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决眦录》 第 1 章 ------------------------------------------------------- 本书由www.biqugedu.com【爱已不复】整理上传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如不慎该资源侵犯了您的权利,请麻烦通知我及时删除,谢谢! ------------------------------------------------------- ┏━━━━━━━━━━━━━━━━━━━━━━━━━┓ ┃ ┃ ┃ \ ⌒ / 本书由(爪爪。)整理制作 ┃ ┃ (●●) ┃ ┃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iqugedu.com┃ ┃ ┃ ┃ 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 ┃ ┗━━●●━━━━━━━━━━━━━●●━━━━━━┛ yīn阳决眦录 作者:青春海 文案: 流觞大师失踪,少林引发大乱,谁为幕后黑手? 魔教yīn僧出世,武林血雨腥风,大战拉开帷幕? 玉七公子探秘,正邪一较高下,可否消弭旧仇? 当一切的秘密被揭开,又当如何坦然面对自己的内心? 一 千里布杀天下乱 一夜*情变人心凉 上 更新时间2012-3-10 0:08:08 字数:11665 沿着这一路石阶直上,踏过山门,两个人影就来到这破庙之前。少林方丈空远已在此处打坐多时,他略一抬眉,这前来的白衣公子俊目泛神、气度不凡,侍立一旁的青衣少女则略含娇羞、美艳动人,面前真是一对璧人。空远口宣一佛号,立了起来。 空远一脸凝重,站在空远身后的小童端上茶水,白衣公子接过,俯眉问道:“敢问流觞大师何在?” “恕贫僧失礼,公子是否便是玉七公子?”空远捻动手中佛珠,反问道。 “在下正是,只不知……” 空远眉目稍缓,叹口气道:“公子气度果然不凡,本来师叔与公子论道,贫僧也不该chā手过问。只惜二师叔日前下山,道是要与凌烟楼主比试神通,七日后返寺,可是如今八日已过,他本人仍不曾回来。此中,居然还发生了更怪的事。” “哦,”玉无缘凝视空远大师,“大师,怎么了?” “昨日弟子来报,道是二师叔直接回寺,贫僧正奇师叔从来不愿踏入正殿,如何会来寺中,仓促下率全寺迎接。师叔回来时身上沾满血迹,但想必公子亦该知晓,二师叔年轻时便喜惩jiān除魔,且向来是雷厉风行,如今虽然收敛不少,却也随xìng而为。吾等晚辈,也不敢妄自指责,只师父在世时对他多有规劝。且说昨日他负伤前来,贫僧问他如何受伤,他竟一脸惶恐,道yīn僧当真出世,法力之高,举世所罕。贫僧越听越觉奇怪,想师叔便对这山下事有所耳闻,却也不至惊慌若此,且yīn阳双雄决世之说,吾等也不敢揣度,更不好与之语。 “故贫僧问师叔为何如此言语,师叔只是摇头。贫僧更觉师叔有异,正准备上前相问,师叔突出一掌向贫僧袭来,师弟空谷眼见不妙,与之对上一掌,负伤倒地。眼见师叔所使功夫并不像少林功夫,贫僧立时与三位师兄弟围住那人,却见那人将身上僧袍用内力震开,慢慢化为妖媚女子模样,笑道: ‘阳雄功力不济,已为我教yīn僧所杀,汝等愚昧众生,不如顺了我教,可叫你等免三世轮回之苦!’” “这个女子可在突袭间伤到少林长老,纵非江湖榜上前十,怕也是武林上数尖的高手,既是魔教中人,又为妖媚模样,大概不是婀娜神功黎寥落,就是隔江仙子千里弦了吧。” “公子果然多智,便是那黎寥落,本来以她功力,也不能逃出吾等重围。可是正当此时,只听弟子一众哀号,原来妖女上山之时,已经偷偷下dú。吾等只一分神,妖女已然遁去,说来实在惭愧啊。” “黎寥落现身于少林寺,又敢妄谈yīn阳双雄,莫非魔教真是蠢蠢yù动,且有足够把握?”玉无缘将茶杯置回小童茶座,问道。 “贫僧也不敢乱猜,可是妖女口中师叔死讯,确已使寺内人心惶惶,虽命诸人不得胡乱传言,却也让人有几分不安,想当年……”空远闭目,不再言语。 “十年前魔教付无殇以一己之力,戮杀武林诸多门派。流觞大师、我师父叶一眉和凌烟楼主三人以锁魂阵困住付无殇,我师父更是数十年功力倾于一旦,终换付无殇经脉尽断之果。可付无殇死前,居然说出众人闻之色变的预言:yīn僧重回,武林血现,人道变迁,沧海天演。” 玉无缘身后的侍女脸色变了,空远叹道: “公子却也知晓?” “当年在下虽未出师,却也已闻武林中事,况付无殇之语震惊世人,便未得见当年血雨腥风,也是不可不知啊。” “说来当年围攻付无殇之时,贫僧也身在其中。记得当时付无殇一语言毕,凌烟楼主便似发疯般倒在地上,眼里充满恐惧,大概是中了付无殇的断肠瞳,事后慢慢恢复心智,谈起当时之事,只说自己看见了yīn僧的通天诸能,心中充满恐惧。可贫僧始终不解,以凌烟楼主之能,虽不能称霸天下,却也是武林的泰山北斗,为何却被一个还未诞生的yīn僧吓到了呢?” “此事说来,晚辈也觉好奇,可是目前关键,大概还是要先找到流觞大师吧。” “不错,烦请公子随我来。”空远双手合十,揖了一揖。身后小童转身走到破庙前,推开庙门,一股yīn冷透了出来,空远先步入内,玉无缘和侍女紧随其后,破庙里一件带血袈裟宛然铺在桌上。 “莫非这便是黎寥落穿上的袈裟?”玉无缘疑道。 “正是。” 玉无缘身后侍女忽然开口:“大师,公子,恕小月多嘴,这黎寥落如何能穿上此袈裟化成流觞大师的样子,听说流觞大师……嗯,心宽体胖,便是体型,想要模仿,怕也难上加难啊。” 空远笑道:“原来这便是玉公子手下三高手之一的月女,果然清丽脱俗、神韵天成啊。” “晚辈冒昧请问大师,出家人也这么夸女子的吗?”月女明眸转动,浅笑之下,这简陋的破庙都不禁映出几分光彩。 “小月失礼,还请大师见谅。”玉无缘连忙道。 “哪里哪里,贫僧倒是觉得月女随xìng而为,大有我佛家之缘。其实我佛家讲究光风霁月,所谓本来无一物,何故惹尘埃,我佛心中,有大世界,无小拘束也。说到黎寥落能伪扮师叔,只怕也与木易神功脱不开关系。贫僧久不出庙门,但也知当今世上,易容之术,当推江南姜家;而木易神功,则是开封杨家不外传的绝技。” “大师明鉴,这么说,开封杨家居然也帮了魔教?”玉无缘皱眉道,“我倒是听说,杨家这代掌门杨璞内弟号‘五绝’的风舞绝窃过杨家秘笈,只是从这个线索追查下去,恐怕亦非易事。” 破庙里一下子静了,正是大好春光,窗外却有一片落叶飘过,月女抬头看去,突然问道:“空远大师,为什么流觞大师要在这样的旧庙里修行呢?” 空远叹道:“阿弥陀佛,师叔本人其实很厌恶禅堂的高大和庄严。他当年论经说道时就非侪辈翘楚,反是逊于常人,可在武学之上又确是奇才,若非入我佛门,只怕难平戾气,所以师父在世时就特地为师叔建此梵音庙,明说是让师叔潜心修行,其实也是为他大开方便之门,便于师叔溜出少林,与人比武。” 玉无缘重又看向桌上袈裟,道:“这袈裟,真是流觞大师的袈裟吗?” “嗯?”空远讶了一声,“这倒没有细看过,莫非……” “魔教人便有办法知道流觞大师回不来,却也未必能做出与流觞大师一样的袈裟来,这件袈裟若不是流觞大师的,很有可能流觞大师根本就没出事。” “不错,公子果然高见,只是贫僧眼拙,怕也不知道师叔所着袈裟原样……” “有平时伺候流觞大师的僧人吗?”玉无缘问。 空远伸手一指:“这明定便是一直伺候师叔的僧人,明定,你能看出这袈裟是否是师叔的吗?” 方才端茶的小童诺然相应,走到袈裟前,想了一想,将鼻子凑到袈裟前吸了口气,又翻开袈裟内侧,仔细摸了一摸,惊道:“这袈裟真不是师叔祖的呢。” “哦,如何得知?”玉无缘不禁挑起了眉。 小童看向住持,空远点了点头:“明定,但说无妨。” 明定颔首道:“师叔祖平日为修行方便,并不宽衣睡觉,我说要洗一下他的袈裟,他也从来不让,我虽然为他端茶送水,也并不能近他身……而这袈裟不仅一点味道也无,还有……一阵微香,怕是穿衣之人留下……”说到这里小童不禁红了脸。 “但袈裟亦能洗去其味,只怕……”月女疑道。 明定难抑心中激动,道:“我还发现了一件事。” “什么?”玉无缘看向他。 “那袈裟内里标出为天一坊所制。” 玉无缘和月女转身告辞,这时只听空远一声悠远的叹息传来,问道:“非如此不可吗?” “大师明鉴,在下只得如此,别无他法。”玉无缘应道。 两人沿石阶往山下走去,空远叹道:“时人谓之弄玉公子,果不其然,慧眼明鉴之术,只怕天下无两啊。”言毕,他缓缓踱回寺里,只留那小童垂首而立。 许久,连空远大师的身影亦消失了,那小童忽然脸现诡异笑容,转身返回屋里。全不知远处一棵槐树上,有人正盯着他出神,这两人正是玉无缘和月女,他们等了许久,耳边只有蝉鸣悦耳,月女问道:“公子如何得知这小童是假扮的?” 玉无缘脸上浮出一丝笑意:“他是过犹不及,本来给这位师叔祖端茶送饭,不近其身那也是说得过去的,毕竟我与流觞大师畅谈,都要时时封住嗅觉。可是大师出了此等大事,他居然从未翻过其袈裟,而刚才一时之间,他又能立马察觉出袈裟乃天一坊所制,实在可笑。其实刚才空远大师亦然传音给我,我才与这假童子设下此局。” 月女还yù冥想这其中破绽,茅屋门吱地一声开了,小童明定本来身长不足五尺,出来的中年汉子却有七尺来高,脸上也多了不少风霜颜色,和刚才小童稚嫩模样迥异。这中年人手中擎着一只白鸽,他盯了一下那白鸽足底所系纸条,一纵手,白鸽直飞入云霄。 他看着那白鸽飞走,出了一会神,然后径直向山下行去。走到半路,一道黄光飞来,险从头边划过,摘落他几缕头发,他一惊之下,不禁往后推了两步,待到看到那已然深入身旁树干中的黄光定形为一道寒光四shè的月形暗器时,反倒笑了:“原来还是没能骗过弄玉公子,既然都知道了,二位不妨出来吧。” “风舞绝,你又何苦为魔教卖命呢?”话语中玉无缘从槐树上御风而至,一尘不染,而月女,则从树上一纵而下,慢慢朝风舞绝走来。 风舞绝看着依然一脸淡容的玉无缘,道:“你不会明白的。” “我只问你最简单的问题,你若老实答了,我便放你无恙,若是不答的话,想必你也是知道结果的了。”见风舞绝望地看着他并不说话,他点头道:“算你识相,我问你,究竟流觞大师死了还是没死?天一坊处设有何种yīn谋陷阱?yīn僧又出世没有?” 风舞绝仍无言语,玉无缘盯向他,只见风舞绝口中涌出鲜血,慢慢倒在地上。 “你!”玉无缘一惊之下向凤舞绝奔去,风舞绝却突然飞身而起,手中刀光将玉无缘身形完全笼罩其中,这便是风家号有五绝的风舞绝第一绝“卷风刀”,刀出如风无影,其势如雷,惊天之鸣,可夺人魂。 然而月女刚才紧张的眼神却陡然放松了,如果是想袭击公子的话,只怕是可笑的吧,以公子天下第七的排名,又怎么可能轻易被伤到? 果然玉无缘猛然收身,足下施力,双臂轻伸,在刀光之中倒收回了去势。风舞绝一击不中,第二绝“剑生风”已然发出,身后五道银色短剑,挟风雷之势向玉无缘打去,玉无缘右手只是一划,五道银剑在半空中变了去向,尽然收入他袖中。凤舞绝发动第三绝“附风钉”,透骨钉若漫天风雨,向玉无缘打来,同时风舞绝也以全力向玉无缘冲去。玉无缘从袖里掏出刚才拢来的两把银剑,左右手分擎一把,两手以剑画圆,附风钉全部被打到地上。此时风舞绝四绝“御风掌”发出,掌中寒气浸来,玉无缘脸上露出轻笑,手中双剑脱手,便向对方双眼钉去,只听一声惨叫,风舞绝已然跪在地上,瞎了的双眼里流出汩汩鲜血。 “还是执迷不悟吗?”玉无缘立在一边,冷眼撇看风舞绝。 “四绝一出,已然败至如此,还有什么可说?”风舞绝抬起头来,好像在听那悦耳的风声,“不过执不执迷,你还是说给自己去听吧,这个世界,不过胜者王,败者寇,你便胜了,就能使我臣服?笑话!” “大胆妖人,你居然敢跟公子这样说话!”月女不禁走上前来,怒道。 “哼,妖人?”风舞绝哈哈大笑,直笑得两眼都留出泪来,“我也想做好人啊,可是好人是说做就能做的吗?”他摆摆手,喟然道:“可惜此去,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与其拖延时间,不如选择乖乖作答,”玉无缘不耐道,“便有救兵能来,我也必可在这里杀你。而若是你想活,现在还来得及。” “你错了,这世上,本就没有选择!” 风舞绝笑声不绝,口中忽然一道血雨喷出,玉无缘急道:“小心!”然而已来不及,漫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 章 血雨直向月女罩去,这最后一招“血雨腥风”是风家人舍命一招,也就是风舞绝的第五绝。这阵血雨混合剧dú凝成,沾身入体,月女闻声虽立即施展轻功跃开,但她只感到一丝微凉的东西碰到手上,一瞬吸入体内,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月女在清凉的夜风中慢慢醒转过来,她听到一阵清扬的笛声,是公子吹的,她感到安心,可是突然间想起了什么,她撑了身子坐起来:“公子!”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在一家客房里,玉无缘坐在靠窗的桌子上,正看向窗外,闻言放下手中笛子,转过身来,淡淡笑道:“醒了?” “是……可是,我不是中了风舞绝的dú吗?怎么会?”月女不禁疑惑。 “难道这世上之事,还有公子我办不成的吗?”玉无缘看向她,仿佛是要看向她心里,她觉得双颊发红,又恨自己脸皮太薄,怕玉无缘看出破绽。“醒来便好,其他的不要多想,我们现在已至淮南境内,明日还要赶路,你好好休息。”玉无缘说完从桌上跳了下来,慢慢走出去,为她关上房门。 “是。”她只来得及应上这一声,呆在门内的少女翘起的腰身松下来,心里又有什么东西变得空落落的了。 赶路去哪?又为什么会在淮南?月女已经习惯了不再多问。这个世界上,有些东西只需要服从就好,她只需要跟着公子,那便足够。连只是个普通农夫的父亲把她jiāo给公子的时候,也只多说了这句话:“你可一定要尽心保护公子!从今以后,他便是你的主人!” 主人这个词,显得生硬,显得自己全无自由,可是公子已经给了她足够的尊重,她甚至觉得,一生这样的追随,也可以让自己很开心,很放心。公子英俊潇洒,武功高强,见识广博,如此才俊,江湖大概无出其右,由此名满江湖,天下之人莫不以认识他为荣,也许只有他,才是能保护她不受伤害的人。 她这样想着,脸又红了,自己其实,是很喜欢很喜欢公子的,以至于用一个喜欢还不够贴切。她和姝姬、牧童一起辅佐公子,虽不明说,大家却都暗地里认为她和公子很相配,但她同时也知道公子的关切里,有着一丝的怜悯,也正是这一丝的怜悯,让她清楚其实他是不会真正喜欢自己的。可她还是觉得,为了这个男人,她可以不要一切权利与所谓的实名,她只想要他开心就好。 月女呆呆起身,扶到窗前,窗外夜色正浓,一轮月亮在云里穿梭,若隐若现。风吹过,拂起她的长发,她慢慢想到,从嵩山到淮南,该是要去江南了?莫非明知是骗局,还要去天一坊吗?那是为什么呢?想不清的答案,还是由公子去解清吧,有公子在,何必多问? 天一坊原是钱塘江边一处极小的制衣坊,坊中一对裁缝夫fù,每日只能做十件衣物,勉力维持生计。然一日朝中妃子回乡省亲,相中了此处的样式,回朝后忽得天子宠幸,便将此份功劳归于天一坊,向人大推其妙,故而上达皇亲国戚下至一方富贾都闻其名,渐渐来此定做衣物,生意忽地就好起来,后更有不少能工巧匠慕名加入,给天一坊后人添了不少新奇手艺。传下来的老板也有眼光,十几年来不曾将店面扩大,每日还是只做十件衣物,任你来历再大,也只得订做一件,故而多日求一衣者有之,天价制衣者亦有之。人游江浙,总被推荐去天一坊一游,虽未必能买上衣物,然能一睹天下一绝,亦可谓之无憾。想来当年妃子已老,如今只怕行宫寥落、宫花寂寞,这天一坊却仍旧负名,不得不让人生出黄鹤一去、空余一楼的兴叹。 这一日旭阳高照,闲适古街上,白衣公子与青衣少女策马而来,公子面如冠玉,一身贵胄气派,女子温软如玉,娇柔生艳,沿街百姓,莫不看了二人生羡。 两人行到天一坊前落马,女子牵了两匹骏马立在一旁,公子径直走到店前,已有下人上前招呼:“公子可是要定制衣物?可惜本店这十日的生意都满了,若是要定,可要晚些时候才能取货了。” “哦,无妨,本公子本也拟定在这钱塘一带多游玩些时日,好好观赏这绝妙的江南,我听说你们天一坊现在也能仿制这原样衣物,并且不谬毫厘?”这公子正是玉无缘,那随行女子自是月女了。 “确是如此,我们天一坊谢师傅如今那是名闻四方,他模来的衣物没有不乱真的,多少家少爷小姐不小心将他们喜爱的衣裳给弄坏了,就是由谢师傅给他们鬼斧神工一般做出同样衣裳,看了的人没有不道好的。”那伙计脸上兜满了笑。 “哦,那可否让谢师傅出来看看这件袈裟,是否是他的手笔?”玉无缘掏出已然洗干净的袈裟递给伙计,袈裟上“天一阁”三字宛然,伙计看得一愣,立马收了笑容道:“这样吗?客官您稍等,我去叫我们老板来。” 未等片刻,老板出来疑道:“公子问一件袈裟,我们这里好像没有登记过这种佛家用品。” “可这莫不是天一阁做的?” “是不是我一眼也看不出来,若是老谢做的,他自己一眼就看出来了。”老板细细抚摸那袈裟,也只得这一句。 “那谢师傅呢?”玉无缘仍然耐心问道。 “老谢啊,他已然告了半个月的假,去照顾他的娘亲了。公子若不做生意,就请别问我这内中事情,而若是中意我这里手艺,挑点别的可好?”那老板不失贵气,纵是与人做买卖,亦然傲气十足。 玉无缘掏出一锭黄金放到老板手里,道:“挑别的衣裳就不必了,倒是想请问这位谢师傅家在何方,若是能够,何妨求贤一顾?”玉无缘眼里满是笑意,把那老板看得亦是一愣,yù想拒绝却不由自主般想要回答此人问话,真是咄咄怪事。哪里有这样的主顾,只是为了一件衣裳的来历而来,而那件所谓的衣裳,还只是一件袈裟?世间事,为何都看不明白,莫非自己,真的老了? 两人驱马直奔,一路尘土飞扬。 月女忍不住追上问玉无缘:“公子,我们这样去找那谢师傅,不是等于一步步送入他们设下的圈套吗?” “我要你等风舞绝飞鸽传书后才出手,就是为了让魔教人以为一切都在他们掌握之中。有时候,也要看看别人怎么给我们设套,而且有人专门为我设这个套,不免也太高看了我。”玉无缘忽然摆了摆手,“说实话,我更想看看所谓yīn僧是否当真出世。” “公子也信那个传说吗?”月女惑道。 “为什么不呢?若是当真,也许现在就能查出他们的yīn谋了。不过这次,切记小心行事,流觞大师去而不返,只怕所逢对手没那么简单。” 路行渐近,苍山掩映下,那谢家村显得幽静恬淡,月女有一丝的走神,耳边忽然响过玉无缘的传音:“此处已有三大高手埋伏,以你武功只能勉强对抗一个,若是他们袭击,避为上策!” 这便是极厉害的叮嘱了,以公子之能,尚不得不在这样的局势下小心行事,自已是定然不能放松警惕的了,月女这样想着,手中捏紧了两道暗月箭这是她的暗器,以指发力,以袖为弓,暗月初出时黯淡无华,及至人前而光华绽放,天下人赞她暗器轻功双绝,自然也不是浪得虚名。 及至村落,那三个高手仍旧没有出手。是没有一击得手的把握吗?月女心跳加快了,玉无缘仍然一脸平静,一手牵辔一手扶笛,仿佛悠然自得,却暗暗传音提醒道:“如今三大高手中最厉害的退去了,又来了另两个高手,这两个高手功力似乎yīn阳相济,若我猜得不错,便是魔教的左右长老负yīn、抱阳,你万不可近此二人之身。” 月女心中一惊,负yīn、抱阳是当年魔教主付无殇还在世时就闻名的左右护法,负yīn以照妖镜催动至yīn之玄冰剑,抱阳则用至阳之神剑锋取人首级,十年前两人就已位列江湖前十,现今江湖谱内虽未加入,但时隔十年之久,想必此二人的功力尤胜当年。 到了村前,玉无缘并不下马,扬声道:“谢师傅你在吗?” 这一下喊声用足内力,只叫得山谷间回声阵阵,飞鸟受惊,纷纷掠起,却无一人回应。玉无缘对月女道:“开门看看。” 月女推开第一家门,里面一老一少,已然被一剑洞穿,再推一家,一个fù人两眼瞪圆,身边孩子则是生生被人扼死,脸上紫青。月女为那fù人阖上双眼,默默退了出去,向玉无缘禀道:“公子,人都死了。” “这村果然已成鬼域,这样更无需知道谁是谢师傅了。”玉无缘忽然喊道,“此时不出,更待何时?”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玉无缘大喝一声:“好!”三个高手从东南北四个方位一齐袭来,玉无缘从马背上一跃而起,手中鱼肠剑霎时显出,光芒四shè,嗡嗡作响。这便是玉无缘的利器,江湖人谓之“指间光yīn”,谓此剑能裂金石、可夺人神,更比光yīn珍贵。这剑平时藏于指缝之间,这时配合他的明鉴神功,一时气势夺人,逼得东方那人退去。 然而南北两方之人不退反进,南方一人左手中不足尺余镜内透出yīn森寒气,此时竟照出三道冰剑,护住他全身而来,北方一人手中剑气宛然,神剑光彩之下鱼肠剑的光芒亦然褪了些许,这两人赫然正是负yīn、抱阳二长老。玉无缘仍然面露微笑,眼眸中却是冷漠异常,他引剑向北,与抱阳的神剑锋相击,刺耳声响穿过云霄,然后是第二声、第三声,三声一毕,两人身形立分,抱阳脸色破败,从空中退了下来,手中神剑锋破了一个缺口,而玉无缘单足立于树顶。此时负yīn攻至,鱼肠剑光华正盛,铿然一剑,那三道玄冰剑齐声而断,负yīn右手出掌对上鱼肠剑气,一道裂帛声发出,响到一半又戛然中止,负yīn口中吐出一道血线,跌坐地上。 负yīn黯然道:“玉无缘,你果然不愧为江湖第七,但若非我等深受内伤,你又何足以凭此利器赢我们?” 玉无缘放下手中鱼肠,光华霎时消失,他笑道:“负yīn、抱阳两位长老也不愧是魔教高手,可是两位难道不知道,胜便胜,败便败,纵是给你们再多借口,你们也是败了。” “不错,公子看出我二人内力续不上来,以内力相搏,我二人纵然败了,你也受了不小的内伤。”抱阳虽败犹傲,昂然笑道。 “原来如此,”东首一人身着紫衣,轻移莲步走来,眼露妖媚之气,“寥落不料,公子如此好的功夫都会受伤,如此看来,我们还是赢了,只不知公子愿不愿随妾身到圣教一聚。” “哦,婀娜仙子又怎能看出本公子受伤呢?”玉无缘笑容不减,月女慢慢定下心来,“抱阳、负yīn两位长老身负重伤,与我一战可谓强弩之末,便我为鲁缟,亦不得穿。不过刚才听仙子口气,竟是想抓我去圣教总坛?”听闻此言,黎寥落眼波流转,萌生退意,玉无缘负手续道:“我倒是有点兴趣去看看你们出世的yīn僧。” “公子是为此而来吗?”黎寥落轻笑了一声,“只要公子能来我们圣教一游,自然可一睹yīn僧风采,只不知公子愿不愿意啊。” “自然愿意,不过我更愿意用绳索牵着各位去圣教,这样只怕更容易些。”听得这句黎寥落眼神忽变,玉无缘手中鱼肠一闪,一剑便向黎寥落攻去,黎寥落逼开剑势,紫衣闪动,牵出两道银色绸带,绸带与鱼肠剑一沾即走,两人转瞬间斗上二十几招,远见宝剑如蛟龙,绸带如巨浪,来来回回,恰若长蛟在浪中沉浮翻滚。黎寥落这婀娜神功以yīn柔见长,可攻可守,此时偏用缠斗之法,冀图看出玉无缘是否真的受伤。 后方一声清啸传来,是魔教这几年新出名的少年高手神鹰王发出了号令,两只巨鹰从天而降向玉无缘扑来。月女双袖一展,手中暗月箭终于出手,两道黄光分shè两只巨鹰,哪知双鹰不闪不避,伸出爪只一抓就擎住了暗月箭。月女不由骇然,这暗月箭乃是以大雪山极硬的寒玉铸成,箭身冰冷异常,连她握住时尚要以内力对抗,况这一击之下已有内力蕴之,这两只鹰竟然可以用爪擒下,必然受过相当的训练,只怕也是内力非凡。 月女虽慌不乱,手中又取两只暗月箭shè向快要接近玉无缘的巨鹰,巨鹰故伎重演,又伸出两爪向暗月箭抓去,哪知一抓之下竟然发出哀鸣,向下坠去。原来这两只箭已被玉无缘抹上风舞绝的血雨剧dú,月女展眉而笑,却听身后一声大骂:“贱人找死!” 来人正是神鹰王,神鹰王身高可有八尺,火红的脸膛上写满愤怒,他手持一道长矛,怒道:“你就是玉无缘手下三大奴才之一的月女?给我把解yàojiāo出来!” “我没有解yào,”月女冷冷道,“你若是要解yào,不妨到十殿阎罗那里去取!” “什么意思?”神鹰王搔首道,“我不懂!” 月女不禁怔了一下:“我还以为神鹰王有什么过人之处……我是说,你若要这解yào,就去找已经死了的风舞绝去拿吧。” “风舞绝死了?”神鹰王咬牙道,“原来如此,倒是低估你们了,好吧,贱人,那你就等着受死吧!” 神鹰王手中长矛忽然化作闪电一般,以雷霆之势向月女掷去! 月女本来骑在马上,这一刻不得不用右手往马背上一按,倒栽着翻飞出去,她并不回头,手中已是两只箭向这神鹰王shè去。等她落地回看,却见这一路骑来的宝马已然被长矛击毙,而神鹰王竟然一把拔出长矛,向她追来。 莫非暗月箭失手了吗?月女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惧,长矛再如闪电冲来,这次神鹰王直接提着长矛,口里的叫声愤怒而恐怖,月女不由得有些发抖。她竭力遏制住自己的惧怕,却感到双腿没有力气,耳边一个声音忽急道:“静下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 章 来,用暗月箭打他的头!” 是公子!她再没有心思去感受恐惧,手中连发暗月箭击向神鹰王头部。神鹰王看似无所畏惧的脸上写出凝重,他狼狈退后,身子一翻,一支暗月箭打到他胸前碰开来。 原来是胸前穿有宝甲护身,难怪刚才那两支暗月箭无功!神鹰王的嗥叫停止,月女也感到慢慢恢复了平静,耳边玉无缘的声音再次响起:“把你的恐惧加诸于他身上,就可以破解你的恐惧!” 不错,那么这野蛮汉子的恐惧是什么呢?显然,是亲眼见到爱鹰的死亡,是风舞绝沾身即入的剧dú。月女开始有点恍然了,她手中现出两道金黄色的光华,神鹰王的脸上露出几分惶惑,握紧的长矛横在胸前,月女微笑起来:那么你也是怕的吗?既然如此,就用我的暗器来领教你的神力吧! 另一边的玉无缘与黎寥落已然胶着了几十招,黎寥落绸带变守为攻,指东打西,眼见滔天巨浪,转瞬要把那只蛟龙吞没,蛟龙神光一闪,却又逼退重重惊涛。一旁的负yīn抱阳一边运功疗伤,一边细看玉无缘是否露出破绽,以现在的局势,只要玉无缘稍露败意,他们两人合攻之下,必可将他除掉,而神鹰王应该略高月女一筹。这样的话,一切都在掌握之中了。 如今的问题只是,玉无缘究竟是否受伤?为什么他在重伤负yīn、抱阳两大高手之后还可以如此闲庭信步般拆招?他是有把握月女会赢神鹰王吗? 鱼肠剑的光华慢慢收敛下去,黎寥落忽如鬼魅一般,诸般色彩在她脸上划过,两道银绸更加圆转如意,在她的婀娜神功催动下弹吐圈缠,将玉无缘渐渐围住。她双手在腰间一晃,手中指甲霎那间带上银钩,只向玉无缘抓去。 眼见玉无缘已被这边的银绸粘住,要伤在黎寥落钩下,他忽而发出一道吼声,这在他一贯温文尔雅的身上,不由显出几分狰狞。他手中鱼肠剑转瞬将银绸从中切断,剑在他手中越转越快,竟向黎寥落手中逼去。黎寥落退无可退,只得硬着头皮用银钩抵上鱼肠,她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喊,双手鲜血直流,她借力而纵,这袭紫色衣衫瞬间消失在密林之间。 负yīn抱阳对望一眼,双手一撑地面,两个身子倒提出去,亦然走了,神鹰王尚未了然这边的情形,正与月女相战,大叫道:“黎姊姊,你怎么啦?”玉无缘再次大吼一声,一跃落在神鹰王面前,鱼肠剑挑向其手中长矛,这一下内力相抗,神鹰王长矛脱手,一个身子翻飞出去,虎口血流不已。他惊惧地看着眼前这个仍然一身雪白的人,这人脸上只写着愤怒与轻狂,神鹰王顾不得手中长矛和垂死巨鹰,拔腿就跑。 月女追上前来,欣喜不已:“公子!” 玉无缘脸上慢慢恢复了平静,握着鱼肠的手却不住地颤抖,他将鱼肠收入指尖,待得月女扶住他,他闭了眼,倏忽又张开,急道:“你我一匹马,快离开这儿!” 顾不得多想,月女将玉无缘扶上马背,正要坐在后面,玉无缘道:“坐我前面!” “可是公子伤势不浅,如何御马?”月女又有几分脸红。 “想不得那么多了,这四个魔头未必完全退去,我们若是不这样坐,只怕他们看出我功力损失大半,你快上马!”玉无缘急道。 “是!”月女羞赧道,知是误会,却有几分失望,刚才芳心可可,又全变为戒备之心,她跨上马,坐得笔直,玉无缘强打起精神,两人并辔绝尘而去。 月女扶玉无缘躺下,心里急上万分,然而玉无缘看她脸色,却淡然道:“不急,我没事,去取一桶温水、几壶酒来,我要沐浴疗伤。” 她赶紧吩咐店小二将温水送来,此时危急,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她为玉无缘褪去衣衫,玉无缘将自己浸入桶中,双手不断结印,使经脉慢慢复位。待得脸色由白变青再慢慢转为浅红,这时桶内水已然蒸走大半,月女将壶中酒一一浇在玉无缘身上,酒一碰上身子就被吸附上去绕着玉无缘肌肤旋走,待得几壶酒浇完。玉无缘周身都有酒水围绕,酒水香气慢慢淡去竟至于无,玉无缘开口道:“小月你先出去,听得一声响再进来。” 月女掩门出去,看着这廊外的花草发呆,想到刚才一声小月,又不禁微微笑了一下,待得房内一声巨响,伴随无数水珠泻地的汩汩声,方才推门进去。那木桶早已裂成碎片,玉无缘也已站了起来,店小二闻声亦跑来,惊得目瞪口呆,月女立马掏出一锭银子放他眼前,店小二这才回过神来,迭声道了谢退了出去。 月女走上前,玉无缘摆了摆手,慢慢躺到床上,继而道:“明日里我不出门,吩咐店家送饭进来,你可以自己在这里好好逛逛,多留心周围,别让魔教盯上了。” “嗯,我们接着,是准备……”月女征询问道。 “我也不知道,不过我想,流觞大师若是出了事,也必在此近。听黎寥落言语,有可能这附近就是魔教总坛,看来江湖传言说魔教在蜀中未必属实。” “流觞大师为什么也会在这里呢?” “负yīn、抱阳,甚至于那黎寥落,都受了新近的内伤,如果不出意外,应该是流觞大师伤了他们,而他们中了那样的内伤,是不可能再远程跋涉,为我埋下另一杀局的。他们本拟将我也一并收拾了,可惜我运气好一点……”玉无缘脸上没有一丝侥幸的表情,“流觞大师十有八九已经遇难。你去给店小二点威胁,让他不要透露了我们口风,这里人可能会和魔教有关系。” 言毕,玉无缘闭上双眼,不一会就响起轻微而均匀的呼吸声,月女看了看他安静的脸,转身推门出去,却听门里有意无意地,传来一声叹息。 清早的江南古镇,是缄默的,也是热闹的,一边的诸多商铺还未在这朦胧的时节里醒来,另一边的早点却摆上了桌面。月女是蜀中人,不惯这江南饮食的清淡,只要了碗馄饨,在街边默默地吃着,若没公子,要是有姝姬或是牧童,总是好些,这样自己没有主意的时候,就不会太寂寞。 一旁的店家生意不怎么好,和食客们聊了会天,转过身来问道:“这位姑娘是来游江南的吗?可去过天一坊?” 月女点点头:“去过的,只不知这里除了天一坊,还有什么值得一去。” “我们这海边虽不比文人墨客最爱的西湖,却也有山清水秀、南朝寺宇,只看姑娘自己心意如何。但是若一定要说呢,除了天一坊,也还有一座海神庙,无论本地人外地人,来了总要去拜拜海神,他为我们这些渔民和商贩带来好运、保得平安,姑娘也可求个姻缘健康之类,海神他法力无边,总能使你愿望成真的。”店家拍拍胸脯。 月女不禁笑了:“听你这一说,我还真是非去不可了。” 一 千里布杀天下乱 一夜*情变人心凉 下 更新时间2012-3-10 15:14:48 字数:13377 去海神庙不过一炷香光景,然海神庙前围了一大堆人却不得入内,只听上面两个小和尚连连作揖,说是今日师父要作法事祈一方平安。月女正准备走,出来一个青年和尚,这人不过二十来岁,却一脸出尘之彩,让人不禁心生亲近,月女更觉有几分眼熟。他目光扫过全场,诸人均觉得他对自己笑了一下,他再举起双手,众人不禁都噤了声,只听他道;“诸位施主,贫僧初为师父任命为此中住持,按传下来的规矩,需作法向海神王讨个平安,故今日不得已请诸位回去,实在是抱歉至极。” 人群听了,也就慢慢散了,月女听得有人埋怨:“真想看看这个和尚的本事,看来却是没法子了……”另一个人接口道:“那倒未必失望,想必是这和尚没有本事,才要关上门来出丑,所谓家丑不能外扬。”“但是听说这仪式本是要屏退众人的,他师父独眼罗汉当年也是如此,为了一镇平安,我们还是不要如此不敬了。”“哼,那你说这独眼罗汉也并未老到不能做住持的缘故,怎么突然就将这住持之位让给了他……” 两个人的声音慢慢消失了,回头看去,庙门也渐渐关了。月女却添了几分好奇,她看这庙宇靠海而建,而且显见颇大,便想进这庙内一观,眼见左右再无他人,她找了处高墙一跃而入。 庙内没有几个和尚,她简单便避开了他们的视线,穿过风神殿和天后*宫,忽而听到前方一道低沉的声音在诵念法咒,月女感觉那声音初时细如蚊蚋,继而慢慢响如雷震。她躲在墙后向前望去,只见这祀坛正中,按乾兑离震巽坎艮坤八卦方位坐着八个和尚,皆用不同法器摆出各式模样,正中念经一人就是刚才出来说话的和尚,那和尚的声音忽如雷鸣一般,道: “……所有众生,若干种心,如来悉知。何以故?如来说:诸心皆为非心,是名为心。所以者何?须菩提!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 月女识得这是公子经常读的金刚经里的句子,正待下文,那和尚却道:“今日施法,本为替本镇百姓求海神王降福,以诵金刚经平怒。然今日未得灵力佑我,不得普降福祉,诸位师兄,今日怕是不行了。” “师弟是所求太多吧,若非师弟与少林高僧过招伤及经脉,又何至于不能完成法事?”兑位左手当胸、右手执莲花的僧人了住叹道,“本来以师弟天资之强任本庙主持,吾等师兄弟不得不服,然而师弟居然妄图凭一己之力染指武林,实在让全寺上下寒心。天下之大,山外青山,楼外有楼,区区一寺,不过为求一方风调雨顺,师弟你又何苦贪yù不足呢?” “二师兄也知道了?”那青年和尚轩眉一展,放下手中佛经,昂然笑道,“非是小僧贪yù,这乃是师父的意思。武林天下,本就要改一改气象,话说少林昆仑,不过碌碌,时无英雄,方使竖子成名,若yīn僧出世,拯救天下,岂不善哉?”月女听了,心中一惊。 “什么?”乾首持净瓶的僧人了圆惊道,“你居然想称霸武林?胡说!师父他老人家在任八年,近日忽然退出这住持之位,若是真练功走火入魔倒也罢了,怎会说出如此不敬之语?” “大师兄,这确是师父的意思,师父这一生为民祈福,可谓功德圆满,然而经历一场走火入魔之后,终于开窍生悟。这世间之大,并无小江湖,却有大世界,像如今这血雨腥风的江湖,若无能人出世,岂不是任其四分五裂,难见统一之乐?恰若始皇长策,鞭笞宇内,太宗贤能,天下称王,我今日也是一样,有通天之能,自然难逃其任,只能舍身天下,与阳雄一决!” 此语一出,满座皆惊,八个僧人齐齐站起,了圆道;“今日你已入魔,我等师门不幸,若不能将你灭于此地,愿与你形神俱灭,共亡于此!” “哦,是吗?”yīn僧轻笑道,“各位师兄是想要同门相残吗?”然而眼神里已满是警惕,双手合十,蓄势而发。眼看这两帮人就要动手,一声佛号宣来,众人回头,却是一位瞎了右眼的老僧在两个和尚的扶持下走来,和尚们一起拜道:“师父!” “你们不是在为师面前立过誓言,决心一心一意守护无故当掌门吗?为何才短短几日,你们居然要逼他退位?” “师父,我们岂能看师弟在世间滥造杀孽?”坎位左手执青莲、右手执金刚剑的了然道,“师父,难道我们跟了你这么多年,竟要学杀生不成?” “所谓杀是为了不杀,”老僧喟然道,“无故有心重振武林,为师愿将一寺上下,jiāo与给他,希望你们用心辅佐,这样为师夕死可矣。” “师父莫非还要与魔教同污?”了住怒道。 “你们但想一个道理,何谓黑,何为白?若这天地之间,本无名门正派,又抑或江湖所谓魔教便是正教,又当如何?如今动dàng之机,不免英雄辈起,能者得之!为师言尽于此,你们听还是不听?” 沉默许久,了圆忽然往下跪道:“师父之命,徒儿再不敢违,若再起同门相残之心,愿堕阿鼻地狱,永不超生!” 其余七僧也俱都跪下,合道:“若再起同门相残之心,愿堕阿鼻地狱,永不超生!”yīn僧眼露不屑笑意,老僧道:“你们既然认错,那就再好不过,都回去打坐吧,为师要与无故谈谈。” “是!”八僧起身退了下去,等这八人都走了,yīn僧怒道;“为什么不让我把他们杀了?这些人没一个有本事,也未必能帮上什么忙!” 老僧缓缓问道:“你知道当年你父亲为什么会在大局将举时一败涂地吗?” “不知道。” “杀人亦有限,列国自有疆。苟能制侵凌,岂在多杀伤?你如今身上戾气还是太重,纵能惩一时之快,却不懂人心向背。若你父亲当年不是为了那个女子而被手下镜虚反叛,他又何至于在关键时刻一败涂地?人心不可测啊……” 月女心中转过无数念头,刚想离开,老僧眉头一皱。 “谁?” 不过临虚一指,老僧手中一道指气将月女藏身的墙壁打裂,月女闪身一躲,一口气发出三道暗月箭,打向两人。哪知老僧长袖一卷,三道暗月箭被他扣到地上。 “让我猜猜,如此奇特的暗器,”yīn僧一步步走上前来,双眼泛出奇幻光彩,“阁下莫不是玉无缘手下三大高手之一的月女?” “yīn僧果然好眼力。”明知今日又遇劲敌,月女却不复慌张,她扣紧手中暗月箭,随时准备再次出手。 “看来你听到的不少了,怎么,玉无缘没有一起来吗?”yīn僧狡黠问道。 “我向来侍候公子左右,他自然就在附近,马上就会赶来……”月女忽然感到眼里一阵眩晕,身子慢慢软了下去,手中暗月箭落地,这是妖术吗,莫非是此人双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 章 “玉无缘不在此处吧,骗我又是何苦?你眼里告诉我的东西,可不少啊。”月女听得心中一惊,yīn僧微微一笑,转身对着老僧道:“师父,你说我用断肠瞳完全控制这女子,她会不会用她自己的手中暗器shè向她主子呢?” “你做梦!”月女挣扎道,然而已然全身无力,摇摇yù坠。 一持剑黑衣男子走上前来,俯首道:“师父,教主,徒儿无能,未能杀那玉无缘!” “怎么回事?”yīn僧急问。 “我根据那店老板提供的情报,赶到玉无缘的房外,看那家伙赫然躺在床上,于是我翻身入房,一剑刺下,剑上却只留一个纸人。” “纸间光yīn!”老僧和yīn僧同惊呼出声,yīn僧奇道:“他师父不是叶一眉吗?如何能习得此等左道之法?” “御剑,你自己没用也就罢了,居然把敌人带到这儿来,真是没用!”老僧忽仰头道,“玉公子既然来了,何不现身于前?也让在座诸人,瞧瞧公子风采!” 只听一阵笑声飘来,月女闻听公子声音,也不禁心头一震,转瞬间玉无缘翻身落地,淡然道:“原来这便是所谓yīn僧,我也领教了。” “公子既然来了,不妨我们杯盏言欢、指点江山何如?”yīn僧手一让,似乎是要引玉无缘入内。 “yīn僧不免弄错了吧,这样贸然对我的手下出手,岂是想尽主人之礼?还有,”玉无缘本来一直笑着,这时却沉下声来,“流觞大师人在哪里?” “公子想知道吗?”yīn僧拊掌笑道,“也好也好,公子稍等,我去叫人送他过来。”他拍拍手:“御剑,你去把流觞大师叫来。”那黑衣男子点点头,退了下去。 玉无缘扶起月女,推她背心输入内力,全身心防备着对方进攻,然而独眼罗汉只是闭目诵经,yīn僧却望着两人微笑。月女眼中慢慢恢复了神采,她谢过公子,侍立一旁。 “玉公子是明白人,何苦要和我们圣教为敌呢?”yīn僧叹道,“如今风云际会,正该英雄出世,若你我二人一同主宰这江湖,岂不快哉?” 玉无缘点头道:“你说得不错,这江湖,只要是凡夫俗子,谁不想染指分羹?只可惜这江湖说小不小,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又说大不大,只一壶酒,一口江湖,你我二人分,忒也小了。” yīn僧微露讶色,道:“如今你已被我困住,还能怎样分这江湖?” 玉无缘微笑,只是不语。 听得那御剑一声道:“流觞大师来了。”他身后四个人抬了个轿子,轿子前帘幕遮掩,不能看到里面景象,yīn僧笑意不减:“只不知公子能否一开轿帘,让我们一同问候流觞大师?” 月女猛然牵住玉无缘衣袖:“公子,小心有诈,这轿中未必是流觞大师,这妖僧必是要趁机对你出手!” “怎么?所谓弄玉公子,也不敢上来看看流觞大师吗?”yīn僧哼了一声,径直走到轿前,“我们今天占尽优势,未必还要通过什么偷袭!” 他猛地拉下轿前帘幕。 里面是一个双眼尽瞎、浑身浴血的老僧,老僧胸前僧衣全被抓破,甚至有的可及内脏,本来流觞体态偏胖,这时却瘦干到皮包骨。月女也看过不少死尸,这时却不禁惊呼出声。玉无缘脸上闪过yīn霾,身体忽然有些颤抖,月女赶忙扶住玉无缘,她知道这是公子的旧疾:他有时候会在睡梦中突然大喊醒来,而杀人也已不少的公子有时还会身体颤动不止,甚至运功不畅。 “公子,不能倒下啊。”她暗对玉无缘道。 玉无缘点了点头,仿佛是在回应她的提醒,手中鱼肠剑出鞘,光芒一泻而出。yīn僧被那光芒一激,不由得又咳嗽了几声,双手结印护在胸前,独眼罗汉忽然睁开左眼,往前一挡,那御剑立时拔剑,一道剑光快如奔雷,已然挡了鱼肠剑的霸气。 “玉公子大概不想死吧。聪明的人都知道,活着呢还可以存个念想,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如果公子想要和我们合作的话,还是有机会的。”yīn僧退后一步,冷然道。 玉无缘反问道:“如果我不愿意呢?” “以你现在的处境,你还有选择吗?”yīn僧咬牙道。 “我看,是你们没有选择。”玉无缘的声音里陡然间充满自信与平静,月女也愣住了。 “怎么?”yīn僧怀疑地看向四周,浑身警戒,“我们现在是三个对两个,况且你还重伤在身,能对抗我师父吗?” “只怕……”玉无缘露出调皮的笑容,“我们是三个对三个了,而且在下不知道,令师在江湖榜上,又能排名第几?” “什么……”yīn僧惊呼出声,猛然之间,身后劲风袭来。他内力不足,一拳击在来人掌上,却被牢牢吸住,内力全被卸掉,他看清来人,不禁又是一阵鲜血吐出! 这人赫然竟是流觞,他双眼已瞎,身体残缺,众人只道他必无幸,他却突然听音辨形,向yīn僧袭去。 这时独眼罗汉右臂一展,一道佛珠化为漫天飞雨,从不同方位向流觞打去,流觞只得放下已然瘫软的yīn僧,双手不断变幻,这不断变幻之下,那些佛珠统统被他收入掌中。流觞站定身形,手中佛珠全部向独眼罗汉打回去。独眼罗汉不敢硬接佛珠,闪避之间颇是狼狈,甫一落定身形,突感觉到身后已被鱼肠剑气绕住,他不敢再战,喊道:“御剑,带少主走!” 御剑左手抱起脸色灰败的yīn僧,右手一道剑光挽出三个剑花袭向月女,夺门而逃。独眼罗汉双袖则愈变愈长,一边接上流觞大师的双掌,一边拂开玉无缘的鱼肠剑,且战且退。 玉无缘手中鱼肠剑气蓦地飞扬开来,神剑一展,独眼罗汉衣袖往后缩回。独眼罗汉眼见不妙,手中猛地一道白烟散出,待得烟消云散,已不见其踪影。 玉无缘身形转动,扶起流觞:“大师怎样?” 流觞稳住身形,瞎了的双眸里没有表情,更显残酷,顿了一顿,流觞道:“我只怕是到了要见佛祖的时候了,不过还有一个心愿,望公子成全。” 靠海的一处山洞里,月女与流觞相隔一丈正对而坐,她方才心中的惊讶仍然不能消弭。她本不能理解为何自己会被流觞大师选为接纳其内功的弟子,但是公子居然答应了,那一刻公子眼里分明是复杂的,极其复杂过后却又马上淡然。 接触这么久,有时候的公子,对她而言,还是完全陌生的。 玉无缘此刻正在外面护法。流觞坐在离她一丈远处,似是枯朽一般,比刚才更瘦了不少,忽然叹了口气:“姑娘心神不定,不如我们先谈谈吧。” “是,小月不明大师苦心,为何偏偏选中我来承大师衣钵?” “这一时之间,哪里还有人可选?”流觞苦笑道。 “公子不是更合适吗?”月女征询道。 沉默了一下,流觞笑道:“玉公子他功夫和我并非一派,而你功力尚浅,故而我内力传给你更好。” 月女心中仍有疑惑,却不敢再问,另道;“那大师缘何受创?” “小姑娘想必不知道我这老和尚平生最爱犯嗔念,贪功自大,此乃一罪。不过今日也已无妨,反正就要见佛祖,若有罪过,不妨到他面前说去。我便与你讲讲我这一路经历,免得以后英雄提起,却以为我是坐化圆寂,岂不可悲? “我和薛凌烟那老家伙比了六天六夜的武功,双方不分胜负,我提议不妨换时间再战,他倒爽快,说再找时间甚是麻烦,不如双方用内力一决高下。于是我们两人各自蓄起全身内力积于掌中,双掌相抗,他在江湖上排名第四,你也是知道的,当然,你不知道江湖排名前十中,第一第二是最高境界,我和凌烟,算第二重,余下第五到第七,包括你公子,都是第三重,余下三人,则更次之。这一次比武,我发现凌烟的功力远胜以往,我们僵持了约两炷香的时间,他才慢慢显出劣势,终于认输,我也自认赢得侥幸。 “待得两人分手不过几里,我发现有人跟踪而来,大声喝他现身。只听一声啸,一只鹰向我冲来,我一掌将其震飞,继而听到一阵笑声,就是那魔教御鹰的小子现身了,他问我敢不敢与他较量,我自然答应,没想到这小子虽然年纪轻轻,功夫却是不低,而此时我居然全身一阵不适……” “那是怎么回事?”月女不禁chā嘴。 “想来是中了魔教dúyào,说来我自恃内功甚高,这dú如何中的,心中倒也不甚了了。” “我想起我和公子拜访您那日,凤舞绝曾伪作您的童子,会不会是他假扮童子后给您服下dúyào?”月女猜道。 流觞摇摇头:“不可能,那时身边童子不是别人,确是一直侍候我的小童,没想到我方走,他竟遭此劫,阿弥陀佛。 “总之,我一时之间,手脚不甚灵活,但是要对付那小子,却也绰绰有余,他打不赢立马就跑,倒是让我出乎意料。我去追他,追赶一阵他就啸来一只鹰,我连毙三只,他也显是怕了,躲了起来。 “我寻他不着,正要离开,那紫衣妖女又跳了出来,她功夫倒也不错,可惜胆子太小,只敢和我捉捉迷藏,而后又不见了。 “话说魔教那负yīn、抱阳,倒还算不损当年英名,他们一路与我过招甚多,只是我也没想到全是为了引我来到这里。这些魔头日夜来袭,我初始常常吃亏,但后来dú慢慢化解,也就胜多败少。他们知道不敌就不再正面jiāo锋,待得我追到此地,负yīn、抱阳一起出手,全被我打伤了,躲进海神庙里。 “我敲开海神庙,出来了那个yīn僧,他年纪虽然不大,倒是挺会论经,师兄生前也曾听他说过佛经,未必有此人讲得通透,可惜这佛理本来我就不懂,听他说了许多,也早不耐。若一味听他胡言乱语,亦怕自己乱了心智,于是就动起手来,他显然没料到我突然出手,吃了大亏。 “我把他逼到一座佛像前,正待一掌毙了这魔头,他身后却出了一用剑高手,我这指中剑未必怕他的手中剑,不料刚才那独眼老僧也跳将出来,他内力还行,招数却乱,堪堪败下阵去,但我万万没有料到,地上又冒出一双手,将我牢牢抓住!” “地上冒出手来?”月女惊讶地问道。 “是个潜在地底的巨人,约有两个我一般高,我一时之间动弹不得,用内力将他双臂绞开,却缓不出力来,那独眼老僧趁此机会双手勾来,我两眼顿时被他抓瞎。我自知难幸,在那几人一起动手时施用了我这些年悟出的枯槁大法,此法一出,身如落叶,形同枯槁。我本拟找准时机与jiān贼最后一搏,然而这些jiān贼居然用北海玄铁链将我缚住,日日唤苍鹰啄我身体,我就这样呆了三天,若非他们大意自负,我只怕早就死在那庙中了。” “这样说来,岂不侥幸?”月女听得越来越惊,“若是公子未追来,大师不可能得救,而若是大师不被他们挟持,只怕公子和我也难以逃出来,可是大师你……”她心里涌起难以名说的悲伤。 “人自有生死,师兄为我算过,我这一生,必然是惩jiān毙恶,但也必因此而陨,xìng急之人如我,这样坐化或许是唯一的结局。姑娘,将心平息下来吧,我的生命快要到尽头了,现在我将内力传来,你就好好收下吧。” 言毕,他双手伸出,月女只感觉浑身忽然发热,不得不集中全力运转隔空进入体内的玄功,她感到自己一瞬似被天火焚烧,一瞬又像是在洪水中挣扎,如受雷击,如御风游,她不敢有一丝懈怠,听从流觞大师指引运转玄功。慢慢地,她身上清爽起来,双耳忽然极其灵敏,听得到远处的虫鸣与玉无缘的脚步身,渐渐又响起流觞大师的传音入密,仿佛耳边呢喃: “……我这玉禅功刚入你体内,你不可能一下子就能掌握窍门,须每日打坐三个时辰来化解它的躁动,我已为你将此功分散,你当如此这般调出神功……还有,不要对任何人说这件事,平日里尽量将内功收敛,对身边人也要随时提防。如果他日有人危害武林,你就用此神功将他击灭。我不行了,你要切记、切记……师兄,你说的极乐之土我看到了……” 声音慢慢消失,月女睁开双眼,看见流觞大师瘫软到地上。想到这大师与她甫一见面以神功相赠却又就此陨去,不禁悲从心起,她发出一声惊呼,泪在脸上游走,玉无缘走进来,山洞外慢慢下起雨,仿佛是应和着她这悲泣,雨刮到海上,投入人心里。 将流觞大师的骨灰放入行囊,玉无缘的脸难掩憔悴与厌倦,他嘴角咳出几丝血丝,月女赶紧递上手绢给他擦掉,擦完的手刚要收回,玉无缘忽而握住,道:“小月,这几日辛苦你了。” “哪里,都是公子次次相救,否则小月都不知死了几回了。”月女玉颈微低,垂下眉去。 “你跟着我已有三年了,若不是跟着我,怎么会吃这么多的苦?就这双手,为了练那暗月箭,也都磨出几处茧来,不后悔吗?”玉无缘关切问道。 暖意上心头,这时便有千般抱怨,也都化为春风闲愁,继而又是细雨一样的自责,她看了玉无缘一眼,缩回了手,裣衽道:“公子这是什么话?小月自从跟了公子,才尝到什么是甜,什么是关心,什么又是世间冷暖。若非随公子一起,只怕自己现在还在那金步摇手下为虎作伥,终日浑浑噩噩不知所终呢。” 玉无缘点点头:“其实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能邂逅相逢,可谓此生之幸,我倒强调这彼此了。” “嗯,公子,如今我们该当如何?”月女展眉问。 “带上流觞大师的舍利,我们先赶回少林再说吧。”玉无缘坐下来,仿是进入了沉思。 “是,公子,夜深了,还不休息吗?”月女立在玉无缘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 章 床前,问道。 “我们,当然是要休息了。” 玉无缘坐着看向她,一丝微带邪意的笑浮在他嘴角,他忽然伸手抱住了她的腰,她那一声“不要”细如蚊蚋,竟不由得落到他怀中。感觉到怀中女子的震颤,玉无缘解开她的衣衫,只留一层亵衣,看着她害羞的脸,他轻笑起来,忽而将脸凑向她的颈项,那里有她微微的喘息,他轻倚在她的肩上。 月女闭上双眼。 许久,许久,这屋里的灯光晃动,仿佛阑珊,窗纸上两个人影分开又迅即合上,天上繁星也一闪一闪,这客栈喝酒的人都醉了,然后那灯光终于支撑不住地熄灭了。 夜晚一点点被白天扯开了,阳光像是狞笑一般发出光芒。 月女觉得一阵屈辱。 她被半luǒ着绑在这间房的立柱上,身上几处大穴被点,嘴里塞着布条说不出一句话,而眼前坐着的,赫然竟是公子! 提不起一丝真气,她的眼里一阵怀疑与羞愤,而玉无缘仍是一身白衣冷冷地喝着茶,许久,他放下手中的茶盏,用她从来没有看过的表情说道:“我现在为你解下这布条,不要想能大喊出声,你也是知道的,我可以随时杀了你。” 他说这话时居然像是屠夫对着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ròu,手里不带利器,他的眼神已足以让她心寒彻骨。 “听懂了的话,就点点头。” 月女没有说话,一滴泪顺着她的脸颊流下来,接着是另一滴,一滴又一滴的眼泪再也无法被她浅浅的眼眶承载,落到地上汇成她的悲伤。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玉无缘见她不说话,走上前去为她取下布条,忽而柔声道:“小月,你不该怀疑我。” “我何时怀疑过公子?”她仰起头,一脸的泪撕碎了她的服从与恬然。 “你为何将流觞的神功藏于体内,让我无法吸过来!”玉无缘不耐道。 “吸功大法?莫非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公子你真是邪教中人?为什么你会这些旁门左道之术?” “哼,邪教?你又懂什么?”玉无缘愤愤道,“你是太天真,这世上难道真像你所想的,人人都清清白白干干净净吗?这些旁门左道之术,正道中人就没人会?大家都会掩饰,又何必公诸于众?世人最好说我武学博大精深!” “你已经这么厉害了,为什么还要流觞大师的神功?”月女反诘道。 “你就没有想过,为什么我这么年轻就学了这些武功?”玉无缘似笑非笑,“一般青年能练成武林中上也就罢了,若没有百年一遇的天赋,就要有绝世的奇遇。像我这样虽有天赋,却没有绝好运气的人,当然得自己去创造时机!时势造人,这话不错,可是人亦能造时势,时势造人为英雄,人造时势则为神!我要是得了流觞的功力,就是天下无敌!” 月女从他的眼中,看到了和yīn僧一样闪闪的火焰,在那样的火焰中,一切都在燃烧,世间一切都仿佛为他们所焚,也正因为如此,在他们眼中一切皆如草芥。 为什么公子会是这样的人?究竟世上还有没有温暖?曾经以为过的幸福是这样的吗?难道昨夜种种,不过都是欺骗? “所以就可以吸别人的功力为己所用?”月女的眼神冷下去,她记起流觞大师的口诀,慢慢调出蕴于经脉中的功力,周旋道,“所以可以不在乎别人的生命去获取功力吗?” “不错,与我们这样生来就注定为英雄的人相比,世人的确不算什么,”玉无缘看向窗外,“只是你若以为我师父年轻时一定正直,那也太过天真了。他能成为一代大侠,就是靠这样的手段,若不是他亲手教我,我又怎么会懂这些邪功?” “叶大侠?”月女惊呼。 “不错,”玉无缘盯着她,笑里带着苦意,“你没想到一代大侠也是这样的龌龊肮脏吧。他当年就吸过正邪两道不少高手的内力,才在三十岁那年一战连败武林八大高手成名,而且那次比试,嘿嘿,若不是他配合了唐门秘制dú香,只怕如今历史也将改写。我如此成功,也算是拜他所赐!” “所以,”月女很平静,“你也要和他一样成为这样虚伪的大侠?” “我没有选择,”玉无缘摇摇头,取过桌上笛子把玩,“当年他似乎也曾喜欢过我,可是渐渐地,他就开始害怕我的不择手段,我也只有慢慢学会隐忍。如果不是付无殇荼dú武林,逼得他出手,我只怕会被称作‘十步千里’的叶大侠杀了也不一定,哼,他那时战完付无殇回来手就抖个不停,可是他还能说什么呢?我已经成为新的剑圣,如今他也只能倚仗我的名声苟活而已。” 月女没有接话,玉无缘续下去道:“你可以认为我卑鄙,但是这世界有时候从来不给你选择,你不得不做太多自己不想做的事。好了,还是不要绕圈了,我昨日趁你深睡之时使用吸功大法,应该说是万无一失,可是,为什么我还是吸不来你的功力?” “公子若是要功力,当日直接对大师说就好,又何必要我受他神功?”月女感觉到内力慢慢充盈了身体,她想知道能否瞬间发力同时破开穴道震碎绳索,她早前功力不能至此,但今日恐怕只能勉强一搏了。 “你以为流觞那老僧不知道制衡的道理吗?若我吸了他的功力,我只怕就成天下第一,到那时谁还能来与我挑战?他怎么知道我会不会变成下一个付无殇?其实他错了,我根本就不会像魔教那样愚蠢,我只需要用我的名声和实力去领导全武林,这也是一样的称霸!” “那……只怕也与魔教没什么区别吧,不过是披了正教武林的外衣,做邪魔歪道所行的勾当。”月女看着眼前的这个男子,她敢正视他的孤独与骄傲。 “我早就说过,善恶不过是人心之用,我今日用天下第一的绝世神功称霸江湖,明日再用统一的法则来书写武林,这就是善,我就会是武林的神话。”玉无缘忽然凑近月女,让她感到一股寒意,“知道得太多对你也没什么好处,不要一脸怨dú地看着我,我可以让你活,你只要将功力拿来就行。” 月女黯然道:“只怕要公子来拿了。” 她猛然间从立柱的束缚中一跃而出,头上三只银簪向玉无缘shè去。 玉无缘侧身闪过,回头间她已消失在窗外,他追出门去,只见镇上百姓都抬起头来,看那女子翩跹腾跃,在这偌大的集市中慢慢化为一点,终于不见。 月女不停地奔跑,她牵过路边的一道帘子掩住自己的身体,更准确地说,是完全包裹住自己,明知玉无缘并没有追这么远,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一直跑。她哭得梨花带雨,分不清前方的路,她只是尽力去跑,到终于支撑不住了,她沉沉地倒了下来,像是迷途的羔羊。 这天,要塌下来了吧,她想。 眼前是飞回来的记忆…… ……火一般的烈日,她的背上落了不少痱子,一动就疼,但是眼前怒目的女子不说停,她就必须一遍一遍地伸手、出镖、打靶,“不准!”这样的训斥说了多次,那女子更不耐了,顺手就掴了她一个巴掌,骂道:“蠢货!”这巴掌直把她脸打肿起来,她终于支持不住倒在地上啜泣,女子一脚踢开她道:“除了这点本事你还有什么?老娘让你吃香的喝辣的还不卖身,你却连这点本事都练不好?唐门三绝,这暗器讲的就是一个准!你今天还想不想吃饭啊!” 她也倔了,坐在地上不动。真的是吃香喝辣吗?那女子上桌不吃完饭,她绝不能上桌,只在一旁侍候着。女子还会抓来dú哑了嗓子的活人,让她将石子准确地打到那些人的穴道上,有些活人被这样活活练死,剩下的则被女子杀死。练这打靶的目的,不过是为了晚上潜入大户人家行窃时一次点倒那些仆人,只要有人没被点倒,女子就会用dú掌将那些人杀了。学了本事干的,就是这种勾当。母亲早死,父亲把她贱卖给了这样一个心狠手辣的女人,也许有一天自己没用了,转瞬就会被她杀了。 “怎么?不动么?”女子怒气更甚,逼上前来,“我看你也是想尝尝我的dú掌,贱丫头,看我废了你!” 她仍旧盯着地面不说话,女子狠狠笑道:“好啊,既然你这么喜欢装哑巴,不如先dú肿你的嘴巴,看你还敢不敢不回老娘的话!” 虽然害怕,但她还是不发一言,女子左手掰起她的脸,右手抬了起来,眼见一掌就要落到她脸上,女子的左手忽像触电一般退去。一只修长的手护住她孤傲的脸,她透过那只手的缝隙看过去,阳光被隔成一块块的。 “你是什么人?”女子收回手问,“是哪路门下的?” “我是谁不重要,关键是你这样对一个孩子,不免残忍。”她看见那张俊秀的脸上全是微笑,仿佛是没有一丝防备的温暖,这个公子年龄不比她大多少,却是气度非凡。 “哦,既然不报名号,我杀了你怕也是无人来怪。”女子抬手,蓄势待发。 公子后面一个极美的女子走上前来,仿佛是有些年纪了,但是却丝毫掩不了她的雍容高贵,她浅浅道:“夫人,我劝你还是不要轻易动手,只怕你打在公子身上,会痛在你身上也不一定。” “你恐吓我?”因为孑然一身,女子平生最恨人管她叫夫人,往后退一步,啐道,“呸!你是不知道我是谁吧。江湖上的事,可不要随便管,管了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代价嘛,我倒不怕,”他摇头道,“唐翠摇,哦,不好意思,现今是金步摇了是吧,你被唐家老祖宗赶出去也有三年了,怎敢便用唐家功夫和我动手?对了,我这次正要去拜会唐家老祖宗,不知要不要提下你的丑事?” “你……”金步摇脸色一变,“你待怎样?” “把这孩子留下,应该不难吧。”他倒是信心满满。 “找死!”她看见金步摇如一阵风般扑来,手掌变得乌黑,她每次看见那样的手,就知道有一个人会死。可是这次,那手掌定在离她一尺处一动不动,金步摇脸上汗珠不断渗出。他并不理睬那金步摇,只是扶起她,她一个谢字都说不出来,被那雍容女子扶到后面。他突然道一声:“好了,退下吧。”金步摇这才动开,往后趔趄几步,勉强站稳,恨道: “公子果然厉害,不过奴家还想问公子一个名号,也好日后造访!” “造访倒也不必,以你的身份,见不到我,”他丝毫不顾金步摇的脸气得煞白,摸摸腰间玉笛,“看来你太孤陋寡闻了,就教你个乖吧,我姓玉,名无缘。” “弄玉公子?”金步摇的脸色慢慢变得灰暗,身躯也抖了一下,“贱婢有何能耐,居然得见公子,刚才得罪之处,请公子恕罪。” “你识得就好,以后不要再让我和这女孩看见你,至于你做的那些恶事,自有人来制你,走吧。” “玉无缘……”她心里默默念叨,“弄玉公子……” ……“乖女儿啊,你回来了,为父真是傻啊,怎么将你卖给了那妖fù啊……”回到家中,父亲抱着她痛哭流涕,她却仿佛有些麻木,身上的伤口还在疼,可是经那唤作姝姬的雍容女子为她擦上伤yào,已然好了不少。 父亲有些警惕地看着两个带她回来的人,姝姬只是冷笑了一下,她就觉察到自已家中的屈辱,牵过家中养了好久的狗坐到一旁,那狗还识得她,对着她摇头摆尾。他谦逊地笑着,道:“大叔,那金步摇已被我赶走了。”见对面的父亲不发一言,又道:“哦,姝姬,你把我们带的银子拿来。” “啥子意思?”父亲挑起眉毛。 “贵千金天负异禀,我想要收她为身边左右,不知您意下如何?”她听得心里一动。 “什么异禀?你想要买她做丫环?你以为你是……”话语突然断了,她抬头看见父亲张大的嘴,他一脸惊愕地盯着桌上放的银子,硬吞了一口唾沫,“您真要买她?” “我不是买她,只是教她些本领,也顺便帮我做点事,不是不回来,只要经过蜀中,她便可以回来探亲。”她看着他一脸真诚,眼中却滑过一丝狡黠,紧接着,他又与她四眼相对,她红着脸低下头去。 “让我想想。”父亲仿佛是陷入沉思,可是当姝姬又掏出一包银子放在桌上时,父亲立马站了起来:“看您这豪爽,我放心把女儿jiāo给你了!” ……“小月,想家了吗?” “不,不想。”她搓着衣角,不知为什么,看到这个大自己不过三四岁的公子,她仍觉得自己是个孩子一般。 “真不想?”看到她摇头,玉无缘笑了,“姝姬为你熬了小米粥,先喝点吧。” 月女点头接过,搅动着勺子,不好意思当着他的面吃东西,可他不走,为了让他安心,也就顺着喝了几口。 仿是意识到她的窘迫,他站起身朝远处望去,他们住在这印剑谷的阁楼中,日日风景如画,但是他却绝对不满足于这山这谷,他的心,在那苍穹,在那明月,这时夕阳慢慢映红了天空,他轻轻叹道:“我是谁?” 她不禁满心奇怪,但是细想下去,又不敢答什么。 “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他缓缓地吟着,“这世间,何时才是大丈夫一展身手之机?” 他忽而一振臂,身子提了出去,落在阁楼顶上。“公子!”她惊呼道。 这印剑谷的弟子随那声惊呼跑出来,抬头看阁楼顶端立着衣袂翩翩、好似要乘风而去的仙人,他深锁的愁眉是没人能了解的孤独,高处不胜寒,他忽而举起玉笛,吹了起来,群山之间,只有这笛声来回。 她好像听见那汩汩的呜咽,从心里升上来,泪悄然滑过脸庞,侧脸间却看见公子的师父叶大侠叹了口气,滑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 章 轮椅经过,不顾这周围人一脸的仰视。据说数年前,叶大侠就不再收徒了,这些和她年龄相仿甚至过之的弟子,都是拜公子为师,而公子,永远都不对他们过多责罚,也许他,只是寂寥。 ……“哪儿才是生门?”她能看见那些人脸上挂着的惊恐。 “公子,还不出手吗?”她不禁有些耐不住了,“这些下人有什么错,那朱天武要这样设阵相困?” 他仍是悠闲地品茗,茶香四溢:“我们只是应邀来看这一场较量的,林沐风自己不济,我们不能坏了这江湖规矩。” 她心里一冷:他竟是这样的漠然。如果当日她并非天赋异禀,会不会……她不敢再想下去。山下的局势却猛然发生了变化,林沐风战亡后,家属及手下本被朱天武困入阵中,这时他们当中站出来个不过十来岁的孩子,那孩子脸上犹自挂着血,手中举起一把火炬,喊道:“大家不要慌,你们两个,护我左右,你们四个,摆八卦两仪四象阵,随我舞动。” 他这时手中火炬一招,后面的人都慢慢静了下来,不复惊乱,坐在一旁观阵的朱天武的眼神陡然变冷,这孩子引着路,边走边拈指而算,忽然喊道:“攻东!” 这声喊得及时,握剑的四人剑出,杜门里躲着的人统统被砍杀,孩子闭上眼睛,仿是要拒绝这砍杀声的扰乱,忽而双目圆睁:“退东北,防北!” 东北方正是休门,休门无人,这一群人一退入休门,从北边惊门攻来的朱天武弟子便杀了过来,两方相碰,八卦两仪四象阵中一人中剑而亡,后面马上有一人补上,破开了朱天武弟子还没结成的剑阵。 朱天武大吼道:“退下,变阵!” 雾气四起,孩子仍擎起火炬,像是大雾里的明灯,他沉静道:“靠西,防西南!” 剑击声立时响起,月女亦看不清下方情况,心中烦闷,却听玉无缘道:“不急,那小子有本事活下来。不愧是林沐风的小儿子,果然有他爹的风范。” 剑击声慢慢小下去,那孩子忽然一声大吼:“防东,归中!” 东方是死门,所派人手,也是最强,孩子一拦身后人,道:“我来!”口中忽吐一口气,这雾随这口气变淡,朱天武的诸弟子不禁愣住,朱天武刚及喊出“小心”,孩子口中又一道气涌出,这阵中本来无风,dú气却仿佛有风御之,向那些弟子飞去。朱天武弟子们只吸入一口就倒在地上,通通不省人事。 孩子却有些支撑不住,倒在后面人怀中,手仍不停,唤道: “防南,攻西北!” 四剑一斩,拦住了从伤门攻来的人,而西北方越见清晰,这些人眼前的迷雾淡去,生门露出,不禁有人惊呼起来。月女展眉而笑,身边的他也倾前了身子,负伤的朱天武站了起来,一纵身跳入阵中,落在那孩子身前。 护孩子的两人不是朱天武对手,且战且退,那孩子看得心中生急,大声叫道:“听闻今日观战之人有弄玉公子,我林自通有此微薄本事,请公子前来助我,愿奉此生听公子差遣!” “是吗?”他未动分毫,却声震山谷,“朱大师,这孩子愿拜我门下,即成我手下,你再出手,就是逼我动手了!” …… 眼前的幻影重叠,终于让她大叫出声,而后,是死一般的平静,自己,是要死了吗? 二 正邪只在一念间 新旧岂能随心忘 上 更新时间2012-3-10 20:45:27 字数:12583 月朗星疏,刮大风的夜晚,月女终于醒来,她茫然四顾,就看见了坐在不远处的紫衣女子。 “是你!”她赶忙运功走遍浑身经脉,还好,流觞大师的功力还在。 “不错,是我,”黎寥落并没有笑,反有几分落寞,仿佛是猜到她心中所想,道,“你在我练功的附近昏倒了,我就顺手将你带了回来,你躺在这儿已有三天了。” “为什么救我?”她怔怔的,“你不是喜欢杀人吗?” “我可不喜欢杀人,杀人这种事,只有男人喜欢。”这声音里有着说不出的疲倦。月女看着这个女人,忽然起了几分怜悯,更有几分同病相怜,黎寥落并不在意,只是望着窗外的寒风,幽幽问:“你喜欢这风吗?” “风?”她不禁愕然。 黎寥落抱起双膝:“对,这样辽阔无边的海风,像是从最冷的地方刮来,要把人带到看不见的地方去,你喜欢吗?” “我不知道,我不习惯。”月女老实答道。 “我也不习惯,我还是喜欢原来蜀中的山,那样多而数不清的山,在眼前立着,一旦爬上那高山,就可以看到更远。这里不一样,这里的晚上总有这样的海风。在这样的夜里人变得苍老,每一丝风都在割伤我,也许有一天我会成为古铜色的渔夫,默默地老去。” “我也是蜀中人,可我没想这么多。”月女笑了,始料未及地,她居然笑了。 黎寥落也笑了:“这样看你,倒有几分亲了。你说没有我想这么多,那是因为你刚来,你也不像我这样。他呢,他爱这风,爱风的广大与海的无边,当然,他其实是爱他长大的地方,可是我爱这里的什么呢?莫非我真是爱屋及乌?” “他,是谁?”月女小心翼翼地问。 然而黎寥落却仿若未闻,径直说下去:“我怕是已经老了吧,他真的爱过我吗?笑话,男人们爱的是财富与地位,谁真正爱女人?可是我呀,好累了,我只想借他的肩膀靠一下。”她的眼神空洞无神,月女走到她面前,想抱住她,又收回手,终于道:“你何苦这样折磨自己呢?若是不想,不去做就好了。” “你懂什么?”黎寥落收回落寞,反问道,“你对你公子的命令,有过不从吗?” 月女提起往事,不觉神伤:“没有。” “我也是一样,我不是没有过自己的想法,可是偏偏把这颗心给了他,我又能如何?” 一时沉寂,黎寥落又抬起头道:“你现在好了,就呆着这里等他来吧,我已在此布阵,若是他要杀你,我也拦他不住。”言毕,起身往外走去。 “我不会走的。”月女的这声叹息只有自己听到,她甚至都不知道为何而活。真正说起来,又何必去想呢?生,有什么意义?死,又有什么恐惧? 月女身处这帷幕重重的魔教寝宫,却没有一丝畏惧,她明知凭现在的内力,可以逃出去也说不定。可是又感到,这里其实很安全,不知黎寥落有何种本事,居然能让她抬头看见模拟的苍穹与群星,风仿佛从这间房的各个孔隙钻进来,她挥起手臂,想起小时候的自己,有一丝的憧憬。 “看来你并不讨厌这里,是还以为玉无缘会回来救你吧?我告诉你,探子回报说他早已离开此地了。” 月女恢复意识的第三天,一个声音透过这些帷幕问她,是yīn僧,原来他就是黎寥落口中那个他。她这些天都在这个只有夜晚的地方呆着,任由那些术法诱惑自己,反可以忘了满心的伤。此刻,她正分神,并不想回答他的问题。 “难道月女这么不济,这样就被我手下迷惑了?我记得你当时和我周旋时可是心志坚定得很,这里的优昙花香居然能让你如此沉醉?” 她微启朱唇,却又闭上了嘴,世上的话,少说一点可能更好吧,有时候,沉默让自己觉得独立,而答话让人变得愚蠢。 “不说话?”声音变得犀利起来,“看来你是逼我出手了。” 一串铃声兀然响起,像是切割人身上的利刃,月女觉得浑身发冷,她将蓄于体内的内功慢慢调出,周身寒意渐无。铃声变换,眼前出现了三个持剑之人,这三人都白衣无目,口中喃喃,yīn僧喝道:“起!”三把剑皆是一抖就向月女袭来。 月女不疾不徐,手中虽无暗器,轻功仍是卓绝,不见她如何动作,三剑都刺到了床上,她欺身到一人身后摸那人的肩膀,却什么也摸不到。她不明白,既然这三人是假的,为何这剑却可刺入床中,而这剑气,又分明是真的? 三剑虽然刺空,却立即拔出,并不稍带停滞,三道幻影舞剑如行云流水,将月女逼至一隅,找不出剑网中一丝破绽,她只能极力闪避。剑网越织越紧,她忽地运起内劲,大喝一声,这一刻她双掌运满流觞大师的玉禅功,向外推出。只听远处一声闷哼,这三人消失不见,却落下来三柄剑,碰到地上叮当一响。月女捡来一看,这三柄剑上均系了极细的银丝,想来是这yīn僧控丝御剑。这人负伤才不过几天,竟能同时催动幻术与内力,也当真不凡了。 “咳咳,莫非是我看错,竟然不知你是这等高手?不可能,说,你内力怎么会变得如此深厚?”yīn僧声音陡然提高。 月女心中不由忐忑,想到若是此人也会吸功大法,知道自己得了流觞大师神功,只怕难逃一死。今日敌众我寡,她死了不要紧,若是让流觞大师神功落入此人手中,她就难以面对九泉之下唯一真正对她好过的人。转念之间,她笑吟吟答道:“什么我内功深厚?你这功夫不济才是真的,我那日机缘巧合服了一颗朱雀果,居然就把你打得这样落魄。” “是吗?华山派的三清剑都不算什么?”yīn僧怀疑地问,“朱雀果是什么yào,我怎么从来没听过?” “你没听过?没想到堂堂yīn僧居然如此没有见识,这朱雀果嘛,三百年开花,三百年结果,每次结果也不过两个之多,却让我遇上了。朱雀果可抵一人多年的修行,我得了这好处,当然功力远胜于你了。”月女一边强自说着,一边又反复思忖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两个?那剩下一个呢?”yīn僧似是信了。 “我可不知道,本来这朱雀果是玉无缘找到的,可是我却捷足先登偷了过来。” “他从哪里得来?” “我怎么知道?”月女细汗流了出来,想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你这话虽没道理,配你这没脑子的人,倒也正好。”黎寥落忽然走了出来,不复几天的落寞,而是浓妆下的假笑,只或在眼眸之间,露了一点不细看难以察觉的哀伤。 “这么说来,你倒因此而被玉无缘追杀了?”yīn僧的语气变得yīn冷。 “不错,玉无缘看我功力变成如今这般,自然怕了,所以要杀我。”月女发现原来说谎也没有想象中那般难,以前是服从似的照做,现今是自己决定做什么了吧。 “这女孩倒也可怜,依我之见,不如把她收为己用。”黎寥落媚然一笑。 yīn僧那端沉默了,月女本想驳斥,看到黎寥落抛来的眼神,一时也没出声,终于yīn僧道:“我不信她真的背叛了玉无缘。” “我却信她,那日带她回来,她是心神涣散而倒,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若非情伤,不至于此。”黎寥落的话语斩钉截铁,“被深爱的男人所伤,心都会裂成一片片的吧。”黎寥落收回了笑,月女被说中心事,心中一惊,yīn僧想了片刻,开口道: “既然如此,不妨再试她一试,阿落,你先退下。” 黎寥落劝道:“可是你大伤未愈,强御此阵……” “退下!”语气里是不容置疑的命定。 “是。”黎寥落瞟她一眼,终是没有再说什么,将双手叠着抚在胸前,陡然又消失了。 yīn僧口中喃喃作语。 不知道又是什么法术,月女这一刻居然无法反抗地落入幻影之中。眼前,依稀是玉无缘在向她靠近,她本清醒地知道这个人定不是玉无缘,可是那一瞬间,她又真的觉得,那就是玉无缘。 他朝她走来,仍是不能忘却的微笑,她知道那笑,其实不过是伪饰,伪饰他内心的恐惧和慌张,伪饰他的虚伪,伪饰让别人相信继而紧张,像他教她的不过也是如此。但是这一刻,她也并不觉得他可恨,毕竟虚伪也是他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她心里端的是忐忑异常,眼前这人,确是她心里想的公子啊,她怎么能恨他? 他不说话,笑却慢慢淡去了,变成了深情的目光,这目光深入人心。她再次被洞穿,但是她不再害羞,自己这身子已然被他看过,按大户人家的看法,她再也不能为人fù了。她期冀过未来,从不知道会当如何,毕竟,公子可能会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小姐,而不是她这样一个没有身份的丫头。虽然自己现在巧画蛾眉、束紧腰身,颇有几分会打扮了,但她在他面前却总是被关切爱护而不是被真心喜欢吧。 这一刻玉无缘抬起手来抚她的脸,她不自禁闭起眼来,想起在他身后的默默付出。在他身后,就可以不用去思考过多的东西,而现在,她被逼到绝境,她已然孑然一身。月女清楚自己只是一枚棋子,棋子用完了,终会被丢掉。她曾天真地以为可以这样陪他老去,而现在她终于知道,自己不过是提前看清了将来。她曾是心甘情愿被他利用的,如果没有他当年出手相救,也就没有如今的月女,可是,她又是不能被如此对待如此轻视的,因为她至多也不过是一个弱女子,一个只想将一腔的爱奉给心爱男子的女人罢了,这爱便是再卑微,那也是爱啊。 他的手就快触上她的脸庞,她在一瞬间心思电转,而一旁看着的黎寥落,不禁要喊出声来。yīn僧双手举起,也不由得缩紧了双眼,准备发动最后一击。 月女却忽然低头,长发散出,根根shè入玉无缘的脸上,他的脸霎时化为轻雾散去。她终于看到亮堂堂的天,又赶忙捂住双眼,好久才再睁开,这样的阳光,让她有几分不适应。 推开这房门,她愕然看见门外一把带血的剑,剑柄直连着yīn僧的右手上的银丝,那垂下的右手指间,血还在滴滴下落,yīn僧左手抚着胸口,一脸灰败,却道:“我信你了,刚才你的生死,只在一瞬之间。” “更在一念之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 章 ,我也要谢谢你,”她怅然道,“是你教会我一点东西,这东西,比我之前学的都强。” “那么,晚些再叙吧。”yīn僧向走来的黎寥落摆摆手,独自走出这院落。 黎寥落惊讶地走上前来,眼中却是复杂的:“你居然一下子有这么高的内力,真是想不到。看来我真不该把你带来,你现今待要如何?” “你救了我一命,他教会我一理,我本该感恩惟已,可惜我原为玉无缘手下,又看过你们对流觞大师的残害,也实难有衔草结环之念。只是适才你为救我,又对他说收我为教众,而我与正道武林……本无什么瓜葛,我便愿随你等一年,一年过后,等我想好了要做什么,我便离去。”月女收回走远的目光,看向黎寥落。 “如此甚好,女子间一诺,倒比男子值钱,”黎寥落舒眉一笑,“我毕竟还在教中掌事,以你能耐,总不能在我之下,就让你暂居使节一职吧。” 两日之后,江湖风声四起,人人自危,道是yīn僧出世,预言的yīn阳对决已然来到,凌烟楼主忽然消失,流觞大师战死江南,天下之乱,由此而始。 然而当魔殿上的那个人听到这个消息时,只是摇头,恨道:“我本来以为,我命中的对手该是流觞,没想到居然不是他。” “为何不是他?”这魔殿上左首由上自下侍立着婀娜使黎寥落、神鹰使神鹰王、潇湘使月女,右首则侍立着独眼罗汉、御剑和约摸有一丈高的巨人阿努,余下负yīn、抱阳两长老还在疗伤,此刻神鹰王立了出来,粗声问道。 月女呆这几天,早听说这神鹰王是个有几分憨厚的少年,并无太多主意,是黎寥落去往漠北时认识后带回来的。yīn僧道:“神鹰使你有所不知,我夜观天象,本来以为这一月之内,我将与阳雄相逢,可是没想到,我所主的东方苍龙之尾火虎在流觞坐化后居然黯淡下去,而在玉无缘与我两次相逢后,却有两星角木蛟和亢金龙光芒大耀,我看这阳雄,倒有可能是玉无缘。” 神鹰王怒道:“玉无缘那厮真当厉害,我两只宝鹰也折在他那月……”月女两星怒目shè去,黎寥落咳了一声,神鹰王连忙转题道:“他那次负伤之下居然一剑就能挑下我的长矛,怕是任谁都赢不了他吧。” 黎寥落见yīn僧脸色一变,连忙出列,半劝半解道:“教主前日与流觞比试,伤了元气,而独大师则未能尽展神功,负yīn、抱阳二位护法也身负重伤,否则我教上下,岂会无可敌玉无缘之人?反是那玉无缘该退避三舍了。” “此话有理。”被称为独大师的独眼罗汉待得黎寥落话毕,应道,“况我等今日又添一位高手使节,胜算该是更大。” 这番说辞话中有话,本来月女一来就位列使节,教中上下多有不服。此刻一听此话,那御剑亦然出列,双眼yīn鸷地投向月女,道:“只不知潇湘使会不会与我们的大敌一战呢?” 月女未出一声,黎寥落正容道:“御剑你这是什么意思?现今所谓的正道武林已然集结三批队伍,分别以少林空远、玉无缘和“刀凛千秋”顾远率领,向我教攻来,如此危急时刻,还容得你挑拨离间?” 御剑双眼一翻:“只怕内患不除,外敌更难御之!”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不要吵了!”yīn僧似是有些心烦意乱,道,“月女不会叛我。” “不对,”月女终于走了出来,毫无表情,道,“是潇湘使不会背叛教主。” “说得好!果是我圣教中人!”yīn僧的脸忽地大放光彩,“现今我教高手大多抱恙,不便挡武林人之锋芒,须得以退为进。因此我要调走大部分人马,留少数人在此监视这三路人动向。以我看,还是御剑你能担此大任,等你安排好一切,就回来与我们会合。” 独眼罗汉皱眉道:“可是御剑一向是教主身边随侍,这次调走,会不会有点突兀?” yīn僧抚掌大笑:“有潇湘使为我随侍前往苏州姜家,何必担心?‘小怜星’姜岐这次愿来助我,倒是能弥补失去风舞绝的遗憾。可惜他为姜家所困,我当然要走上一走,救他出来。” “这等小事,jiāo给属下去做即可,何必教主亲劳?”黎寥落双手揖上,两眼含情,看得月女心里一痛。 “若有贤才,自要亲自去接,否则岂可见诚意?”yīn僧一眼扫过,“神鹰使,你也随我前去,正好会会姜家请来的暗杀苏无争!” 神鹰王一脸不愿,倔道:“我要和黎姊姊在一起!” 黎寥落为他求情道:“我这弟弟,总要和我一起,只怕……” “对阵高手才能懂得武学之道,这次你一定要和我同行!入我教中,要为教主尽忠,岂容你以儿女私情自行其是!”说到后来yīn僧怒容终显,神鹰王看得低下头去,黎寥落有意无意地,挡在这八尺男儿身前,却也不再言语。 独眼罗汉眼角一闪:“不知老朽……” “师父你和阿努、寥落避开江湖人士,带负yīn、抱阳两位护法,走水路去往夏口,不要惊动其他人,还有……照顾好寥落。” 那一声似是迟疑,但却下得坚决,月女抬头看着那人,好似还能看到玉无缘的影子。然而从今日后,她月女与玉无缘,便是仇敌了,她真的,能和他刀刃相见吗? 春意阑珊,这样带几分落寞的时节,把游人的情致带到极点,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这古老的江南,让人心中充满神奇的向往,甚至都不需要那些具体的名胜,只需一抹深绿、一点桃红再加一种鸟鸣,就可以为游人勾画江南的街头巷尾、远山近寺、绿水轻柳。 一群人沿着这一路风光走来,谈笑正欢,为首一俊秀青年公子手中舞着把扇子,犹自得意地和后面几个随从说话,他左近一人眼神忽然定住在前方,附在那公子耳边道:“公子,你看那船娘!” 前方一个浅蓝色衣衫的船娘正自顾盼生姿,却不似一般船娘在那儿招徕客人,这公子看得更是吃惊,这方圆十里的船娘,有哪个是他不知道的?可是这个美人,却似是从未见过。他这边正微微发呆,那女子终于看向这边,向他笑了一下,这一笑更让公子觉这女子双目含情,不由得就招呼道:“我说兄弟们,咱们今日就坐这船游太湖啦!” 后面却有一个玄衣男子道:“少主,最近多事之秋,我们今日还是别上这船的好,我怎么觉得,这女子大有敌意,不如我们换上熟悉船只,游览太湖也是一样。” 他这声提醒洪亮也极,船娘瞅他一眼,眼见此人目光炯炯,脸上一点笑意也无,腰挎一把直背佩刀,刀身如他衣衫一般墨黑,不由让人觉得一股寒意。 那公子叹口气,道:“袁叔,你也和父亲一样的,我好容易今日不用被逼去和孔夫子之乎者也,你却这也不让那也不让,不免让我今日扫兴啦。” 姓袁男子神色一凛道:“可不敢胡说,我怎敢对少主指手画脚。” “那就是啦,我说别人会对我说三道四,但是袁叔定然不会。”说话中那公子已然拉了身边侍从登上舟子,姓袁男子无奈,只得随他同登此船。这些人一上来,船娘撑杆一dàng,船便离岸而去,猛然发觉手里一紧,双手竟被那公子攥住了。她抬眼对上那公子,怒色一闪而过,浅笑道:“公子可否容奴家歇息,奴家正要唱曲,公子这般,奴家可不好出声了。” “等会再唱曲不碍事,听你这口音,竟不是江南人,你叫什么名字?为何要来此做船娘?”公子放开她手,右手一展,扇子折开,显是故装潇洒,她心中暗笑,却应道:“回公子的话,奴家叫小湘,家难沦落至此,只得在这太湖上谋一分生计,没有本地人熟稔,还请公子多多见谅。” 公子轻咳了一声,笑道:“那更好,我也不对你隐瞒,我本是这太湖水寨总寨主方中翼独子方文初。既然你如此辛苦,若是愿意,不如到我家去,那里绫罗绸缎、好吃好喝的什么都有呢。” “既然水寨这么好,”船娘哂然道,“公子还出门来看什么呢?” 方文初点头道:“不出门,岂不辜负如小湘姑娘一般的美景?” 船娘似是不耐和这公子打jiāo道,只转头摆舟道:“公子油嘴滑舌,奴家可不懂你在讲什么,只想摆好这一只舟子,好好过活罢了。” “小湘你别生气嘛,”方文初窘然伸手,向着船娘背影道,“你若选当船娘,尽然可以。只是此地风光,你未必能尽知,有小生我在,绝不会落掉著名景点,就如这西洞庭山,禹王庙、五女墓、缥缈峰均不可错过,又如这大贡山、小贡山、大沙山、小雪山、竹山、横山、yīn山,没有我这样博学又热心的本地人,只怕你难能一一了解啊。” “是吗?”船娘忍不住掩面而笑,转过头来,道,“公子倒是好心得紧,这番情意真叫奴家难以辞却,不如咱们两人携手同逛这太湖可好?多余人等,总是烦人。” “可是,”方文初却愣了一下,继而笑道,“我们得找个地方先泊船啊。” “不必了,公子愿意,奴家帮公子就好。”此刻舟楫已然dàng至湖中心,船娘仍是含笑,手中船杆往水中一扔,袖中十来个石子抛出,或是直接打向那些侍从,或是从空中绕开方仲初向他们打去。这一下颇见功夫,那些下人纷纷被打下水去,只有那姓袁男子刀势颇急,本来端坐,这一下竟然将打向他的五个石子一刀挥开。 船娘赞道:“‘断肠人’袁微火,果然好本事。” 袁微火立身拱手:“姑娘功夫更胜在下,只不知是哪路人?” 船娘更不答话,手中一道长索急向袁微火套去,袁微火佩刀展开,碰上长索,哪知那索被船娘贯以内力,抖得刚硬异常,这刀本是削铁如泥,却斩不断那索,只能与之周旋。袁微火心下生急,眼见三十四路断肠刀并不能讨得好去,忽然变招,这一刀急封长索,忽然刀下一摆,身子微退,单足立于船边。他知这船娘内功虽好,身手却也平平,手中刀光闪动,让她长索进退不得。船娘心急,内力吐出,又一道长索径直打向他腰下大穴,他便是等此时机,双足连掠,在这一索之下绕船沿而走,竟是不惜用险。那长索一时难以收势,竟打入水中,长索浸水,坚硬难再。 袁微火陡然间翻身跃起,这一下刀光霍霍,竟是直罩船娘,方仲初一声惊呼,船娘如今避无可避,却伸出手来,横掌推出。袁微火正心下生怜,忽感一道灼热内力推来,他这下降之势竟被生生扼住,身体往后仰出,直接落入水中! 方文初看得目也不瞬,此刻手下全部落得水中,他却赞道:“姑娘好功夫,我今日开眼了。” “既然如此,”船娘柔道,“方公子随我走吧。” “只怕却是不能啊,”方文初笑道,“你算定在湖上袭我,没有人手相救,可是你却不知道,我们水寨的人最通水xìng,只怕姑娘今日,做的是赔本买卖,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他这话甫落,只听船下齐声发裂,落水众人凿破船底,湖水涌进舟子里,舟子也颠簸起来。那船娘本不通水xìng,这一惊变之下不由得身子往外倾去,方文初连忙伸手去扶,然而手才触到那双柔荑,身子一紧,竟被那船娘点了大穴拉到怀中。他只感一阵女子特有的体香倾入怀中,不由得闭上眼去,船娘看他神情好笑,但是一时情急,竟不知如何是好,把他扶到背上,立在这破船上岌岌可危。 忽听两声狂啸传来,这些正在湖中如鱼得水的水寨子弟抬起头来,一片yīn影从他们头上掠过,两双巨翅扫击他们头顶,逼得他们潜入水去。这飞来的两只巨鹰抓起背着方文初船娘的两只手,忽而振翅一飞,竟将两人带向远山,伸出头来的诸人看着两人慢慢消失,眼中满是不信。 那两只鹰本带着两人在湖面飘行,这扮作船娘的月女往下看去,心中大骇,不住惊呼,方文初倚在她身后,虽也颇感惊奇,却偷偷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月女有几分恼了。 “你怕什么,我便笑什么。”方文初作势在她耳鬓一吹,月女不觉浑身一颤,骂道:“你这小yín贼,别碰我!”巨鹰也桀桀怪叫,方文初却丝毫不在乎,继续吹气道:“小湘你莫怕,就是落得水去,我也水xìng不差,救你出来,那是刚好。” 月女无奈,只得任他吹着,委屈的泪漫出眼眶流了出来,方文初看得发呆,只得怔怔道:“小湘,你若不愿,我就不逗你了。”说完果然老老实实一动不动,月女泪慢慢止了,也歉然道:“今日将公子你擒住,实属无奈,还请公子见谅。” 方文初不以为意:“你们擒我,不过是因为有求于我爹罢了,我不会恨你的,放心吧。”方文初虽被点穴,手还能动,说完掏出袖中手绢,为她拭去脸上的泪。 月女心中歉意更甚,也不知如何开口,又听方文初道:“你真名叫什么?还有,叫我仲初可以吗?我不想被人叫公子,心里烦的紧。”月女莞尔一笑,略一思忖,道:“我真名叫潇湘,是魔教的潇湘使。”方文初笑出声来:“你这话,真好笑。”“怎么好笑了?” “向来都是武林正道称你们魔教,没想到,你自己也称魔教。”月女吞吞吐吐道:“啊,是了,该说圣教吧。”方文初惊问:“你刚入教不久吗?”月女不知该如何作答,只得轻轻嗯了一声。方文初岔开话题,又道:“那我以后真就叫你小湘啦,你可要应我。”“好。”月女胡乱应了一声,又叮咛道:“待会见那两个人,可不要这样乱说话,他们可心狠手辣啦。”“小湘你这样关心我,我自然小心行事,你尽管放心吧。” 眼见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 章 两只鹰要将月女带到西山岸边,两只巨鹰却忽然一声长啸,竟极力向山上飞去,月女更不敢睁眼,方文初看着这两只鹰直把两人提上了缥缈峰,心道这样的旅程,只怕一辈子也未必能有第二次,禁不住随之大喊出声,可怜月女,这一路上去魂都要没有了。 终于上得峰顶,两只鹰身形均是一坠,放下两人,落到一边摇摇晃晃。神鹰王赶忙冲到双鹰面前,给它们各喂了一粒yào,像是对自家孩子一般,在一旁对它们细细叮咛。月女本双腿吓软,这一刻倒笑了一声,脚下恢复了几分力气。 方文初被放到一旁,倒也并不再出声,只是看着走过来的yīn僧,yīn僧虚手一指,方文初穴道顿解,他还是忍不住,站起来道:“小湘,你说这两人凶神恶煞,我看这位大师倒是颇为和善啊。” “哦,潇湘使是这么说我的吗?”yīn僧笑着瞅了一眼头皮发紧的月女,“我虽非大善之人,恐怕也非大jiān大恶之徒吧。” 月女不理他,方文初向yīn僧施一礼道:“不知大师想要我做什么呢?” yīn僧回礼,暗自揣度方文初骨骼清奇,神情又如此悠然自得,有月女前车之鉴,怕又是武功高手,突然一下扣住他肩膀,感到对方丹田里毫无内力,反疼得方文初叫唤出声,继而歉道:“公子不好意思。我这次请你前来,只为请令尊帮我一件事,而这苏州城中,也只有令尊能帮我忙,这件事一旦办成,我就放公子安然回去。” 方文初耸耸肩,道:“既然我也不能说不了,就请大师你让潇湘使来看管我吧。” “好。”yīn僧望一眼月女,似笑非笑。 夜也寂寥,只有一轮明月挂在天边,睡不着的牛蛙叫个不停,这偌大庭院里,却有一盏灯一直点到三更。那持笔之人一边手不释卷,另一边却笔走龙蛇,人言这太湖三十二水寨总寨主方中翼不但武功超绝,见识学问也是一样盛名,他旁边侍立的“断肠人”袁微火和“白面判官”赵无极看他落笔写道: “落魄江湖载酒行,楚腰纤细掌中轻。 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 赵无极不解道:“寨主怎么写了杜牧的《遣怀》?此情此景,只怕不符啊。” 袁微火却笑道:“大哥是想起了以前的事吧。” 这赵无极年纪较轻,实是后辈中的高手,而袁微火当年则与方中翼出生入死,这时有人解其意,方中翼只摆摆手,苦笑道:“反正遣怀一说,不过略舒心境,我这向晚之人,也早非当年意气风发的少年。如今的我,挂念的事是不是太多了?” “人总有情,大哥你也不例外啊。”袁微火劝道。 “是吗?”方中翼负手叹道,“看来我真是老了,记得以前,你可是手搭在肩上劝我,现今我和你也走远了吗?哎,老袁你不必安慰我。我只是想知道,是从何时开始我不再喜欢去闯江湖而是坐在这太师椅上接见下属,不敢公然和那些不喜欢的江湖人翻脸,又是何时开始我只能一个人在这坐着,只能和你们说说心里话?苍天教我这些为人处事之道,又从来不让我们看清变化的那一刻啊!当然,我也不仅仅是老了,我是心虚了,这太湖三十二水寨所有人的xìng命,全都托在我的手心上。我纵是想无所畏惧,也是不能啊。” 袁微火回想平生,不禁也多了几分伤感,道:“大哥,人肩负责任一大,确是难得自由,可你今日,是想起了梦绵了吧。” “不错,你还记得那日梦绵倚栏而立、轻摇拨浪鼓的样子吗?那一刻周围一切好像都化为山水画上的远山,而她,却是那一朵细雨里独立的桃花瓣……”方中翼陷于巨大的回忆之中,眼前那女子又站在他面前,向他伸出手来,对他说吴侬软语。她是颇有几分痴儿女的情态的,而他,也曾宁愿缱绻在那红烛罗帐之中不要醒来。一辈子,有的人说很长,那是他们不知道,一辈子只有一段时间才是真正活过的,其他的时候,是为了与这个江湖周旋,为了家族,为了儿女,为了越到老反而越在乎的名望地位。年少轻狂的时候,不知生之短暂,恰若夏花开放,刹那芳华,一瞬谢去,不可再摘,他为了在江湖成名闯dàng在外,年轻的她却那样寂寞地谢在他为她造的冷宫中。 方中翼继续写道: “吾生之行休矣,不如归去,归去来兮!” 这时只听哧啦一声,一道yīn风竟破了窗纸向方中翼袭来,赵无极右手判官笔急出,要阻那yīn风,方中翼轻推开他,口中道:“无极,我来会他!”一道拳头挥出,竟与yīn风相迎,那风就此化去,方中翼拳头也迅即收回背后,袁微火赞道:“大哥好功夫!” 只安静了一瞬,外面忽然间风声大作,方中翼脸色骤变,这间书房门窗霎时俱开,方中翼身前那火烛摇摆不定,其他房间却不受那风侵扰,仍是安然如前。四五道yīn风又向那火烛打去,方中翼双拳连出,袁微火与赵无极更是拿出各自兵刃守住这不断进来的yīn风。但是他们眼前,仍然没有敌人的影子。 yīn风汇成一道,变得更猛,仿佛是要进行最后一击,直向火烛扑去。方中翼两拳抡出、袁微火断肠刀杀到、赵无极双笔疾点,这一刻三人内劲吐出,那yīn风却突然长了眼睛,竟生生收住势头,往上一仰直逼烛台,这一变之下,火烛灭了。 袁微火大喊一声,手中断肠刀猛地向烛台挥去,他这微火一刀已有师父火中仙七分火候,一斩之下,光芒四溅,烛台之火复明。可他与赵无极相视愕然,刚才还在身边的寨主,已然消失不见。 “方寨主果然与众不同,我这风只是一探,寨主就能闻风而动,如是镇定与胆识,果然世间少有。”yīn僧立在山坡上,回过头来看向方中翼。 “yīn僧出世,与阳雄相决,如今这决斗,不是已经完了吗?不知和我太湖水寨,还有何关系?”方中翼不理会他言语中嘲讽,语气冷冽道。 yīn僧冷笑一声:“果然没有关系,当年我爹对你太湖水寨,也是多有照顾,你才能在这儿安然地做你的寨主,若是我爹灭了你们水寨,你还能有今日?” 方中翼沉声道:“形势所逼,无奈而已。我当日为了苟全水寨,只得答应顺应魔教,可是如今若要我再归顺,怕是不能。” “不能?”yīn僧走到方中翼面前,绕着他走了一圈,紧紧对上他双眼,“为什么不能?因为我圣教今日没有称霸武林,还是你自以为羽翼已丰?我告诉你,我要踏平你这水寨,那就像烧尽这一坡的草一样简单。” 他手掌中顿时燃起一团火,直向方中翼身前落去,那火落到地上,绕着方中翼走了一圈,回到初始之地,又跳到yīn僧手心里去,慢慢熄灭了。 望着那一圈焦痕,方中翼澄明一笑:“你错了,这满坡的草你烧不完,即便你能烧完,岂不知一岁一枯荣,春风吹又生之理?你不懂这天下苍生,又如何能御这无穷无尽的江湖?” yīn僧似是无奈,忽地叹道:“方伯伯你真不助我?” 方中翼摇头道:“步云,我只愿你此生安好,据说你爹当年逝世前也留下不愿你步他后尘的遗言。这江湖太险,若能不踏进这一滩浑水中,该有多好。” yīn僧不悦道:“方寨主,贫僧早已改名了,今号无故。我爹当年若真不想要人帮他报仇,何必要留下yīn僧创世的欺天预言?我看他是给了我两条路让我选,一条路是让我逃避,做个怕死鬼,江湖与我无关,而我自己,也一辈子活在不敢站出来的恐惧之中,另一条路则是让我站起,立在所有本xìng虚伪、爱慕虚荣的卫道士面前,揽江湖于手中,那些没本事的武林人士,要看着我感到害怕心慌。我听见他们的心跳快过我的心跳,那样才能彻底战胜他们,战胜我自己。” “无故无故,道是昨日小楼东风不再,却语今日荣辱是非皆忘,又是何苦?你怕听自己害怕的声音,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从来就没有你我之分,又何能分清谁更害怕?你知道我这一辈子最后悔的是什么吗?”方中翼不等yīn僧回答,续道,“我当年和一女子,闲话大漠牧羊、西湖泛舟、山中望月,但是当她没有任何征兆就离世时,我才发现我答应她的,一件也没有达成。我本以为自己所想的是闻名武林,到真正有了一席之地,才知道,最懂我的那个枕边人,走了。” yīn僧听了,也不禁微叹道:“方伯伯,想不到这么多年来,你还是忘不了她,但是如今让你再选,你真愿一生寂寂,陪那女子终老?” 方中翼愣了一下,道:“你这话问得好,我已走完这么多年,回过头去看那时,自己落下的是梦绵,但若我那日真选梦绵,如今又会不会后悔?哈哈……你这话比我听过的话都劝的好,人生至此,又有什么可以后悔的呢?”他举头望月,对着那明月道:“梦绵,这么多年了,你折磨了我这么多年,我今日才算是明白,佛家讲的当下最好,我怕是要真放下你了,待我他日归天,再去与你重逢。” yīn僧仰头看去,这个他小时最敬重的方伯伯这一刻老泪纵横,他看得呆了,想到小时候就连父亲私下里都赞的硬汉子,今日却哭得这样放肆。到人生晚年渴望风平浪静的时候,人真的要变得这样无助与软弱? 他忽而放下沉稳或是命令的口气,低声道:“方伯伯,我这次来,只为求你一件事。” “什么事?”方中翼低头抹去眼中泪水,沉声问道。 “这次‘小怜星’姜岐愿为我效力,却为姜家所囚,如果没有您相助,只怕我很难救他出来。” “你居然是为了他而来?”方中翼似是释然,又似是有几分不解,但他只是问道,“可我如何帮你?” “这里是姜岐给我的锦囊,方伯伯尽可了解。”yīn僧递上手中一副香囊,继而想起了什么,补道:“这次捉了仲文初,只是为了让伯伯能早知我们到访,并无他意。” “无妨,”方中翼收那香囊入袖,转而又道,“文初……他知道你就是步云了吗?” yīn僧淡淡道:“自然不会让他看出来,这么多年,他怕也忘了吧。” “年少的记忆,对他并不好,所以我特意让他转移了注意力,他根本不知道那时有过魔教。不过步云这个伙伴,他却到如今还记得。” yīn僧忍不住问:“那么也是伯伯刻意让他不习武?他明明就有练武的天分,难道水寨将来,竟不该他统领吗?” “这个水寨,适合更有野心的人,他自己不喜武学,我也没办法。不过我想,也许这对他,更好一些。我只让他读些圣贤书,远避这江湖就好。”说起方文初,方中翼眼神有一瞬飞扬,yīn僧看得眼里一痛。 “那悠雨呢?这么多年却又有她的消息没有?”方中翼又问道。 “一直都查不到她的消息,当年血雨腥风,若是她侥幸没死,只怕早就卷进这红尘中,不见人影了。”yīn僧对着明月伸出手去,似是要牵那广寒宫的仙子。 两人再无言语,只守着这一地月光发呆。 与此同时,月女从远处望过去,这轮明月也好像是要近那坡上了,上面的两个人却只是一点,她感到脑中一片空白,方文初连忙搀着她:“你怎么了?” “不知道,最近好像心里面有点东西要涌出来,头总是疼得厉害。”月女抱头,难道还是公子当年的痛吗?她感觉茫然一片,指甲使劲掐向ròu中,要把自己从这噩梦中解救出来,方文初一脸关切地看着她,她却恍若不见。 二 正邪只在一念间 新旧岂能随心忘 下 更新时间2012-3-11 19:33:21 字数:14136 苏州姜家天香阁,日日都要迎人来做生意。易容一术,本就如同瞒天过海的幻术一般。如何能在有些时候欺骗所有人,在所有时候欺骗有些人,所仗之术,便在变易。变易用在人脸上,可让人改头换面,而用在心中则让人永难猜透。如今姜家天下闻名,慕名而来天香阁的人更是络绎不绝,只是姜家也知道这易容术易得罪武林,故而如今yù求易容之人必须得经过姜家及武陵源中高手共同审查,并且录入名单。是以苏州易家和开封杨家一样,都成为武林的神话,这神话也见证了他们的缄默。 这时天香阁二楼坐着的姜家总管姜苦正自斟自酌,他边倒酒边瞅着楼下坐等的客人,这些客人自然无他这样的闲心。他看着这些人来人往,也不免有些厌倦,日日将这些人递来的文书归到一起,送给少主姜容过目,然后批下来看那些人或是喜悦或是失落的表情,这样的日子固然高高在上,却也是空寂无聊的。 他想起不久前姜岐居然敢公然对长辈说要叛出姜家去往魔教,到底是年轻啊,世上的事怎么可能尽如他所想,这样公开决裂,就可以出名吗?谁没有年轻过呢,到头来还不是碰得头破血流回到该去的位置了吗? 不过倒是又可惜了一个人才呢。说起来,还是少主姜容厉害,虽然身为女子,却已算是波澜不惊,做起事来游刃有余,不仅手艺高超,这次居然还大义灭亲,直接把亲弟弟关进深牢。这样的人,才是这个家族最需要的领袖吧。 不再想去深思,他举起酒杯往嘴里灌去,不经意间又一望楼下。这一望,他杯里的酒居然丝毫没碰到他嘴边,撒到地上去了。 来的人竟是太湖三十二水寨寨主方中翼! 他如何会来?以他的身份,又何需一双面皮? 不敢多想,姜苦收拾起酒兴,噔噔噔下得楼去,不顾拥上来的客人,径直走到方中翼面前一揖,道:“方寨主大驾光临,天香阁真是蓬荜生辉。方寨主楼上请。” “姜总管言重了。”方中翼随姜苦登上楼去,随从却按规定留了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9 章 来,天香阁立马空了一桌请四人坐下。这随从里一女三男,女子明艳动人、冷若冰霜,正是月女,旁边坐着的方文初脉脉看她,她却心神不属,而另两人,袁微火与赵无极,则用目光狠狠将四周好奇眼神压了下去。 姜苦端过下人准备的上等毛尖,亲为方中翼斟茶,方中翼也不推迟,大大咧咧坐了,径直问道:“这些年虽然与姜家多有来往,却没有求过一次易容,今日我来这边,也就开门见山,不知姜总管,天香阁是否能易一生之容?” “如何?”姜苦手一抖,茶也倾出少许,“易一生之容?” 方中翼似是不在意,只喃喃道:“我是听人说过,说是名动天下的苏州姜家能行此术,或说若是姜家不能,天下只怕就没有人会使此术了。” 姜苦叹口气,坐在方中翼对面,道:“方寨主这甫一出场,竟是一道难题啊。” “哦?”方中翼挑起眉毛。 姜苦歉然道:“实不相瞒,姜家早就禁了这种易容之法。只因这等易容之术着实不循天道,当年我也只是看一位师父做过,那时方知世上竟有此奇术,还好我那位师父心思纯善,才没有铸成大错。若是常人再循此道,只怕要遭天谴啊。” 这话说完,方中翼许久没有言语,姜苦正要搭话,方中翼却道:“如此只望姜总管将我这份请求传达给姜少主,我虽是水寨寨主,如今有求,也不过如同寻常百姓,多少银两都不在乎,求姜少主成全!” 他最后一句声响忽如洪钟,这天香阁二楼,一个一直背坐着的公子回过头来,唇红齿白,弱柳扶风,竟是个女子,这女子笑道:“方寨主果然好本事,我这样打扮也被你认了出来。” “虽不曾见少主,但苏州城内,相传少主好着男装,而英挺明断,则不让须眉,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方中翼回道。 姜容一边走来一边道:“是吗?我倒是觉得方伯伯才是宝刀不老呢,人言你能迷倒苏州城所有的美女,又能打倒苏州城所有的男丁。我早就远远睹过你过人风采,不曾想你今日竟会亲临天香阁。”言毕在方中翼和姜苦身旁坐下,为自己倾了一杯茶。 “哦?”方中翼听了这番客套之辞也不禁哑然,“好,少主,我今日也不多话,所求之术,不知你能帮我不能?” “阿容不知,方伯伯这易容之术,是用在何人身上?”姜容轻抿一口茶,道,“这茶,实在淡了。” 方中翼面色凝重:“说来惭愧,我借这易容一术,只为用在我如今要娶的微雨身上。” “哦?方伯伯这可把我弄糊涂了,晚辈不敏,敢问这中原委?”姜容又啜一口清茗,问道。 方中翼续道:“实不相瞒,我这一生,最后悔的便是年少之际,不知关心妻儿,反使夫人郁郁而终,此后虽逢佳人无数,却难得年少情怀。但如今识得微雨后,由她贤惠淑德的身上,又找回些许夫人当年的影子。我这一生只感对夫人所欠甚多,故此希望能让微雨改成夫人模样,也好让我夙愿得偿,陪她走完此生。” 姜容心里好笑:这分明是男子为了心里好过,宁用另一女子的相貌作为牺牲,是真情还是假意,当未可知。她放下茶盏,口中答道:“方伯伯也是明理之人,怎地却不知这相貌虽变,女子却还是她本人,你既喜欢这女子,就该为她想想是否愿意这样将一生的容颜献上?” “这主意,虽然是我想出,但微雨也赞同,所以……” 心道这女子怕是也没有选择的权利,姜容镇定道:“方寨主天下闻名,自然不怕这女子一生之容就此毁掉。但若终有一日,这女子被寨主所弃,那不知这女子今生,该当何处?” 方中翼站起身来,怒道:“姜少主你何苦如此发难?我方中翼一生说话算数,当年梦绵逝后,我多年没再续弦,偌大苏州城,我也没正眼瞧过任一女子。今日为平生所爱而来,你要拒绝,拒绝便了,如此咄咄逼人,莫非我太湖水寨竟怕了你吗?” “方寨主息怒,我既与她同样身为女子,自然不得不添上这么一句。不知道那位微雨姑娘真的清楚她所要付出的代价吗?”姜容同样立身。 “我清楚。”众人都回头看去,不知何时月女竟推开那些守卫,径直上得楼来,姜容望见那婉如清扬的女子,竟是一愣。 月女呓语般道:“姜少主莫非没有过这样喜欢人的感觉吗?喜欢的时候心上什么也没有,只有这么一个人,只要能让他高兴、看他开心,这一辈子,尽也够了。” 姜容只能轻轻叹息,心里流过一丝遗憾:若那男子,只是喜欢那副容颜呢?又设若那男子从来就没有真正喜欢过你,他只是喜欢那种感觉? 天香楼外,灿烂千阳,竟是异样的热闹。 方中翼收到的锦囊中写道:“……姜家风雨堡易守难攻,想进去只能智取,而若用易一生之容诱之,以吾姊之雄心,方有可能出手,得入此堡……” “她答应了?”yīn僧问道。 “嗯,”方中翼向月女竖起拇指,“若非潇湘使立时站出来,只怕那姜容还要为难我啊。” “看来,还是自家人了解自家人,姜岐真是料事如神。但姜岐也还没想到,这姜容为cāo一次逆天之术,竟然不惜放弃与武陵源商量,从而免了我们这次入武陵源名单之险。至少我们这步,是走对了。”yīn僧不关心这场经过始末,反问道,“下一步又当如何?” 方中翼道;“姜容答应明日黄昏时分派人带我们去往风雨堡为潇湘使易容,但是我不能带超过两个的随从,我想这同去的人,你要早作打算了。” 神鹰王chā嘴道:“我和教主两个作随从正好。” “不可!”方中翼阻道,“神鹰王外貌太过突出,江湖上已然有你的画像流传,以我来看,派老袁去倒可以。” “爹,我要去。”方文初忽然道,此言一出,引得众人惊诧,方文初急道:“本来这易容一术,不比寻常用武。若是均为武功高强者前去,只怕姜容生疑,而若是连半点武学都不会的寨主之子前去,反显出爹你是真心求术,对方疑心也会小些。” 方中翼沉吟未决,yīn僧却道:“不错,令郎是最佳人选,潇湘使亦能收敛内功与常人无异,反是我这个光头一身杀气得想想办法。” “不可,”月女急道,“他一个毫无武功的人,进得那风雨堡中万一碰上高手,如何是好?” yīn僧沉默不语,方文初却冲月女笑道;“小湘,你会关心我了?我还以为你这几天一直生我闷气呢。”月女听他在众人面前这样言语,脸色一变,他又赶紧道:“我不会有事的,呆在爹的身边,他怎么可能让我出事呢?” 方中翼看了两人一眼,心下已明,暗道:“这孩子还真是和我年轻时一模一样,只不知他对这女子,痴心又有几分?”反向方文初问道:“你去风雨堡,不怕死?” 方文初摇头道:“不怕。” “你虽不算好汉,总还不至于辱没我太湖水寨的名头,好,那就这么定了,你、我、yīn僧三人与潇湘使同去。”方中翼笑道。 月女早晨梳洗起来,已瞥见在门外候着的方文初,她自那日太湖抓他后早在心里认定这人只是纨绔子弟,一直不想和他多话,可这几日他偏缠着自己,昨日竟是为证明什么一般坚持同去风雨堡。除玉无缘外她本少接触男子,这样对她的男子更是从未见过,如此想来,内心不禁颇有几分愧疚,这时见他一双恍惚眸子,只得强打笑容走了出去。 看着这个竟添了几分羞涩的方文初,她轻道:“你起得可真够早啊。” 方文初点头道:“你倒是起得很晚呢,我等你等到现在。” “你何苦同去风雨堡?”月女面对这样毫不掩饰感情的人,也不愿遮掩自己心中的真实想法。 方文初笑了:“你还真是惦记我呢,今早不谈那些扫兴的,我带你去吃苏州小吃吧。” “那真是太好了……”月女突然又止住了嘴,惋惜道,“我们这样招摇出去,若是让姜家人知道,只怕会坏了大事,而我现在心神不宁,还是不要去了。” “这可如何是好?”方文初扫兴道,“如此说来,大路都去不得了,对了,我家有条小道可以通到一处佳景,小湘你可愿与我同游?” 月女见他神情不似作伪,好奇问道:“你说那佳景又在何方?若是太远,我还是不去了。” “不远不远,你随我来。”方文初一拉月女就跑,月女得了流觞大师内力本来深厚,这段时间夜里依法打坐更是功力散吐得心应手,被这男子牵了手却不敢发出内力,由他牵了就跑。回头看见走来的yīn僧嘴边噙了一丝笑意,她扭头过去,想大概yīn僧会认为自己水xìng杨花吧。 他们连着跑过几座院子,其实月女极喜欢这江南的园林,而这方家园林静得一尘不染,有曲径通幽之妙,更兼山穷水尽之时,偏有柳暗花明之春。她忆起不少玉无缘给她念过的宋词,竟觉得宋词的一半该是写给这美不胜收的江南的。 这时转过这道院子,方文初掏出一把钥匙,将两人眼前锁着的大门打开,见她神情不属,牵了她手慢慢步入这院外。原来这院外正接一道古道,仿佛一切都藏于这无人能觅的无尽静默之中,她情不自禁地走上前去,顺着那条小道走向那未知的世界。 这林荫小道不断延伸,她转过一个又一个的弯,心里竟是异样的宁静,一切的绿都是与人无尤的,只有这样的自然安安静静,不与人争。好久没有这样去体会心灵的平静,她不用去惧怕、服从与仇恨,甚至不用去为爱而痛。她感到的只有自由,没有一丝孤独能侵占她,她是那么地安心,甚至有一刻觉得会飞起来。 穿过这个弯,她听到一阵的流水声,举步向前,她发觉自己走到一个小小的瀑布前,再走近些,这陆地的边缘靠紧了瀑布,她能感到细小的水珠拍打到脸上。如同一个孩子般,她蹲下身子,掬一捧水dàng到脸上,水是清冷的,她不禁发出一声欢呼,瀑布水面上浮上一层淡淡的雾气,看不清和水融为一体的游鱼。站起身来,再看向那打入水底的瀑布浪花,仿佛是词里说的“卷起千堆雪”,又想到这境界不过是她的,若是苏大词人真看她这般憨痴,倒要说她没有看过真的浪花拍岸了。 她这般玩耍得无拘无束,忽然想起方文初,一回头看到呆呆的他,不禁脸上飞红,嗔道:“谁叫你在那儿盯着我?” 方文初回过神来,羡道:“小湘果真是天xìng无拘,和你一比,我反是俗辈了。” 月女见他神情坦dàng,忆起姝姬说的话来:“小月你心眼太少,和这世人相比,所缺实多,只是你不用心眼,反而看得更美,什么都看透了,反而活得极累。”又想到空远大师说过自己与佛家有缘的话,只是那时的白衣公子,已不在身边了。 她脸色蓦地就黯淡下去。 方文初急道;“你怎么了?” “没事。”如今她一想从前之事,难免头痛yù裂,只得摇头驱开这种恶心,勉强朝方文初一笑。 方文初见她不生气,道:“这是我爹年少时和娘常幽会的地方呢,娘早逝后,爹最爱在晚上一个人呆在这儿,我有时会在这儿碰上他,可以和他多说几句话。他在这里的时候,总是心情特别低落,而我在这儿的时候,却总是觉得很开心,因为没有那些孔孟之道,我也就可以想点喜欢的东西呢。” 月女没有接他的话,方文初拉了她的手坐到岸边,从侧面切出一个石子,石子连打了五个水漂才停下。月女侧过脸来看那石子,他则看那一抹青丝随风而动,朝她一笑:“其实我爹当真寂寞呢,我呢,也半是因为寂寞,才有这仙境般的美景供我欣赏。” “假话连篇,”月女轻哼一声,“这太湖上的船娘你都识得,怎么敢说自己寂寞?” “那是你不懂我,也没尝试过去了解我吧。”方文初似是无心叹道,月女心中竟是一颤,她还会像以前一样那么的想去了解一个男子吗?方文初不料她心境变化,道:“我与那些女子倒有过吟诗作对,还曾进过勾栏之中,这些,我也没得隐瞒。” 月女虽能想到这些,这时听方文初如此坦然道来,像是在说别人故事,还颇有几分诧异。方文初自语道:“我与她们也吹些牛皮,但是难得有几句体己话,彼此都知道对方是逢场作戏,反倒痛快。可我不得不承认,和你在一起时,我什么都敢说,也许,真因为你是魔教女子,我才敢这样口无遮拦。” 月女抱紧了双腿发怔,方文初想了想,又问道:“你小时候,竟没学过戏水吗?” “小时候?”月女一片茫然,脑袋中一片空白又涌上来,“我好像不记得了,我记得自己很小的时候就是十来岁了。除去与金步摇练武的日子,我做了三年的侍女,其他的,我都没印象了。” “哦?”方文初奇道,“你竟不记得小时候的事?” “不记得了。”月女以手支颐,脸上一丝痛苦之色褪过,“别问了。” “好好好,我不问,你也别想了,我还说我自己呢。小时候爹总是很忙,因为醉心武学与名望而很少回家,因此冷落了我娘,娘一直郁郁不乐,她总对我说人生得意须尽欢,待得落花谢去,空折枝也是无用。” “你娘这样说,倒也没错,可是人生在世,若真是享乐一场,一辈子过完,也只能空叹浮生若梦了吧。”月女若有所思。 他又一次悄然捧起她的手,她什么都不想说,只是和他一起,静静沉浸在这万籁俱寂之中。 午时末,一只船由四个汉子划到水寨前,下来两个侍女引四人前往风雨堡。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0 章 船在太湖上飘dàng,眼见远处姜家门匾额上“千人千面”四个大字越来越近,一道斗笠遮面的月女心跳也骤然加快,她偷瞟一眼方文初,见他与方中翼两人气定神闲,畅谈这太湖风光,不禁心下稍安。一旁的yīn僧早已穿上下等人用的衣服,更用一抹头巾遮了光头,毕竟是要入易容世家,即便是千变万化,也难逃对方火眼金睛,索xìng以本来容貌见之。 月女看yīn僧脸上雄霸天下的气概都没有了,取而代之的,只是怎么也抹不去的谦逊与卑微,不禁心里一哂,而玉无缘,也是极会唱戏之人吧。这世间之人,何苦那么容易顶上不同的面容,翻脸翻书一般快,失势之时,浅斟低唱,俯眉顺眼,得势之时,猖狂也极,目中无人。她想到这些,顺手捡了船内的石子,一手打出去,竟望见方文初眼光似有似无投来,心中竟喜了一下。 岸上早有姜容领着两个侍女守候,见方中翼来了,姜容敛裾行礼,这四个侍女随即合成一队,将方中翼四人围在中央,半迎半押般将他们领往姜家。姜容并不领他们走正门,绕这外墙走了许久,来到一侧门前,这门忽地吱呀一声,开了。 面前是个依山而挖的石洞,洞里面透出一股深深的yīn气,月女浑身一颤,身上的玉禅功马上运出,抵御这yīn森寒气,而yīn僧似乎闻到半丝熟悉的味道,向前跨进一步,方中翼看似不经心地将左右手分别搭上月女和方文初的肩上,将两人定了一定,然后当先随姜容走了进去。 里面愈走愈深,姜容与四个侍女各擎烛台,也只能将这洞照得略微清晰几分,四人仍被围在中央行进,水滴落地的声音叮当作响。 “……吾姊jiān猾,未必亲以其身相见,她或以易容之能,混于四贴身侍女之间。自我叛出易家,暗杀高手苏博望已藏身堡中……” 月女收敛心神,心知若将内功展露无疑,苏博望必会察觉,她记得苏博望这个名字,好像在玉无缘的口里提过一两回,据说也是叶一眉的弟子,怎么却会选择做了个杀手?既与玉无缘有师兄弟关系,何以玉无缘不愿提及此人?月女念头飞转,仍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前方的路越来越亮,及至一个完全被火烛照明的屋里,这石屋约五丈见方,对着有三道门,高处却是一片漆黑,看不清所以然,姜容立定,回头来笑道:“各位请在此地稍候,我和小湘姑娘进去易容,这易容之术费时甚多,请各位耐心等候。” 方中翼颔首,与方文初各取一处坐下,yīn僧侍立一旁,月女别无他法,随姜容及四个侍女走进中间那道内室。内室门一关上,她就看到了被关着的姜岐,他被锁链缚着关在笼子里,绝望地看着她。她正yù出手救人,忽感到一阵眩晕,这一下周遭竟全是五色云雾,那五个女子通通不见踪影。 月女听到姜容道:“小湘姑娘,请坐。” 她环顾四周,什么都看不清,这一片云雾几乎让她怀疑双眼还能否视物,看不见座椅,她不敢乱坐,却听姜容催道:“不用怕,请坐。”她只得依言慢慢往后坐去,居然真的坐定了。她猛地感觉一道冷冽剑气蓦地朝她袭来,正要出手,忽敢剑尖已抵上咽喉,哪还敢再动,瞬间她身上几处大穴全部被这人点上。 月女只听姜容在她耳边笑道:“你以为我们不知道魔教的yīn谋吗?还好我提前得知你们诡计。今日既然进来了,我就为你易上一生之容吧。” 她忽然感到一阵说不出的恐惧,想喊,但是根本开不了口。 “你可以去杀门外面的那三个人了。”姜容冷然叮嘱。 “是。”一声没有感情的答话,号称天下暗杀第一的苏博望应道。 yīn僧忽而听到一丝极细的呼吸声,从他们的头顶上方传来,他不敢抬头露出破绽,只轻唤一声道:“退!”方中翼连忙抓起方文初就朝墙一边闪去,这一避之下,头上来的七把剑全部落空。三人汇合到一起,yīn僧看着这七个持剑之人,双瞳收紧了一下:“看来姜家已经知道我们的身份了。” 为首一人道:“不错,你知道就好。” 方中翼淡道:“既然知道了,我们就直接救人吧。”话音一落,竟欺近七人身前,这七人全不料他这身法如此诡异,一愣之下被他夺了一把剑,为首一人见状连吹两哨,被夺剑的人拔出腰间短剑,七人摆好剑阵,将他围在正中。 yīn僧笑道:“你们这些鼠辈,爷爷还在这里呢,怎么不对我动手呢?” “有我在这里,只要你往前一步,我就将方寨主的宝贝儿子杀了。” yīn僧寻声望去,身着夜行衣的男子愈走愈近,此人的口气,竟比自己还要冷上几分。 那团五色云雾袭来,催得月女昏昏入睡,她虽努力唤起自己意志,但是身体仍然一点点地软下去,姜容笑道:“你不要指望门外之人了,我看有苏博望在,他们也难逃一死。” 那女子继续狠狠道:“你这么美丽的面容,等我帮你缝上一张绝世无双的丑脸,看还有哪个男子喜欢你。” 她能感觉到一把锋利的匕首在自己脸上比过,她绝望地闭上双眼。 “且慢!”是姜家总管姜苦,他惊道,“少主,我记起这张脸了!” yīn僧已被逼至角落,他护在方文初身前迭遇险招,却在这剑网之中找不到一丝破绽,眼前的这把剑似乎也不急着将他杀死,只是要将他的忍耐度逼到极点。人传苏博望江湖中排名第六,更在玉无缘之上,没想到自己居然在这么多剑下还还不了一招。 而另一头,方中翼固然是先声夺人,那七人武功也并不很高,这剑阵却端地诡异至极,眼见剑光越织越紧,方中翼大喝一声,这厢一剑dàng开七人之剑,横剑胸前道:“这莫不是七星老道的剑阵?” “大胆,我师父的名号,岂是你能乱叫的?”为首那人怒道。 方中翼笑道:“七星老道,虽然教出的徒弟一般,到底这七星剑阵不堕威名,好,我正要来好好领教。” “既然你要见识七星剑阵的精妙,我们今天便让你看看,师兄弟们,出剑!” “这张脸,你见过?”姜容不禁奇道。 “我本以为今生,再也看不到这张脸了。”姜苦喃喃道。 “哦?难道,竟……竟是姜凌所易那张?”姜容追问道。 姜苦脸色黯淡下去:“不错,我亲眼目睹师父精妙的易容之术……” 姜容冷笑道;“天下人不都道他是天下无双的易容高手,今日我就看看他是如何易成这天下绝世的面容的!” “少主你要作甚?”姜苦讶道。 “我便拆了她的那张面皮,看看她究竟是什么面容!” 他们在说什么?为什么我头如此疼痛?月女感到一个yīn谋从脑中深处浮现出来,自己不过像是狂风暴雨下巨浪汹涌中的一叶扁舟,在一阵阵的冲击中飘零。 “你这样护着他,怎么可能和我一战?”苏博望手中剑招变慢,容得yīn僧慢慢喘过气来。 yīn僧强笑道:“我若腾出手来,怕你无命!” 苏博望将剑气慢慢收敛,站到一边,淡淡问:“你为什么定要救这人?” “这话问得好笑,换做是你,难道你不会救人吗?若非我需要利用他们,我又何必救他?” 苏博望只道:“不对,若是你只是出于承诺,以你的为人,不可能会全心全意救他。” yīn僧惊道:“你知道我是怎样的人?” 苏博望冷笑道:“你内劲蕴掌,虚而不发,处处示弱,只为关键时刻一掌将对方毙下,身有内伤,却极力假作无事,哼,你这种人该是怎样的呢?难道是信守诺言的典范吗?” yīn僧脸上表情yīn晴不定,苏博望根本不在乎他的表情,道:“然而你为这小子,刚才一瞬竟不惜用身体去挡我的剑,我倒佩服你这不知从何而来的义气。” 方文初看向挡在自己身前的yīn僧,脸露疑惑,却听yīn僧哂道:“你这杀手,话也忒多了,我爱救谁便救,与你何干?有本事便杀了我,我还会谢你不成!” 方文初突道:“大师你不用管我,文初只此一命,死了也不足惜,若是大师为了我舍命,文初也不能为你超度。文初一生最怕欠别人人情,佛家也讲放下,你还是放下我与这剑客一战吧,也许能赢也不一定。” 小子,你还和以前一样啊,生死关键的时候,还敢这么大言不惭?说什么怕欠人情,小时候你被孩子们围着打的时候,不是我帮你出头的吗?yīn僧想起小时候的事,嘴边竟然挂了一丝笑意,然而身躯仍是不动。苏博望觉出他眼神变化,这时自己若是出手,此人只怕凶多吉少,他当杀手后所杀之人也不算少,不知今日为何竟然不忍下手。 月女看到那把匕首探到脸前,目光不瞬,盯着对面shè来的一双寒目,姜容脸上有一种奇异的色彩,也许这易容高手终于能知道这易一生之容的秘密了,而她,也想起一切来了。 那时,她方八岁,是付无殇之女,和哥哥步云还有方伯伯之子文初玩在一起。父亲需要四处奔波攻打那些不肯降服的武林中人,于是她和哥哥都呆在方伯伯的太湖水寨里,不久父亲在蜀中被围困的消息传来,武林人出其不意忽然攻打平静的水寨,方伯伯被人擒住,她和哥哥跟着几位父亲的手下悄悄前往蜀中。一路上那些手下几乎全部殒命,瞎了一眼的无相在关键时刻只得救走步云,她躲在草丛中,还是被两人发现了,那是苏州姜家的人,他们本拟将她带往武陵源,后来终是看她年少不忍如此。 ……“师父,那我们待拿这女孩怎样?”年少的问那年长的。 “武陵源到处张贴画卷,我看若要真正救她,必须得施易一生之容。你去这周围人家问问,看看有没有哪家女孩新死,对他们说,我能换一个活的孩子给她。”年长的闭上了双眼。…… “为什么我找不到一丝针痕?”姜容惊异地问道,“姜凌他怎么可能这么厉害?” 没有回答,姜容回过头去,一只手忽然捏住她的脖子,她艰难地呼吸道:“怎么会……” 是姜苦。 “你不该试图与师父相提并论,我早就知道你野心极大,却没想到你居然这样狂妄。师父当年坦承为魔教易容后,你父亲就将他关在这风雨堡中终老,可是你父亲有没有想过我师父只是救了一个这样无辜的女孩?如今,你和你父亲一样出于对我师父的嫉妒,不顾人生死,只为自己的易容之术,就要取人xìng命与面容!”姜苦脸色一瞬间变得扭曲,“你们有什么了不起?苏州姜家,不过是自欺欺人的一潭死水,迟早在这种臭味中烂光!” 他放下姜容,姜容被侍女扶起,在一旁不停地喘粗气,却狂笑道:“你又待怎样,想杀了我然后当姜家主人吗?就算我死了,也轮不到你!” 姜苦一脸悲悯地看着她:“姜家的丑事够多了,我碰都不想碰这个位置,不过今日,你却必须退出这少主之位!” “凭什么?”姜容支撑着站起来,“有谁来代替我?” “我!” 四个侍女中一个挺身出来,慢慢卸下脸上浓妆,正是混身于侍女中的姜岐,姜容脸色大变,再次望向那笼中,她尖叫道:“你!” 姜岐狡猾一笑:“我这易容之术还过得了姊姊你的眼吧,从你派桃红过来布置这里时,我就将她关在这笼了。姊姊,你看我摹仿得多像,你一点都察觉不出来啊。” “你放下这人,我们好好打一场,我保证不伤他就是!”苏博望道。 “苏大侠,你岂能这样许诺魔教妖孽?”一旁围攻方中翼的一人道。 “我不是什么大侠,也不在乎什么正道魔教,只敬重对方是否英雄。哪像青城派自诩天下剑术第一,只会布什么七人剑阵来群殴,倒也真是正派所为!”苏博望冷道,他剑法得自叶一眉,故而认为剑圣剑法胜过剑仙,对青城弟子也无甚好感。 青城弟子面红耳赤,却不敢对这江湖榜上排名第六的人发难,苏博望长剑一展,这一室之内剑光凌乱,他的眼中似乎再无感情,这剑仿是可以斩到他心所至之处。 yīn僧再不迟疑,长袖一挥,一串佛珠发出,这招是他师父独眼罗汉两大绝技之一“佛光普照”,佛珠在空中转动如有人cāo纵,更有十只佛珠挡在方文初身前。原来yīn僧乃是用银丝暗控这些佛珠,这时他的内力与银丝连为一体,一室之内,寒光大涌,与苏博望的至阳剑气相抗。 “好!”苏博望赞了一声,猛然间长剑变招,催动一道剑气向yīn僧击去。yīn僧跃起身,立于银丝之上,远看如飘在虚空之中,手指一弹,一道内劲和剑气相碰,在空中铿然作响。 苏博望剑势变幻,人影也忽然间看不真切,yīn僧的银丝一下子被他斩断不少,yīn僧仍稳然不动,只破口喊道:“着!”除护在方文初身前的佛珠一瞬都向苏博望打去,苏博望长剑远挑,轻轻吟道:“少年十五二十时,步行夺得胡马骑。shè杀山中白额虎,肯数邺下黄须儿。”一剑竟似轻轻一摆,将佛珠全部击碎。yīn僧被他剑气一逼,也缓缓收履落地,只拈指一招,那些佛珠粉尘汇成一道,又收回到他身边,他闭目道:“本来无一物,何故惹尘埃?大千花花世界,诸相看过,方为无相,即见如来!” 这粉尘忽向yīn僧手心里收去,急速合拢,他手中结印千变万化,蓦地双手一展,那些粉尘被他捏成一把小剑,向苏博望飞去。苏博望长剑封住此剑去势,yīn僧手势变换,剑也随之往转反复,与苏博望的长剑斗成一团。 苏博望脸露微笑,索xìng身子不动,惟留手中长剑舞作一道光罩,将前后左右尽皆护住,这小剑看似灵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1 章 异常,却不能近他一寸之内,他继续吟道:“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曾当百万师。汉兵奋迅如霹雳,虏骑奔腾畏蒺藜。卫青不败由天幸,李广无功缘数奇。”忽然一剑破出,那小剑被这剑光击为碎齑,苏博望笑道:“既为无相,如何有相!” yīn僧任那些齑粉扬到脸上,点头道:“不错,本来无相,如何有相!”双袖蓦地伸长开来,这便是独眼罗汉传授给他的“电光石火”,他双袖愈展愈大,双手一抖,竟将苏博望围在一道圆圈之中,苏博望如在狂风之中飘摇不定。 yīn僧叹道;“人生一世,如梦如幻如泡如影如朝如电如光,岂能久住?” 苏博望长剑再展,续吟道:“自从弃置便衰朽,世事蹉跎成白首。昔时飞箭无全目,今日垂杨生左肘。”长剑转变柔和,长袖碰上长剑竟被带动,只能随之转动,苏博望漠然道:“当年车如流水马如龙,今日门可罗雀空寂寥,何必悲叹?一生一死,乃至jiāo情;一贫一富,乃至jiāo态;一贵一贱,jiāo情乃见。不过是人心常住,皮囊不存!” 两条长袖瞬间变硬,和那长剑在空中反复相击,yīn僧嘴边一道血沁出,却不敢退后稍许,硬将长剑逼得节节后退,声音却变了:“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虚虚实实,既然看透,一切世间、天、人、阿修罗,闻佛所说,该渡极乐,见往如来!” 苏博望剑气亦变得凶猛,他又吟道:“路傍时卖故侯瓜,门前学种先生柳。苍茫古木连穷巷,寥落寒山对虚牖。誓令疏勒出飞泉,不似颍川空使酒!” 一剑向前伸出,恨意全部涌出,yīn僧双袖寸寸破开,他赤了双臂,一脸讶然地看向苏博望,苏博望长剑钉入地上,道:“我心放下,自为如来!” 此语一出,yīn僧低头道:“我败了,你的武学境界果然比我高多。” 方文初却迎上前去,对苏博望道:“既然阁下自为如来,何以杀生度人?” 苏博望淡然道:“你懂什么?活在世上,只要找到一种可以存活的方式,至于如何而活,众生不一,你以为我是杀手,就认为我心中无佛,但是天下之大,何处寻佛?佛若住我心间,如何无佛!” 方文初一时竟无言以对,只挡在yīn僧面前:“你羞辱人尽也够了,要杀人的话,就先杀了我吧。” yīn僧急忙道:“文初,你让开吧,我虽然战败,也不至于就这样被他杀了!” “你叫我什么?”方文初的脸色忽然变了,“你……你是……难道是……步云!步云,真是你么?” yīn僧默然不语,方文初抓住他叫道:“果然是你,步云,我还以为你……你真的尚在人间?为什么不回答我?” 苏博望道:“收人钱财,替人消灾,二位不要怪我了,我就用这宝剑动星文送二位归西吧!” 说完长剑举起,这一剑引得风雷作响,方中翼急喊道:“不!”只一分心,右臂即被青城弟子一剑刺伤。yīn僧一把推开方文初,拟用双掌接下这致命一剑! “住手!” 门突然中开,姜容声音响起,然而苏博望长剑无法收势,yīn僧亦是闭上双眼,却听一声巨响,他头上的压力骤然消去。yīn僧睁开双眼,月女已挡在他前面,双掌推出,苏博望身子倒飞出去,但他不愧是江湖榜排名第六的高手,长剑在空中一划,消去这道内劲,双足一点,附在这内壁之上,惊疑地俯视月女,问道:“你是流觞门下?” yīn僧讶然看着月女,月女不待发言,那边的青城派弟子也收回了剑,仍将方中翼结阵困住,看向姜容,姜容沉声道:“诸位都停下吧,这原是一场误会呢。姜苦!” 姜苦往前一步,道:“苏博望,许诺你的银两一分不少,会全部jiāo给你的,如今你可以离去了。” 苏博望环视一眼,寻思自己在这里也未必还能讨得好去,忽然一个鹞子翻身破开大门疾奔出去。姜苦续道:“各位青城豪杰,没什么事的话,也请各位先回内堂吧。”青城弟子眼露疑惑,终向大门走去。 身后姜苦和四个侍女却突然出手,各取一剑向他们斩去,这一下出其不意,三个弟子立马毙命,那领头人惊道:“你们待要怎样?姜家少主,怎么说变就变,我们青城派帮了你们忙,难道你们竟要投靠魔教吗?” 姜容笑道:“各位帮我对付魔教本是好意,可是现今既知晓此中原委,就只好送各位到yīn曹地府去了。”yīn僧也会心一笑,道:“青城这群硕鼠,最该送归乐土。”说完身子腾起,左抓右勾,青城剑阵一破,仅凭这些弟子的剑术哪里挡得住yīn僧功夫,又有两人泣血。那为首之人眼见不妙,甩起身边同门扔向yīn僧,自己往门外奔去,哪知刚跑两步,身子忽然被一剑洞穿,他勉强回过头来,指着那掷剑而来的姜容,道:“你……”陡然没了生机,倒在地上。 yīn僧对那姜容赞道:“姜岐,你可真有点本事,若非有所准备,我还真难想到,你居然真能化成你姊姊!” 那姜容媚然一笑,右手在脸前一展,露出本来男子模样,果然是“小怜星”姜岐。姜岐对众人一拱手道:“姜岐在此多谢各位,以后当听圣教差遣,必不辱命。” 方文初扶起方中翼,急道:“步云,帮我看看我爹怎样!”yīn僧急冲过去,按上方中翼脉搏,舒口气道:“文初,方伯伯他没事。”一边又对方中翼歉然道:“方伯伯,对不起,我……”方中翼摆摆手道:“你没错。看到你们两人能恢复当年兄弟情谊,我心里也很痛快。” yīn僧为方中翼稍作包扎,面向姜岐道:“余下事你自己处理了,我要先回水寨,晚点再来和你商讨其他。”姜岐恭敬道:“是。桃红、柳绿、明月、清风,提了灯笼,先出去送客,再回来见我。” 四个侍女领命,带了yīn僧几人出去,月女走在最后,忽听姜苦叹道:“姑娘真的不……”月女摇摇头,回头却看见yīn僧yīn鸷的眸子,她并不解释,径直去了。 这一室之内,只剩下姜岐和姜苦两人,姜岐吩咐道:“从今以后,这给我弟弟送一日三餐的任务,就要jiāo由苦叔和那四个丫头了。余人若知道底细,毕竟不太好。” 姜苦心里一动,想到他口中那“弟弟”就是现在反被关在笼中的姜容,应道:“定不辱使命,可是少主,真的就这样一直下去吗?” 姜岐叹道:“又能如何?你以为那yīn僧,一定靠得住吗?我这步棋为夺这姜家之主,算是勉强行了。若是yīn僧赢了这江湖,我就以真面目见世;若是他不能,我以这姜岐的面目见世。都说画虎画皮难画骨,我却能模仿出天下人难察的区别,反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倒是没人能够知我这本面啊。”言毕,自嘲一般笑了。 姜苦也自茫然,这一对姐弟,到底又是谁更适合做这姜家之主呢? 将父亲扶到床上,方文初向诸人行礼道:“各位请回吧,我想多陪一下父亲。”yīn僧和神鹰王退下了,月女看他一眼,yù言又止,只是对他点了下头,随赵无极和袁微火走了出去。 月女行到走廊转弯处,忽然转过身来:“何必躲在暗中看我?” 一道影子慢慢拉长,yīn僧踱了出来:“若我猜得不错,流觞大师把内功传给你了?” 月女点头道:“是。”yīn僧咬牙道:“你骗了我?”“是又怎样?”月女轻蔑道,“我若不骗你,只怕现在未必还能活着吧。”“嘿嘿,你倒有几分聪明,我该想到所谓朱雀果不过是你假托之辞,这段时间你将内功运到得心应手,所以就不怕我了?”yīn僧狠狠道。 “所以你是想杀我?还是你也有什么吸功大法?”月女冷冷问道。 “吸功大法?不敢,我可不会那么邪门的功夫。不过你该知道一件事,你身为女子,无端受这至阳神功,只怕难以驭功,反为此功反噬,流觞这个和尚,不知道有没有想过这其中道理。”yīn僧言毕,转身要走。 月女想到自己这几日确实头痛烦闷,不禁有几分信了,疑道:“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yīn僧停步道:“你毕竟为我挡了一招,按当时情形看,也许你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救下我。何况告诉你这些,也未必能救你。若你真想活下来,还得求高人帮你化解,而真能帮上你的当世高手,只怕只剩七星牛鼻和羽仙人这江湖榜前两位了,连凌烟楼主都未必能帮得了你。” 月女微启朱唇,一声“哥”还是封在嘴边,她不知道为什么竟不敢与他相认。如果一开始就是魔教女子,她可以放心地去认这个哥哥,可是她自随玉无缘以后一直接触正道武林,知道了不少所谓武林道义,现在yīn僧试图征服武林的举动,无疑是她不能苟同的。如今又受流觞大师神功,她真的还能归入魔教吗?但那时步云既然能舍命救方文初,那不是代表他良心未泯吗? 她看着哥哥慢慢走远,终究不能唤他,泪慢慢模糊了双眼。 想起姜苦对她道:“悠雨姑娘,师父当年擅自用姜家最后一点‘妩媚散’,为你免了那千针之刑,也算是绝无仅有的易容之术。他本想让你终生不用受江湖之苦,可是如今你居然还是……唉,世事难料,你有没有想过要回复原来的面容?毕竟妩媚散之效可以消除,师父给你留了这份选择,总是不想因一己之私毁去你的一生。” “我不知道。不过还请几位帮我隐瞒,我现在还不想让yīn僧他知道我真实身份。”月女低声道。 “……好,如果你拿定主意,就来找我吧,在我有生之年我都愿为师父解去他这一生之惑。” 擦去泪水,月女对着这奇异的人生苦笑了一下,双肩却终于止不住地颤动起来,她跪到地上,对着那轮明月问道: “我该怎么做?我是小月,潇湘,还是悠雨?” 三 清潭洞中一袭紫 江城夜下双轮月 上 更新时间2012-3-12 22:25:00 字数:14488 清晨露光显露,方文初大梦初醒,惊道:“小湘,你什么时候来的?” 月女递上手中还温着的红枣莲子羹,笑道:“刚刚来的。”方文初接过,尝了一口,开心笑道;“真没想到你煮的羹这么好喝,你知道吗?我爹以前总是说我娘做菜的手艺很好,要我以后也要找一个和我娘一样厨艺高超的妻子。” 月女摇头,微羞道:“又胡说了,我是蜀中人,喜欢吃辣,如何能做出你的口味?” “那倒不一定,”方文初放下羹汤,一本正经道,“我听说步云他现在也能吃辣了,你不知道他小时候多怕吃辣,常被他爹笑话呢。” “哦?是吗?”月女目光闪烁,“莫非……竟是她?”她眼前浮现出那个机灵柔媚又寂寞的紫衣女子。 “她是谁?”见月女并不回答,方文初又指着那一碗羹道,“你可知这莲子有‘念子’谐音之妙,你熬这碗粥,用意不浅啊。” 月女也不生气:“是啊,教主他处理完事务应该就会去往夏口,我也要随他走啦。这世间相遇虽好,终须一别,只望以后有缘再见。” 方文初恍若大梦方醒,张大了嘴看她,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袁微火对yīn僧道;“大哥他还是身体抱恙,特差我来送你们。”又递上一叠银票道:“盘缠虽然不多,总是一片心意,还望教主你能收下。” yīn僧笑道:“无妨,如此就请袁叔帮我谢谢方叔叔了。” “哦,对了,大哥还有一句话要我一定送到,说是江上风大,还请教主把好这桨,他人虽不能亲至,心却随教主一起。” “这又有什么难的?”神鹰王抢过话头,“有我掌舵,绝对不会出事的!” yīn僧对神鹰王道:“你先上船吧。”又转身对袁微火道:“袁叔,请你帮我转告他,说树yù静而风不止,我既然在这江上走,是一定要湿鞋而归,说不得还得要洗个澡了。” 袁微火笑笑,终是不再说什么,去往一旁指挥下人了。 月女坐在船舷上,今天她用一方淡黄色丝巾包住长发,正眺望远方发呆。忽听得远方钟声传来,竟是寒山寺的撞钟声,记起方文初说过要带她去看那枫桥夜泊,可他,终是不敢来了吗?是啊,也该清楚了吧,与魔教人陷得太深,又有什么好处?何况他还有父亲需要照顾。而她,不过是他身边诸多女子中的某一个罢了,不过这个女子,今后想来大概会特殊一些吧。 她想到这些,算是稍自安慰,但终难释怀,而她也不知道,在自己心中,方文初是不是真的占了重要的位置,玉无缘的影子不是仍旧时隐时现吗? 随手拾起一个石子,向那水中打去,身后走至的yīn僧忽道:“文初要我把这个给你。” 她回头,看他手中的东西,赫然是他当时为自己擦泪的手绢,她痴痴一笑,明知yīn僧眼光犀利,却也不耐掩饰,反问道:“什么时候动身?”yīn僧微有讶意,反一笑道:“急什么,那人该当到了。” “谁?”月女疑道,yīn僧不答,却见远处方文初跑来,她不禁霍然站起,他越奔越近,直至到她面前,不停喘气道:“你们早上动身,害我起了个大早,这是我答应要给你买的最正宗的苏州糕点,在路上吃吧。”月女用那方手绢微微拭了眼角,道:“你可真是……” yīn僧对赶来要催人上路的神鹰王挥手道:“留这对鸳鸯说点体己话,咱们先去看看还缺点什么。” 方文初握住月女双手笑道:“步云还和以前一样总是帮我呢。”说到这里,想起什么似的,又沉默了,月女问道:“怎么了?”“没什么,我想起小时候的一个玩伴了。”月女一想,道:“是教主的妹妹吗?”方文初微微一震,道:“啊,对,你怎么知道?步云和你说的吗?”“嗯,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2 章 和你很熟?”“小时候是很熟,我与她是很好的玩伴,可是如今这茫茫江湖,竟不知道她是否还在这个世上。”“若她还在呢?”月女不禁追问,“你会把她当成什么呢?是妹妹,还是……” “我不知道,可我想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我想……即便她此刻站在我面前,我也会认不出她来。就像步云,如非因缘际会,我又怎能与他重逢?” “对啊,世事如白云苍狗、倏忽消逝,我们怎么能料?”月女叹一口气,抽回自己的手,笑道,“我也该走了,保重。” 方文初愣愣望她慢慢走远,心中一片怅然,只大声挥手道:“小湘,等我爹病好了,我就去夏口找你们!” 月女想劝他不要跟来,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只是反复招手。神鹰王桨dàng得极快,这船在他神力下飞一般远离,方文初的身影顷刻化为一点。月女忽对江南产生了一种别样的情怀,原来,人说江南美,其实是它故事最美,她只愿这一刻能醉在江南,不要再问世事了。 一旁的yīn僧瞟了一眼那点心道:“得月舫的蟹黄汤包,集萃斋的梅花糕、锅贴水饺,慕香楼的赤豆和咸ròu粽子,我看了都不免要动心了。好多年不吃这些,没想到这小子一早上全给你买来了。”月女分了一些给yīn僧和神鹰王,自己也细细品味,昨日不过是偶然提到一直忘吃苏州名小吃,没想到今日方文初就不辞辛苦给买了来,心里漾过一丝暖意,刚才的不快散于天际了。 yīn僧正举目舒远,忽见远处白鸽飞来,他一招手,白鸽落在肩上,拆开纸条,他脸色不禁变了,手中拳头骤然握紧:“神鹰王,再快些!” yīn僧脸色yīn沉,却不发一言,只是手中佛珠打个不停,时或和神鹰王换过,将船划得飞快。月女也不好多问,只是这一路上也跟着沉闷了不少,她心头愁绪未平,只和神鹰王略略谈了些话。 一路上白鸽来往不歇,yīn僧的纸条通通扔入水中。待至船快近九江之时,yīn僧终于道:“寥落她为救教众,在武昌被人困住,我们先在武昌停泊,去救寥落。” “什么!”神鹰王不禁暴跳如雷,指着yīn僧骂道,“你这个狗东西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为什么不告诉我!黎姊姊她现在怎样?” “怎样?她违抗教令,亲去救人,师父都拦不住,我又怎知她怎样?”yīn僧亦然怒道,“你以为自己是谁,竟敢以下犯上!” “我不光敢椅下放上,还敢打你呢。你算是什么东西,从来不对黎姊姊好言相待,要是没有黎姊姊,你在我面前就什么都不是!”神鹰王言毕,双手化拳,向yīn僧打去。 yīn僧本来善用柔劲,却不退反进,和他两拳相抵,两人均发出一声闷哼,摔倒在船两边。这船一路上颠簸不已,早让不识水xìng的月女心生忐忑,这一刻更是拼命晃起来,她不禁惊呼出声,看着两人又扭成一团,两个高手打架居然完全不循章法,她抱着桅杆大喝道:“你们这样打又有什么用?能救得婀娜使出来,才算是真本事!” 这一声喝发自丹田,两人耳中听了均是一震。神鹰王率先放下双手,恨恨坐到一旁,yīn僧一甩袖子,冷道:“不错,寥落她只是被困而已,这纸条中并无提及她已然被擒,我们救她,想必也和有望。” “你少说‘寥落’二字,她在你眼中,不过是个使节罢了!”神鹰王立马回道,一双火灼的眸子像是要吃人。yīn僧又要动怒,月女急将他手一扣:“你也够了,我们要在哪里靠岸?”yīn僧忍住怒火指点方向,这才防止两人再次大打出手。 月女也是心急如焚,想自己几次xìng命得救,都赖此女,除去义字不谈,自己对她,总有一分姐妹情谊。 “什么人能困得住婀娜使呢?”上了岸,月女问yīn僧。 yīn僧回道:“隔江仙子千里弦,这江城本是她的地盘,寥落来了后,不知怎的却惹了她。论武功她不是寥落对手,就请来庐山老道和鬼愁门钟家三怪将寥落引入这武昌境内。我师父追到这里,也找不到她的踪迹,不知她现在被困何方。” 月女压低声音,偷瞟一眼远跟在后面的神鹰王:“这可怎生是好?” 神鹰王追上前来:“我放了阿展和阿翔去上空察看,说不定会有消息也不一定。”yīn僧点头:“也好,不如我们就在此地分散,我先去和师父汇合。若有消息,留下记号,若无消息,黄昏时分仍在此处集中,再论其他。凭我们各自本事,有了消息跟上对方应该不难。” 月女和神鹰王对视一眼,胡乱嗯了一声,转身分别朝不同方向赶去。 寻了半天,月女仍是一无所获,走到一家名为“楚才楼”的客栈内,她坐了下来,点了一碗阳春面。正yù动箸,忽听对面一个秀才打扮的人压低了声对旁边持刀汉子道:“没想到这次居然请到武陵源的人来了。” 月女得流觞大师玉禅功,双耳灵敏远胜以往,此时这句话入耳,便低下头搅起那碗面,倾耳去听两人对话,那汉子四周一望,低声道:“不错,还是四仙之一的‘梵水仙’越溪女亲来呢。但是张兄,咱们还是不声张的好。” 一听此名,月女心中也是一惊,武陵源是武林中神秘的领袖组织,一直以来都为维护武林正道的秩序而存。现下武陵源中列有四仙,分别是排名天下第一的“飞来仙”羽仙人、“火中仙”乔太公、“伶仃仙”薛凌烟和“梵水仙”越溪女。这次黎寥落之事居然能请动越溪女,看来魔教新近势头确已震惊武林。 秀才一摆手中扇子,笑道:“何兄又何必怕了那区区魔教?梵水仙估计今明两日就要到了,魔教余孽这次在江浙不敢直挡武林高手追捕,却兜到荆楚之地来惹事,我看真是找死。” “张兄,话可不能这么说,听说魔教yīn僧居然杀了少林流觞大师,按当年付无殇这魔头留下的遗言,岂不是真的大难将至?”汉子话题一转,脸上露出一丝轻薄笑意,“不过听说那越溪女虽是一把年纪的老女人,却有双十女子的面容,张兄是看过的,不知是否属实?” 那张姓秀才会意一笑:“何兄果然是胆大包天,不错,我确见过那越溪女,因为她修炼驻颜之术,竟能保持面容如年少一般,可是她也甚是古怪,最讨厌男人盯着她看。当年那江南闻名的翩翩佳公子云谷冲只是多瞅了她几眼,就被废了一双招子,何兄你敢惹这母老虎吗?” “这……没想到这女子,忒也dú辣,我还是老实点好了,张兄喝酒。”汉子说完与那秀才干了一杯。 “姑娘,这面要胀开了,再不吃就不好吃了。”小二笑道,“姑娘您在想什么呢?” 秀才猛地投来目光如电,月女对小二歉然笑笑:“我倒是忘了。”加了辣子,勉强无味地吃了几口,等对面那两人终于结账退下,她也搁下一锭银两跟了出去,蹑轻功追在两人身后,一路留下记号。这样约摸循了三四里路,两人进到密林之中,她紧随其后,听得一声刀响,知是前方动武,连忙足尖轻点,藏身树上,往下看去。 那何姓大汉竟与一个舞剑道士对打起来,张姓秀才既不劝架也不帮忙,只赞道:“何兄好功夫!”月女看那道士使的乃是青城剑法,不由好生奇怪。没过几招,那舞剑道士忽而剑势一换,将何姓大汉逼退三步,收剑正容道:“崆峒道兄得罪了。” “兄台好眼力,在下崆峒何穷,不知兄台如何称呼?”道士回道:“区区青城顾三平,不知这位是?”一边的秀才笑容一展,抱拳回礼:“哦,在下张元默,人称‘分香手’是也。” “原来是张兄与何兄,在下在此幸会了。”顾三平道。 “你……莫不就是‘刀凛千秋’顾大侠的公子?”何穷惊问。“不错,顾远正是家父。”何穷谢罪道:“在下鄙陋,多有得罪,还望顾兄海涵。”顾三平谦然道:“何兄何罪之有?借剑结缘,胜者赴会,乃是江湖规矩,你可丝毫没有违规啊。” 听到“借剑结缘”这四个字,月女这才明了。原来青城派掌门人、天下排名第二的七星道长为博大武学,特设一年之期,遣百位门下弟子携青城剑云游四方,若有人能打败这中弟子借来青城之剑,便可在七月初五至初七青城派“借剑结缘”大会上得七星道长指点一二。细细数来,一年之期将至,这顾三平能保剑至如今,功夫必然不低,以何穷之身手,夺剑自是不能。 “何兄与张兄是要去往小清潭吗?”顾三平问道。 “正是,”张元默笑道,“听说庐山掌门五老道人与钟家鬼愁门已将黎寥落困住,只是她负隅顽抗,如今仍守在洞中,我和何兄武功虽是平平,也还想为武林尽一份力。” 顾三平凛然道:“两位这是哪里话?武林正道只患人心不齐,何拒天下英雄之一臂?我也正行经夏口,听闻此等消息一路赶来,二位兄台若不嫌小弟碍事,咱们同行可好?小弟对此地并不十分了解,还要赖两位哥哥带路。” 何穷见这顾三平不但身为名门之后、武功高强,更不以此为傲,心中早有攀结之意,忙道:“哪里哪里,顾兄若是也要去往小清池,咱们三人正好结伴同往,时候不早,张兄,咱们还是快些动身吧。” 这三人全然不知月女躲在树上,只是一路言笑晏晏,向小清潭而去。这样又行了两刻钟光景,到得小清潭边。小清潭位于众山之间,月女急躲入一棵树后偷看下面情景。这时小清潭前已经聚了三四百人,为首的正是庐山五老道人和钟家三怪,而潭正中有一个岛上山洞,武林人士均是远远望着山洞,想必黎寥落就在其中。月女刚想出手,一只手忽然捂住了她的嘴。 yīn僧走到一间破佛庙之中,向释迦佛像略一低首,回头四顾,并无一人。他正觉惊异,忽然感觉眼前一花,佛像后一个黑衣人跃出,一掌袭来,他仓促下左手出掌对上,顿时被那内力压到双腿一软,当即跪地。惊惧之下,他右手一摆,向黑衣人打去,但是黑衣人纵身一跳,退到佛像肚上,手作蛇状,向前一展,yīn僧眼中一闪,似有千万朵诡异的五彩花朵向自己飞来。他未及退避,已被那些花朵围在其中,花朵迅即在地上生根,开了又谢,谢中生苞,苞又变花,他觉出被对方幻觉困住,大喝一声道:“破!” 手中九道yīn火向地下这纷繁之花烧去,九重yīn火怒焚,花朵瞬间破灭,他长袖一摆,这间庙顿成火海幻象。他强用幻觉切入对方为自己设的梦境,再合十向上望去,那黑衣人却早已不见。他只觉肩上被人一拍,惊惧不已,蓦然回头,却见搭上肩膀的,是一只黑色的夜叉之手。他奋力挣开这手,猛然发现又被围在重重地狱之中,眼前是诸位阎王、判官、无常与众多小鬼。他虽慌不乱,迅即转身,手中不断结印,又是九道yīn火飞出,这每道yīn火却又分为九道,yīn火不断增长,分袭他眼中看到的大小妖怪,这些鬼怪顿时惨叫声四起。忽然一道声响打乱了这些惨叫,他心中不由跳了一下。 是催魂铃。那些周围的魂灵灰飞烟灭,化为漫天齑粉,他不敢懈怠,可是手中却无法器可阻这道声惑,赶忙撕了僧袍堵入双耳,同时闭目诵经。饶是他如此迅捷阻那铃声,仍仿佛感觉有虫在咬噬内心,心知这般下去,必要受那铃声所惑,于是强自咬破食指,鲜血飞出,朝那铃声的来源飘去。催魂铃吸入这丝鲜血,仿是满足了一时之需,慢慢沉睡下去。这催魂铃非有极大内力者不能使用,而即便施用者能力再强,一天内也只能使用一次,故而已为他破去。 催魂铃消,yīn僧足尖一点,使出“电光火石”,双袖飞打黑衣人,黑衣人不闪不避,任那双袖打到身上。双袖沾上黑衣人身边,却被紧紧抓住,yīn僧正想退去,哪知长袖被对方用力一牵,身子反而倒卷着送向那人。仓促之下,yīn僧双足掠起,向黑衣人胸口踢去,而对方丝毫不动,竟似漩涡一般,将yīn僧双足吸到胸前,牢牢定住。yīn僧脸上冷汗涔涔流下,只怕不过一刻,自己将因内力难以运转而死。 这一瞬间,他眼中竟也显过佛祖模样。想到今生活得不长,还有诸多憾事未了,更想到父亲看他的最后一眼,眶中泪水,终于洒了下来。 见他如此情状,黑衣人哼了一声,收了内力。他重重跌到地上,抬头看着黑衣人,心中惊疑不定。 这时黑衣人取下布罩,yīn僧赶忙跪上前去,喊道:“师父!” “哼,师父,你倒是还认得我这个师父,为师可是羞惭得很哪。”独眼罗汉冷道,“你为了那女子,还把为师放在眼里吗?” yīn僧急道:“徒儿岂敢。” 独眼罗汉看着眼前徒弟,心中终是不忍:“我承认为师这些年来为了培养你做高手,让你受了不少苦,包括让你受佛家之戒。可若不是佛家之戒,为师也难保你躲过江湖人的耳目。况且习武之人,最忌情yù焚身,我当年目睹你父亲为那魅影乱神,反致大局扭转全盘皆输,心痛岂可用言语道出?”见yīn僧沉默不语,他又道:“我本以为你在佛下受教,自当明辨事理,不受这爱别离之苦,哪曾想你终是为那黎寥落所惑。还好我早看破你心事,将你截在此地,否则你不是和你爹一样重蹈覆辙,终当为那女子坏了大局?我告诉你,那女子就在小清潭,若你要去,为师并不拦你。但是你可要想清楚,父仇、武林和区区一女子相比,究竟什么更重要?” yīn僧抬起头来,朝向仍是冷眼相对的独眼罗汉,心中悲戚,又不由得向门外望去,他该如何取舍? “天下虽大,舍你其谁?” 他犹记得对那袭紫衣的承诺。 那年他年方二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3 章 ,受师父之命,去往蜀中。蜀中圣教是由父亲部下素鳞后来重建的,但是多年来素鳞都坚持新教与旧教没有关系,不愿与旧教部众合并。不料素鳞偶遇流觞,被其打伤,不治而亡,听说圣教jiāo由素鳞徒弟一个年纪不大的女子掌教,他便在这时与新任教主商讨圣教归属。 他本以为这是件不容易的差事,师父jiāo待他,如果圣教还是不愿合并,只好用强。 见面那时,紫衣女子虽微含哀伤,却一脸明媚,将他的双眼映得发光,而那女子,也有一瞬的失神。 就是这样的一见钟情。 他回想来也觉得好笑,不是没在庙里看过那些善男信女,也不是没在佛像下一遍遍诵经,佛只告诉他要心如止水,不能动之以情,可佛的慈悲,竟不也是一滴沾染人情的眼泪吗? 只是三天,一切都顺利谈妥,圣教归他执掌。回去的时候,女子折下一朵菊花放到他手心里,伤感道:“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你记住吧。” 他劝道:“这朵花,若是盛开到将来……” “花开花谢,都是一瞬。”女子想笑,却终是黯然。 “我在想,若是有一天我报得大仇,坐拥天下,那时我们,就可以安心在一起了……” “不会的,”女子摇头,泪在她眼底氤氲开来,她终究道,“那时的我们会活得很累很累。你看江湖榜上那些高手,有几个是快活的,又有几个得寻自己挚爱女子,更有几个能与佳人相伴一生?那时的我们,早就老了。” 他怔然无语,女子拭拭眼角,行礼道:“教主你放心,蜀中有我,必不负重任。诗三百言:‘彼采葛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彼采萧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彼采艾兮,一日不见,如三岁兮!’而对我言,三日相伴,已如三年,妾心甚满,至于以后,再说不迟,一路顺风,路上小心!” 他骑上马,策马扬鞭,却在转角处蓦然回头,佳人与一地碎菊,凝涕相看,他对那女子喊道:“天下虽大,舍你其谁?” “你到底如何决定?”独眼罗汉问道。 种种缱绻,将yīn僧的回忆拉得疼痛不已。他大喊一声,猛地在回忆中抽出被那女子牵着的手,一切都支离破碎,泪如碎珠在他脸上乱走。 “徒儿知错了,不敢有负师父重托,”yīn僧跪到独眼罗汉面前,双眼紧闭,“请师父责罚。” 独眼罗汉扶起爱徒,想道:“这孩子终是年少,他还是听我的。”对他叹道:“听说你在苏州和苏博望动过手了?算上流觞、玉无缘,如今你已碰过三个江湖榜上排名前十的高手了,你觉得以你的武功,可以在江湖上排第几呢?” yīn僧想到若论单打独斗,自己必不能从以上三人中任一人那里讨得好去,不由踌躇,沉吟不决,独眼罗汉见他哑然,又安慰道:“你不必自责,那流觞既排第三,武功自是天下难敌。苏博望剑得叶一眉亲传,以我看他才算是剑圣传人。而玉无缘平时小心谨慎,连我都看走了眼,这家伙能把他师兄赶走,功夫杂乱yīndú只怕犹胜苏博望,江湖实名,恐能排入前五,或是你命中克星也不一定。你记得教主当年留下的yīn阳之争,就该知道,这一战不可避免,流觞虽死,江湖高手仍在,以我看来,玉无缘最有可能和你一争天下。” 独眼罗汉说到这里,yīn僧似有所悟,道:“师父,这次在苏州,我发现那月女居然得了流觞的内功?” “哦?”独眼罗汉双眼一紧,道,“难道你会和这女子yīn阳之争?不管怎样,你须要答应我,如果任何人敢挡道,格杀勿论。” yīn僧看出师父眼里的杀气,不由道:“师父,徒儿纵有此念,却无屠龙之术啊。” “深山大泽,必生龙蛇,既有龙蛇,何患无屠龙之术?”独眼罗汉脸露奇幻色彩,猛然看向yīn僧,“今日我有让你神功盖世的方法,你想不想学?” “徒儿自然想学,请师父授我神功!”yīn僧眼中不由泛出激动神色。 “付教主当年赐我这燃灯洗髓大法,我今日便用此功度你!盘坐忘我,气归元海!”独眼罗汉忽命道。 yīn僧依样端坐,独眼罗汉大吼一声,绕着yīn僧盘走起来,不时推出一掌,每一掌看似如狂涛怒浪,打到yīn僧身上却波澜不惊。yīn僧浑身越来越热,似有狂火沾身,五脏yù焚,原本所练极yīn功力,竟似被全身上下那火焚尽,他受不了这炎灼,一口鲜血吐出。 独眼罗汉见状,扶起他脖颈,喂入一颗红色丹yào。然后继续挥舞掌风如前,yīn僧强忍这撕心之痛,专心受功,听得独眼罗汉在耳边沉声道:“燃灯洗髓,其实是让你这yīn冷功夫变为熊熊烈火,把全身经脉正反各打通两次,你须得要承受此等痛苦,方能穿金造石、水火并一。神功若成,你排名前面,大概也就只有七星老道和羽仙了。” 眼前天地变小,yīn僧感到自己变得极大,星月转行,仿佛只在自己手中,浑身力气,似乎突然无法用完。又忽然,天地混沌,蒙鸿洞开,嘘气为风雨,吹气为雷电,睁眼为昼,闭眼为夜,江河山川,都若在心中畅开。他猛地睁开双眼,一声长啸,竟激得佛像四分五裂,轰然中开,这件破庙,也被激得摇摇yù坠。 “师父,这就是燃灯洗髓大法吗?我练成这等神功了吗?” 无人应答,yīn僧蓦然回过头来,却见独眼罗汉已然不支,似乎就要倒下,他赶忙抱起独眼罗汉,狂喊道:“师父!” 独眼罗汉七窍流出汩汩鲜血,却摆摆手道:“你神功已成,我再也不能照顾你了。今后的路,你要自己走了。” “不……师父,你不会死的……”yīn僧悲道。 “我固知死生为一,当年若非教主托孤,必当随他而去。你千万记住,yù为天下先,必舍儿女情,fù人之仁更不可有。”独眼罗汉谆谆教诲,脸上又转过欣慰神色,向虚空中伸出手去,喃喃道:“教主,无相随你来了,你jiāo给我的任务,我完成了。哈哈哈……” 笑声忽然中断,怀中独眼罗汉已然坐化,yīn僧闭上双眼,默诵法咒。父亲亡后,惟有师父待他如慈父一般,而如今,这个世上他心中唯一的至亲,就这样为了他撒手人寰。 月女回过头来,惊异地看着神鹰王,不耐道:“干嘛拦我?” “我去。”神鹰王十分平静。“凭你功夫,也未必能打得赢这些家伙吧。”月女疑道。 “黎姊姊说过,不能让你涉险,我虽愚鲁,这点却记住了,”神鹰王神情坚毅,挥手止住还待言语的月女,“趁我和他们对抗,你趁机进那洞中救人。” 月女心中一热,却道:“我可是很怕水的。”“不是还有我的神鹰吗?”神鹰王刚yù动手,月女将他一拉,在他耳边嘱咐了几句。神鹰王深以为然,点了点头,长矛一摆,竟直从这小山腰上跃了下去。 长矛当先落地,武林中人,纷纷闪避开来,神鹰王哈哈大笑,道:“今日来的既都是英雄,又何必群起而攻之,对一女子出此下策?” 武林中已有人对骂回去,更有人cāo起武器准备动手,钟家三怪的老大钟青龙抬起手止住哄闹,往前一跨道:“你是魔教的?既是魔教妖人,就该知道我们正道中人从不对魔教败类讲规矩。” “哦,那么所谓的正道中就没有英雄吗?”神鹰王虽是照月女传音重复话语,却也显出几分镇定,月女看他如此英雄气概,不禁偷笑。 “怎会没有英雄?”终于有人不忿地站出来,“在下瀛洲丘不平,来向阁下请教!” 这丘不平个子不高,浑身黝黑,双手各绑着十几个银环,周身背着几十把飞刀。他并非中土人士,不知庐山派和鬼愁门在这里的威名,钟青龙正yù阻止此人,没想到丘不平赤足一跃,手中已有五道飞刀向神鹰王袭去。月女嘱咐神鹰王挑动此中高手和他单打独斗,更教他在比武中挫败这些江湖人士的锐气,如此当可拖延时间等yīn僧前来相助。 神鹰王胸前虽有宝甲,却也不得不避开这些打向头上的暗器,但他年纪轻轻,内功已是上乘,长矛一晃,反向丘不平刺去,丘不平像小丑一般左腾右跃,在场不禁有人笑出声来。哪知丘不平眼中恶意一闪,口中一道dú针吐出,向神鹰王脸上飞去,神鹰王慌张退开。这丘不平得一缓势,又掷出五道飞刀,神鹰王怒焰腾起,大吼一声,长矛电转,抡成圆圈,护在身边,飞刀全被打开,丘不平哪料到神鹰王一吼如斯威猛,顿时腿一软,吓倒在地。神鹰王已听月女劝告,不杀前来比武之人,长矛一卷,将他挑到一旁。 “看来武林无人,倒是真的!”神鹰王得意笑道,“如斯匹夫,易敢上来挑战!” “既然阁下欺我中原武林无人,”上来一人白衣胜雪,月女仿是看到那人,再细一看,却无那人清冷傲气,“在下西域乌木真,愿和阁下亲近亲近。” “什么叫亲近?我跟你不亲近!”神鹰王皱眉道,“既然来自西域,那你岂是中原人?” 底下有人窃笑,乌木真脸上一红,五老道人忙道:“天下武林一家,莫让魔教妖孽挑拨离间!”众人方才屏住笑容,乌木真从背后取出双剑,这两把剑一把比寻常剑长了一半,周身寒光大盛,另一把却只有寻常剑的一半长短,通体赤红。他双剑一击,众人只感耳边烦躁难耐,神鹰王亦心跳加快,但他长矛往前一指,对向乌木真胸口。 乌木真击剑为歌,引吭唱道:“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双剑一曲一伸,就向神鹰王卷来。 所谓一寸长一寸短,乌木真长剑与神鹰王长矛绕走,短剑则择机突上,毕竟长矛并非近身武器,总有停滞,不能如剑般行云流水。神鹰王感觉那长剑上的寒气不住向握矛的手上侵来,心知如此下去,自当握不住那长矛,心中一慌。这时短剑冲上,神鹰王刹不住去势,被这短剑在右臂一划,立时感到一股热气直往身上涌来,不由喷出一道血线。 武林人士见状叫好,神鹰王冷冷站定,忽然又发出一道大吼,这吼声让乌木真也不由得退了两步,但乌木真仍强作镇定状道:“雕虫小技,还要故技重施?” 月女心知这可不算雕虫小技,几个月前初逢神鹰王,若无玉无缘在身边,自己只怕无幸。可是yīn僧还未赶来,这些江湖好汉虽算不上一流高手,这样车轮战下神鹰王不战死也要累死。眼见那乌木真又缠上神鹰王,手中抓起一粒石子,打向那乌木真身后穴道。 这粒石子虽小,这时蕴有月女内功,又兼月女弹指而击,此时来势甚急,不偏不倚落在乌木真腰间,在场高手,竟无一人看出。乌木真只觉腰间一痒,短剑脱手,神鹰王长矛一挺,把他长剑挑出。乌木真眼见那长矛就要落在自己脑袋上,立马软下跪倒,喊道:“英雄饶命!英雄饶命!”神鹰王一脚将他踢到人群中,乌木真捡了双剑,飞也似的跑了。 这下众人,皆是羞愧,齐齐把目光投向钟家三怪和五老道人。五老道人没有把握胜神鹰王,心中忐忑,只故作淡然,钟家老二钟白虎忍不住站出来,怒道:“妖人功夫果然了得,我便和你来个了断!” “且慢,”钟青龙走上前,“钟家鬼愁门,从来都是三人结阵,无敌天下,岂有二弟你一人应战之理?” “如此说来,你们是要一起上了?”神鹰王愤道,“原来三个臭皮匠之说,竟是用来形容你们三个的!” 钟青龙见诸人默然不语,自知如此行事有欠妥当,但是劲敌当前,若不早除此患,只怕又生事端,眼角一牵,笑道:“你若是有帮手,不妨也叫出来,我们三兄弟打一个是打,打一双也是打!” 神鹰王极想知道那洞中黎寥落情形,不禁扬声道:“黎姊姊!神鹰弟弟前来救你,若你还在洞中,与我共同御敌可好!” 钟青龙心中一惊,想若是黎寥落当真出来,可不就方便她逃出,刚才这豪言壮语,万万不该说出,正自心悔,却听周遭嘘声一片。原来听神鹰王这番言语,似是两人关系非同寻常,而这洞中女子却不发一言,只怕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一肚相思诉衷肠,那人却用雪来藏。 钟家老三钟玄武哂道:“喂,神鹰弟弟,看来你那姊姊,不理你了!” 神鹰王咬牙道:“你们对我黎姊姊做了什么?”“做了什么?”钟玄武故作惊讶,“我们什么都没做啊,喔,对了,你这么一说,我记起来了,我们打伤了她的jiān夫,她自己嘛,倒是毫发无伤,只把那jiān夫救到洞里去了。至于做什么,我可就不知道了!”这话说的轻佻,周围众人,不禁又大笑起来。 “你胡说!”神鹰王振声再喊道,“黎姊姊,黎姊姊,你受伤了吗?”其声震耳yù聋,人人皆yù捂住双耳,而洞中仍无回应。纷纷私语落入耳中,神鹰王再也无法忍受,手中长矛向钟玄武挑去。 钟玄武侧身让开,钟青龙和钟白虎赶忙加了进来,三人手中俱都扬起五色幡,惹得围观者眼神一花。神鹰王此时心神已乱,长矛疾刺,俱都碰了个空,而钟家三怪轻跃起舞,似是群蝶戏花,仿若玩弄这个壮汉。江湖人虽然刚刚瞧不起这钟家三怪行事,这时也不得不喝起彩来。 钟家三兄弟这困兽之阵,原本就是以这手中幡旗作诱,将真实影像藏起。神鹰王武功虽高,心机却少,又不谙兵法,这一刻落入此阵中,眼中犹有鬼怪飘动,惶恐起来,步法更见凌乱。他索xìng抱元守一,归于中位,然而钟家三怪,也俱都停下,待神鹰王长矛再刺,三人复又变作三道幻影。月女远远看去,亦觉这阵法明灭不定,似有玄机,此中端倪,又难以一下子看清。 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4 章 多时百招已过,钟家三怪仍是闲适自在,神鹰王却汗如雨下,他手扶长矛,立在中间,积恨涌上心头,喷出一口血线,骂道:“你们三个狗东西,除了这种躲躲藏藏的把戏外,还有什么本事?” 钟青龙嘿然一笑,道:“你破不了我们中原武林高手的阵法,却在那里胡说八道,今日看你困兽犹斗,我们三兄弟也是心生不忍,不如就成全了你,让你快些去见阎王。” 言毕他手中五色幡一招,钟家三人竟直向神鹰王冲来,钟青龙喊道:“挽弓挽强!”三人手中幡旗一硬,竟尔露出旗上铁钩,架住神鹰王手中长矛,三人绕他近处变阵,仍若纷飞作舞。月女看了,似有所悟,刚才此阵以防为主,难看清三人阵势,这一刻化被动为主动,身法之间,竟似有些熟悉。 神鹰王被那幡旗一扯,忽地刮出一道血口,破口处血流如涌。钟青龙仿是嗅到鲜血味道,更不放手,阵势一变,喊道:“用箭用长!”三人退后,幡旗杆部一拉,竟而伸长一倍,恰若三只长qiāng,和神鹰王长矛游走。然神鹰王只得一矛,对方却有三qiāng,qiāng走如dú蛇吐信,嘶嘶可怖,只在这雄鹰身上,留下丝丝血印。 月女看到这里,终于明了,这阵并不稀奇,乃是yīn僧当时为对付她所用的华山派三清剑阵所演变。剑阵虽然化为幡旗来使,却与yīn僧当时一人御三剑的方法别无二致,都是一气化三清之用,而那时虚空之时自己看得更加明白。再细瞅这钟家三怪踏步方向,更是心中一片澄明,当即推算起三人步法来。 钟青龙又一声大吼:“shè人shè马!”三根幡旗疾走,换为打神鹰王足下,神鹰王不料这厢变化,站立不稳,险招迭遇,几乎摔倒,钟青龙见时机已到,长幡一举,呵道:“擒贼擒王!”三人幡旗一送,似要将神鹰王毙于人前! 三人腰身忽然俱是一抖,幡旗竟然同时失了准心,神鹰王险险避开,长矛一展,又将三人逼退。神鹰王此刻停下,眼前略微清明,只是大声喘气。原来刚才月女算准方位,一瞬三颗石子投出,各自击中钟家三怪胁下,解了神鹰王之围。 场中突有一少年声道:“不知哪位高手暗器如此了得,既要相助,何不现身?” 月女一看站出来的俊逸少年,又是青城道士装扮,顾三平一见此人,喜道:“师弟,你怎地来了?”那道士对顾三平行了礼,也是一笑:“我闻听这边消息刚刚赶来,没想到竟能在此碰见师兄。”转而对月女藏身方向肃目道:“还不出来吗?”月女心道自己若再不现身,神鹰王也要没命,用纱巾一遮面容,纵跃下去。在场诸人方才都未发觉那道暗器,这时见女子凌空降世,心中均是一羞。五老道人却喜得自己没有出手,但是场中一个已难对付,再加这个女子,只怕己方今日竟要无功而返。 月女冷冷看着这场中众人,道:“刚才那姓钟的说话不知算数还是不算?” “算什么?”底下有人责问道。 月女徐道:“他说鬼愁门三兄弟,打一人是打,打三人也是打,既然如此,我现在帮他,当是可以?” 那少年道士笑道:“刚才自然可以,但是钟家掌门问话时,姑娘既然没有应声,便不能再加入这战局了。若是要战,在下青城沈踏浪,愿向姑娘赐教。” “是么?”瞟见那边阵势再次展开,神鹰王已是捉襟见肘,处处遇险,月女心知只有先灭了这道士风头才行,冷笑道,“青城道士,除了七人摆剑阵外,还有敢单独应战的?好,我倒来请教道爷好本事。” 沈踏浪昂然道:“那是姑娘不见我青城真功夫,青城七星剑阵,一人也能使的!” 月女手挽一条丝带,向地上一招,刚才丘不平落地的五把匕首被她吸到手中,她自知若论武功招式,自己并无过人长处,只有暗器还是可恃之长。旁人见她现了这手内功,不由骇然,而沈踏浪长剑一摆,脚走七星,就向她击来。 月女见过七星剑阵化弱为强的威力,这道士既有过人眼力,又敢一人出战,想必武功不俗,只能先发制人。心念一定,两道匕首如闪电般朝沈踏浪shè去,沈踏浪长剑击飞一把,左肩险险避过另一把。 沈踏浪得月女缓机,忙绕对方游走,步法亦然快如旋风,剑每到一尺之内就退了回去,怕招式用老,被月女抓住空隙放出暗器,只把她逼至中央,然而变势之间,剑阵渐渐收紧。月女在这剑气中动作慢下来,渐至安然不动,美貌虽未全现,亦然引得周遭人心生怜惜。眼见剑阵将要迫到她身旁,她脸上忽现一道轻笑,仿是嘲弄这世人般,竟突破这剑阵,冲了出去,一招手就是三道匕首,直打沈踏浪! 原来她玉禅功日深,再快动作在她眼里,也会放慢半拍,此刻周旋之下,已然瞧出沈踏浪步法,只是装作被困,等这道士以为她不能破此剑阵时,一举胜其气势。她不忍伤这道士xìng命,这三把匕首虽急,却只取了两绺头发和他头上道冠。沈踏浪见如此败了,脸色灰暗,退了下去,顾三平还待上场,沈踏浪却拉住他,道:“师兄,这女子功夫远在你我二人之上,咱们还是退下吧。” 月女甫一出手,就胜了这场中数一数二的高手,余下众人面面相觑,不敢再上前去。五老道人暗度若自己再不出手,只怕庐山派就要被人耻笑,对边上弟子使了眼色,那弟子走上拦在月女面前,道:“我看姑娘年纪轻轻,又何必为魔教卖命,我看你还是暂且退下,否则这里前辈众多,只怕要给你好看!” “给我好看?”月女说话间卷上两把匕首,向钟家兄弟打去,一边却漫不经心道,“不知在场哪位前辈,还要上来较量?对了,我差点忘了你是庐山派的弟子,自然是庐山老道来和我比试,那就请前辈快快动手吧,晚辈心里最是急切,想领教阁下的武功呢。” 五老道人压下怒火,并不应话,便迅疾出手向月女背后打去,待到近前,才大喊一声:“看招!”众人见这庐山掌门如此yīn险,不由微有嘘声,为那女子不值,哪知月女既不转身也不退让,只容他一掌袭来。五老道人心道不好,收势已然不及,手掌牢牢吸在月女身后,被月女学玉无缘方法将他生生定在三尺之内,他进退不能,更被那内力一冲逼到跪下。月女心知这老道yīndú,更恨他不讲江湖道义,偏偏不撤去内力,让他在众人面前丢脸。 五老道人听得有人道:“这五老道长原来是好色之徒,竟要摸那女子的手呢。”“不仅如此,得不到,还要下跪求人,真是太丢我们武林的脸啦。”耳中这些讽刺声让那五老道人面红耳赤,大喊道:“庐山派弟子何在?快快赐我一剑,免受妖女羞辱!” 月女本以为这五老道人还有一点傲骨,哪知庐山弟子听闻此声,立马里三层外三层将月女围住,转动身形,竟是摆出了庐山的独秀剑阵。月女怒极反笑:“群殴吗?”提起软成一团的五老道人扔下台去,凝势不发,只任这些庐山弟子剑阵展开,转得人眼花缭乱。 “你们这剑阵只是中看不中用,不要逼我动手。”月女仰头道。 “找死!”这些庐山弟子展开剑阵,向中心收紧,月女轻功一动,从一人手中夺下一剑,继而身影晃动,又截下另一人手中长剑,众人瞻之在前,忽焉在后,她动作轻巧,取剑只是左右逢源。最后三个弟子刚想逃跑,她忽然拦在他们面前,素手一扬,三把剑也落在她怀里。她捧了这些剑,忽而笑道:“这么多剑,我一个人快抓不住啦,不如……”眼中落过狡黠神色,周围人赶忙往外避去。 月女见诸人退后,忽然双臂伸开,这几十把剑由她内力转开,仿若渔网里新鲜抖动的活鱼,摆开来化成阵势,将众人隔在外围,猛地往下一降,chā入地上,人人均是目瞪口呆。月女趁此时机,施展轻功落到钟青龙面前,一把夺了他的五色幡扯成两半,钟白虎和钟玄武看形势不妙,往后退去。神鹰王身上负伤,却对月女喊道:“别管我,快去救黎姊姊!” 武林人士缓过神来,亦将两人围紧,但剑阵犹在,也隔了一道屏障拦开众人。神鹰王强御内力,发出一声长啸,天空中两只巨鹰飞来,踏在他双肩。“潇湘使,你快去救黎姊姊,我求你了。”神鹰王急道。 “我救了她,你怎么办?”月女一推神鹰王,道,“你去吧,我还拦得住这些人。”心下也知道若是这些人一起动手,她内功虽高,也未必能全身而退,见神鹰王犹豫不决,厉声道:“你黎姊姊看你死了,会好受吗?” 神鹰王不敢犹豫,大喊道:“对不住了!”双手一张,抓住双鹰,朝潭中飞去,武林人的暗器连忙朝他招呼过去,月女石子一撒,打落一地暗器,笑道:“所谓正道武林果然无人,只知偷袭,有本事的,冲我动手!” 群豪大怒,就要一齐涌上,忽听一声极柔和又极清晰的女声道:“谁说武林无人,武陵源在,岂能无人?” 三 清潭洞中一袭紫 江城夜下双轮月 下 更新时间2012-3-13 21:19:36 字数:17381 只见一抹雪白,划破各种兵器,落在剑阵正中一柄剑上。这女子姣好面容,当真世上少有,冷艳欺雪,面容清丽,更胜广寒嫦娥。 五老道人带头深揖:“参见‘梵水仙’!”众人听闻,知是越溪女来了,纷纷行礼,越溪女只微微颔首,对着月女道:“看来竟是你这个小姑娘目中无人了?” 月女见她看上去和自己年龄相仿,说出这句荒唐话来,不禁好笑,但是想起张元默说过越溪女有驻颜之术,如今看来,倒真难辨其年岁,于是敬道:“前辈既要赐教,不妨动手。” 越溪女见她说话谦虚,心中也不忍方下狠手,手中拂尘一扬,一道风挟她内力逼去。月女不知这风所蕴内力,并未退闪,只感觉忽然步伐不稳,退了一步。旁人不知,越溪女心中却好生惊讶,这一招用上她五分内力,只望对方出个洋相,知难而退。哪知眼前女子竟然只是微微一动,再回忆武陵源记录中,绝无此人来历,不由奇怪。她心中虽惊,却淡然吩咐道:“各位豪杰先去捉那汉子,我来对付这个小姑娘。” 月女没料到她如此安排,眼见众人纷纷退开,急要去拦,越溪女拂尘一卷,又将她拦了下来,浅笑道:“你的对手是我,快些出手吧。” 心知眼前女子功夫不低,月女镇定道:“得罪了。”顺手拔起一把剑,一跃而起,落在越溪女面前。她见过顾三平和沈踏浪的身手,青城剑法大略招数也算了了,这时一剑比出,竟也有模有样。越溪女以轻功取胜,拂尘一摆,和她化成两道幻影。 越溪女越战越是心惊,没想到这女子如此年轻就有如斯功夫,本以为自己这么多年内功,该是应付得了此人,可是如今看来,自己竟然无绝对胜算。她幻化身形,忽地施展绝技“西子捧心”来。 “年年越溪女,相忆采芙蓉。”这句诗出自唐人杜荀鹤的《春宫怨》,说是宫内女子不得宠幸,反羡慕当年越溪浣纱女伴潇洒自由。越溪女也不是没有年轻的时候,渐及年长色衰,虽有驻颜之法,却无返老还童之术,当年深爱自己的男子更始乱终弃。她心灰意冷,生了一场大病,在病中悟得此功,更知世事无常,不由换了年少嗔痴之念,日日青灯黄卷,不复当年张扬。 越溪女拂尘扬起,竟似翩然起舞,月女本以为凡属舞步,必不能入真正武道,哪知此时越溪女虽招招惊险,却时而笑颜微绽,回眸一笑,时而愁眉不展,长恨锁愁,时而玉容憔悴,含情凝睇。如此玉颜春意,不禁令月女也若身处幻梦之中,昏昏然不能自已,步伐渐渐乱开,眼前玉无缘和方文初在眼前走马般来来去去。 只觉颈间一片燥热,月女浑身都软了,垂倒在地,感觉有使不出的力气,却运不出分毫,只能看着抵在胸前的拂尘。 越溪女亦是香汗淋漓,冷道:“你看不清尘世爱恨,终究不过是痴儿怨女罢了。留你这样武功在世上,终是祸害,我就送你去极乐世界,平息你这难解之恨。” “胡说八道,明明是你用幻术迷惑她,却假托什么嗔痴爱恨。所惜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就不知道自己也被困在我这yīn阳五行阵中吗?”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月女身形忽然不见。越溪女霍然转身,周身浮起一道轻雾,将她围在中间,她刚才施用“西子捧心”,一方面要用武功与月女周旋,另一边还要变脸作舞让月女受惑,所耗心力不少,这人猝然出手,一下就把她困住。 两道火光亮起,朝越溪女袭去,越溪女号为“梵水仙”,以yīn柔内劲见长,觑见这火光只是一笑。拂尘一打一挑,意在用yīn劲灭掉这两道火,哪知那火碰上拂尘白丝,竟不熄灭,越溪女哂道:“幻象吗?”口中念念有词,一道水花又从她唇中涌出,往拂尘打去。而火碰上这水竟又变大了几分,灼灼刺目,直窜上来,越溪女急忙扔掉手中拂尘,眼见拂尘慢慢烧尽,终成一片灰烬,她愣住了。 月女被一人勉强背出,睁眼看着此人,茫然道:“是你。” “对啊,”牧童做一鬼脸,得意道,“用那样的语气讲话,一点都猜不出来是弟弟我吧。” “牧童,你为何要救我?”月女撇开头道。 牧童笑道:“小月姊,这是什么傻话啊,我不救你谁救谁?可没想到,你的本事如今这么大了呢。” “是啊,”姝姬走上前来,表情仍是漠然的,“真没想到你居然有此功夫和越溪女斗上这么多招。” 月女轻笑一下,冷道:“姝姬你不知道,现今我们身份不同,只怕你救我,在令主看来,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5 章 有不妥。” “嗯?”姝姬讶然,月女一直都称呼自己为姊姊,如今竟然变口,更称呼玉无缘为令主,牧童也是惊奇,问道:“小月姊,怎么了?你怎么这样称呼公子呢?” “公子?”月女慢慢站起来,盯着姝姬道,“我就不信玉无缘没和你们说过,我现今已不再是月女,天下也再没有月女这个人了。哦,是了,他当然不知道我去了何方,更不会在乎我的生死。今日你们在这里正好,姝姬,麻烦你转告玉无缘,我迟早会找他报仇的。”说完望一眼牧童,低头转身回走。 “这其中……”姝姬语气变了,“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月女顿住,没有回头:“什么误会都没有,我很清楚。” “那你又要去哪?”姝姬皱眉问。 “去我该去的地方,那里的人,还等着我救。”月女发现居然能不听别人的命令而做出自己的决定,莫非,自己终是变了? 牧童问道:“越溪女还在那边,你不要命了吗?我的阵法只能困她一时!” 姝姬问道:“你又为何要帮魔教?” 她都如若未闻,这一刻她沐风而行,步子从未有过的畅快。这天边竟只留下她的影子和怔怔的两人。 神鹰王推开刺上前来的长qiāng,双手满是鲜血。所有人盯着这个像疯子一样坚毅地护在洞前的男人,这些刀剑加起来足以将他杀百遍不止了,这人却发出恐怖尖利的叫声,一遍遍向这些船上的人冲去,一旦这些人稍微退下,他就露出骄傲的神情。 “真是疯了。”越溪女喃喃道,又像是看见那个男人,她有些呆了。 “的确是疯了。”她听到身后有人道,回头却只见一道灰影掠过,再往前看去,一个年轻和尚竟落到一只小舟中,朝中心石洞猛力划去。 她瞟见那和尚面容,心中忽地一动。 来的正是yīn僧。他此刻双眼烁烁,功力极为充沛,“电光火石”发出,双袖猛挥,更若鹰击长空,那些江湖人士只被长袖一卷就扔到潭中,惨叫声此起彼伏。待得身形落在神鹰王身前,他又使“佛光普照”,佛珠织网护住洞前,他对神鹰王道:“你先去救寥落,我拦住他们。”说话间猛地一掌拍出,钟玄武幡旗拦他不住,被他一掌击在胸前,忽然倒在地上,不动弹了。 越溪女见他功夫如此神勇,自度已逢劲敌,转身又见赶回来的月女,眼角讶色一闪而过,她对全身戒备的月女一笑,细腰一拧,已然去了。 月女疑惑地将目光投向小清潭中央,见yīn僧赶来,不由一喜,又见他神功忽至如斯,自是一惊。来不及多想这中缘由,她找了剩下舟子,亦向中心赶去。yīn僧这一掌挥开一人,不由喊道:“神鹰使,快点将人救出来,愣在那儿作甚?” 心中暗暗生奇,只是不及细想,舟子快近岛上,月女莲足飞掠,踩在那些落水豪杰头上直渡过去。一到岸上,她也学yīn僧招式,袖中长索一卷,将两个人抛到水中,对yīn僧道:“你莫伤人!” “莫伤人?”yīn僧淡然一笑,“你死我活之际,哪顾其他,今日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猛地伸手作爪向攻来的顾三平抓去,顾三平剑招落空,眼见要被他抓死,沈踏浪剑光闪闪,护住顾三平,yīn僧冷笑道:“来得好,今日就用你们青城派来垫脚!”长袖一出,和沈踏浪的剑光打成一片。 月女长索一卷,又将一个汉子卷到潭中,这时见沈踏浪落入险招,手指一动,一颗石子逼退yīn僧,扬声道:“各位,我们今日不愿多杀生,要活的都退后去!” 这一众江湖人士已然被神鹰王和yīn僧杀伤不少,闻听此言,不由踌躇。沈踏浪得月女之助,收势退回,长剑一卷,拦住众人,看向五老道人和钟青龙,道:“几位前辈,如今对方势强,倘若这样打下去,只怕我们也要受不小损失,不如今日就此别过,以后再算此帐!” yīn僧浑身浴血,冷然看着众人,不发一言。五老道人面皮一红,暗对钟青龙道:“钟大当家,不如还是退了吧。”钟青龙看着已然被yīn僧杀了的三弟钟玄武,恨道:“今日之仇,我们鬼愁门一定会报,你们等着瞧!”众人闻言,默默拾了兵器,捡起尸体,回到船上,刚yù离开,yīn僧冷道:“你们若是还留在岸边,休怪我见一个杀一个,见一双杀一双!” 众人怒不敢言,咬牙撑船离去,月女趁机急走入洞。循着神鹰王目光看去,不由得有些站立不稳,血直往头上涌去! 洞里一紫一白两件衣裳扔在一边,黎寥落和一个男子全身赤luǒ抱作一团,一动不动,竟似不把周遭一切放在眼里。她赶忙转过头来,而身边神鹰王,已然看得呆了,长矛忽地叮当一声,落到地上。 “为什么?为什么?”神鹰王终于喊出声来,泪水发疯一般涌出,“为什么啊?”他阵阵喊声回dàng,却被yīn僧按住,只听yīn僧道:“那人是寥落之弟黎孤鸿,这是苗疆疗伤之法,他们现在听不到我们说话。” 神鹰王的叫喊声戛然中止,月女也是听得愣愣。yīn僧不再言语,侧头为两人披上衣物,便走出洞去。 黎寥落穿上紫衣,坐在火堆边,仍是瑟瑟发抖。月女递过来一只烤好的山鸡,她顺手接过,眼中谢意盈盈,把山鸡的大腿撕下来递给神鹰王,又把一双翅膀递给黎孤鸿道:“你最爱吃的了。” yīn僧不食荤,默默在另一堆火边煮着摘来的野菜,月女心里烦闷,问道:“婀娜使,你怎么会被这些人困住的?” 黎寥落放下手中山鸡,道:“我与那千里弦本是宿敌,这次来夏口,不知怎的被她知晓。她寄书给我说婀娜门下一人不存,我这才知道我派出去办事的弟子被她勾结那些武林人士困住,孤鸿也在其中。我找独眼罗汉,他说不帮。”讲到这里,她瞟一眼yīn僧,又道:“我下面人手都被独眼罗汉调走,无奈之下只有自己去救他们。等我赶到这里,孤鸿已然受了重伤,我拼死将他救出来,躲进洞中,几次打退那些人的进攻。见孤鸿生死一线,而那些人暂停进攻,就用上苗疆的换血谛听之法为他疗伤。说起来我们姐弟为圣教尽心尽力,最后又得到了什么?独眼龙凭什么不派人救他们?” “你不要骂我师父。”yīn僧不转身,只冷言道。 “我就是骂他又怎样?那个独眼龙巴不得我们都死光了吧,凭什么整个圣教都要听他调遣?他不知道在蜀中整个圣教都是我一个人硬撑吗?还有你,我还要骂你呢,我辛辛苦苦从我师父那里得来的圣教教主之位,为什么一定要拱手让人?让给你这个混蛋,把我圣教的人全部拿去送死,连弟弟也不放过!”黎寥落得理不饶人,还yù再骂下去,看yīn僧转身过来,两眼凌厉,脸色yīn沉,她重哼一声,发作不得,举起山鸡重咬下去。 yīn僧沉吟片刻,道:“如今之计,当是神鹰使和婀娜使随我前往蜀中召集剩余教众。现在多事之秋,如孤鸿你这般尽忠者极少,我暂封你为孤鸿使,你既懂苗家话,就派你去苗疆为我把蛊夫人请来。” 黎孤鸿心头一喜,正yù答话,黎寥落急道:“我弟弟他武功不够高,苗疆巫术甚多,他一个人去苗疆恐怕不妥。”“我派阿努和他同去,你总放心了吧。”yīn僧斜眼道。 “阿努是没有心眼,谁知道那独眼罗汉会不会从中作梗?”黎寥落柳眉一竖,愤道。 “师父他已圆寂,你便想要他管,他也不能管了。”yīn僧言毕,眶边一热,甩袖去了,众人听了,不禁呆住。 第二天一早,一行人乘舟前行,去往夏口,一路无话。待得到了夏口,从江上一路行去,见那长江、汉水中分三镇,龟蛇两山,遥相对峙,蛇山之上,更有黄鹤楼耸立其中。神鹰王看得心潮澎湃,长啸起来,两只巨鹰也似知道主人心意,随之在长空翻飞转圈。 黎寥落眼中也流露出无限向往,yīn僧拉她手道:“这次我们沿这长江直下,一路过去,去往蜀中。我听人说过了鄂中的南津关去到奉节的白帝城,三峡七百里重岩叠嶂,才算是真正的雄奇秀逸,这一路景色,我俩必不虚此行。” 黎寥落听他言语,也舒颜而笑,忽而瞥见神鹰王恨恨神色,又抽回手来,道:“那潇湘使呢,她是什么任务?” “哦,对了,”yīn僧淡淡看向月女,道,“你偕同御剑在此地守候,趁机查查千里弦,负yīn、抱阳两位长老还在这中养伤,你们要好好照顾他们。” 月女听后,默然应了,捡了几个石子,又打起水漂来。 为防被人跟踪,五人待至天黑方才上岸。由黎寥落带路,五人越过层层街道,穿过迷乱灯火,来到一处幽深巷子处。这巷子里只一户人家后门,月女正觉讶异,黎寥落却径直走到这门铁环前,敲了五下,里面有人道:“狂歌君勿笑。” “知音世所稀。”黎寥落答道。 门立马洞开,出来一个提着灯笼的老者,看见yīn僧,忙道:“参见教主。” “穆老不必多礼,为我们准备房间休息吧。”yīn僧命道。 “是。”那穆老也不多话,灯笼往前一指,众人随他而行。月女悄问黎寥落:“为何分坛竟是这里的后门?”黎寥落低声道:“这里是当地知州小妾的庭院,一般人不会怀疑这里。”月女疑道:“那这小妾?”“自是我们的人,”黎寥落想了想,犹豫道:“好妹子,明日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对你说,我就现在讲了。这次派你留守夏口,我觉得yīn僧不是委你重任,而是不放心你了。他常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他还有一句,‘不用则废’,你一个人呆在这里,千万小心。那千里弦,想必你也知道,狡猾至极,不找也罢。”月女朝与穆老闲话家常的yīn僧看去,不禁心头一凉。 yīn僧一行走了五日,月女日日被困在这庭院之中,亦觉无聊起来。御剑并不多话,每日均是练剑,穆老也只是见面就笑笑,客气中带着陌生。东首一间房内据说住着负yīn、抱阳,却日日门窗紧闭。至于那小妾,也从没有到这后院来过,问穆老,只道是前后院已经完全隔开,避免旁人知道这中情形。更奇怪的是除了他们和下人,她没在这里看到过一个魔教教众。 既然无聊,她不禁就想去查查千里弦的下落。这日一早,换上简单衣衫,准备出门,然而眼前一闪,却看御剑拦在身前:“潇湘使去往何方?” “我奉教主之命,要去追查千里弦,怎么,你要拦我吗?”月女此话一说出口,微觉后悔,怎么对方一问,自己竟然全盘托出,好似竟要听这人言语似的。御剑听她言语,慢慢让开。 去往何方呢?她这一出门,才感到人海茫茫,想在偌大夏口城里查一个千里弦,真比大海捞针,但刚才已然夸下海口,若是不能找到千里弦,再回去岂不遭人笑话。她打定主意,决心要找到千里弦,幸好带足银两,不至窘迫无奈。 这样想着,去往大街上要了一碗馄饨,加足了辣,用完餐点,未走几步,忽听身后一人笑道:“月姑娘!” 她听那唤声熟悉,微感诧异,撇头来看,竟是何穷! 月女微微呆住,何穷拱手道:“真不料竟在此地遇见月姑娘。” “你……”月女想那日与诸多豪杰动手,这何穷自然也在其中,莫非他已认出了自己?“在下崆峒何穷,月姑娘想必忘了,前年在藏边我们几个江湖汉子为血指头陀所困,恰逢你和玉公子出现,搭救我们诸多豪杰。如此恩情,我可是至死也忘不了的。” “哪里哪里,”略变嗓音,月女心中一定,想到自己今日穿着不同在小清潭,更已解开面纱,又有玉无缘手下的身份作掩饰,故而没被何穷认出,摇头道,“那次也是凑巧,若非我们有要事经过藏边,绝不可能邂逅各位,也未必能帮上忙。” “啊哟,月姑娘这是哪里话,江湖就是一碗酒,碰到哪里干到哪里,不都是凑巧吗?”何穷憨笑道,“哦,对了,月姑娘既然来到夏口,不知玉公子他……” “哦,”月女赶忙道,“我这次未随公子同行。”“啊……”何穷语气里,明显带些失望,月女问道:“怎么了?” “月姑娘你有所不知,我们这次在小清潭本困住黎寥落,却被后来魔教妖人重创,折了不少好汉。现下有人知会我们,道是魔教在夏口设有分坛,我们好不容易集齐好汉,正不知找谁来带领我们攻破那分坛。若是玉公子在此,想必举手之间,就能除去魔教妖孽,唉……” 月女看何穷神色,心中几分愧疚,却问道:“不知查出分坛位置了吗?”“据情报说是查出了。今晚或是明日,就要动手,不知月姑娘可否同行?” 月女一惊,心思飞转,忙摆手道:“公子这次有更重要的事嘱咐我,我须得先办此事。”“不知是何事如此紧急?”何穷怪道。“说是查出了yīn僧的行踪,我得先追下去才行。” 何穷疑道:“可是几日前在小清潭,我们都看见了yīn僧,莫非那贼子走得恁快,竟已不在此地?”月女一想,忙道:“有人传闻,他这几日已北上,我也是急着赶去追他下落,怕落了他的行踪。” “不错,”何穷慨然道,“yīn僧一日留在世上,就始终是一重祸害,既然月姑娘有此等要事,自当先行。若碰上他,我等亦当舍身,取那贼子xìng命。” 月女道:“不能帮上各位好汉,实在惭愧,小女子先走一步,其后自会禀告公子,让他前来。”“那就太好了,”何穷喜道,“若姑娘能见着公子,不知可否转告,虽然公子在江南碰了个钉子,但是在我何穷心中,却把他当作一等一的好汉。什么羽仙人和七星道人,纵使武功再高,不为天下苍生造福,我通通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6 章 瞧不起!”月女听他言语,心中五味杂陈,只点了头告辞,却回头暗暗追踪何穷而去。 想到自己如今怪异身份,月女倒真是迷惘。若说是魔教潇湘使,正道中人除姝姬和牧童外大概还无一人知道她身份,若说是当年月女,倒是有不少人还识得这张脸,而现在月女这张脸又不是自身面容。如此想来,实在荒谬。 何穷转了几圈,来到城郊一个山庄前,庄门外随从将他迎进。月女远远看去,见那山庄匾上写着“玉梅山庄”,忽然想起来了。 她随玉无缘两年前路过夏口来过玉梅山庄,只不过是夜里来此,离去时听玉无缘说过此庄名取自唐诗中“黄鹤楼中吹玉笛,江城五月落梅花”,故而印象深刻。 那次虽是两年前,但她可以看出,庄内那掌事女子和玉无缘的关系非同一般。那几日早晨,她都能闻到玉无缘身上的女人香气,虽然不问,她也知道发生了什么,当时气得暗暗把两眼都哭肿了。可是现在,一想到身子被玉无缘占过,她就会恨得浑身发抖。 为什么何穷会进这座府第?莫非这就是结盟之地?他们真知道魔教分坛所在?诸多疑问萦绕脑中,月女不再多想,一展轻功跃进这间山庄内。 她在房顶上疾走,一边听下面动静,来到一间大屋房顶。她忽地听得下面院落里面有人喝道:“什么人?” 方自惊异,想以自己如今轻功,怎会被人听到,却听何穷笑道:“张兄,怎么几日不见,忘了我吗?” 月女双手勾住房瓦,把头微微探出,只见下方对面来的是何穷,而背对着自己的,却是张元默和那掌事女子! “哦,是何兄,我怎么会忘了你呢?”张元默脸上不悦,“何兄刚才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可把老弟吓了一跳啊。” 何穷歉道:“你看我这鲁莽汉子,竟然不知张兄在……”面皮一老,又说不下去。千里弦行了一礼,婉言道:“何大哥千万别见外,我是张公子的侍女翠红,刚才只是随便聊天,您别误会。” 何穷一听,呵呵一笑,抱拳道:“既然两位聊天,我也就不打扰了。”“且慢,”张元默换上恭敬神色,笑道,“何兄这么急赶来,不知有何贵干?”“哦,我听说这两日就要动手,赶来准备,”何穷忽又想到了什么,道,“我在路上碰到月女了!” “月女?”张元默皱眉道,“玉无缘的手下月女?”何穷笑道:“不错!”张元默和女子暗暗对上一眼,似是明了什么,何穷张口又道:“可惜,月女为追踪yīn僧要往北上,但对我说会通知玉公子前来。” “哦?”女子一听,脸色yīn晴不定,重复道,“北上?通知玉无缘前来?”眼神一变,复作冷笑,张元默赶忙拱手道:“何大哥这消息极好,请先去大堂稍候,大家待会再一起商量这讨贼大事。”何穷微感错愕,但是一拱手,也离去了。 待得何穷走远,女子一瞪张元默,道:“这等地方也让人闯进来,万一武林人士看到,如何是好?”张元默不耐道:“阿弦,那姓何的头脑简单,谁知道他如何闯来?若是有人再闯来,我杀了便是!”“杀?”女子咯咯一笑,“坏了主上的好事,谁来补偿?我看你是空长了一身臭皮囊!” “你……千里弦,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那玉无缘是什么关系,我为了你一忍再忍,否则我会为他做事?”张元默一把抓过女子右手臂,盯着她怒哼道。月女听说此女便是千里弦,倒是一惊,哪知千里弦左手一张,就反给了他一巴掌,撇眼道:“你算什么东西?若不是他给你功夫名声,你今日能在这玉梅山庄里大宴宾客?你不过是只狗罢了,竟敢跟我这样说话?” 张元默两眼瞪圆,终是扔开她右手,恶道:“好,我是狗,那你是什么,不过是他玩弄的母狗罢了!”千里弦不怒反笑:“不错,我就是他睡过的母狗,你有本事也和他睡啊,哦,我倒忘了,你是个公的,只能靠我这样的女人赏你吃穿!”“你……”张元默气得说不出话,月女听两人对骂口不择言,更想到玉无缘就是他们口中的主上,心中难受至极。只感觉那股纯阳真气在心口运转不畅,想到yīn僧说这功不适自己,迟早会出事,惟有极力平复心中妄念,慢慢喘过气来。 “好啦,”半晌,千里弦见张元默蹲在地上,一言不发,又柔声劝道,“刚才是我不对,我不该那般言语。你也知道,我这弱质女流,总是见识太短,脾气一上来就拦不住的嘛。”拉起张元默,又将头倚在他肩上,嗔道:“你又何必与我计较这些,等我们办成大事,拿到好处,咱们就远走高飞,岂不好吗?” “要走,为什么现在不走?”张元默终于开口道,抱起千里弦,道,“我们现在走,不也是一样?难道我们非要他的钱不可?”千里弦愁眉长锁,道:“你不知道我们一上这条船,就再也下不了吗?以他的个xìng,若是有人敢背叛他,他一定会三倍还人,而以我的身份,只怕跑到天涯海角,也难逃武林人的追杀。那日我们求他庇护,就该想到今日下场。” “阿弦……”张元默凄然道,“我们为什么……命就这么苦?”千里弦摇头道:“有得必有失,我们失掉自由,你才有江湖的地位,我也才有了得人庇护的安然,如玉无缘,还不是宁可牺牲月女这样的下属,才能成为江湖至尊。再如刚才那个笨蛋,如果不是什么都没失去,怎么会什么都没得到呢?” “他可失去了很多呢,比如和你这样的美人邂逅相逢,比如像我这样一亲芳泽……”张元默俯身下去,过了一会,千里弦笑道:“好了,别不正经了,从这些情报来看,月女极有可能现在已经跟随魔教,而且就是那日在小清潭与你们jiāo手的女子。她说yīn僧往北,想来未必,大有可能yīn僧还在此地,或是往他方去了。待会他来了,这些再从长计议,现在那些豪杰想必到齐了,你快去吧。” 张元默极不情愿放开千里弦,叹道:“那我去了。你不要背着我和他……”“我知道了,你快去吧。”千里弦推开他,一整仪容,转身走了,张元默愣愣望了半晌,转身往大堂折去,月女急忙变身,在屋顶疾步跟上。 张元默进了大堂,月女见这间房上两边恰有空隙可供一人进入,屈身一递,溜入堂顶,然后借这一纵之势,顺手一拨,落在一根横梁之上。她这几下兔起鹘落、利索至极,大堂一群豪杰,竟没一人瞧见。 这时从这横梁往下望去,只见张元默端坐上首,下方约莫集结了四五十人,她认出其中有何穷、钟青龙,却不见沈踏浪和顾三平,想是青城派借剑结缘将至,先回去复命了。这时张元默抱拳道:“各位江湖好汉,元默今日能在此地得见各位,幸何如之。我们今日齐聚一堂,想必各位也都知道,是为了铲除邪教妖僧。这妖僧近日在小清潭伤了我们诸多正道中人,如今张某已经查清,那魔教分坛就在此近,大家说,我们该当怎样?” “该当冲去,把他千刀万剐!”“不错,我们就是拼了xìng命,也不能让那妖人逃跑!”“我们天虎帮愿打头阵!”……众人气势如虹,张元默见状心喜,待喊声稍定,扬声道:“各位豪气云天,张某好不佩服。但是如今,我们还有一个重要任务,须得推举一位盟主出来,由他来号令大家,张某不才,愿举贤能辅佐之,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群豪静了一静,有人提议道:“这近中惟鬼愁门名声最响,我推举钟家老大为此中盟主!”钟青龙推辞道:“我不求能当上盟主,只望能为我那死在yīn僧手下的弟弟报仇!”又有人道:“听闻庐山五老道人德高望重,不知……”话未说完,被钟白虎抢道:“那五老道人功夫实是一般,在小清潭被一女子打败无算,还受奇耻大辱,今日都不敢过来结盟,实在无堪此等重任。” “那么刘霜刘大侠呢?他一手天涯剑可说快如闪电,当年更是在长江涨潮时救了不少人,他的胆气总是够了吧!”钟白虎又道:“只快不慢,那不算高手,而且他只是救了几个人就能成为盟主,我看不能委以大任!” 群豪听这钟家老二言语,这群推举的人中竟无一个可为盟主,心道今日这中盟主,终要钟青龙当上。正当此时,只听一阵爽朗笑声传来,人人耳边都微震颤。月女虽知是他,但是真听到声音,心中仍是一惊,几乎有些不稳。 有人通报上来:“玉无缘公子来了。”群豪皆是肃然,张元默率先迎出,拱手道:“没想到公子竟尔光临,张某人何德何能,得见公子!今日这盟主,确实非公子莫属了!” 他这声一出,在场人无不应道:“不错,非公子不可为之!”钟青龙眼见如此,也赶紧出言赞同。玉无缘身后跟着姝姬、牧童,闻言只是谦然一笑,问清状况,回了众人一礼,慨然道:“既然如此,玉某人恭敬不如从命,愿和各位英雄共进退!” 众人欢声叫好,何穷却忽然对玉无缘道:“没想到才不过两个时辰,月姑娘居然恁快将公子请来了!”牧童一惊,玉无缘轩眉也是一耸,只问道:“你见到她了?”何穷惊问:“怎么?月姑娘没提起过?”玉无缘只一笑:“她做事也xìng急,大概前因后果,没讲清楚,老哥讲来听听可好?” 何穷听得这句“老哥”,心头一热,将与月女见面之事,和盘托出。玉无缘听了,望张元默一眼,见他微微点头,道:“多谢老哥讲清楚这始末。张公子,不知查得魔教分坛更在何处?” 张元默道:“分坛就在知州小妾后门。” “魔教果然机关算尽,所谓武走武道,官走官道,我们若是贸然攻去,怕会得罪知州,”玉无缘皱眉道,“看来我们只能夜攻,并且要在天亮之前撤去,不留一点痕迹。魔教妖孽此刻不知我等将袭,若能出奇制胜,更能小赚赢头。” 月女听得一惊,足下略微一滑,赶忙往外掠去,却听玉无缘猛然喝道:“梁上君子莫走!”手中一道光华倏地打向月女。 那道光华正是鱼肠剑,月女不料他竟脱手出剑,只得往后退去。原来玉无缘进来已有一段时间,然而却一直没发现梁上潜伏的此人,见对方功夫不低,而计划已然说出,若让此人听去,坏了大事,自然不妙。玉无缘鱼肠出手,身形也甫动,朝那道光华跃去,手中又有三道暗器,直扣月女。 月女为避那剑,一退就是三步。她怕玉无缘瞧出模样,不yù与他正面jiāo锋,故而想从另一边游走出去。哪知这三道暗器分打她左右后三路,她一眼看出打来的正是暗月箭,知若是自己不接,必当要与玉无缘动手。只得双手一分,收进左右两边暗器,足尖倒提而起,一点一勾,把后方的暗月箭踢向玉无缘,借这片刻之机向后疾走。 “哪里走!”玉无缘心中生疑,接过鱼肠剑一拨暗器,向月女追来。月女轻功本来卓绝,只是被困在房梁之上放不开,见玉无缘就要到近前,顾不得其他,收来的两道暗月箭出手向他打去,同时身子猛然一抖,如鱼跃龙门,借这暗月箭破开剑气,从他一片剑网中逃了出去。 玉无缘足走横梁,后掠几步,抢过钉在梁上的暗月箭,一跃而下,若有所思。 姝姬迟疑一刻,问道:“公子,是否要追?”玉无缘怅然道:“怕是追不上那人了。”一瞬又收容正色道:“如今那人必是知道了我们要进攻的消息,张公子!”“在!”张元默应道。“你继续派人监视魔教分坛,看他们有无变化,如若逃走,继续追踪!”“是!”张元默领命,立马去吩咐下人。 何穷急问道:“玉公子,我们的进攻计划呢?”玉无缘转身道:“敌变我变,敌不变我不变,以不变应万变。” 月女急急施展轻功掠回那道小巷,学黎寥落方法,敲了五下门环,穆老问道:“狂歌君勿笑。”月女慌张答道:“知音世所稀。”穆老推开门,笑道:“潇湘使,暗号错了,这次当是‘豪俊气如虹’。”见月女神色不属,忙道:“快进来。潇湘使,发生了什么事?找到千里弦了?” 月女喘过气来,抬头道:“岂止找到千里弦,更碰见了玉无缘!”“哦?”穆老脸色微变,只道:“这么快就来了?” “你怎么知道?”月女奇道。“教主要我们早日提防玉无缘,但是也做了准备。”“什么?”月女叱道,“那他当要我们如何?”穆老肃然道:“身为圣教子弟,当然不能退却,教主给我们命令战到最后。”月女呆了:“他要我们战死?” “非也,”穆老平静道,“他对姑娘另有jiāo待,姑娘若想离去,自当离去,只是从今往后,再不要让他看到。”月女寒心想到:“哥哥啊,你一点都不相信我吗?竟然愿意赔上我一条xìng命?” 见她默然不语,穆老又问:“玉无缘查出此地了吗?”月女将前后原委俱都讲了,穆老眼神一冷,却笑道:“他以为这分坛那么好攻打的吗?我们有御剑,还有负yīn、抱阳两位长老,伤势已大好,更有‘苏幕遮’作护……” “‘苏幕遮’?”月女一惊,“你们请动了湘西鬼字门?”“不错,非是老夫不愿早说出来,只是教主吩咐不要知会你。这次我们这么多人坐镇,就是玉无缘来,又有何惧?” “你还少算了我,”月女拿定主意,道,“纵然我不愿与玉无缘jiāo手,也不愿见你们被玉无缘杀死。”“姑娘为何如此泄气?”穆老闻听此言,不满道,“本来我们守敌占有地利,他们主动占有天时,而如今你听到了他们的计划,他们计划打破,自然就破了天时,他们猜不透我们现状,心烦自乱,显是又失了人和,我们当无必败之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7 章 “这话不对,”御剑忽然走上前来,冷道,“玉无缘是人杰。有此人杰,纵使对方无一利,他也能自创天、地、人三才,导致全局翻盘,如今我们只有走一步是一步了。”长剑忽然出鞘,一声剑鸣传来,剑身已然不动,那声剑鸣兀自余音绕梁。他眼中杀气不减,笑道:“我也想看看,玉无缘的剑法,究竟胜我几分?” 穆老微呆,只道:“两位好生准备,我吩咐下去,今日对上的口令是‘征战几人回’。” 月上中天。 月女想起自己“月”这名字,是母亲给取的。说是母亲,应是养母,养母在世的时候,她问过为什么要选这歌“月”字,养母一笑,摸着她的头粲然道:“我们这些凡人活在世上,最怕的是晚上没有光,如果没有火和灯的话,就只能跟着月亮的光跑到明亮的地方去。我小时候晚上迷路了,娘就对我说跟着月亮可以找到村子。更何况,月亮多好看啊,上面有嫦娥的广寒宫,还有你喜欢的玉兔啊……” 多么甜美的幸福啊。曾几何时,被姜凌换上那道面容后,一段时间里脑袋都一片空白,原是喝了姜凌灌下的yào,村里人却说自己中邪了,只有养母抱着她,不许别人闲言闲语。直到养母有一天忽然病倒,拉着养父的手说:“不管怎么样,你一定要把孩子养下去。我不求你别的,你不要让她受苦,她是那位神医送给我的,你一定要养她下去……”养父狐疑道:“即便她……一个女孩子家,你也要我拼了命养?”“不错,”养母的表情无比坚毅,似是极力抓住最后一点希望,恳求道,“你一定要养到她好好嫁人,成为一个好妻子,你答应我……”养父看得不忍,终于点下头去。 莫非,她蓦地想到,当年养母,早就知道自己不是她的骨ròu?那为什么她还要那么疼爱自己,更坚持让养父继续照顾自己? 月女一阵迷茫,她记得那以后养父终日游手好闲,还是输尽了本就不多的家产,然后自己就被金步摇买去,又被玉无缘救下,如果不是她还有轻功和暗器的天赋,只怕死在这江湖也不一定。可是之前呢,真正的父亲,名动天下的大魔头付无殇,母亲死前就爱慕手下镜虚之妻魅影,母亲死后就更不管他们兄妹,只有方中翼照顾他俩。这当儿,亲生父母的影像反而模糊下去了,只有养母那澄明温柔的微笑,仍在她心幕浮现。 这是为什么呢? 心口一股闷气滞住,知是那玉禅功反噬又来,她赶忙淡下心,运功良久,方长舒一口气,旁边穆老看她一眼,问道:“潇湘使你没事吧?”“不碍事,”她喘息道。如今自己和穆老都在西厢这间房里,院落里灯光早熄,两人只从窗户的缝隙望出去,察看外面情形。 天上阵阵黑云朝月亮涌来,月下清辉慢慢变淡,忽听穆老颤声道:“他们来了!”月女亦是心中一紧,只见兵器出手声不绝于耳,眼前忽而黑影幢幢,这一刻,院里已然落了不少人。 玉无缘方要出剑,却听身边张元默奇道:“公子,怎么一时之间,光亮慢慢地都没了?”玉无缘起初见只是三四片黑云飞过,渐渐却越来越多,将所剩不多的光辉尽都噬去,周围越来越黑,果如在无边黑暗之中,双眼也如瞎了一般,立即出声:“大家不要慌张,收成一圈,谨防魔教混入!”众人立即朝玉无缘身后聚拢来。 忽听一阵鬼哭,从四面八方传来,这一刻院落竟如鬼域。群豪正自心疑,又有无数箭声破风而来,中箭者惨叫出声。玉无缘鱼肠剑出鞘,光芒shè出,然而光芒只能照及三丈之内,映出周围受伤惨状,玉无缘厉声道:“‘苏幕遮’?”一个凄厉声音喊道:“正是,早闻‘弄玉公子’名头,今日我们湘西鬼字门就来领教阁下厉害。”说话声中,一阵箭雨向玉无缘shè来,玉无缘手中剑走龙蛇,将箭都卷入那道光束中,继而长剑一旋,忽然反手将箭倒shè向四方。 箭反拨出如凤击九天,群豪俱都叫道:“好!”然而这道箭回shè过去,却如石牛入海,悄然无声,众人不禁目瞪口呆。而鱼肠剑这光芒一亮,照清群豪这方,来箭更是迅即。玉无缘立马收了剑气,恨道:“湘西鬼字门果然厉害,可是你们今日敢阻我玉无缘,不知有几条命够活?” 头上人笑道:“玉公子何必生气?我等也是奉命行事,再说江湖这浑水,总要有人来趟!”这声音忽而在左,又忽在右,耳边风声不绝,玉无缘拿定主意,一个提纵,抄身而起,鱼肠剑光亮照得他脸上yīn晴不定,这一剑直向南首疾刺而去。 鬼字门一惊之下,诸多利箭全向玉无缘shè去,玉无缘全用鱼肠剑dàng开。一下子冲到近前,一个身披玄色披风、身着厚棉轻甲的人慌张想逃,玉无缘容情不下手、下手不容情,岂能让此人逃走,倾尽全力一剑钉去,那人惨叫一声,往后一倒。群豪忽然看见一片清光闪过,又即刻合上。 玉无缘道:“看你阵势,这里大概有鬼字门三十二人,用叠罗汉一般的方法借轻功在各人身上跳来跃去,再借你这三伏天也不怕热死的甲衣和面皮,从而布成这所谓的‘苏幕遮’,却不知你还有多少人可以用来受死?” “是吗?”那人狞笑道,“我亦不知,玉公子又有多少把鱼肠剑呢?” 群豪一听,俱是惊慌,来去箭雨仍是不停,赶忙挥剑挡开。玉无缘顿了一顿,却笑道:“阁下不知道,我纵是没有鱼肠,也可破去这‘苏幕遮’吗?” 玉无缘笑道:“牧童,给他瞧瞧咱们的本事!”只见陡然之间,一道火光向外烧去,放火源头处正是一个总角童子。这火初出时只是一团,继而围住群豪,又转而向外烧去,竟然映开这‘苏幕遮’中人情状,他们果如夜行蝙蝠般窜上跳下。鬼字门诸人的脸在那火光下写出惊惶,玉无缘脸上轻笑,童子手印一变,忽地喝道:“起!” 那些火焰忽地一定,像是受那童子所控,居然向上跃去! “火乃夜之主,明乃暗之衡,阁下纵有夜鼠偷天之能,却无与日争辉之法!”玉无缘平淡言语中,鬼字门众人被那火焰烧上身,惨叫纷纷,被逼落地,拍打身上火焰,而这边群豪已然追上。穆老推门跃到,翻身落地,长杖一举,魔教部众杀出,双方刀剑相jiāo,斗在一处。 “玉无缘,你果然有几分本事,只不知没有宝剑,今日jiāo战,你还有几分胜算?”御剑一个腾跃落在玉无缘身前。 “莫非我没了鱼肠,就赢不了你了?”玉无缘负手笑道。 “不敢,‘弄玉公子’神功盖世,但是我御剑狂妄,今日想接公子百招,不知公子是否赐教!”御剑长剑出鞘,剑指长空,眼神冷冽,盯紧了玉无缘。 玉无缘从腰上解下玉笛,笑道:“江湖人只道我仗宝剑之利,才碰巧赢过不少英雄,其实不然。剑意在哪里都是一样,如今日这剑意,便在我这玉笛之中,我吹一曲,就能让你败在我的剑意下,御剑你信是不信?” 御剑怒哼道:“公子本事自然不小,可是胡吹大气,也是你的本事吗?” “你不信?无妨无妨,我手下姝姬可为天下舞,唱天下曲,今日就以鲍照《梅花落》为曲,让姝姬献上歌舞双绝如何?”说完,也不顾周身刀光剑影,兀自将玉笛横在嘴边,吹起乐曲。 姝姬已然应身站出来,她的轻功稍输月女,却也独步武林,这一刻一跃跳上房梁上,嘴里唱道:“中庭杂树多,偏为梅咨嗟。问君何独然?”水袖一展,作起舞来。 打斗的双方这一刻不由得各收刀剑,望那女子出神。 御剑微愣,长剑一摆,直取玉无缘小腹,玉无缘曲调不停,足步轻移,玉笛一道暖风朝御剑飘去。御剑只感那道暖风轻触手腕,竟要拿捏不住手中剑,赶忙一个闪身,避开余下风劲,喝道:“来得好!”手势一变,亦然施出绝学“四时剑”来。 春来万物生。 他长剑一抖,挽出四个剑花,玉无缘玉笛不退反进,三四道暖风恰若剑气,将要逼退刺来剑花。然而那剑尖见所来暖风,虽略抖动,却不再退,借那暖风之流,声势yù涨,又连划出五个剑花。玉无缘略微站定,脸上露出赞许神色,玉笛一推一挤,笛中一道寒风袭出,打得对方手中剑猛地一颤。御剑感到寒气涌来,眼露迷惑神色,忽地往后一跃,收了剑花。 夏至骄阳盛。 偏生奇崛,我为绝顶!御剑手中剑如游龙,浑然电走,如沐神光,将玉无缘身影罩住,玉无缘微咦一声,不得已下盘轻移,变位而走,暂避锋芒。御剑得势不饶人,剑势顿如盛夏雷雨,又如烈日炎炎,剑气凌人,玉无缘避无可避,低身仰头,玉笛左右一摆,又是三道风劲打到剑身之上,又是三道寒风。一道风过,剑身变凉,二道风过,剑身变冷,三道风过,剑身结霜。 秋近听雨落。 御剑受此寒气,收势回剑,面露愁苦之色,剑如秋雨缠绵,躲过玉无缘吹来的风劲,幻作落英缤纷。玉无缘在他剑影中穿梭,身形恰若穿花之蝶、翔天之凤,乐曲悠扬,潇洒也极,御剑再多剑招,也不能沾他一片衣角。御剑咬定主意,一剑逼退玉无缘,忽地身形一变,四周都现出他舞剑之影,旁人只道玉无缘被困其中,玉无缘忽地玉笛向西南方一指,一道罡风吹出。御剑讶然退后,然而已来不及,这道风进入体内,他浑身不禁瑟瑟发抖。 冬袭肃杀天。 剑走空灵,御剑苦笑一声,这最后一套剑式全凭气势而出御敌,如今他中那罡风,身上冷热不定,如何出招?心中一悲,索xìng不顾其他,强自舞剑,大开大阖,玉无缘这一刻竟不能避,只得运起内力,双手托过玉笛,抵上御剑长剑。御剑浑身早已软了,这一对之下,立时弹飞出去,勉力一剑刺在地上,挡住去势,噙出一口血来。 此时玉无缘笛下曲调还有一段,他飞快奏下去,姝姬也巧舌如簧,加快唱完乐曲,足下不停,舞姿翩翩。忽地玉无缘笛声一住,姝姬也定住身形,回眸一笑,轻吐最后一语道:“念尔零落逐寒风,徒有霜华无霜质!”水袖一收,飘然掠下身来。 一旁停战双方这才回过神来,只是一时之间,又不知如何为战。 “御剑,怎么样?”玉无缘轻抚玉笛,收束腰间,“姝姬的歌舞,还过得去吗?当年高适‘借问梅花何处落?风吹一夜满关山’,如今却应李白‘黄鹤楼中吹玉笛,江城五月落梅花’,不过该当改成‘无缘斗胆吹玉笛,江城六月落梅花’了。” 御剑颓然道:“弄玉公子胜便胜了,还要折辱鄙人吗?” 玉无缘摇头道:“不然,你的剑法自有独到之处,我十分佩服。你说想接百招,我们已斗了不多不少一百零八招。我看你这剑法分别以剑花、剑气、剑招和剑势为主,不免落于形式之滞,若能化合一体,另辟蹊径,该当又上一层楼。” 御剑听了,怔然半晌,忽地眼神一亮,喟然叹道:“不错,当真又是一重境界!” 玉无缘轻笑道:“你可知,我为何告诉你这些?”“不知。”玉无缘认真道:“海神庙一战,我就看出你极有天赋,若能归我门下,我可饶你今日不死,今后更以宝剑动星文相赠!” 何穷怒道:“公子岂可如此?”玉无缘摆手道:“如此人才,死了可惜!”“他毕竟是魔教中人!”“无妨,先授佛印,再授佛法,又有何碍?”众人见他如此,皆敢怒不敢言。 御剑愣了片刻,忽而哈哈大笑:“弄玉公子果真是惜才之人!可惜鄙人还知一个‘忠’字,不能领公子好意。” “是吗?”玉无缘一声轻叹,“怎么我这趟出来,碰到的皆是尽忠之人,倒叫玉某人好不佩服,你不多考虑一下吗?”“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御剑挺起身来,傲然站立。 “好!”玉无缘冷道,“我就成全你!”玉笛一扬,就要使出雷霆一击。却见密云散去,月儿慢慢露出面容,两道光华似是要与月争辉,将玉无缘拦下! 玉无缘跃起,足尖轻巧一点,那两道光华在他脚上转了一圈,原封不动送还回去,他只淡淡道:“你终于现身了。” 来人收了打回的暗月箭,道:“不错,我来了。” 何穷惊道:“月女!”月女瞟他一眼,道:“如今早无月女,只有魔教潇湘使。”何穷不信道:“什么?魔教中人?不可能!你使的,分明是暗月箭!” “此‘黯’非彼‘暗’,从前那暗月箭,只能躲在明月之后,今日这黯月箭,却是让那明月也黯淡下去。”月女从容道。 玉无缘一惊,传音问道:“小月,你疯了吗?竟敢当众承认自己是潇湘使!只要你现在愿意回到我身边,我保证不再对你动手,从前的事是我错了,可好?”月女冷笑,亦传音道:“我们都回不去了,今日我已道出魔教身份,你又如何保我?”玉无缘森然传音道:“这里知道实情的人又有多少?我尽都杀了,不就好了吗?” “你……”月女轻咬朱唇传音道,“我只劝你一句,莫要坏事做尽,否则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玉无缘不屑道:“我就是天,天奈我何?我再问你,你这段时间有没有感觉运气时有不畅,而且时时会有胸前剧痛?” “是又如何?”“天下只有我可以而且愿意救你!” 月女眼里泪光一闪,道:“多谢玉公子美意,但我生来贱命,不劳你来搭救!”“你当真不要命……”见月女决绝神情,他道,“也罢,那我也便不客气了!” 玉无缘玉笛移至嘴边,眼中杀气盛然。众人听那笛声紧促,仿若悲歌慷慨,又有飒然箭声、袭卷狂风,更兼擂鼓震天、无影刀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8 章 眼前仿若有千军万马厮杀不绝,人马辟易,泣涕喊杀,握剑之手俱是一紧,重又投入战局。 月女心知这笛声本无如此能耐,只为有牧童在一旁助阵施出幻术,正要冲上前去,御剑拦住她,偷道:“月姑娘,咱们今天赢不了他,不如就此退去。” “退?”月女疑道,“不是还有负yīn、抱阳两位长老吗?我们不一定会输。”“你居然信这个?”御剑微微一笑,这时一人从他背后袭到,他看也不看,反手一剑刺死,啐道,“你当yīn僧真会将负yīn、抱阳留下?我从来不相信他们在南厢那间屋里,你几时看过有人进去送饭?即便他们真在里面,怎么会到现在还不出手,反而安静如斯?” 月女一瞬分神,玉无缘看准时机,玉笛一揽向她点来。她长索出袖,对身边出手相助的御剑喊道:“我不信!”“月姑娘不信,你且挡他,我去指给你看!”说罢御剑一剑幻光,将玉无缘逼退,趁此时机向南厢奔去。月女口说不信,心中已然信了,长索勾左打右,只是往后退去。 御剑冲到南厢前,一把斩开房门,喝道:“负yīn抱阳两位长老,武林人已然被困,快些出手!”玉无缘刚才强御真气破“苏幕遮”,已有小伤,与御剑一战,也大耗内力,如今又不愿伤月女,手下只使了七分力,这时一听喊声,一笛虚晃,向南厢奔去。 月女见那南厢果无一人出来,看向穆老,穆老一杖逼开左右,心道大势已去,冲月女凄然一笑,拼命杀将前去。玉无缘奔到半路心已明了,手中扣了一道暗月箭,直向御剑打去,御剑一剑挑开,冲月女喊道:“走吧!”一跃上房,大喊道:“贼子夜袭民宅了!贼子夜袭民宅,救命啊!” 玉无缘一听,赶忙扬声道:“大家快解决完敌人,咱们退出去!”回头月女已然不见,他随地捡一把剑,幻动身法,来到穆老身后,一剑刺入他心口。穆老扭过头来,yù看清来人面目,却忽地僵在半路,倒在地上,两眼兀自圆睁。 火光本已变小,牧童脸上漠无表情,只诵念道:“生亦何欢?死亦何苦?今焚众身,早登极乐!”火焰猛地一盛,似是以这死去魂灵为媒,烈火熊熊如地狱红莲盛开,玉无缘招呼众人退去,只余这寂寂火海。 月女在远处看到那一片火将这夜燃得通明,玉无缘和yīn僧在眼中一晃,竟分不得彼此。她强自扶住身体,仍是止不住呕吐出来,她为玉无缘剑气所伤,激发了体内那股反噬之力,这一刻竟要昏过去。咬牙捧住心口,从屋顶跃下,扶着墙壁慢走,敲开一扇门,还未看清那人面目,已然支撑不住,昏死过去。 四 泛舟相伴结良缘 病中顾怜定终身 上 更新时间2012-3-14 20:00:51 字数:11167 “大夫,她怎样?”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她不知是否身在梦中,只将脸挨紧那放在自己头上的手。 一个衰老的声音里透出无奈:“公子,恕我直言,这位姑娘的脉象十分奇怪,比之常人快了许多,又好似有一定规律,而她体内似乎还有无比剧烈的内力。以她这种症状,我看不出十天半月,就会因经脉断裂而死。依我看来,纵是仙佛在世,怕也救不了她了,恕老朽无能为力。你还是让她静养,多活一天是一天吧。” “什么……这不是真的……”那只手猛缩回去,那人忽然“扑通”跪地,哀求道:“大夫,我才刚刚找到小湘,你怎么能跟我说,她就要死了?您一定有办法对不对,对不对?” 不要求他,谁都不要,纵是我要死了,也不愿你去求人的,文初。 她蓦地睁开双眼,看向默然的大夫和方文初,方文初一见她醒,抹去眼泪,冲了过来,对她笑道:“小湘,你醒了?” “嗯,”月女感到心中一股安然,笑道,“你怎么来了?”方文初一把握紧她手,道:“我答应过你会来夏口的,不是么?你放心,我来了,一切都会没事的。” “我都听到了,”月女神色微黯,“大夫,谢谢你了,我自知大限将至,也愿平心静气,接受这个事实。”大夫微抹眼角,讶道:“姑娘如此心境,真是难得。只是绝望之中,还望姑娘葆有一分希望。虽则未必管用,然而世间万疾,若持有不灭之望,未必不能战胜病魔,死生终是一念一瞬之间,在下先告辞了。” 方文初yù要追上,月女拉过他的手,笑道:“反倒是知道我要死,心中才领悟到佛家所谓一切无碍。一生一死,终是如此。” “你如何能这样说?”方文初眼中不信道,“但凡有一丝生机,你也不愿去争取吗?”月女见他惊惶神色,只叹道:“yīn僧确对我说过,我这得来的神功,当世只有七星道长和羽仙人能够帮我化解。武陵源不知究竟在何方,而这里离蜀中何止千里,再说即便能求见两人,我是魔教中人,他们又岂会救我?” “不,只要有一分希望,我们就得一试!”月女温柔问道:“文初,如何尝试呢?你没听大夫说,我这身子已然不能长途跋涉,需要静养吗?” “我总不能看你这样死去,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方文初无力垂倒,泪再也止不出,月女伸手抚去他脸上泪水,笑道:“傻小子,你竟为我落泪了呢。真是没想到,我能碰到一个你这样对我钟情的男子,我原以为今生,再不会喜欢上任何一个人了,可是……”哽咽一瞬,又续道:“但是能等到你,可见上天对我不薄,只是月有yīn晴圆缺,我等到你时,也就是我要死之时。你别哭了,好吗?看你哭,我也想哭了,你竟要我耗完这最后一点气力吗?” 方文初听了,赶忙止住眼泪,可是终究双眼通红,竟是月女从未见过的伤心,她忽道:“我有一个主意,我听人说,三峡七百里最是奇绝,若能一见,可谓无憾。不如你我一叶扁舟,逆水而上,能死在那江上,也是世上最美之事。” 方文初听得一振,点头道:“好好好,说不定我们能赶到青城山上,七星道长会救你也不一定,你稍等,我就去准备!”说完为她合上了门,急急出去。 月女倚在床上,瞥见窗外一树石榴花开得正好,不由凄然落泪。 “……自三峡七百里中,两岸连山,略无阙处。重岩叠嶂,隐天蔽日,自非亭午夜分,不见曦月。至于夏水襄陵,沿阻绝。或王命急宣,有时朝发白帝,暮到江陵,其间千二百里,虽乘奔御风,不以急也……这郦道元,也真是大言不惭,什么‘朝发白帝,暮到江陵’,我看是鬼话连篇。”方文初本来吟着郦道元的《水经注》,这时忽地一发感叹。 两岸之间,一道轻舟上四个船夫正在溯流而上,方文初抱着月女,看着岸上景色。若非生离死别,这一刻该是极为甜蜜。 “那李白也有‘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的诗句,人家是诗人,还不能来点诗兴了?当年李白还是醉月而死,可见诗人的心境自然和你这种凡夫俗子不同。”月女嗔道,“文初,我看你是死心眼了。” 这三日两人相伴而游,彼此距离更近。月女虽大病模样,然两人柔情蜜意,仍惹旁人羡慕。 “小湘,你要知这郦道元可不是诗人,他是学者,是研究我们神州山川河流的,可这《水经注》也忒可笑,神话传说、夸张史实,统统不加择选,往里一扔,我可瞧他不起。”方文初不服气地争辩道。 月女扑哧一笑,道:“你又激愤了,我倒觉得这几句很美呢。” 这时那年长船夫腾出手来,一摆手笑道:“公子,姑娘,,要我说这些诗句自然是略有夸张,可这三峡顺行光景,确实和当下不同,那时真像公子刚才念的,‘虽乘奔御风,不以疾也’呢,两位若是有机会……”看着方文初灰暗脸色,又不再接下去。 月女并不在意,却道:“人生得如斯美景自当足矣,何必贪心?”说完剧烈咳嗽起来,手绢一捂唇边,偷偷一看,又是一道鲜血倾出。她虽迅即藏起手绢,方文初还是瞟到,眼神一转,只笑道:“你看这两岸风景,真如画中一般,如此茂林,只怕那些长叫的野猿该当称王了,有时还真想住在这样的山间小屋,一生一世,尽也足够。” “是极,可是你愿意和这些猴子为伍吗?”月女轻笑。 “有你陪伴,莫说是猴子,就是老虎在也不怕。”方文初认真道,抚过月女长发,笑道,“小湘,你青丝真美,我为你梳梳吧。” 月女心中一甜,正要出声答应,忽听一声清啸从后面传来,她脸色一变,忙催船夫道:“师傅们请快些掌舵,后面仇家追来了。” 方文初急问:“你仇家是谁?”月女未及回答,一声应答从江面传来,在这两岸回响:“小月,你说的仇家是指公子我?我看至多是欢喜冤家吧。” 随这言语,玉无缘手轻抚一长苇,竟先行踏江而来。月女见此情景,猛地掏出三支暗月箭,直shè向那一袭白色衣衫,玉无缘笑道:“好小月,甫一见面,你就掏出定情信物给公子我了?”衣袖一卷三道光华,身形不滞,转眼追上,落在舟中。 四个船夫yù要出手,月女站起来道:“四位请勿动手,他是冲我来的。”玉无缘目也不瞬,盯紧月女,月女俏脸发白,不发一言,方文初却疑惑道:“你真名叫小月?” “是,我曾经叫小月,”月女眼底秋波流转,看一眼方文初,又对玉无缘道,“但是如今,我叫潇湘,不知玉公子有何贵干?” “好,潇湘,我问你,不知你这名字,和我常吟的《踏莎行》有无关系。秦观词道:雾失楼台,月迷津渡,桃源望断无寻处。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寄梅花,鱼传尺素,砌成此恨无重数。郴江幸自绕郴山,为谁流下潇湘去。”他这时一双眸子含情脉脉,月女的心恨不得被他看软,猛一醒神,笑道:“不错,起这名字的时候,确有关系,如今,则一点都没有了。” “小月,你好狠心。”玉无缘愁道,“你真的忍心看我孑然一身吗?” “玉公子何必惺惺作态?公子红颜知己不说**三千,也是遍布大江南北,我可不敢高攀。”月女传音给方文初道:“我一动手,你就赶忙入水,你深识水xìng,赶快退去,或可自保。”此时后方那只船已然驶来,上面正是姝姬和牧童。 玉无缘一愣道:“时至今日,我已知晓,弱水三千,只取一瓢。若你和我走,我不仅可以救你xìng命,还会一心一意,只对你一个人好,你不信我吗,小月?” “话倒是说得好听,不知道你是不是想再次用吸功大法把我身上神功吸去。差点忘了,你这吸功大法才是真厉害。”月女嘴下不饶人,慢慢把方文初护在身后。 玉无缘眼神陡然一冷,笑意尽皆收去:“看来你是真的不愿回来了,你就不怕死吗?” “我现在将死之人,何必怕死?”月女说话间长索出手,向玉无缘足下打去,同时喊道:“文初,快走!”玉无缘一脚踏住长索,右手作爪,向她袭来,她急忙避开,回头却心下一凉:方文初已被玉无缘抓在手中! “你为什么不走?”月女惊道,方文初惨然一笑:“你若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眼见月女又要动手,玉无缘冷道:“你最好还是不要轻举妄动,我这一抓之下,这小子可要殒命人前!”又瞟两人一眼道:“既然你们是患难鸳鸯,我就看看你们大难面前,是否会飞?” “你少威胁我们了,即便是死,我也不会让你得逞的!”方文初涩声道,忽觉一股大力,从玉无缘手上传来,一时只觉如千针扎体,万蚁钻心,他虽极力忍耐,也不由得一口鲜血喷出。 “小子,怎样?”玉无缘扬眉一笑,“这痛,比起任何滋味都难受吧,我管这个叫‘无孔不入’呢。” “你……”月女恨声道,“你若伤他,我也不会放过你的!” “是么?”玉无缘哂道,手下力道加紧。方文初不会武功,哪里承受得了这分内劲,全身上下,若有dú蛇噬体,月女看在眼里,痛在心里,泪流满面,这四个船夫眼见不忍,纷纷怒喝:“你怎么下手如此狠dú?难道你就不知道善恶终有报吗?” “哦,是吗?我只知道,善恶由我定,乾坤任我行!”玉无缘睥睨众人,直看得人人心寒,月女忽地一咬牙:“你放下他,我和你走!” “不要!”方文初闷声道,“你若走了,我比死还要难受,更何况这家伙心如蛇蝎,你千万不能和他走……”猛然一阵绞痛,又说不出话来。玉无缘笑道:“小月你决定了吗?” 月女看去,方文初痛得五脏yù焚,却只是使劲摇头,她泫然yù泣,只道:“傻小子,媳fù可以再找,我们相识一场,走了又能怎样?”方文初摇头道:“你若走了,我便死在此地!” “你愚蠢竟至如斯?我不过是和你逢场作戏罢了,咱们缘分已了,我自当为活命自保,你还是滚回家去,少在此处逞英雄,你没听玉公子语中雅意吗?‘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当头各自飞’,夫妻尚且如此,你还指望我能对你一心一意?”这番话说得月女心底一阵绞痛,比自己死了还要难受,几乎又要一口血吐出,却极力扮作冷漠口气。 这一刻众人皆是一愣,看懂的人不由暗抹眼泪,看不懂的人惊诧莫名,纵是玉无缘铁石心肠,也不由得手上稍松,那个年长船夫怒道:“姑娘,这公子一心一意对你,你又岂可贪生怕死?” 方文初戚然喊道:“不!你骗不了我,小湘,你的话语可以骗人,但是眼神是骗不了人的!我娘说过,人生得意须尽欢,若你一走,我的心也没有了,如何活下去?” 月女唇边一笑,浑身无力,一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9 章 瘫倒,幽幽道:“梦郎,你好狠心,真舍得留我一个人活在世上吗?你若死了,我也不活!”转对玉无缘粲然一笑,笑得玉无缘面上一红,窘道:“你笑什么?” “我笑终也有你掌控不了的局,若你杀他,我就自杀随他而去,反正我就是死,也不会求你半分!”月女斩钉截铁,玉无缘听得一愣,身后舟上姝姬牧童突然一起跪下:“求公子放过月女!” 玉无缘喟然一叹,苦笑道:“罢了,就成全你们这对苦命鸳鸯吧!”言毕放开方文初,拍了方文初肩膀三下,道:“滚吧,不要再让我看到你们,好好享受沧海余生吧!”忽地身形一遁,已然回到自己船上,看月女和方文初抱在一起,他重哼一声,牧童和姝姬对觑一眼,连忙摆起舟子,倏忽而去。 方文初对月女笑道:“我终是没有把你失掉啊。”眼前忽地一黑,已然昏厥过去。 “你怎么了?”月女的呼唤如一丝光明,慢慢将他引出黑暗,方文初睁开眼:“我浑身好冷,你快把我抱紧。” 月女嗔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开这样的玩笑?”见方文初表情不似作伪,一摸他身体,果然凉冰冰似是体温遁去,惊讶出声,方文初喃喃道:“小月,我先睡一阵,你自己看看风景。” 四个船夫正自奇怪,年长船夫歉道:“姑娘,刚才在下不知你的难处,多有得罪,实在抱歉。”月女苦笑一声:“大叔,不碍的,刚才为形势所逼,我的言语也大违本心。”“刚才若非姑娘救我们,那妖人武功如斯厉害,只怕真会杀了我们也不一定。”另一个船夫接口道。 “小湘想请教各位大叔,你们记不记得,刚才那人还对方公子做了什么?”月女急问道,年长船夫心思一动:“他拍了公子三下。” 这一声提醒入耳,月女如遭雷殛,蓦地明了,失声叫道:“三寒散命掌么?” “那是什么?”年长船夫奇道。 “三寒散命掌是十多年前长白山无羁道人所创,拍人三掌,即将冰寒罡气分三次注入。先打入外表皮肤,再摧入周身血液,最后化入五脏肺腑,这样所中罡气之人在罡气的折磨下,活不过五天。女真族处天寒地冻之中,无羁道人练成此功自有赖于恶劣气候,可是玉无缘怎么会……莫非又是吸功大法?” 年长船夫惑道:“姑娘,你说的话我听不太明白,难道那妖人给方公子注入了寒气?” “不错,寒气……”月女眼前忽然一亮,道:“这个法子,或可一试,船家,你且寻个偏僻处所,让我给方公子疗伤。” 道一声好,年长船夫一撑起长篙,才发现自己双腿抖动得厉害,四个船夫一齐出力,把舟子撑到岸边,然后留在岸上为月女和方文初把风。 月女把方文初扶到船中舱内,想起第一次两人相遇,也是在舟楫之上,不禁芳心微动,进而又自责道:“这都什么时候了,我怎么还尽想这些东西?” 她与方文初相向而坐,托起对方双掌与自己双掌对上,她自知内中阳刚之气太盛,而方文初反中寒dú,若是能两相中和,或有奇迹。当即凝神入定,将内力向方文初注去,同时传音将当日流觞大师的口诀一一道来,方文初虽在梦幻之中,听得此言,也依样将那传到体内的内功走遍全身。一炷香内,汗水不住滴下,竟清醒了不少,问道:“小湘,怎么我会在这里?” “先别问那么多,专心将我这些功力化归为一,不要分神。”月女见他醒转,心下一喜,而她内力送出,居然全身一阵轻松,不由神色一振。 又过一炷香时间,方文初只觉体内一股内力游走,伤痛皆去,全身上下似有余力,说不出的舒服。可是再过片刻,发现度过来的内力似万蚁噬心,连忙喊道:“小湘,不要再输功了,我受不了啦!” 月女闻听他言,连忙收功,感觉传功过后,自己五内正是虚弱无力,连忙打坐调息,待得半晌,终于睁眼道:“这下好了!” “是么?”方文初见月女亦是神清气爽模样,展眉笑道,“我方才如坠冰窖,就要沉沉睡去,以为自己要死了呢!” “你中了玉无缘的‘三寒散命掌’,幸而我体内这玉禅功本自阳刚,两者相克,故而可以解去你的寒dú。而我将这至阳神功送出,自然也就不再那么痛苦啦。” “原来如此,就是说,我的寒dú被解,你的痼疾也痊愈了?” 月女摇摇头:“这顽症不会完全解除,但想必可以拖延我的死期,多此一劫,我也增了一丝求生一念。青城山借剑结缘大会将至,想必也有不少高手亲至,即便不能找到高手相救,或能碰上什么神医,也许会有一线生机。” “你能这么想,我再高兴没有了!”方文初欣喜异常,不禁发出一声清啸,这时他内力小成,一啸之下,外面船夫不禁捂住双耳,心里惊道:“明明没有看到外人进去,莫非出事了?”夺入船舱,见方文初神威如斯,不由面面相觑,哑然失笑。 - 轻舟继续往前走,两人心中怀上希望,风景自又不同。一路上方文初均是不住赞郦道元和李白道:“这两人倒真是写景高手,所写之景,十有八九还是真切可感啊。” 月女欣喜,却也不多言语,只是靠他怀中,心中一片感慨,化为霁颜之笑,时或嫣然莞尔,时或玉容花颤,也把方文初看得呆了。 “小湘,我想问你件事。”方文初忽认真对月女道,月女点头:“你说。” “适才那人是不是江湖人称弄玉公子的玉无缘?”月女不防方文初忽然这样问,心头一沉,点头道:“不错,我曾是他的侍女。” “原来如此……那我就放心了。”方文初开心笑道,月女以为他还要问下去,谁知却似是戛然而止,不由奇道:“你知道这个干嘛?”方文初一本正经道:“他知道你原来叫小月,我却不知道,我以为他比我对你知道更多,没想到原因不过如此。” 月女道:“可我和他……也确有一段故事……”她心头一痛,不知是否应当启齿,方文初一挥手,断然道:“过去之事,不提也罢。人生得意之时,惟在当下,若是在世之人不停追究过去,如何能往将来走下去?小湘,你此刻是小湘,就是只属于我的小湘,我不要你回到过去,好吗?” 月女心中一阵暖流涌过,握紧他手笑道:“想不到你会这样说,文初,谢谢你,任由过去的东西过去,这真是我听过的最好的话了。”又想到:“我所剩时日未必还长,告诉他真相,只能让他更加伤心,又是何必?”想来心下稍安,向方文初怀中靠去,感觉那里温暖坚强,似乎这人才是她一直要找的肩膀。 两人如此谈笑风生,十几日时光不觉度过,转到重庆,走嘉陵江,向成都而去。一路上月女教了方文初些许轻功暗器之法,但方文初从小不喜学武,虽月女耐心如此,最后也只是略学一二。到得成都,年长船夫笑道:“这一路和两位神仙眷侣过了如此精彩的旅途,实在平生少有,从此上岸,往西北方前去便可到得青城山下。两位且信老汉我一句话,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老汉一生什么都看过,惟独这句话深信不疑,两位是有缘人,必能喜结连理,儿孙满堂。” 两人谢过船夫,方文初取出一袋银两递给他道:“承您老吉言,我和小湘必能逢凶化吉,这是余下银两,请您一并收了。”船夫惊道:“这远远多过我四人所应得,公子岂可……”“因为我们的缘由,你们这一路涉险,已是羞愧难当,如若您老再不收下,我俩就更不好意思了。”月女也再三劝说,船夫这才收了,忽又想起一事,笑道:“这里银两足够我等在这里多盘桓两月,公子故乡在苏州,顺水而下想来容易。既然公子姑娘是有缘之人,我四人不妨在这天府之国多待两月,若两月内两位回来,我们一起同游,不就可以一同欣赏那顺水风景?” 方文初见他神情坚定,不好多劝,于是道:“如此我俩告辞了。”两人别过船夫,往青城山行去。月女想到一路上必有不少武林中人,况自己已暴露潇湘使身分,自是不可堂而皇之招摇过市。忙找一家客栈换了衣衫,戴上斗笠,方文初拍手笑道:“如此一来,安能辨你是雌雄?”月女瞪他一眼,也不禁逗趣道:“终归是要谨慎行事,最好是不辨雌雄,不然让人看到我这闭月羞花沉鱼落雁之貌,你可就要小心了。”方文初故作一本正经道:“夫人这句话那可是言之有理,以你之容,恰若万紫千红中绿叶一点。众人看够群花,总要换点新鲜景象,这时一见夫人你与众不同,采撷之心顿起,相公我纵有三头六臂,也不能保护你啊。” 月女一听,轻拧一把方文初手臂,没好气道:“你还真敢讽刺我啊。”“不敢不敢,小生不敢。”方文初眉目含笑,任月女轻捶笑骂,只不还手,终出客栈。月女斜眼一瞥,忽见一个熟悉身影转过,人头攒动,那人又消失在集市中。 她正yù细想那人是谁,方文初却一牵她手,急道:“你看那边!”月女望去,见是一个青城道士被四人围攻,街中摆摊之人纷纷躲开。细看那道士却是顾三平,这围攻四人三男一女,武功竟也配合得颇见奇特。顾三平初始凭青城剑法占得上风,哪知十几招后竟毫无优势,反是处处受限,渐处劣势。 方文初偷对月女道:“这四人什么来头,四个打一个,真不要脸。”月女犹疑道:“我猜该是崂山四怪,可这四人怎么跑到西南来了?不过这道士形势不妙,我可不愿看这四人得胜。”说罢便yù出手,却见一道青影越过人群,一剑逼退四人,叱道:“崂山四怪,你们四个打一个,羞也不羞?” 见是沈踏浪来了,月女心中稍安,对方文初道:“来的道士本事很大。”方文初讶道:“看他年纪轻轻,怎会功夫很高?”月女听得此话,猛一疑心:“莫非沈踏浪也是吸功大法学来此等功夫?不会不会,他功夫乃是玄门正宗,不会是邪门套路。” 崂山四怪停下手来,仍是围着两人,其中领头一白发老者站出,白衣墨冠,颇是潇洒,笑道:“怎么,七星道人他派徒弟出来借剑结缘,不就是为了让我们打败他们,从而得以共论武道吗?小道士,莫非你竟要否认你师父不成?” 沈踏浪拱手道:“戴前辈,怎能如此不讲理?再过五日就是借剑结缘之日,家师下令召回我们一众弟子,并结束借剑之期,只等五日后结缘论道。时间已过,今日四位再夺我师兄的长剑,恐怕不妥。” 白发老者摆手道:“小道士此话差矣,七星道人既然不把你们锁在家里,就是昭告世人,此剑可夺,我戴白衣和三位弟妹当然不愿错过这个机会了。”沈踏浪听他言语,微微一笑:“久闻崂山四怪从不讲理,既然如此,也不必我师父和你们论道,小道不才,向各位请教几招。”顾三平神色一振,道:“不错,我们师兄弟就来领教四位高招!” 两人言毕,剑形一摆,背身而站,崂山四怪中黑衣老fù、老二霍扶琴手中胡琴一转,怒道;“两位少侠,看我漫天飞星如何?”手中弓柄弹跳,随那乐曲起伏,琴内一阵暗器打来,沈踏浪正准备迎上,月女传音给他道:“她那漫天飞星上沾有dú粉,碰上的肌肤处将会痛痒难耐!”沈踏浪急收身形,拉顾三平一跃,避开此阵暗器。周围有人躲闪不及,被那飞星击中,顿时叫声如猪嚎一般,将肌肤抓得红肿。 霍扶琴咯咯笑道:“青城小子还算有些见识。”她一把年纪,笑声却如少女一般,十分刺耳。沈踏浪听那传音十分熟悉,暗道惭愧。老三萨黄袍笑声震天,也不招呼,一掌便向顾三平打去,这一掌劲风霍霍,顾三平不敢强接,连转了三圈,方才避开。沈踏浪借他一掌之缓,刷刷三剑,逼得萨黄袍直往后退。忽然一剑伸入,与那剑相jiāo,各自一分,震得沈踏浪手上微麻,是戴白衣的剑来了。 戴白衣一来,萨黄袍窘况立解,他复又扑上,朝顾三平袭去,霍扶琴与老四胡青衫对望一眼,亦加入战局。四人一起动手,沈踏浪和顾三平处处受制,又成相形见绌之势。月女偷眼一望,见周围武林中人只是冷观,心有不平,在方文初耳边轻道:“你看我的无敌石子!”袖中石子猛地一抖,打到萨黄袍颈下大椎穴处,萨黄袍劈向顾三平的一掌忽提不起力气,顾三平眼见这一掌轻轻飘飘,毫无力气,趁机剑身斜指,左手出掌将萨黄袍打退。月女在方文初耳边问道:“看清了吗?”方文初摇头道:“小湘你这招太快了,任是我知道你这袖中大有乾坤,恐怕也难能看清。”月女得意道:“好啦好啦,你少捧我了,再看这招!”她袖中又是一抖,霍扶琴手中胡琴琴弦立断,她本靠这胡琴同时奏乐伤人,这时琴声一住,心也不由得一乱,退出战阵,喝道:“这是什么妖法?” 沈踏浪心知肚明,剑影展开,哈哈笑道:“怎么,各位只许八手赢四拳,却不许我使点道家仙法吗?”霍扶琴眼神细致,翻出琴中石子,犹疑不定,心道:“这人群中定有高手相助,想我这琴弦为大漠名家所制,今日竟被此人一下打断,该是内功极其深厚之人方能施为。我就暂且退下,若能看清这出手之人,再动手不迟。” 月女眼见霍扶琴左顾右盼,不再出手,又见四怪四去其一,萨黄袍受此一击,功力大减,与胡青衫一道,也只堪堪和顾三平打个平手,索xìng落得个袖手旁观。戴白衣久胜沈踏浪不下,忽然停手,悻悻道:“罢了,我这行云流水剑剑意已绝,不能胜你,看来七星道人,真是后继有人。” “不敢,青城门下,人才济济,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0 章 又算得上什么?”沈踏浪微微吃惊,这人刚才不顾江湖道义,以多战少,此刻却骤然停手,实在古怪,心中也不知是何滋味。戴白衣闻听此言,看他一眼,显是不信,招手道:“老三老四,咱们走!”胡青衫喜得住手,萨黄袍微有不服,怒哼一声,也即跟上,霍扶琴目光冷冷扫过众人,捧了胡琴也走了。 围观众人见这场恶战草草结束,心中微叹,赞了沈踏浪和顾三平功夫,俱都散去。月女一牵方文初手,也便离去,走过两条街,忽见沈踏浪迈步走来,正要避开,沈踏浪作揖道;“多谢姑娘相救,小道不胜感激。” 不料他如此言语,月女嫣然道:“沈道长不必如此,小女那日在小清潭多有得罪,该对道长赔不是才对。”沈踏浪摆手笑道:“月姑娘何必谦辞?小清潭上若非姑娘相救,小道也要死在yīn僧手中。” 月女听他一语道出自己身份,惊道:“道长如何知道我的身份?”沈踏浪微喟道:“武林中已大肆昭告,天下皆知潇湘使便是月女,只怕姑娘想躲也躲不了。”月女心中一冷,想到玉无缘真是坏事做绝,竟不容自己立足,浑身簌簌发抖,竟无言语,沈踏浪向方文初拱手道:“不知公子是……” 方文初看月女一眼,月女点头道:“这位道长是真君子,但说无妨。”方文初于是还礼道:“我是方中翼之子,方文初。”沈踏浪微一沉思,笑道:“原来令尊是太湖水寨寨主,阁下双目有神,果真虎父无犬子。”方文初一笑,也不过多解释,又道:“沈道长,我和小湘想见令师,不知道长可否帮我俩这个忙?” “小湘?”沈踏浪一疑,忽地明了,问道,“不知两位要见令师是为何?”月女微一犹豫,yù言又止,沈踏浪转见街上熙熙攘攘,悟道:“我知道这边有处人少,我在前面带路,月姑娘眼尖,请随我来。” 说罢沈踏浪伸展身法,在人群中当先领路,月女拉了方文初,也在不远处缀着。这样行了一段,转进一件小道观,沈踏浪推门入内,月女正要登门,又彷徨道:“咱们真进去吗?”方文初握紧她手:“我见这沈道长两眼明澈,想他不会骗我们。”想想道:“若是他真要骗我们,何必费如此周折?直接在街上道出我们身份就好。”月女幽幽道:“自从认清玉无缘面目后,我看人始终都带几分疑。” 方文初冲她一笑:“这世上人,终是好的多。况且我们在一起,便是刀qiāng火海,也都闯得!”两人再不犹疑,踏门而入,只见门庭院落,除沈踏浪外空无一人,月女奇道:“这是什么地方?” “哦,这是师父为清修所找的道观之一,平时无人,就由我们几个师兄弟轮番打扫。我今日正为和顾师兄轮换,方才下山而来。这庭院中并无一人,二位若是信我,不妨道出原因,小道本事虽是平平,但若能帮上忙,自当尽力而为。”月女谢过,淡道:“实不相瞒,小女得流觞大师赠此玄功,虽得如此内力,却不能御使。听人说若非羽仙人和七星道长相救,只怕不久必将殒命。”沈踏浪惊道:“那是为何?”月女当下将大致故事一一道来,隐去自己是付悠雨的身份,与玉无缘故事只说是他yù取内功要置自己于死地,沈踏浪愤道:“如此弄玉公子,真是欺世盗名!”听说青城弟子为yīn僧所杀,沈踏浪冥想一二,默念法咒,超度亡灵,道:“谢谢月姑娘告知我真相,如此他们七人的下落终是明了,家师早猜到七人出事,可是不料居然已经离世。月姑娘,这事也不能怪你,若你不在,他们恐怕也必死。” 听完月女所说,沈踏浪默然半晌,摇头道:“但是姑娘见了家师,恐怕也无用。”方文初奇道:“这是为何?”沈踏浪道:“且不说月姑娘是魔教中人,而yīn僧杀了我们师兄弟,家师向来是清淡修行,不愿过问江湖中事。这次借剑结缘,也是准备金盆洗手,传下掌门,从此退隐山林,云游四方。他从不愿在武林挑起事端,所以就算我领月姑娘上山,只怕他也未必肯救,相反,他更有可能擒住月姑娘,jiāo与武陵源处置。” “你师父也不分青红皂白吗?”方文初怒道,月女一扯他袖子,笑道:“修道之人自然也有修道的难处。我命该如此,岂可强求?不如我等就此隐去,过完余生。”方文初凝立不动,摇头道:“你岂可如此放弃希望?你忘记大夫和船夫说的话了?不行,我们现在就去求见此中名医!” “两位且慢!”沈踏浪急道,“两位如此一去,希望真渺茫了。”月女讶道:“沈道长这是什么意思?”沈踏浪皱眉道:“我虽无师父的内功修为,却也读过不少道家著作,略有所得。月姑娘既然是yīn柔之体,受此纯阳神功,无法化解,当为yīn阳调和之乱,若是能转阳易yīn,或有奇效。” 月女点头道:“不错,可是yīn阳转换,自古为难,岂可随意转化?”沈踏浪略一沉吟,道:“虽不简单,但按yīn僧所说,由内功深厚者为次之者逆转yīn阳,如此人力强行,当为yīn阳转换的较低境界。在小道看来,yīn阳转换之法,凭修为自行逆转当为最佳,集天地之灵气纳为己用、借此化转yīn阳次之,而这些,我们青城派本来都有。” “本来都有?”方文初听弦知意,道,“莫非现已不存?”沈踏浪叹道:“本派祖师曾由水曾在青城山由水之道悟出上善神功,正能转阳化yīn,可惜这本秘笈某日不知所终,再也无人瞧见,其他武功心法,均无如此特别妙处,可见,自行逆转此法不易。所幸青城山上确有一处能通天地的极yīn之地,更有列代祖师灵气蕴之……” 方文初急问道:“那是何处?”“两位可曾听说过青城山的圣灯吗?”月女与方文初俱是摇头,沈踏浪释道:“盛夏雨后,有时在青城山上圣灯亭内可见山谷内幻光千点,如若天灯,据说是因为圣灯亭内yīn气太盛,可招来祖师魂魄。若是月姑娘在那亭中运功转化玉禅功,会有奇效也不一定。当然此法一要时机,二要运气,不知两位是否愿意一试?” 月女点头道:“既有方法,岂可不试,不过是死马当作活马医罢了!”方文初也点头道:“如今只要有法子,都要一试了。只是不知我们等不等得到圣灯。”沈踏浪安慰道:“这几日不曾放晴,该有一场大雨,雨后圣灯按例将至。两位先随我上青城山,参阅道法,看还有无转阳易yīn的心法能供月姑娘修习。” 月女急忙谢过,又犹豫道:“请沈道长不要再提月女这个名号,我如今既改名潇湘,愿以潇湘自居。” 四 泛舟相伴结良缘 病中顾怜定终身 下 更新时间2012-3-15 17:06:25 字数:10356 几日焦灼的盼望,终于迎来了一场大雨,月女和方文初在沈踏浪为两人安排的一间山中民居中展颜而笑。山里的雨把一切都点染得更深,台阶如洗,青苔浓绿,雨后远山间云雾缭绕。怕被江湖人发现,两人不能随时出门,只相偎在窗前指点,时而甜蜜一笑。沈踏浪推门进来,竟没被二人发现,看了半晌,终是咳了一声,道:“这是我们道家所酿的‘洞天rǔ酒’,取材于山中野果,味道醇厚,湘姑娘和方公子可以尝尝。” 月女从方文初怀中脱出身来,歉道:“麻烦沈道长送来如此佳酿,我这有罪之身,真是多受道长恩惠了。”沈踏浪神情一黯,道:“湘姑娘何出此言?我等一来世上,均为有罪之人,若非追求各自大道,又如何能洗清心中罪孽?况浮生若梦,白云苍狗,转瞬千年,为欢几何?”见两人惊讶神色,赧然道:“小道虽在修身中,却难免凡人之念,两位见笑了。”也不等两人回应,道:“那几本讲静心修炼之法的书,不知湘姑娘读了没有?”月女应道:“略略读了,可是有几点不懂,还望沈道长能讲解一二。” 沈踏浪点头微笑,月女于是拿起一本经书,指着书中一处问道:“请问道家中‘收降龙,安炉立鼎’中炉与鼎该当何解?”沈踏浪不假思索,即道:“所谓炉,又作金炉,用于存神养,即为丹田;所谓鼎,又谓玉鼎,乃在吾等脑中。炉本无炉,鼎亦无鼎,但若真气发出,与xìng合一,即可成炉与鼎。”月女稍解,又问了其他不懂之处,沈踏浪一一答了。听完这些解答,方文初忽问道:“道长如此解答,不怕自家学说被他人夺去吗?” 沈踏浪正色道:“在我看来,江湖各派,为了所谓的正统学说,不愿将自家秘笈拿出让天下人参详,虽是怕人用之为魔,却更因怕人家学了自家功夫,胜过自己,门派不保,更丢前人脸面。但是天下武学相通,若不能相互jiāo流,各补长短,终不能成天下大家。青城山藏书虽有数千,然而若能与其他武学jiāo流切磋,共参大道才更有意思。我师父如今开借剑大会,也有点广播武学、造福天下的意思。” 此言一出,方文初亦肃然道:“道长此言,境界乃大,若天下武林都能这样想,那就是江湖之福了!”沈踏浪忙摇头道:“我只是谈谈自己所想罢了,终究是谈不上境界的。况我只是青城山区区一道士,又能有什么作为?”方文初皱眉说道:“沈道长这样讲,只怕不妥。起点虽低,却未必不能达到至高。庄子《逍遥游》里言北冥之鲲化为鹏,翼若垂天之云,水击三千里,扶摇而上九万里,未必不是起于青萍之末;然蜩与学鸠只求三餐果腹,又岂会有如此高瞻远瞩之想?我看道长境界颇大,他日能成武林奇人或也难料!”沈踏浪眼神微变,笑容顿失,只摇摇头,顾左右言他了。 天慢慢暗下来,本来已经点染的金黄色被黑色浸去,一切都笼罩在夜色中。群山茫茫,月出黯然,惟有凌乱星光,如镶在巨大黑幕上的一群细小钻石,间或闪亮。沈踏浪领着月女和方文初在山间慢慢行走,他们不点灯笼,因为山上不少道观里已住下武林中人,怕被人查出行踪。只有沈踏浪拉着月女的手,月女再牵着方文初的手,后面的人踏上前面人踩过的地方。方文初若非得了内功,只怕在这山里夜行也要吓死,如今虽然目光炯炯,能够夜里视物,但是总不免心中惴惴。沈踏浪牵上月女柔荑,心跳也不禁加快。 远山中慢慢亮起幻灯万盏,闪烁来去,飘dàng不定,初始忽生忽灭,渐渐多起来,将山谷里一时照得灿若星汉,沈踏浪笑道:“这便是圣灯了,此时圣灯亭里yīn气最盛,月……哦,不,湘姑娘你快去圣灯亭按法修习吧,方公子你为湘姑娘护法,我在亭外为你们守护。” 月女回头望他一眼,一双眸子清亮如水,一瞬闪过,谢意均在其中,看得沈踏浪一呆。只见她轻巧落在圣灯亭正中,盘坐运功,浑然不觉外物,方文初在她身边为她擦去额上细汗。沈踏浪心中一叹,扯起一段草叶,远望群山,不禁想起方文初说自己将为“武林奇人”的话来,心旌终为之一动。 “师兄,此处甚好,你看这圣灯亭名中有灯,你我心中,同样需要一盏明灯,照自己也照别人,你一直以为剑圣门下你属第一,不就是心中无灯吗?” 这声音如断金石,沈踏浪过此一夜,本自迷迷糊糊,被这话一震,睁眼看去。曙光未完全映出,不远处却立着两人,其中一人笑容微煦,手扶玉笛,白衣胜雪,另一人则神情冷漠,手握长剑,湖蓝衣袖,均似神仙一般人物。沈踏浪只一看,就猜出两人身份:弄玉公子与暗杀博望。真是造化弄人,同出剑圣门,一为天之骄子,一为暗之杀手,而如今细想月女所言,只怕这玉无缘的剑圣身份得来并不光采。 苏博望脸色不变,冷道:“是吗?师弟你当年赢我,不过是有鱼肠之利,如今你鱼肠剑不存,我看你还如何胜我!” 玉无缘瞥他一眼,笑道:“师兄这么多年来,还是想要报那一剑之仇?你怎么不想想,师父难道就真不知道你到底有没有偷秘笈?为什么他会容许我给你添上莫须有的罪名,而始终不吭一声?” 苏博望终于失声:“你是说,师父他是故意把我逐出师门的?不可能!师父不是这样的人……”玉无缘不发一言,只是两眼看着他,仿佛在说:“你还以为呢?”苏博望失态半晌,终于停下,怒道:“你不用骗我,师父是不会那样做的,师父把我赶出去,只是因为他误以为我犯下罪过,以他xìng格,自然不容此等弟子留在门下!” 笛声响起,如泣如诉。沈踏浪听那曲子,想到自己低微身世,仿似悲伤从心而生,不觉悲恸,而苏博望想到自己先被师弟背叛、又为师父抛弃,心中一阵凉意,一时亦不能自持,双目似是血染了一般,渐渐转为痴魔,似对外界一切均无所知。 玉无缘放下玉笛,即刻出剑,他所等正是苏博望分心不能他顾,此时他剑下生风,就向苏博望刺去。苏博望心思虽乱,灵动犹在,此剑一到,飞退三尺,堪堪避开。玉无缘连出五剑,均是无功,苏博望却慢慢回复清明,他拔出手中长剑,拦腰向玉无缘劈来,玉无缘一侧闪过,笑道:“宝剑动星文吗?” “不错,你明鉴之术,果然略有长进。我还以为当日一别,你再也不能让我迷乱心智了,没想到今日一见,居然还能引我入幻!” “人生本幻,以你本事,早该知晓,谁知你却愚不可及,时至今日,不肯相信虚幻一物。” “那便如何?今日我便破了你的明鉴,看你还能不能愚弄世人!” 苏博望口中吟起王维的《老将行》,手上长剑应诗而作。他剑气凌人,把玉无缘的剑压制在一丈之内,施展不开。玉无缘猛地轻声笑道:“少年十五二十时,步行夺得胡马骑。shè杀山中白额虎,肯数邺下黄须儿。”一剑破开苏博望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1 章 无俦剑气,竟将苏博望击退,眼见苏博望眼生怪异,他笑道;“怎么,只许你会宝剑动星文,就不许我也会吗?今日我们不妨瞧瞧谁更厉害!” 苏博望放下轻敌之心,径取攻势,重又将玉无缘击退,两人一来一去,居然使的是一样的剑法。在沈踏浪看来,真如仙人作舞,他虽已是青城派的高手,但是细看之下,亦分不清出剑的套路,只是心中默默觉得,每一剑暗合诗句,更让剑之意境发挥到极致。 两人斗了十几招,忽又各转守势,只听诗句念道:“自从弃置便衰朽,世事蹉跎成白首。”原来这是描写老将遗弃后不得重用,万事皆废,苏博望被逐出师门后,一度有弃世之念,如今被这诗句一引,更是愁意不绝,将玉无缘剑意统统收束。玉无缘只觉手中剑没有半分力气,只随对方剑路而走,忽而又转到“誓令疏勒出飞泉,不似颍川空使酒”,苏博望恨意一出,玉无缘只能退守,时或一剑擦边,亦吓出他一身冷汗。 诗句续走,两人一起念道:“贺兰山下阵如云,羽檄jiāo驰日夕闻。节使三河募年少,诏书五道出将军。”剑势直转而上,恰若卧狮终醒,巨龙腾飞,两剑噔噔数响,苏博望与玉无缘退开,各自噙出一口血来,苏博望笑道:“没想到你也练到第五重了。”玉无缘亦是一笑:“你还真如当年廉颇,宝刀不老!” “试拂铁衣如雪色,聊持宝剑动星文。愿得燕弓shè大将,耻令越甲鸣吾君。莫嫌旧日云中守,犹堪一战立功勋!” 比剑的两人翻飞疾走,各将剑法发挥到极致,一时兴致竟盖过输赢,身影如被击碎,只留片缕残留。沈踏浪竟看得呆住,心道如此剑法当真平生未见,忽听“当啷”一声,玉无缘长剑裂成两半,苏博望长剑不止,直向他心口shè去。 手持断剑,玉无缘亦不恐慌,反而喝道:“去!”那柄断剑蓦地从他手中飞开,一举向苏博望飞去。苏博望见过yīn僧如此施法,只道:“黔驴技穷么?”一剑yù将断剑劈碎,哪知玉无缘并非要御剑而舞,反双指骈出,喊道:“破!”断剑迎上长剑,这一下攻守立变,苏博望竟被那道剑震飞出去,他倒在地上,犹自不信:“这是什么剑法?” 玉无缘从容收手,闻言一笑:“你不是不知道,宝剑动星文,该有七重,这,便是第七重。”“不可能!”苏博望辩道,“师父不会将第七重教给你的!”玉无缘斜眼睨他,摇头叹道:“至今你还是不信吗?师父一代剑圣,岂能身后无人?你若一去,不就只有我了吗?” 苏博望愣了半晌,神色灰败,问道:“那这一剑,又叫什么?”“师父说这一剑叫‘弹指红颜去,岁月催人老’。”玉无缘如实道。 “‘弹指红颜去,岁月催人老’?不错,老将一战若未能立功勋,当是承蒙圣恩赐死,而若是立下功勋,却得卸甲归田,一何苦哉?”苏博望微悟,又点头道:“果然虽无鱼肠,你亦能赢我,今日一败,我也不想再与你争剑圣之名,你代我好好照顾师父吧。” 玉无缘瞳孔收缩,心中蓦地一痛,应道:“你放心,我必定好好照顾师父。”苏博望闻听此言,心满意足,也不拾落地长剑,径直去了。 苏博望走了良久,玉无缘眼神一转,看向沈踏浪,沉声道:“这位小道士看了这么久,不知是不是学到了一招半式?”沈踏浪既知已被发现,生怕月女和方文初为他知晓,索xìng也就不再隐瞒,走出来笑道:“玉公子剑法果有令师之风,在下实在佩服。”玉无缘哂道:“你小小年纪,怎么会见过我师父?既然是猜测,就该与旁人偷言,不该对我道来,既然道来,就是要逼我动怒了。” “公子此言差矣,”沈踏浪拈指道,“这不过区区美誉之辞,如何又能惹公子一怒?”玉无缘哼一声道:“所谓美誉,不过浮云;所谓猜测,就是胡说。你胡说来我胡说去,即成道听途说,你们道家讲的是道,又岂能让这道被胡说?修道之人,最讲求真,又何能滞于假道?来来来,本公子就奖道士你三个嘴巴,速速过来受赏吧。” 沈踏浪愤道:“公子果然好不讲理,天下凡事都绕不开一个理字,而老庄之道,则相对虚幻,只能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庄周化蝶,可谓是玄之又玄;鼓盆而歌,却有些不近人情;庖丁解牛,可说是游乎心灵;望洋兴叹,又可谓道外有道。敢问公子要讲何种道呢?” “既然都是虚幻之言,你们又何必为此幻而修炼?”玉无缘心道此道士伶牙俐齿,却不由被他之言牵着走下去。 “公子方才不已然说了人生本幻么?我道家看透人生虚幻,自在此中寻道。”沈踏浪微笑道,“况且庄周说道每下愈况,道在何方?在蝼蚁,在稗,在瓦甓,在尿溺,更是无所不在。公子所谈之道,又在何方?”玉无缘一时竟无言应答,只笑道:“好道士,歪理你倒讲得通。既然你惹得我不高兴,我就送你去见你祖师爷,你不妨和他细说道为何物!” 玉无缘向来是笑意愈大,杀意愈大,凡与他作对之人,皆要杀之后快,此时笑意一歇,手已向沈踏浪抓来。沈踏浪出剑疾拦,玉无缘掠动身形,逼得他招招受制,落入险境。 方文初远见玉无缘要对沈踏浪痛下杀手,不由立起身来,月女此时尚在运功紧要关头,脸色竟有些恢复正常的样子。方文初心知若要她完全运完此功,只怕还要一段时间,而沈踏浪就要不敌,只怕丧命于玉无缘手中。霎那间千万个念头转过,狠下心来,对月女道:“小湘,今日我若不帮沈道长,一生都不会好过,你自己保重。”身形一跃,一掌向玉无缘拍下。 玉无缘头只一偏,看到方文初,笑道:“来得好!”一掌逼退沈踏浪,另一掌抵上来掌,方文初只觉瞬时双手尽皆麻了。玉无缘不等沈踏浪手中剑逼来,又是一掌拍出,方文初浑身被那内力一震,狂叫一声,身子竟向山崖下摔去。 此时月女蓦地双眼大睁,喊道:“文初,不要!”她直向方文初跃去,仍是抓不住他一片衣角,只能趴在崖边看爱人落下万丈悬崖! 玉无缘见月女现身,心中亦是大惊,一掌击开沈踏浪,身形落在月女身前,低头道:“我没料到你也在这里。”“你没料到,”月女泪流满面,“你当然不会料到,你永远都料不到,想不到当年那般千依百顺的小月,如今居然敢挑战你的威严,成为魔教潇湘使。你也料不到,我不再喜欢你,而是恋上一个柔弱书生。更不会料到,我现今只想杀了你!” “杀了我?”玉无缘眼神一紧,冷道,“你以为那天在三峡上,没有我你会能活到今天?” “什么?”月女一愣。 玉无缘叱道:“若非我故意对那小子使‘三寒散命掌’,然后给你和他yīn阳互补的机会,你怎么能活到今天?若不是为救你,我当即就让他毙命!”“那便如何?”月女怆然道,“你杀了他,我也不想活了,你若仁慈,不如也赐我一死!” 玉无缘瞠目结舌,沈踏浪急道:“湘姑娘你岂可如此!方公子拼了一命,也只为换你活下来,你若是轻易求死,又怎能让他在九泉之下得以安心?”月女呜咽道:“是么?我刚才运功到关键时刻,若非这姓玉的一掌将他掀下,我也不会强自收功,现在的我,只怕没有活路了。”沈踏浪出声轻唤;“湘姑娘……” 月女忽地在两人目光中站起来,仿若不理周围众人,笑道:“不错,纵是我死在此地,也要拖你这jiān贼下水!”手中三道黄光向玉无缘飞去,玉无缘见那暗器来势如狂,竟也不敢硬接,连退三步避开暗器。此时月女捡起苏博望的长剑,又是一剑shè来,玉无缘双指一夹,定住来剑,低声喝道:“不要逼我!” 月女根本不理会他言语,忽然放开这剑,一掌向他拍去,玉无缘避无可避,只得与她对上。只感对方根本不顾死活,已将内力提到十重,他使上吸功大法,勉强抗住对方。月女面无表情道:“你不是想要这内功很久了吗?今天统统送给你!”那内功拼命向他涌来,他感到浑身仿被灼伤一般,想必对方也正忍受着巨大的痛苦,不得不撤掌后退。甫一得缓,沈踏浪的剑又攻来,他身对两敌,处处避让,被逼到悬崖边上,终于狠狠道:“是你们逼我的!” 玉无缘足下发力,忽借崖边一纵,越过两人,手中取过玉笛,向两人攻去,他这时全力施为,打得两人步步后退,怒道:“今日你们既然想要杀我,我也只有杀你们这一条活路了!”月女仍是疯打,沈踏浪偷瞟一眼月女,心道:“今日若是真死在这里,倒也不枉,只是不知她知不知我心中所想。” 不过十招,玉无缘忽缠上月女手腕,将她手中长剑夺过,一剑向沈踏浪刺去,沈踏浪只觉此剑虚中有实,实中带虚,明明是要避开,却只能被那一剑压住去势,然而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他微叹一声:“我命休矣!”闭目待死。 然而那剑本要刺入他颈项,忽地拼命收回,沈踏浪被月女一拉,险险从一阵暗器中避开,玉无缘亦往另一边掠去,屈剑西指道:“崂山四怪,你们居然敢管本公子的闲事!” 西首走来的正是崂山四怪,霍扶琴一笑:“弄玉公子还怕被奴家伤到了么?”玉无缘作势yù呕:“您都一把年纪了,莫非还不知‘羞’字该如何写吗?凭你那三脚猫功夫,也能伤到我?”霍扶琴眼神一寒,拉了戴白衣袖口,对他道:“大哥,奴家不依,那小子居然对我用这种口气说话!” 戴白衣面上微窘,扯回衣袖,柔言道:“二妹,看我来为你讨回公道!”“好,”霍扶琴心满意足,笑道,“咱们把那小子的ròu拿来下酒!”月女与沈踏浪一听,均觉恶心也极,可是崂山四怪面不改色,戴白衣拔出长剑道:“久闻公子威名,今日崂山四怪且来请教!” “你们有什么本事,竟敢妄自托大,找我请教?”玉无缘面上一寒。 萨黄袍扬声道:“我们也不一定非要出手,只要你放过那道士即可。”“那却为何?”玉无缘奇道,“莫非他对你们有恩?” “倒也不是,”戴白衣一笑,“我们前几日和这小子还有他师弟动武,只打了个平手,若你今日杀了他,我们就不能报仇雪恨,崂山四怪不就名声全无了?公子你说该不该放人?”这理牵强至极,玉无缘只道:“那我现在把他jiāo与四位,你们杀了他不就行了?”戴白衣摆手道:“那可不行,我们要他和他师弟两人,你若给了一个,还得再捉一个来!” 玉无缘怒极道:“好,你们崂山四怪居然敢戏弄本公子,今日我就把你们这四双猪耳,统统割来,四只猪嘴,一齐切下!”手中长剑一扬,就向四人劈去。 崂山四怪仓皇应敌,他们四人本就不能同心,这时玉无缘来势汹汹,阵势顿时一乱,只能勉强躲开玉无缘手中长剑。月女和沈踏浪急要赶上相助,萨黄袍却一掌将月女推开,喝道:“小娘皮碍手碍脚的,少来管我们崂山四怪的事!” 沈踏浪接住月女,眼见崂山四怪就要不支,却硬不要两人帮忙,心中实在奇怪。但看四人入险,却不能帮上忙,更是焦急不已。正当此时,忽听远方笑声传来,来人念道:“自为青城客,不唾青城地。为爱丈人山,丹梯近幽意。” 玉无缘识得厉害,猛地收剑,袖手而立。沈踏浪一牵月女手,道:“师父来了,快走!”月女恨望玉无缘一眼,稍一犹豫,还是去了。惟余下青城四怪本被玉无缘长剑牵着转圈,忽然一停,失去轴心,四人被甩到地上,兀自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已被玉无缘长剑虚指,点上穴道。 一袭修道青衣,从山中直飘过来,仿佛竟不踏地而走。不过片刻,此人落在玉无缘身前,他眉发皆白,捻须而笑。玉无缘拱手道:“原来是七星道长,今日是借剑结缘盛会的第一天,道长不接客,却来山中闲dàng吗?” “弄玉公子说笑了,公子乃是青城山的贵客,贫僧又岂能厚此薄彼,连叶大侠的传人也得罪了?”七星道人回礼道,“青城山已为公子准备上房,公子尽可早日进住。”玉无缘看了地上四人,不动声色道:“道长实要保这四怪xìng命?” 七星道长一脸恳切:“贫道还请公子高抬贵手,毕竟这是青城山上,若是出了人命,恐怕贫道不好向天下人jiāo代。”玉无缘只重哼一声:“你这借剑结缘既然论武,天下人自是趁此机会一较高下,像这四个不知好歹的家伙,就该有人教训才好。道长既然要我不在山上杀人,我把这些家伙扔下悬崖,总不算是山上了吧。” 七星道人长袍一摆,已然挡在崖前,淡然道;“公子又何必咄咄逼人?天下赞玉公子温润如玉,贫道窃自以为,公子不该如此轻取人命。”玉无缘摇头道:“赞我温润如玉者,只知我对好人行善,不见我惩戒恶人,这崂山四怪在江湖上并无善行,若不铲除,只能祸害武林,不如由我来除恶,换武林多些安宁!” “他们四人虽无善名,却也没有大过。我座下徒儿几天前与他们碰上一次,亦道这四人算是随xìng之人,是善是恶,怕也不由公子铁口直断吧。”霍扶琴忽然chā嘴道:“七星道长,我们刚才就是为救你那小徒弟,才被这姓玉所伤的!” 七星道人眼神一动,玉无缘已然瞧见,哂道:“七星道长,看来你是执意护短了?刚才那小道士若真是你青城中人,他和魔教妖女同路,岂非你也对魔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七星道人惭愧道:“若真是贫道管教不当,查出来必当严惩,只是公子虽然自诩正义,却也教出了投降魔教的手下,不知又作何解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2 章 ?” “怎么?你威胁我么?”玉无缘不耐道。七星道人两眼看似并无光彩,只淡淡道:“贫道不敢,各退一步,海阔天空,岂不妙哉?” “你做梦!”玉无缘陡然长剑一摇,挑起萨黄袍就向七星道人掷去。七星道人一臂拦下萨黄袍去势,眼见霍扶琴和戴白衣又被送来,他只得送出一掌,将萨黄袍送出,这股内力发得正好,萨黄袍和霍扶琴与戴白衣两人一撞,各自解开穴道,七星道人稍自松懈,忽听玉无缘道:“道长功夫,果然厉害,你已救了三人xìng命,这里还有一个小怪,若你想救,就先打败我再说!” 萨黄袍听玉无缘言语,不禁大笑:“玉公子,你不知道三岁小孩都会背的歌谣么?天下人皆知‘羽仙一,七星二,流觞三,凌烟四,幻梦五,博望六,无缘七,唐老八,顾远九,潘琴十’,你那排名不过第七,纵是流觞大师死了,你也排不到前五,居然想和七星道长比试,未免太不自量力了吧。”戴白衣点头道:“不错,确是螳臂当车。”玉无缘冷哼一声,亦不多言,只盯住七星道人,七星道人叹道:“弄玉公子真要试试贫道深浅?请恕贫道直言,贫道虽居山中,不问世事,但当年令师名震江湖时,我也是见过的。那时令师功夫,真可谓天下第一,公子如今,毕竟还是年轻了些,但若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玉无缘凌厉眼神微收,笑道:“道长教训得是,只是在下未能借剑,现下十分抱憾,若道长能授我一招半式,回到家中,也可对师父言明道长宝刀未老,更可逢人说项,不也是美事一桩么?”七星道人略微踌躇,终道:“好吧,既然公子执意请教,我们不妨就过上十招,十招之内,我不还手,若是公子能割破我道袍,就算我输,反之若是我赢,就请公子放过手中此人!” “好!”玉无缘连出五指将胡青衫点倒,扔在一旁,另三怪扶起胡青衫,如何解穴均是无功,玉无缘满意道:“若是道长输了,就请道长跪下给我磕三个响头,说是青城之人,均为沽名钓誉、毫无本事之人吧!”说完,也不等七星道人反应,举剑向他刺去! 玉无缘之剑来势汹汹,当真翩如惊鸿,矫若游龙,一剑出兮气盖世,而七星道人只是一掌拍出,那掌风与剑气一撞,剑弹将开去。玉无缘收剑问道:“道长,我风雨之势尚未发出,不知道长如何来防?”七星道人从容答道:“山雨yù来风满楼,然我安如泰山,自能巍峨不动。” “山之道么?看我愚公移山!”玉无缘不再犹疑,数剑shè出,铮铮数响,剑走弦音,更有飓风之势,声浪涌来,七星道人轻吟:“闻弦歌而知雅意。”出手轻轻一拨,那剑搅起的音波本自往外dàng漾,却被一下拨乱,反而朝玉无缘打去。玉无缘身受这一击,剑不变势,又刷刷数剑,如暴雨来袭,更搅轩然大波。七星道人在那劲风中摇摆不定,明灭晃动,只是倏忽一推,这一推看似轻巧,但却带上奇劲,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把那剑气送了出去,玉无缘接连几剑,终是无功而返,只能抽身回退。 “此剑亦能挡乎?”数到最后一剑,玉无缘猛然问,一剑平平掠来,看似寻常最奇崛,第一次逼得七星道人不偏不倚一指顶上,指尖被削破,滴血流逝,一星红点翩跹。剑不迟疑,直至手臂,划上对方衣袖,却如遇金石,被那内力一震,激退开来,玉无缘见那衣袖宛然如前,并无一丝破损,终道:“道长内功果然天下无双,居然能同时将内力蕴于周身和身体发肤所触之物。今日,是玉某人输了,来日若有机缘,当再请教。”说完便要离开。 “公子且慢,”七星道人迟疑道,“贫道适才与你jiāo手,感觉你体内真气虽然深厚,但是过于杂乱。以公子之能,本该驾驭真气,却有几分为真气所驭,不知贫道所言,是否属实?” “是又如何?”玉无缘停步转身,不置可否。 “公子引导这些真气,暂时虽能驾驭yīn阳,往后却须平心静气。若心气太躁,不能冲淡人生苦味,必要受这些真气之苦,要解此苦,只怕公子非得淡泊名利不可。” “纵道长说得没错,我也不可能望峰息心,所谓年少轻狂,我宁死于扬名立万之时,不可苟活于草芥之间!”玉无缘抛开长剑,负手轻咏而去,不顾崂山三怪追喊:“你还没解开我们老四的穴道呢!” 七星道人微叹一声,走到胡青衫身前,三怪连忙让开。他按住胡青衫手腕,七星道人虽无玉无缘所学庞杂,并不知是何派点穴之法,但正所谓一通百通,略想一二,已然明了,随手点上胡青衫颈部下关穴,胡青衫立时活动如初。 戴白衣惭道:“今日多蒙七星道长出手,若非道长,我四怪xìng命不保,以前得罪之处,还望道长见谅。”七星道人道:“那些事不提也罢,我只想问戴老大,你们所救那人真是我徒弟?” “确凿无疑。”萨黄袍嚷道。七星道人白眉紧锁,遥望远山,一时竟拿不定主意。 月女被沈踏浪扶进房中,她有一瞬走神,以为扶自己的是方文初,然而眼神一定,终又想到方文初死了。迷迷糊糊地,她本来热得要冒火的身体渐渐凉了下去,这种感觉从未有过,她忽然想到:“莫非我真要死了么?” 沈踏浪为她擦去唇边血迹,然后探她脉搏,不禁微咦了一声。月女本要多想那声惊叹的意思,又被一夜打坐和一场恶战累倒,慢慢睡去。 约莫日上三竿,她才缓缓醒来,沈踏浪已然扶着床边睡着。她感到自己丹田一股充沛之气化开,突然间特别饿,失去了好久的食yù回来了。沈踏浪忽地一动,醒了过来,笑道:“湘姑娘,你好了。” 月女点头,挤出一丝笑意:“不错,可是我为什么会一下子……”沈踏浪将窗子放开,日光从外面投进来,更有清新的微风拂来,他解释道:“我猜想,虽然你在当时并未将yīn阳完全逆转自如,但却因为圣灯亭一夜yīn气得入体内,你已收到足够yīn气与阳气相抗。与玉无缘jiāo战,正好激发了你内中潜能,yīn阳之气互抵,故而那股躁动之气消去,反而最终达成和谐之境。” “文初,终是死了么?”月女似是没有在听,转而问道。沈踏浪羞惭道:“方公子只怕极难生还,湘姑娘还请节哀……”月女泪落下一滴,道:“道长不必多说,我都懂的,人不就如尘埃一粒,死生皆是一瞬之间,只是我心好痛……”突然又说不下去,她就默默地任泪流下。 “那是你师父?”月女倚在床前,半晌问道。 “是。”沈踏浪不敢正眼看她,想想又道:“若是师父知道我……恐怕……” “你不必解释,我都能知道的,想当年我为玉无缘手下,把他当作师父一般,也从不敢违逆。你要知道,有个人可以敬畏终是好的,你就不会因为太放肆而为所yù为。”月女顿了顿,又道:“今日不是借剑结缘么?道长怎可还在此地?” “我看湘姑娘你还没醒来,不敢就此离去……”沈踏浪支吾道。月女问道:“有吃的吗?”“有的有的,锅里还有一碗粥,我去热了拿过来!”见月女点头,沈踏浪为她关上门,走了出去。 不过片刻,他从灶房里端了粥来,却见房里空空如也,那女子已飘然而去。他本忐忑不安的手突然松下,那碗粥落在地上。 月女在林中飘dàng,像是失了魂一般,如今她可随心运功,轻盈更如飞燕,然而心似是死了一般。她不由得转到圣灯亭山崖下,寻了半天,找不到方文初尸首,忽有一丝希望燃起,继而又想到,只怕是野狗将他尸身衔了去,或是这山下人就此将他埋了。想来想去,方文初本就没多少内力,如此万丈悬崖,又岂能活命?她忽而掣出一把匕首,就要往自己颈项划去。 却听叮铃一声,手中匕首被人弹开,她冷冷盯着来人,问道:“你想如何?” 来人微微一笑:“我只问你,到底想不想杀玉无缘?” 五 借剑结缘群魔舞 少年豪杰自登台 上 更新时间2012-3-19 0:27:37 字数:12224 “你有什么把握能杀玉无缘?”月女在这溪边坐了许久,终是忍不住问道。 “就凭我们武陵源的名号。”那女子在水中浴足,闻言抬起头来。月女想也许真只有国色天香四字,才足以形容这越溪女的惊艳,但毕竟是有些年纪了,她的眼角划过几丝不容易察觉的鱼尾纹。 月女奇道:“武陵源为什么要灭掉玉无缘?”越溪女支着头想想,道:“这是羽仙的意思,我猜,总是一方做大了,另一方就会怕吧。玉无缘做了多少年大侠,一天突然站起来说自己是天下枭雄,而武林中人,居然个个愿意追随他左右,自然会引起其他人不满。” “又是制衡么?”月女嘟囔道,“看来这江湖,不得不乱,你们根本不在乎除恶扬善,只在乎自己的地位,真是可笑。” 越溪女冷哼一声:“那便如何?我告诉你,善恶这些东西,从来是说给江湖人听的。就像你一样,武陵源的隐秘簿上说你为心xìng单纯之人,叛出玉无缘必有隐情,这隐情是什么?流觞大师坐化后,你无缘无故功力大增,玉无缘又懂吸功大法,所以虽然我不问,也能猜到大概。” 月女听得一愣,继而道:“以你们的处事风格,这件事无关大局,自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众生死活,和你们都毫无关系,凌驾于众人之上,才是你们自以为近仙的本钱。” “可以这么说,至少当仙,可以悠然看芸芸众生爱恨生死,好像读唐传奇一般,精彩之处犹有过之。”越溪女眼角抹过一滴眼泪,“不过有时候故事看得多了,还是不免想到自己。所以我们活得也很奇怪,明明知道这些故事都是别人的,最后倒真的分不清戏里戏外了。” 月女看这女子模样,又想起黎寥落,暗道:“她们也都是为情而伤的女子啊,看来人世之幸福,当真难寻。我本得上天厚爱,还有一个文初,现今却也一无所有了,待我杀了玉无缘,再去地府陪文初。” 月女正支颐出神,忽然一人沉声道:“小魅,有消息没有?”月女回头看去,来的人约摸四十来岁,浓眉轩起,络腮胡子,颇显威武,越溪女应道:“暂时还没有,但是他们应该快到了。” 那人微笑道:“等将这些绊脚石一并除了,武陵源就不用担心了。”越溪女哂道:“那倒未必,即便你算无遗漏,也总是会有第二个yīn僧、第二个玉无缘出现,我们这次真要如此?” “怎么?你心软了?”男子眼神里一股嘲弄之意,“莫非你还想留下那人的小杂种?”越溪女柳眉一竖:“我只是不愿看七星道人牵涉其中,当年若不是他为我俩求情,以羽仙的xìng格,能真的放过我们吗?”“七星老道这么喜欢做好好先生,老子偏不耐他如此没种。说起来,付无殇对你也算钟情一片,莫非你还想把他从坟头里挖出来?”越溪女看他一眼,自语道:“若是真能有起死回生的法子,我一定用在他身上。” 男子哼了一声,道:“果真是水xìng杨花的女子,我当年喜欢你,真是错了。”越溪女不再争辩,笑道:“不错,世情薄,人情恶,人成各,今非昨,山盟虽在,锦书难托,错!错!错!依我看,该是错上加错。” 她说了这话,两人一时无语,听了“小魅”二字,月女头中又是一痛,一下竟想起来:这越溪女,就是小时候父亲喜欢的魅影,而男子,是当年背叛父亲的镜虚!父亲当年将魅影从镜虚身边夺来,导致镜虚在关键时刻背叛,父亲才在走火入魔时被那三人重伤而死。刚刚这两人谈到七星道人,其中似乎牵涉到一个极大的yīn谋,她一时心惊,问道:“你们打算怎样?” “与你无关,”越溪女不置可否,“你只管到时杀玉无缘就好,至于其他,自有我们来安排。镜虚,我问你,凌烟他什么时候到?”“最迟也是今日。”镜虚冷冷道。“那是最好,魔教什么时候动手?”镜虚瞟了月女一眼:“说是七月初七,就是后天。” 夜色溶溶,流水潺潺,月女本一直被越溪女监视,这时看身边人熟睡,轻轻坐起,蹑手蹑脚潜到窗边,一跃而出。她本以为只是杀玉无缘而已,可是如今要成为工具对正道武林动手,心中自难情愿。没走几步,忽见一道烟,朝自己涌来,她双足飞掠,腾腾向树上弹去,那烟怪异也极,居然也变了方向,又向上方飞来,她向另一棵树上跃去,那道烟又立即变向。她知道碰上高人,只能左右闪避,不知如何能破此术法。 “凌烟你也忒喜欢玩了,这样没有经验的丫头,你又何必作弄她呢?”越溪女从容走出房来,身后跟着现在是“火中仙”乔太公身份的镜虚。月女只听虚空之中,传来一个声音:“既然梵水仙吩咐,我拿下这丫头就是。” 月女忽见那阵烟一分为六,从各个方位绕来,她避无可避,一手三道暗月箭向东首发出,烟雾中顿时亮出一道光来,破开一道裂口,她紧随那光芒之后,一下纵出重围。 一时她眼前烟消雾散,正自欢欣,一掌向她拍到,她不及多想,也是一掌对上。两人各自一分,那人微讶出声,又连拍六掌,月女见那掌风凌厉,不敢正接,施展轻功,身影晃动,立在一旁。现在这武陵源三人一前两后将自己围在中央,若是她轻易出手,势必要露出破绽。 来人现在正对着月女,这人神情潇洒,微带半分落寞,正是“伶仃仙”薛凌烟,他笑道:“没想到得了老和尚的内力,你今日居然有如此造诣,老和尚地下有知,想必不会后悔。” “点子扎手了吧,”身后越溪女轻嘲,“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3 章 女子武功和内力都不低,可是幻术就不怎么行了,我们两人一齐出手,必能将她擒下。” 薛凌烟摇头道:“何劳四仙中两仙出手,我凌烟自问幻术还略有一些,当可困住这丫头。”“既然如此,”乔太公一拉越溪女,退到一旁,“我们两人就看看楼主本事。”越溪女推开他抱向自己的手骂道:“你再碰我一下试试。” 月女心知若是对方幻术施出,自己必难逃脱,忽地弹出两道暗月箭,向薛凌烟shè去,正要借那一缓之势逃走,忽觉眼前一暗,周围已经一片模糊。薛凌烟有意相激,就是要逼她出手,她只一出手,薛凌烟七字阵“烟笼寒水月笼沙”立即发出,第一字即为“烟”。 以烟为媒,烟雾相含,遮蔽天日,月女在这一团烟雾中不辨东西。她被幻术困过几次,曾在受伤的yīn僧手下讨得好处,心知幻术是双刃剑,便是施幻术者擒住对方弱势,也会略有损伤,而若是为对方所破,施幻之人更有可能会形神俱灭。如今她神功稍成,心志更坚,当下之境,犹胜当初,她按捺不动,静待对方出手。 “笼”字诀出手,烟慢慢变厚变浓,似是要将她完全包裹。她双眼猛地一亮,素手一扬,一只暗月箭打向东南方,东南方忽然笑道:“米粒之珠,也放光华?”暗月箭闪出的一星光点,忽而消失不见。月女嘴边微微上扬,她这一只暗月箭倾上不少内力,既然被薛凌烟硬接,必然对方吃的亏不小。 “寒”阵发出,那烟陡地一凉,让只穿了件单衣的她忍不住瑟瑟发抖,运起玉禅功,阳刚之气升起,身上微暖。月女心知手中只扣有一只暗月箭,若非关键时刻,自然不能随便发出。她手中长索一抖,向西侧打去,猛地被对方拧住,她内力度出,却发现无论多少内力向那方涌去,皆如石沉大海,不由吃惊。 越溪女轻笑:“借物传功,这招不坏,可惜两棵大树都倒了,不免可惜。” 原来薛凌烟已将她内力送至外物,月女方一醒悟,猛然收功,这一下她功力空走,顿失先机。薛凌烟手轻托出,“水”阵袭来,那烟雾化为巨浪,月女如在波涛之中,虽然尽力想要上岸,却被惊涛拍得无力至极,她本就不识水xìng,这时更如溺水一般窒息。薛凌烟趁此时机,飞身而上,点向她腰下三道大穴,轻吐一口气:“成了。” 哪知月女虚作弱势,只为诱敌,她本是认穴高手,刚才微微一偏,穴道均未走准。这时腰肢一扭,三掌拍到,薛凌烟虽急急变招,肩上仍是中了一掌。他本以yīn柔功力为主,这掌上阳刚内劲度来,不由得被烧灼一般难受,目中杀气微涌,强自一撑而走,一回手发出“月”来。 月上中天,天上猛然就多了个月亮,两个月亮,让月女不知该shè哪个。她闭上双眼,静听万籁之音,抽出最后的暗月箭,以袖为弓,向左首那个月亮shè去,亦然笑道:“米粒之珠,自放光华!”那只暗月箭一shè,果然逼得那个月亮慢慢黯淡下去,薛凌烟一道血线喷出,立马双袖急挥,左手出“笼”,月亮暗下去时变成几道闪亮,一下将月女浸在那股幻光之中,立时让她双眼不能视物,右手出“沙”,手中几十道劲风飞出,分击月女身上各处穴道。月女纵能避开一两处穴道,哪能躲开这阵劲风来势,如身上被群沙打到,顿时呆立不动。 越溪女拍手称道:“没想到这丫头居然要动用凌烟楼主七字之诀,看来楼主也老喽。”乔太公责问道:“明明是你在楼主‘寒’字诀时出言提醒,不然她早就被制,何须楼主受此损伤?” 薛凌烟大汗淋漓,只淡淡道:“纵是没有人提醒,我也至少要第六字才能赢她。这女子得老和尚功力,如今已能随心运功,只怕下次再和她动手,未必能讨得好去。”乔太公望着月女,犹豫道:“不如把她直接杀了,免得后患无穷。”薛凌烟道:“这样做对我们并无益处,必不是梵水仙所想。”越溪女点头道:“不错,若要她死,她自寻短见时我又何必出手?她今日若真死了,往后就得我们亲自出手杀玉无缘,那也忒不划算。” 乔太公怒道:“她现在功夫这么深,只怕偷鸡不成蚀把米,画虎不成反类犬!”越溪女掩口笑道:“不怕,你信不过我,还信不过凌烟楼主么?楼主幻术胜我千倍,要他出手,才是我本来主意。” 薛凌烟道:“这个主意不错。我最近刚从幻梦那里讨来一招天目术,可以读出人心中所想,更能让人失去自己意识,听我号令,我看今日正好对她试试。”乔太公微一踌躇,道:“好是好,可是只怕她心志太坚,我们白费力气。”越溪女瞪他一眼,讽道:“我看是你没有本事,就怕楼主占得头功。” “你这yínfù,是不是又勾搭上了薛凌烟?”乔太公眼中怒火涌出,狠狠盯着越溪女,又瞪了薛凌烟一眼,后者忙道:“老乔你可不要乱怀疑人,纵我爱风月,可不敢爱你的佳人。”越溪女冷笑一声,不再言语,乔太公亦是撇过头去。 薛凌烟见二人如此,心中好笑,道:“既然二位并不反对,我就开始天目术了。”慢慢转动双眼,月女被他目光一牵,也不由得随他转动,不多时如若沉睡过去,两眼紧闭,忽又一睁,只是眸子里并无神色,显是已然入幻。 “果然还是楼主高明。”越溪女不理会乔太公投来的目光,故意将身子向薛凌烟倾去,薛凌烟悄然避开,笑道:“哪里,她与我一番恶战,毕竟是疲乏了。现在两位想问什么,尽可以放心来问。” “那好,我来问,”越溪女眼神一闪,问道,“你喜欢谁?” 月女似是陷入极大痛苦,咬牙不能答出,越溪女奇道:“一个玉无缘,有这么难说出口么?”薛凌烟叹道:“你怎么一开口就问她感情之事,这种问题最耗心志。”忽然月女拿定主意,道:“文初。” “文初?”越溪女念道,“这人是谁?”“方文初。” “方文初……她什么时候居然勾搭上了方中翼之子?”一想到那人身份,乔太公讶道,“我们的隐秘簿里完全没有这个消息啊。”薛凌烟也一脸惊诧:“我们早该想到,苏州一行,不仅仅是救人这么简单,莫非方中翼又从了魔教?” “不可能!”乔太公立马应道,双眉一轩,似是陷入极大沉思,“方中翼当年虽为付无殇手下,却也答应过我和小魅,不再归顺魔教,而且袁微火是我徒弟,不可能知情不告。否则以他们的特殊身份,我们早就把太湖水寨dàng平!”“此一时彼一时,他当时虽然答应,也未必现在不能从了魔教!”越溪女争辩道。 “你不过是还记着当年方中翼护着的那两个孩子罢了。”乔太公睨她一眼,又不再说下去。 越溪女一愣,顿足道:“哼,你不也是看重你那个徒弟袁微火,才听他劝告下令放过方中翼!”薛凌烟知道两人又要吵架,只向月女问道:“你为何要杀玉无缘?” “因为他杀了文初。”月女面无表情道。 薛凌烟一惊:“方文初死了?怎么死的?”“被玉无缘一掌打下山谷,当时我正在练功紧要关头,来不及救他……”月女嗓音哽噎,越溪女和乔太公也是怔怔。 越溪女追问道:“那么,究竟在苏州,发生了什么?”“我们去往太湖,找到方中翼,方中翼为我们设法去救姜岐……”“什么?”乔太公不禁失声,“方中翼真的……当真帮了他们?” “看来一切都清楚了,”薛凌烟略有所思,慢慢踱至月女身前,多看了月女一眼,“他们找到方中翼,和方中翼一起将姜岐救出,然后你就因此认识了方文初,是也不是?” “是。”月女点头道。 越溪女眼神一变,随即释然:“先去姜家取得易容之术,再去苗疆获得蛊中剧dú,两位,yīn僧如此安排,真是巧妙至极。” 薛凌烟道:“可他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等他和七星老道两败俱伤,咱们武陵源就从天而降,让他们防不胜防。” “看来咱们今日的劲敌真非玉无缘了,”乔太公悻悻道,“不如让月女去杀yīn僧吧。” “不行!”月女断然拒绝,惹得三人一诧,越溪女柔声问道:“为何不能杀那大jiān大恶之徒?”月女犹豫半晌,终于道:“他是我哥。” “什么?”薛凌烟惊道,“怎么可能?你是……”月女眉头微皱,道:“我是付悠雨。” 越溪女心中疑惑,向乔太公道:“当年她是这个模样?”乔太公仔细端详道:“不是啊。不可能,你长得根本就不像付悠雨!” 月女虽在梦中,亦有常人感受,如今一听此问,泪水止不住道:“我当年为姜凌所擒,他不忍心杀我,就将我易一生之容,更洗去我记忆。若非在风雨堡里一时统统道出,我也不会记起种种。” 越溪女低头冥想,薛凌烟无言以对,乔太公却狞笑道:“正因如此,才非该你杀yīn僧不可了。” 天师洞前,檀香缭绕,阵阵道教乐声,从大堂中吟诵而来,武林诸人早已将此地围得水泄不通,上座更有“刀凛千秋”顾远应邀观战。这时四个青城弟子,若前两日行事,各执四只绳索末端,从中间分开众人,拉出一个十丈见方的空地。这时一个中年道人一跃而入,向周围人行礼道:“各位江湖好汉,在下青城莫韬,今日七月初七,正是家师借剑结缘之期最后一天,若还有好汉借得本派百剑之一,不妨上台,由我等与之比剑,家师自会为诸位评点,在此请了。” “咦,怎么前几日都是道长借剑结缘,今日居然要徒弟出手?七星道长,是不是也太不给天下人面子?”一个黑衣男子颇有不满,扬声问道。 莫韬解释道:“毕竟借剑已近百把,家师年岁已大,也不可能一一过招。”男子嘴角一歪,不服道:“老子取剑就是为了与七星道长过招,和你比武,那和我赢的青城弟子比武又有什么区别?”他话声一落,底下人纷纷出言附和,莫韬只是张口难辩,这时上座中长相普通的中年人起座笑道:“我顾远还不知道休戚门出了什么高手,居然敢和七星道长jiāo手,既然兄台自认为功夫不凡,在下愿讨教两招。” 见对方道出自己师门,黑衣男子兀自不服道:“顾大侠这话不对,我刘典虽然打不赢七星道长和顾大侠,可是既然七星道长说了他要亲自指点武功,临时却又派个弟子出来,我实在是不服。” “刘公子不必懊恼,贫道虽不动手,依然能将场中胜负看个一清二楚。顾大侠还请端坐,我必对刘公子有个jiāo代。” 这话说的一清二楚,可是众人回头四顾,俱都找不到那声音来处,顾远亦是好不惊疑,他闻言道:“既得七星道长吩咐,我顾远退下便是。”身形一摆,退回座上,斟一杯茶,细细品来。 刘典不好再多言,就地一纵,落入场中,手中一对判官笔就势一分,各划一字,问道:“敢问莫道长,我斗胆卖弄写下的这两字,是哪两个字?” 莫韬看得清清楚楚,那两个字正是“吾愚”两字,但若是照直答出或反之说是“愚吾”,必被此人捉弄,将受辱于人前,而若是答不知道,自然也输了青城派的脸面,一时沉吟不决,好不为难。这时顾三平chā口道:“在下青城小辈,此等文墨卖弄,岂可有劳师兄,我来便可!” 刘典一笑,未置可否,顾三平答道:“据小道看来,刘公子写的是‘五口禺心’四字,所谓‘口禺’,即为喁,喁为五恭反、口向上之说。所谓五恭,入境而恭,军失其常;再举而恭,军无所粮;三举而恭,军失其事;四举而恭,军无食;五举而恭,军不及事。今日刘公子非但五恭,而且五五恭,更将心奉上,可谓至诚而来,然处处相让,自是没有所胜把握,看来刘公子要败此阵了。” 此话一出,台下众人无不大笑,刘典一时无语,愤道:“青城派真是代有才人,既然有此才学,何必在下首观战?我虽没本事叫阵,愿向阁下讨教高招。” 顾远面上微寒,吩咐道:“三平,这里能人甚多,不得造次。”顾三平躬身诺道:“爹,孩儿知错,这就退下。”低头向殿内走去。刘典又是一呆,方知今日自己挑起的梁子真是不小,索xìng不再多言,大喊一声,两只判官笔向莫韬点去。 莫韬本来功夫不低,手中三尺青锋一扬,封住刘典判官笔来势。青城剑法以灵逸见长,他奉师命,不求取胜,只是以防守为主,每到将要击败刘典之时,总是佯装变招。这样一来二去,明眼人均看出此中底细,刘典自然也是心知肚明,可是一时羞愤难当,竟不愿就此下台,左支右绌,狼狈也极。 忽见一阵清风吹过,场上两人被此风一刮,分别向两边卷去,一道青影不知由何处飘来,转上台中间,正是七星道人,他立定笑道:“依贫道看,你们这场比试平分秋色,难分高下,刘公子你休戚门阎罗判官笔定天下,阳刚有余yīn柔不足,需得辅以诸多变招,如你这招笔点我弟子膻中,若能稍变来路,先向璇玑,后走膻中,他非得护己不可。”说到这里,他借来刘典判官笔,攻向莫韬,莫韬急走而避,然而七星道人一变笔势,却将判官笔抵在莫韬膻中穴前。刘典看得愣愣,这几招显然不是内力施为,可是招数精妙,确实让他有莫大体会,当即羞惭接过一对判官笔,谢道:“承蒙道长指点,刘某不胜感激,就此告辞!” “刘公子稍等,我这本自著的养心说,或许会对公子有用,请收下。”七星道人轻抚面须,递上袖中书卷,刘典再三谢了,方才离去。 顾远笑道:“道长今日忒也仁厚了,居然将平生所悟相送,我都忍不住要羡慕了。”七星道人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4 章 “哪里哪里,贫道所悟,不过泛泛,然那位刘公子心xìng太急,若能潜心去躁,或有所成。而顾大侠不仅武功高绝、豪气盖人,令郎更是千里挑一的资质,在我这儿学艺已久,确是人中翘楚,稍加时日必成大器。”“道长过奖了,三平终是顽劣,非是道长相授,岂能成璞玉之材?”七星道人闻言笑笑,问道:“还有哪位英雄借得本派之剑,也请上台指教。” “师父!师父!”喊叫声中,七个穿青城派道服的弟子忽从人群中向他涌来,七星道人眉头一皱,推开准备上前的莫韬,一手拂出,真气弹shè,将七人掀翻在地,他寒霜罩面,道:“不知几位是哪里好汉,怎敢冒充我青城弟子?” 武林人士面面相觑,忽听三道尖利女子笑声传来,这三女分别从东、南、西三方飞出,双足踏过武林人士头顶,落到场中。众人定睛看去,东首女子一袭紫衣,媚笑动人,南首女子灰衣拄杖,麻布遮面,西首女子年有三旬,煞气十足。 七星道人正yù答话,忽感觉头脑微昏,足下轻浮,被莫韬扶住,指着三人道:“你们……”东首女子道:“道长,你躲得虽快,还是中了我的五dú散,我看你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此言一出,众人大惊,南首灰衣女子将手中拐杖chā在地上,掏出背包上奇小的芦笙,吹奏起来。围观众人刚要掏出兵器向前,然一听那乐曲,纷纷抱头惨叫。顾远一跃进入场中,怒道:“妖女你施了什么法术?” “法术?”西首女子冷哼一声,支腰道:“莫非顾大侠茶里的dúyào还没有发作么?”顾远腹里一阵剧痛,恶道:“你……”“顾大侠何必客气,这是我特地为您加上的穿肠销魂散,不知感觉如何?”女子不屑道,“大侠不是称作‘刀凛千秋’吗,今日剧dú穿肠,不知你那一身刀法,还有什么用?” “怎么可能?”七星道人轻退一步,道,“这些茶都是青城弟子所沏,你们怎么可能下得了dú?”东首女子耸肩道:“道长莫非忘了易容之术么?” “易容之术……”七星道人一点头,忽然双掌拍出,劲风拂出,三女子忙各自退开,然而还是闪避不及。西首女子直落入人群,吐出一口血来,南首女子手中芦笙被他掌风一击,顿时化为齑粉,东首女子银绸一抖,勉强退后几步,脸色顿时煞白。 众人无那芦笙声做引,剧痛减退,可是毕竟中了蛊dú,一时全身俱都软了,提不上力气来。南首女子双眸漠无表情,只涩声道:“道长中dú之后,尚可击退我们三人,实在佩服。” 七星道人这招使出,大耗内力,随即坐倒在地,双手撑在膝上,头上冒出白烟,他闻言道:“不敢,蛊夫人以音驭蛊,今日才算是真正见识了,若贫道猜得不错,是刚才这七人冲上前时发出的蛊吧。” “不错,”七人中一人站起,抹去脸上面皮,叹道,“只可惜道长你居然猜出我们身份,否则若是待我们近身,你现在又岂有命?” “你是yīn僧吧?”见对方点头,七星道人道,“若非我徒弟告知七个弟子均为你所戮,贫道又如何能知晓?江南姜家易容之术,果然天下无双,没想到你今日竟到青城山上寻事。” 余下六人亦除去各自面皮,其中三人赫然正是负yīn、抱阳与御剑,魔教诸人结成阵势,将莫韬、七星道人和顾远三人围住,可是见七星道人不动,亦不敢轻举妄动。 沈踏浪被七星道人责罚在后院里打扫落叶,正自无精打采,忽听顾三平唤道:“师弟!”抬头一笑道:“师兄!怎么了?” 顾三平掩不住的喜色:“我刚才在前殿嘲笑了一个不知好歹的武林人,他还以为自己是谁呢,竟然敢拿我们青城派寻开心!”“呵呵……”沈踏浪能想像那人瞠目结舌的样子,也是一笑:“师兄你肯定把他整得很惨吧。” “真是相当惨啊,”顾三平眉飞色舞道,“还有啊,那人听了我是顾远之子,脸变得……像苍蝇一样难看呢。”沈踏浪眼神微黯,继而笑道:“我真可以想见他的尴尬神色。看来借剑结缘还真是精彩啊。” 顾三平忙道:“对了,师弟,不如我来接替你打扫庭院吧,也好换你去看看。眼见今天是最后一天了,师父明知你是武痴,还不让你去看他们比试,实在太过分了。”沈踏浪想到自己对师父道出月女之事前后原委,不免被责罚一顿,颓然道:“师父责罚我也是为我好,我犯下的门规实在不足以用打扫庭院来惩罚。”顾三平不服道:“可是师父根本就没说是为什么,这样的责罚,谁能服气啊?” “我服气,”沈踏浪苦笑道,“师父也是为了我好,若我真的一意孤行,只怕真会害人害己,还是安守天道、一心向道的好。” 顾三平咕哝道:“好吧,由得你了,你知道么?我私下里觉得师父今日宣布莫师兄接任掌门之位这件事就是错的。你虽然年轻,但除师父外,隐然已是我们青城的第一高手,你又是大家公认的正气凛然,把掌门之位传给你岂不是更好?”沈踏浪连连摆手:“师兄你又寻我打趣了,我资历不够,还有多少年需要打磨,哪能妄谈掌门之位?” “你和师父说得倒是一模一样。”顾三平悻悻道。“你问过师父了?”沈踏浪惊问,“师父是这么说的吗?”“不错,不过呢,他说你迟早必能雄震师门,多等些时日或许更好,”见沈踏浪眼中光彩涟涟,顾三平笑道,“师父这么说你,是不是很开心啊。” “哪有,”沈踏浪赶忙垂头道,“我以为师父不喜欢我……”顾三平摇头道:“师父怎么会忘了你呢?不过世俗之囿,总是没有办法,武林偏偏也要讲长幼之序、名门之后这些东西。其实按我来看,世上之事,总是能者居之,如果大家都讲什么规矩方圆之类的东西,何必还要天才?像你这样的能人,样样在我们之上,却只能等到老了才坐上掌门之位,可等你老了,哪里还有少年狂能成大事?” “那时才是风平浪静之时,虽然没有少年狂,却有了更多的心xìng,那时,也才是做掌门需要的资质吧,”沈踏浪说了这话,又想起了什么,赶紧道:“当然,那时选掌门也是能者居之。”顾三平叹口气,不再言语,拿过一柄扫帚,和他一起打扫起这庭院,扫了半晌,相互无言。倏忽一道yīn影掠过,两人回头看去,一个一丈高的巨人落在院内,震得整个大院发出一响。十几个镇守后院的二代青城弟子跑上前来,立在沈踏浪和顾三平身后。 顾三平沉声道:“阁下是谁?为何擅闯青城山?”全身负满铁甲的巨人哈哈一笑,震得院落里的大树都抖动起来,他慢吞吞道:“我是谁?我叫阿努。为何闯青城山?要灭你青城满门!” “大言不惭!”顾三平正yù出剑,沈踏浪急劝道:“师兄且慢,记得有人对我说过,这厮当时缠住流觞大师,才使大师一时无法脱身,为魔教人击伤,他敢这么明目张胆闯上青城,我看前门只怕不妙。”顾三平顿时被点醒,颔首道:“不错!咱们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不轻举妄动,就可以保住小命吗?”持着长矛的神鹰王踢门进来,一手抛出一个早已殒命的青城弟子,顾三平见那人模样,惊道:“小津!”继而咬牙恨道:“你们究竟要怎样?” “怎样?”神鹰王笑道,“不是说清了吗?就是要踏平你们青城,让你们看看我圣教天威!” 沈踏浪沉吟道:“师兄,我结阵困住这神鹰王,你和其他弟子对付那阿努!”顾三平微一踌躇,点头应可,点了六个弟子,道:“你们六个随沈师弟去,余下的和我一道,咱们让这不知好歹的妖人见识一下青城剑法的厉害!” 阿努正要往那六个弟子冲去,顾三平已然拔剑拦在他身前,呵道:“大个头,你的对手是我!”阿努没好气道:“你这个小东西,也敢和我叫嚣?看我一手拍死你!”话语刚落,一掌拍出,顾三平剑光霍霍,直刺来掌手心,只听一声响动,他虎口一震,长剑断成两截,只得飘然后退,见阿努手心金属光泽发亮,心里寻思道:“他身体上下,均用这些铁甲盖住,我若强攻,不可能赢得了他,不若累倒他简单。” 心思一定,身形转开,号令众弟子伺机而动。若是巨人不动,他也就乐得缠斗,若是巨人前移,他就和众人左右移动,逼得巨人回身,不能移动开来。 旁边沈踏浪和六弟子虽布七星剑阵,却也被神鹰王的长矛杀得险象环生。一方面这六个弟子没什么实战经验,剑阵还未完全结成就乱了一半,全倚仗沈踏浪全力护下六人,另一方面神鹰王武功招数虽不甚高明,但是内力充足,怒吼之下,早引得诸人吓破了胆。眼见剑阵破绽渐多,神鹰王长矛更舞得灵活至极,这一矛左挑一人,旁边三人一起抢上,神鹰王却立刻换了方位,直指另一弟子,这一道矛来势极快,那弟子来不及变招,心道:“我命休矣!”只见沈踏浪剑势更快,硬是拦下那道长矛,急喊道:“还不后退!”那弟子赶忙闪避,只听当啷一声,沈踏浪手中剑断为两截,他生受神鹰王内力一撞,五脏翻涌,一时弃了断剑,退在一旁。 “你还待如何?”神鹰王长矛虚指,他在小清潭前由月女指点,知道擒贼擒王的道理,眼见沈踏浪武功出众,势必要先伤此人,故而佯装对那弟子下手,实是利用沈踏浪施救他人之机,斩下他手中长剑。 沈踏浪冷冷道:“手中无剑,心中有剑,又怎样?” “心中有剑?说得动听,我看你今日还是乖乖受死吧!”神鹰王猛地举矛向沈踏浪奔去。 “手中无剑,心中有剑……”沈踏浪听师父讲过多少次剑之道,而今忽然情不自禁自己道出,看那神鹰王手中一星光亮,倏有所悟,忽地右手作掌,虚指而上,以手作剑,舞起青城剑法来。旁边弟子看了,不禁均是一呆,眼见沈踏浪右臂灵活腾跃,如若长剑短了一截,与长矛游走,这时沈踏浪手中“剑”虽然变软变短,却不输一点气势,长矛屡次出手,就是沾他不上。 沈踏浪心中的剑,没有一刻比现在更清晰,所谓剑者,《庄子》杂篇中有云,示之以虚,开之以利,后之以发,先之以至。他如今剑不能为锋,当须示弱人前,可是如何能后发先至?他仍有些迷惑不解,眼前又突然浮现出师父教他使剑时的情景来 “踏浪,你如今已将本门剑法全部记住,出剑亦能因剑变招,但是所谓剑者,只是有形的兵器罢了,凡所有物,只要能御之为伤人之器、防人之物,即为成剑之良材。你如今御剑,纵能称雄于豪杰之间,终究只能成为剑士,而我青城真正懂剑之人,要成为剑仙才行啊!” 他不懂:“师父,怎样才能成为剑仙?别人持有宝剑,而我身无利器,如何能胜他人?” “如何成剑仙?你要能手中无剑,心中有剑,人有利器,我固不敌,然而我有利器,在攻,在守,在进,在退,在快,在慢,在强,在弱,何谓先发制人?并非要你先攻而已,要先守,先进,先退,先快,先慢,先强,先弱,招招制人,而不为人所制。” “招招制人,而不为人所制!” 他眼前一道电光亮过,突然变招,侧身出手,这一手竟然拍到神鹰王肩上。神鹰王好不吃惊,本以为沈踏浪只能闪避罢了,这一下竟然先他攻到,肩上虽只是一震,可他猛然腾起一个想法:眼前这人,已全不可小视了! 神鹰王大吼一声,长矛舞得滴水不漏,向沈踏浪身形罩去。沈踏浪忽地灵机一动,变足为剑,一足踢开长矛,身形落地一瞬,不等对方反应,双手拍地,又是一足抡出,神鹰王始料不及,被那一脚踢中胸口,长矛拖地,连退五步,满脸均是不信。 巨人阿努被顾三平等人缠得烦闷不已,一时愤起,不再与众人周旋,直向顾三平一掌拍去,顾三平险险侧开,断剑猛地扎进对方手背。阿努一声嚎叫,就地滚出,瘫坐在地,忽地眼神一变,双手往地上连续拍去,像是敲起鼓来,惹得阵阵响声从地下传出,顾三平和众弟子竟站立不稳,向地上跌去。 阿努大声狂笑道:“我的天雷震震怎样?”双手更见力气,仿佛吸收了大地的力量,如漩涡般将周身之人吸去。顾三平拉住就要向阿努身下滚去的弟子,奋力向外跃出,可是身不由己,随那力量起伏,自己似也无法舞剑。他从身上扯下几道布条,捂住耳朵,但脚底的力道仍旧传来,他觉得心随那鼓声而动,断剑往地下猛力一chā,绝望地抓住剑柄。阿努一边拍打,一边移动身躯,向他们爬来,双手不停,竟似要将这群人的心敲慌敲碎。 “这两小子还在这里,看来我们四怪来得正好。”萨黄袍忽然笑道,这一笑让在场人均是一震,大多数青城弟子不知来人是敌是友,神鹰王细细琢磨这话深意,只有阿努仍旧不停手,敲摆起舞,甚至兴致一来,若儿童般高歌,只惜不成曲调,惟他自己乐在其中。 萨黄袍身形一转,落在顾三平身前,对阿努喊道:“喂,我说你呢,看你爷爷来了,还不乖乖退下、束手就擒!”阿努一时兴起,不理会眼前这人,萨黄袍气极,一掌向阿努腰间拍去,他本来以内力为盛,这一掌击出,阿努却只是停下拍掌,挠了挠被打处,恨道:“你这厮给爷抓什么痒,作死吗?” 饶是萨黄袍身为崂山四怪之一,行事怪异至极,见这巨人如此,亦是一时呆住,顾三平得隙跳起,拿过弟子送上的剑,喝道:“大家退下,让我再来领教。” 他心道这巨人太过厉害,生怕众人受伤,此时一言道出,准备率先出剑。一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5 章 白衣移到他面前,正是四怪老大戴白衣,戴白衣伸出手来,猛然将他剑按回鞘中,道:“这里有我们崂山四怪,还轮不到你出手,你和姓沈的去前门救人!” 沈踏浪那边被霍扶琴和胡青衫接下,闻言道:“四位前辈,多谢了!”戴白衣道:“你师父救我们一命,咱们帮你们打这些魔教徒,也算是江湖义气。” “胡说,”萨黄袍虽和阿努缠作一团,仍不忘chā嘴道,“老大,我们可不讲江湖义气,只是因为这两人赢了我们,若我们看他们被这两人杀死……”避开阿努打来这掌,又喊道:“我们就永远输给这两个傻瓜了,我们可不能输给他们!” “不错!”霍扶琴笑声尖利,“就是这个理儿,咱们从来不欠别人人情,崂山四怪,就是天下最怪!” 沈踏浪和顾三平相顾一眼,微微笑开,齐声道:“如此我们先去救人了!”两人率领众弟子向前门冲去。 五 借剑结缘群魔舞 少年豪杰自登台 下 更新时间2012-3-23 11:49:36 字数:10418 “道长,你枉称天下第二,现在躲在那儿如同藏头鼠辈,又算什么?”yīn僧虽不敢轻易动手,却盯紧七星道人哂道。七星道人闭眼笑道:“你既为付无殇之子,就该知道你爹当年可不喜欢行事如此鬼祟,用dú用蛊,并不是豪杰所为。” “十年变化,莫非还不够多?”yīn僧咬牙道,“若是大家都拘泥于过去,我们如何往前走?”他双手一展,便向莫韬打去,莫韬未中蛊dú,功力仍在,这时急忙出剑迎上,但是他功力毕竟有限,在yīn僧如风行袖中,他长剑慢慢被逼紧成一点。 yīn僧迫得莫韬只有招架之力,忽地变掌为爪向他抓出。这一爪实是试探七星道人深浅,七星道人若连徒弟都无力来救,自然中dú极深,他这爪使到一半,忽听空中一个声音喝道:“竟敢擅闯青城山,魔教妖孽,还不束手就擒?” 来人正是沈踏浪,他身后紧跟顾三平,沈踏浪一剑当先,急刺yīn僧,这一下立马缓了莫韬困境。yīn僧收手站回原位,负yīn、抱阳两人已将沈踏浪围住。yīn僧瞧见沈踏浪剑法,略有讶意,笑吟吟道:“七星道长,你这个好徒弟几日不见,功夫居然神速至此,得徒如此,虽死无憾。”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从古自今,向来如此。”七星道人道,“踏浪,三平,元婴何在?心静而调,心躁而毁,凡事均须稳而为之,若是稍露浮躁之心,必会显于招式之间!” 沈踏浪听了此言,安心下来,剑分左右,指东打西。他本悟得万物为剑之理,如今一切俱可作剑,竟得立于不败之地。七星道人看得不由颔首,眼露欣慰之意。顾三平被御剑手持鱼肠剑困住,只是勉力支撑,看见父亲中dú,更是心乱如麻,虽强自保持心境,仍是往后退去。 yīn僧见众人注意力为这两人所夺,陡然长袖一卷,又向莫韬颈上挥去,七星道人一声叹息,撑地而起,一掌挥开yīn僧袖风。yīn僧霍然一惊,双掌一分,又向七星道人缠上,七星道人双脚站定,身形稳如泰山,将yīn僧掌力尽皆卸下,蛊夫人和东首的黎寥落见情况不妙,纷纷逼上。 西首的金步摇不敢直面七星道人,见顾远中dú已深,昏迷不醒,心中拿定主意,慢慢向他靠去,正准备结果此人,莫韬一剑挑来,道:“妖女敢尔!”金步摇浅笑连连,道:“道长,你要奴家也给你点颜色来尝尝吗?”她忽地弹出一道dú粉,莫韬退避不及,吸入dú粉,脚步不稳。金步摇脸色一沉,dú掌便向莫韬拍去,莫韬余威犹在,长剑猛地一挥,将金步摇手掌洞穿。金步摇惨叫一声,拔出掌中利剑,一剑刺穿莫韬胸口,随即也跌倒在地。 七星道人斜眼瞟见门生就此逝去,浩叹道:“莫非天真要绝我青城?”眼神愤然,出手更加迅猛,左掌与yīn僧胶上,右掌啪啪连击,将蛊夫人和黎寥落尽皆拍倒。继而收回右手,双手无俦掌力尽皆加诸yīn僧身上。yīn僧双脚急提,向周围一教众沾去,把这内力尽皆度给那人,那教众受此内力压迫,眼眶一陷,立时殒命。 见另两个教众要逃,yīn僧立即依法pào制,将内力加诸这两人身上,但是双掌仍不能移动分毫,他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感觉经脉都要断掉。七星道人已是回光之力,掌中内力涌出,自是源源不断,只望能殒身除魔。眼见七星道人神力,台下众人俱是一振,知道今日只有七星道人胜了yīn僧才又活路,捡起几分力气拼命喊道:“七星道长无敌!道长无敌!” 金步摇扶起身,手中四五只梅花镖立即打入七星道人后背,七星道人身子一抖,仍是强自撑起。黎寥落拼命捡起莫韬所使之剑,在一阵惊呼中向七星道人刺去,她这剑正要碰上对方后背,只听叮咛一声,手中剑被拂尘弹开。回头看去,越溪女已拦在面前,她还yù扑上,越溪女拂尘一扫,竟尔扇了她一巴掌,她俯倒在地,吐出一口血来,血中两颗牙齿宛然。越溪女扶过虚脱的七星道人,拂尘一扬,又向yīn僧面门挥去,yīn僧强自受了七星道人雷霆一击,亦是含血跃出。 “魔教真是活得不耐烦了,”越溪女对yīn僧道,“今日青城山就是你们葬身之地!”yīn僧咬牙,并不答话,乔太公与薛凌烟这时亦赶入场中,乔太公道:“yīn僧你自以为算无遗策,不知道还有我们武陵源么?我听说世上最好玩的游戏,就是骨ròu相残,不知你愿不愿意尝试一下呢?”言毕拍手叫道:“悠雨,过来杀你哥吧!” yīn僧听得此话,心中突地一惊,然而不及细想,月女手中长剑一划,已然朝他袭来。他双袖一卷,就势将来剑送到一旁,出掌打向对方面门,哪知月女避也不避,仍是借力撞来。他细看之下,月女脸上没有表情,想到乔太公之言,眉头微皱,赶忙侧开身去。 乔太公yīnyīn笑道:“怎么,果真是亲骨ròu不忍心动手了吗?”薛凌烟也点头道:“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魔教众人听了均是一惊。这时负yīn、抱阳和御剑各自收手,沈踏浪从越溪女手中接过七星道人,顾三平则急急抱起父亲,往一旁避去。 七星道人本来中dú已深,又连受重伤,只是勉强凭着一股执念,方自撑到如今,看着眼前弟子已隐隐然有剑仙之风,他欣慰笑道:“踏浪,为师今日实在悲痛,但也实在很高兴……没想到你年纪轻轻,已进入万物化剑的境界……你虽领悟剑法精髓,得以登堂入室,毕竟并非全然循序渐进,是以虽然一日千里,但是这中……这千里中真正所需的每一步,还需要你慢慢领悟……我现下传你为青城第十四代掌门……” “师父!”沈踏浪摇头惊道,“徒儿岂能受此重任?师父,不要说这种话,我不要那掌门之位,我还要你教好多年?你是剑仙,如何能死?成仙者如何能死?”七星道人现下心愿既了,身体慢慢软下去,吞下一口血,道:“我是人,凡是人都要为生死所困……你先前对我说得不错,正道、光明、是非,如何能避得开?这些事我好多年都不问了,可是今日毕竟躲不过,才知道逃得一时清静,终究不能换一世清静……我希望你不要重蹈覆辙,要做一个勇于担当的青城掌门!” 七星道人的笑容僵着不再变化,沈踏浪一时间只觉得天地都塌陷下来。眼前月女和yīn僧变换的身影都是动的,惟有他是静的,这所有人都是外界,统统与自己无关。他想起从小自己就是庶出之子,后母更是将他扫地出门,他沿街乞讨,是个没人要的孩子,但是一脸温暖的师父把自己从一堆破烂中捡来,教他武功,教他做人。师父虽然在人前极其严肃,却独独对他有些偏心,总是原谅他的调皮,就是这个世上唯一的胜似慈父的师父,忽然离他而去……他再也不能抑制内心痛苦,泪珠大滴大滴地涌出,大喊出声:“师父!师父!”直到终于没有力气了,他扑到七星道人的尸身上,一时竟要昏厥过去。 “师弟……不,掌门,我们现在都是孑然一身了……”顾三平走过来,跪下扶起他,眼神也是一样的无力,“爹他中dú太深,也回天无术了……”沈踏浪看着顾三平,想笑一下,只是惹出更多的眼泪,终于勉力道:“师兄,你比我失去更多,你……”顾三平摇头道:“不,我们今天是兄弟了,我失去了师父和爹,但是我又多了一个兄弟!”沈踏浪点头道:“不错,就是兄弟,哪怕死了,也是兄弟!” 群豪仰头,群魔注目,均是看向月女和yīn僧,yīn僧想到月女竟是付悠雨,不敢硬攻,肩头连受月女几掌,吃痛连退。乔太公看得入神,大笑出声,冷不防有人忽然向他身后一掌拍到。 这一掌来得突然,只听嘭的一声,来掌退下,乔太公立时回头,不禁大叫出声:“小魅!” 原来越溪女看来掌迅疾,为保乔太公,竟不惜以身体硬接那一掌,掌力压入她体内,来不及多发一言,只留唇边一缕微笑,她倒在乔太公怀里,已然香消玉殒。众人看这形势突然变化,均是一愣。 乔太公抬头看向薛凌烟,满眼不信:“你……”薛凌烟扬声道:“悠雨,住手!”月女本已占尽上风的一掌突然收手,稳立不动,yīn僧停下手来,终于面露一丝微笑。薛凌烟继而冷冷道:“想不到魅影居然肯为你而死,镜虚,你这一辈子也可以知足了。” “你……”乔太公还没反应过来,愣道,“你究竟是谁?” 薛凌烟轻笑一声,道:“我是谁?镜虚,当年圣教四大使者,除了你背叛教主,无相力保少主,素鳞自立新教,余者还能有谁?” 乔太公完全瘫软:“你竟是……你竟是上忍!” “不错,”薛凌烟冷冷道,“当年我蒙脸面对你们,总是执行暗杀任务,而且变音不让除教主外的任何人辨出,甚至教主亲自指示我同流觞、叶一眉一道围攻走火入魔的他本人!没想到当日残酷之举,竟换来今日替教主报仇之机,看来一切果真值得。” 目光里闪过绝望,乔太公叹道:“天要我亡,我又能如何?只没想到一切因果循环,总会有报,既非报恩,自是报仇,我早该想到会有今天,只可惜了小魅……”想到魅影为救自己不惜送上xìng命,恨怨之念一时俱去,惟余对她误会的愧疚,乔太公一手抚过越溪女面庞,脸上柔情似水,陷入对怀中女子的追忆之中。 “她真是我妹妹?她……是悠雨?”yīn僧满脸疑惑问道,薛凌烟点头道:“当年姜凌为她易了一生之容……”yīn僧急道,“那你还不赶快让她清醒?”“是。”凌烟楼主走到月女身前,双目精芒闪动,月女没有表情的脸扭动了一下,她迷惑地看向周围,出声问道:“这是在哪儿?”猛然一醒,大喊道:“你们知道武陵源的yīn谋了吗?” “为什么不回答我?”她看向周围沉默的众人,只见沈踏浪嘴角噙血,扶着仙逝的七星道人,恨恨望着yīn僧,继而又看向自己,眼光复杂,而乔太公扶着死去的越溪女,已然呆了,薛凌烟却和yīn僧并排而立,黎寥落眼里微有怜意。 月女悟出当前形势,原来薛凌烟竟是yīn僧之人,这样流觞大师中dú、当年父亲将死时薛凌烟出奇之举,都有了解释。她望向台下无力举起兵刃的众人,再也站立不稳,跌在地上,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是这种结果?” “悠雨!”yīn僧终于忍不住惊呼出声。 月女惊讶抬头:“你知道了?” “不错,”yīn僧往她走来,嘴角掠过一丝笑意,“我们兄妹这么多年终于还能相见,可见上天终是厚待我们的。”月女苦笑一声:“是么?没有厚此薄彼?可是为什么文初和我只愿安稳过世,偏要被逼得生离死别?七星道长只想金盆洗手,也要送上xìng命?又为什么这些无辜之人,都要成为你的陪葬品?又为什么,为了你一己之私,竟要将这里变成一片鬼域?” yīn僧惊道:“文初死了?谁杀的他?”月女眼神一黯:“是玉无缘亲手将他打下悬崖!” yīn僧闻言怔怔,眼神微悲,继而道:“文初的仇,我一定会报。然而你说我滥杀无辜,却是不对。所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再说今日这里年纪稍长点的,哪个不是当年要杀爹的人?”月女站起身来道:“是么?若不是爹爹要杀他们,他们又为什么会杀他?你杀一个魅影还可以理解,可是为什么要……为什么要牵连这许多无辜?” “无辜?”yīn僧眼神陡然变冷,“天下之人谁不无辜?要说无辜,你我也都不需要报仇了,可是你不恨么?就算你不杀他们,谁会放过我们?他们要是知道我们是魔门之后,必要追至天涯海角,文初必是因为如此,才被牵扯进来。而罪魁祸首,不是别人,就是这些叛徒,还有这些伪君子,这一群成不了英雄的小人,永远只知道躲在所谓的高手后面,高呼要dàng平我们圣教。正乎?邪乎?谁又能给我个答案?” 月女一时无言以对,乔太公忽然放下越溪女,站起来道:“说得好,正邪何分?本为一也!可是爱恨之说,我来与你请教!付无殇抢我妻子,我该不该报仇?我当年没能杀你,才是大患!” yīn僧长袖无风自扬,怒目圆睁,继而又笑道:“那便如何?镜虚你自己没有本事,只配当小人。我现下取了你狗命,让你到yīn曹地府去和那个女人做一对鬼夫妻!” 他长袖一摆,向乔太公打去,乔太公嘴角一扯,手上多了一道火焰,向那长袖烧去。yīn僧急忙收袖,轻轻拍出一掌,一道yīn风把火焰逼退,乔太公立时收回这道火焰,接上yīn风,把yīn僧逼退一步。这时黎寥落、御剑一众人等均要抢出,yīn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6 章 僧喝道:“统统让开,我自己来!” yīn僧佛珠一dàng,“佛光普照”将乔太公全身罩住。乔太公凭空一抖,那些佛珠竟然为他内力所附,燃起熊熊火光,他如沐火中,狂笑无声,显得狰狞可怕,道:“今日我便借你这火珠涅,烧尽这青城山,为我们夫妻陪葬!” 众人刚猜出他用意,他忽地身体一振,火光略微一暗,随即向四面八方涌出。碰上的人沾上火焰,赶忙就地拍去,可是那火一沾即燃,人群惨叫声顿起。沈踏浪猛然站起:“住手!乔太公,你身为武陵源四仙,岂能滥杀无辜!” 乔太公哈哈大笑:“你刚才没听这小子说么?这世上人人都无辜,又都不无辜,我的妻子死了,就要你们来作殉葬!” “殉葬么?”yīn僧一嘲,“我看你殉情还差不多!”他长袖一卷,将乔太公身外凝立火焰全部卷去,yīn风一出,火焰均灭,只留袖上一圈焦痕。他随即出手,又是一掌向对方拍去,乔太公身形猛转,立足叹道:“排空驭气奔如电,升天入地求之遍。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薛凌烟冷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镜虚你既然爱魅影,当年为何惧死,还是把她献出?或是你对她痴心一片,在付教主死后与她朝夕相对,而不是流连于勾栏之中,对她猜疑忌恨,又何必后悔?” “不错,”乔太公凄然笑道,“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我对不起小魅,也对不起教主,我是罪人!可是,你知道么?知道小魅从了付无殇后,我该有多痛苦?从那以后,看她的眼神自然会变,我想到这个女子不再只属于我,她属于过别人,最后她甚至都爱上了那个人……可是若非我真心喜欢她,怎会这样抓紧她?想到她背叛过我,我就不得不用同样的背叛来换得我心中所安,这些你又怎会明白?” 众人一时无语,月女和沈踏浪、顾三平急忙跳入人群,帮江湖中人拍灭火焰,这时听了此话,亦是一愣。乔太公不理会众人,自顾自念道:“但教心似金钿坚,天上人间会相见。临别殷勤重寄词,词中有誓两心知。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他猛地双掌一分,台上众人正自防备,他却向越溪女扑去,双掌浸出火焰,燃上越溪女尸身,不顾众人惊叫,一把将越溪女抱紧,大笑道:“天上人间,终会相见!天上人间,终会相见……”熊熊火焰将两人吞没,乔太公声音越来越低,最后两人化成一团灰烬,飞扬消散在空中。 “原来好戏,都在今日,”从远处御风而来的玉无缘身形轻飘,落在台上,拔剑叹道,“怜我世人,忧患实多。玉某人虽只得一剑,今日亦要拔魔。” yīn僧双手合十,宣一声佛号道:“今日这里祭我父亲之血,其实够了。虽然你师父当年是杀我爹的凶手之一,我与你却无大仇,只可惜你杀了文初,我必要取你xìng命来为他报仇!”玉无缘微一沉默,平静道:“我既受剑圣之名,本不可辜负我师父之托。生死之决,既不得免,终当一战,若是贪生怕死,又何以再立足于天地之间?” “好!”yīn僧赞道,“凭你这几句话,我就该敬你一分。你我一战,也正好看看印剑谷和圣教十年来的进展。几个月前不过区区第七的弄玉公子,今日或可排为天下第二了吧。我若胜你,不知是不是可以成为江湖一人之下、众人之上的高手?” 月女看着台上两人慢慢逼近,恰如神人,准备最后一搏,不禁想到:“莫非这才是yīn阳之决?” yīn僧衣袂飘飘,侧步斜身,右手高举,左手虚弹,薛凌烟不禁惊呼:“无殇诀!”“无殇诀?”黎寥落惑然念道,薛凌烟点头道:“这是老教主盛年只身御敌时所用的心法,没想到如今竟然重现人间!” 玉无缘不发一言,定身捏指,长剑出鞘,舞出霍霍剑风,月女喃喃念道:“宝剑动星文么?”沈踏浪不由问道:“又是宝剑动星文,那到底是什么?” 月女解释道:“这是印剑谷剑圣代代相传的剑法。”沈踏浪微微点头:“难怪苏博望和玉无缘都会这套剑法。” 月女看着两人,悄然把手攥紧,心道:“若是玉无缘伤了哥哥,我出手自然顺理成章;可若是哥哥胜了玉无缘,我当如何?我能眼睁睁看着这一群武林中人死在哥哥手中吗?”一时好不矛盾。 yīn僧仅凭一双ròu掌,径直向玉无缘冲去,然而行至半途,忽然身形一变,如鹰击长空,一跃而起,双掌变爪,抓向玉无缘。玉无缘剑走潇潇,正好逼上那一对鹰爪,yīn僧捏指一弹,长剑铿然鸣响,一击而退,稍稍站定。玉无缘一剑的风彩兀自不退,引得风中一道波澜划过,台上众人皆如沐清风,脚下不由得均退了一步。 黎寥落扶起身子,道:“上忍前辈,家师当年对你多有提及,常说四使中上忍当排第一,然而竟不知你尚在人间。今日晚辈得见前辈,实是有幸。” “何必如此客气?”薛凌烟叹息道,“不过怀想当年四使,今日竟只余我一个,真是不胜凄凉。我略知你和少主情愫,但是我的身份,只有无相和少主知道,也是怕一旦为外人得知,终会引来祸患,所以还请黎姑娘勿怪少主。” “我能懂的,他的苦压抑了这么多年,若不能报得大仇,永世也不能开心。随他这么多年,我只愿他能高兴就好。”黎寥落看着场中两人,轻轻道。 薛凌烟点头道:“黎姑娘真算奇女子,看到少主找到你这样的知己,我也很是满意啊。” “对了,无殇诀,那究竟是什么心法?”黎寥落轻声问道,薛凌烟苦笑一声:“无殇实是近殇,殇者,未成年而陨,是以无殇必有伤。这无殇诀消耗用功者精力,以让大战之时功力提至最高,然而却会减少用功者寿命。是以当年老教主深受此功之害,便不中dú,也难逃天劫。” “那步云岂不危险?”黎寥落一时惊问。 “看来今日少主为立声威,不惜自损其身。今后若是可能,你要多劝劝他。” yīn僧几次攻上,全被玉无缘宝剑动星文击退。本以为玉无缘鱼肠剑既去,再无利器可恃,自然无法和脱胎换骨的自己抗衡,哪知如今一战,对方竟丝毫不显下风。玉无缘心下也是大惊,他深藏宝剑动星文不轻易示人,早不再拘泥于一招一式,而是随心出剑,yīn僧居然轻巧化去。海神庙一战,他知道yīn僧武功虽然高强,但是与自己相比还颇有差距,今日一斗,居然几十招下还不能分出胜负,也不敢再妄自托大,只是勉力守个风雨不漏。 连攻不下,yīn僧凝立站定,不耐道:“姓玉的,你就知道守么?真是藏头鼠辈!”玉无缘犹自一笑,道:“非也,当年公输盘为楚造云梯之械,yù为楚攻宋,子墨子强劝不得,终是解带为城,以牒为械。公输盘九设攻城之机变,子墨子九距之,公输盘之攻械尽,子墨子之守围有余,而后告之早以弟子三百在宋城防守,楚方才罢手,宋得以救。今日玉某不才,愿学子墨子之能!” yīn僧冷道:“纵你为子墨子,我也并非公输盘,我攻势尚有,你能抗乎?”玉无缘昂然道:“以守克攻,愿得一试!” “好个以守克攻,我倒要来领教一番!”yīn僧双袖一展,不履片地。“佛光普照”先发,佛珠张扬,直取玉无缘,玉无缘长剑将佛珠打得烂碎。“电光火石”后至,大开大阖之间,玉无缘被围在重重袖影之中,不能突开。 眼见剑被对方双袖缠上,玉无缘也大吼一声,月女猜到他亦要施展自损之能,果然玉无缘精神一振,剑光撕破袖网,笑道:“后能制先!” yīn僧被那剑气所逐,在空中连翻三道,方才避了那一剑之威。他轻吐口气,趁玉无缘剑招凝滞,一掌拍出。玉无缘不敢硬接,剑走守势,一招“今日垂杨生左肘”勉强格开来掌,退到一旁。 舞动身影,玉无缘又一剑挑向yīn僧,yīn僧左手拍开来剑,右手两指骈出。玉无缘一矮身躯,险险避开来指,躲到yīn僧身边,左手一掌拍上,yīn僧不躲不闪,拱肩挨了上去。玉无缘心知有诈,仍不免碰了上去,只觉一股寒流,从那肩头传来,左手已然结了一层寒霜,微喝一声,急速退开。 “这叫以yīn制阳,公子可看仔细了?”yīn僧得势不饶人,嘭嘭两道yīn风shè出,玉无缘急运功逼去寒气,右手剑身硬扛了两道yīn风,狼狈跳开,左手仍然抖个不停,面上却笑吟吟如若无事。 yīn僧冷笑,抖起身躯,一掌又向玉无缘头上拍下,玉无缘迅即挥剑击去。只见yīn僧一手似是极慢,却又极准,竟似把自己这一剑的去势完全算好,一把捏住长剑。他一惊之下,只有与yīn僧另一掌对上,度出股股暖流与对方的寒气相抗,冷热相jiāo,犹如冰火相撞,双方均是一颤。只是一瞬,两人身影立分,yīn僧犹自苦笑道:“慢能伏快!” 玉无缘乘隙而上,剑风阵阵掠来,yīn僧如履薄冰,似是站立不定,一跤跌倒,却借那一跤之势足尖连点,直踢玉无缘下盘。玉无缘剑chā入地,身体飞起,一足向yīn僧跺下,yīn僧闲适躺定,微微一笑,道:“以静制动,不知如何?”一拳抡出,正中玉无缘脚心。玉无缘如遭雷殛,收身取剑,剑化为雨,把躺着的yīn僧全身笼下,继而剑雨卷起万般波澜,地下石砖俱被抬起,往四面飞去。yīn僧身体立被卷起,他右手急一击入地,由那一手之力牵住全身。饶是风雨不定,yīn僧仍是飘摇不移,仿似自得逍遥,得闲道:“万变不离其宗,以不变制万变。” “是吗?”玉无缘剑势愈猛,猛地喊道:“可我乃以万变制不变!”剑出如虹,一剑向yīn僧击去,yīn僧不得已飞转身形,弹起一指击中来剑,险避开来。然而这一避之下,先机顿失,玉无缘一掌击中他胸口,他如一只断了线的纸鸢,喷出一口鲜血,向下倒去。玉无缘剑如影随形,竟是追着他身体直shè下来。 魔教众人惊呼出声,玉无缘正拟一剑将yīn僧洞穿,yīn僧一丝笑意却按捺不住。他在空中连转三圈,竟逃过来剑,反过来一掌劈向玉无缘。原来他佯装为玉无缘所伤,实际上早将对方掌力卸开,只是逼出一道血给他看看而已。这时来掌势头极强,玉无缘又是下落之姿,哪能躲开,身体一震,反被此掌击飞。 这一下形势逆转极快,众人还未反应过来,yīn僧缓缓落身,双手合十,道:“以死地制后生,果然出奇制胜。没想到yīn阳一决,居然是这个结果。” 月女忽然注意到一股熟悉的香味,她见倒地众人有几人暗暗拾起兵器,而台上魔教仍未注意这边,心里一动。远远望去,姝姬和牧童早混在这人群中燃起了香,见她望来,赶忙低下了头。月女微一思忖,也不作声。 玉无缘倒在地上,捂住胸口,勉强抬头笑道:“你真以为和我一战,便是yīn阳一决?你为什么这么瞧得起玉某人?” yīn僧摇头道:“天下英雄本就少得可怜,我yīn僧今日,仍旧认为英雄,惟你和我罢了。可惜时至今日,也不得不杀你了。” 沈踏浪与顾三平蓦地走了上去,拦在yīn僧面前,道:“魔教如要杀人,也得先问过我们青城派!” “青城派?”yīn僧低声念了一遍,笑道,“如今七星道人已去,你们这两个青城后辈又顶什么用?”他手指一弹,两道yīn风分shè二人,二人始料不及,竟被他这yīn风一击,点倒在地。 yīn僧一步步走近三人,正要发掌,月女一跃而上,喊道:“哥!” 这声“哥”喊得出乎yīn僧意料,他脸上一道明媚光彩展开,道:“悠雨,咱们除了这几个绊脚石,把剩下的武林人杀光了,下山再去叙旧!” 沈踏浪看着月女,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月女却道:“哥,冤有头债有主,今日若为报仇,我们只需杀了这玉无缘便可,何须迁怒于这里众人?七星道长之死已是造孽,我们何不在此歇手?” “歇手?”yīn僧怒道,“歇手?你知不知道爹爹现在正在黄泉之下看着我们?你又知不知道我们这条路是不能回头的?假若我现在放过这些人,他日我们就要葬身于他们手中!” 黎寥落见yīn僧眼神变冷,赶忙走上前去,一拉月女,暗劝道:“他不会改变心意的,你还是退下吧。”月女摇头道:“哥,我问你一件事,究竟是骨ròu亲情还是统领江湖更重要?” yīn僧问道:“你问这个什么意思?莫非两者不可兼得?”月女想想,一指沈踏浪道:“这位道长当时不知我为圣教中人,教我yīn阳转化之法,得以救我一命,莫非你竟要当着我面取他xìng命?”yīn僧一睨沈踏浪,道:“他功夫已然不低,今日放过必成大患,但若是你向我讨人情,我就饶他不死,只废他武功好了。” 沈踏浪昂然笑道:“我沈踏浪若是看着青城弟子和江湖中人为你所杀却不能出手,岂可苟活于世?小湘姑娘你不必替我说情,我愿一死以谢天下!” yīn僧摆手道:“你听到了,这是他自己要寻死,怪不得我要取其xìng命!”蓦地一掌向沈踏浪拍去,月女急忙反掌挥出,yīn僧一步退开,怒道:“悠雨,你真要和我作对?” “那也是无可奈何,”月女想到yīn僧不知自己是亲生妹妹时种种心寒之举,心中一痛,拿下主意,咬牙道,“我身受流觞大师神功,他死前叮嘱我用此功除魔,我既得幸,不可负他!” “所以你不可以负任何人,甚至是杀死爹爹的仇人,就可以负爹爹,可以负兄长!流觞算是什么东西,他杀了爹爹和多少圣教中人,不过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把功力给你,你就对他感恩戴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7 章 ?”yīn僧气不打一处来,恨恨指着月女吼道:“如果你还姓付,就给我让开!”一掌仍向沈踏浪拍去,月女反应不及,出掌已晚,发出一声惊呼,却见一道月色光华破开yīn僧手掌,yīn僧猝然后退,狞声道:“玉无缘,你是嫌活的太长了吗?好,我就来收拾你!” 玉无缘缓缓站起,微笑道:“是吗?你可知我备有七海香,专破你这蛊dú!”yīn僧随他眼神望向台下,一时之间台下众人居然慢慢站起,蛊夫人惊道:“怎么可能?我下的蛊dú……”金步摇和黎寥落也微微变色,蛊夫人的蛊dú,据说是蛊虫不去此dú难解,但七海香却能暂时克制这种dú效,江湖中人如今竟像是无事一般,眼里均是复仇的目光。 玉无缘笑道:“yīn僧,如今又当如何?你胜了么?” 台下众人此时一并涌上,魔教诸人纵是神勇,以一打十尚可,以一敌百却是不能。yīn僧见玉无缘趁机蹑远,恨恨命道:“大家先离开此地,老地方见!”看一眼月女,一甩手飞身而去。 月女微一踌躇,不顾众人仇恨眼神,朝玉无缘追去,玉无缘本想从御剑那里抢回鱼肠剑,不料到她居然出手,匆忙出手接招。他抬眼间撞见月女绝望神色,一看众人气势,心道:“若我和她缠斗,她必要被众人杀死,纵我成为一时英雄,又何能看她如此?” 他心思转动,不战反退,直往外掠去,月女哪里肯放,施展轻功追了上去,两人身影一前一后,渐渐消失在众人视线之外。 yīn僧身形甫动,就有四人跳上追来,yīn僧挥掌击开两人,然而适才与玉无缘一战之下气息尚未调匀。这一下对面两人正好挑起刀qiāng向他刺去,他正感无助,忽然一根僧棍摆在眼前,挡住那一刀一qiāng。yīn僧一回头,大师兄了圆冲他一笑,随即挺起僧棍,左右一顶,掀翻这两人。yīn僧再一看,八个师兄竟然都来齐了,了住一拍他肩:“无故,你快走!” “可是,为什么?”yīn僧惊问道,“你们为什么会知道我在这儿?”了住挥棍打倒来人,笑道:“师父早叮嘱我们一定要保护你安全,咱们几个虽然不愿过问江湖中事,却不愿违背师父之命,况有黎姑娘传递你的讯息,我们自然不能看你死在这里!” yīn僧还要追问,黎寥落银绸一抖,击开围上来数人,唤道:“教主,快逃吧!再不逃就没命了!”yīn僧收拾心情,咬牙冲破重围,向外奔去,还未离开院落,已然听见了圆一声惨叫,他心头一阵迷茫,喃喃道:“他们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为了无相的师恩,总有东西比江湖更重要。”黎寥落一语中的。 六 前尘往事上心头 阳关大道两边走 上 更新时间2012-3-27 12:15:04 字数:9366 月女紧追在玉无缘身后,想到方文初惨死,今后和亲哥哥大概也会形同陌路,苍凉之感顿生,不由暗道:“若是不能杀了玉无缘,只怕文初泉下有知,我心亦不安。今日不论其他,一定要报仇!” 她身上已然没有暗月箭,长索一兜,向玉无缘套去,玉无缘闪身避开,停住脚步道:“小月,你为什么一意孤行,我和你的仇怨,真有那么深吗?”月女面无表情,道:“不错!” 玉无缘一手抓住扔来的长索,厉声道:“何必要如此兵刃相见?就算你是付悠雨,就算我杀了方文初,你就一定要杀了我?”月女冷笑道:“对,对,对极了,你是天下第一,我们这些小人物,只配为你开道。你不知道你那些‘就算’对我来说有多重要,你只看到你的前途,哪能注意到我们这些凡人的当下?” 这些话说到玉无缘心坎上,不禁激起他心中阵阵波动。他向来自视甚高,然而这一路出门,眼见流觞大师、七星道人、顾远等高手纷纷殒命,更因一时贪念,导致月女离自己而去,想到越溪女和乔太公一对情侣最后也不过化成一堆灰烬。一时前尘种种涌上心头,他一瞬间心灰意冷,只觉得若能死在心爱之人手上,也不枉此生,玉无缘忽地闭上双眼,道:“你杀了我吧!” 月女一愣,问道:“你以为我会上你的当吗?”玉无缘轻哂一笑,并不做声,月女疑惑不已,但看他神色似乎不像作伪,走到玉无缘面前,伸起手来,继而想到若是当真下手,面前这人就再也不能复活了,不由又放下手去。但眼前忽浮现出方文初惨死的情景,她一咬牙,再次缓缓伸起手来。 “玉公子,你不出手,反让一个小姑娘摆布,这算什么?” 玉无缘睁开双眼,和放下手的月女一起望向坐在轮椅上被一年轻女子推着前来的老fù。这老fù皱纹极重,然而眼角眉梢,依稀可以想见当年风采。玉无缘见此老fù,冷冷道:“我的事不用老祖宗管,老祖宗不好好歇在家里,怎么到这里来了?” 原来这老fù正是江湖榜上排名第八的唐家老祖宗唐天花,也是如今唐门的掌门。她已然六十有余,今日竟又出现在青城山上,饶是玉无缘失去求生之念,这一刻心下也吃了一惊。 唐天花作疲累状道:“听闻七星道人要借剑结缘,老身虽然一把骨头已经僵了,也想上青城山去凑凑热闹。”“是吗?”玉无缘道,“可惜魔教攻来,七星道人今日已然仙去,老祖宗见不到他了。” “是吗?老身可真不凑巧啊……”唐天花只是叹息,眼中却无一丝惊诧之意。玉无缘明鉴一出,立马觉察,忽又想到:“金步摇叛出唐门后,连唐门暗器都不敢明目张胆使用,怎敢私自加入魔教?”玉无缘何等精明之人,一下子俱都想清,换作谦和语气,道:“老祖宗既然并非为玉某人而来,就请快快上山除魔,让玉某人和这位姑娘处理私事,如何?” 唐天花摆手道:“那可不成,看你这样子,若这姑娘对你出手,你是不准备还手了,那我岂不是眼见你死在我面前?纵江湖说我唐门冷血,我也不能如此袖手旁观啊。”月女寒声道:“这样的伪君子,唐门也要救吗?” “哦?”唐天花眯起双眼,“老身倒是好奇,弄玉公子天下闻名,怎么会是伪君子呢?”月女正要答话,玉无缘喝道:“小月!你要杀就杀,废话那么多,岂不无趣得很?” 月女正yù反驳,忽听玉无缘传音道:“这人不是好人,你若和她多说,只怕我们都要落入她的彀套之中,不如换个地方,再杀我不迟!”月女亦传音道:“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你若是借机逃跑呢?” 玉无缘一时气得说不出话,月女亦然两眼瞪圆,不肯相让。唐天花自是聪明人,看出两人传音对话,唇边微咧,袖中两道暗器shè出,分别打向两人。玉无缘和月女双足一分,各自避开,哪知那暗器竟也似长了眼睛,随之转开,仍向两人飞去。玉无缘无可奈何,取下腰间玉笛,一把撞开暗器,月女则是右手出指轻轻一点,将暗器弹开。哪知那两个被打开的暗器应声而破,一股白烟从中冒出,玉无缘和月女始料不及,不等反应过来,已经昏倒过去。 推轮椅的女子笑道:“老祖宗的‘纸里包火’果然厉害,没想到高手如玉无缘,都不能料到您暗器中包裹的软香散。”唐天花摇头道:“你有所不知,今日玉无缘定是恶战一场,所受内伤极大,才为我所擒。若是换作平时,他有鱼肠剑在手,我这‘纸里包火’再厉害,也不会是他的对手。”又吩咐道:“佳儿,你去把玉儿和盛儿喊来,先把这两个人搬进那破庙中。” 唐佳问道:“不直接杀了他们?”唐天花叹道:“你怎么还是这般xìng急?现下我不明山上形势,只听玉无缘说七星道人已死。若是就此杀了两人,却被人发觉,我们唐门可还没有那么大的本领可以一手遮天!” 月女昏昏沉沉,忽觉一道凉意从体内涌出,受那清凉感一引,蓦地清醒过来。她偷偷往四周望去,发现自己和玉无缘一道,被放置在一张罩着黄布的桌子下,而玉无缘仍旧昏迷不醒。月女想起两人是被唐天花迷雾弄晕,心中暗道:“玉无缘体内一直蕴有辟dú珠,怎么会中唐天花的dú?而我却反而能解此dú?莫非是当时为我解凤舞绝之dú……”她瞅着玉无缘,满脸不信,心中却生极大震动。 “唐翠摇,你怎生带外人来了?”外面有女子问道。 “唐玉,你有所不知,这家伙知道玉无缘在我们手上,偏要找机会杀他。我没有办法,只有把这家伙带过来了。”这声音太过熟悉,听得月女心中一震,来人竟是金步摇。月女适才在台上一心观看玉无缘与yīn僧一战,无心他顾,这时再听此人声音,不由恨恨捏紧手心。 那唐玉道:“老祖宗马上就回来了。不过你这次没办成老祖宗jiāo待的任务,只怕她怪罪下来,我们也帮不了你。” 金步摇干笑道:“玉妹子说笑了,若是你肯为我说几句好话,老祖宗必当从轻处罚,玉妹子你就帮帮我吧。”唐玉冷哼道:“翠摇姐,‘妹子’这个称呼我可不敢当。当年你得老祖宗疼爱恃宠之时,何等威风?我们这些姐妹兄弟,你一个都不放在眼里。我和唐盛不过犯了小小错误,你就要将我俩打得皮开ròu绽,那滋味,不知我这辈子怎生忘却。虽然你窃走唐门秘笈,老祖宗最后也只是给你一掌,嘱你终生不得再用唐家名字和功夫。我看你还是自己抱着老祖宗大腿,比我求情要有用得多。” 金步摇自觉赧颜,道:“当年我不懂事,得罪各位姐妹兄弟,实在是大错特错,今日想来,亦是惭愧至极。若你能帮我求情,我将来必定重新做人,再报答玉妹子!” 唐玉厌恶道:“谁敢要你报答?老祖宗逐你出门,却仍让你留在蜀中,真是仁慈。你杀人越货、无恶不作,丢尽了唐门的脸,我可真以你为耻!” 金步摇咬牙道:“如此说来,你是一定不帮我说情了?”唐玉冷冷一哼,不再言语,金步摇笑道:“好极,既然如此,我也不必求你。我唐翠摇向来是敢作敢当,不过是因为一时贪心,破了门规,才被老祖宗逐出门户。虽然略有过失,但是心在唐门,老祖宗责怪下来,我亦无悔!” “你真无悔?”这一道问话轻轻道来,庙中唐家二人却俱都变了脸色,连忙俯身跪下。月女偷从一角缝隙往外望出,发觉这是一间残破佛庙。原来青城山前山为道后山拜佛,现今佛教势微,故而这破庙竟不得修葺。庙内除此二人外,有一白衣男子面朝寺外,只留下个背影。唐天花被先前那女子用轮椅推进寺内,这时一双寒目shè向跪下的金步摇,又温软道:“翠摇,你莫非还真以为,现今情形与当年并无二致?” 金步摇抬起头来,一脸惶恐,讶道:“老祖宗的意思是……” 唐天花不理她,却面向白衣男子道:“你又是什么来头?居然敢找我要人?”白衣男子行礼道:“在下御剑,乃是yīn僧手下。”一听“御剑”二字,月女心中一动,想到初来成都,在路上晃过的男子身影,正是御剑。只是他惯着黑衫,一下子换成白衣,又短了发梢,故而这两次均未认出。 “我问过下山的人了,yīn僧今日大败,还有什么话可说?”唐天花并不待见御剑,打个哈欠,懒懒问道。 御剑脸上微变,赔笑道:“御剑今日赶来,并非为了yīn僧,而是为了恭喜老祖宗。”唐天花奇道:“哦?有什么好恭喜的,我倒想听你说说。”御剑道:“如今七星、流觞、顾远一去,江湖榜上,老祖宗的排名不是可以往前移好几个了么?” 唐天花摇头道:“我一把年纪了,江湖榜上的排名也看不了几天了。再说如今人才辈出,yīn僧大败玉无缘,可排第二,又多了一个付悠雨,负yīn、抱阳重出江湖,哪里还有我这老东西的位置?” 御剑一听此言,心下暗喜,知道唐天花虽然表面上不动声色,但是言语中仍暗显出对江湖榜的热切,于是他问道:“老祖宗,你捉了玉无缘和月女,是也不是?” “那便如何?” 御剑笑道:“月女就是付悠雨,若你将这二人除去,江湖上高手岂不就又少了许多?”金步摇也chā嘴道:“老祖宗,这两人当年欺我太甚,今日真该杀了解恨。” 唐天花盯紧两人,似笑非笑道:“御剑,我倒是问你,你到底是谁的手下,怎么敢出这种杀自己主子妹妹的主意?”御剑面上一热,道:“老祖宗果然棋高一着,我的确不是yīn僧手下,我可是正道中人。” “正道?敢问你是什么正道?”唐天花眼神变了,厉声问道。 “实不相瞒,我是羽仙人弟子,也就是羽仙人安chā在yīn僧身边的卧底。” 此话一出,金步摇亦是一惊,看着身边御剑微呆,月女也好生吃惊。想到越芙蓉能得到不少关于yīn僧的消息,原来竟是御剑传的口讯。而苏州风雨堡内突起变故,姜容能得知yīn僧企图,怀疑很久的内jiān,也必是他无疑了。 唐天花听了却不以为意,道:“原来是羽仙人的弟子,怎么,羽仙人竟瞧得起我么?” “相信老祖宗知道,师父不喜欢出武陵源,是以平日大事,都jiāo与另三位仙人打点。哪知今日四仙去二,剩下的伶仃仙又叛出武陵源,故而如今武陵源亦是无人。若是老祖宗能帮忙除魔,师父一定会很高兴。” 唐天花瞟御剑一眼,道:“我倒不知道,羽仙也会想杀玉无缘啊。”御剑本想编个理由,看唐天花凌厉眼神,终于如实道:“其实我原本也是剑圣之材……” “剑圣之材?”唐天花疑道。 “不错,当年入修罗鬼谷,也有我一份。我和玉无缘本算是兄弟一场,没想到关键时刻他居然对我出手。我着他一剑,本以为必死,哪知后来师父来到修罗鬼谷,探我鼻息,知我还有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8 章 生机,于是就救我回去,教我剑法。我立志报仇,当然要杀玉无缘。” 唐天花对修罗鬼谷一事略有耳闻,知道历代剑圣选材必要经过这道关卡,一时心中明了,悟道:“剑圣之名,要先用同伴的血来换。玉无缘若不杀你,最后或会被你所杀。” “所以为报此仇,我斗胆向老祖宗求个人情……” 唐天花冷冷拒绝:“不必说了,看来我在你眼中,只是个办事的工具罢了。”“不敢,御剑恳请老祖宗能看在羽仙之名,让我报得大仇。”御剑眼露仇恨眼色。 “哼,报仇何必假手他人,有本事就自己去胜玉无缘,我唐门可不卖顺水人情!”话锋一变,她一道暗器飞出,御剑鱼肠剑连忙出手,光华一dàng,那“纸里包火”立马生效。御剑只猜到这暗器上啐dú,未料到这其中别有洞天,顿时脚步生软,昏昏yù倒。 唐天花道:“当年羽仙只身闯我唐家我就不怕他,如今几十年过去,我唐天花依然不必卖他面子!”唐门弟子均未听过掌门如此言语,不由得惊呆了。 “唐门基业,岂是从顺从中得来的?”唐天花犹自愤愤不平,“我本以为这次天地能够一改颜色,没想到竟是这个结果,但yīn僧威名,终是留下了。”金步摇点头道:“老祖宗,这次翠摇虽然无功亦也无过。”唐天花猛地一笑,拍着手道:“翠摇,无功便是过,这个道理你都不懂么?” 金步摇脸色骤变,颤声道:“老祖宗……” 唐天花哼了一声,道:“你登台上阵,我本望你和yīn僧能杀了青城山一众人,毁了它百年声誉,你想重回唐家,自然也没有问题。没想到这样的局面,竟让那玉无缘翻盘,成了他的一盘棋……”唐天花身形猛然从轮椅上拔起,向金步摇飞去。金步摇想逃,但又哪里避得开唐天花的dú掌,正被一掌击中天灵盖,身子一硬,倒在地上。唐天花身子一翻,重又坐上轮椅,微微咳了起来,唐佳连忙递上手帕,扶她擦去唇边血迹。 眼见金步摇就此死去,众人纷纷凛然,不敢吱声,月女更是惊愕莫名。唐天花缓缓道:“若是江湖人知道是我唐门助了yīn僧,毕竟不妙,所以取她xìng命,换唐门清白,也还值得。事已至此,我们就放了这几人,不惹事上身,怎样?” 唐佳急道:“不妥,这三人中,玉无缘最是狡猾,若是让他走了,只怕日后唐门亦要遭殃。”唐天花点头道:“不错,玉无缘心狠手辣,有仇必报,让他活着离开确实有点风险。”唐佳又说道:“这御剑既然是羽仙人手下,羽仙人将来若找上唐门……” 唐天花眼中晃过那人年少时的影子,道:“羽仙是怎样的人物,我比你们更清楚。那小子是羽仙手下没错,因为他使的确是羽仙不外传的剑法。但是羽仙绝不敢差遣我唐门,所以在这点上,这小子是失算了。他这一命,我不可以夺去,反而要他去和羽仙说说我唐门的不满。” 唐玉犹豫一下,道:“那这付悠雨……” 唐天花想了想说:“本来她要杀玉无缘,我还以为是演戏,现在想来竟是真的。我现下倒真有些后悔,反要替她动手了,唐佳,你去解决了玉无缘,做得干净点。” 月女本想杀玉无缘,但这时想到当年对她救命之恩,竟不yù假手唐门这等诡计。况且玉无缘固然可恨,这唐天花也并非好人,心里默道:“玉无缘,今日我救你一命,只为抵你‘辟dú珠’之恩,但是我终究要杀你为文初报仇。”心下一定,反要救身边这人。她手中没有暗器,一时好不为难,正拟等唐佳前来出掌时将其震飞,一个清朗男声唤道:“小湘在哪里?” 这个声音如此熟悉,月女忍不住要轻呼出声,这庙里几人也是一愣,唐佳亦转身看向来人。月女掀起一角桌布,赫然看清那人面庞,泪水不由得淌下脸庞,来人正是方文初! 唐门众人看方文初手中提着唐盛,不由愕然。方文初将神色颓败、一动不动的唐盛放下,道:“在下方文初,不知您是否是唐门掌门?”唐天花点头道:“不错,老身正是,只不知方公子什么来头,居然敢抓我唐门中人。” “对不起,”方文初歉然道,“我听说小湘被你们捉了,一急之下就对这位大哥动了手,实在多有得罪,还望您能见谅。”唐天花哂道:“你说得轻松,我们唐门的人,你说捉就捉,哪里还把我这老祖宗放在眼里?” 方文初却好生奇怪,心想:“这老fù怎地这样喜欢占人便宜,说话竟自称祖宗。”他哪里知道这唐天花的外号从来如此,天下人都尊称她一声祖宗,只不悦道:“说来说去,是你们先捉了小湘,我想问你们究竟放人不放!” 唐天花皱眉问道:“谁是小湘?”唐玉猜道:“不知是不是潇湘使,也就是月女?”方文初道:“不错,就是月女……”想到方文初亲昵的称呼,唐天花笑了:“原来是月女,我把她和玉无缘放在一个被衾里,现在小两口正在亲热呢!” “你胡说!”方文初怒道,“你再这样侮辱小湘,小心我让你好看!”趁他们说话时,月女从玉无缘身上摸出仅有的三枚暗月箭,这时一跃而出,笑道:“老祖宗,你可真会乱诬陷人,我得你dú雾所赐,昏倒在此,你怎么反倒血口喷人起来了?” 唐天花眨巴双眼,道:“老身弄错了吗?年纪大了,总是说些胡话,月姑娘万勿见怪……”话没说完,她突然一挥手,使出“千树万树梨花开”的功夫,只见十几枚暴雨梨花钉分向两头,shè向方文初与月女。 月女怕方文初功夫不济,惊呼出声,手中暗月箭当做短剑使来,或划或躲shè向自己的暴雨梨花钉,身子急向方文初冲去。哪知方文初一点不急,待那梨花钉shè至面前,凌乱长袖随手一拂,那些梨花钉尽被他挥至脚下。 这下兔起鹘落,饶是唐天花也不禁目瞪口呆。她心知此人能胜唐盛,该是有些功夫,哪知他竟然不使任何技巧,就破了自己暗器,心中惊疑不定。月女冲到方文初面前,看到他如此神威,一时也不由愣住,只欣喜道:“你……文初,能再见到你,太好了……” “是不是犹在梦中?”方文初也不禁泪水盈眶,“我差点也以为见不到你了……” “好个久别重逢,老身就成全你们,让你们到yīn曹去做一对鬼夫妻!”唐天花曾经为情所伤,最是不容恩爱之景,这时一怒之下,五道“纸里包火”就势发出。月女识得暗器厉害,赶忙出言提醒:“躲在我身后,我来接她的暗器,我有辟dú珠,不怕她的。” 方文初拦在前方,从容道:“岂可烦娘子为我出手,我自来即可!”他忽一纵身,一手一个,竟在这眼花缭乱中从容不迫地将五个暗器捉到手中,暗器在他手中一齐破裂开来。方文初吸入那迷雾,脸上笼罩一道青灰之色,微微站立不稳,月女惊呼出声,唐天花唇边略过一丝笑意。然而不过片刻,那青灰之色似被水洗一般,越变越淡,竟至于无。方文初似是没事人一般,呼一口气道:“这迷yào后劲不低,你还真有两下子。” 这下众人都看呆了,月女心中一喜,朗声问道:“老祖宗今日还要怎样?”唐天花黯然道:“果然是江湖代有才人出,老身很是佩服啊。”她忽然掷出三道暗器,疾shè香台下躺着的玉无缘。哪知月女早有防范,手中暗月箭去势更快,将那三道暗器弹开。唐天花还待出手,月女轻功一展,已挡在香台前,方文初也赶到月女身边。 唐天花笑道:“怎么,月女,有了丈夫还要情郎么?” 月女羞得脸上一红,恨道:“你胡说什么!” 唐天花双眼一紧,喝道:“走!”从轮椅上飞身而起,几道弹丸向地上打去,惹起阵阵白烟。趁那烟雾掩护,唐天花一手提起躺着的御剑,其他人扶起唐盛逃了出去。 烟雾散去,方文初和月女紧紧抱在一起,两人都不愿意放手,真怕再一放手,什么时候就会失去对方,最终还是月女先开口:“你怎么会平安回来?还练成这么厉害的功夫?” 方文初也是恍如隔世,道:“说来话长,那天我从悬崖上落下,不愿就此粉身碎骨,将身体向悬崖边靠去,尽力想抓住什么,结果偶然间牵到一根长藤。我奋力一抓,竟而被我攀住,我拽住那长藤,顺藤而爬,你知道我看到了什么?” 月女糊里糊涂问道:“什么?山洞吗?” 方文初笑道:“不错,就是山洞,我见那山洞被诸多藤条包围,黑黝黝的,着实害怕,可是彼时为求保命,顾不得那么多。我刚跳进去,突然一只毛茸茸的细手向我打来,我一掌击出,那只手与我对上,竟尔不退反进。这时我才看清来的竟是一只猴子!” “一只猴子有这么大本事?”月女愕道。 “说起那只猴子,本事远远胜过我,它三下两下,就把我制服了,还点了我的穴道,把我推到洞边。它看我神色,知我不服,抓耳挠腮,甚是可爱。我看得好笑,不禁笑出声来,它见我笑,忽然给了我一巴掌。” 月女扑哧笑出声来:“这猴子倒也颇似孩童一般。” 方文初道:“你现在听我讲,可不觉得骇人,然而我当时见它恼怒神色,却吓坏了。想自己被困在那个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地方,本就希望渺茫,若是它要杀我,我岂不竟命亡猴手?他日真到阎王面前,我可不知该怎么说去。” 月女听来也是心有余悸,倘若真是如此,自己和方文初只怕真不能再见了,想到这些,不由急yù追问,方文初见她神色,知她心意,续道:“哪知那只猴子看我半晌,竟而愣愣,继而跑了。我见他一走,定下心来,过了不久,紧张一去,肚子咕咕叫了起来,想起江南美食,更是甚感无助。” “我可不耐听你添油加醋,”月女嗔道,“挑紧要的说好不好?” “好好好,那猴子去而复返,往我嘴边送来几个野果,我太饿了,也顾不上这些野果是否有dú,一口吞下。它见我并未吃饱,过了一会,竟捉只野兔过来,为我拔毛去皮,又生了一堆小火帮我烤了,甚至还从洞里找出盐来撒在烤兔上,喂我嘴边。我实在饿得慌,吃进嘴里,竟发现兔ròu颇香,火候也正好。等我恢复力气,这家伙看我半天,出手解了我的穴道,又迅疾往后退去,似是怕我报仇。我刚想往洞里走,它又拦在我面前。我不知洞里有什么古怪,只得呆在外面,吃饱喝足,就运起你传给我的功力,勉强抵御山间夜里奇寒,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它给我送来早点,却又为我递来一本发黄的书,我见那书封皮上写着‘上善诀’四字,当然不由一惊……” “难道是上善神功?就是沈道长曾经提过的那本?”月女奇道,“你竟然邂逅了上善神功?” “莫说你觉惊奇,我也甚感意外,想到这是青城派的秘籍,我不好翻看,要递回给那猴儿,猴儿却反过来瞪着我。看他凶恶神色,只怕若我不看,他又要对我动手。其实我心里也想翻翻那秘籍,毕竟若有神功可学,我也可以练了出来找你,我不在你身边,你一定心急如麻,再加上大病,只怕……” 月女知他心善,并非向心武学之人,也不会强求天下之事。 “……于是我就捧起那本秘籍读了起来。说来也怪,那秘籍本该艰难不已,可是我自见你研习那些道家书籍,就懂了些基本思想,而那秘籍边角处,更有一人作了许多注解,于是我就一一看下去,竟然一点不糊涂:这上善神功本是将人的心平静到最低,然后把四方之气汇聚而来,让一切如水般流转。你想刚才那唐门掌门的暗器与dúyào,分别可以用水的流动与冲淡之法化去……” 月女阻他道:“好啦,这些毕竟是青城心法,我不听也罢。” 方文初点头道:“你说得也对,我正要找机会把这秘籍还给青城派呢,我听说如今沈踏浪成了掌门,这本秘籍给他最好。” “这秘籍真的就如此简单?”月女心存疑惑。 “真的呢,我一开始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最后,才发现有数行注解:吾今日练此功,恐不能臻至化境,或与曾练之功有关,若能舍弃此功,另开炉灶,或可至大成,只惜吾膑足之人,纵yù重练,亦是有心无力,当惜他日有缘,或能成事。可能我本来没有别的武功装在脑袋里,现在这本秘籍如同纯水灌来,不用洗去杂物,因而更加便于修炼此功吧。” 月女心道:“真是因祸得福,若是当时我硬逼他练那些暗器轻功,只怕今日他的修为不至于此,我们也未必还能见面。” “大约半天功夫,我竟然都看懂了,待我放下书来,猴子与我动起手来,开始它让我数次,可是我开始融会贯通,身上自有暖流涌过,竟能胜过那只猴子。那猴子看我如此,冲我一笑,猛地将头往石壁上一撞,就此逝去。 “我惊奇异常,捧起它来,它死时竟露出一丝微笑,我把它捧入洞内,烧起一团火,才发现洞里只余一具骸骨。我再细细翻那秘籍,见那秘籍最后一页写了故事,我猜便是注解此人所写。 “原来他是曾由水的小弟子,由于曾由水将秘籍传于大弟子,他一怒之下,就偷去这本秘籍。然而被大弟子发现,大弟子打断他双腿,试图抢回秘籍,他被追落下悬崖,正好进入这个山洞。进洞后遇上了这只猴子,他百无聊赖,就教猴子练功,给它取名为阿顺,阿顺为他送来食物。他日日研习上善神功,然而终是郁郁不得志,过了两年,还是死了。” “莫非这阿顺竟是为帮他找到上善神功的传人才一直活着?”月女奇道。 方文初慨然一叹:“当路谁相假,知音世所稀,大概如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9 章 我想阿顺的做饭本事也是这人教的。这猴子一心为主,忠心耿耿,我将它主人与它合葬在山洞里。待我练成此功,我竟得以运用此功身作流水,攀岩而上,我回到山上,听闻这场恶战,又碰上了这唐门弟子。他想用我练dú,我无意中听他得意道出你们下落,就擒了他找来,没想到真能碰上你。” “今日听你语气,真像大英雄了呢。”月女喜道。 “是吗?”方文初腼腆一笑,“我可不知道居然能让你这般佩服。那你呢,你又是怎么能痊愈的?” 当下月女把自己这几天的经历也历历讲来,方文初听说她就是付悠雨时仍不免一惊,待要再追问下去,月女连忙岔开话题。方文初听完整个故事,也微微有些后怕,道:“我真怕会失去你啊。” 月女想起一事,又道:“其实刚才香台下我救的那人,正是玉无缘。”方文初一惊:“什么?你……”月女眼神飘忽,道:“我本拟杀了他,为你报仇,谁知竟被这唐天花捉住。方才我才知道,他是之前为给我解凤舞绝之dú,将辟dú珠给了我方才中dú,而我反倒能清醒过来。现在想来,江湖上对我的追杀令,也未必就是他发出,只怕是御剑报给武陵源方有此劫。他当日对你出手,实是为了拖延我的伤势。这人虽然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可是我对他又当真下不了手,我求你放他一命,不要找他报仇。” 方文初盯了那香台下仍在昏迷的玉无缘半晌,重重点了点头:“不错,若非他为我们凑成机缘,恐怕我们也不能见面,既然如此,咱们就放过他吧。” 月女温然一笑,不知怎的,心中忽又慌张起来。 六 前尘往事上心头 阳关大道两边走 下 更新时间2012-4-3 22:06:36 字数:6561 青城派经此一战,死伤惨重,沈踏浪接任新掌门。顾三平因是庶出,虽得顾远喜爱,也不能继承家业,他决心将父亲骨灰送回家后再返回青城山一心修行。不几日,这些上山来的江湖人士俱都下山,一场借剑结缘,竟成血雨腥风,众人皆是心寒,准备将来与魔教恶战。惟有崂山四怪,为神鹰王和阿努打伤,被沈踏浪挽留在青城山上养伤。 这日沈踏浪对月品茗,心中不由流过忧伤,想到佳人如月,月光如水,不由心生孤寂,取过剑来,引剑起舞。一套青城剑法使完,似乎又看到师父影子站在身边微微点头,终是淡淡叹息。这时忽听一阵掌声传来,他抬头看去,只是一呆:“湘姑娘,方公子!” 月女行礼道:“多谢道长那日救命之恩。”沈踏浪摆手道:“哪里哪里,姑娘救我次数更多,我那日更是因公子援手方才捡回一命,还害公子落下悬崖,只是……两位真是人耶?不是……” 两人相视一笑,方文初道:“不错,我可是大变活人来的,我机缘巧合捡了一命,这里却还要请沈道长恕罪。”“哦?”沈踏浪奇道,“为何?” “我不小心学了贵派的上善神功,实在是……”沈踏浪惊道:“上善神功?公子如何……”当下方文初将落崖之事重述一遍,沈踏浪听得愣愣,最后笑道:“公子何必道歉?公子得以学到上善神功,可见你与青城有缘,何况我早说过,江湖本不该因门派之见彼此保守。如今看来,两位真是男才女貌、绝配佳偶呢。” 方文初亦是一笑:“原来我确实就差那么点武功,现在嘛,倒是齐了。”月女抿嘴一笑:“哪有,你本来是一无是处,如今虽多一门功夫,其实还是臭皮囊一副……”见方文初yù要争辩,她又微羞道:“可是我偏偏喜欢你这个臭皮囊,又有什么办法呢?”方文初乐得合不拢嘴,两人手紧紧牵在一起。 明月高照,见两人幸福情状,沈踏浪此时忽地亦替他们开心,想面前这对情侣经过千难万险终于得在一起,心里也默默祝两人永世不再分离。 方文初回过神来,取出上善神功秘籍,递与沈踏浪道:“既是青城秘籍,我还是jiāo与道长,相信道长得此秘籍,必能成为一代宗师。只望今日一别,他日还能再次相会,江湖飘摇,我们有缘再见。” “两位练成此等神功,竟不打算为江湖做点什么吗?”沈踏浪惋惜问道。 月女看方文初一眼,道:“我身份特殊,若是真要为了武林正道而与我哥为敌,大义灭亲绝非我所愿。再说我二人本就没什么雄心壮志,只愿一生安好,已经很满足了。”沈踏浪沉吟道:“不错,得佳偶相伴,共赏美景良辰,确是人生一大幸事。不过两位不在青城多住些日子吗?” “不了,”方文初抱拳道,“我俩毕竟不为正道武林所容,还是不要抛头露面的好,沈道长,我们这就告辞了。” 看着愈见成熟的方文初,沈踏浪点头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多挽留,就祝二位白头偕老、儿孙满堂,希望今后还能有缘相见。” 沈踏浪看着两人走远,如一对璧人在月下渐渐消失不见,眼光也变得温柔起来。情这一字,为修道者而言,是什么呢?如果一味怕陷入情网,如何能真正修成正果?不若心知有爱,心知不舍,然而大爱动人,能见心爱之人幸福,此生又复何求? 这一日年长船夫在嘉陵江边打渔,远远见两人戴了斗笠走来,未及来人问话,他摆手道:“两位客官,我们船早被定了,这段时间不做生意,实在是抱歉得紧。” “我们的生意您也不做么?”两人拿下斗笠,船夫一时惊呆了,缓过神来,喜上眉梢道:“湘姑娘,方公子,你们竟然平安回来了?” 月女一笑:“是啊,托您老的福,我们真是机缘巧合,捡回命来,又能坐这趟船一游长江了,我真想看看顺行光景呢。” 船夫点头道:“好好好,公子姑娘且等等,我去叫他们置备衣食,咱们今日就出发。”方文初笑道:“麻烦您老人家等了我们这么久。”“哪有,”船夫摆手道,“我就知道你们得上天眷顾,必不会有事,没想到果真如此。”他抹去眼中泪花,匆匆去了。 月女见几个船夫去了,拉了方文初坐在船舷上,她把一双玉足沐在清水中,兀自发呆,方文初问道:“接连赶路过来,你要不要喝点水?”月女摇摇头,心头发紧,犹豫半晌,道:“梦得,我有事要对你讲……” “什么事?”方文初回头瞟见月女严肃神色,也认真道,“怎么了?”月女想想,又道:“原来将死之时,我觉得我俩同在一起的日子短暂至极,说不说,大概也不怎么要紧。可是现如今,若是不说,我总觉得对你不住。” 方文初看她神色,不忍道:“小湘,若是不想,就不要说了,我不是已经告诉过你,过去的都过去了,不是吗?” 月女摇头道:“不行,我不想在任何事上骗你。咱们现下两心相知,也无所谓什么秘密,不如一吐为快,也好彼此清楚,若将来再后悔,彼此受伤更大。” 方文初只好黯然道:“好,你说。” 月女定下神来,徐徐道:“第一件事,你也是知道的,我是步云的妹妹付悠雨,也是玉无缘手下月女,还是魔教的潇湘使。”方文初听她道出之事不过如此,笑道:“对,我都知道了。” “可是你不知道,”月女坚持道,“你和我一样不知道,我究竟是谁?是付悠雨,还是月女,还是潇湘使?”“这有什么意义吗?”方文初疑惑道,“你现在三者都是,并不仅是任何一个啊。” “不,在我心中,这三者不能共存,我先问你,我小的时候,你喜欢过我吗?”月女拾起一个石子打出去,石子在水面上弹跳去远,终于沉下。 方文初纳闷道:“小时候,我、你和yīn僧都是很好的玩伴,那个时候纵有喜欢,也是很淡的,更多的还是一般的兄妹之情,现在喜欢你才是真的。”他说这话,原指望月女展眉而笑,可是月女神情仍是淡淡,于是问道:“难道不对吗?” “这件事上,原有没有对错,”月女微微叹口气,“其实你若说你喜欢付悠雨,也喜欢我,也没有错。问题在于,你有没有发现,从我脸上,你认不出当年付悠雨的影子了吗?” “不错,”方文初应道,“我倒是一直想问你这些,可是……我终究没有想太多。” “如果有一天,”月女一双眸子投来,清亮如水,“我是说如果,我突然换成原来面容,也就是说,我变回原来付悠雨长大的样子,你当如何?” 方文初反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有点糊涂,莫非你的面容不是本来悠雨的?”月女撇过头去:“我是说如果,当然你可以让我永远这样,可是如果我要变回我本来面目,你会如何?” 方文初沉默良久,终于问道:“莫非……是易一生之容?” 月女苦笑道:“不错,正是如此。”方文初轻叹道:“真是命运弄人,没想到你居然被易过一生之容。” “我当年为姜凌所擒,他为保我命,才出此主意。虽然我因此记忆丧失,直到受了一场打击,才慢慢恢复过来,可是我这面容,却始终都不是真的,我真怕我取了这层面具以后,我不再是那个还能入你眼的月女了……” 方文初思索道:“你怕我会因此不再喜欢你了,是吗?”月女说道:“是,但是如果一辈子都是这张面容,我亦不知自己是否走得出月女的yīn影。所以我才问你,也问我自己,我到底是谁?” 方文初从来没想过这么多,终道:“我不在乎你的面容是不是惹人怜爱。可是如果你真的换回面容,也许留在我心底的,就只有对悠雨的感觉,再也不会有对你的那些感情了。我心里真有点希望永远不要换去你面容。” 月女吐口气道:“谢谢你说了实话,我一直怕,你不想知道我的过去,半是因为不想让我难堪,半是怕自己知道真相后会难受,可是我受不了把秘密藏在心底。也许我真的不会骗人。” “那是好事。”方文初扶过她轻软腰肢,柔声道,“有些人,永远不要骗人最好。”“可是世事险恶,我们怎么可能都如人愿?我原本也是不愿骗人的,若非被人所骗,看人骗人,想到自己不骗别人,可能就会为人所骗,我也毫无办法。”说到这里,月女双眼又不自觉蒙了一层雾,她任由那雾变得更浓,又艰难道:“还有第二件事。” 方文初望月女神色,心中猜到几分,想听她说下去,又怕她真的说出心中所想,这时听下去也是一种煎熬,月女咽一口泪,道:“我得流觞大师神功之后,对玉无缘并无防备,他yù要我的内功,于是就骗了我……我终和他有了夫妻之实……我早知女子必要守身如玉,可我……我那时心在他那儿,没有太多顾虑……我真想自己现如今还是处子之身,可是……” 方文初一时呆住,他本来听月女讲第一件事,以为自己所想并未属实,可是第二件事,终证实心中所想。他心头一痛,浑身好像不再属于自己一般,良久,他抬起头来,看到月女正愣愣望着自己,他抹抹双眼,一时竟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月女平静道:“若是这件事对你来说太过重要,我……我愿意现在就离开,我……我知道身为女儿身,这件事不可容忍……”方文初听她言语,猛然一震:不错,男人若身陷温柔乡,平常人只会说他们是登徒浪子,浪子回头,千金不换,前事无人再提,而女子若是卖身青楼,则必要一世遭人白眼,一辈子抬不起头来,可是众生本不该是平等吗?月女对一次失足如此坦白,自己却没有勇气去谈起曾经过往。 这些想法一旦袭上来,他这么多年没想明白的东西忽然都照得清清楚楚,一瞬间他觉得自己也是肮脏的,甚至比眼前深爱的女子脏千倍万倍,至少眼前女子为了真爱不惜说出难以启齿的真相。她的身子脏了,但是她的心是干净的,不,她全身都是干干净净的。人从来就没有因为外界的东西而变得肮脏,他们只会因为本身的狭小而变得一钱不值。 想到这些,他绝望的心境像是找到了一个出口,他走到月女身边,抱起她轻声道:“小湘,没事的,这些都过去了,我不是以前进过勾栏,也对其他女子动过心吗?咱们不要想别的了,我们今日能在一起,这才是最重要的,我喜欢你胜过任何人,咱们以后都不要分离了,好吗?” 月女把头埋进方文初的怀中,眼泪一时断了线般飞扬。 这一路顺水而下,长江风景变得极快,方文初心中无碍,坐拥美人,品诗饮酒,好不快意,而月女似有心事,一路终不多言。船夫们看出这其中必有端倪,却猜不透两人心中所想,只是奇怪。方文初渐渐也被月女影响,但是就算问月女,月女也只是笑笑,并不多话。 直到这日船至太湖,只半日光景即可赶到水寨,夜幕降临,月光撒在太湖上,泛为点点珍珠,飘来dàng去。月女趁方文初熟睡,取了包裹,踏上船头,凌风而立,听着潺潺流水向远方流去,一些昆虫在夜里鸣叫,似是特意奏的曲子,传诉离别之愁,她一把拔下头上玉簪,长发簌簌而落,飘扬在风中。许久,那青丝终是下了决心,身形一飘,消失在岸上,惟留月光千点。 清晨曙光一亮,方文初悠悠醒转,他一摸身边,佳人已然不见,不由唤道:“小湘,小湘,你在哪儿?”忽然心中一惊,蹦了起来,运足内力,喊道:“小湘,小湘……” 只有回音往返,却不闻月女回答,他一跃出舱,抓住那年长船夫问道:“小湘呢?”年长船夫被他抓得生疼,直叫道:“我受不了了,公子快请住手。”方文初连忙收手,道歉不迭:“是我不好,大叔,你看见小湘没有,她去哪儿了?” 船夫看他伤心神色,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0 章 叹道:“我也不知道湘姑娘去了何方,但是昨晚她嘱咐我将这封信jiāo给你,公子你看看有线索没有。” 方文初抢过船夫怀中掏出的信笺,拆开来看,只见上面写道: “文初, 郎之真情实意,妾心甚感。非是不愿和郎君一同返回水寨,委实因心中决断不下,若是一生以月女之容视之,恐未得以真容而现,终是骗去郎君一片痴心,妾身亦忐忑不能成眠,反复思之,愿得易回真容。此后两相成别,相逢之时,亦不能知,只愿郎君千岁,万事均好,就此一别。万望勿念。 小湘亲笔” 方文初看得发懵,他叹一口气,道:“小湘,你怎么还是不明白,我们在一起,早就不是当初的方文初与付悠雨啊。” 月女在苏州城里步行,她戴上斗笠,走过大街小巷,品尝了方文初那天清早特地为她买来的苏州小吃,可虽是刚出笼的汤包和粽子,却似乎没了那个早上的香甜。她逛过苏州的名胜,爬了虎丘,也去了方文初提过的寒山寺和枫桥,终是一个人的影子拉长了,空自寂寥。 夜深人静,她在客栈里打点好一切,准备夜闯江南姜家,在街上运起轻功,像幽灵一般急速移动,在街转角yīn影中,她感到几股极其强烈的杀气。注目看去,四个黑影跳进姜家宅院内,她微感诧异,提起真气,也一跃而入。 四个黑影穿过重重假山,仿是十分熟悉这里地形,不一会儿,四人来到一个亮着灯火的房间外,其中一人低身吩咐道:“上面来的命令是查清这姜容的底细,没有我的命令,不许杀她!”“是!”其余三人一齐应了。 月女虽躲在远处,却听得一清二楚。她一想之下,大概明白:魔教这次易容伤人之举,已经惊动羽仙人,这些探子当是他派来查清易家底细的。她无声潜伏,盯着四人,那为首一人正要招呼其余三人动手,忽听那房里传出一声极柔媚的女声,是姜容的声音,她略带疲倦道:“苦叔,这些东西都拿下去吧,我不想看了。” “是,”姜苦应道,“但还有一件事,听闻最近青城山发生大乱,好像那yīn僧借易容之术给众多高手下dú,江湖中人现在对我们很是怀疑啊。” “是么?yīn僧出世,用了易容之术?”女声似是有几分惊讶,“姜岐现下是否还关在风雨堡中?” 姜苦忙道:“还在阁中,属下日日视察,他绝不可能逃出去。” “好,”姜容满意道,继而又愁道,“可是这次易容之术,到底是谁在幕后cāo控呢?莫非是开封杨家,他们家木易神功极为巧妙,虽是后起之秀,这些年气势一盛,简直是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他们若是当真帮了魔教,我们倒可以趁此时机把他们给铲平了。” “少主言之有理,少林已然抖出凤舞绝叛变杨家的秘密,看来杨家的危险更大。不过据属下来看,还有两个可能。”姜苦禀道。 “哦?苦叔你见多识广,不妨说来听听。” 姜苦沉吟道:“南疆之中,据说有一种画皮之术,既然yīn僧请得动蛊夫人,那么他能化出众人面皮,想必也不足为奇。而据说上忍当年曾远赴扶桑学艺,扶桑忍术中多有伪装借遁之术。只因我们易容之术太过出名,才让天下人怀疑我们姜家。我们究竟该如何是好,还请少主明示。” “既然如此,”姜容微微犹豫,“我明日向武陵源及诸大门派递上书信,证明这件事与我们姜家无关。” “好,少主这样做,总算主动撇清那些怀疑和留言。毕竟我们名声太响,若有人易容作恶,总是我们首当其冲,遭到非难。少主你也实在不易啊。” “哎,苦叔,你怎么也这么说。我既然得老掌门信任,当然得尽到自己的责任。好了,时间也不早了,你早些下去歇息吧。” “是。”姜苦领命,那四人见灯下身影慢慢向外走来,赶忙往旁边一窜。姜苦推开门,似未发现这四人踪影,又关上门,提着灯笼退下了。 那领头人见姜苦走远,手一招,将其余三人带到一旁,商量几句,终究走了。月女想想,心中好笑,果然等四人消失,姜苦没提灯笼,匆匆跑回此地,推开门道:“少主,那四个家伙走了。” 化为姜容的姜岐慢慢踱出来,恢复原声道:“不出我所料,羽仙人果然早就不信我们了,只希望这次能平安避开此劫,若是被他们发现我的身份,只怕真要糟糕。” 姜苦抚着胸口道:“我刚才心里跳得可真快啊。” “幸苦你了,苦叔,”姜岐转又问道,“我姊姊她最近怎样?”姜苦道:“她一切都还好。不过被关在风雨堡中,想必少主也清楚她的感受。” 姜岐点头道:“不错,我那时被关在风雨堡也是同样憋屈无聊,现如今只望yīn僧能彻底推翻武陵源,那时我才能再把她放出来。她若想要自由,只有自求多福了。” 月女闻听此言,亦不由黯然,她见姜容和姜岐手足相残、煮豆相煎,又想到自己和yīn僧、苏博望与玉无缘,天下间,莫非真是声名、权势、钱财这些最重么? 她扯下面纱,走出来笑道:“两位,好久不见了。” 姜苦微微一怔,等看出是她,也笑道:“悠雨姑娘,你终于来了。可是要我为你换回本来面目?”月女迟疑道:“虽是如此,可是一旦真要换去面容,又觉物是人非,心中忐忑难平。” 姜苦叹道:“没想到易一生之容,虽则救人,亦也伤人,师父若活到现今,知姑娘如此难办,不知又当如何。”姜岐接口道:“其实现今换不换回从前面容,只在姑娘你自己。你以月女身份处世时,还可为江湖正道所容;而如今成为魔教潇湘使,想要平平安安过活,恐怕极难。所以若换回付悠雨之面容,定可避免不少灾祸。” “可是我要换回原来面容,却并不是为了这个……”月女幽幽叹道,“姜苦前辈,我想问你,原来付悠雨的面容,该是如何?” “若你要问美丑,师父曾对我说过:易容之术,本是随心所yù,但一生之容不同,只能将真实面貌略加变化。姑娘当年虽然年龄还小,但是已然可以看出容貌动人,也正是因为如此,才和那家女儿的面容神色相仿。其实那时印象实在太深,我到现在还记得当年付悠雨的容貌。我易过这么多年的面容,十年的变化也能猜出一点。若是姑娘怕会变丑的话,不如我来勾勒如今大概面容,姑娘来看看吧。”姜苦长袖一揖,将月女引入那灯火跳跃不定的房内。 七 西子湖畔吟啸去 他年剑客应再来 更新时间2012-4-14 23:10:23 字数:6216 一路马车颠簸,密林里阳光却不显强烈,赶车的男子手十分有力,鞭打得两匹马不敢稍停片刻,车里一道柔媚女声忽道:“小鹰,你再这么打这畜牲,它们被你打死也不一定,那我们可就寸步难行了。” 壮硕汉子回头大笑道:“黎姊姊你不知道,我这鞭子打得虽响,畜牲却不会伤到内里,你尽管放心!” “那我可就安心了。”黎寥落假装平抚胸前,对他一笑,神鹰王看得双眼发呆,手中鞭子也停了,她又叮嘱道:“你且小心马车,我可怕你这鲁莽的xìng子。” 转头见身边男子凝重脸色,黎寥落不免问道:“若是再与玉无缘一战,你又有几分把握?” yīn僧知她关切,笑笑:“虽不能掉以轻心,但是胜他必不成问题,这次绝不能放过他,否则纵虎归山,终成大患。”黎寥落劝道:“你能不能不用无殇诀?” “无殇诀……”yīn僧默默念了一遍,道,“不成的,寥落,这次我也没有他法。但我答应你,只要这次我能除掉玉无缘,我就尽量不再使用无殇诀……”薛凌烟chā嘴道:“教主,若是我代你出马,你就不必与玉无缘一战,杀这个人你又何必一定要亲自动手呢?” “上忍叔叔,爹爹既然预言了yīn阳一战,我必当按照那个预言来实践自己的命运。”yīn僧眼神坚定道。 “可是谁说那个预言一定能准确预知你的命运?”黎寥落争辩道,“只有你自己能决定你以后的路,还有谁能来拦你?” yīn僧叹道:“是吗?我可不这么想,我生来就是为仇恨和江湖而生,若是舍了这些,试问我还有什么?”黎寥落秋波如水,一脸凄然:“你还有我啊!”薛凌烟点头道:“虽然负yīn长老在青城山为救我们脱险而逝,四使也走了三人,但是我上忍和抱阳长老一定会专心辅佐教主,我也希望教主能走出老教主的yīn影……” yīn僧避开两人目光,怅然道:“只可惜我心意已决,一定要用我爹的绝技胜过叶一眉传人,至少这样才能报得大仇,重振雄威。” “其实你爹当年也并非是败在叶一眉手下,而是败在这无殇诀下,我真怕你会……”见yīn僧一眼瞥来,薛凌烟猛地住口。 “我意已决,不必多说。”yīn僧道。 那样淡定的话语过后,是一片沉默,只听见车外蝉鸣不停,车缓缓向前驶去,踏过这一片聒躁。 山谷中忽然传来一声鹰鸣,坐在轮椅上的叶一眉愣了一下,脸色变了:“英儿,快去叫你无缘哥哥过来!”女孩从未见过父亲如此严肃的表情,急忙向谷内奔去。 玉无缘应唤而来,身后跟着姝姬和牧童,叶一眉指向远方:“那只鹰啸绝不一般,这应该便是神鹰王的畜牲了吧。” 白衣公子远眺苍穹,忧心忡忡道:“不错,这与上次见他时那两只鹰并无二样,看来这次他们是直接冲着我们来了。” “你当如何?”叶一眉问道。 “师父是一代剑圣,我是师父弟子,只能一战而已。”玉无缘应道。 “不可,他们敢这样前来,绝对是早有准备。这几个月里魔教连除江湖榜几位高手,声势可谓如日中天,无人敢撄其锋。若我等螳臂挡车,必无幸已。”叶一眉喟然道。 “那该如何?”玉无缘咬牙道,“魔教甫一降世,流觞大师、七星道长、刀凛千秋已然除名,最近他们又如鬼魅一般神出鬼没。我上个月集结北六省的好汉去捉他们,他们却不战反退,最后我们本以为可以瓮中捉鳖,哪料对方居然一瞬间消失不见,我们被他们偷袭,暗地里又折了不少英雄。这些数来已是羞辱,若是再不与之战,只怕我们一代剑圣威名,就此毁于一旦。” “到了这个时候,还有心思管声名吗?”叶一眉看着弟子,神色不属,“不过你总算没忘我教你的东西,若一日剑圣无剑,必当身死。” 他蓦地伸手,叹道:“姝姬,你去为我取剑与琴来。” 粉衣女子唯唯退下,取来物事,叶一眉将剑chā入地上,把琴放在双腿上,道:“其他人都退下吧,我要与无缘谈谈。” 屏退众人,玉无缘的眼光变得犀利,他冷笑道:“师父你这是玩哪一出啊?不管你喜不喜欢我,我都一定会为你印剑谷的荣誉而战的。” “是吗?”叶一眉笑笑,双手拂指,琴弦走转,曲调未成,已然生情,玉无缘明知叶一眉琴剑双绝,琴意剑意从来相通,仍不免随那琴声而走。眼前四季变幻,草长莺飞,烈日炎炎,落叶纷纷,大雪飞天,他猛地发觉自己已然被制,赶忙强敛心神,长吐一口气,道:“师父好久不弹琴,徒儿以为,这样的考验不再有了。” “是啊,十年了,一切都变了,”叶一眉似笑非笑,“可是你对我的恨,没有变。” 玉无缘转头道:“现在谈这些又有何用,反正今日我们也未必能活着出去。” “我本来以为,有些东西会随时光淡去的,看来不然,留下来的鸿沟可能会越来越大,以至无法弥合。”叶一眉闭上双眼,手中琴弦却是转个不停。 “师父对我的讨厌,恐怕也是一样吧。”玉无缘终于道。 叶一眉问:“你何时觉出我的讨厌?” 玉无缘厌恶道:“从师兄比我领悟宝剑动星文快开始。” “你不会觉得,你做某些事的时候,背后也会有一双眼睛吗?”叶一眉苦叹道。 玉无缘转身盯着叶一眉,一双眼里一瞬间写满惊异又突然平静下去,道:“原来师父,早就知道了。” “我以为我当年,让你们去修罗鬼谷,是为了锻炼你们,却只是培养了你的戾气。” “不错,是‘你们’!师父想必还记得吧,当年我们二十三个你的徒弟被你带到修罗鬼谷,与那数不清的魔人战斗,到最后,甚至还要相互残杀,为什么?因为只有两个人可以出去,这是你的旨意!所以,为了生,为了能够出去成为剑侠,我们发疯地舞剑,在那里杀人,漫谷的血,狂叫的乌鸦,人死时的惊恐、绝望与坚强,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我终于知道在这世界上,还有那样的痛苦,为了自己生,就必须要别人死!你知道吗,和我最亲近的晨晓就是被我亲手杀死的,我记得他看我的眼神,居然没有恨,只有原谅和对生的渴求,你知不知道,从那一刻起,我就恨这个世界!”玉无缘眼里转过无数种神色,但却是决绝的。 “这是剑圣出世的必经之路,我只是按规定来做事而已,你以为我当年不是这样成为剑圣的吗?”叶一眉睁开双眼,琴声戛然而止,“历来都是这样用无数人的血与魂铸成宝剑,故前人起名印剑谷说明一将功成万骨枯。我们只有懂得剑者无情,方能成为侠客。” 玉无缘恨声道:“不,你错了,那不是为了让我们成为侠客,只是为了让我们成为枭雄。” “既然你的感情这么多,当年就不该对你师兄下手。”叶一眉肃道。 玉无缘摇头:“师父,你又错了,如今我看到残忍的东西,还是会想起当时一幕,以至害怕恐惧。但就是因为我曾经柔弱,所以在对晨晓出剑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1 章 那一刻我知道,只有变得更强,才能成为枭雄,我决定对任何人都无情,保住xìng命号令天下。你以为,是我愿意对师兄动手?你从小到大,总是责骂我多,誉赞我少,对师兄则恰恰相反。况且他那时练成宝剑动星文中五剑,眼看就要悟到第六剑,而你的眼神,也是越来越欣赏,我若不出手,只怕被你杀了,也未可知。” 叶一眉猛地停下手中弦音,道:“你说我器重博望?可笑啊……” “师父,怎么,莫非我说错了?”玉无缘一惊。 叶一眉眼神空远,叹道:“这么多年来,你还是这样看我么?如果不是对你期望实重,我又怎么会总是要对你苛责?我明知你进步神速,但是看你资质,明明可以再进一步,你却要我不说么?博望他虽经历修罗鬼谷,可是生xìng冲淡,不愿伤人,惟有你才和我年轻时一样,野心勃勃,充满杀气。试问若无年少的雄心如何来年老的淡然?你才是剑圣的最佳人选啊。” 玉无缘纵是再冷漠,这时也不禁呆住,他狂笑出声,声音在山谷回dàng,忽而又泪流满面,许久无声,忽又笑道:“师父,你骗得我好惨,我以为自己是弃儿,谁知我却是你的宠儿!师父,你放心,我一定不负你重任,这次必沐血而归!” “匹夫之勇,你也心甘?”叶一眉冷笑道,“你以为剑圣不要传人了吗?” “师父……你……”玉无缘惊疑不定,只见叶一眉竟慢慢立了起来,浓眉一轩,笑道:“你当为师,再也站不起来了?当年我被付无殇重创,确是论理当死,幸得孟神医为我用琴弦封住下身血脉。只是封住血脉以后,功力也被封在体内,不得施展。如今我弹下这曲子解去腿上禁制,就只有一日时光可活……” 他说到这里,忽然拔剑出鞘,一指玉无缘,玉无缘被陷在那一剑之中,发现自己无论如何变换身影,也走不出那一剑之力,看着叶一眉收回长剑,只得颓然道:“师父果然还是神威犹在。” “今日既然有我在这里,如何轮到你来与yīn僧一决生死?”叶一眉眼光朗若曙星,仿是剑圣重回,又一剑向玉无缘劈出。玉无缘不及躲闪,身后大树忽地应身而断,而玉无缘却无一丝损伤。 “看见了吗?这是天人合一,收放自如,再看此剑!”叶一眉一剑chā地,地上似有雷震声声,忽有一道极长裂缝,从剑落地处向两边一直延伸开来,到十丈开外,方才止住。 “这叫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再看我这以身化剑,万物不挡!”他飞身而起,凌空突上,长剑从地上收入他手心,旋即又破空而去,竟向又来窥探的两只鹰击去。一只鹰避无可避,嗖的被剑刺入心口,一下失去平衡,栽了下来。 叶一眉三剑使完,落地笑道:“你可明白了吗?” 玉无缘张大了嘴,说不出一句话,叶一眉从袖中取出一卷书递给玉无缘,从容道:“按此心法,好生修炼,他日你必成剑圣,不过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从今往后,除非碰到付无殇此等要毁去武林之魔,否则不可枉杀一人!” 这话一出,玉无缘头上冷汗涔涔而下,他接过经书,俯首低声道:“弟子遵命。” “你遵不遵命,头上自有苍天高悬,我虽看不到,也能猜到你这样做的后果。yīn僧他们应该已经快到谷中了,我以前任剑圣身份命你带小英、姝姬和牧童从后山禁地逃出去,不得有误!”叶一眉厉声道。 “可是……” “我的命令,你敢不接?” “徒儿领命!”玉无缘有泪盈眶,诚惶诚恐地退下了。 yīn僧、黎寥落、薛凌烟和神鹰王四人当先,后面几十个魔教弟子侍立在印剑谷口。许久不见有人出来,黎寥落不耐道:“玉无缘这种手下败将何足言勇?我看他只怕是不敢来了。” 薛凌烟也笑道:“看来我们还不必花费心力去等他了,既然他不敢出来应战,这场决斗,胜负已见分晓。” yīn僧只是淡淡道:“他一定会来,作为对手,我还知道他们剑圣的荣誉。倘若印剑谷都保不住,叶一眉不会把剑圣之名传给他。” “说得好!”叶一眉手持长剑飘至魔教众人之前,振臂一呼,印剑谷弟子列阵上前,魔教众人均是一惊,薛凌烟愕道:“叶一眉,你居然还能舞剑?” “楼主多年不见,怎地忒也小瞧了我?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为报倾城随太守,亲shè虎,看孙郎。酒酣胸胆尚开张。鬓微霜,又何妨。持节云中,何日遣冯唐。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shè天狼!”叶一眉吟完一首《江城子》,壮道:“我十年之剑方铸,不知有谁愿来领教?” “你们印剑谷的人,果真是都喜欢吟诗作对,”yīn僧面无表情,道,“只不料玉无缘居然不敢出来。” 叶一眉长剑chā入地上,笑道:“我这个老剑圣还没死,他又怎敢登场?”yīn僧冷冷笑道:“说得好,一报还一报,今日我就把你杀了,以报我爹之仇,他日再杀那玉无缘不迟!” 薛凌烟劝道:“教主,叶一眉和我才是同辈,我来对付他即可。”yīn僧伸手喝止道:“我爹的仇,不必假手于人。叶一眉,你当年不是天下第一吗?如今让我们比比看,谁才是天下第一!” 叶一眉并不多语,他举剑笑道:“请。” “好!”yīn僧此时用佛珠作暗器,双手翻飞中,佛珠向叶一眉打去,叶一眉拔剑出招,起势平平,但是佛珠一沾上那长剑俱都直直落地。yīn僧看出叶一眉内力仍然颇深,他不敢直撄其锋,接过黎寥落递上的利剑,竭力化开叶一眉的攻势。 yīn僧武学天赋不低,数次jiāo手中,已领悟了不少武功招式,此刻更是时而使出宝剑动星文,时而换上青城剑法。他虽非以剑法为长,然而一时变化灵活,竟难被找出破绽。叶一眉微有讶意,继而想到若留此人在世间,终是大患,出手更不容情。斗了几十招,yīn僧剑法渐显局限,叶一眉剑气狂飞,一剑刺伤yīn僧右臂,yīn僧受那剑气所迫,一口鲜血吐出。 yīn僧扔下手中长剑,笑道:“以吾之短,对彼所长,吾不能也。”两手一展,使出流觞诀,双掌飘飞,一掌以阳劲袭来,一掌又以yīn气飞转。叶一眉不料他竟能一瞬发出如此神功,一时如在火山,一时又如坠冰窖。他急运内力,勉力逃出那冷热jiāo加之境,吐口气道:“你这么年轻,居然就领悟了yīn阳转化之理,看来你至少已有你父亲当年七分火候,叶某佩服。” yīn阳转化,自古为难,高手如玉无缘虽能用yīn阳之气战胜御剑,一方面固然是因为吸功大法助他得了不少武林人士或yīn或阳的内力,另一方面则多亏他那构造巧妙的玉笛。而yīn僧这段时间先得独眼罗汉燃灯洗髓大法相助功力大大提升,又因悟得无殇诀进而习得yīn阳转化,武学造诣已远胜玉无缘。只是他这功夫高则高矣,却是硬勘天机、不循常理而来,故自身损伤也更大。 叶一眉兴致一起,剑法更绝,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兮若流风之回雪,yīn僧仅得一双ròu掌,渐渐被困在剑阵之中,难以突破开去。叶一眉出手间微微一笑:“当年令尊以一敌三,虽实得两敌,但着实威风凛然,不落下风,而今看你功夫,恐怕还是远输令尊。” “是吗?我看你们剑圣都是说得轻巧,做得辛苦。”yīn僧脸部扭曲,喝道:“起!”先前落地佛珠被他生生拔起,他本以银丝控珠,此时佛珠一起,飘飘dàngdàng一张大网向叶一眉罩去。叶一眉剑意一分,既想困住yīn僧,又要防御佛珠,心意甫乱,yīn僧突出剑阵,拍出六掌。 叶一眉鼓足气息,大喊一声,剑势更猛,那些佛珠被击得粉碎,这六掌来得太快,他只能尽力左手拍出,连挡六掌,手臂忽冷忽热,酸麻无力,剑却不停,一展风华,yīn僧左臂又掠过一道血印。黎寥落饶是见过生生死死无数,看到紧要关头,也不由得捂住双眼,心中默念,只望yīn僧能避开此劫。 yīn僧没料到叶一眉变势如此之快,匆匆挥出双袖,叶一眉剑被双袖一卷,偏了方向,他变刚为柔,绕yīn僧游走,时而一剑挺上。攻防之势,本就变化于顷刻之间。这时yīn僧本已微喘,浑身只是一抖,突然振起精神,一掌发出,破去叶一眉剑气,脸色却变得极度苍白,收回长袖,立在一旁。 叶一眉剑势也变慢下来,停滞不前,只留剑余震不消,握剑的手上落下一滴滴血水,他微一摇晃,道:“叶某今日还能碰到如此高手,果然快慰平生。” 面对眼前这个视死如归的战士,yīn僧有一丝的惧意。不过这丝惧意转瞬即逝,他知道这是生死存亡之际,若是有一点害怕,那么对方必会察觉。他忽又感到一丝寒意窜上心口,自己居然站不稳步子。不敢让对方看出破绽,他抢先出手,这时挽袖为剑,向叶一眉翻去,叶一眉不能再退,只得一剑伸出,长袖被他斩成两截。 yīn僧大喝一声,一跃而起,身形向叶一眉罩去,叶一眉无力扬剑,这一刻叹道:“罢了罢了。”放下手中长剑,双手平平推出,只觉yīn僧无俦掌力涌来,闭上双眼,想自己该是要死在那掌风之下,魔教诸人也纷纷喝彩。可是他忽然感觉双掌一轻,竟是yīn僧先软软垂落地上,叶一眉也支撑不住身子,一下坐倒在地。 yīn僧落地一瞬,看那天上白云苍狗,忽而又瞟黎寥落一眼,这一刻想的竟是与黎寥落的过往种种: 菊花落在佳人手心,她轻轻道:“花开花谢,都是一瞬。” 他回首勒马,大喊道:“天下虽大,舍你其谁?” 他拉着她手道:“这次我们沿这长江直下,一路过去,去往蜀中,我听人说过了鄂中的南津关去到奉节的白帝城,三峡七百里重岩叠嶂,才是真正雄奇秀逸,这一路景色,我俩必不虚此行。” …… 他不由自主想到这些,那些凌乱的记忆化为一幅幅的山水画,在他眼前一遍遍走过。 “我要死了吗?”他感到一股寒意从心口扩散开来,向全身的每一点涌去,终于可以好好地看着那袭紫衣了,他yù想抬起手来,为冲上前的黎寥落拭去眼泪,可是手似乎没有力气,那个女子赶紧抓紧他的双手,他感到很满足,所谓出师未捷身先死,不过如此,可是他这一刻终于想明白了,天下虽大,他现在也只想抓住那女子双手,只想好好睡一觉。 “教主!”“步云!”……这些唤他的声音慢慢在他耳边变轻开来。 大结局 更新时间2012-4-30 22:36:27 字数:4333 玉无缘遥望山谷所在处,只觉今日的这场决斗,恐怕才是真正的yīn阳之决,想到师父叶一眉,他不禁神色凝重。 “无缘哥哥,我们为什么要出谷啊?”冷不防小英问道。 “哦,我们出谷去游历四方,小英你不是最喜欢出门的吗?”玉无缘心中剧痛,脸上却强作淡定笑容,“小英说好不好?” “哥哥喜欢,我便喜欢,哥哥最近的笑得少了呢,无缘哥哥,你到底有没有找到月姊姊啊?” “月姊姊啊……她去了很远的地方。” “很远很远吗?” “对,很远,不过她很开心。她开心,你开心吗?” “姊姊开心,我自然也开心,可是……我好想她啊。”小英脸上露出遥想神色,不由又有几分黯然。 玉无缘哄道:“江湖这么小,总有一天会碰到的,荒山野岭居然只有这一家小店,小英,我们先在这家店歇息一下吧,待会再赶路。” 小英甜甜一笑:“好啊,哥哥,我要吃豆沙包。” “恩,店家,给我们来六个豆沙包,再来四碗茶。”四人坐定,玉无缘吩咐那管店的女子道,女子殷勤应道:“好嘞!”转身去蒸笼里盛了豆沙包送上来,又沏上四碗茶,笑道:“客官慢用。” 玉无缘正要饮那茶水,忽地头一晕,浑身提不上力气,一看周围,姝姬、牧童和小英俱是昏昏yù倒,怒喝道:“你!”急一掌向那店家拍去,女子慌忙避开,咯咯笑道:“想不到堂堂弄玉公子,今日也会落到我手中,不知我这‘百步倒’对不对公子胃口?不过你还是留着到地府找阎王说去吧,今日我便要取你狗命!” “你究竟是谁?为何要对我动手?”玉无缘恨道,心里也自一凉:“莫非我天纵奇才,今日竟要死在宵小手中?” “我是谁?”女子一抹脸上面容,又将腰间缠的束布拿开,不多时露出臃肿体态,冷冷道,“你现在看了我真实面目,恐怕也不知道我是谁,可是我丈夫,你却是知道的,他就是凤舞绝!” “凤舞绝?原来你是开封杨家杨璞之妹杨珂!”姝姬卧在桌上,惊道。 “不错,我就是杨珂。玉无缘,你杀我丈夫的时候,不会想到有今天吧?”杨珂笑声似疯了一般。 玉无缘洒然道:“不,玉某人做事的时候,自然会想到后果,只没想到,今日竟栽在你手里!” 杨珂冷笑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我是女子,当然是小人,我丈夫虽有名气,也只愿和我一起一辈子不分开。但是你和魔教,把我们当什么了,当筹码么?魔教抓了我,逼我丈夫就范,不然你以为舞绝会为虎作伥?不是魔教逼他,他会不知道人之常情乃趋利避害,愿意死在你手中?” 玉无缘悟道:“原来如此,难怪凤舞绝宁死也不愿说出魔教秘密,他是怕魔教知道计划败露会杀了你,故道没有选择,宁选一死。所以要么我按魔教计划行事,魔教方能放你,要么魔教知他一死,或能出于怜悯,饶你一命。” 杨珂忽然痛苦起来,大喊道:“舞绝,是我害死你的,待我杀了这人,再陪你一起走一遭!” 她眼神一冷,又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2 章 问道;“你说,我丈夫死时,该是如何?是不是很威武?”玉无缘眼中飘过凤舞绝毅然决然的眼神,点头道:“确是死得威武,我也十分佩服。” “玉无缘,难得你还有一句实话,舞绝,他从来就是顶天立地的汉子!”杨珂又凄然一笑,“既然是你杀死他的,我就杀你来报!” 玉无缘正感绝望,忽觉丹田里一道真气将这股dú尽皆吸去,一时神清气爽,这种感觉再熟悉不过,可是,真的是辟dú珠吗?蓦地又想起来什么,在青城山醒来后,他发现鱼肠剑正在身边,这时又得辟dú珠,难道竟是……他眼中飘过那人一双黛眉、微挑嘴角的样子,不由心头一震。 “我尚有一件事不明白,你为什么不报复魔教?单要取我xìng命?”玉无缘微豫道。杨珂听了,狞笑道:“你以为我不取他们xìng命?被黎寥落放掉后,我以木易神功化成魔教中人,暗给yīn僧下了余dú千日散。这种dú虽不能立取人命,却是慢xìng至dú,他日日动用内功,自然无法逃过一劫。可笑他自以为是天下高手,殊不知此dú一发,便是大罗神仙也难救了!” 她笑声尖利,神情恐怖,却见玉无缘在自己笑声中慢慢站起,不由大叫:“怎么会?你怎么会不中‘百步倒’?”玉无缘鱼肠一出,点上她穴道,淡然道:“是辟dú珠。” “你……”杨珂眼神从疯狂慢慢转为空洞,叹道,“罢,罢,罢……” 玉无缘不多言语,用内力为其余三人除去dú效,只道:“咱们走吧。” 杨珂睁眼,一脸不信:“为什么不杀我?”玉无缘想了想,道:“当时杀你丈夫,已是大错,况我已经答应师父,非是大jiān大恶之人,不得杀之,我不会杀你的。” “好,姓玉的,你不杀我,迟早有一天我会杀了你!”杨珂恨道。 玉无缘点头道:“不错,卷土重来未可知,我等你来找我。” 行了不远,姝姬奇道:“公子就不怕她这木易神功障人眼目日后不好发觉?”玉无缘黯道:“岂能不怕?木易神功确实有过人之处,我这明鉴之术也未必能赢她,但是我答应师父不滥杀人,何况活在世上,有些东西让自己害怕也是好的,这样总不至于坏事做绝,好事不为。”唇边忽又掠过一丝苦笑:“有时候,活着比死了更痛苦吧。” 薛凌烟一见形势不妙,立马抄起yīn僧身体道:“圣教弟子听命,给我把印剑谷夷为平地!” 神鹰王率先出手,他一把挑倒一个印剑谷的弟子,大吼一声向前冲去。叶一眉吐出一口血,看着那些弟子惨叫的情景,yù要撑起身子来举剑再战,一个魔教弟子忽然一剑贯穿了他身体。他想到自己身为一代剑圣,最后竟死于无名小辈之手,苦笑划过脸上,而又释然,他终于缓缓阖上双眼。 薛凌烟推着yīn僧的背,强为他输入真气,黎寥落跪在yīn僧身边道:“步云,你醒醒,我不能没有你啊……”半炷香后,yīn僧终于悠悠醒转,他脸上写过一丝轻松,但是气息游离,说不出一句话来。 黎寥落赶忙抹去眼泪道:“我们已经占领印剑谷了,你只要站起来,咱们就可以去找那个羽仙了,咱们现在只剩武陵源需要攻克了。”薛凌烟也道:“教主,你……你快起来啊,属下为了圣教这么多年,只望教主能重振雄威,算是属下求求你了……” yīn僧努力摇摇头,终于艰难道:“我……怕是不行了,上忍叔叔……寥落……”他还想说些什么,却什么都难以说出来,只是看着黎寥落,满足地笑着。黎寥落急道:“我都知道的。你放心吧,我都知道的,你愿意和我一辈子不离不弃,是也不是?” yīn僧听此言语,微微点头,又摇摇头。薛凌烟与黎寥落对望一眼,都不知是何意,yīn僧忽然一指两人身后。两人回头看去,看到正杀得兴起的神鹰王,他又一指黎寥落,黎寥落顿时明白他心中所想,颤声道:“你要我……和他在一起?” 听到黎寥落道出自己心中所想,yīn僧略一点头,黎寥落愤道:“你怎么能这样说呢?我……如果没有你,宁愿终生不嫁!”yīn僧眼神飘忽,摇头竭力道:“不……要……”黎寥落不再言语,与他十指相扣,只感觉那只手越来越凉,忽听薛凌烟劝道:“你就答应教主吧,人死的时候心愿不了,只怕难以升天。” 黎寥落泪眼婆娑,咬牙道:“步云,我知道你是为了不让我孤寂,可是你答应我的一生一世呢?难道你就可以这样忘记了吗?”yīn僧竭尽最后一点力气,用手在地上划下四个字,黎寥落仔细看去,赫然竟是:今生无缘。 看那嘴唇翕动,似乎还想最后劝她,黎寥落终于点头勉力道:“好,我答应你,步云,我会和小鹰在一起,我会珍惜手中紧握的幸福的。” yīn僧仿似是听到那最后言语,放开手去,他精神涣散,无所牵挂,即刻登天,一滴佳人之泪落在他脸上,慢慢dàng漾开来。 “这是我爹年少时和娘常幽会的地方呢。” 月女坐在这里许久,她走过水寨后院的这条古道,只望能碰上那男子,如今心结一去,她想的,也无非只是那男子,可是一晃半日时光已过,方文初却没有来。 瀑布似是千百年都没有停止过流动,她将双足沐进瀑布水中,那股晶莹透彻的感觉仿佛是顺着脚一直延伸到心底。这日头虽晒,但是经密林一挡,已然不再火辣,她感觉自己又一次陷入无比的平静之中。 每一次她来到这里,都是一种洗礼,在这里她才焕发出新的光彩。山自无言水自流,山是千百年的老者,可以包容了所有的愁思,水则是十几岁的精灵,玲珑剔透,把一切都洗得干干净净。 她知道,自己已经放下一切了。 背后有脚步声响起,她笑道:“你来了。”没有回答的沉默,斗笠遮面的她回过头去,看见方中翼一脸微笑的脸,方中翼问道:“是小湘姑娘吗?想必小湘姑娘找的,并非在下。” 月女点点头,窘道:“方寨主,不好意思,我……认错人了。” “你是悠雨吧,梦得都对我说了,”方中翼眼中忽放光彩,“没想到这么多年,你和文初居然如此有缘,能看到你们两个在一起,我很开心。” “可是,方伯伯……文初他,还说了什么?”月女微微慌乱道。 “哦?还说了什么?”方中翼微讶,继而笑道,“他只说和你小吵了一场,不过我想,天下情侣,总是小别胜新婚,小吵更有情趣,再说年轻人怎么能事事顺心呢?” 月女心中感激,又问道:“那文初他人呢?” 方中翼耸耸肩:“他去西湖了,说是要在西湖边醉醒了再回来……” 月女连忙道:“知道了,谢谢方伯伯,我这就去找他!”说完飞奔而去,留下话讲到一半、还有点糊涂的方中翼。 天色yīn沉下来了,密密的云压倒过来,像要把这天都撑破了,醉得分不清东西的方文初沿着这西湖堤边走来,他指着那些云道:“老天啊老天,要说你有眼,你怎么不帮我把小湘给叫回来,怎么能让她就那样不动声色的就走了呢?你这混蛋老天,我要跟你拼了!” 看他这疯颠颠模样,有人要去拉他,劝道:“这位公子,要下雨了,莫掉到湖里去了!”方文初已学会上善神功,就像一尾水中游鱼,不费丝毫力气,就从那些人手中脱出开去。方文初大喊大叫,终于把这些人吓得走了,道上只剩下他一个。 雨纷纷洒洒下了起来,巨大的雨点把这条小道冲得泥泞直流。 他喊得累了,倒在地上,喃喃道:“小湘,你为什么不信我?为什么不留下来?” 这时一个撑伞的女子从后面道上走来,身边老伯一指那倒在地上的方文初道:“喏,就是他!” 女子谢过那老伯,伞慢慢飘到他头上。 他听见雨声仍旧不停,而大雨却没落到自己头上,抬头看去,是一张素未谋面的脸,他一颗悬着的心一下子破为两半。 “谢了。”半天,他只道。 “不谢。”女子蹲下身来,他一听那嗓音,顿时撑身起来:“小湘!” “这位公子说什么呢,”女子一笑,甚是动人,“我可不懂。”“不!你一定是小湘,你换了面容,嗓音没变,是不是?”方文初抱住她双肩,急道。 女子仍旧是笑,方文初轻道:“小湘,真的是你,你的笑,我还识得呢。” 听闻此言,女子笑靥上不禁流下滚烫的泪珠,随她泪珠在脸上化开,那道面容忽又变为月女模样,方文初赶紧用手接来雨滴,在她脸上细细擦拭,惊道:“你,没有易回原来面容吗?” 月女倚在他怀里,半嗔道:“文初,你今生喜欢的是我,我便愿为你守一生此容,不知你满不满意。” “满意,满意,千万个满意……”两人紧紧抱在一起,彼此再也分不开了。 雨滴渐大起来,那么多的雨滴汇成巨大的流水洗过一切,雷嘶电鸣,似要唱一曲高歌。 雨小了,风变大了,乌云慢慢变亮了,那柄伞被吹得瑟瑟发抖,忽而似一展翅,飞到湖里去了。 ┏━━━━━━━━━━━━━━━━━━━━━━━━━┓ ┃ ┃ ┃ \ ⌒ / 本书由(爪爪。)整理制作 ┃ ┃ (●●) ┃ ┃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iqugedu.com┃ ┃ ┃ ┃ 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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