已详述,此处不过略补一笔。 追魂煞单虎眼前一亮,一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儿早已盈盈而立,借着灯火一瞧,只见她一头秀发垂在脑后,秀丽的脸蛋上微露娇嗔之色,身披紫色长袍,却是赤着双足,露出白晶晶的一段小腿,真令人见了禁不住生出怜爱之心。 那姑娘未说先笑,伸出葱管样的指尖轻轻一点,问道:“你说要单独较量几手,怎么我来了你又不动手,老望着我干吗?难道打算使什么迷神邪法不成。” 单虎心中虽是惊疑不定,眼看着是一个女娃子,生得皮娇ròu嫩,弱质可怜,却也不敢贸然动手,先把自己刚才那份凶焰收起,换了一副笑脸,拱手道:“姑娘贵姓,与卞家有何关系,却要来chā手管这闲事。” 那姑娘仍然嘻嘻一笑,答道:“我的姓名,你还没有福气知晓,卞家与我亦非亲非故,只是姑娘一见你们打的热闹,禁不住手儿痒痒的,也来玩几手。” 单虎脸颊上挨了一下,怒气早已按捺不住,那里还禁得住别人冷言冷语,当下把心一横,不假细思,正yù拉开门户动手出击,却已见师弟无常煞刘振抢步上前,双手一拱,说道:“久闻峨嵋吕姑娘大名,只是无缘相见,今日幸遇,不知吕姑娘有何指教?只要在下能做得到的,莫不听从姑娘意见。” 原来这无常煞刘振,久在川滇道上行走,当然知道紫衣罗刹吕曼音的大名,一见此女竟然出手相助,心中已料到八分要糟,惟恐单虎不识时务,贸然出击,这才赶忙上前,将话向单虎点醒。 追魂煞单虎一闻紫在罗刹吕曼音之名,早听说她下手dú辣,非死即伤,江湖道上哪个见她不惧怕三分,心头不由一惊,当即堆下笑脸,说道:“原来是吕姑娘,在下姓单名虎,奉了敝师沙九公之命,到这绍兴府杨家庄,找那杨英烈……” 单虎话尚未完,已见吕曼音脸色一沉,继又格格笑道:“叫杨老爷子,他那一大把年纪,你们这些年轻后辈,连个规矩都没有了。” 单虎竟也乖乖听话,连忙改口道:“是,叫杨老爷子,在下拜访杨老爷子只是了断一件旧事。” 吕曼音顽皮地娇嗔道:“我又不问你的家谱,管你叫什么阿狗阿猫都好,你把沙老头子拉出来,可骇不住我;不过你既然说出来了,我倒也得问问,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单虎略一踌躇,方道:“只不过为了一支金龙幡,听说已由卞某人送到杨老爷子庄上收藏。” 吕曼音稚气地说道:“为了一支金龙幡,那还不容易,你们要什么样儿的说出来吧!一个小玩意儿值得几两银子,何必这样拚死拚活。” 追魂煞单虎听得吕曼音东扯西拉,全没有把师父沙九公放在眼里,忍不住恶怒又生;还是他师弟无常煞刘振机警,赶忙上前陪笑道:“吕姑娘休得取笑,这龙凤双幡当年扬威江湖,名震武林,要是一件普通玩意儿,在下何必跋涉数千里,劳师动众,远道赶来。” 吕曼音仍然格格发笑,说道:“喔!你提起龙凤双幡,我倒记起来了,听说西藏黄教派雷迅等人为了金凤幡,也是劳师动众,赶下江南。” 无常煞刘振面色微变,故作镇静地答道:“这个在下倒没有听说。” 吕曼音突然脸色一沉,厉声道:“你还没有听说,我却都碰上了,不管你是为了金龙幡也好,金凤幡也好,反正龙凤双幡的事,咱姑娘一手全搅上了。” 追魂煞单虎与无常煞刘振二人,面面相觑,无法下台,那边厢要命煞锗光,背着身负重伤的夺魄煞金亮,呆呆地站在当地,yù进不得,yù退不能。 吕曼音复又格格作笑,柔声道:“怎么你们还不走,难道还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9 章 送你们一阵。” 追魂煞单虎赶忙抱拳陪笑道:“姑娘吩咐,在下天大胆也不敢不从,只是敝家师前面,在下不知用什么言语jiāo待?” 吕曼音厉声斥道:“本当不同你们废话,却见你小心陪礼,低首下气,这才免去你们的见面礼。沙老儿要见我,我正愁找不到他,回去告诉他,三月十五子时,黄岩括苍山青翠峰顶,我同西藏黄教派雷迅有个不见不散的约会,沙老儿有兴致,不妨前来凑个热闹。话到此处为止,你们赶快上路,免得让我瞧着生气。” 螳螂派门下弟子那敢再有什么意见,诺诺连声,背着受了重伤的金亮,狼狈退去。 此时卞家骏早已将吕曼音的芒鞋捡回,一见来敌已退,愁绪顿消,赶忙抢步上前,深深作了一个长揖,双手奉上芒鞋,恭声道:“要不是吕姑娘赶来相助,恐怕这杨家庄早已毁在螳螂派的手里,姑娘再生之德,晚辈没齿不忘。”说毕,又是一个长揖。 吕曼音把芒鞋接过,顺口道:“你替我找回来了,多谢你,这是我送给那叫什么虎小子的见面礼。” 卞家骏这才恍然大悟,追魂煞单虎那末高的功夫,竟会一招之下败在自己手里,原来都全靠吕曼音的暗助之力,忙致谢道:“多谢姑娘出手相助,不然晚辈此时早已丧在钢鞭之下了。” 吕曼音格格一笑,问道:“你是何人?谈了半天我还不知道你姓什么?” 卞家骏垂手答道:“晚辈乃大同神拳卞氏后代,贱名家骏,杨老爷子是先祖父的弟子。” 吕曼音漫应道:“哦!你就是神拳卞玉龙的孙子。”说时随意地向卞家骏望了一眼,咦了一声道:“杨老庄主呢?他的伤势怎么样?” 卞家骏全神贯注着场中情形,听到吕曼音一问,这才记起了杨英烈左臂受了螳螂七煞爪,要是没有螳螂派独门秘传解yào,一个对时以内,xìng命难保,顿时着急地道:“待晚辈追下去,取不到解yào,誓不回来。” 吕曼音皱了一皱眉尖,埋怨道:“你怎么早不说,这时候他们早走远了,又要我费事。”说时把芒鞋一紧,正yù起身赶路,忽听得背后有一个苍老的声音道:“吕姑娘,请里面坐,今天晚上真把你辛苦了。” 吕曼音回头一望,已见灵璇道长从容地从厅堂里走出,慢慢地走到吕曼音身旁,以礼相请。 卞家骏在旁已急不及待地问道:“灵璇师叔,杨老爷子怎么样了?” 灵璇微微一笑,说道:“贫道早料得螳螂七煞爪含有剧dú,花了五年时间,找到了子母乌龙草,配合了赤练蛇的心胆,用文武火七七四十九日煎熬,炼成了起死还魂解dú丹,不论螳螂七煞爪伤在何处,yào到病除,不遗留一点后患。” 吕曼音回颜作喜道:“那末杨老庄主已经不妨事了?” 灵璇道:“剧dú已解,再无妨碍,不过精神上还没有恢复,总得将息一两天。” 卞家骏听说杨英烈伤势无碍,神态顿然轻松,恭身请道:“吕姑娘,请到厅堂小坐,晚辈尚有请教。” 吕曼音答道:“我正要找杨老庄主谈谈,家师带来一封书信,也需当面jiāo给杨庄主。” 卞家骏赶忙抢在前面引路,吕曼音与灵璇道长缓步随在后面,此时大厅上早已排开了坐位,杨英烈斜靠在太师椅上,面色虽然略带苍白,精神却还不错,一见吕曼音等进来,正yù勉强起身相迎,吕曼音已抢先几步,说道:“杨老庄主,你我自己人何必客套,家师命我前来向你请教。”说时就将书信取去,旁边伺候的家丁,早将书信接过,jiāo到杨英烈手上。 杨英烈尚未拆开书信,即欠身向吕曼音问道:“在下问候静因师太老人家安好。” 吕曼音谢道:“家师托福,倒也福体安康,精神如昔。”当下各人分别就了坐位,卞家骏也在下首相陪,家丁献上香茶,杨英烈已将静因师太书信读毕,不觉喜上眉梢道:“静因师太念念不忘卞门之后,这龙凤双幡重聚有日了。”又向卞家骏望了一眼,继续道:“家骏,还不赶快向吕姑娘拜谢,远道而来,不但救了你我xìng命,日后这龙凤双幡还全靠吕姑娘大力哩。” 吕曼音赶紧阻拦道:“卞兄刚才已见过礼了,不必多此繁文缛节,我尚有正事请教。” 杨英烈答道:“吕姑娘,有什么事尽管说出来好了,不必客气。” 吕曼音道:“我二次再下江南,家师信上谅已一一说明,未知老庄主意下如何?” 杨英烈道:“这一切在下俱正在安排妥当,不过徐士奇这人脾气急躁,xìng如烈火,倒是一位刚烈汉子,纵然遇上身家xìng命大事,从不向别人求助。” 吕曼音着急地道:“那末金凤幡与西藏黄教派的梁子,他能独自担挡起来么?” 灵璇道长在旁chā言道:“四十年来,听说他在武学上力下苦功,未知他的进境如何?” 杨英烈略一沉思,说道:“武学上虽然高过在下,要论独力对抗西藏黄教派,恐怕还是力有未逮。” 吕曼音接声道:“那便如何是好,按理说我是局外人,当事人不要我出面,我怎能够把事搅上身来。” 杨英烈微微一笑道:“这些过节,静因师太早就料到了,所以才要你先来找我。” 吕曼音道:“家师也有一封书信,要我转jiāo徐老英雄。” 杨英烈尚未及回答,忽听角门一响,进来的正是灵玑道长,后面随了一个家丁,手捧着一碗热腾腾的汤yào。 灵玑道长一见吕曼音在座,赶紧施了一个稽首,说道:“多蒙吕姑娘仗义相救,贫道没齿不忘。” 吕曼音忙答礼道:“道长不必多礼,我们正在商量这龙凤双幡之事。” 灵玑道长道:“杨庄主受伤不轻,虽然仗有贫道炼成的去死还魂解春丹清了内dú,这身体还得好好将养,待他服了这碗补血汤yào,回房安寝,然后贫道兄弟将这卞卫两家龙凤双幡前因后果,源源本本述与姑娘知悉。” 杨英烈身体早已不支,只因贵客在座,才不得不勉强振作精神,强自陪座,此时听得灵玑道长一说,也觉自己年迈血衰,久坐有碍,服过了汤yào,便向吕曼音谢罪,由家丁搀扶着回房休息。 这时候卞家骏早已命家人端上酒菜,四人重新入座,灵璇灵玑二人早已断了荤食,吕曼音虽属佛门,却是尚未出家,小吃荤食无妨。 酒食之间,灵璇灵玑二人将龙凤双幡原末,卞卫两家与螳螂派、西藏黄教派如何结仇经过,详细述出。 这卞卫两家历史,还要上溯到百年以前,那时大同府有两著名镖局,一家名八达镖局,乃是由神qiāng无敌卞必达主持,一家名平安镜局,乃是由金刀连环卫万里所开,卞卫二人虽是同行,却能互助,更因xìng情相投,歃血誓盟,结为八拜之jiāo。 斯时天下太平,丰衣足食,镖局从来没有出过岔子,一向顺利无事。卞必达到了四十岁上生了一个儿子,取名玉龙,次年卫万里却添了一个女儿,取名金凤,两家都是独子独女,当然宠爱异常。 十五年以后,玉龙金凤二人也各自随着乃父练成一身武艺,卫万里更收了一个徒儿,名叫沙一鸣。 这沙一鸣年岁较卫金风尚大三岁,外表也长得不错,且心思灵巧,凡事均能博得卫万里欢心,尤其对这位小师妹更是亲热异常,低声下气,俯首贴耳,满心以为小师妹这一门亲事,除了自己以外,再没有旁人可以占得去。 想不到卞玉龙与卫金凤乃是青梅竹马之jiāo,沙一鸣虽然不错,奈何金凤芳心早有所属,对沙一鸣只是表面敷衍而已。然而卞玉龙却不知金凤苦衷,以为金凤另有所欢,一怒之下,竟直奔五台山,拜入观虚上人门下,专心习武,尽得上人一身秘技。 金凤得悉心上人已去,知道误会已生,为表一己心迹,亦远奔峨嵋,投在观明老尼门下。老尼虽属佛门,却因金凤并非与佛有缘之人,故仅传以武技,却把寺庙遗与金凤师妹静因师太主持。 观虚上人与观明老尼,同为少林支派第十二代门人,五台峨嵋亦同为著名大山古刹,二人常有jiāo往,玉龙与金凤亦能常随乃师拜访,稍谈衷曲,前嫌尽释。五年后玉龙金凤先后返回大同府,各助乃父,打理镖局。 沙一鸣先还指望金凤回心转意,想不到回来之后,竟冷若冰霜,言谈之间亦不稍加词色,嫉怒之下,竟归罪于卞玉龙。 沙一鸣虽得卫万里真传,然相较之下,岂能望五台峨嵋项背,自问武技绝非玉龙敌手,乃单身出走,遍游天涯,拜访名师,誓必报此夺妻之仇。 卞玉龙二十四岁时,二人之父均已年迈,不久先后亡故。玉龙与金凤小两口子细一商量,决定两家镖局合并,改名安达镖局,以示合并之意,并创出了龙凤双幡,旗号所至,盗寇望风却步,玉龙金凤更在拳脚上痛下苦功,悟出了形意拳的三十六形,七十二意。四十年来所向无敌,故有神拳卞氏之称。 玉龙金凤育有二子,长名鼎文,次名鼎武,因卫家无后,故将次子改姓为卫,以继卫氏香火。 鼎文,鼎武相继chéng rén,先后娶妻生子,想不到此时那沙一鸣突然现身,要报那当年夺爱之仇。 玉龙金凤在沙一鸣现身之前,各得乃师点化,渡入佛门,这安达镖局早由鼎文鼎武兄弟二人接掌。 沙一鸣现身寻仇,找不到玉龙金凤,竟归罪到卞氏兄弟,不但要毁去安达镖局,并要杀尽卞氏后人。 卞氏兄弟当时集合了灵璇灵玑,杨英烈,徐士奇一班同门,合力抵御,沙一鸣功夫虽高,却也挡不住卞氏弟子六人之力。 沙一鸣虽然没有受伤,大仇却未报成,便投到关外长白山奇元老人门下,以五年时间,学成了螳螂七煞爪,更以龙凤双幡引诱同门师兄伏虎上人下山,同往大同府,二次寻仇。 伏虎上人本是西藏喇嘛,偶在藏边荒山中得了一剑一印,遂生了创立宗派之念,此时听说龙凤双幡乃世上稀有奇珍,岂有不动心之理。 原来那龙凤双幡各长八尺,宽两尺四寸,周围镇以九九八十一颗核桃大的宝石,龙凤均以金丝织成,龙眼凤眼却是四颗黑白分明缅甸国朝贡的夜明玉,远远望去,好似四点寒星,夜间却若四盏小灯,不要说旁的宝石,单只四颗夜明玉已是价值连城,原来是当今皇上赐与晋王之物,晋王又转赐给卞玉龙,酬谢他解粮之功。 卞氏兄弟自沙一鸣败走之后,也在江湖上打听其父母踪迹,想不到结果竟是音讯全无,有谓玉龙与金凤二人已ròu身成佛,登入西方极乐世界。 此时沙一鸣亦已八十余岁,改名沙九公,更接长了螳螂派掌门人之位,借着他的化外师兄伏虎上人,二次来到大同寻仇,声势浩大,卞氏一干同门当然落了下风。 此时卞鼎文独子卞家骏,年仅十一二岁,卞鼎武已改姓卫氏,其妻亦正身怀六甲。一场恶战结束,大氏兄弟双双身亡,卞家骏暗藏金龙幡单身逃出,流落江湖。其母悬梁自尽,追随乃夫于地下。卫鼎武之妻因身怀六甲,不能殉节,终亦不知去向。卞氏师兄弟等人,亦均四散逃亡,隐姓埋名,寻访卞卫两家后裔,再图复仇之举。 灵玑道长说至此处,卞家骏已是泣不成声,灵璇道长亦是长嘘短叹,垂首不语。 吕曼音却恨声道:“这龙凤双幡却有这许多因果,怪不得家师一提起卞卫两家,立即伤感叹息,原来卫金凤她老人家还是我的师伯。” 卞家骏这时早已起身向前,朝着吕曼音磕下头去,哀求道:“伏望看在先祖母与静因师叔祖同门之谊,小侄这一段父母之仇,定要请姑娘作主。” 吕曼音赶忙起身谦让,见卞家骏年龄与己不相上下,不便以贤侄相称,还礼道:“卞公子且莫行此重礼,沙九公的事包在我身上,三月十五黄岩括苍山青翠峰顶上之会,谅他逃不出我的手心。” 卞家骏还是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吕曼音站立一边避过。 灵璇道长在座中沉吟了半晌,这时才开口道:“沙九公闻得吕姑娘在此,恐怕不会有胆再来,何况更有三月十五黄岩之约……” 灵玑道长接口道:“静因师太既然另有书信致徐兄,我看待三五天后,杨兄伤势痊愈,我等一同赶赴黄岩。也好稍加准备,齐赴青翠峰顶之会。” 吕曼音与卞家骏齐声赞好,此时天色业已微明,各人分赴客房安寝。 五日之后,杨英烈早已恢复健康,急不及待地要赶到黄岩去。灵璇灵玑老谋深算,深怕西藏黄教与螳螂两派联合携手,人多势众,我方虽有紫衣罗刹吕曼音相助,亦恐没有绝对取胜把握,所以也要快点赶到黄岩去,打听一下徐霜眉的下落。 原来徐霜眉自从火焚碧云庄,与灵璇灵玑分手时,曾言及收养一双卫姓男女小童,暂时寄居于黄山夏女侠之处,方氏姊弟父仇之事一了,彼即需赶赴黄山,到杭绍温衢一带,访寻卫氏兄妹亲属,言语间曾约略道及黄岩徐某。徐仙子既言语含糊;灵璇灵玑当然不敢深问,此时默计时间,料定徐霜眉必定已到达浙东,倘使果真能碰上了,当然不会坐视,有了昆仑,峨嵋两大高手,三月十五括苍山青翠峰之会,当可安枕无忧了。 卞家骏曾于黄山脚下,受过要命煞褚光七煞螳螂爪一抓之危,幸得卫家小童赶来,金叶丐又巧逢其会,更在夏女侠庄宅内休养了三个月才走。彼时卞家骏虽知两小童姓卫,但无法得知小童根源,日前听得灵玑道长提及卫姓小童来历,也暗疑此两小童即系卫家之后,按名份讲是中表之亲,按血统讲却是嫡堂兄弟,也巴不得马上赶到黄岩去,以明究竟。 紫衣罗刹吕曼音是无可无不可,反正龙凤双幡之事,自己是搅上来了,迟早要作个了断,早点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0 章 去也好。 五人商量停当,次日即行起身。好在绍兴距离黄岩不过四五百里路,中间要经天台、括苍两大名山,风景极佳,吕曼音一途游山玩水,倒也不感寂寞。 这且不说,再说瑶华仙子徐霜眉从火化碧云庄以后,即与方氏姊弟分手,直奔黄山夏清芙女侠隐居之处,小居数日,略叙别后契阔,并向夏女侠谢过留养卫芝卫兰之情,随即带了两个小童,赴台州温州附近,探访徐士奇的下落。 原来昔年徐霜眉拾得卫家兄妹时,襁褓中附有血书一封,略谓此一双小儿女,有血海深仇,如蒙恩公收养长大,请至浙东台温一带,访查徐士奇之人,即能明白两童一切根源等语。 瑶华仙子徐霜眉对两小童爱如已出,视若掌珠,两童又长得清秀可爱,聪明伶俐,所以徐仙子苗山事情一了,急急赶到黄山,一来访候夏女侠起居,以践旧约,二来了结卫家小童一桩心愿。 徐士奇原系卫金凤远房亲戚,自幼跟随金凤学艺,及至大同卫家一败,卫鼎武当声阵亡,卫妻不知所踪,金凤幡亦失了下落,仇家党羽利害,不敢再行逗留,赶回天台原籍,复怕仇人追寻,再迁到黄岩城内,改名徐十可,开了一家武馆,一面训徒授技,一面仍不断打听卫妻下落,访寻卫氏后代。 那日徐霜眉骑了一匹健骡,前后跨着卫氏兄妹,行径涂士奇武馆前面,只见空场中围了一大圈人群。卫家兄妹最喜欢凑热闹,不断央求徐霜眉要去看看,徐霜眉亦觉得微有口渴,就在不远处找了一间茶楼,落了坐骑,把健骡拴好,吩咐卫家兄妹道:“我在这儿歇歇脚,喝一盏清茶,你们去看热闹可不能惹事,我在茶楼等候。你们看一会儿就回来。” 卫芝卫兰连声应诺,小兄妹俩笑嘻嘻地手搀着手,蹦蹦跳跳地往人群中钻进去。 场中站着的正是徐士奇,胞前白须飘飘,两目灼灼有神,年龄总在七旬开外,尚自精神奕奕,两旁站着七八个徒弟,各执刀剑花qiāng等兵刃。场后更竖一支大旗,上面有“徐十可武馆”五个大字,随风飘扬,倒替场中平添春色不少。 徐士奇略向左右微微低语,只见左边闪出一个手执单刀的少年,右边抢出一个手持花qiāng的壮汉,相互礼毕,各自拉开架势,只见单刀一摆,花qiāng飞舞,一场单刀对花qiāng即行施展开来。 卫芝卫兰自幼即蒙徐霜眉传授昆仑心法,对各家武技亦均略窥门径,见这花qiāng单刀虽然战得紧凑,难分难解,却是徒有表面,不切实际,所谓中看不中吃,两童年动心稚,不觉嘻笑出声。 那徐士奇眼睛虽注视场中比武,耳朵却留神四方,一听东北角上有人嘻笑,不禁略略皱了一皱眉尖,微向嘻笑方向一瞥。 这时场中正打得热闹,那壮汉qiāng花一撩,一个“dú龙出洞”,直向少年面目点去。那少年也不肯示弱,一个“狮子摇头”,避开qiāng尖,手上单刀紧接一招“孔雀开屏”,迳向壮汉下三路扫去,反守为攻。 旁观者很见花qiāng一招落空,单刀恰如旋风般向足踝削去,不禁俱为那个壮汉捏着一把冷汗。虽然是练武习艺,不是正式打斗;然而刀qiāng无眼,一时收招不住,难免不出人命。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场中道一声“来得好”,那壮汉已是双足轻点,一个“白鹤冲天”,身形顿时窜起五六尺高,手上花qiāng一收,倒执qiāng尖,乘着身形一落,把花qiāng当成杆棒似的,一招“平地春雷”,qiāng杆直向少年迎头劈下。 那少年倒也不慌不忙,眼见qiāng杆迎头而来,乘着自己刀走下盘,就势一滚,早已滚出丈余开外,一个“鲤鱼打挺”,身形业已跃起,正yù就势再上,却已见徐士奇往中间一隔,微笑道:“汝等总算不负老夫一番教导,刀qiāng俱有进展,足见汝等下过苦功。” 此时场外诸人早已暴雷似地喝了一声采,顿时掌声如雨,劈拍不绝。 原来徐士奇所收徒弟,俱是黄岩城内富室子弟,习武亦不过为了防身而用,当然不能与当今各大武林宗派相提并论。 虽然是习武馆,不是卖武场所,然而观众纷纷捧场,徐士奇亦不得不作了一个罗圈揖,向捧场诸人道谢,一面向后微一低语,只见场中央又慢步走进一位少年,双手抱拳,先向师父行礼,继后招式一拉,顿将拳脚施开。 这少年只有十一二岁上下,却生得身材瘦长。文质彬彬,不像是个练武人的样子,所施展的拳脚,也是一招一式,慢吞吞地软弱无力,五六十个招式一过,已将一路奉法施完,又是双手抱拳,向徐士奇行了师礼,退归身后。 旁观者虽然照例鼓掌,这掌声也似那少年所施的拳法,勉强捧场一番。 卫芝卫兰虽然武学出自昆仑,却对那少年所施的拳法甚为眼熟,内心不知不觉地爱慕起来,更以内行人的眼光看来,这少年对武学上根基稳固,所施拳脚似慢实快,似弱甚强,不禁高声地喝了一声采。 徐士奇眼见场外掌声冷落,明知旁观者不识货,心中不以为奇,正yù再向身后诸徒吩咐,蓦地间却听得一声清脆采声,混在疏落掌声中更为清晰可闻,心中不觉一动,暗忖道: “这形意拳创自大同神拳卞氏,除传了少数几个徒弟以外,还有谁人能识?莫非场外有大行家在,我倒要小心招呼一下,以免被人讥我徐某不识江湖礼数。”心念一动,身形微转,向那东北角上望去,却只见两个小童,嘴上仍是不住喊好。 徐士奇望在眼里,不觉微微一怔,却又听得那女童道:“哥哥,这些人不识货,我真替刚才那汉子叫屈,你不如下场去帮一下手,对上几掌,也好让那些脓胞开开眼界。” 卫兰语声虽轻,却因童声清脆,场上诸人均已听见,不觉哄然大哗,眼睛齐齐盯在这一双小兄妹身上。 徐士奇微微一笑,举步上前,笑问道:“你们这一双小孩子从哪儿来的?我在黄岩城内从来没有见过你们。” 卫芝童心未泯,原本跃跃yù试,这时见人家问上身来,全场人的眼睛又齐齐盯在自己身上,早把徐霜眉嘱咐的话丢到九霄之外,嘻嘻一笑,答道:“我从哪里来偏不告诉你,倘使让你知道的话,怕不要骇破你的胆。” 徐士奇原本善意而来,卫芝却是言语天真,一时使他下不来台,正yù再用言语试探,却已见刚才使拳的少年,抢步上前,向他师父说道:“师父,这位小朋友既然懂得我使的拳法,想系师出名门,不如由徒儿与他对上几手,也好彼此讨教一下。” 徐士奇尚未答言,卫芝却正中下怀,小孩子谁不想露脸叫好,如今现成的场子,现成的观众,正是一个露脸的好机会,当下又嘻嘻一笑,说道:“这位大哥说的对,你我只是玩几手,可不能当真。” 那少年不等徐士奇吩咐,已将身形窜回场中,双举一拱,谦让道:“小兄弟,咱们来引证几手,只当是个耍子。” 卫芝把头一点,悄悄在卫兰身边说道:“妹妹,你替我留点神,要是徐姑姑来了,你得赶快告诉我。”耳朵一咬,身上更不迟疑,双脚微曲,早像燕子一样地蹿向场中,嘴上微笑道:“小阿哥,我只是陪你玩玩,一会儿我姑姑来了你可不能对她说。” 徐士奇一切看得清楚,见卫芝身手矫捷,武学根底不错,惟恐自己徒儿年少心傲,一个不慎。便是一场大误会,当下不敢怠慢,身形微扭,也跟卫芝直往场中落去,嘴上微笑道: “小哥儿,你说的对,只是玩玩,点到为止,你姑姑来了,我绝对只字不提。” 卫芝天真地道:“老伯伯,我听你的话,我姑姑把我兄妹管的可紧,让她知道我可又要挨骂了。” 徐士奇又微笑问道:“你姑姑姓什么?你的功夫可都是你姑姑教你的?” 卫芝把头一偏,稚气地道:“我姑姑姓徐,我可不再跟你多说了,姑姑一赶来,我又玩不成了。”说时双掌一错,早已拉开门户。 那少年也更不迟疑,道说小弟弟请,慢吞吞地将双拳护在胸前,一个“童子拜佛”,以主人自谦,先让一招之意。 卫芝年龄虽动,拳脚上却是行家,心中哪有不知之理,只见他嘻嘻一笑,说道:“小阿哥,不必客气,赐招吧!”说时手脚上更不含糊,一招“借花献佛”,双掌倏地往前一吐,竟yù扣住那少年脉门。 那少年亦非弱者,三招两式岂能轻易把他击败,一见卫芝出手快捷,夹着一股内家罡力,掌出有声,劲风如刀,心中不觉顿然一惊,暗忖道:“想不到他小小年纪,功夫却比我高出数倍。”当下不敢丝毫疏忽,胸前双拳一分,一招“将军卸甲”,先行消解对手攻势,继而双拳一合,一招“双风灌耳”,直取对手耳门穴。 卫芝身随掌走,一招落空,门户顿开,双掌急切间收不回来,眼见对方双拳合击,来势汹涌,场外诸人均是屏神凝气,暗暗为卫芝叫苦不已。 毕竟是昆仑秘传,领袖武林,只见卫芝不慌不忙,身躯一缩,滴溜溜转到少年身后,一招“仙猿摘桃”,右掌变爪,左掌护胸,嘴上仍然笑嘻嘻地说道:“小阿哥接招。” 那少年只觉眼前人影一晃,霎时不见了卫芝踪迹,摹地间背后嘻笑连声,暗声道:“这小童确是手脚好快。”转身应敌,已是不及,只得双足一点,身躯猛地向前窜出。心想这一跃起码也有五六尺远,那小童身手再快,也早已抛在身后。想不到自己身形未定,背后笑嘻嘻的声音又起,紧接道:“小阿哥,你是转身接招啊。” 那少年更是吃惊不已,赶紧身躯半转,侧目回睨,已见卫芝右掌已在身后数寸之间,只要微一发力,自己准讨不了好去,当下不敢迟慢,左拳横截敌腕,右拳一发即收,“春云乍展”,先求自保。嘴上低声谢道:“小兄弟,多蒙承让。” 卫芝又是嘻嘻一笑,说道:“小阿哥,不必客气,你我再多引证几手。” 双方手脚展开,徐士奇早知那少年不是敌手,正yù设法停止较技。猛听得场外小女孩高声唤道:“哥哥快回来,徐姑姑来了。” 卫芝正打得高兴,一听乃妹呼唤,不由得双掌一紧,逼开少年身形,脚下早已轻点,向场外窜去,嘴上低声嘱咐道:“快住手,我姑姑来了。” 原来徐霜眉正歇足茶楼,独自品茗,却见茶客纷纷散去,嘴上并议论道:“快去看,这小孩子也忒大胆,居然在太岁头上动起土来了。”三言两语,议论不绝。徐霜屑一听准知道是卫芝卫兰这一双爱淘气的小兄妹又惹上了事。当下不敢停留,付了茶钱往场中就走。 徐霜眉悄不出声。偷偷掩在人丛背后观看,见场中打的虽是热闹,却不是真的搏斗,心中一宽,竟yù乘机看看卫芝的武功究竟进展到若何程度。 场中卫芝却是嘻笑连天,把对手的少年玩弄于股掌之上,不禁芳心大悦,细细欣赏。再一留神观看,那对手少年武功根基虽然不佳,所使的拳脚却是正宗大同神拳卞氏所创的形意举,心中不觉猛然一动,再看场中大旗上“徐十可武馆”五个大字,更觉所料不差,赶紧将身体微扭,拥挤着的人群早已让开一条小道,徐霜眉略不迟疑,慢慢向场中走去。 卫兰一面观战,一面留神外边动静,一见徐霜盾的影子,赶不迭的唤将起来。 这时卫芝早已涌向场边,徐霜眉也已迎面而来,天真的小脸上不禁露出着急的神色,不住地分辨道:“我们是闹着玩儿的,你不相信,可以问问那位老伯伯。” 徐霜眉故作怒容道:“我不问你是真是假,我只问刚才怎么嘱咐你。” 卫芝把小脸挣得通红,默默低头不语,却已听身后脚步声响,徐士奇早已立在背后,抱拳一拱,向着徐霜眉陪笑道:“姑娘贵姓?这位小兄弟原是不肯下场,是小老儿太多事了,请姑娘不要责怪他。” 徐霜眉浅浅一笑,还礼道:“在下姓徐,这小孩子太淘气,不能不管得紧一点。” 徐士奇哈哈大笑道:“小老儿也是姓徐,五百年前与姑娘忝为一家。” 徐霜眉又试探着道:“令徒拳脚不错,只是在根基上尚欠功夫,这形意拳几乎已成天下绝响,是否出于老先生所传?” 徐士奇略一迟疑,答道:“姑娘是个大行家,所见不差。” 徐霜眉心中已有几分把握,又问道:“在下不嫌冒昧,yù问老先生打听一个人的行踪。” 徐士奇微露诧色,答道:“只要小老儿所知,当尽实奉告。” 徐霜眉低声道:“我只向一个姓徐名大奇。” 徐士奇惊声接口道:“姑娘,你问他作甚?” 徐霜眉微微一笑,答道:“我替他带有一封书信,不见本人,不能jiāo出。” 徐士奇变色道:“此处不是谈话之所,请姑娘至小馆奉茶,再详细一谈如何?” 徐霜眉略不迟疑,当下搀着卫芝卫兰,徐步向武馆行去。 此时场中看客一瞧热闹已过,早已纷纷离去。徐士奇也命手下撤去场中摆设,一同回归武馆。 徐士奇武馆开设已有十载之久,在浙东一带颇有些名声,馆内占地颇广,厅房尤大。徐士奇待徐霜眉客厅坐定,下人献上香茗,寒暄一过,便正容遣:“实不相瞒,小老儿正是徐士奇,只因避免仇家耳目,才改名开了一座武馆,以训徒授技为生。见姑娘是正人君子,故才敢以实情相告。” 徐霜眉道:“有一卫姓女人,敢问与老先生如何称呼?” 徐士奇狂喜道:“她是我的远房姑表弟妹,难道还在人间,怎么十年来我始终打听不到她的消息。” 徐霜眉略一停顿,转身对卫芝卫兰道:“你们暂且到外间玩耍,过一会儿我来找你们,可不许再淘气。” 卫氏兄妹巴不得有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1 章 一说,口中诺诺连声,早已笑嘻嘻地手搀手向外面蹦跳而去。 徐霜眉望着小童离开,才从口袋取出血书,脸色凄然,jiāo与徐士奇道:“老先生看此书信,便知一切原委。” 徐士奇怔怔地接过书信,蓦地神色大变,老脸上现出一股悲痛凄凉的气氛,不禁虎目含泪,惨然道:“表弟妹身死异域,叫我如何对得起临终托我后事的卫表弟。” 徐霜眉在旁劝解道:“老先生暂止悲痛,且喜天佑善人,卫家尚留有后代。” 徐士奇猛然跳起身来,向着徐霜眉拜金山,倒玉柱,行起大礼,口中不住谢道:“多蒙姑娘好生之德,卫家不绝香火,小老儿在此叩谢了。” 徐霜眉那敢当此大礼,瞬即闪过一边,谦逊道:“老先生不必谢我,这一切都是天命安排,芝儿兰儿长得聪明伶俐,我倒真是心疼他们。”当下又将卫氏兄妹领进,重新与徐士奇见了礼,改了称呼。 徐霜眉本yù仍带着卫芝卫兰同赴昆仑,正式参谒昆仑掌教,列入昆仑门下,却因与黄山真女侠尚有琐事未了,遂又匆匆赶去,临行嘱咐卫氏兄妹,暂在徐氏武馆小住,学习祖传无意拳,侯其黄山琐事一了,即行赶回。 ------------------------- 扫描校对 第二十回 括苍山下 螳螂手翻飞 青翠峰顶 龙凤幡重圆 且说吕曼音同了杨英烈,灵璇灵玑道长,以及卞家骏五人,赶往黄岩,拜访徐士奇,会商三月十五日应付西藏黄教同螳螂两派对策,晓行夜宿,毫不耽搁,路经天台,括苍两山,饱览风景,一路游山玩水,倒也并不寂寞。 三日以后,早已过了台州,离黄岩只有半日之遥。吕曼音xìng急,且又生xìng孤独,在健骡上加了一鞭,独骑先行,把同伴四人早已抛在身后。 这时山道上风景更好,野花遍地,古木参天,那万壑松风与飞瀑流泉汇成一片清籁,相互争鸣。吕曼音正马路答答,随意观赏这树色泉声,却猛听得山谷林中传来叱喝争闹之声,不禁怦然心动,赶紧勒住了坐骑,翻身下了骡背,把健骡在树干上一拴,白诗艺高胆大,单身孤行,送往那争闹之处窜去。 吕曼音在树林中连窜带奔,瞬息一片丛林已过,眼前豁然开朗,山腰间露出一片平地,躲在树木背后向那平地一望,只见一个白发白须老者,正与两个十岁左右小童缠在一起,旁边还站立两个壮汉,嘴上说说笑笑,手上指指点点,看上去似乎是老者的手下。 清风飘处,对方叱喝声不断传来,只听得有人说道:“师父,那个小子就是我在黄山脚下横来chā手的小家伙,不然那姓卞的已吃了我一下螳螂七煞爪,还能逃得出我的掌心,那金龙幡也不需要你老人家这样费事了。” 吕曼音听在耳内,顿觉口音好熟,细一观看,才见那站在边上观看的矮子,正是那天夜袭杨家庄四个螳螂派门人中的要命煞褚光。 那个老者功夫甚高,似乎并未用出全力,只是困着两个小童,不让脱身,嘴上还微笑问道:“小娃子,黄山复女侠是你什么人,你们怎么会跑到这儿来的?” 两个小童虽然年动力弱,身手却矫捷异常,拳脚展开,正是使的昆仑天龙九式,吕曼音看在眼里,顿然记起了西湖岳王庙前曾见过一面,可是那个徐姑姑又去了哪里,怎么会让两个小童单独和强敌对手。 要命煞猪光又说道:“师父,别问他那么多,把他们抓过来送到黄山去,夏女侠也不敢责怪我等,先处罚他一个侮辱长辈之罪。” 两个小童似乎被迫急了,脸颊挣得通红,怒叱道:“不要脸的贼子,混充什么长辈,你们敢到黄山去,夏姑姑不把你们撵下来才怪哩!” 那老者倏然大怒,双掌顿时一紧,把两小童追得直向后退,嘴上大骂道:“小杂种,老夫看在夏女侠的面上,恕你不知者不罪;你却尖口利舌,今天不让你尝点利害,你也不知道人上有人,天外有天。” 要命煞褚光在旁又扬嘴道:“师父,把小杂种抓下来,问问他与姓卞的有什么jiāo道?那金龙幡到底收藏在什么地方?” 吕曼音句句听得清楚,蓦地间记起了灵玑道长在杨家庄夜晚的那一席话:卫鼎武妻子身怀六甲,孤身出奔,至今没有下落,莫非那卫姓小童正是卫家之后也未可知。 场中恶斗正紧,两小童无法脱身,急得纵声道:“什么金龙幡,银龙幡,你不要胡乱赖人,再不放我走,等我姑姑来了,你们想跪在地上讨饶都来不及了。” 老者哈哈一笑,骂道:“小杂种,死到临头还想大话骇人,夏女侠行踪你当老夫不知,她在黄山离这儿还有千把里路,就是会驾云腾雾也救不了你们两个小杂种。”说时手上更不怠慢,双掌往前一推,一招“推窗望月”,把两个小童又向后迫了丈余开外,已到山腰边缘,下面是断岩峭壁,一掉下去准保没有活命。 两个小童也是年幼天真,不禁大呼道:“姑姑,姑姑快来。” 老者不住狰笑道:“你叫破了嗓子也是无用,不如乖乖跪在地上,朝我叩三个响头,然后我问你一句,你老老实实的答一句,那末老夫看在夏女侠的面上,岂能和你小孩子计较。” 卫姓小童不理不睬,嘴上兀是高呼“姑姑”不已,身形上更不怠慢,施展开天龙九式中的风字诀,正以“六龙御风”的绝顶轻功,闪,避,腾,挪,要想从老者掌风间隙之中横蹿出去。 几个照面一过,那老者见小童兀是不肯求饶,不禁勃然大怒,双足一点,身躯早象大雕一样的直蹿上去。 两个小童退到绝地,后临深渊,心中正苦找不到对方空隙,一见老者身形蹿起,顿时不假思索,细腰一扭,一式“神龙飞腾”,一直向老者足下横飞出去。 老者身悬半空,一见小童冒险抢出,正中了他的道儿,狰笑一声道:“来得好。”当下双足一翻,两肩微抖,身形早已倒翻过来,头下脚上,一招“苍鹰搏兔”,伸出两只蒲扇大的手掌,朝着两个小童的腿脚直抓下去。 小童飞的快,那老者扑的更快,眼看小童招式用老,无法闪避,一阵冷风袭身,急得大唤道:“姑姑,姑姑快来。” 说时迟,那时快,老者正下煞手,猛觉得—股暗器破空之声,斜刺里迎面袭来,自己身形往下扑,无法再行闪避,只得把发出去手掌,猛然向回一翻,把迎面袭来的暗器早已抓在手里,一也来不及细看,只觉得掌心里软绵绵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暗器。耳边只听一阵女子清脆格格笑声,骂道:“好个沙九公,身为一派掌门人,竟然欺侮幼童,看你羞也不羞。” 原来目曼音掩在树后,耳听目观,一切都清清楚楚,早知道这个老者就是要命煞褚光的师父,螳螂派的掌门人沙九公,一见他猛下煞手,知道那两个小童要毁,当下不敢怠慢,早将她随身不离的暗器发出。 沙九公暗器接在手里,两小童早已横从身下飞过,落在丈余开外,嘴上又笑嘻嘻地说道:“我早告诉过你,我姑姑要来,现在你可撞上了吧!别怪我事先没有通知你。” 沙九公身形一翻,早已站稳,耳听小童一说,也以为黄山夏女侠就在附近,赶紧高声陪话道:“是夏女侠么?刚才老夫只是骇唬令徒,并无恶意,请不要见怪。” 只听得树后女子又格格笑道:“还说是骇唬人,我只要出手稍迟一步,那两个d憧还有命在?!” 沙九公不住陪笑道:“夏女侠言重了,清现身林外,老夫尚有话谈。” 林中又格格笑道:“要我现身不难,你先退后,让出地方来好让我歇脚。” 沙九公忙答道:“夏女侠不要取笑……”语尚未毕,猛见一团黑乌乌的暗器,又是迎面袭来,当下不及细看,顺手把先头收到手里的暗器,微微一推,也脱手飞出,只是两道黑光,在空中一碰,不闻丝毫声响。却同时落地上,沙九公心中正自纳罕不止,暗忖道:“这是那一家的暗器,自己闯dàng江湖数十年却从来没有听说过。” 林中格格笑声又起,骂道:“这是咱姑娘给你的见面礼,总算你没有白碰到我。” 沙九公忍住怒气,放眼一望,却见掉在地上的暗器正是两只芒鞋,自己生平那里被人如此戏弄过,对方只是应声,不敢露面,显然不是黄山夏清芙,胆子一壮,恶怒顿生,大声道:“林中到底是哪一位,你要再不现身,可怪不得老去要出口伤人了。” 沙九公话刚离口,已见林边袅袅娜娜出来了一位女子,面目清丽,明媚动人,一头乌丝垂在脑后,身上却披着一袭紫色长袍,一面格格而笑,一面却摆手道:“别骂,别骂,姑娘生平最怕人家骂。” 沙九公顿时一怔,暗思道:“这女子莫非正是紫衣罗刹吕曼音不成?这吕曼音虽然不曾见面,声名却是远扬,若是遇上了倒要小心从事,莫叫折堕了自己一生威名。”想罢更不迟疑,问道:“姑娘到底是哪一位,说明了老夫也好称呼。” 吕曼音重又格格笑道:“我生平最怕人骂我,也最怕人恭维,老头子,咱们别称呼了,来个痛快的,在拳脚上分个上下怎么样?” 那两个小童正是卫芝卫兰,早听得在树林发话的女子声音不是徐霜眉,更不是黄山真女侠,心中也是猜疑不定,等到吕曼音一露面,卫芝卫兰眼光记xìng好,早想到了那天岳王庙前曾见一面,虽然彼此不识,却口甜嘴蜜,亲切地唤道:“姑姑,你怎么才来呀!那天在西湖边上碰到你以后,一直都惦念着你。” 卫兰更是心地机警,早跑过去俯身把芒鞋捡起,送到吕曼音身边。嘴上还天真地道: “姑姑,穿好鞋子把这混老头子揍一顿,替我们出气。” 吕曼音自幼失去母爱,随在父亲身边,养成了男子xìng格,稍长又被送至峨嵋紫云庵。随静因师太习艺,除了两只猿猴作伴以外更无他人。后几年虽有吴玉燕继入师门,多了一个聊天解闷的师妹,可是吕曼音却喜欢装出大姐姐的神气,一举一动无不模仿乃师。xìng情更是刚复自用,每一对敌,嘴上虽是银铃般的笑声不断,手脚上却是dú辣异常。这时一见一双小儿女奔到身边,一双天真无邪的小脸上亲切地唤着姑姑,卫兰更是蹲在地上,把一双芒鞋往吕曼音脚上乱套。” 吕曼音心中一乐,对这一双小童也有说不出的喜爱,当下芒鞋一登,一弯腰把卫芝卫兰抱在怀里,笑问道:“你们姓什么?怎么会跑到这儿来的?” 卫兰亲热地搅着吕曼音的脖子,卫芝抢着答道:“我姓卫,我叫卫芝,她叫卫兰,我们年龄一般儿大,可是她是我的妹妹。” 吕曼音细细一瞧,果然他兄妹俩脸蛋儿长得一模一样。不禁笑问道:“你妈妈呐?跑出来这么远,她在家里放心么?” 卫兰一瘪小嘴道:“我没有妈妈,秋从小就没有见过妈妈。” 吕曼音猛然醒觉,知道这一双小儿女就是卞家骏在黄山脚下所遇的卫氏兄妹,马上改口问道:“你姑姑呢?那天在岳王庙前带你们走的姑姑?” 卫芝接口道:“你说的是徐姑姑,她走了,她到黄山找夏女侠去了。” 这边厢吕曼音与卫氏兄妹一问一答,恍若亲人相逢,欢乐异常,那边厢要命煞褚光早已蹑步走到沙九公身旁,低声道:“师父,那个女娃子就是心狠手辣的紫衣罗刹吕曼音,那晚在杨家庄上,大师兄正要得手,也是吃她赶来了败了大事。” 原来那晚螳螂派的四个门人,夜袭杨家庄,杨英烈受了螳榔七煞爪重伤,已自临危不及,却遇吕曼音以及灵璇灵玑两位道长赶来,螳螂派慑于吕曼音成名,不敢硬碰,乘风驶舵,订下了三月十五日子夜括苍山青翠峰顶之约。次日乃师沙九公赶到,闻知一切情形,既因订约在先,况再行出袭,亦未必得手,反贻人话柄,徒惹江湖上耻笑,这才暗派大弟子追魂煞单虎,四弟子无常煞刘振,分道赶赴杭嘉必经要道,等候西藏黄教派人马一到,再行合力会商对策,以报前仇。 螳螂派掌门人沙九公老谋深算,青翠峰峰顶之会关系本派前途非钱,乃在台州黄岩途上,括苍山腰之际,寻觅了一处石岩山洞,作为螳螂派弟子集散之地。 那卫芝卫兰原是天xìng好动的人,徐霜眉一走,在武馆里顿时成了两匹没笼头的野马,谁也管不住他们,徐士奇当然对这卫家仅有的两株幼苗无限宠爱,更不忍心严厉约束。卫芝卫兰在武馆里玩厌了,又偷偷地到野外去玩。这黄岩城地处括苍雁dàng两大山脉之间,西临永宁江下游,高山流水,风景极佳,这正合了卫氏兄妹的脾胃。每天偷空出来游逛,不觉愈走愈远,正巧碰到沙九公带了两个门人也出来游山解闷,见到荒山野地竟有两个玉琢粉塑的小童,心中暗是奇异,那要命煞褚光先在卫芝手上吃过大亏,这才煽动了他的师父,想把两个小童带回山洞,查问金龙幡的下落。 要命煞褚光在沙九公身边切切私语,沙九公一方面要保持掌门人身份,另一方面也把吕曼音恨若切骨,放眼一望,只见吕曼音抱着两个小童,絮絮细语,状极亲切,丝毫没有留心四周一切情形,不觉心中暗喜道:“贱婢,你的死日到了。” 沙九公当下毫不迟疑,暗暗掏了一把螳螂七煞梅花针,扣在掌心。这梅花针细如头发,针尖俱用七煞dú汁煨过,只要针尖见血,没有螳螂派独门解yào,一个对时,就会dú气攻心而亡。 沙九公把梅花针扣在掌心,眼睛仍盯着吕曼音,只见她仍然谈笑自若,绝无丝毫提防迹象,暗付道:“这一把梅花针下去,准要她沾上一根,何况她手上还抱着两个小童,此真是天赐良机,此时不发,更待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2 章 时?”恶念一起,手随心动正待暗地发出,却猛见树林中人影晃动,奔走极速,沙九公稍一迟疑,那几条人影都已窜到吕曼音附近。 时机瞬间即失,沙九公深自懊悔不迭,却见那几条人影和吕曼音略一点首,即向自己四面包围上来。 沙九公闯dàng江湖,自立宗派,在武学自有过人之处,当下略无惧色,那一把梅花针还是紧扣在掌心。 窜来的四条人影四面站定,中间乃是一位白须老者,沙九公约略似曾见过,却是时日相隔已久,总也想不起来,老者旁边是一个二十余岁的青年汉子,单剑倒执,怒目而立,再下去却是两个年过六旬的老道,白发长袍倒也道貌岸然。 要命煞褚光紧挨在沙九公身边,略一指点,沙九公心里恍然大悟,禁不住把那一股年轻时的炉火情恨油然而生。如今卞玉龙卫金凤均已死去,沙九公却仍忘不了这一段旧仇。 卞家骏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长剑一指,怒骂道:“沙老贼,害得我满门家破人亡,父母惨死,今天碰到了我,也该是你恶贯满盈,报应的时日到了。” 沙九公平日受人尊敬已惯,岂曾如此受人辱骂过,当下眼珠一转,拧笑道:“卞贼子,十年前你幸而漏网,总算你的命长,今天你再想走,却不容易了,到地府里去阖家团聚吧。” 杨英烈与灵璇灵玑道长还未及答言,卞家骏已怒不可遏,父母之仇,岂容再事犹豫,长剑一摆,一招“dú龙出洞”,直向沙九公胸前点去。 卞家骏刚一出手,杨英烈已高声阻止道:“卞贤侄仔细……”话尚未完,只见沙九公满脸狞笑,怒道:“这是你自己找死,怪不得我手辣。”只见他身形微转,卞家骏长剑早已落空,两人相距仅隔尺余之远,沙九公猛地右手一扬,一把梅花针早已分成四股,一招“满天花雨”,四股梅花针分向四人shè去。 杨英烈与灵璇灵玑道长相距较远,梅花针虽细,却在太阳下闪闪发光,当下知道敌人暗算,早已一跃避开。那卞家骏距离最近,一见沙九公右手一起,无数亮晶晶的细小暗器,直向自己上中下三路分头袭来,当下不敢怠慢,一个“白鹤冲天”平地拔起,七家骏身形虽快,那暗器来得更快,离地还不及三尺,猛觉得足踝一病,顿时略感麻木,眼睛一黑,一个倒栽葱直跌下来。 沙九公哈哈一笑,正待伸手抓人,却猛觉得左侧方一阵掌风袭来,触体生痛,知道来者是个劲敌,当下不敢疏忽,身躯猛一翻身,双掌一错,早已横地推出。只听半空中“木”然一声,沙九公掌心作痛,几乎站不稳身形。来敌掌风却一吐即收,耳边格格笑声又起,眼前人影一晃,吕曼音早已拦在卞家骏身边,骂道:“身为一派掌门,却是恁地无耻,也不怕江湖上笑话。” 沙九公不禁老脸发紫,仍强自狞笑道:“这是他自己找死,还能怪得了我。” 这时杨英烈与灵璇灵玑二位道长同时抢到卞家骏身边,灵璇灵玑二人双双一挟,早把卞家骏挟到场外,挑出了梅花针,即用自己费五年时间焙炼而成起死还魂解dú丹,同时外用内服,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卞家骏业已悠悠醒转,嘴中仍大骂沙老匹夫不止。 沙九公眼见自己的螳榔七煞梅花针,对方居然有了解yào,并且灵效如神,简直比自己的独门秘传的化dú灵丹还强得多,心里大为惊异不止,只是无法动问,朝灵璇灵玑二人打量了一眼,暗忖道:“此二人不除,我螳螂七煞爪将无用武之地矣!” 杨英烈见沙九公只是暗地沉吟,不禁焦躁道:“沙老儿,你没有想到大同神拳卞氏还有你杀不尽的人吧!今天你还有何话可说,天上地下,只要你划出道儿来,我杨某誓必奉陪。” 原来杨英烈老谋深算,胸有城府,这时见沙九公只有两个门人作伴,人单势孤,自己这面吕曼音足够抵敌沙九公,除了卞家骏受伤不算,还有灵璇灵玑两位道长,卫氏兄妹,再加上自己。对付螳螂派门人,真是易于瓮中捉鳖。盘算一定,这才向沙九公发活,要迫他无辞可遁,当场jiāo手。 那沙九公也非易与之人,生平jiān刁巨猾,绝不上当,杨英烈把话一露,他早已知道话里含义,当下不加可否,只是狞笑道:“老夫还不愿这么快就取你的狗命,三月十五子夜,你等着好了。” 杨英烈正yù将话再迫进一步,吕曼音早已格格作笑道:“沙老儿,我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谁知道你也会挑日子。好了,姑娘成全你,三月十五你约好了西藏黄教派,让姑娘上齐打发,免得一个一个找麻烦。” 沙九公乘机下台,把手一拱道:“还是吕姑娘爽快,咱们三月十五不见不散。”说毕双手一摆,早带着两个门人扬长而去。 杨英烈眼睁睁地望着沙九公离去,却也无法阻拦,那边厢卞家骏亦能恢复行动,这时天色已近黄昏,吕曼音等亦不再加逗留,携着卫氏兄妹,直向原先走的山道上奔去。 吕曼音健骡上带着卫兰,卫芝却跨在杨英烈座后,一行七人五骑,直向黄岩奔去。走了没有多久,天色已渐渐黑暗下来,蓦地间只见前面人马嘈杂,火光大起,众人心里均惊疑不止,不知前面发生何事。 灵璇道长马快,早已双腿一夹,向前直奔出去,嘴上扬声道:“待贫道往前面一看动静,你们随后慢慢来。” 没有一盏茶的时间,灵璇道长早已飞驰而回,后面蹄声答答,跟着来的好像还有十余骑。 灵璇道长尚未临近,即在马背上大声道:“徐士奇徐兄弟来了,正好碰上,他是来寻觅卫氏兄妹的。” 原来卫芝卫兰离开武馆,整个下午不见回去,徐士奇心中大急,这才带了徒弟等人四出寻觅,想不到卫氏兄妹却遇上了一场大难,要不是吕曼音及时赶到,恐怕不死也得重伤。 当下两批人马汇合,吕曼音与徐士奇草草介绍一毕,随即快马加鞭,赶回黄岩城内。 这且不说,再说那西藏黄教派的四个弟子,在岳王庙前自取某辱,败在吕曼音手里,好在大弟子嘉邱摩临机应变,这才脱出身来。等到黄教派掌门人雷迅大师,以及喀沁巴等人一到,在西湖灵隐寺上会齐之后,嘉邱摩向万师洋禀经过,以及动手原委。 那雷迅还大师乃是黄教派中一代高僧,对戒律自奉甚严,至于金凤幡来历他亦不甚知悉,只听得乃师伏虎上人圆寂时留有遗言道:“玉印银剑金凤幡,乃我教开派传道三宝,三宝在,我派昌,三宝失,我派亡。”说毕不再言语,众门人上前一看,才知伏虎上人已行坐化。 及至上次黄教派六位门人南下,俱又都毙在吕曼音剑底。雷迅大师唯恐与峨嵋派结上仇怨,这才不顾自己一派之尊,亲上峨嵋,拜访静因师太,更知这金凤幡决非本派原有之物,同时峨嵋派教门大昌,本派又常在川边来往,一下缠上了事非,本派绝对讨不到便宜,所以对三月十五之约特别重视,预先派了四个得力门人先行前往探听一切,自己再决定对金凤幡如何处理。 这时听得嘉邱摩一说,对索取金凤幡之事早已犹豫不决,正拟乘早退步,将话与吕曼音点明,虽然取不到金凤幡,却也落一个退身之地。 西藏黄教喇嘛,虽然也是佛教,却与内地僧人大异,身披黄缎,赤luǒ着右臂,这些喇嘛一到灵隐寺,顿时传遍了整个杭州城。 那螳螂派大弟子追魂煞单虎,奉了乃师沙九公之命,来到杭嘉一带,专为打听西藏黄教派动静而来,这时一如雷迅大师在西湖灵隐寺驻足,即行求谒拜见。 单虎为人机警乖巧,言谈之间,即知黄教派慑于峨嵋威势,竟有弃手不管之意,乃急将敌我形势分析,并力谓对方仅只吕曼音一人可虑,然有家师及二位上人在,何怕此一小女子,其余均为草芥之辈,不足道也。 雷迅大师尚还迟疑不决,他的师弟喀沁巴却急不及待,大声道:“师兄身为一代掌门,将我派祖传三宝轻易失去一件,本派威名扫地,人皆不耻,师兄何以对本派弟子jiāo待?如今沙师父来约,正是天赐良机,此时不取,更待何时,师兄不愿去小弟不敢勉强,我是一定要去的,纵然吕曼曾三头六臂,我亦要会她一会。” 黄教派跟来了六七个弟子,亦觉雷迅大师太过软弱,先还不敢出声,及听师叔大声一嚷,这才异口同声向雷迅大师请命,要与峨嵋派决一个高下。 雷迅大师一见本派门下个个磨拳擦掌,不觉喟然叹道:“贫僧不德,致乃有此浩劫,三月十五之会不知是祸是福,但愿我派佛门大昌,普渡众生,则贫僧之愿了矣!” 追魂煞单虎一见大功告成,遂与雷迅约定了时间,地点,先行归报与沙九公知悉。 这西藏黄教与螳螂两派,为了龙凤双幡,联合出手,要与峨嵋门下见个高低,连日在黄岩附近,派出门下高手,侦查吕曼音等一切动静。 看看三月十五已近,峨嵋门下除了吕曼音以外,并无他人相助,其余仍是当年卞卫两家门人,武学如何,沙九公心里早已有数,不觉狂笑对雷迅大师道:“大师,你看峨嵋静因老尼也太自傲,凭她门下一个女娃子,就能顶起大梁来了么?” 雷迅大师按照辈份比沙九公晚了一辈,其师伏虎上人曾与沙九公同时学艺于长白山奇元老人门下,当下合什答道:“师叔所见不差,只是贫僧门下常在川边一带行走,与峨嵋静因师太为邻近,仇怨一结,不知要连累到若干后代,且静因师太威名远播,吕曼音又系代表其师而来,故贫僧总觉略有不妥。” 喀沁巴xìng如烈火,那日在紫云庵前受了吕曼音冷嘲热讽,心中日夕蓄意,图谋报复,此时见师兄还是犹疑不定,鼠首两端,早已狂呼道:“师兄惧怕峨嵋门下,把吕曼音jiāo给我好了,我倒不相信一个女娃子有什么了不起。”说时恨声不绝,怒气冲天。 雷迅大师身为一派掌门,得失之间,影响本派未来至大,不得不沉重告诫道:“我派经恩师苦心创立,多方筹划,乃有今日地位,在西藏境中已成领袖群他,你我若轻举妄动,一不小心,招来无穷后果,试问你我谁能担当得了。” 喀沁巴被师兄一责,心中虽是不服,嘴上却不发一声,沙九公在旁一切看在眼里,略一沉吟,冷笑道:“你们兄弟俩也别争了,各有各的道理,为贵派今后着想,我看雷大师暂时不必露面,待老夫独力与那女娃子一斗,喀大师在旁协助,贵派也好有个回旋余地。” 沙九公此语表面上虽句句为黄教派着想,骨子里却yīndú异常,要逼着雷迅大师上套。 雷迅大师秉xìng忠厚,在佛门经典上也下过一番苦功修持,虽尚未到超凡人圣地步,却也在定力上能坚定不移。此时一听沙九公如此一说,不觉点头赞道:“师叔如此安排,足见有过人智慧,也免去我黄教派一劫。” 螳螂派与西藏黄教联合出手,密商大计,这且不说,再说在徐士奇武馆内,杨英烈与员玑兄弟等人,也是为三月十五青翠峰顶之约暗暗担忧。对那螳螂派与西藏黄教的实力十年前已是不敌,死的死,伤的伤,才落成今日凋零局面,如今虽然多了一位峨嵋的高手,可是到底孤掌难鸣,说不定又会蹈昔日覆辙。 灵玑兄弟日夕盼望徐霜盾及时赶回,那末这一场纠纷可cāo必胜,想不到日期愈迫愈近,明天就是三月十五,而仙子尚渺无踪影。 吕曼音却把三月十五之约,丝毫没有放心上,日日带着卫氏兄妹谈笑,卫芝卫兰嘴巴又甜,把姑姑两个字叫得不离口。吕曼音几曾有人如此亲热过,把一双小兄妹爱得无微不至。 看看三月十四已临,这天中午时分,杨英烈,徐士奇,灵玑兄弟等特别请吕曼音来客堂小坐,商量今晚对策,原来十五子时,正是十四晚间之事。 吕曼音还是满不存乎,而杨英烈等人却是忧形干色,当下吕曼音忍不住说道:“今晚之事,有我一人承担下来,况我奉了家师之命。纵然我有一差二错,尚有敝家师顶下梁子,各位一切放心好了。” 杨英烈等人暗想道:“你这一番话虽然不错,只是静因师太远莅峨嵋,所谓近水不救远火,万一出了岔子,一再找静因师太已经来不及了。” 灵璇道长也是沉吟半晌,才沉声道:“我看今晚之事必然有个了断,吕姑娘当然是独负艰巨,贫道等人只能莅阵助威,这龙凤双幡,卞卫两家仇怨,端赖姑娘一人之力了。” 吕曼音微微一笑,说道:“我既然一手挑上了,当然由我一手去打发,量沙九公那厮还不敢把我怎地。只是两位道长须把起死还魂解dú丹多带一点,凡一有人中了螳螂七煞爪还能及时救治。” 灵玑早已点头应道:“这个不须姑娘嘱咐,贫道业已准备妥当。” 卫氏兄妹在旁吵着一定要跟去,吕曼音童心未灭,也颇有意带小兄妹俩一瞧热闹,还是徐士奇老成持重,力加阻拦,才决定把两小童留在武馆。 徐士奇武馆内虽有十几个门下,怎奈都是富家子弟出身,平时又不肯苦练功夫,所以一概都留在武馆,只带两个仆人跟随,可以看守坐骑。” 当下几个人商量停当,下午休息养神,傍晚时分,饱餐已毕,跨上坐骑,微一加鞭,早已出了黄岩西门,直奔括苍山下。 这一行共是八匹快马,前面以吕曼音为首,以下是徐士奇,杨英烈,灵璇灵玑二位道长,卞家骏,最后是两个跟随家丁。马驰如飞,一路无话,到了亥初时分,早已到达括苍山边,此时山道崎岖,马行不便,一干人下了坐骑,将马匹jiāo与从人看管,各人展开了轻身提纵术,向青翠峰顶直窜上去。 半个时辰一过,各人早已离青翠峰只不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3 章 数百丈遥,此时一轮明月,临空照耀,晚风徐徐,略带寒意,徐士奇低声传与各人道:“时间尚早,我等不如在峰下略作憩息,一会也好厮杀。” 各人莫不称善,当即在峰下选了一块幽僻之地,闭目盘坐,运气调神,默默用起功来。 俄顷子时已到,吕曼音一跃起身,说道:“约会时辰已到,待我先到峰顶一瞧来敌动态,各位随后赶来。”说时已双足轻点,一式“白鹤冲天”,早已平地窜起二三十丈,接连几个翻身,早在月光下失掉踪影。 杨英烈等人岂肯落后,也早将身形展开,随在吕曼音之后,鱼贯而上。 紫在罗刹吕曼音刚及峰顶,只见眼前黑影一晃,两侧窜出来两个汉子,一个是身披黄色喇嘛僧袍,一个是身穿玄色紧身箭衣,当道而迎,一个是合什问讯,一个是抱拳作拱,齐声道:“吕姑娘真信人也,敝家师早就在前面相候。” 吕曼音借着月光一望,已瞧见那喇嘛正是雷迅大师首传弟子嘉邱摩,那黑衣壮汉也是沙九公大弟子追魂煞单虎。当下见对方以礼相迎,不觉格格一笑,说道:“多谢二位远迎,请前面带路。” 此时杨英烈等人均已随后赶到,一见西藏黄教派与螳螂派各以大弟子道左相迎,已悉两派早已事先商量妥善,今晚之约恐怕不易应付,莫不小心翼翼。 当下众人随在嘉邱摩与单虎身后,在茅草齐腰、藤萝遮道的峰顶上慢慢行去,吕曼音还是安步当车,如履平地,杨、徐以及两位道长虽然略感吃力,也还能跟随得上,唯有卞家骏功力较差,这苦头却吃大了,一会儿赶到前面,一会儿又落后甚远,弄得狼狈不堪。 原来这是沙九公安排下来的妙计,在峰顶四周让嘉邱摩与单虎二人熟悉地形,心目中暗记高矮深浅,夜间练习行走,初时步行也有困难,几次练习之后早已步履轻快。原来在这阻碍重重的山地中,要用轻身提纵术,窜高登低,倒也容易,遇着落足困难之处可以一越而过,而安步当车却是不容易了,又要走得从容不迫,恍如白日行路,非要有绝顶轻身功夫实无法办到。 嘉邱摩和单虎二人走在前面,不时回头观看,见吕曼音不但步履如飞,毫不吃力,遇到了地面低凹之处,更能一提直气,悬空走上几步,在月光下紫色长袍随风飘扬,闪烁生辉,恍若仙子凌波,姿势真是美妙已极,把嘉单二人看得目瞪口呆,暗暗称奇不绝。 不消一盏菜的时间,峰顶平地了然在望,只见沙九公与喀沁巴二人并列盘坐在地,各人背后站立着五六名弟子,均是垂手恭立,状极严肃。 嘉邱摩与单虎二人向着吕曼音微一欠身,说道:“姑娘缓走几步,在下先行告退。”语言一毕,双双同时跃起,各奔乃师面前报禀。 场中沙九公与喀沁巴微一摆手,嘉邱摩与单虎立即退归弟子行中。沙喀二人亦不怠慢,早从地上起立,大步奔向场外,向吕曼音等人迎来。 吕曼音一切看得清楚,暗忖道:“这沙老儿与西藏番僧到底弄些什么玄虚,竟弄下这许多礼数,与初见面那种狂妄傲志完全不同,我倒需要更加小心,免得中了道儿,堕了师门威风。” 此时杨英烈等人均已赶到,沙九公与喀沁巴已迎全前面,沙九公双拳一抱,说道:“吕姑娘言出随行,信人信语,倒叫沙某佩服。” 喀沁巴也是合什问讯道:“家师兄略有琐事缠身,命贫僧先行接待,家师兄随后即至。” 吕曼音秋波一瞟,又格格作笑道:“你们这些礼数,倒是安排得不错,只是我快人快语,我来此目的只为了龙凤双幡,那些繁文俗节都免了吧。” 沙九公哈哈一笑,高声道:“姑娘意思,沙某明白,请至场中一谈,再作了断如何?” 说时竟不再让对方答话,身形一转,已大踏步向场中而去。 喀沁巴也是微一欠身道:“吕姑娘,各位居士请。” 吕曼音岂容得沙九公那份气焰,不禁冷笑连声,悠然慢步,缓缓至扬中站定。 此时场中阵势早已列开,东边厢以沙宗二人为首,后面是两派门徒;西边厢是以吕曼音为主,杨、徐、灵玑兄弟等人分列两旁,此时一轮满月恰到天心,正jiāo子时,峰顶在风疾劲,触肌生寒,多人正在生死存亡关头,也早就顾不得这许多了。 沙九公狂笑数声,怒道:“刚才吕姑娘所说,是为了龙凤双幡而来,老夫倒要领教,吕姑娘对此事如何了断?” 吕曼音浅浅一笑,毫不在意地说道:“这事容易得很,龙凤双幡是卞卫两家所有,旁人不得强争,我虽然是局外人,但是路见不平,也要拔刀而起。” 沙九公尚未答言,喀沁巴已亢声道:“这金凤幡是敝教祖传三宝,姑娘怎么说是卞卫两家之物,这样强辞在理,贫僧倒是不服。” 吕曼音冷声答道:“你不清楚可以去问你的师兄,你的师兄也不清楚,可以到yīn府里去问你的师父,再不然找个年高懂事的人请教一下,也可以明白一个大概。” 沙九公心中当然清楚龙凤双幡来历,唯恐言语一多,拆穿他的底细,当下急不及待,抢前一步,指着吕曼音骂道:“好一个不知好歹的践婢,老夫只因为看在静因师太面上,才尊你一声姑娘,你却狂妄无知,目中无人,见了长辈不知尊敬,反倒出口伤人。今天你要了断龙凤双幡之事不难,只要问问我手中的双掌一鞭肯也不肯。” 吕曼音自出娘胎以来,未曾受过如此辱骂,不禁怒形于色,双足一点,早已跃向场中,左手一按剑鞘,右手烈火剑在握,冷声道:“有双掌一鞭,我也有双掌一剑,咱们干脆在兵刃上比个上下吧!” 沙九公冷笑连声,双手往衣襟下一摸,呼的一响,手中已多了一根软鞭,鞭头一伸,宛若一只螳螂,两条螳螂爪紧贴头部,张舞作势,鞭身却以纯钢炼成,能曲能直,伸缩自如。 原来这根螳头软鞭,是沙九公创立宗派以后,领悟螳螂七煞爪进攻退守之道,才蓄意炼成了这一般怪兵器,螳头两爪暗用机关cāo纵,能向前伸长五寸,内含螳螂七煞爪dú汁,只要沾上皮ròu,对方即无幸存。 沙九公软鞭一露,迎空一挥,刷的一响,力透中锋,鞭身微微颤动,螳头张牙舞爪,显得他在这根软鞭上实有过人功力。 目曼音虽然见了这股怪兵器,心中也感惊异,可是她手上烈火宝剑却是峨嵋三口宝刃之一,吹刃断发,削铁如泥,不论什么怪兵器,只要碰上了烈火剑,管叫它断成两截。 沙九公早已急不及待,暴喝连声,软鞭一拖,直往吕曼音下三盘扫去,螳头高高昂起,宛如一根拐杖,一招“螳臂挡车”,果然力沉势雄。 吕曼音却仍是气安神闲,笑吟吟地站在当地,等到软鞭近身,这才猛一弯腰,手中烈火剑向下一撩,一招“海底捞月”,想把软鞭削去半截。 想不到抄九公手腕微震,力透鞭头,那螳头竟然婉蜒而上,张开两只大爪,“螳螂捕蝉”,猛向吕曼音手背抓去。 吕曼音剑拄下撩,沙九公螳头软鞭却往上蹿,一上一下,去势均是奇疾,眼看螳爪已触到手背,却摹地间一声清啸,恍若龙吟鹤唳,在清啸声中吕曼音早已凌空飞起,紫色长袍在空中乱舞,手中剑更是长虹万丈,姿势美妙已绝。 沙九公一声暴喝,手中软鞭如影随形,随着吕曼音身形向上抓去。 吕曼音对那怪兵刃早已暗暗留神,对那软鞭长度估计得清清楚楚,她这一腾身不高不矮,恰巧软鞭长度以外,软鞭起得虽快,却已奈何吕曼音不得。 这一招,吕曼音虽然避过,却是落了下风,心中一恼,半空中一个“鹞子翻身”,手中烈火剑一挽,只见银花朵朵,耀人眼目,乘着沙九公招式用老,软鞭直伸空中,一招“横刀断臂”,直向鞭身削去。 沙九公想不到吕曼音竟会在半空中翻身换招,反守为攻,赶紧手腕一沉,把软鞭向怀中拉回,一招“dú蟒缠身”,改进为退。 吕曼音岂容来敌这样轻易返身,一见软鞭后撤,手中烈火剑跟着一紧,顺着软鞭势子,一招“刘邦斩蛇”,乘势往下疾点。 沙九公软鞭后撤,不能再放,吕曼音却已如影随形,迅若电火,眼看这一招无法躲闪,蓦地间只听一暴喝,恍如晴天霹雳,就在这暴喝声中,沙九公身形顿缩,就地一滚。 烈火剑虽然来的快,沙九公身形缩得更快,一式“就地十八滚”,早已滚出丈余开外。 名家对手,身形资疾,一退一进,不比庸手。这时两人相隔丈余,吕曼音仍是气安神闲,笑哈哈地站在当地,沙九公却是暴喝如雷,怒气冲天。 这两个对手,算是各遇险招,扯个平手,可是谁也不敢轻视对方,正待二次近身,却已见喀沁巴大师长剑一指,怒声道:“今天之会,不是专为较量武技,不分个你死我活,定无结果,咱们也不必再作壁上观,干脆来个大决战吧。” 原来喀沁巴一瞧沙九公与吕曼音对手,两招一过,已知道棋逢对手,将遇良材,短时间要分胜负却是不易,这才按照预定计划,来个以大吃小,以众凌寡。 黄教与螳螂两派门下,早已明白喀沁巴言语用意,不待吩咐,早已连声怒吼,各自拉出兵刃,一哄而上。 杨英烈等人一瞧吕曼音不能立即取胜,心中已知不妙,这时又见对方不守江湖规矩,竟yù以多取胜,心中亦顿时怒火如焚,嘴上更不答话,各自拉出兵刃护身。 场中杨英烈与嘉邱摩作为一对,徐士奇与追魂煞单虎一对,灵璇灵玑道长与嘉邱摩以及无常煞刘振各自作为一对,要命煞褚光偏偏找到卞家骏作为一对,其余嘉里珠,嘉喀,以及夺魄煞金亮分在四周接应,专门找敌人空隙,利用暗箭伤人。 吕曼音先还气安神闲,这时一见场中混战,已知敌人不守信义,破坏了江湖上的规矩,先前来时这一套假礼数,均是故意做作,诱人进入陷境,当下把粉脸气得通红,烈火剑一挥,拼命地向沙九公扑去。 沙九公冷冷一笑,讽刺道:“贱婢,你看这件事你能了断么?不如乖乖的滚回去,老夫看在静因师太之面,恕你是个后辈,特地网开一面,放你一条生路。” 吕曼音更不答话,一招“迅雷击项”,烈火剑迎头劈下。 沙九公只是怪笑连声,更不躲闪,吕曼音心中正觉诧异,暗付道:“我手上这把烈火剑,乃是一口奇珍,纵然你有一身横练的铁布衫功夫,也叫你分成两片。”掌中剑一紧,正待乘势劈下,却猛觉得脑后冷风飕飕,已知有人暗袭,赶紧手上烈火剑一撤,身躯滴溜转了半个圈子,一招“游龙戏凤”,躲开身后兵刃,借着月色如练,斜目回睨,已见喀沁巴右手持剑,左掌问讯道:“久闻峨嵋剑术威镇江湖,贫僧不才,也要瞻仰几手。” 这明明是两打一,想不到沙九公与喀沁巴各为一派之长,竟然会做得出手。当下吕曼音气得柳眉倒竖,怒声道:“好,好,你们两个一齐上,让姑娘一齐超渡了你们。” 沙九公虽然满口狂笑,脸上却已通红,明知道这件事传扬出去,不但贻笑江湖,更是一生洗不脱的耻辱,可是业已骑虎难下,当下更不多语,手中软鞭一伸,早向吕曼音扑去。 喀沁巴手上长剑也不迟慢,也早如飞点到,吕曼音以一敌二,两人均是武学高手,时间一久,不觉渐感吃力。虽然要脱身还是不难,可是如何返回峨嵋向静因师太jiāo待,杨英烈等人更不能眼睁睁望着他们,死在敌人刀刃之下。这一来可把吕曼音难住了,虽然迭遇险着,还是不断冒险进攻。 那边厢早已分作五对儿厮杀,其中杨英烈诸人虽然不能取胜,却还能应付有余。那卞家骏可不同了,只因功力较差,早被褚光杀得手忙脚乱,怪叫连天。各人均都听在耳内,却也无法分身抢救,各自暗暗叫苦不迭。 半个时辰一过,吕曼音已是额上见汗,心跳气喘,烈火剑渐渐迟缓,已无先前威力,只求自保,不敢进招,心中正自焦躁不已,却猛得卞家骏一声狂吼,大腿上早已吃了褚光一刀,步履瞒珊,鲜血淋漓,却还困兽犹斗,奋勇力战。 吕曼音不禁心如刀割,暗暗自责道:“这青翠峰顶之会,是我太大意了,事先自视过高,把敌人全不放在眼中。这样久战下去,必然落得全军覆灭,不如让我单人力挡一阵,也好叫杨英烈等人退下山去。” 吕曼音思念一毕,不禁怒声高叫道:“今天我吕曼音……” 语声未竟,已听得一个清脆的童声道:“吕姑姑别念,我卫芝卫兰前来助你了。” 吕曼音一听卫氏一双小儿女前来助阵,心中真是急上加急,禁不住怒声道:“你们还不赶快退回去,再不走,我可要恼你们了。” 卫氏兄妹尚未答言,空中又传来一个女子笑声,清声道:“对面可是峨嵋吕妹子,我昆仑徐霜眉来也。” 原来十四傍晚吕曼音等走后,深夜徐霜眉正巧从黄山赶回,听得卫芝卫兰一说青翠峰顶之约,当下提起一双小童,展开“陆地飞腾”绝顶轻功,直奔青翠峰顶而来。 徐霜屑一现身,杨英烈等人精神陡地上报。强弱形势立即倒转,卫氏兄妹早将卞家骏接应下来,那褚光见到了卫芝,早尝过他的苦头,恰似老鼠见猫,一味躲闪。 那嘉里珠,嘉喀,以及夺魄煞金亮,本在四周接应,一见徐霜眉抢进阵来,当下各举兵刃,齐向徐霜眉要害刺去。 瑶华仙子因学艺昆仑,已得赤阳子真传,那把这些无名小卒放在眼里,手中飞龙宝剑一抖,一个“金龙盘顶”,只听空中金石之声大鸣,那嘉里珠等三人手上兵刃早已断了一对半,骇得魂胆俱落,抱头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4 章 窜,各自逃奔场外。 徐霜眉也更不追赶,手中长剑一紧,早已窜到吕曼音身边,微笑道:“吕妹子,你累了,待我替你接下一个来。”说时飞龙宝剑已行出手,刷的一剑,直向喀沁巴面门劈去。 吕曼音去了一个强敌,身形顿感轻松,嘴上谢道:“徐姐姐,多谢你了。” 徐霜眉一面出手进招,一面还谦逊道:“咱姊妹不必客套,你救下了芝儿兰儿,我又怎样谢你呢?” 两人言语一过,各自专心对敌,此时目曼音杀机已启,恨不得把沙九公碎尸万段方消心头之恨。手中烈火宝剑连连进招,把沙九公杀得怪叫连天。 原来吕曼音与沙九公在功力上刚是半斤八两,此时场中情势一变,沙九公心胆已怯,不禁手忙脚乱,迭处下风。 吕曼音一招“投石开路”,剑走中盘,直向沙九公手中软鞭削去。沙九公那敢怠汉正yù抽身退步,却猛听得褚光一声惨呼,早已毙在卫芝昆仑剑下。沙九公爱徒惨死,心中一痛,手上略一迟疑,那软鞭早受不住烈火剑一绞,齐齐断成两截。 沙九公兵刃一断,早已骇出一身冷汗。吕曼音烈火剑更不怠慢,剑花一换,一招“白蛇吐信”,直向面门点去。 此时沙九公心胆俱裂,急求脱身之计,一见烈火剑迎面点来,赶紧藏头缩身,一个就地十八滚,早向场外滚去。 此时卞家骏虽然腿部受伤,却只是削去一片皮ròu,并无大碍,正自包扎已毕,却远远望到沙九公朝自己身边滚来。卞家骏是在暗处,沙九公万想不到在两丈以外伏有敌人,自己也想滚到暗处脱身,卞家骏早已长剑在握,默不出声,等到沙九公滚到脚边,一招“刀劈华山”,手起剑落,长剑迎面劈下。 可叹沙九公一身武学,却因一念之差,天网恢恢,竟滚到仇人身边,尚未见到敌踪,早已鲜血四溅,一声惨呼,直赴yīn曹而去。 沙九公一死,场中早已大乱,螳螂与黄教两派弟子连声哀呼,yù走不能。那喀沁巴也是被困在徐霜眉剑光之中,迭遇险措。 场中恶战已近尾声,却听得峰顶上一声佛号,高声道:“吕姑娘,且请贵派同人暂行停手,贫僧尚有话说。”随着语声,峰顶上早已扑下一个身形,住场中一站,深深地向吕曼音合什问讯。 吕曼音眼珠微转,见来人正是黄教派掌门人雷迅大师,不禁冷笑道:“原来是你,来早了,念棺材经还不是时候。” 雷迅大师又合什说道:“一念之善,可以升天,你我都是佛门之人,你不能听我说一句话么?” 吕曼音四周一看,知道也不怕这些人逃出自己掌心,遂高声唤道:“徐姐姐暂请住手,各位也都请退下身来。” 当下场中兵刃一撤,各自跳出圈外,吕曼音冷声道:“不是看在你亲上峨帽,与家师有一面之缘,今天怎耐烦听你鬼话。有什么话快说吧。” 雷迅大师又深深合什问讯,自责道:“贫僧无德,不能约束门人,才有今日之祸,如今有什么罪过,均请姑娘加在贫僧头上,敝派门下,请姑娘看我佛好生之德,放他们回归西藏去吧!这金凤幡敝派也再不过问。” 吕曼音尚未答言,徐霜眉早已抢步上前说道:“亏你说得出金凤幡,这金凤幡真正的主儿在此。”说时用手遥遥向卫氏兄妹指了一下。 雷迅大师诧异道:“我只知金凤幡是敝教三宝之一,却怎会是两个小童所有之物,这个倒令贫僧不解。” 徐霜眉冷冷一笑,招手把卫芝卫兰唤到前面,伸手向袋中一掏,只见一封血书早已展开,借着月光如练,书上字句看得清清楚楚。 雷迅大师当下冷汗直冒,连连合什问讯道:“贫僧知罪了,贫僧知罪了。” 吕曼音怒声道:“知罪悔过,善莫大矣!念你我同是佛门之人,放你一条生路,以后可不许黄教派再进中原一步,这个你办得到吗?” 雷迅大师诺诺连声,向吕曼音、徐霜眉等一干人谢过之后,带着门下悄然而退。这黄教派不进中原一步,也成了一条戒律,所以至今黄教派喇嘛仍是不出西藏范围。 此时螳螂派尚余几个侥幸未死弟子,早已伏地求饶,此时杨英烈见首恶沙九公已死,大仇已报,也不yù多事杀伐,竟网开一面,代他们向吕曼音求情。 吕曼音玉手轻挥,螳螂派残余早已抱头鼠窜而去。此时一轮明月西偏,东方现出黎明,卞家骏父仇已报,龙凤双幡重圆,一片喜色,宛若旭日东升。一行九人缓缓落山,回归黄岩城内。 ------------------------- 扫描校对 第二十一回 白头婆一曲谈往事 金叶丐双掌抗前仇 且说三月十五子夜,在括苍山青翠峰顶,紫衣罗刹届曼音正自独力恶战螳螂派掌门人沙九公,以及西藏黄教派喀沁巴喇嘛,时间一久,已感气喘心跳,渐落下风。而那边厢徐、杨以及灵破灵巩兄弟等人,更是被团团围住,无法脱身;且下家骏大腿上挨了要命煞格光一刀,负伤难持,亟待救援。吕曼音心中一急,正想豁出xìng命一拼,也不让螳螂派恶徒与西藏黄教喇嘛就此轻易得手。 恰在此时,卫乏卫兰兄妹引了昆仑瑶华仙子徐霜眉到来,情势顿然一变,那沙九公也是恶贯满盈,手中螳螂软鞭一断,一个“就地十八滚”,正yù脱身溜走,想不到在那黑暗之处,正遇到了卞家骏,身体还未跃起,早被广家骏手起剑落,鲜血四溅,胸膛上顿时多了一个大窟窿。 沙九公一死,西藏黄教派与螳螂派诺人自然心惊胆颤,各顾xìng命要紧,幸得黄教掌门人雷迅大师及时现身;了结龙凤双幡四十年来恩怨。吕曼音与徐霜眉亦不yù多开杀戒,这才放了残余之人一线生路。 此时东方早现曙色,远处传来鸡啼喔喔,吕曼音一行人等回归黄岩城内徐士奇武馆,夜间劳累过甚,略略进点膳食。各自休息小提。 吕曼奇与徐霜眉二人,年龄仿佛,均生得颜容秀丽,美若天人,且各自练有一身好功夫,一个是峨嵋传人,一个是昆仑弟子。吕曼音无意中救了卫芝卫兰,徐霜眉心中着实感激。而那三月十五之会,若不是徐霜眉赶来,吕曼音也是独木难支大厦,不但龙凤双幡无法了结,自己也讨不好去。有了这少番关系,两人心中当然与对方更增一份感情。真有惺惺相惜,一见如故,像一对亲姊妹一样。 徐霜眉明知吕曼音乃静因师太首徒,吴玉燕的师姐,吴玉燕又是吴璧吴璞的胞妹,而吴氏兄弟却是自已师弟妹方灵洁、方龙竹的杀父仇人,吴璧虽因dú伤重发死在方氏姊弟眼前,自己也在当场,一切均曾亲自目睹,后来方龙竹一怒之下,震毁了油灯而致引发地下埋藏的zhàyào,致将碧云庄数十年来经营毁于一旦,讲起这里面是非,自己也有不少牵连,深恐吕曼音误会,一旦好友成仇,要是闹将起来,自己不知道如何解释才好。 吕曼音虽然知道碧云庄已毁,却对吴氏兄弟生死存亡,却也无法知道实在情形,又在泸州小客店里与师妹吴玉燕,文武判李扬分手之时,曾有九月九日重阳节泰山大会之说,恭请泰山侠隐夏一尊出面,邀请昆仑,峨嵋,武当,天台等各派掌门人聚会,一来引证武学,二来当场了断方吴两家恩怨。所以吕曼音常yù利用机会,将话点明,免得吴氏兄弟偶然碰上这位昆仑瑶华仙子,动起手来还有一个余地。 徐氏武馆之内,自从三月十五青翠峰顶之会全胜而回,一旦大仇已报,旧耻得雪,各人莫不喜溢眉梢,商量重回大同,再立龙凤双幡旗号,卫氏小兄妹当然要随徐霜眉投入昆仑门下,而那卞家骏却因武功稍低,却又一时找不到可以传授他的师父,几经商量,方恳得吕曼音同意,应允回峨嵋之后替他设法,引入峨嵋习艺。 徐霜眉在旁闻得此事,当然也替卞家骏高兴,不觉问道:“久闻紫云庵静因老师太门下颇严,卞世兄有吕姑娘照应,真是天赐洪福,将来成就无可限量。” 吕曼音一笑答道:“家师除收了我同师妹之外,再也不管这些闲事了。如今峨嵋掌门由苦行师兄执掌,卞世兄的事还得向他商量。” 徐霜眉轻轻把吕曼音袖角一拉,低声道:“我们找个清静处谈谈,我还有事向你讨教。” 吕曼音格格一笑,随着徐霜眉往外走去,嘴上也轻声道:“徐姐姐,你怎么愈来愈客气,有什么活早管直说,干吗用起讨教两个字来了。” 徐霜眉走至无人之处,才微蹙眉尖,说道:“咱们姊妹相好一场,有什么事也不需要放在肚子里,火化碧云庄的事谅你也知道了,吴璧旧伤复发,死在……” 话尚未完,吕曼音已急不及待,chā嘴问道:“吴家兄弟已都死在昆仑剑下不成?” 徐霜眉赶紧答道:“你瞧瞧,你这副着急的神气,我还没有说完,你就横来打岔。” 吕曼音分辩道:“不是我来打岔,只因吴家兄弟与我师妹吴玉燕乃是嫡亲同胞,且吴玉燕下山时曾持有家师手书,要昆仑门下暂时不能动手,听候各派掌门决断是非,免得伤了各派和气。” 徐霜眉不觉微微一怔,问道:“在碧云庄可没有碰到令师妹,也未听说有令师手书,却只见到一位武当俞一清道长,他却持强要胁,又不肯取出武当卧云道长书信,致被我略用小智,他更负气拂袖而走,致才有以后这一段事情发生。” 吕曼音着急道:“吴玉燕去迟了一步,你与武当白鹤俞一清席前较技,智取铁弹,以及最后火化碧云庄这些前后情节,我都听人详细说过,只是吴氏兄弟失死不明,莫非他两人……?” 徐霜眉立即答道:“吴璧在莲池水阁伤发而亡,并非死在方氏姊弟之手,吴璞却始终没有露面,谅已逃出庄外,我与方氏姊弟四处找寻,总不见他的踪迹。” 吕曼音点首道:“这件事按理说来,方氏姊弟实在也猖狂些。纵有不共戴天之仇,武当卧云道长亲函调解,并派了俞一清道兄前来,总也该替武当留些情面。须知武当昆仑两家素有jiāo谊,这样一来,却让老两辈子面前如何jiāo代。” 徐霜眉微一沉吟,负气说道:“方氏姊弟下山报仇,乃是家师面允,况且吴璧阳数已尽,方氏姊弟不去,他那个伤也挨不了几天,毁了一个小小碧云庄,谅昆仑还赔得起。那个白鹤俞一清仗势欺人,他不取出武当掌教手书来先有了不是,难道我还惧怕他不成。” 吕曼音知道徐霜眉已自发恼,好在她们两人jiāo情非浅,不然吕曼音的小嘴又岂是肯让人的,当下浅浅一笑,劝解道:“好在吴大哥天命已终,吴二哥已逃出庄外,如今这件事还没有了结,我的意思,姊姊还是赶快先回昆仑,把碧云庄前后经过,一一详禀掌教师尊,也好先脱掉干系,至于吴二哥的事,姊姊还是迟一步再作决定,我想令师务必有所指示。” 徐霜眉点头道:“当然我要赶回昆仑去,芝儿兰儿也需要参谒掌教师尊,正式入到昆仑门墙。”吕曼音明眸一转,续问道:“倘使在路上碰到方氏姊弟,你对他们怎么jiāo代?” 徐霜眉毫不迟疑道:“我要把他们带回昆仑,见过掌教师等再说。” 吕曼音微微一笑,又道:“这样处理,真不愧为一个师姊。我再问你,倘使碰到了吴二哥、夺命金环吴璞你又怎么办?” 徐霜眉沉吟半晌,才娇声笑问道:“你这个捉狭鬼,处处在套我的话儿。” 吕曼音正容道:“姊姊,你别冤枉好人,我倒是真是替你着想,九月九日重阳节泰山大会你还不知道吧!届时各派掌门都要莅会,一来研究武技,二来还要了断方吴两家恩怨是非。” 徐霜眉微微一怔,问道:“九月九日泰山大会,怎么我倒没有听人说起?” 吕曼音当下把泰山大会发起前因后果,源源本本说了出jiāo,这件事十有八九可成,要徐霜眉不要意气用事,免得武林各派失掉和气。 徐霜眉略一考虑,才宛转地道:“妹子所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方吴二家恩怨暂且到这里为止,吴璞这厮以下犯上,连伤方氏夫fù,谅他在泰山大会上也讨不了好去。” 吕曼音格格笑道:“姊姊一言为定,你我都是局外人,原不应该管这闲事,好在重阳节转瞬就到,届时我们再看各派掌门人如何决断吧!” 一席谈话已过,吕曼音有意无意之中替吴璞减去多少危险,这些都是后文,暂且不说。 再说徐士奇武馆内,凭空来了这许多江湖高手,尤其是徐霜眉与吕曼音二人更引起旁人注意,住了几日之后,各人多感不便。且杨英烈与卞家骏急于赶返大同,重整家园。徐霜眉也yù乘着卫氏兄妹未上昆仑之前,顺道一游山东,找一下卫家兄妹生母坟墓,也算尽了他兄妹人子之道。吕曼音临下峨嵋之前,静因师太仅给了她三个月的期限,所以她也要急于赶回去复命。 这日徐士奇摆下了饯行酒宴,席上虽然满桌山珍海味,各人却难予下咽,尤其是徐霜眉与吕曼音二人依依难舍,一个邀她去昆仑,一个又约她上峨嵋,二人郑重订下了后会之期,这才各人分手就道。 且说方灵洁、方龙竹姊弟二人,在人和镇“宾如归”酒店楼上巧遇夺命金环吴璞,方龙竹眼看得手,却被金风禅师、后土禅师以及小侠甘明横来一档,致被吴璞乘机跨了玉鬣金驼逃去,那金风禅师伏魔剑法果然有惊人成就,与方龙竹动手之下,竟然渐渐占了上风,幸得方灵洁赶来,一骑双跨,直向吴璞逃命方向追去。 玉鬣金驼乃是一匹宝驹,脚下极快,方氏姊弟岂能追赶得上,沿途不断打听,先还有点消息,最后却连一点踪迹全无,方氏姊弟当然不胜忿恨,却也无法可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5 章 这一追不知不觉已到了江南地区,虽然吴璞未有下落,妹弟二人却见景生情,动了扫墓之念。 那南海岛主遗体,系经吴氏兄弟亲手掩埋,除了他兄弟之外,再无他人知晓。而亡母坟墓,却已从赤阳子及徐霜眉口中,略知梗概,虽然还不知道确实所在,打听起来还有线路可寻。 当下姊弟二人,依然跑到西湖边上,寻到了吉安客店,开了一个清静房间住下。 这是十六七年以前的旧事了,那时方龙竹就是在吉安客店诞生,而他先母林咏秋却因中了四枚夺命金环,产下龙竹之后,即时身故。其时恰逢昆仑掌教赤阳子,携着动徒徐霜眉路过,才把方龙竹抱回昆仑,这些情节均已jiāo代,此处不过略提一笔,唤起读者记忆。 此时正当江南草长,群莺乱飞的春日季节,西湖边上游客不少,寄情烟水之峰,流连忘返。而方氏姊弟却抚今思昔,触景生情,心中更是凄凉万分,那有兴致去作那游湖之举。 这日正是中午时分,只见店小二兴冲冲地跑进来道:“两位客官每日闷坐房间里等人,却也不是好办法,前面集贤茶居里新来了一位老婆婆,不但弹得一手好筝,还唱得一口好曲儿,替集贤茶居平添了不少热闹,两位客官有兴,不妨前去解个闷儿。” 方龙竹眉尖微蹙,说道:“这都是小事,我只问你,那个胡小三到底回来没有?” 店小二一肚高兴,满想进来讨个好,将来少不了多赏几个小费,却不料两位客人对提起玩儿作乐的事,并无丝毫兴趣,不觉心中一呆,嘴上慢吞吞地答道:“胡小三到徽州贩茶叶去了,一去一来,最少也得半个月的时间,我不是早跟客官提过了么?” 方龙竹双手一摆,说道:“把中午饭开来吧!我要去玩的时候再向你领教。” 店小二想不到碰了一鼻子灰,当下怏怏而退。 时间易过,方氏姊弟到了西湖边上瞬息已是十日,心中悲痛自不待言,而老天爷也是连朝春雨,更增加了无限哀愁,而那胡小三尚是迟迟未返。 新雨初霁,湖上一片春色,午饭过后,方氏姊弟亦觉枯候无益,还是到湖上逛一逛借以消散心中哀痛。当即手袖内带了些零碎散银,吩咐店小二锁了店门,就往湖边热闹处信步行走。 湖边上酒肆茶居栉比而开,方氏姊弟走了不远,只听得附近茶居,隐隐约约传来一阵筝音铮锵,其声如泣如诉,如怨如慕,方氏姊弟自小即入昆仑,从来不解音律,此时却不知恁地,竟被那筝声怔怔吸住,好似自己心中无限哀痛,就在那音律声中完全流露出来。 方龙竹抬头一望,只见茶居招牌上写着“集贤居”三个大字。当下方龙竹“哦”了一声,说道:“姊姊,这就是店小二所说的集贤居了,这弦声弹的好熟,我倒好像在那里听过似的。” 方灵洁竟听得怔怔出神,方龙竹讲什么也没有清楚,只是微微点首示意。 龙竹又道:“我们也上去见识见识,说不定这位老婆婆还是一位风尘奇士。” 灵洁也不答话,信步就住茶居楼上走,龙竹默默跟在后面。 此时茶居上早已坐无虚席,茶博士一见上来两位文生公子,少不得格外招呼,东央西求,好容易让出了一副座头。 方灵洁自从追赶吴璞开始,为了行动方便,早已扮成男装。当下姊弟二人挨着窗口坐定,只见茶居前面小木台上坐着一位老婆婆,满头白发,一脸皱纹,眼睛微闭,神色黯然,右手不住拨动古筝,发出铮铮锵锵之声,直如孤雁哀啼,杜鹃泣血,入耳凄凉,启人哀伤。 方灵洁的眼珠只是怔怔地望着那位卖唱的老婆子,心里面有一种说不出的感情,像见了亲人似的,可是理智上又告诉她只是一个陌生的老婆子。 更奇怪的是方氏姊弟从来不识音律,可是一见了那把古筝,却也莫明其妙的爱好,恨不得把那古筝要过来才舒服。 此时茶居上鸦雀无声,有的只是筝音铮锵,只见那老婆子手指拨动得愈快,而那弦音也愈来愈细,直如夜窗秋雨,声音虽细,雨点却密,撩起了万般哀愁,无限怅惆,真是“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 筝弦歇了半晌,茶居上众听客还是屏气凝神,不敢稍稍发出一点声响,深怕扰乱了曲调的情趣。 方龙竹还未脱掉童心,不觉“咦”了一声。那老婆子虽然紧闭双目,状如入睡,耳朵却惊醒异常,一听台下有人出声,蓦地睁开双眼,四下一瞥,恰与方氏姊弟打个照面,脸上突现惊疑之色,呆呆地望着方氏姊弟,最后终于微微叹了一口气,手指一拨,筝音再起。 这一曲筝音虽也是哀愁之声,细细听去,却与上一曲大有分别。上一曲悲哀中带着空虚寂寞,似乎对人生大彻大悟,纵然是帝皇将相,到头来仍然免不掉撒手长逝,所谓富贵荣华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人生劳累终日,所为何事。而这一曲从哀愁中却带有凄厉之声,恍若亲人生离死别,家破人亡,自己忍辱偷生,为了要访亲人下落,想不到时间易过,十余年来跑遍天涯海角,总不见到亲人一面……。 那老婆子面色十分悲怆,聚精会神地拨动筝弦,似乎心与弦合,已忘外境。 方灵洁只是静静地听着,面上也流露出一股哀痛神色。方龙竹虽然天xìng好动,不耐久坐,此时却也规规矩矩坐在一边,对那老婆子不期而然生出亲切之感。 此时筝音忽然一变,老婆子轻捻慢拢,弦音如丝,恍若慈母亿子,哀痛yù绝。那方氏姊弟听得如痴如醉,竟悄悄滚下了泪珠儿来。 筝音歇了半晌,老婆子起身道了万福,退归台后,众茶客加梦初醒,纷纷叫好不绝。那茶博士早已端了茶盘,到茶桌上讨取赏赐。 方灵洁怔怔地望着龙竹道:“这老太太面貌怪熟,可是总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龙竹也悄然道:“是啊!一见到这位老太太,我心里总有说不出来的味儿,好像怪亲热的。” 两姊弟一说一答,那茶博士早已来到座前,方龙竹从袖里取出一锭碎银,往那茶盘里一丢,只听得落到茶盘里发出“当”的一声,那茶博士早已连声道谢不止。 原来在明成祖的时候已开始使用制钱,老婆子古筝弹得虽然好,而茶客赏赐照例是制钱一二十文,所以茶盘里的制线总数加起来也不过五钱银子,而方龙竹那块碎银虽然没有称过,看起来总在五两上下,那不叫茶博士喜出望外呢?收的赏赐多了,也少不了他的一份。 方灵洁低声问茶博士道:“那位老太太呢?她怎样称呼?” 茶博士满脸谀笑道:“公子爷放心,赏赐的银子绝对jiāo到老太太手上。” 方龙竹双眉一蹙,说道:“我们不是怕你吞没了银子,我只是要问问那位老太太。” 茶博士赶紧恭身答道:“公子爷说的是,只不过这位老太太从未说过她的姓名,我们只叫她白头婆。” 方灵洁自言自语道:“白头婆,这名字好奇怪。”又转脸问茶博士道:“她住在哪家旅店?从什么地方来的?” 茶博士答道:“她来到西湖边上才不过几天时间,据她自己说内地十八省她都跑遍了。 住在那家旅店我倒还没问过她,爷要找她也方便,每天她都准时到小店里弹弦子。” 方龙竹急道:“这位老太太也真透着奇怪,那么一把年纪还在江湖上东闯西dàng,这里面总有点原因。” 茶博士陪笑道:“听说这位老太太在找人,或许在找她的儿子女儿也不一定;老了,快闭眼睛了,总得看一看她的亲人。” 方灵洁叹一口气道:“老来无靠,真是可怜。茶博士,你进去看看老太太走了没有,不如请她出来和我们谈谈,我们在外面走动,也好替她顺便打听一下。” 茶博士一个劲儿点头道:“那倒是公子爷一片好心,我马上去把老太太请出来。” 茶博士匆匆忙忙往茶居里间走,方龙竹沉思有顷,才止不住向他姐姐问道:“这位老太太会不会是彩凤?” 方灵洁微微一笑,说道:“傻孩子,你从年龄上也看不出来,生你的时候她才不过么二十上下,如今你十七岁,她也不过三十七八,这位老太太起码也在六十以外了,那怎会是她?” 方龙竹还未作答,茶博土已急步来至桌前,说道:“老太太没有造化,这么一会儿她已经走了,两位公子爷要找她,要等到明天这个时候才行。” 方灵洁一摆手道:“随便谈谈,也不需要这样xìng急,明天我们不一定来,倘若那位老太太愿意屈驾的话,我们就住在附近吉安旅店,向店小二二问,找胜林的或者姓龙的都可以。” 茶博士不住点头道:“那是这位老太太的福气,承蒙二位公子爷照顾她。她来了我一定对她说,她不急急忙忙去找你们才怪哩!” 方龙竹微微一笑,顺手又掏出了一锭碎银子向桌上一丢,说道:“这是除了茶钱以外都赏赐给你,那老太太的卖曲钱你可不能再打主意。” 白花花的银子把茶博士喜得眉开眼笑,不住应声道:“是,是,两位公子爷吩咐的对,小的若再去动那老太太的卖曲钱,那我就不是人养的。” 方灵洁一挥手道:“去吧!谁要你这么噜嗦。” 这时天色已近黄昏,方氏姊弟心中有事,也不愿在茶居久坐,起身回抵吉安旅店,店小二开出晚饭,方龙竹忍不住又问道:“这胡小三还有没有消息?快半个月了,总也该回来了吧?” 店小二陪笑答道:“总快回来了,不过他住得远,在城里众安桥边开了一家茶叶铺,一去一来总有一二十里,小的店里人手少,一走开了客人没有人招呼。” 方灵洁双眉一蹩,取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叱道:“你要银子为什么不早说?这样吞吞吐吐,转弯抹角,却耽误了我们的正事。” 店小二一见银子在桌子上团团乱转,恨不得一伸手把银子抓过来,嘴上却仍不住陪笑道:“公子爷明鉴,那胡小三实在去徽州贩茶叶去了,小的没有骗你,不过也总快回来了,小的明天一早去跑一趟,总要为爷们问到一个实在消息。” 方龙竹把银子往桌边一拨,那银子在桌上滚了几滚,几乎落在地面。那店小二急用手来挡,嘴上连声道:“白花花的银子不是拿来闹着玩的,小心,要掉下地来了。” 方龙竹安闲地笑道:“落在地上怕什么?银子又碎不了,跑不掉。” 店小二谈笑道:“地板上挺硬的,这一掉下去,银子的成色上多少要吃点亏。” 方龙竹左手在桌面轻轻一按,那银子像有弹簧似的,早就骨碌一下跳将来,直把那店小二看得眼花缭乱,还想用手接住,却不料方龙竹出手更快,两指一挟,早把银子挟手掌中。 店小二两手扑了一个空,还以为自己眼花手慢,脸上只是尴尬地笑着,两只眼睛骨溜溜地注视着银子。 方龙竹把银子向前面一递,笑说道:“银子你拿去,明天若没有胡小三的消息,小心你的皮ròu。” 店小二伸手抓过银子,放在眼前瞧了半晌,乐得合不拢嘴来,连连点头道:“不消爷们嘱咐,小的自理会得。” 当下一宵无话,次日方氏姊弟起身,果然不见店小二前来侍候,一直快到中午时分,还未见到店小二回头。方氏姊弟草草用过中膳,正想到集贤茶店去问问那卖曲老婆婆的底细,只见店外如飞奔进来两个人,前面一个正是旅店里的小二哥。 方龙竹一眼瞥见,来不住高声问道:“托你打听的事怎么样了?有没有消息?” 店小二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气喘喘地说道:“一清早赶到城里,却碰到人家出去送货了。好容易耐着xìng子守候,到快吃中饭的时候才见到了人,我也不加细说,一把抓就硬把他拖了来。” 方灵洁向旁边望了一眼,知道店小二带来那人必是胡小三无疑,忙上前一步,施了一礼道:“敢问这位可是胡小三胡先生?” 胡小三赶忙还了一礼,怔怔地问道:“在下正是,不知尊驾有什么见教?苦苦寻找在下为了何事?” 方龙竹在旁急道:“敝人姓龙名竹,那位是我的义兄林洁,来来来,此地谈话不方便,到敝人房间小坐一刻如何?”一面又吩咐店小二重新准备酒菜,款待胡小三。 胡小三也弄不清楚是什么意思,酒足饭饱以后,方氏姊弟才道出来意,又从包袱里取出一封银子,足有五十两重,放在桌上。 胡小三略一思索,便道:“两位公子来得凑巧,要是早几年来,连我都不知道哩!” 方灵洁诧异道:“尊驾此话怎讲?怎么早几年来连你都不清楚?” 原来十年以前,那彩凤也曾来向胡小三询问过方夫人的坟墓,怎奈葬事一概由嘉兴银钩陶春圃、陶老镜头经手,当然胡小三也弄不清楚。受了彩凤拜托以后,待地去了嘉兴一次,找着了陶镖头,问明了坟墓所在,可是那彩凤早以悄然远游,再无见面,所以在言谈之中,小三约略提及前事。 方灵洁忙问道:“那老fù人再没有来过?” 胡小三点头道:“是啊!我也觉得奇怪,她那样郑重地托付我,可是等我把事情弄清楚了,她却连影儿都不见。” 方灵洁哺哺自语道:“她要来的,她要来的。” 方龙竹在旁接问道:“尊驾把地点都弄清楚了?不怕有错吧?” 胡小三一拍胸膛道:“担保不会有错,我还亲自到坟上去看过一次,那墓碑上写的是‘方夫人之墓’。” 方灵洁点头道:“你把地点告诉我们好了,我们要亲去坟前一祭。” 胡小三殷勤地道:“小的闲来无事,倒不如让我亲陪你们走一趟如何?” 方龙竹淡淡一笑,把桌上的银子向胡小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6 章 怀中一送,说道:“微末贱礼相送,望不要推却,陪我们到坟地去走一遭,倒还不消劳动尊驾,只要把详细地点告诉我们就行。” 当下胡小三双手捧过银子,喜得眉开眼笑,说出坟地所在,即行告别回去。 方氏姊弟心急如火,匆忙买了一些香烛锡箔,准备了酒菜茶饭,恨不得一下赶到坟地去,祭奠他那死去的慈母。 那坟地是在那杭州凤山门外,凤凰山阳,姊弟二人,急步如飞,出了凤山门,那凤凰山早已在望。 凤凰山风水极好,所以山上的坟地也特别多,好在山上无人,姊弟二人连窜带跑,找他们亡母的坟墓。 此时正临未时,春日已略偏西,姊弟二人找了不久,方龙竹忽然大叫道:“姊姊,在这里了,可是这里面透着奇怪。” 方灵洁闻弟一呼,早已一个“燕子穿帘”,身躯直飞过来,望着那坟墓一看,不由得也惊异道:“龙弟,先把东西搞下,我们分开四下搜一搜。”说着也不等方龙竹回音,早把手上香烛向地上一撩,一式“燕子三沙水”,向凤凰山东北角直扑下去。 方龙竹更不敢怠慢,嘴上道了一声“好”,把祭品在坟前石台上一放,双足轻点,一式“六龙御风”,身躯早就凭空直审起来,向那凤凰山西北角直翻上去。 此时只见两条人影,在那春日和风之下,恍如两只飞鹰,在山腰峰顶之间,上下盘旋,不到一顿饭的时间,两人早已搜遍全山,又在方夫人墓前碰头。 方龙竹刚一跃落坟前,尚未站稳身形,已急问道:“姊姊,你碰到什么惹眼的人物没有?” 方灵洁默默站在墓前,沉思出神,一听乃弟相问,才微微摇首答道:“没有,偌大一个凤凰山连一个人影都没有碰到。” 方龙竹往前窜了两步,一探身把墓前的锡箔余灰一掏,急声道:“这到底是谁呢?你试试这箔灰还是微温的哩!我上来的时候那余香尚未燃尽,上墓的人当然去了不久,想不到凭我们的身形,竟连个人影儿都没有看到,真是出乎我意料之外。” 方灵洁低声道:“龙弟不必空声嚷嚷,上墓的人总是与我们方家有些渊源,不见得含有恶意吧!” 方龙竹一拍手道:“莫非是嘉兴银钧陶春圃、陶老镖头来过?除了他之外,恐怕不会再有第二个人。” 方灵洁若有所思,悄然道。“我们不必多事猜疑,还是扫墓要紧。”说时便在石台上整理祭品。 方夫人的坟墓,原是吴璧吴璞兄弟拜托嘉兴陶春圃一手经营,虽无石人石马,却也修理得整齐有序。那墓碑足有三尺多高,碑上只有孤零零五个大字“方夫人之墓”,牌后坟堆是用青田石块起的坟脚,上面盖着黄土,坟前有小石台一方,两边配着两条长石凳,墓地一片青草如茵,四围种植了几十株松柏,面对西湖,枕依凤凰,长眠湖山胜地,方夫人泉下有知亦足自慰了。 方龙竹在亡母坟前,弯腰打扫,原来墓地上早就有人来过,留下了余香残烛,饭粒箔灰,所以方氏姊弟一抵坟前,即向四下搜索就是这个缘故。 少时祭品供好,点上香烛,姊弟二人跪在墓前哀哀痛哭,呆呆望着墓碑,恍若慈母已在眼前。 时间易过,眼看一柱香烧尽,姊弟二人才焚了锡箔,看着火光融融,二人不住低声默祷。 此时日色偏西,湖上金波万道,天空落日斜阳,方龙竹正yù把亡母坟前打扫清洁,忽听得乃姊阻止道:“龙弟,只要把我们烧的香烛绍灰扫干净就得,旁的不要动它。” 方龙竹诧异道:“这是什么意思,干吗不一下扫干净多好?” 灵洁淡淡一笑,说道:“看你老是这样粗心,这地上这么许多的箔灰,棒香杆子,你还看本出一个道理来么?” 龙竹低头看了半晌,才迟疑地道:“是啊!这么多香杆子,锡箔灰,好像是不止来过一次,难道我们把坟墓找错了么?” 灵洁也不答言,只是把坟前整理已毕,以前的遗迹还是原样保持,这才双双离去。 次日一早,方龙竹还酣睡未醒,只听得乃姊催促道:“龙弟,快起身。” 龙竹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当下一跃离床,揉着双眼问道:“姊姊,什么事?” 灵洁答道:“快穿好衣服,随我到凤凰山妈妈坟上去。” 当下姊弟二个,出了店门,沿着西湖边上南山路,往凤凰山yīn奔去。 此时旭日初开,湖边行人稀少,一奔到凤凰山麓,除了山脚下的田地有农人日出而作以外,其他更无人迹。姊弟二人在山背后把衣服束紧,脚下更不迟疑,几个腾身,早已离地数丈,直像两只猿猴,翻腾如飞,在树梢间里,直向凤凰山顶扑去。 方灵洁窜在前面开路,方龙竹随后一丈多远,深恐万一遇上意外,也好有个救应。 此时正当晨早天气,凤凰山yīn还是凉森森的一片,清风拂面,尚自有些寒意。方灵洁刚刚抵达山顶,只听得清风过处,山阳那一面传来一阵铮铮锵锵筝弦之声。 方灵洁心中一动,早已伏下身躯,闪在树木背后,朝那弦声方向望去。方龙竹也早已掩抵乃姊身后,低声问道:“姊姊,看到了什么?” 灵洁也悄声道:“你听,这大清早,又在这坟山之上,竟有人发此雅兴。” 龙竹侧耳一听,答道:“这弦声好熟,莫非是集贤居茶楼那位卖曲的老太太来了么?” 此时只听得筝音袅袅,不绝如缕,伴着林间鸟雀乱鸣,瞅瞅咕咕,此起彼落,直如一曲仙乐,在那春日和风中,令人dàng气回肠不已。 暮然间一阵轮指过处,万音齐发,曲调又转悲壮之声,方氏姊弟二人方自惊疑不止,猜不透那弹筝的到底是何人物,却不料那曲调只弹了半闭,已自打住,一只听得一个fù人声音凄惨长叹道:“南海岛上盟犹在,凤凰山前骨已寒。”语声虽细,却随着清风悄然入耳。 灵洁龙竹姊弟听在耳内,心中俱不觉蹙然一跳,又惊又喜,正待出声查询,忽见方夫人墓前钻出一个满头白发女人,距离虽远,却还依稀望得清楚,按照眼色行动,均不像老年人模样。方灵洁不由得惊讶道:“要说是来上坟的,除了彩凤之外,还有何人?可是她不会满头白发呀?” 龙竹毫不思索,冲口说道:“那不是前儿在集贤茶居弹筝的老婆婆吗?她跟我们方家有什么渊源?” 姊弟二人猜疑不定,只见坟前那位白发女人已点上香烛,身躯跪俯在地,似乎在默默祈祷。 灵洁龙竹当下更不迟疑,几次蹿身,早已轻轻在那白发女人身后,那女人兀自未觉,仍然低低地祈祷着。 灵洁龙竹互打一眼色,也不去惊动女人,只听得那低沉断续的祷告声道:“……夫人啊!你在天之灵,总要保佑小姐,公子……。” 灵洁龙竹怔怔地望着地上背影,眼前开始一片模糊,泪珠儿也悄然夺眶而出。 祷告声低沉得再也听不清楚,歇了半晌,忽然间又叹了一口长气,语声又复清晰,只听得是:“他们要来看你的,夫人啊!公子,小姐忘不了你,正跟我彩凤一样,他们一定要来的,他们……!”说到最后几个字,地上的女人竟止不住失声痛哭,掩面啼泣。 灵洁到底是女孩儿家,那里禁得起如此哀愁伤感,早已一俯腰扑在彩凤背上,便咽道: “灵洁回来了,龙弟也来了。” 彩凤正自不胜凄楚,忽听背后有人出声,还以为自己哀伤过度,无中生有,却不料语声未歇,自己双肩已被人抱住,当下真是又惊又喜,半悲半乐,赶快擦去泪珠,往后一回首,不觉猛然惊怒道:“你是何方野男子,竟敢在青天白日之下,如此无礼。” 灵洁已知彩凤误会,赶紧一松手,住头上一抹,除去了文生巾,落下来满头青丝,低声道:“彩凤姊,我是灵洁,十几年未见,你就不认识我了么?” 彩凤怔怔站起身来,两只眼睛紧紧地盯在灵洁与龙竹脸上,最后两手一抱,把姊弟俩拥在怀内,重又放声痛哭,嘴上哺哺自语,也听不清楚说此什么? 方氏姊弟自动失怙,进入昆仑门下,虽得师传,师姊爱护,但与亲人之情总属不同,彩凤在方夫人生前最受宠爱,身份在部属与管家之间,一向如同亲人般地看待,方夫人临离金山时,又把灵洁托付与她,此时一见到灵洁,更想起方夫人临走时的言语,一一如在目前,怎叫彩凤不悲痛呢? 三个人抱头痛哭了半晌,才稍稍止住了悲哀,各道别后经过。彩凤也说起碧云庄上她也去过,火焚碧云庄后她还在苗区逗留了一个时期,只是无缘碰到。料知方氏姊弟定会来杭州扫墓,这才在西湖边上等候,那方夫人的坟址,还是吴璞在养伤时亲口告知的,只是吴璞与方家姊弟有父母血仇在身,不便提起,也没有谈到吴璞在她茅屋内养伤一段经过。 灵洁望着彩凤满头白发,止不住说:“彩凤姊,这十几年来真把你愁病死了。” 彩凤悄然一笑,说道:“当年伍子晋过昭关,一夜头发如雪,我却熬了十几年光yīn,总算还能看到你们,也不负我这一番苦心了。” 三人谈谈说说,时间早到中午时分,当下三人重新整了衣襟,再向方夫人坟前拜别,一同回到吉安旅店,在路上龙竹提着古筝,忽然想起了问道:“彩凤姊,那在集贤茶居弹曲的老太太,也弹得一手好筝哩!” 彩凤微微一笑,并不言语。灵洁看得事有蹊跷,细细地朝彩凤脸上打量了一下,才纵声高笑道:“彩凤姊,那老太太就是你,你脸上用了‘换容yào’是不是?” 彩凤在微笑里轻叹道:“十几年来我在江湖上东闯西dàng,全赖此yào防身,不然,这偌大风险,单凭我的武学,岂能轻易闯得过去。” 灵洁抚然道:“十几年的时间,真把你磨够了,好在我姊弟身上还带得一些银两。你还是在西湖边上找一所房子住下来吧!就近亦好照管先母坟墓。” 三人回归吉安旅店,用过中膳,即在西湖边找寻空房,次日搬了过去,添置了一些家俱,用了一个女仆,倒也布置得井井有序,享受家庭之乐。日中无事,姊弟二人就向彩凤讨教弹筝的技艺。 原来筝乃是古乐器的一种,出自秦代蒙恬所造,有弦十三条,没有三年五载功夫,休想弹得入调。灵洁龙竹虽然聪明过人,却也仍然拿它无丝毫办法。 方氏姊弟西湖边上一住,时间较轻溜过,早已到了端午节附近。姊弟二人一商量,准备在端午节扫过母坟后,即行回归昆仑,向掌教师尊禀告下山复仇经过。 彩凤虽然不愿骤别,却因他姊弟二人乃是正事,无法拦阻,眼看着端阳佳节已到,三人绝早起身,带了祭品,就往那凤凰山而去。 三人刚一行抵山麓,就见树边上拴着一匹宝马,全身毛片作金栗色,闪闪发光,颈上鬣毛和马尾却纯白如雪,昂首顾盼之间,的确是神骏异常。 方龙竹咦了一声,一个箭步蹿近马身,前前后后,细细一瞧,就慌忙低声道:“姊姊,吴璞这厮就在上面,小心不要放走了他。” 灵洁以手加额道:“想我母亲在天之灵,引他自投罗网,今日不报此仇,异日怎见我父母于地下。” 当下二人略不迟疑,分作两路,在树木丛中,直向山腰蹿去。 原来山脚边那匹宝马正是玉鬣金驼,一见生人走近,早已引声长嘶,宝马通灵,似乎已在报讯。 灵洁龙竹二人掩至树木背后,只听得有人发话道:“吴二哥,事到如此也不必太伤心了;现在天色大亮,你我不如走吧!” 另一人叹一口长气道:“丐侠有所不知,想我吴璞平生肝胆照人,忠义贯天,南海岛主在日,我兄弟二人经过多少险难,却终无二心,想不到一句忠言,竟被岛主指为反叛,无心失手,铸成今日大错,我也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只不过死有重于泰山轻于鸿毛,我这样胡里胡涂死去,我死后还背着叛徒二字,这叫我如何甘心?” 原先一人又劝道:“吴二哥,这一切事我都清楚,且怨是非终有一个了结,徒自气坏了身子,于事又有何补!” 另一人叹口气道:“走吧!山下坐骑叫得我心惊ròu跳,怕不会有什么事吧?” 当下二人正待起身,忽听得半空中一声娇叱道:“吴家老贼,在碧云庄上被你漏网,如今在我先母坟前,你还有何话可说?” 原来在坟上的正是吴璞与金叶丐二人,一辨声色,早知来者不善,金叶丐不愧义气深重,早已一闪身挡在吴璞前面,手中叫化棒一横,先行护住身躯,眼睛四下一扫,已见树林中间扑出两个少年,身形一起一落,宛如两只大雕凌空飞坠,身手矫捷非凡。金叶丐乃是武学名宿,已知来者武学根基极佳,虽然还不知道对方少年是谁?心里面却也猜料到八九分。 金叶丐江湖经验老到,当下叫化棒徐徐一收,嘻嘻笑道:“我原以为这西湖边上,风景名胜之地,也有强人出没,好在我叫化子只有一件百补衣,一根叫化棒,再无长物,二位谅也不是剪径之辈。好,好,把话说开了,各人走各人的路,老化子早饭还没有着落哩!” 方氏姊弟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他们这一次原是上山扫墓,并没有携带兵器,虽然有点吃亏,可是碰到仇人不易,岂肯随便放过。当下方龙竹双掌前后一错,已亮出门户,嘴上怒叱道:“老化子,咱们河水不犯井水,各人走各人的道儿,那吴璞老贼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你犯不着把是非搅上身,到时候成了拥菩萨过江,可不能怪小爷手下无情。” 金叶丐仍是嬉皮笑脸,徐徐说道:“咱老化子脾气向来服软不服硬,你要好好哀求我一下,老化子或许不好意思与你等后辈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7 章 子动手。如今你既然叫上阵来了,咱老化子撒腿一走,日后被江湖上闻知,也叫人笑话。你说咱是泥菩萨过江,咱倒要看看你这个铁铸金刚有什么办法升天?” 方龙竹气往上冲,脸上挣得通红,正yù进步出招。却见乃姊方灵洁双手一拱,正容道: “咱姊弟误犯老前辈虎驾,异日登门请罪。今日之事,关系在下姊弟父母血海深仇,伏望老前辈体念下情,暂息无名之火,则在下等感恩非浅。” 方灵洁这番话,说得软中带硬,词句虽然谦卑,词意却甚坚决,原来方灵洁经过碧云庄较技之后,已知仇家在江湖上人缘甚好,那些来帮忙的朋友多半与师门还有些渊源,自己在江湖上时日甚浅,认识的前辈没有几个,倘若贸然动手,就是占到了便宜,将来在师父面上亦不好意思jiāo代,所以将话点明,为日后留了退步。 金叶丐仰天一声长笑,微晃脑袋道:“对面谅是方家姊弟了,碧云庄上老叫化缘浅,早走了几步,无缘相见。听说你们在碧云庄上仗着师门威风行凶,刺死了吴大哥,伤了裴柳陈三位大侠,火焚了碧云庄,更杀伤了多少不懂武技的村民,纵然你昆仑武学独步天下,领袖群lún,可也难逃这江湖上的公道。” 金叶丐这一番话虽多强词在理,却也都是事实,方氏姊弟yù辩无从,何况时机瞬息即逝,此时不动手,将来碰面的机会就难了,当下方灵洁绝不犹豫,应声答道:“老前辈不肯顾念下情,在下少不得要放肆了。” 金叶丐脑袋乱摆,嘴上嘻嘻哈哈,悠闲地说道:“你是要讲打吗?来来来,咱们引证几招,可是你得冲着我老化子,那才有个意思。” 原来金叶丐深知方氏姊弟,武功上得自昆仑真传,连华山裴敬亭,点苍柳复,那么好的身手,都折在这两个后辈小子手上。吴璞武学根底虽然不错,到底年迈血衰,当然不是方氏姊弟对手。所以心里面细一盘算,决计将是非自己一个人全揽下来,也好让吴璞有个脱身机会。 方灵洁心思灵巧,那金叶丐话里用意早已猜透,当下微微一笑道:“老前辈,在下请教了。”说时双拳护胸,以退为进,也表示对前辈礼让的招式。 金叶丐把叫化棒向腰里一抽,两掌向外平伸,一式“将军脱袍”竟露出胸前门户,嘴上还笑说道:“方姑娘,你进招吧!咱老化子皮粗内贱,还挨得起一两下。” 方灵洁出道以来,岂曾被人如此轻视过,当下粉脸气得通红,也不答话,脚步前后一移,一招“双风灌耳”,拳带风雷之声,齐向金叶丐左右耳门穴打去。 金叶丐是个老行家,只要对方一露招式,便如武学根底深浅,此时也不觉暗叹道:“昆仑武学,名不虚传,难怪碧云庄上一群武林高手,都没有占到丝毫便宜。”自己更不敢怠慢,赶快一式“藏头缩身”,把脑袋从掌风里钻了出来,双拳往里一带,变掌为抓,施出了三十六路擒拿手,竟向方灵洁的关外穴上扣去。 方灵洁早知金叶丐并非易与之辈,招式俱未用老,一见对方变招奇疾,心中也暗自惊讶不已,赶紧双掌往里一收,“呼”的一声,右掌横地推出,一招“黑虎偷心”,直取对方胸前。 金叶丐一招落空,方灵洁双掌早已撤回,猛觉胸前掌风如刀,已知这一掌劲力不小,赶快一移步,走连环,左掌向前一带,一招“顺手牵羊”,yù把方灵洁倒于当地。 方灵洁右掌已出,yù收已迟,眼看金叶丐向自己脉门抓来,心中岂敢稍有疏忽,当下右掌一沉,左掌继出,只听得木然一声,各人顿时倒退两步。 这一换掌,表面上胜负不分,实际上方灵洁已用足全力,而金叶丐还只用了八成功夫。 方灵洁有些气喘心跳,金叶丐仍是笑嘻嘻地站在当地。 方灵洁赶快调匀气息,二次再上,不敢硬碰,只是游斗,嘴上却大声道:“龙弟,这吴家老贼jiāo给你了。” 金叶丐功夫再高,却被方灵洁缠着无法脱身,当下急得大嚷道:“我们不是早约会好了么?你们看不起我老化子,咱这条老命跟你们拼上了。”金叶丐虽然情急拼命,然昆仑弟子亦非三招两式可以打发,真正要想从方灵洁手中取得便宜,恐怕还不容易。 方龙竹一听乃姊吩咐,早从束脚带内拔出一柄短剑,这原是准备在坟前修砍树枝用的,这时却正好派上用场。 吴璞长剑早已在手,一见龙竹扑来,手上更不迟疑,一招“白蛇吐信”,直取方龙竹的咽喉。 方龙竹哈哈狂笑,怒叱道:“老赋子,你的死期到了,让小爷挖出你的心肝做祭礼吧!”当下脑袋一晃,一招“狮子摇头”,那长剑早已落空。 方龙竹二次腾身进招,短剑一指,白森森的一道寒光。那吴璞早已心怯,更不yù再弄出死伤,冤仇无法再解,此时只想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方龙竹一招“猛虎出洞”,短剑直取吴璞小腹。那吴璞长剑一封,一招“横刀断流”直向方龙竹右臂斩去。好个方龙竹,一见剑临右臂,居然随着剑势,右臂往外一拉,身躯斗转,一招“杨柳随风”,左掌横地推出,这正是施的昆仑“大六阳手”,只要稍沾掌风,不死即伤。 吴璞哪敢硬接,一见龙竹身形向旁一移,正好留出逃身空隙,双足一点,早已斜刺里蹿出五六丈远。 方龙竹“六阳手”还未展开,吴璞却已没命向山下奔去,龙竹心中一急,怒骂道:“老贼子,向那里跑?”自己也早已形随声起,一式“伏龙御风”,直扑下去。 方灵洁与金叶丐二人还是相互纠缠,谁也忘不了谁,方灵洁虽然担心龙竹,却胸有成竹,明知吴璞老儿不是乃弟对手。那金叶丐却不同了,只急得破口乱嚷,对着一个女娃子,算起来还是后辈,那些脏字眼无法出口,连骂人的时候,都得挑一下字眼儿,这真把金叶丐急苦了。 吴璞惶惶如丧家之犬,几次腾身,早已快到山脚,那玉鬣金驼连声长嘶,也好似替生人担惊不已。 方龙竹脚下更不敢怠慢,心中唯怕吴璞一上了玉鬣金驼,自己脚下再快,也赶不大这匹宝驹。 吴璞眼看已到山脚,正要跃上马背,却猛瞥见彩凤站立道旁,双目含泪,神色半痛半愁,若有情还无情,只是痴痴地望着自己出神。 当这瞬息一刻之际,吴璞岂敢再事逗留,心中微一分神,想不到身形正yù跃起,脚下一滑,仰面直掉下去。 说时迟,那时快,吴璞赶紧一个鲤鱼打挺,想不到方龙竹早已凌空而下,手起剑落,鲜血四崩。 ------------------------- 扫描校对 第二十二回 旧情难忘 山前愁永别 新仇易认 城外怒相逢 且说夺命金环吴璞,在那方夫人坟前与方龙竹拼命恶斗之际,乘着方龙竹“六阳手”尚未递到,早从掌风中贴身蹿出,展开“燕子三抄水”轻身提纵术,没命往山脚下逃去。眼看已可脱身,想不到道旁遇着彩凤,神色黯然,旧情尚在。吴璞一个分心,脚底一滑,仰面直摔下去。 这时方龙竹早已凌空扑下,短剑疾刺,一招“月落寒潭”,直往吴璞胸前扎去。 说时迟,那时快,吴璞正自闭目待死,只见眼前黑影一晃,短剑刺得虽疾,那黑影却来得更快,只听得“格擦”一声,鲜血四冒,耳边上却传来一个女子的微弱声道:“二哥,你走吧!我知道你还有一肚子冤曲,别……别忘了我。” 吴璞早已明白,不惜以死相救的女子,正是旧日恩情难忘的彩凤,心里一酸,眼泪涔涔而下,当时无法顾及,只有哽咽道:“彩凤姊,上切你自己保重了,我吴璞有日冤曲得雪,不论天涯海角,我总要回来找你。”说时两足轻点,早已跃上玉鬣金驼,双腿一夹,这千里神驹一声长嘶,怒奔而去。 原来彩凤一见山脚下拴着玉鬣金驼,已料得吴璞定在方夫人坟前,一场恶斗岂能避免,yù护无力,心中矛盾已极。刹那之间,已见吴璞狂奔而下,时间迫在眉睫,只有含泪相送,想不到吴璞竟会摔倒,而那方龙竹凌空扑降,短剑早已出手,彩凤这才不顾自己生死,纵身一扑,挡在吴璞前面。方龙竹百忙之中,无法自主,虽然左臂一斜,急将短剑收回,可是彩凤右肩背早已划了一道两寸多长的创口,虽然不是要害,却也受伤不轻。 方龙竹短剑收回不及,左手赶紧向前一带,已将彩凤扶住,此时吴璞早已跃上马背,龙竹正yù二次腾身赶去,却被彩凤苦苦拉住衣袖不放,面容惨白,双目紧闭,额上冷汗直冒,眼角上泪如泉涌,凄然道:“公子,那吴璧叛贼已死,吴璞饶他一命也罢!” 方龙竹正当怒火中烧,彩凤言语岂能听进耳内,然而被彩凤横身一阻,时机早已稽延,眼望着吴璞一骑绝尘而去,不由急得直顿脚道:“这是何苦来?何苦来?” 且说金叶丐与方灵洁二人,在方夫人墓前,各自展开平生所学,恶斗不休。一个是丐帮高手,拳沉力雄,一个是昆仑传人,矫捷如风,没有一刻钟的时间,早已过了七八十招,好在两人均无相伤之意。金叶丐眼望着吴璞乘隙钻出,虽然安危未卜,总是多了一线生机,所以只是纠缠着灵洁,让吴璞少一个强敌。方员洁虽见吴璞逃去,心中忿恨不已,却料得吴璞不是乃弟敌手,龙竹追赶,绝对不会吃亏,最多劳而无功而已,所以也只是缠着金叶丐,好使龙竹从容对付吴璞。 两人心里各有打算,虽然对招奇快,惊险叠出,而双方招式均未用老,一吐即收,此时山下宝驹长嘶,早已传上山来,两人各自担心吴璞与龙竹安危,掌势倏然一收,各自跃开一丈多远。方灵洁娇躯一翻,嘴上一声清叱道:“老化子,姑娘有事,今天且饶你一顿。”说时脚下更不怠慢只见“六龙御风”展开,身如轻燕,在树梢枝上一起一落,已向山下如飞而去。 金叶丐哈哈一笑,也不答话,双足一点,一式“燕子三抄水”绝顶轻功施出,身躯早已凌空飞腾,在那怪石乱坑的山腰中,疾奔而下。 金叶丐轻功极高,却吃亏在方灵洁身后一丈多远,而召p“六龙御风”是玄门七灵贞诀中龙形秘传,一经展开,恍若神龙驾雾,等到金叶丐跃落山脚,只见方氏姊弟正在忙于替彩凤裹伤,那吴璞以及玉霞金驼早已失去踪影。 当下金叶丐微一思量,已知吴璞脱险而去,』心中一宽,正yù离开,耳边厢却传来“哼哈”之声不绝,原来彩凤误受剑伤,虽得方氏姊弟救治,却因身上未携带有刀伤yào,创口血流不止,灵洁与龙竹均自束手无策。 金叶丐j切看在眼里,虽然不知伤者是谁,,却早已从叫化袍里取出一服止血生ròu救急丹,两指一弹,那包丹yào已向方灵洁身旁直飞而去,口上大声道:‘‘此包丹yào,止血止痛,外用内服,三日全愈。” 方灵洁伸手一棵,早已接在手里。向金叶丐狠狠瞪了一眼,自去照顾彩凤。 金叶丐亦不在意,哈哈一笑,提着叫化棒,扬长而去,口中长歌道:“是是非非人不识,顺顺逆逆天莫测,但是怀中解冷衣,不是等闲相诳惑。” 灵洁龙竹姊弟不识金叶丐是谁,却也佩服他武学精湛,行止光明磊落,料得是江湖中前辈,不yù再惹麻烦,眼睛一眨,金叶丐早已失掉了踪迹。 当下方氏姊弟将彩凤救回寓所,调治教日,剑创亦已平复。灵洁龙竹急yù赶回昆仑,一与彩凤订下了后会之期,少不得洒泪告别,迳回昆仑参谒掌教师尊复命。暂且按下不表。 且说吴戒恶自去年夏天,经俞一清、谢青峰等武当第二代弟子筹划之下,拜入武当掌教师尊卧云道长的小师弟,董灵霄门下,日夕苦练,专志复仇,一载寒暑下来,果然在武学上大有进展,武当心法差不多均已领悟十之八九,董灵霄后传有人,亦是老怀弥慰。 这日正是黎明,吴戒恶早在谷边空地上,将武当九宫连环剑法练过一遍,正yù调气运神,再练内家罡气,却已见其师董灵霄慢步向谷须走去。吴戒恶住在这藏灵谷已有一年之久,董灵霄的脾气习惯早就熟悉,知道他每晨均住谷顶,汲取岩缝中的泉水。 吴戒恶灵机一动,当下不动声色,身形一翻,早从背后谷壁直蹿上去,藏在谷项董灵霄平日汲水处,一见乃师缓步来到,才猛一现身,恭身礼毕,学着乃师打水手法,轻抖手腕,那绳子就像活的一般,直dàng过去。绳子末端系着一个小瓦壶,绳子向前一dàng,瓦壶就从泉水中掠过,便汲得满满一壶。 用瓦壶汲岩壁中泉水,看似容易,行起来却也万分困难,第一须有腕力,才能把两三丈长的绳子平shè出去,第二腕力须使到好处,增一分则瓦壶与岩壁相撞,少一分则瓦壶未及流泉,空壶而返。吴戒恶虽是第一次访效董灵霄汲取泉水,却是手到擒来,足见腕力非是小可,而内身罡气更是能随意运用,可大可小。 吴戒恶双手奉上泉水,董灵霄哈哈大笑,取过瓦壶,一饮而尽,又吩咐道:“这泉水好甜,再打一壶来。” 吴戒恶见乃师一饮而尽,不觉心中大乐。原本往日董灵霄汲取一壶泉水,总只小饮一两口,便弃之不用。重新再打第二壶。此时吴戒恶更自卖弄精神,把瓦壶平放在掌心上,一招“推窗望月”,罡气早已运行掌心,只见他左掌缓缓向前递出,那瓦壶离开掌心亦缓缓向前,悬空而行,不徐不疾,好似空中有人托着行走的一般。 董灵霄大笑不止,猛地一张口,早见口中喷出一股水柱,像飞链似直奔瓦壶袭去。 吴戒恶正玩得在兴头上,不虞乃师有此一番,赶紧掌心往回一缩,绳子微一抖动,瓦壶早退回来一尺多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8 章 ,刚好避过董灵霄这一口喷泉。 吴戒恶这一手使得神妙已极,满以为董灵霄会夸奖几句,却不料耳边上传来冷声道: “怎么瓦壶愈走愈向后退,你一还能打到水么?” 吴戒恶微微一怔,嘴上虽然不语,心中却暗想道:“还不是你给挡回来的,我不避开你这一股水柱,那瓦壶恐怕早就粉碎了。” 董灵霄只是冷笑连声,吴戒恶岂敢怠慢,右掌往前一推,那瓦壶倏地又向前进了数尺。 此时吴戒恶早已把先前一股傲色收起,随时提防乃师不意来袭,只见董灵霄二次把口一张,一道银光四shè的水柱又复向瓦壶迎头罩下。 吴戒恶不敢再行后撤,一挡一退,永远无法打到泉水。好在他心灵乖巧,一见水柱袭来,赶紧右腕向外一侧,左掌横地推出,一招“拨云见日”,齐巧将瓦壶向横侧里移开了一尺多远,继续向流泉飞去。 董灵霄哈哈大乐,笑骂道:“好小子,算你高了。” 吴戒恶早已将泉水圾回,双手奉与乃师。董灵霄又是一气喝干,大声道:“再取几壶来,我倒要痛饮一个饱,总算我没有白收一个徒弟。” 吴戒恶那敢怠慢,一连打了五壶,董灵霄接连喝了五壶,才拍着肚子道:“够了,够了,再装下去我的肚子要bào了。” 吴戒恶童己未减,不禁暗暗偷笑道:“今日师父凭地有点乐糊涂了,居然一口气喝了五壶水,又说将肚子喝bào了,为什么又不少喝一点,那泉水又不是琼浆玉液,有什么好喝的?” 董灵霄双手抚着肚子,缓缓往谷底走去,戒恶也默默随在身后,少时已抵平日习武之处,只见董灵霄一转脸道:“戒恶,把九宫连环剑练一遍我看。” 吴戒恶一声应诺,早已形随声起,双拳一拱,先行师礼,继之左手一领剑诀,右手剑走连环,按着九官方位,团团舞了起来。 九宫连环剑先还徐疾有致,剑光绕着身影,一招一式,分得清清楚楚,继而愈舞愈快,最后身剑合一,只见白茫茫一片蹿高逐低,左盘右旋,剑花起处,劲风逼人,如像寒日冬冰,刺入肌肤。 吴戒恶从贪狼宫开始,继入巨门禄存两宫,又从文曲宫出,直闯廉员,武曲,破军三宫,最后进入左辅右弼,那九宫连环剑法亦已到结尾,正yù徐徐收回剑势,却料不到董灵霄接连喷出数口清水,向着吴戒恶四面八方包围袭来。 吴戒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一见水团袭到,不敢硬接,原来那水团不能硬撞,稍一接触,那水珠即四散进裂,更无法躲闪。当下吴戒恶不敢怠慢,剑式一越,早从右弼宫退回左辅宫,那水团来得虽快,吴戒恶剑式变的更快,又由左辅宫回入破军官,一路倒舞回去。 董灵霄看得哈哈大笑,只见笑声未止,巨口一张,早吐出一条水龙,像匹练似地向吴戒恶迎胸飞去。 吴戒恶已知乃师存心在考较自己武学,这时岂敢怠慢。脚步一紧,早已退入武曲宫内,右手长剑倒执,左掌一招“风卷残云”,掌风起处,正与迎胸袭来那股水柱碰个正着。内听得“哗喇”,一阵乱响,那股水柱恍如金瓶乍破,玉浆迸裂,隔在五尺以外,受着掌风一逼,早已溅满了一地水珠。 董灵霄嘴上道声“好”,双腮微一用力,那股水柱忽地细如手指,劲力却更增大,只在那掌风之间向前直穿。 吴戒恶蓦觉一股巨力通来,又若银针刺肤,触掌生痛,心中略一惊讶,那股水柱早向前逼进了一尺多远。 说也奇怪,那股水柱只是缓缓向前通进,在空中形成一根水管,受着黎明旭月一照,霞光四shè,蔚成奇观。 稍一接触,吴戒恶已知乃师这一招乃是“银针破孔”,专门用来破金钟罩这一类外家横练功夫,当下不敢怠慢,略一调匀气息,把那罡气收聚集于一点,掌随心转,猛然间全力推出,那股水柱虽然利害,却吃不消罡气一阻,顿时水珠四溅,哗喇喇流了一地。 董灵霄两次相试,俱被吴戒恶一一消解,不觉也连连点头,对吴戒恶内外两功,进展如此迅速,也是心折不已。 此时吴戒恶早已把一路九宫连环剑法,从尾至头,倒舞回来,又过了廉员,文曲,禄存,巨门四宫,进入最后贪狼宫内,剑式开始渐渐收慢,一招“金鸡独立”过后,正yù将长剑jiāo归左手,说时迟,那时快,只见董灵霄仰天一声长啸,啸声过处,口里水珠如雨喷出,一式“满天花雨”,那水珠子却像倾盆大雨似的,向着吴戒恶迎头罩下。 好一个吴戒恶,九宫连环剑虽已到了结尾,他仍小心翼翼,不敢稍有疏忽,恰如面对强敌,一招一式俱都用足十成功力。此时吴戒恶正当“金鸡独立”过后,剑走上盘,那“满天花雨”迎头罩下,一势顺招“拨云见日”;罡气透过剑身,向上直扫出去,把那些水珠儿飞出去五六尺开外,自己身上干干净净,并无一点水滴。 董灵霄不由叫了一声“好”,吴戒恶顺势收了剑式,抱剑恭身施礼,嘴上道:“多谢师父教诲,徒儿才得寸进,异日如稍有成就,当不忘师父栽培之恩。” 董灵霄哈哈大笑道:“也亏得你如此用心,内外两功都扎下了根基。” 吴戒恶一听师父夸奖,内心当然快慰万分,止不住问道:“师父,你看我能不能出道儿,我真想回碧云庄去看看哩!” 董灵霄微一思索,笑答道:“那么小的年纪,就想到江湖上去闯dàng,未免还早了一点。” 吴戒恶童心一起,缠着他师父道:“你说我年纪小,我甘大哥也不是在十三四岁的时候,跟着他师父跑遍了天下,去年他还单个儿骑着玉鬣金驼到碧云庄来哩!” 董灵霄从没有听见吴戒恶提起过甘明,不由得问道:“那个甘大哥,他师父是谁?” 吴戒恶微微一笑,答道:“他是我的结义兄长,姓甘名明,只比我大了一岁,却学了好俊的功夫,他的师父就是天台山的闹天宫卢吟权。” 董灵霄哈哈大笑道:“小子无礼,怎么随便称起前辈的外号来了。” 吴戒恶忙恭身答道:“这都是甘大哥告诉我的,想这位卢老前辈,师父也一定认识吧?” 董灵霄点头不语,吴戒恶正yù再纠缠着师父,找个机会下山走走,却已见谷顶人影一晃,那卧云道长的大弟子白鹤俞一清早已翻身而下,见到董灵霄师徒正在闲话,忙抢步上前向董灵霄问候。 吴戒恶原与白鹤俞一清感情不错,还未等及俞一清道明来意,已忙不迭的抢前施礼道: “大师兄,好久不见你来,外面可有什么消息?” 俞一清向吴成恶望了一眼,答道:“停一回我们再细谈,你先出去等着,我跟师叔有话要说。” 吴戒恶眨眨眼睛,估不透俞一清有什么机密要事与师父商量,正在迟疑不定,已听得董灵雪吩咐道:“戒恶,你把洞外空地打扫干净,烹一壶清茶,也好招待你的大师兄。” 吴成恶虽然不愿离开,却也不敢违命,当下诺诺而退。董灵霄一见戒恶走远,才向白鹤俞一清问道:“一清,我看你神色不定,难道有什么要紧事来同我说么?” 俞一清恭身答道:“弟子一来与师叔请安,二来还有一件与戒恶师弟有关之事特来请示。” 董灵霄哈哈大笑,一挥手道:“坐下来说吧!我最讨厌这些繁文缛节。” 俞一清告了罪,端身在旁边坐下,低声道:“九月九日重阳节泰山大会,泰山侠隐夏一尊出面邀请,想各派掌门人届时均会出席,不知师叔拿定了主意没有?” 董灵霄决然道:“不管掌教师兄如何处理,我是一定要去观光的,二十多年没有下山,那鸣玉子早已死去,石鼓山庄早已残缺不全,再加上昆仑弟子一把大火,我还穷研这七绝图又有何用?不如趁着身子还硬朗,手脚上多少有些功夫,倒要去看看昆仑门下出了一些什么人材?” 俞一清又道:“掌教师父也是要去的,他只不过前去观礼而已,对于吴氏兄弟与方家恩怨之事,恐怕不会再chā手顾问了。” 董灵霄道:“师兄也太怕事了,难道你受了昆仑后辈徐霜眉戏弄之辱,就能轻易作罢?” 俞一清眉尖微蹙道:“弟子力量绵薄,岂敢轻举妄动,只有听师命行事。” 董灵霄道:“这些都是后话,到时看势行事,你今天来就是和我谈这一件事吗?” 俞一清四下一顾,轻声道:“戒恶师弟的姑姑来了,师父因她单身女人不便,所以请她在观外民家歇宿。她曾与弟子谈及,除了来探戒恶师弟以外,她因为重阳节泰山大会之期已近,意yù带了戒恶下山,寻访吴家兄弟下落,就便找那昆仑弟子复仇。” 董灵雷微微次吟道:“掌教师兄意下如何?戒恶一年来刻苦用功,进展神速,可是到底年纪太小,他姑姑又是女流之辈,我总有些不放心。” 俞一清答道:“师父倒没有任何主见,他只要我来向师叔请示,戒恶到底是师叔一手教养出来的。”说至此处,沉吟了半晌,又继续道:“至于他的姑姑玉燕,乃是峨嵋静因师太得意弟子,与其师姊紫衣罗刹吕曼音,人称峨嵋双女,各负一身绝艺,戒恶随其下山,倒不会有什么不放心之处。” 董灵霄哈哈一笑道:“你这个师兄倒不错,忒会帮着师弟讲话。” 俞一清起身答道:“师叔明鉴,弟子说的这些都是实在话,其中并无丝毫虚假。” 原来俞一清自从在碧云庄上,受了徐霜眉智取火中铁弹一败之辱,含怒离去,致使大好碧云庄焚于一旦,吴氏兄弟生死下落不明,至今遗恨难忘,却因武当掌教卧云道长执法甚严,不敢擅自行动,此番遇着吴玉燕上山,且吴戒恶武学已具根底,武当秘技十学八九,正好使其下山,与那昆仑后辈一较高下,所以才在董灵霄面前,极力替戒恶说话,期能打动查灵霄之心,慨予允诺。 当下董灵霄默默略一思索,即吩咐道:“吴玉燕远道而来,与戒恶有骨ròu之亲,当然戒恶要去见面,至于将来下山之事,等他们见过面再说吧!” 俞一清一见董灵霄已有允意,当下也不多说,立即起身告退,带了吴戒恶直往山门外走去。 原来吴玉燕自从在泸州小镇上,碰到了文武判李扬,得知碧云庄已被焚为平地,两位同胞兄长生死存亡未卜,自己身上虽带了恩师峨嵋静因师太手书,调解方吴两家恩怨,却因迟到一步,辛苦求来的手书早已无用,当然免不掉悲从中来,痛哭失声,虽经师姊吕曼音与文武判李扬苦苦相劝,却仍有家破人亡,孑然无依之感。 次日与文武判李扬商妥复仇之计,定下泰山大会,邀请各派长老出席,评定两家是非,这才匆匆赶回峨嵋,跪在静因师太面前,哭诉一切。 静因师太已是长一辈人物中硕果仅存,论起武林中地位名望,尚超出昆仑赤阳子,武当卧云道长之上,不过佛道两门,互不统属,所以来往不多,可是只要是武林人物,不管是正邪两途,一提起峨帽静因师太之名,莫不肃然起敬,尤其是峨嵋信符斑竹牌,所到之处,江湖群雄莫不低头,通行无阻。 静因老师太享寿已近百龄,头发虽然全白,却仍根根贴ròu,满头银丝,看上去威严中含有一股慈祥气概。这时坐在蒲团上望着心爱徒儿哀声哭诉,也忍不住叹口气道:“善哉,善哉,一根既返源,六根成解脱,恩怨相缠,因果不绝。”叹息了半晌,才又安慰吴玉燕道: “燕儿,你且起身,到后面休息一番,为师日后有闲下山时,当为你了断这番恩怨。” 吴玉燕明知乃师这番言语不过是安慰之词,可是日后泰山大会,泰山侠隐夏一尊必有请柬到来,彼时再央求恩师,当有十之八九成功。当下在师父面前痛哭一场之后,心中哀愁略解,谢过静因师太,自回后房休息。 吴玉燕是年初回山,眼睁睁望到春末夏初,泰山大会之期渺无音讯,心中免不得着急异常,好容易到端阳节前后,师姊吕曼音从江南了断龙凤双幡而回,带来了一些江湖上的传闻,却仍然于事无补,直等到六月中旬那天,只听得半山里“锡瓦殿”上钟鼓齐作,云钹大鸣,山下显有贵客到来,峨嵋掌门人善待禅师升座,正以大礼接候嘉宾。 静因师太早已悟通禅理,且又素xìng淡薄,山下钟钹之声虽然听在耳内,却也视作未闻。 那吕曼音与吴玉燕二人却不同了,直眼瞪瞪望着山下,各自估量着山下来客最谁? 没有一顿饭的时间,只见峨嵋全山总监督善行禅师快步向紫云庵而来,手上持着一封大红请柬。 吴玉燕望在限内,心里早已一动,暗忖道:“莫不是泰山夏一尊的请柬来了,我不如先到师父旁边侍候,也好相机进言,顺便听些消息。”一面想着,一面顾不及与善行师兄招呼,迳往庵内而去。 吕曼音那里猜得透玉燕心意,这时早已向着善行禅师迎上前去,笑嘻嘻地招呼了一声三师兄,问道:“山下来了什么贵客?要大师兄以上宾之礼相接。” 善行禅师还礼道:“来的人倒不是什么有名之辈,却持了泰山掌门人夏老侠手书,故此大师兄以上礼待之。” 吕曼音心里一动,料知是泰山大会之事来了,面上却装出不知其然的样子问道:“泰山与我峨嵋一向颇少在还,无端端却来遣人通书,不知为了何事?” 善行禅师蹙起眉尖答道:“是啊!我峨嵋素与江湖没有jiāo往,想不到泰山夏老发起什么九月九日重阳节,在泰山日观峰顶举行泰山大会,邀请各派长老前往观礼,大师兄也猜不出他有什么用意?所以才要我向静因师太她老人家要个主意。” 吕曼音嘻嘻一笑,“师父在堂上打坐,她老人家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9 章 十年没有下山了,也应该出去走走,师兄见到她,还是劝说她几句才是。” 善行禅师面色一正,说道:“师妹又来小孩子气了,师太她老人家哪里还有此闲情逸意,再到红尘中去游逛;再说这泰山大会用意不明,师太地老人家也未必再愿去惹事上身。” 吕曼音又嘻嘻一笑道:“我说你不相信,这泰山大会我可说在前面,师父她老人家准去。” 善行禅师半信半疑道:“见了师太老人家自有决定,还是师妹替愚兄通报一声,说是善行在庵外侍候。” 吕曼音嘴上一声应诺,脚上早已向庵内走去,只见佛堂上静因师太垂首闭目,端坐蒲团之上,吴玉燕恭身站在后面,脸上神色不定,似乎紧张异常。 吕曼音慢慢行抵静因座前,见她正在用功,不敢惊动,静因师太却已睁眼问道:“你们姊妹俩都跑到我‘地藏静室’里来,莫非是有什么话要说么?” 吴玉燕还未及开言,吕曼音早已恭身答道:“掌教师兄有事向师父请示,已请三师兄在庵外侍候。” 静因师太哦了一声道:“善持身为一派掌教,有什么事自己还做不了主,倒要向我不管闲事的人请教?” 吴玉燕深恐静因师太不问青红皂白,随便一句话儿就将善行师兄打发回去,忙跪下禀道:“掌教师兄为人谨慎,总是有重大之事,才会要三师兄前来向师父讨个主意,依徒儿意思,可把三师兄叫上堂来,师父也好!问个清楚。” 静因师太接口道:“为师当然要把善行唤上堂来的,要你这样xìng急忙慌的干吗?” 吕曼音在旁听得师父吩咐,早将善行禅师唤至座前,行了参拜之礼,恭身站在一边。 静因师太问道:“今日不是参谒之期,你来见我何事?” 善行禅师恭身答道:“弟子一来进庵向你老人家请安,二来掌教师兄还有一点琐碎细事请示。” 静因师太点头道:“刚才我也听得曼音与玉燕说起,但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们做不了主,才来问我。” 善行禅师从袖内取出一个红色请柬,恭步上前,送到静因师太手上,说道:“泰山夏老派了他的二弟子向立龙,送来了一封请柬,说是九月九日重阳节泰山日观峰顶举行泰山大会,邀请各派长老观礼,掌教师兄未知他用意何在,不敢自专,所以才要弟子来向师太讨个示下。” 静因师太接过请柬,略一过目,即遣:“我四十年来未曾下山,懒散已惯,泰山大会之事你们师兄弟自己去商量决定,好在我峨嵋弟子清静修炼,与人无争,去不去都无重要关系。” 善行禅师还未及答言,吴玉燕早已抢步上前,跪在蒲团边上,脸上神色惨淡,凄然道: “师父,你老人家不是曾经说过,说是有机会下山时,一定代为弟子了结方吴两家恩怨之事,今日泰山复老前辈既有泰山大会之举,那昆仑弟子也少不得要去观礼,正是绝好机会,怎么师父又推辞不管了呢?” 静因师太微微一怔,想起了昔日吴玉燕回山之时,自己曾顺口安慰,想不到八九个月以后,真的碰上了下山机会,不由得嗟叹道:“一言既出,前因已定,老尼少不得再到红尘一走。” 当下善行禅师得了静因师太旨意,辞别出庵,吕曼音与吴玉燕二人跟着送了出来,行抵庵门,善行又从袖内取出一封将信,jiāo与吴玉燕道:“这是那位泰山第子顺道带来,说是你兄长一位至jiāo所写,当着师太不便相jiāo,倘使你要写回信时乘着日落前将信送来,泰山那位朋友明晨即须离去。” 善行jiāo过书信即行,吴玉燕匆匆拆开书皮,略一过目,即已放声痛哭,吕曼音在旁茫然不如何故,忙问道:“好端端的又哭什么?泰山大会期日一到,只要师父她老人家一露脸,还有什么事解决不了的。” 吴玉燕还是泪流满面,呜咽得无法出声,只是把手上书信向吕曼音眼前送。 吕曼音将书信接在手中一看,原来发信人是吴氏昆仲至jiāo好友文武判李扬,自从在泸州小镇上分手之后,即行直奔泰山,巧遇泰山掌门人泰山侠隐夏一尊为了一点俗务,已去关外,足足等了半年,才见复一尊回转,当时即将吴氏昆仲遭遇一说,四弟子冯卧龙又竭力进言,七弟子陈云龙更受了昆仑弟子重伤,吴氏昆仲与泰山侠隐jiāo情亦复不浅,当时不加考虑,慨然相允,次日即书写好了请柬,分派各弟子四下投书。 文武判李扬在泰山耽搁了半年,此其间亦分向江湖同道探听吴氏兄弟下落,最后从金风和尚处得知,吴璧已然死在莲池水阁之内,吴璞骑了玉鬣金驼未知逃往何方,所以泰山众弟子下山时,李扬即特别嘱托,沿途探访夺命金环吴璞下落,并顺便告及九月九日重阳节泰山大会之事。 泰山二龙向立龙奉命差遣峨嵋,文武判李扬更修书一封,请向立龙顺道jiāo与吴玉燕,内中提及吴家兄弟之事,并请其尽早赶赴泰山,路经武当时,可上武当一见卧云道长,顺便问一下吴戒恶学武之事,如能把他带到泰山,更是极为有利云云。 吴玉燕一着吴璧已死,当然痛不yù生,吕曼音看完书信,亦是代其师妹哀痛不止,一时也无法劝解。 此时已抵六月中旬,离重阳节泰山大会之期不远,吴玉燕禀明了静因师太,先行离山,急急来到武当,亟yù会吴戒恶一面。 那吴戒恶随董灵霄学艺之后,虽然日夕思念家院,却因藏灵谷中平时无人来往,外间有什么消息也传不到他的耳朵,这时随着俞一清出了山门,见到了姑姑吴玉燕,却还不知就里,行礼之后,即忙问道:“姑姑,你怎么赶来的,我父亲与叔父两位老人家可好?” 吴玉燕还未及答言,俞一清已匆匆一个稽首,嘴上说道:“戒恶,你与姑姑谈谈家常,贫道暂行先退,日落时你可到眉峰小馆找我,我们再详细商量。”说罢脚下一动,已快步向山顶逸去。 原来俞一清素来心高气傲,上次奉命下书碧云庄,调解方吴二家恩怨,想不到事体没有办成,反连累得碧云庄焚为平地,脸上当然挂不下来,所以借故先行,心里面也暗暗盘算着如何助吴戒恶一臂之力。 吴玉燕眼望着俞一清离去,泪珠儿才籁籁而下,凄声道:“这是李兄来的书信,你一看就知大概。” 吴戒恶一见姑姑泪珠直流,已料到大事不妙,接过书信一看,早哭到死去活来,几乎昏厥过去。 姑侄二人抱头痛哭了半天,才决定了一同赶回苗山,先行祭扫坟墓,然后再决定复仇大计。 俞一清早在董灵霄前面说通,吴戒恶向乃师一请即蒙允诺,次日即离了武当,戒恶穿上了重孝,奔回苗山。 那碧云庄虽遭火焚,庄里面积极大,方氏姊弟一走,碧云庄上在吴璧首徒雷杰指挥之下,首先救灭了火头,次日又从断垣残壁里面找到吴璧尸体,草草成殓,寄厝于后洞之中。 一年下来,碧云庄又慢慢恢复旧观,此时旧主人吴玉燕与吴戒恶一到,碧云庄上更是欢呼雷动,雷杰也将庄上先后经过,以及老主人寄厝所在,一一向吴玉燕察知,吴玉燕少不得奖励几句。 姑侄二人回庄第一件大事,即将吴璧棺木找了一块风水奇佳之处安葬,延请有名高僧,做了七七四十九日水陆道场,附近苗山洞主岭不邪均亲来吊奠,其他江湖朋友,一来道远不及通知,二来重阳节泰山大会之期已届,不能再事延搁,一概未寄讣闻。七七之期一满,时间已是八月中旬,姑侄二人选了两匹快马,连夜赶赴泰山而去。 且说前回书中金风禅师,后土僧,小侠甘明与夺命金环四人,在人和镇酒家楼上,巧遇着昆仑弟子方龙竹,当时金风,后土,甘明合三人之力,挡住了方龙竹,吴璞乘机跨上了玉鬣金驼逸去,以后在西湖方夫人坟前又遇到方氏姊弟,幸得金叶丐力战方灵洁,彩凤又横身阻拦,以死相缠,吴璞又得机会逃去,这些都在前文表明不提。再说金风禅师力斗力龙竹以后,方灵洁凌空蹿来,一个“游龙戏风”,硬把金风与龙竹二人隔开,方氏姊弟一走,金风禅师耗力过度,气喘神疲,休息了半晌,才慢慢恢复精神。 这“云顶五行”出于四川云顶山伏虎罗汉黄玉禅师,以一手“伏魔金刚剑”驰誉武林,大弟子金风和尚,二弟子铁木俗,三弟子圣水和尚,四弟子火和尚,五弟子后土僧,自从乃师圆寂以后,各自闯dàng江湖,原无一定居处。那金风和尚与后土僧此次来到苗山,一来为了与吴氏兄弟上泰山,二来亦yù乘机与几位同门谈谈,此时一见碧云庄焚为平地,铁木僧又去了华山,所以金风和尚与后土僧二人,一时失了主意,未如往何处才好。 那小侠甘明自从为乃师闹天宫卢吟枫送书苗山分别以后,再也听不到乃师行迹消息,yù回天台,又觉山居寂寞无聊,又未知卢吟枫何时回山,普师叔家法素严,再想独自下山恐怕不可能了,所以心中亦觉一片茫然,今后行止一时拿不定主意。 三个人回到人和镇上以后,重新找了一家酒楼,开怀畅铁,席间谈谈说说,金风禅师年龄虽大,为人却极谦虚,xìng情和易近人,甚得甘明好感。 席间后土增谈起二师兄铁木僧已去华山,yù乘便去华山一游,就便打听一下铁木僧行踪,拜候华山几位前辈起居。 金风和尚当然一口赞成,甘明亦可亦无不可,自己对华山名胜早已向柱,随着两位高僧得能一睹华山派前辈风采,更是一大乐事,所以也愿随同往。 当下三个人在酒楼决定以后,次日即行起程,一路游山玩水,随意流连,谈谈说说,倒也颇不寂寞。想不到抵达华山以后,那铁木僧早已离山他往,取道湖广,似乎有到南方一走之意。 那裴敬亭在碧云庄受了方龙竹六阳手一震,本身直气涣散,受了重伤,虽得七宝续命丹暂时护住伤势,却是痊复无望,经铁木僧送回华山以后,得其掌教师兄许伯阳,以玄门秘传心法,助他真气直透丹田,运行全身,这才日渐痊愈,然而要想完全复原,前后总得一年以上。 华山派掌教zhēn rén许伯阳,年龄已近六十,然尚童颜鹤发,精神奕奕,以一手混元掌享誉武林,裴敬亭乃是他小师弟,受了昆仑后辈一掌之辱,嘴上虽然不说什么,心里面却不以昆仑后辈目无尊长,妄下杀手为然。 原来昆仑、武当、华山三派,都属玄门正宗,三派掌门人互有jiāo往,情谊非浅,论起辈份来方氏姊弟还应该称裴敬亭师叔才是,败在后辈手里,许伯阳这一口恶气也难得咽下去。 金风禅师,后土僧与甘明三人,在华山住了半月,遍游华山五峰,正yù准备离去,却赶上了泰山派掌门人夏一尊派遣门下弟子,送上九月九日重阳节泰山大会请柬。许伯阳原来找不到复仇机会,单独对昆仑挑战面子上又说不下去,所以请柬一到,即日写了回书,重阳节前他本人一定赶到。 金风和尚等三人又从泰山弟子口中得知文武判李扬早抵泰山,一心筹划泰山大会之事,又知吴璧已死在莲池水阁之内,夺命金环吴璞亡命江湖,重阳节之会吴璞必能知悉,届时自会前来等语。 小侠甘明与吴璧之子吴戒恶乃是结义兄弟,情逾骨ròu,一听吴璧已死,当然为义弟感到悲伤,然又听到泰山大会,各派掌门均可应邀参加,会上当以公意论断方吴两家恩怨,则又为吴戒恶略略感到欣慰,心头思潮翻复不止。一夜都没有好睡,又想去武当找寻吴戒恶,告诉泰山大会消息,又想回归天台,随师父闹天宫卢吟枫前赴泰山观礼。 金风禅师与后土僧原是浪迹四海,到处为家的和尚,这时听说九月九日泰山大会,早就心存观光,虽然泰山大会的情柬没有送到,可是他们也全不在意,也谅解到这不是泰山侠隐夏一尊看不起他们,而是他们师兄弟几人各无一定居址。 甘明知道他们要去泰山,想到师父卢吟视与吴氏昆仲乃是至jiāo,到时绝少不了他,所以心里也是一动,与其回天台找师父,还不如迳赴泰山尚比较直截了当。 金风师兄弟与甘明等三人,又作一途,辞别华山许伯阳,也了潼关,取道洛阳,直奔泰山,途上行行歇歇,沿途古迹名胜甚多,倒也甚觉愉快。 一日行抵泰安城外,天色已近黄昏,附近找不到宿处,二人不由得加紧脚步,直往城中飞奔。后土僧xìng情最急,放开步伐,直如一条疯牛,口中乱嚷着:“闪开些,闪开些,小心洒家撞上了你。” 金风禅师一见已到城内,这样没命飞奔,势必惹人怀疑,正想叫后土僧走慢些,却见街边斜刺里穿出来两个小童,似乎正在戏嬉,那后土僧行得最快,一个没留神,早就撞个满怀。金风禅师在后看得清楚,唯恐后土僧鲁莽,碰伤一了小孩子,惹起事非,当下急声告诫道:“土师弟小心,不要撞坏了人家。” 后土僧虽然xìng如烈火,可是近年来随着他师兄金风禅师遍游各地,也知世上奇材异士不少,着实把火气减退了许多。这时眼前黑影一晃,已见两个男女小童,一前一后,直向自己左膀撞来,又听得师兄金风禅师在后面一呼,当然不敢任xìng胡为,赶快一提真气,左脚轻点,早向右边斜蹿出去。 说也奇怪,那两个小童好似只管戏嬉,嘴上大声说笑,后土僧这一蹿虽然未用全力,却也早到右侧街边,谁知身形还未站定,那两个小童却如影随形,也早赶到身边,嘴上还大声嚷道:“你这个酒ròu和尚,怎么老挡住我们的去路。” 后土僧心中早就奇异,暗忖道:“这两个小童奔的好快,资质倒是不错,如能收为门下,当能为我云顶五行放一异彩。”心中略一思索,左臂早就一个“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0 章 底捞月”,想把前面男童抱在手中,细细问他家庭情形,再作打算。 后土僧出手虽快,那男童却跑的更快,一头就撞在左胁京门穴上,半身一阵麻痹,施出去的左臂竟悬在半空,酸软jiāo加,神态极堪发噱。 那后面追来的女孩子身手更快,一个箭步早将前面男童抓住,嘴上笑喊道:“可把你抓住了,还看你向那儿跑?” 那个男童面上虽然笑嘻嘻地,而眼睛却狠狠地向后土僧望了一下,好似道:“不是你在前面碍事,我那里会给别人抓住?” 男女两个小童笑声连天向原路飞跑回去,后土僧眼睁睁地望着,吃了一下暗亏,半晌动弹不得,又不敢骂出口,怕叫后面随行的小侠甘明听到笑话,赶快调匀气息,一提罡气,运行全身血脉,那京门穴上才渐渐地减去软病,恢复过来。 此时金风禅师与甘明二人早已赶抵身后,甘明年幼口快,乱嚷着道:“这两个小童准有来头,土师父,你没有被碰坏吧?” 后土僧那敢直言,只是气愤愤地骂道:“要不是大师兄一再告诫,我准要给这两个小童一顿好的。” 金风禅师一切看得清楚,早知这两个小童受过高人指点,可是匆忙之间却看不出那派身手,忙轻声嘱咐道:“土师弟不要胡言乱语,免得旁人听了笑话。” 后土僧虽感惊异,却仍以为那个男童碰得凑巧,正撞上了京门穴,才使自己身上一软,无法使出功夫,一面走着,一面是吩吩叨叨不已。 此时泰安城内早已万家灯火,三个人随便找了一家酒楼,要了一些酒菜,胡乱吃喝。 那后土僧还是闷闷不乐,为了刚才那小孩子一撞,自己学艺数十年,虽然不能登峰造极,也不是一般庸俗之辈可比,却不能闪开小童一撞,一切都被甘明瞧见,这个筋斗倒也栽的的确不小,然也想不出这两个小童到底和自己有什么恩怨,像是无意却似有意,说他故意来找晦气吧,又像是一时游戏胡奔,愈想愈是纳闷,总找不出一个道理来。 泰安地处泰山脚下,泰山峰峦,历历在目,金风禅师为了明日赶路,草草用过晚膳,即yù寻觅旅店歇宿,后土僧喝了一肚子闷酒,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伸手往腰中一摸,意yù掏出银子付账。 侠义结jiāo,原不需要彼此客气,金风禅师与甘明二人向后土僧望了一眼,也不多说。 此时酒楼伙计早就嚷道:“承惠两钱四分银子,多谢大师父赏赐。”说时左掌伸出,等候付账。 后土僧右手伸在衣襟之内,掏了半天,脸上挣得痛红,还是没有取出银子,金风禅师不由得诧异道:“土师弟,随便找块碎银子付账好了,何必费那么大事?” 后土僧急得乱嚷乱跳,一手抓住酒楼伙计,大骂道:“你这家酒楼准是窝有小偷,这么一顿饭的时间,我袋里的碎银子全丢了。” 后土僧气力又大,那伙计被骇得面青唇白,急辩道:“大师父,我这家鸿运酒楼在泰安府里招牌响亮,来往的都是些达官贵人,你吃喝完了没有钱付账,竟撒开胡赖,还要讹人。” 后土僧那肯听说,举起碗大的拳头正要动粗,却被金风禅师上前阻止道:“土师弟休得撒野,你的银子那里丢了也要细细想一想,那能随便诬赖好人。” 后土僧怔怔地松开了双手,略一思索,早已拉开脚步往楼下直奔,嘴上大骂道:“那两个顽童,偷了洒家的银子,我看你往那里逃。” 这边甘明早将碎银子取出,往桌上一搁,心里也觉事情古怪,一闪身随着后土僧落楼而去;正是无意一撞,妙手空空。 ------------------------- 扫描校对 第二十三回 盛会集冠裳 呕心沥血 同仇消芥蒂 沉剑飞龙 且说上回后土僧在酒楼之上,一摸衣中钱袋不翼而飞,经金风禅师一语点破,已知在街边上中了两个小童的道儿,当下气得七窍生烟,怒声连天,也顾不得和酒楼伙计废话,一个箭步,早已奔抵街心,破口大骂道:“好投爹娘教养的小乞儿,偷了洒家的银子,看你往那里走。”说时眼睛四下乱扫,口沫横飞。 甘明付了酒饭账之后,随着金风禅师,慢慢行抵后土僧背后,金风禅师忍不住低声劝道:“土师弟,修佛经年,为何火气还是恁地旺盛,丢了一些散碎银子算得什么?如此泼口乱语,不是你出家人所为。” 此时天黑如漆,街上行人稀少,后土僧骂了半天也无旁人理睬,心中也觉乏味,经金风禅师一说,遂乘势收篷,嘴上还低声向甘明嘟嘟道:“甘小侠,你不要见笑,洒家并不是舍不得这几两银子,实在这两个小鬼头太气人。” 甘明微微一笑,替后土僧遮羞道:“在路上走急了遗失也是有的,我看那两个小童未必有此大胆,竟敢在土师父身上打主意。” 甘明是一番好意,后土僧却听得面红耳赤,当下不再言语,在街上找了一家旅店,各自安寝。 次日醒来,业已日上三竿,草草用了早膳,出了泰安城,正准备取道泰山,只听蹄声答答,城门口奔出来一匹键骡,骡上骑着一位少女,长发垂肩,衣袂飘飘,面如兰花脂匀,肤若阳春白雪,秋波一横,令人魂断。 甘明虽然年幼,可是随师出道以来,遍游江湖,那里曾见过这样美如天仙的绝色丽人儿,不觉一双眼睛,怔怔地直望过去。 那骡上女郎视若无睹,游目四下一顾,即展开娇滴滴声音喊道:“芝儿,兰儿,你们跑哪里去了?” 只听得道侧树林里面,传出来小童的声音道:“姑姑,我们在这儿,把这个臭钱袋当箭靶子玩儿。” 那女郎双眉一蹩,又喊道:“快出来,老不听话,我不带你们去玩儿了。” 树林子里嗖嗖几响,早蹿出来一男一女两个小童,手上持着个旧钱袋,袋上早已七创八孔破得无法再用了。 两个小童刚一现身,金风禅师等三人均是一震,那后土僧早已一声怒喝,双足一点,身躯平空蹿起,直往那两小童之前奔去,怒骂道:“偷洒家钱袋的,原来正是你们两个小子。” 后土僧横展两臂,长袖随风飞舞,直挡在两个小童前面,拦住去路,却想不到两个小童忒也乖钻,双手一扬,那个破钱袋直奔后土僧面门而去,嘴上还嚷道:“谁像你这样小家子气,一个破钱袋也舍不得,还给你吧!” 后土僧左手一起,钱袋早已接在手中,那两个小童却乘此门户一开之际,早已一个“叶底飞蝶”身形一起,双双从后土僧胁下穿过,落在那女郎马前。 后土增暴怒攻心,那里就肯放过,双足轻点,一个“燕子穿帘”,身躯凌空跃起,伸开两只蒲扇般的手掌,一招“苍鹰搏兔”,向着两个小童当头袭下。 甘明随师出道,亦常听得师父告诫,江湖上有三般人物不可轻视,一是僧尼,二是fù女,三是小童,这三般人物如无绝艺在身,断不敢在江湖上孤身行走?心中刚yù阻拦,已见后土僧腾空而起,当下急得高叫道:“土师父,两小童不是平凡之辈,你要小心了。” 骡上女郎微微向甘明望了一眼,毫不在意,手上马鞭一挥,轻叱道:“你这位大师父,怎么不分青红皂白,出手就要伤人,难道你没有皇法吗?” 后土僧两手刚要抓及小童,却猛觉得一阵冷风迎面袭来,劲风起处,触肤如刀,如再不如死活硬扑下去,难免双臂不受重伤,好在对方并无伤人之意,急切间也看不出女郎使的什么手法,当下不敢怠慢,双肩一抖,腰身猛一使劲,悬空一个筋斗,斜刺里倒翻出去,落在金风禅师身边,瞪着两只怪眼,向那女郎瞧个不停。 金风禅师始终不动声色,只是默默注意着女郎身手,这时见后土僧业已退回,才双手作了一个问讯,微笑道:“姑娘使的好功夫,这一手‘抱yīn抑阳’的是昆仑绝技,名不虚传,敢问姑娘是昆仑门下何人?” 那女郎微微一笑,答道:“微末小技,何足道哉,多蒙刚才那位大师父手下留情,没有伤了两个娃娃,在下感谢在心。”说罢又向后土僧微顾了一眼,只把那后土僧羞得面红耳赤,热汗直流。 甘明早对女郎有了猜念,这时一听金风禅师道及昆仑,忙接着问道:“这位大姊姊可是昆仑瑶华仙子徐霜眉,徐姊姊?” 那甘明从小投入天台,不受羁束,放野已惯,此时不恁地一来,大概是受了瑶华仙子颜色照人,不知不觉文雅了许多,竟称呼姊姊起来了。 骡上女郎浅浅一笑,玉靥微露,齿若编贝,反问道:“小兄弟是那位前辈门下?说明了也好称呼。” 甘明朗声答道:“在下乃是闹天宫卢老爷子弟子,人称小侠甘明的便是。” 那女郎依然不露锋芒,只是徐声道:“原来是卢老前辈的高足,我正是徐霜眉。” 瑶华仙子话尚未完,只见后土僧一声暴叱,刷的一响,早从腰中拔出戒刀,怒骂道: “好贱婢,还我四师兄来,我云顶五行与你昆仑无冤无仇,今日遇上了洒家,贱婢还有何话可说?” 徐霜眉冷冷一笑,叱道:“好一个酒ròu和尚,出口伤人,你要再不知进退,火和尚就是你的榜样。” 金风禅师参修佛理,三十年来已具无量智慧,还本见xìng,远离三障,此时一见后土僧与徐霜眉各自刀剑在手,一触即发,忙上前拦阻道:“瑶华仙子不可与我师弟一般见识,乞听贫增数语。” 徐霜眉秋波一转,马鞭遥遥一指,态度倨傲已极,问道:“你是何人?你两个一齐上来,姑娘亦不会惧怕干你。” 金风禅师单手作了一个问讯,哈哈一笑,说道:“死在你手下的火和尚,乃是贫僧四师弟,这位是贫僧五师弟后土僧,贫僧法号金风,忝为云顶五行之首,本应约束师门,倒有劳姑娘费心,贫僧感谢不尽。” 金风和尚这一番话原自出乎真情,火和尚虽然毙在徐霜眉剑下,可是他也是自取杀身之祸,金风禅师并无责怪之意。然而当年徐霜屑一剑刺死了火和尚之后,事后想想,多少有点过火,火和尚不守清规,自有他的云顶山的家法处治,此时听得金风禅师提起当年之事,感到语带讽刺,不觉勃然怒道:“江湖败类,人人得而诛之,尔等尚yù为火和尚复仇乎?来来来,一人做事一人当,姑娘等着你们就是。” 金风禅师原无歹意,此时却忍不住长叹一声道:“江湖上传说,昆仑自恃技高,不把武林同道放在眼内,今日贫僧前后两一对照,果然如此。” 原来金风禅师所说前后两一对照,是指的以前在苗区人和镇上,方龙竹出口不逊,两下动武。今日遇见徐霜眉,亦是傲气凌人,所以才发此叹惜。 后土僧早已忍耐不住,大声道:“师兄还对这贱婢说些什么?不如将她拿下,亲自押上昆仑,看赤阳子还有何话可说?首先要治地一个对老不尊之罪。” 徐霜眉哈哈一笑,从骡上一跃而下,叱道:“我如有不当之处,自有昆仑家法处治,还用不着你们二位费心。”说着缓绳向旁边一送,嘱咐道:“芝儿,兰儿,牵着骡子,小心别让它溜缰了。” 卫兰嘻嘻一笑,双足轻点,早已跃上骡背,接过缰绳,说道:“姑姑,我们等着你,那个和尚可不是好人,昨儿晚上在街心里横冲直撞,要不是哥哥去挡他一下,准会闹出人命。” 原来三月十五黄岩括苍山顶之会以后,龙凤双幡重圆,徐霜眉心事已了,带着两个小童一路游山玩水,到了山东泰安,找到卫芝卫兰的亡母棺木,落土安葬,修好坟墓,足足在泰安住了三个月之久,正yù离去,巧遇上金风禅师等三人赶来,行色匆忙,奔走迅疾,徐霜眉不知金风等人底细,所以才命个小童前去露了一手。 后土僧戒刀一指,怒骂道:“贱婢,把兵刃亮出来吧!别叫江湖上笑话我兄弟欺侮一个手无寸铁的女丫头。” 徐霜眉轻轻挥着马鞭,笑骂道:“大和尚留些口德,想你佛门子弟,如何满口秽语。” 又指着马鞭道:“这就是我的兵器,请赐招吧!” 徐霜眉忽笑忽嗔,时而极为倨傲,时而又极为和顺,倒把后土僧弄得哭笑不得,当下不假思索,手腕一翻,一招“拨云见天”,明闪闪的戒刀直向徐霜眉胸前扎去。 徐霜眉眼见刀尖已近胸前,这才马鞭一挥,罡气直透鞭身,左手剑诀一领,右手马鞭向外微压,鞭端横贴后土僧刀尖,随着势子向外推出,一招“灵犀分水”,只听见戒刀发出“铮”的一声,竟被徐霜眉马鞭贴紧粘出,滑向她身右数寸。 行家jiāo手,一招便知对方功力深浅,后土僧是一怒而上,并未思及徐霜盾为昆仑小一辈中出类拔草人物,一招之后,心头猛地一惊,已知今日之斗,恐怕不容易讨得了好去,当下把心一横,刀尖迅疾往上一挑一拨,想把徐霜眉抽压之势震开。 徐霜眉好似全不在意,鞭稍一抖,早已轻轻拉回,笑叱道:“大师父来势凶凶,功夫不过如此,姑娘念你平日并无过失,还不快快退下。” 后土僧知自身功力不迭,可是他是一个直xìng子的人,那里咽得下这种耻辱,早把生死置之度外,手中戒刀拨动如飞,每招都向着对方要害劈去。 徐霜眉身形定如泰山,马鞭挥处,劲力内蕴,只在自己身形近侧抽,压,粘,似乎不想还手进攻。 后土僧施出全力,兀是占不到半分便宜,时间一久,不由得汗流气喘,明知今日要伤在徐霜眉手下,可仍不肯服输退下,嘴上急得连声乱骂道:“贱婢,快点把功夫使出来,洒家才不会领你那个情,纵然一死,我也要和你拼了明白。” 徐霜眉还是漫不经心,轻易不动一下脚步。场边金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1 章 禅师与甘明俱是行家,略一过目,已知胜负已分。甘明暗暗把赤藤棍抓在手上,只要后土僧一遇险招,随时准备上去抢人。 金风禅师眼注场中,沉吟不语,暗忖道:“这徐霜眉果然利害,自己一手伏魔金刚剑下过五六十年功力,战过多少江湖好汉,也恐怕未必是徐霜眉的对手,只是骑虎难下,这场纠纷未知如何了局。心中正yù设法把后土僧替换下来,却蓦地间只听得一声清啸,徐霜眉早已在清啸声里凌空蹿起,疾如电掣,衣袂飞舞,姿势真是美妙已极。 原来后土僧久战之下力竭神疲,明知讨不了好去,竟yù与敌同归与尽,不守门户,着着抢攻,一招“乌龙出洞”走空,自己胸前门户大开,眼见徐霜眉鞭稍一抖,乘虚向胸前玉堂穴点来。后土僧却把心一横,拚着自己xìng命不要,也要将徐霜眉落个残废,乘着刀走小腹,右腕一沉一翻,一招“孔雀开屏”,刀锋直向徐霜眉砍去。 徐霜眉原无伤人之意,此时一见后土僧恁地凶狠,不觉杀机顿起。只见她一声清啸,双足一点,身形早像大雕般的飞了起来,避过后土僧戒刀,在半空中双肩一抖,纤腰一扭,身躯像落雁般地倒翻过来。徐霜眉以鞭为剑,昆仑雷音剑法非有罡气功夫不能运用,一经展开,势若雷霆万钧,此时只听得鞭风虎虎,鞭花朵朵,后土僧早被笼罩在鞭影之中,恰如瓮中之鳖,只有束手待毙分儿。 金风禅师与甘明二人在旁看得清楚,心中早知不妙,急得大叫道:“徐霜眉且休逞能,先接我一招。”二人同地将身形蹿起,一个是伏魔金刚剑,一个是天台赤藤根,齐向鞭影里钻进。 徐霜眉身悬半空,却仍然好整以暇,怒叱道:“三个来死一双半,瑶华仙子在此,岂能容得尔辈猖獗。”当下鞭身一舞,一招“满天花雨”,鞭光分向三股兵刃拈去。 金风禅师等三人那敢怠慢,各自用出十成功力,要与徐霜眉一死相拚。蓦地间只见东北角上如飞蹿来一条人影,身形未定,语声已起,只听得是:“霜眉不得鲁莽,三位江湖上的朋友亦请暂住手,贫道尚有话说。” 语声虽然较细低沉,恰如平常闲谈,可是传到耳内,却是力大声宏。 金风等三人俱是心头一震,可是手上发招奇速,无法收回,眼看鞭梢破空而来,金风禅师首当其冲,只听“喀”然一声,那徐霜眉早借着伏魔剑外推之力,一招“蜻蜒戏水”,身形斜刺里翻出去二三丈开外,落在当地。 金风等三人唯恐来者有诈,各自把兵刃护住门户,放眼望去,只见徐霜盾已冉冉拜将下去。 牵着健骡的两个小童一见徐霜眉拜下,也不待吩咐,早已一齐奔抵徐霜眉背后,同时跪在当地。 那大路边上,早站着一位道者,年龄总在六十以外,一部花白长须飘在胸前,精神饱满,面容慈祥,一摆手道:“霜眉不必多礼,起来吧!后面这两个小童是谁?怎地我却从未见过。” 徐霜眉起身站在一边,正要答话,那两个小童却抢着说道:“徐仙子是我们的姑姑,我叫卫芝,卫兰,你老人家是不是师祖赤阳zhēn rén?” 那道人哈哈一笑,说道:“起来,起来,别老跪在地上,赤阳子乃是贫道掌教师兄。” 卫芝,卫兰又恭恭敬敬地磕了一个响头,才起身站在徐霜眉身旁。 当下徐霜盾又将两个小童约略地叙述一遍,只见那老道不住点头。 金风禅师一切看在眼里,当下把伏魔剑chā入剑鞘,上前一步,双掌合十问讯道:“道长何人?贫僧金风问讯了。” 那道长正与徐霜眉细谈,一听旁边有人问话,赶快一个稽首,答礼道:“贫道昆仑镇阳子,久闻禅师大名,今日幸遇,足慰向愿。”说时向徐霜眉望了一眼,又问道:“只不知禅师为了何故?与我昆仑后辈动武。” 徐霜眉默不作声。金风禅师无言相向;刚才三人一齐出手,正巧落在镇阳子眼内,以众欺寡,实在无法解释。 甘明心机灵巧,赶快上前一步,抱拳作拱道:“晚辈天台甘明,参见老前辈。” 镇阳子一瞧是一个瘦削少年,状甚恭敬,忙还礼道:“足下何人,称我老前辈不敢。” 甘明答道:“晚辈乃是天台卢老爷子的弟子,随着金风禅师,后土两位大师,一路游逛抵此。偶遇着贵派徐仙子,与土大师一语不合,动起武来,是金风禅师与晚辈唯恐两虎相争,必有一伤,这才同时出手相阻。” 好一个甘明,这一番话真说得上是言语得体,两不相伤,且把后土僧技不如人之处轻轻遮盖过去,免得金风师兄弟面上难堪。 镇阳子哈哈大笑道:“原来你就是卢大侠的弟子,贫道年轻时亦曾与卢大侠时相过从,屈指算来,这差不多是三四十年前事了。” 镇阳子所谓时相过从,乃是指卢吟枫当年私上昆仑,盗昆仑二宝之事,二宝虽然没有到手,却与昆仑珠岩羽士门下三位高足——赤阳子,镇阳子,锁阳子拉上了jiāo情,此时一见甘明乃是旧友门下,止不住哈哈大笑。 甘明哪敢多言,慢慢把赤藤棍束回腰内,又恭身问道:“老前辈怎会来此?莫非有什么事情要办不成,晚辈若能有效劳处,当万死不辞。” 这甘明也太乖巧,明知泰山大会日期已近,镇阳子来到这泰安府定必为了泰山大会之事,故意轻轻一提,要听镇阳子如何对答。 镇阳子四下一顾,微笑道:“今日在路上不便多说,九月九日重阳节泰山大会,想令师卢老前辈必为光临,届时我们再细谈吧。” 徐霜眉让两个小童跨上骡背,自己随在身后。镇阳子道了一声“后会有期”,也就慢慢离去,瞬息失了踪影。 此时后土僧锐气早挫,金风禅师也是俯首长叹,甘明到底还是十五六岁少年,仍是兴高采烈地道:“泰山大会昆仑门下一定是要到的了,到时候各派高手聚在一起,金师父,你可别忘记替我引见啊!” 金风禅师微微点首,眼看泰山在望,这才长叹一声道:“不登泰山,那识泰山之高,老僧枉自学剑数十年,今日才知天外有天,山外有山。” 后土僧怒目道:“师兄何必长人家志气,减自己威风,昆仑后辈傲气凌人,也难逃这江湖公道。” 金风禅师道:“师弟火气还是恁地旺盛,这重阳节泰山大会,师弟可要小心在意,以免惹人耻笑。” 甘明赶快接话道:“碰到徐霜眉一打岔,耽误我们时间不少,如今已近正午,我们还是快点赶路吧!” 那东岳泰山,地处山东泰安城北,周围一百六十余里,高达四十余里,山上峰峦重叠,名胜古迹甚多。泰山侠隐夏一尊,数代居住在日观峰下的万竹庄内,原为武当支脉,却求曾出家为道,故独立一门,江湖上俱称为泰山派。 夏一尊年龄已过七十,收得有八个弟子,号称泰山八龙,大弟子陈金龙,二弟子向立龙,三弟子黄飞龙,四弟子冯卧龙,五弟子刘天龙,六弟子赵潜龙,七弟子陈云龙,关山门的弟子李腾龙。 金风禅师一行三人,刚一行抵泰山南天门下,只见门边道观内早已闪出两人,全是武士装束,为首一人年约四旬,身形瘦长,后一人年龄较轻,身材却甚壮硕,望着甘明招呼道: “这位小兄弟可是天台甘小侠?在下有礼了。”说时两人一拱到地,礼数甚是周到。 甘明放眼一瞧,见说话之人甚是眼熟,却想不起在何处见过,一面细细思索,一面也赶快还礼道:“在下正是甘明,兄台是那一位,恕在下眼拙……!” 后首之人哈哈一笑,接话道:“在下泰山冯卧龙,苗山碧云庄上,曾与甘小侠一面之缘。” 那冯卧龙一提名号,甘明早记起在碧云庄上,金叶丐曾替他引见江湖上许多成名的英雄,只是人数太多,无法一一记住,第二天又是仓卒离去,事隔一年,当然无法再想得起。 那冯卧龙却不同了,那时甘明年仅十五岁,只是一个小童,却是由金叶丐领来引见,更提起是天台卢大侠之后,所以记得特别清楚。 当下两人见礼之后,更复替金风师兄弟介绍,那冯卧龙前面之人,乃是他的大师兄陈金龙。 泰山侠隐夏一尊为人精明仔细,江湖经验老到,这泰山大会虽为调解方吴二家恩怨而起,却在是非尚未了断以前,难免方吴两家各有友好,稍一话不投机,即能引起争斗,碧云庄上华山,点苍等派弟子,已与昆仑结下怨仇,所以特在南天门前,派下大弟子陈金龙为总知宾,迎接各派门下上山,分开住宿,以免再起争端。 冯卧龙前曾到碧云庄上寿,对吴氏昆仲友好已都熟悉,所以又命他协助陈金龙款接,以易辨明来客身份。 陈金龙与金风禅师等见礼之后。便笑说道:“铁木大师已早抵泰山,彼本yù早就离去,却吃敝家师苦苦相留,又道是泰山大会请柬,因不知禅师行踪,未能送奉,然禅师恐亦能辗转听闻,届时自会前来,想不到禅师等果然光降。使我泰山大会生色不少,铁木大师已引颈相望,请即上山吧!” 陈金龙言语未毕,只见道角内早飞出一只白鸽,迳往日观峰下万竹庄飞去。 金风禅师嘴上谦逊了几句,当即由冯卧龙陪同,取道万竹庄,沿途风景极好;山花满地,古木参天,那万壑松风,与飞瀑流泉,汇成一片清籁,令人流连赏玩不尽。 几人脚下皆是极快,没有一顿饭的时间,那万竹庄早已在望,只见是楼阁行连,建筑宏伟,更且房屋并不集在一处,依地势而建,四下分散,占地极广。那正中黑漆大门边早已站着一位老者,一见金风禅师等三人行近,迎面一揖到地。 金风禅师等也猜到那老者是谁,想不到他竟以一派之尊,对外人如此谦恭,确也是难得已极;当下顾不得其他,赶快恭身还礼。 冯卧龙也忙着替金风禅师等引见。原来“云顶五行”派处四川之云顶山,虽然为禅门弟子,却是佛道两参,而金风禅师又常在川边一带行走,进中原之机会极少,所以与泰山夏一尊还是相慕名未见面的朋友。 双方作礼已毕,夏一尊才朗声说道:“久慕禅师,行侠川边,今日光临草山,真乃蓬荜增辉。”又回顾甘明道:“卢大侠与老朽乃属至jiāo,老朽已派人去天台邀请,想近日就会来此。” 当下一行数人,齐向庄内进去,那大厅前早奔出来一俗一僧。那俗家人是文武判李扬,那僧人却正是铁木大师,见面后少不得又要寒暄一阵。 此时已近八月底,那万竹庄上也布置得焕然一新,各处馆会均派有专人负责料理,款待各派赴会英雄。 金风禅师等师兄弟久别重逢,自有一番亲热,那文武判李扬与甘明二人虽曾在碧云庄上见过一面,而文武判与吴氏昆仲情逾骨ròu。甘明奉卢吟枫之命,万里迢迢下书苗山,李扬心中当有一股感激之情,此时二次相见,少不得也要谈起碧云庄被焚经过,以及夺命金环吴璞下落,吴戒恶在武当学艺情形。 到了九月初头上,泰山侠隐夏一尊正在大厅上陪着几位贵宾闲话,只见山脚下冉冉飞进一只白鸽,略一盘旋,已停在夏一尊怀中,爪上缚着一块纸片。 金风禅师等来时已见过白鸽传书,心中正在胡乱猜测,山下不知来了何人?只见夏一尊已哈哈笑道:“华山、点苍连袂而来,泰山上可要热闹了。”说时又命庄丁准备东斋房舍,招待华山、点苍二派门下歇息。 原来前次在碧云庄上,华山伤了裴敬亭,点苍伤了柳复,两派掌门人心中均对昆仑不满,一接泰山大会请柬,早就跃跃而动,所以连袂赴会。 数日之后,各派高手纷纷云集,内中有华山许伯阳,点苍天虚子,各以掌门人身份,带了门下弟子莅会,其他有嘉兴府金钧陶春田,云顶五行的金风禅师、铁木大师、后土僧,火雷王孙天夷。过后几日又到了王屋派掌门人静虚上人率了门下弟子法空大师、xìng空大师等五六人。青城山元灵子,谢婉儿,夫fù合籍双修,年龄已达百岁,看来童颜鹤发,仍如青年人一样。随后又到了武当尚zhēn rén,领了白鹤俞一清、金风道人等前来,说是掌教zhēn rén卧云道长因事稍有耽搁,一二日后即能赶到。 此时天下武林七大名派,业已到达了华山与王屋,点苍,武当,再加上主人泰山,一共已到其五,看看离大会还有三天时间,而天台,昆仑两派高手,尚还不见踪影。 那文武判李扬心中最急,这泰山大会原是他请泰山夏一尊发起,专为调解方吴二家恩怨而设,然此时不但不见吴璞,吴戒恶等人,而且连个消息都听不到。从武当诸人口中,只知吴戒恶已随吴玉燕下山,计算时日亦应早已到达,深怕他姑侄二人,在途中发生其他变故。 甘明亦为闹天宫卢吟枫发愁,彼深知乃师脾气,怪xìng子一发,什么事都会撂下不管,这泰山大会真估不透他会不会前来。 这万竹庄上每日酒宴款待,荤素隔开,各自随意取用。这日正是午饭刚罢,各派英雄均在厅内闲谈,只见厅外泰山侠隐夏一尊,陪着两位老者进内。 那甘明在席上看得真切,早就一个箭步来到那两位老者身旁,双膝一曲,拜将下去,嘴上禀道:“甘明参见师父,师叔。” 前面那位老者哈哈一笑,一手将甘明拉了起身。此时座中诸人纷纷起立,趋近问候,原来那两位老者不是旁人,正是闹天宫卢吟枫与其师弟天台派掌门人普灵归。 师兄弟二人与先来各派英雄略事寒暄,那泰山侠隐夏一尊暗中一拉文武判李扬,二人先行告退,到了后进密堂。 文武判李扬足智多谋,一见主人如此,料知其中必有原因,谁知一进密室,只见室内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2 章 着伪正是夺命金环吴璞,与其妹峨嵋女侠吴玉燕,其侄吴戒恶三人。 李扬一见吴家人,喜从天降,少不得互道别后经过,谈及吴璧丧命莲池小阁之中,又免不了一番悲戚。 泰山侠隐候着李扬与吴璞等谈话已过,才开言道:“昆仑门下谅在日内必会赶来,与吴兄等碰面恐有不便,故老朽意yù吴兄委曲三数日,等大会时刻一到,突于席中出现,一来免去事前纠纷,二来可使昆仑诸子猝不及防,李兄对老朽安排,高见如何?” 李扬当下略一思索,已连声赞好道:“如此安排最妙,在下亦正因期前如何不生事故,想不出好主意来哩!” 泰山侠隐陪着小谈一阵,即行告退。 原来吴玉燕与吴戒恶二人,下了武当返回碧云庄之后,正拟赶赴天台,在路上巧遇着去天台下书的泰山门人,谈起了吴璞已抵天台,所以姑侄二人中道转赴,以致到会最迟。 吴戒恶又问起结义兄长甘明情形,李扬一一相告,戒恶坚yù李扬带甘明前来一会,李扬无法推辞,只暗中告诉甘明,邀他到密室相见。 九月八日午后,昆仑派门人由镇阳子率领前来赴会,弟子有瑶华仙子徐霜眉,方家姊弟,镇阳子的徒弟霹雳手秦游,奔雷手秦观,以及镇阳子的徒弟元元道人等几位,夏一尊亲往迎候,暂在万竹庄东北角上的养xìng轩,作为昆仑门人起居之地。 昆仑门下,前在碧云庄上,与江湖上群雄都种下了敌意,惹起各派长老不满,所以夏一尊特在东北角上单独辟出一座房舍也是含着会期未至以前,暂时隔开,免生意外争端,致使自己身为主人无法jiāo代。 这一日晚上,各派英雄云集,除了昆仑掌门赤阳子,武当掌门卧云道长未到,以其师弟率领各自门下参加以外,其他均已到齐。那峨嵋派掌门人善持禅师,早已悟通佛理,除五蕴,清六根,不yù再历红尘,故已复信拜谢,函中曾提及师叔静因师太,尚有一点俗缘未了,届时或能前来一游等语。 静因师太年逾百岁,论起辈份来昆仑,武当,华山等各大派掌门,尚比她矮了半辈,介与长友之间,四十岁上悟佛出家,即少在江湖行走,老年上仅收了两个徒弟,即是峨嵋双女吕曼音与吴玉燕二人。泰山大会能有静因参加,夏一尊当然喜之不尽,特在日观峰畔盖了一间禅室,以为静因师太打坐修禅之用,然大会之期已到,迟迟未见其来,心中不免有些失望。 那甘明天xìng好动,暗中闻得李扬听说吴戒恶已在密室居住,只等在大会上露面,甘明心中那里还忍耐得住,每日偷偷溜到密室中与吴戒恶盘桓,讨教武当、天台两派秘技,相得甚乐。 这日晚餐过后,山上月色如水,甘明独坐无聊,正yù专密室找吴戒恶闲谈,商量明日大会之事,刚走出房门,抬头一望,只见东北角上灯火通明,当下暗付道:“自己上泰山时间较早,也曾遍游这万竹庄内外,这东北角上是养xìng轩,据说是专为泰山掌门夏一尊修身养xìng而设,除了一使唤小童以外,旁人不得入内,连日均是静悄悄毫无声响,今晚恁地灯火辉煌,人影摇晃,莫非是山上又来了什么贵客,特别招待在养xìng轩内。” 甘明一面想着,一面信步就往东北角上行,刚到了角门不远,只听得那角门边隐隐传来了谈话之声,甘明心里一动,赶快一矮身形,退到树木背后。 那角门边上似乎是两个看管房舍的家丁,其中一人说道:“王四哥,听说这昆仑派中高手不少,咱们陈七爷就是伤在一个昆仑后辈少年手上。” 另一个接着道:“昆仑与我泰山却是无仇无怨,那少年是姊弟两个,跟什么吴家有仇,陈七爷不过是与吴家有jiāo情,所以才把事体搅上身来了。这姊弟俩今儿晚上我都瞧见,倒长得文绉绉的,不像是有武功的样子。” 甘明伏在暗处,听得清清楚楚,暗付道:“原来昆仑门下已到,明天这泰山大会未知如何了结,我何不先把消息通知戒恶弟知。”当下再不停曾,静悄悄又从原路退回,迳赴密室而去。” 吴戒恶一心学艺,原yù手刃父仇,此时上听杀父仇人近在目前,忍不住头发上指,目眦尽裂,痛哭道:“不杀方家一双狗男女。怎能慰吾父干九泉之下?” 此时吴璞早已歇息,吴玉燕尚未安寝,一闻房内动静,便过来细问情由,得悉之下,不觉柳眉倒坚,怒气横生,恨声道:“乘着泰山大会未开,不如去找方家狗男女,一拚生死,纵然泰山主人认为不当,我也顾不了这许多。”当下向甘明问清楚了地址,拉了吴戒恶,即yù起身。 甘明年龄虽轻,作事却甚是周详,阻拦道:“昆仑门下除了方氏姊弟外,还不知道来了些何人,恐怕还有长一辈的高手在内,九姑轻率而去,不要中了人家道儿,不但报不了仇,反要在江湖上丢脸。” 吴玉燕轻啐道:“难道眼睁睁就这样罢了不成?” 甘明轻声道:“不如让我前去观看动静,就是与昆仑门下闯上了,他们也奈何我不得? 万竹庄之内,人人可以闲dàng,九姑与吴戒恶可随在后面,随时应变。” 此时亥时已过,一弯上弦月已坠入山后,天空黑暗特甚,甘明的赤藤椅缠在腰间,首先开路,吴家姑侄相随,直往东北角上扑去。 养xìng轩内一片寂静,昆仑诸人亦早已歇息,甘明仗着身形灵巧,早就在房屋四周绕行一遍,却只是怔怔地找不到一个下手处。正在迟疑不决,胡乱张望之际,猛觉得眼前一亮,一点寒星直扑面门而来。 甘明眼明手快,一伏身躯,右手向上一探,早将暗器接到手中,细细一瞧,却是一块碎银子。 甘明心中一动,正yù顺着来路蹿过去,却已见一条黑影在树林中直蹿起来,在树梢尖上微一借力,早像大雕般二次腾空,向庄外落去。 甘明看在眼里岂能轻易放过,身随心动,跟着那条黑影直扑出去。那条黑影身手真快,等到甘明扑出庄外,那条黑影早已失了踪迹,只听得黑暗里却传来女子声音道:“来的可是天台后辈,念你师父卢老前辈与我昆仑尚有jiāo情,所以引你出来,饶你一顿重责。” 甘明一听语音是熟,忙问道:“对面可是瑶华仙子,在下甘明正有事请教。”话尚未竟,只见身后早赶了来吴玉燕与吴戒恶二人,齐声怒叱道:“咱峨嵋吴玉燕在此,快将方家那对狗男女唤出来!” 对面那条黑影轻轻一笑,身形突露,恍若雁落平沙,早已亭亭玉立,站在当地,脸上微愠道:“欺到门上来了,咱昆仑门下亦不是好相与的人。” 甘明唯恐没有找到方氏姊弟,反把事情弄僵,接口道:“不管你我之事,此乃为了方吴两家恩怨,你我局外人何必chā手其间。” 吴戒恶早已等得心焦如焚,哪里还有闲心去寻口舌之胜,向着徐霜眉一瞪眼道:“姓徐的,你去告诉方家狗男女,说是少爷在日观峰顶等他,要手刃杀父之仇,有种的赶快叫他们上来领死。”说时早将身形蹿起,转脸又对吴玉燕道:“姑姑,我们到日观峰顶等他们,怕他们不来。” 吴玉燕一看这万竹庄附近不是比武所在,势必惊动旁人,那时反为不妙,当下道声“好”字,早已身随音起,两条黑影直往日观峰顶扑去。 徐霜眉出道以来,那里受过旁人这份狂妄之气,可是事不关己,人家是报仇而来,当下忍不住怒叱道:“狂小子,难道我昆仑门下还怕你不成,到峰顶上去等死吧!”说罢更不多言,身形一起,早由原路蹿回养xìng轩内。 甘明一见双方已将话点明,少时恶战必起,自己岂能置身事外,当下不敢怠慢,双足一点,身如大雕升空,展开“燕子三抄水”的功夫,几次提步换气,瞬刻之间也早扑到峰顶。 此时峰顶眉月早落,只留下繁星满天,吴家姑侄早就盘膝打坐,各自按照本门心法,做起调气养神功夫。那峰顶倒也开阔,足有一二十丈见宽的一块空地,正好作为较武之用。 甘明绕着峰顶四围,微一济览,只见峰下黑影一现,几起几落,已向峰顶蹿来。 甘明看在眼内,那敢迟疑,赶紧低声通知道:“九姑,戒恶,那方家姊弟来了。” 语声未毕,吴戒恶早已长剑在手步身腰一扭,翻身跃起,其时山下黑影亦正巧扑到峰顶,两下刚一对面,吴戒恶左手一领剑诀,右手长剑一吐,一招“dú龙出洞”,直向对方心窝刺去,嘴上大骂道:“姓方的,还我父亲命来。” 吴戒恶身形虽疾,对方亦非弱者,一见长剑递到,当下双脚一错,倒踹七星步,星移斗转,一式“七星绕极”,轻轻将长剑避过,嘴上亦怒骂道:“碧云庄上,饶你漏过,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你却亲自送上门来,到地下去找你家老贼吧!”说时手上更不放松,一招“龙跌九渊”,身形略一回旋,手中剑直取吴戒恶的面目。 那场中与吴戒恶对上手的正是方龙竹,只见他昆仑剑法展开,果然奇妙非凡,在黑暗中犹如一团火云,身剑合一,进退奇疾。 吴戒恶目投入武当门下以后,功力大进,已非昔比,此时知道遇着强敌,心中不敢稍存丝毫疏忽之念,按着董灵霄所授,把一路武当九宫连环剑法舞得风雨不透,脚踹八卦,剑走连环,招招不敢用老,式式以守为攻。 那边厢吴玉燕一见乃侄已行出手,自己不敢落后,长剑一举,早向来敌奔去。 方灵治早得徐霜眉告知,深怕吴玉燕黑暗中找错了对头,当下门户一露,一式“金鸡独立”,长剑护身,朗声道:“昆仑方灵洁在此,不要命的快上来。” 吴玉燕暴怒攻心,嘴上一语不发,暗中一提真气,身形凌空腾起,欺着方灵洁“金鸡独立”,顾得了前面,却顾不住空中袭击,长剑迅刺,一招“饿鹰扑兔”,迎面刺下。 方灵洁自幼即得昆仑正传,在那“七灵真诀”里面,最长“龙形”秘功,善于以静制动,克敌制先;此时眼见长剑刺面,却仍横剑不动,待吴玉燕剑尖递近脸庞,这才猛然左手剑诀倒指,右手长剑向上一撩,一招“金鸡护雏”,剑尖微微一颤,映出万道金虹。 吴玉燕在半空借力用力,借势用势,本可轻易撤招,她却仗着自身功力不凡,手上又是一口峨嵋奇珍,当下两剑在空中一jiāo,只听得“当”的一声,两人右手同感一阵酸麻,又怕自己手上兵刃有失,赶快收招退步。 方灵洁双脚一错,一招“蜻蜒戏水”,身形斜刺里横飞出去。吴玉燕借着对方上挡之力,一个“猿猴翻斗”,身形在空中一翻,轻轻落在当地,两人同时举起手中兵刃,借着残星微光,细细一瞧,各自完整无缺,这才心头一松,二次欺身进招,jiāo起手来。 原来方灵洁手上乃是一口昆仑天龙宝剑,吴玉燕所持寒潭,更是峨嵋三口奇珍之一,两人功夫又是悉敌,所以两剑相jiāo,谁也没有占到便宜。 徐霜眉与小侠甘明二人,各自站在一方,一个是倒持长剑,一个是赤藤棍缠腰,四只眼睛紧紧地盯着场内,只要一人稍有不利,即yù出手相助。 场中四个人,分作两对儿厮拼,只见四支长剑舞起,放出银花朵朵,寒光掠空,迅者电火,两个是昆仑之后,另两个是峨嵋与武当传人,各自施展出本门秘传,要在兵刃上分个胜败死活。 自从子时开始,直战了三个时辰,兀是胜负未分。那方龙竹与吴戒恶是手起剑落,愈战愈勇,那方灵洁与吴玉燕是倏他身剑合一,拼命恶斗;倏地身形一分,凝然苦思。这时已jiāo卯正,天色早已大亮,一轮旭日从海面逐渐升起,彩霞万道,随着金波闪耀,蔚成奇观。 峰顶金石jiāo鸣之声,早已惊动了万竹庄上各派聚会英雄,刹那之间,均已齐集峰顶,正yù出言阻拦,却见人从中穿出一位老者,手中持着匕首,点着自己心窝,放声痛哭道:“这是我吴家父兄之仇,如有哪位前辈出手阻拦,我吴璞先死在峰顶。” 泰山侠隐夏一尊,身为主人,心中虽yù阻拦,却因投鼠忌器,那吴璞凶狠狠持着匕首,只要自己身形一动,恐怕吴璞立即血洒当场。 昆仑镇阳子,武当尚zhēn rén,各自为着本派声威,谁也不肯叫本派门下先行住手,只是沉吟不语。 那场中四人,各自顾住厮拼,早忘身外一切,战至紧张处,旁观诸人均暗暗捏着一把汗,深知两虎相拼,必有一伤,却谁也无法出手阻止。 泰山大会本定于卯末辰初开始,看看时间已到,场中厮杀兀是未止,泰山侠隐夏一尊止不住急得团团乱转,想不出一个主意。正在此时,却见峰背嗖嗖蹿来几条身形。这几条身形奇疾,夏一尊还未辨明来人身份,那几人早已分向场中落去。 吴璞急得大叫道:“各位老前辈,在下含冤莫白,先兄死于小贼剑下,今日不是他死,就是我亡………”想不到语声未竟,只见一道黑光迎胸袭来。吴璞心中一悲,正要把匕首往自己胸窝里制进,那道黑光说也奇怪,在吴璞手中一绕,早把双手缚住,那匕首也“呛啷” 一声,落在脚前。 吴璞心中一震,低首一望,缚着手上却是一串佛珠,只听得耳旁有人低念道:“善哉,善哉,一因既起,万果随生,五蕴皆假,生死亦空。吴居士,你还认识老尼否?” 那语声虽轻,却如当头棒喝,吴璞抬头一望,不觉冉冉跪下身去,嘴上痛哭道:“老师太慈悲。” 场中四人正自恶战未休,却已见两条身形分向中间落来,一个是袍袖一挥,另一个是拂尘一隔,早把场中四人挡在两边。场中四人定睛一瞧,各自向着来人奔去,伏拜在地,嘴上都是哭喊道:“师父,师父。” 原来先前蹿来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3 章 条身形,正是峨嵋静因师太,昆仑赤阳子,武当董灵霄,后面还跟来武当掌教卧云道长,吴玉燕的师姊吕曼音等人。 泰山侠隐夏一尊一见恶斗已止,峨嵋,昆仑,武当诸位掌教均已现身,当下略事寒暄,赶紧命门下就峰顶上摆开蒲团,邀请各濒长老人坐,公断方吴两家恩怨。 只见上首正中一列,坐的是峨嵋静因师太,青城山元灵子、谢婉儿夫fù,这三位数起来年龄最高,辈份也较稍为超出,依次左首是昆仑赤阳子、镇阳子师兄弟,右首是武当卧云道长、尚zhēn rén、董灵霄师兄弟。 东首一列是以华山许伯阳为首,依次是点苍天虚子,嘉兴金钩陶春田,火雷王孙天夷,文武判李扬。 西首一列是以天台卢吟枫,普灵归为首,依次是王屋静虚上人,云顶五行金风禅师、铁木大师、后土僧,夺命金环吴璞。 主席是泰山侠隐夏一尊,坐在下首相陪,各派门下,一概不另设坐位,均侍立在乃师身后。 此时各派掌门人,均都沉吟不语,对方吴两家恩怨,谁也不敢胡乱评定是非。 那方氏姊弟与吴玉燕、吴戒恶,俱都各自跪在乃师身前,痛哭流涕,各求其师作主。 吴璞脸上,显露出一股悲愤之色,却又夹杂着另一种凄惨笑容,暗忖道:“想我吴璞自追随岛主以来,出生入死经过多少难关险境,从未说过一个‘不’字,想不到一言引起误会,岛主自刎而亡,我吴璞却落了一个不忠不义骂名,这九天沉冤我能说与谁知。” 吴璞正想得怔怔出神,双目中禁不住落下泪来,正想出言自辩,一明自己冤屈,墓地间却听一阵轻风过处,传来了铮铮锵锵古筝之声。 那筝声虽轻,入耳却是分明,只觉得一股凄凉哀愁,令人黯然神伤。那古筝弹得者断若续,如诉如泣,悲痛之情,动人肺腑。 古筝声一起,吴璞神色已是大变,直听到那悲痛yù绝处,不觉惨然一笑道:“罢罢罢! 她都如此恨我,不明白我,我的这番冤枉有谁能相信?我还需要说给谁听?”说时竟蓦地身形一起,早已蹿抵场中,手中长剑往颈下一横,朗声道:“这恩怨是非总由我兄弟一手而起,如今大哥已死,我也自刎于各位前辈眼前,从此是非已了………” 吴璞突然而发,场中虽有各派高手,却仍不知如何处理,正一阵忙乱间,只见峰顶早又蹿来三条身形,当前一个,手上叫化棒一挥,早向吴璞手中长剑拈去,嘴上大叫道:“吴二哥且休xìng急,你的冤枉有人替你辩白。” 吴璞不防有此一举,手中长剑早已落在当地,放眼一望,只见上来的三人;头一个乃是金叶丐,中间一位正是神手华陀侯仲永,后一位却是嘉兴银钩陶春圃。 金叶丐抱着叫化棒,双手朝四周一拱,朗声道:“这方吴二家恩怨,各位前辈在此,且听神手华陀侯仲永一讲当年经过。” 原来当年侯仲永曾在吴氏兄弟面前说过一席话,这席话又由吴氏口中传到南海岛主方继祖的耳内,却认为吴氏兄弟叛主,当下拔剑就砍,逼得吴氏兄弟动手自卫。” 侯仲永那番话说的是:“人死不可复生,方学土虽被夷十族,但忠名已传万代,求仁得仁;而南海岛主以方氏仅余遗孤,尚能远走海外,保存方氏一脉,已算是天佑忠良。那燕王虽已篡夺天下,但究是朱氏亲支,仍属大明天下,兴亡与异族不同。何况建文帝生死难明,太子踪迹不知,如举义师,奉谁为主;倘若奉方氏,岂不更与孝儒学士志节相违。” 侯仲永不但如此评论,后更劝言道:“民为本,社稷次之,君为轻。胡人窃据中土百年,生灵苦极,如今天下稍定,再举兵也是又多一番杀戮,不如劝岛主,或则海外称孤,或则归隐中上,再休以报仇为念,更不能再说是举义师,因为师出无名,更是如同反叛。” 侯仲永一番话说完,在座诸人各自暗暗叹息。那中间座上的静因师太,更自捻着佛珠,长诵佛号不止。 吴璞怔怔站在场中,数十年来恩怨是非,在他脑中反复起伏,觉得光yīn易过,人生无定,正yù慢慢走下峰去,却只见峰后如飞跑来一人,满头白发,手上抱着古筝,眼眶中满是泪珠,却望着吴璞凄然一笑,这正是笑中有泪,怕中有笑。 吴璞眼光一触,禁不住额声道:“彩凤,你……” 彩凤一抹泪痕,凄声道:“这都是天……天命所定,非人力所能挽为。” 那边厢方氏姊弟虽听得侯仲永一番前因后果,却仍自满心悲愤,无法抑制。姊弟二人缓缓站起身来,齐步向着峰边走去,望着天上白云悠悠,海上波浪滔滔,暗念茫茫人世,何处是归宿?心中愈想愈是悲痛,双手一软,那手中的天龙宝剑直向峰底坠去。 那峰底是一片飞瀑,泉声喧耳,水珠四溅,方灵洁突然望着天龙剑向水底滑去,并无丝毫捡回之意,只觉得这人生无定,要那天龙剑又有何用? 方灵洁正望着飞bào出神,蓦地间只见潭底飞出一条金龙,张牙舞爪,破空而去,那龙腹上踏着男女两位长者,正向着自己微笑,那面目却是极熟,却记不起在何处见过?那金龙尾上更跨着一人,却正是死在碧云庄莲云水阁中的吴璧,神情颇为欢乐,刹那之间,那条金龙早载着三人,没入白云之中。 方氏姊弟正自大惑不解,回首一望,只见彩凤、吴璞、吴玉燕、吴戒恶等早已跪在当地,耳上还传来彩凤呢哺声道:“岛主夫fù与吴大哥,在天上早已和好如初,想不到他们后代子孙在地上,却还纠缠不清。” 方氏姊弟听在耳内,心中恍然大悟赶紧扑拜下去,嘴上也唤着父亲、母亲不止。 此时刚jiāo午正,红日悬空高照,那日观峰顶各派英雄好汉,俱都端正危坐,不出一言,偶尔传来几声佛号,那正是静因师太所念,只听得是“善哉,善哉,几回生,几回死,生死悠悠无定止,了却尘缘入禅门,一xìng如来体自同。” 这正是一言误会,引起万般因果,到头来:是是非非皆是假,觉后空空无大千。这一部沉剑飞龙,费了四十万言笔墨,也暂到此处告个终止。 全文完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iqugedu.com--【白猎鹰】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访问小说分享者(美丽的动人)的书库,阅读更多TA分享的书籍! 地址:http://www.biqugedu.com/u?id=360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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