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有只小可爱》 正文 1.第一章 庆历十三年,冬。 大雪连着下了数十日,将京城里外的繁华喧闹都掩埋了个干净,仍是没有消停的迹象。 直到沈将军千金沈慕要出嫁给三皇子的这一天,总算是停了。府上年纪大些的老人们都说这是吉兆,可只有沈慕自个儿最清楚,到底是凶是吉。 “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三梳梳到儿孙满地,四梳梳到——” 这上头礼的第四梳还卡在一半,沈慕便去夺过了婆子手上的那把金银梳,无端随意地扔到了地上。 婆子端着的笑有些僵,扶着老腰着急去拾那梳子,“嗳哟,沈家姑娘,这彩头是须要讨的,你这样使不得的c使不得的哟!” 可沈慕往地上幽幽瞥了一眼,又抢先当着婆子一步,偏偏要欺负人似得将那梳子踢了出去。 都说沈府千金沈慕是个极跋扈的姐们儿,打小没了母亲,便是被沈将军与沈小将军给宠坏了的。今日总算是见识到了,都是要出嫁的人了,她没由来不爽快的时候,连按照规矩梳个头都不愿意! 婆子背过身子,被这位沈大xiǎ一 jiě莫名刁难了,脸上难免有些不好看。 丫鬟桃盏忙迎了上来,识大体地宽慰说:“妈妈辛苦了,这上头礼就当是行过了,这是xiǎ一 jiě赏给你的彩头。” 婆子接过那一小袋沉甸甸的,便又笑眯眯地凑到了沈慕面前说了两句吉利话,就退下了。 桃盏这才过来接着给沈慕上妆梳洗,看着镜中格外还略显得稚嫩的沈慕,粉嫩的小脸蛋简直能掐出水来,如今身上的这一袭华贵端庄的嫁衣,倒是衬得她越发出落得明媚可人。 “xiǎ一 jiě长得可真好看。” “那是自然的。”沈慕也毫不自持。 桃盏浅笑,略有些忧心:“不过xiǎ一 jiě这几日的脾气也忒难伺候些了。在将军府倒也无所谓,老爷和公子都让着xiǎ一 jiě,可若是往后在三皇子那,虽有三皇子照料着,可总归还是要体面些的。” 沈慕听着这些话,突然回过身,一脸依恋地抱住了桃盏,嘟嘴撒娇道:“桃姐姐又不是第一日认得我,我打娘胎里便是这副德行,下辈子都是改不掉的了。” 桃盏也笑了笑,将盖头仔仔细细地盖在了沈慕头上。直到外头的人来催新娘子过去,沈慕仍抱着她不肯放开。 桃盏又急又好笑,“这是怎么了?xiǎ一 jiě往日不似这般矫情的,再说桃盏也是要跟着陪嫁过去的,又不是日后见不到了的。” 沈慕听到这话,想起前世的事,眼里不禁有些湿润。缓了许久,隔着红纱,她望着桃盏甜甜地笑:“桃姐姐说得对,来日方长。” 府里又来人催了三次,桃盏才搀着沈慕从闺房走了出去。 听说是三皇子迎亲的队伍快到了沈家门口了,父亲在门外等得有些着急,哥哥沈随也忙着与管家张罗来往道贺送礼的宾客们。 将军府平日里就受人仰仗的多,进进出出的,已然是门庭若市。可与前世一样,今日沈兆明的掌上明珠出嫁,是最热闹的一天。 锣鼓喧天,鞭炮声吵得厉害。不到半刻,说是吉时到了。 沈兆明牵过沈慕的小手出了府门,只见一支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将整条街都挤得满当,黑马上的红衣少年意气风发,玉树临风。 他便是魏国三皇子白言诚。 如此俊俏的模样,好歹也算是个天子骄子。京中多少女子对他芳心暗许,可偏偏却挑中了她沈慕这死皮赖脸不知深浅的。现在想想,若不是有三十万沈家军在背后给她沈慕撑腰,她或许还真没这么大的魅力。 沈慕的眼眶微微一紧,没仔细听父亲与白言诚说了什么。待到父亲正要把自己交付到白言诚手中的时候,沈慕把头上的红盖头一掀,说不干了。 任性的口吻一如她沈慕的既往:“慕儿不嫁了。” 虽然当时沈府门口吵闹,可沈慕这话说得是斩钉截铁且抑扬顿挫,所有的人那都是听得一清二楚。气氛顿时冷了下来,连吹号子的都当即走了两个音,羞愧地放下乐器赶忙凑到一旁看热闹去。 “慕儿这是又怎的了”沈兆明跟在场的其他人一样,懵着了。 沈慕理直气壮地又重复了一遍:“爹爹,慕儿不想嫁了!” 先变脸的是沈兆明。 这可是由皇上亲自点头主持的婚事,怎么能再由自家女儿任性胡来。他其实本来也不大看好这三皇子,生母身份卑贱,在京中的前景远不如其他几位皇子好,依沈家现在如日中天,把女儿嫁过去是有些委屈了。 可说到底当初是他家慕儿先看上了人家三皇子,死皮赖脸地整日缠着他说要嫁给他,这事当时闹得沸沸扬扬,全京城都知道。 而后他终究是舍不得自家心肝女儿难过,也是折腾了可劲儿,先说服了自己,然后才禀明皇上,请贵妃娘娘一起促成了这桩婚事。 可这会儿都要上花轿拜堂了,她却又说她不嫁了? “简直胡闹!”沈兆明涨红着一张老脸,尽量压着声音呵了她一句,还是舍不得太大声。 沈慕撇了撇嘴,毫无悔改的意思:“我不嫁不嫁就是不嫁!要是谁今日要是硬把本xiǎ一 jiě抬到白言诚的花轿上,我就咬舌自尽!喜事变丧事,看到时候是谁更晦气些!” 嘴上虽然说得雄赳赳气昂昂的,沈慕早已偷偷绕到了沈随的身后,死死抱住家兄这条大腿。 沈兆明气得扬手便要去打她,可最后装腔作势一番,全不偏不倚地打在了沈随的身上。 沈家的人素来是不在乎脸面这东西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父子三人便绕着圈闹腾了起来。 “爹,关我何事,你打我作甚么,疼呐——” “那你还有脸护着你èi èi,你说说不打你,老子还打谁!打谁!” 沈随委屈道:“我若是不护着èi èi,她到时候若是伤到哪了扭到哪儿了,那我早晚还不被你一剑刺死!” 被儿子戳穿的沈兆明恼羞成怒,差点没真拔出剑来:“你你你这小兔崽子!看我今天就先打死你——” 白言诚见事态闹成这样,也是出乎他的意料。当初沈慕缠着他的时候,可叫一个惊天动地滔滔不绝,不达目的死不罢休。前几日皇上定下婚事之事,沈慕甜甜的嘴上还总是挂着“诚哥哥”,这下转眼就直呼名讳了,也不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让沈慕突然变了主意。 白言诚终于也有些沉不住气,下马上前先拦住了沈老将军与沈小将军,冷静温和道:“沈将军不必置气,出嫁前女儿家恋家闹点情绪总是有的。不如先由本王将慕儿带走,省得误了宫里的吉时让父皇和贵妃娘娘好等。晚上本王自会好生安抚她,日后绝不教她受半分委屈。” 一旁的人看着白言诚说出此话,纷纷惊羡感叹不已。 这个沈慕上辈子究竟是积了什么德,自个儿嚣张跋扈任性使然,除了空有一副好看的皮囊,彻头彻尾的就是个女纨绔。可不但投胎投得好,家大业大,有处处宠着她依着她的父兄,往后还有个善解人意又对她百般包容的夫君。 可要不是白言诚看起来总是这么靠谱,沈兆明也是舍不得把自己宠了十六年的小心肝嫁给他。 以前沈慕也是这么觉得的。 像她这么命里金贵的人,须得嫁进大魏皇族衬得她的身份更加金贵。而且要嫁就嫁给皇族之中长得最好看的那个,才能看起来与她金童玉女天生般配的一对,好令京中那些就知道端着贤淑温良架子的xiǎ一 jiě们嫉妒得牙痒痒。 她之前吵得天翻地覆非要嫁给白言诚,不外乎就是这两个原因了。 可她若不是亲身经历,嫁给白言诚之后,他是如何利用她父兄在朝中的权势步步笼络人心,如何以剿灭所谓的沈家军三十万叛军之功登上皇太子之位,对沈家的人赶尽杀绝,又是如何勾结她的堂姐沈晴,骗她一日日割腕放血致死 雪白的手腕如今看不出前世的伤痕,可那几道结痂了又被割开c又慢慢结痂却怎么也好不回去的痛,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否则沈慕重活这一世,也不会这么决绝。 一听到到头来还是要把心肝女儿给交出去,沈兆明叹了口气,不觉暗地里抹了把老泪:“那就有劳三皇子了,老臣把慕儿就交给你了,可要好好对她” 沈慕却仍躲在沈随的身后,连白都懒得白白言诚一眼,眼珠子都快翻到了天灵盖了,才慢悠悠地探出脑袋来说:“三皇子当真是看不出来么?本xiǎ一 jiě可不是闹什么情绪,本xiǎ一 jiě呐就是因为嫌弃你长的丑,才反悔了不想嫁给你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第二章 此言一出,众人啧啧。 撇开大魏皇室,白言诚也算得是上京中少有的模样好看又有气质的男子,若想要再挑捡出比他还好看的男子,怕是难。 可沈慕本偏偏就是京中最不讲道理的主,她开心时便把丫鬟们捧到天上,不开心任谁都不放在眼里。 关于这沈慕比公主还难伺候的性子,白言诚也是知道一些的,所以并不十分在意她说他丑的事。真正令他的在意的,是她沈慕随随便便敷衍一句难听的,竟然就想把这御赐的婚事给退了。 虽说之前是沈慕倒追的他,可也只有他自个心里清楚,如今他在朝堂中有多需要有沈兆明这么一个实力雄厚的岳父。 可如若他再包容,倒显得他堂堂三皇子会在一个女rén iàn前没了脾气。 于是白言诚慢慢将脸拉了些许下来,含笑的语气也凌厉了几分:“慕儿,眼下宾客都到齐了,将军府上的彩礼也已准备周全,皇上与贵妃娘娘还在宫里候着消息。若是慕儿临时反悔不想嫁给本王,眼下还能嫁给谁?” 这话有几分要逼她上轿的意思。 沈兆明听着有些不爽快,他家女儿是任性了些,可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吓唬的,哪怕皇上也不行! 刚才他还抓着沈慕的手想把她塞到花轿上去,这一会儿功夫就赶紧把沈慕往府里护着,两撇胡子也当即横了起来。 沈慕听着白言诚的话也不怒反笑,她好歹上辈子苟延残喘着活到了二十五岁,吃尽了他赏的苦头。若是要贸然悔皇家的婚连退路都没想好,那她岂不是连一点进步都没有。 只不过那人怎么还没出现,按照上一世的记忆,他应该快到了才对 正僵持张望着,一顶素色的流云轿子远远地出现在了沈府街角。轿子里的人用折扇轻撩开轿帘的一角,未曾露面。 这轿子停的地方格外隐蔽,一般人是注意不到的。只是因为上辈子沈慕格外注重这场婚礼的体面,光是坐在花轿里用余光看到了这顶通体雪白不吉利的轿子,就差点气岔了。所以才清清楚楚地记得它停靠的位置c时间与那轿子上的人。 也只有与她有过大仇的人,才会如此不避讳地在她婚礼当日如平常一样乘一辆颜色这么干净的轿子来。 而且更是不忌惮沈家权势以及白言诚的人,才有这胆子可以随心所欲。 可这一世在大喜之日看到这顶轿子,沈慕却松了一口气,扭头便得意地对白言诚说:“三皇子瞎操的心思还真是多,本xiǎ一 jiě呐,自然是要嫁一个比你更有才华c更有地位,而且长得比你好看足足百倍的人!” 她弯腰又从地上迅速拾起了沾了好多灰的红盖头,披回到了头上,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那顶白轿子冲了过去。 沈家世代征战沙场,连沈慕十岁以前都是在军营中长大的,这腿脚飞快轻便,一般人都是追不上的。重点是她这招猝不及防,等到沈家的人与白言诚反应过来时,她都趁乱快冲进人家轿子里头了! “慕儿你要去哪?慕儿——” “沈慕,都是我平时把你宠坏了,这下反了你了还!” “” 沈慕脚下飞快,其实紧张得把唇上的胭脂都快咬没了,眼看着就要拨开了那白色的轿帘。就在这时,那把折扇突然从轿子里又伸了出来,将她的掌心一挡,暗中一道力,差点没把沈慕整个人给推出去。 她料定了轿子里的人会有这么一招,硬挺出身体接住了那道力,憋着内伤用双手死环抱着那折扇,顺藤摸瓜一把缠住了那人的手,勉强挤进了轿子内。 脑袋一阵嗡嗡,沈慕晕乎乎地抬起头,看到轿子内男子的侧颜,惊为天人,不会有错。这才松下了这口气。 男子却拧着眉头,低目,不甚喜悦。 “出去。” “我不!” 两个被沈慕踢得鼻青脸肿的随从这才来赔罪:“国师,方才是小的疏忽,没能拦住沈xiǎ一 jiě” 他阴着脸,默声摆了摆手。眯着一双狭长的眼,幽幽往下看着趴在轿子上的沈慕。她这一身红妆美则美矣,只不过这幅死皮赖脸的德行,实在是不像个正经人家的新娘,倒像是哪个寨子里跑出来招摇撞骗的。 沈慕心慌着,面上却瞪大了圆圆的眼睛,理直气壮迎上他的视线。 ——阔别已久的大狐狸小狐狸互瞪眼。 “原来是国师大人——” 轿子外又传来了白言诚紧张严肃的声音:“不知国师突然造访,实在失礼。不过国师公然劫走本王未过门的王妃,似乎也不合乎礼数。还请国师先将王妃归还与本王——” 沈兆明也急得直蹬腿,“我的儿啊,你是不是脑袋被驴给踢了!那轿子里坐着的人可是夜凛!与你过节最多的那个夜凛呐!你就是胡闹也不能找他胡闹啊!” 纵然是白言诚和父亲一个比一个着急,可他们也犹豫着,不敢直接冲到国师的轿子里直接抢人。如今的这位大魏国师今非昔比,双爵加身不说,朝中许多大小要务皆要由他替皇上拿主意,深得皇上宠信,是真真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没人得罪的起。就算父亲功高盖世,如今也是要忌惮他几分的。 谁也没料到跟沈慕素来不交好的国师夜凛,竟然会在大婚当日出现在沈府附近。 而沈慕是算准了,悔婚时只要拉下这位国师爷做个垫背,绝无后顾之忧。三皇子因为生母的缘故从来不受宠,当朝皇上也不甚精明,到时候权衡利弊一下,也早晚只会看在夜凛的面子上将这桩婚事不了了之。 沈慕眼下又赶紧死死地从侧面扣住了夜凛的大腿,“夜凛,你也听到了,这么多人可都看着本xiǎ一 jiě穿着大红的嫁衣与红盖头进了你的轿子,现在我可就算是你的人了!这关系你想撇也撇不干净了,你可一定得帮我!” 他瞥了她一眼,“帮你什么?” 沈慕此时的脑海里不知怎的,尽数浮现出上一世的画面。父亲c哥哥c桃姐姐还有他夜凛,都间接因为她被当成筹码利用,不得善终。还有那三十万伴她长大的沈家军冤魂,今世夜夜入她的梦里来喊冤 她咬牙切齿:“我不能嫁给白言诚!” 他笑笑,“我不帮你又如何?” 沈慕看着他清冷不予理睬的模样,想到他定还是因为三年前那桩屁点大的旧事记着仇。 她闷哼一声,“切,不帮也行,那大不了你就把我送还给白言诚呗。” 沈慕嘟哝着嘴说着,手上就已经把嫁衣给撕扯弄乱了大半,头上的首饰三两下全跟发丝一起搅成一团乱。反正她是决心要豁出去了,就算夜凛硬要把这幅德行的她给赶出去,她也要让天底下的人都知道她是夜凛碰过的女人! 总之有这顶天大的绿帽在,她就不信今天白言诚还会跟她拜堂成亲。等过了悔婚这一遭,日后她有的是歪主意与功夫缠着夜凛。 夜凛浮出几分愠色,冷嘲道:“只是为了赖一次皮,连清白名誉不要了?不过,这倒像是你会做的事。” 沈慕歪斜着小嘴,不服气道:“我从小是在军营长大,与我来来往往的就都是男子。你见我沈慕英明威武十六栽,又何曾在意过这种不实在的东西?” 夜凛冷笑,没着急把沈慕赶下轿子,且对身旁的下人说了句:“起轿回府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第三章 “国师,三皇子与两位沈将军从晌午便候在府门口,争着要讨沈家xiǎ一 jiě回去!这会儿天都要黑了,人都还没走——” 国师府的管家李竹这会儿急得都没了主意,看着自家主子还在书房气定神闲地批阅公文,只得把怨气都撒在这位赖在人家家里不走的沈xiǎ一 jiě身上。 真是个讨人厌的女子。 沈慕也感受到了李竹投过来敌意的视线,斜躺在椅子上也没搭理他,托腮往果盘里抓了个桃子,一口脆爽香甜,转而冲夜凛笑了笑。 夜凛搁了搁笔,扫了李竹一眼,又看着沈慕。 这会儿都已过了戌时,夜凛平日里公务缠身,孤家寡人一个用膳也从未有个准点,下人也从不敢催。只是他看到沈慕吃个桃子都这般香甜,才想起要用晚膳这桩事。 “饿了?” 沈慕赶紧把这一口还没嚼烂的桃子吞了下去,“我吃了这桃就不会饿,你忙你的,我不吵。” 夜凛开口对李竹说:“派人即刻把这封奏章送到宫里。然后问问沈xiǎ一 jiě爱吃什么,叫厨房去备桌酒菜。” 李竹低头地接过那奏章,退了两步又急匆匆走了回来,一愣:“国师这会儿便要用膳了么?那沈将军与三皇可还在外边——” 沈慕毫不客气地打断了李竹的话,掰着指头有模有样数了起来:“我近几日爱吃四喜丸子c红烧熊掌与杏仁佛手。只可惜这季节不好,不然糖醋茄子我也想吃。其他辅菜么就依着李管家安排,总之我口味重,只管烧些带辣带甜的菜上来就好。” 李竹听毕,深深吸了一口气才缓过来:这丫头给国师府惹了这么dà á烦,还真是不嫌客气 夜凛轻笑了笑,“就按沈xiǎ一 jiě的吩咐去办吧。别的事你且不用操心,退下吧。” “是” 没过了多久,国师府的丫鬟们便把一桌菜摆了上来,果真都有她刚说的那几道。 丫鬟挽君伺候在一旁,夹了一道给沈慕的碗里,含笑解释道:“沈xiǎ一 jiě,眼下这时节刚采摘的茄子都干瘪些,不够鲜嫩。可这盘的茄子是从六月中便腌好的,藏在宫中冰窖之中冷冻了数月,吃起来应该比那会儿的还要嫩上许多。” 沈慕咬了一口,果然美味。 “真好吃,谢谢挽君姐姐。” 挽君看着她可爱的模样,微微一怔,伺候久了自家那冷冰冰的主子,倒觉得她跟蜜饯似的甜,也并全是传闻中的只有跋扈胡闹。 “沈xiǎ一 jiě,小心烫去。” 夜凛应是闻到了这菜香,也不动声色,继续处理着手头上的事务。沈慕一个人吃得起劲,知道他这人素来清傲,也没拉下脸来去招呼他过来一起吃。 夜凛与本朝历代国师皆有极大的不同,不单单是因为他比其他国师年纪轻又长得好看。而是他从小便是个孤儿,无依无靠,寒门士族里那些清高的毛病他也沾染了不少。 第一次在军营见他时,沈慕才八岁。是柳副将将只有十五岁的夜凛带到了爹爹的面前,说路上遇到这少年读书万卷,善用奇谋,留在军中养着或许将来有用处。 那时候沈慕只觉得这位不喜与人说话的哥哥,瘦得跟干柴似得,脊梁骨却挺得比谁都要直。 当时军中不少与他年纪相仿的少年,都知道来了这么一个瘦骨嶙峋也不爱说道的闷葫芦,脾气古怪得很,于是专爱欺负他。其中就包括当时也还不懂事的哥哥沈随,找了几个伙伴公然挑衅夜凛,说打架输的人便要在对方的□□学狗叫。 夜凛看起来是比不过壮得跟牛似的哥哥,本来哥哥也只是想与他开个玩笑,长长少将军的威风。可不知道说了什么难听的话刺激到了他,夜凛却当真了,硬是拼了命地跟哥哥肉搏,一招比一招狠,直接把哥哥一众人给吓惨了。 后来爹爹知道了这事,气得要命,结果把哥哥扔到猪圈里关了三天三夜。 “国师,皇上已经把三皇子叫回到宫里去,他的人也暂时都撤了。只不过沈将军的人,还不肯走” 夜凛听言颔首,看向此时沈慕已经吃饱喝足,沉声道:“三皇子已不在,你是不是也该随你父兄回去了?” 沈慕眼珠子咕噜一转,暗搓搓地就往后一趟,把整个屁股给牢牢坐实在了椅子上。 “帮人帮到底,这事还没解决呢,婚约还没有解除。万一c万一我这就回去了,明日又被强塞到花轿,送到了白言诚的府上成亲可怎么办?” 夜凛无关紧要地一嗤:“让皇上收回赐婚成命不可能。要娶你的人本就是三皇子,不是我。此事跟我无关,你闹够了,就收手吧。” 沈慕一拍桌子,义愤填膺地嘟着小嘴站了起来:“众目睽睽,有那么多人都看到我出嫁之时上了你的轿子,我就算是悔婚,那也是因为你夜凛!” 夜凛盯着她,嘴角扯着的一抹笑意仍是在嘲她的胡闹,“国师府没你住的地方。” “你若是不愿意留我,我就随意打个铺子在这院子里睡下了!” “送客——” 懒得与她多做纠缠,夜凛不容置喙的一声落下,李竹便带着四五个身子壮些的家丁过来,上来一人分摊一只手脚,就把沈慕给抬了起来。 沈慕一急,红着脸朝他吼道:“夜凛,要是我真嫁给了白言诚,你可千万别后悔!你当初对我说的话,我都可还记着呢!这么多年你都未曾要过一个妻一个妾,说到底还不都是因为我?” 夜凛冷冷地望了她一眼,冰冷的面色沉了几分,心里的那根弦终究是被她这番话扯了扯。 “可笑。是谁跟你说的?” 沈慕又委屈又着急,“没有谁跟我说,反正我就是知道!” 夜凛抽了抽嘴角,气得更是连手中的笔都要拿不稳,“恬不知耻。” 阴冷的余光扫了堂上的其他人一眼,所有人都打了个哆嗦。 “是,国师。” “夜凛!夜凛你就是个胆小鬼!你们放开我!” “” 听着沈慕的声音越来越远,夜凛始终还沉不下这口气,烦躁与不平始终写在脸上。 挽君看着自家主子,又看了眼远远被抬走的沈慕,若有所思。 知道沈慕有些三脚猫的功夫底子,这些家丁的手劲也是一个比一个大,束缚得她根本脱不开身。 到后来,她只得开始扯嗓子卖惨反抗。 “来人呐,国师府仗势欺人,欺负清白人家的姑娘啦——” “占便宜啦,摸姑娘大腿啦——” “要是再不把本xiǎ一 jiě放下来,看我爹爹与哥哥见到了,看不打死你们几个狗奴才!” 这几个家丁听得都一阵汗颜,知道这是沈家得罪不起的大xiǎ一 jiě,连她的脚踝都只敢用几根指头扣着使力气,怎么又敢占她的便宜。 这一路上却被她描黑得畜生都不如。也听说过沈家人的行事作风素来是不讲道理的,要是真这样把她给抬出了国师府,她哭着卖几句惨,那两位沈将军看到了势必会打断他们的腿。 可国师又有令,要将她送出府去 这位小姑奶奶可真是一块得罪不起烫手山芋,谁要是将来娶了她,那可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犹豫了几步,还没抬到门口,眼看着挽君就走了过来。 沈慕虽然见到挽君的次数不多,可上一世对她的印象还是不错的。夜凛上一世也未曾有过妻室,国师府也因此一直没有女主人,所以府中的内务都是由她与李竹一并管理的,而且她也是个少有温良贤淑却没有半分架子的人,脾气极好。 “把沈xiǎ一 jiě放下,交给我吧。” “挽君姑娘,这恐怕” 挽君笑了笑,“方才沈xiǎ一 jiě的话你们也听到了,若是就这样将她送出去,倒是对国师府的名声更加不利。你们不必为难,此事我自会处置。” 听到她说会处理这位难伺候沈xiǎ一 jiě,这些人也送算是松了一口气。挽君是国师大人贴身大婢女,处理事情一向最为稳妥,交给她也算是放心的。 “那就有劳挽君姑娘了。” 几个人就把沈慕小心翼翼地放了下来,沈慕冲那几个人做了个鬼脸,就赶紧躲到了挽君的身后。 “谢谢挽君姐姐!” “沈xiǎ一 jiě若是不嫌弃,今晚先到奴婢的房里凑活住一晚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第四章 夜里又陆陆续续下了一场小雪,国师府园中光溜的杨树杈又断了几根。 沈慕脱下了华贵却不保暖的嫁衣,换上了国师府丫鬟穿的浅藕色袄子,虽然这衣服的袖子对她来说有些肥,可很是暖和。 “国师嘴上说是要将沈xiǎ一 jiě赶出去,可知道xiǎ一 jiě在我这住下了,还是吩咐我拿来了两床刚烤过的被褥。今年这天也实在是冷,连着好几日都是阴雪了,我这屋子里没有沈府的炭火旺,沈xiǎ一 jiě可当心,别冻着了。” 沈慕站起来搓了搓小手,就去接过了那两床暖烘烘的褥子,铺在了床上,“已经很暖和了。” 她低头看着炭盆里那一小撮火苗,又看了看窗外微亮的雪光,垂着眸子低声关切道:“挽君姐姐可知道,我爹爹和哥哥可还候在外头吹着风?” 挽君“噗嗤”一笑:“我看沈xiǎ一 jiě这般没心没肺,原来还是记挂着两位将军的呢?” “他们是我最亲的人,我自是记挂的” 上一世沈家军被污蔑叛军,爹爹和哥哥被白言诚带领的军队设计困死沙场,她未能见他们最后一面。 她重生那日,推开门看见爹爹和哥哥还活着,在院子里边打着嘴炮一边还比试剑法之时,没人知道她是怎样的心情。 爹爹执剑的严厉c哥哥口中的不正经,路过躲避不及的桃盏以及她不小心洒落的桂花糕连那日透过云间打在她掌心的夕光,沈慕都记得一清二楚。 可若是她不狠下这份心,彻底断了与白言诚之间的婚约,那可不是单单让爹爹哥哥在国师府等上这几个时辰的事情了。还好爹爹和哥哥是习武之人,身子骨比常人要硬朗,受这点冻也不算什么。 沈慕清楚,想要与白言诚退婚一事圆满解决而不危及到沈家,她就必须要留在国师府,让夜凛出手相助,否则皇上是不会收回成命的。毕竟她与白言诚退婚,犯的可是违抗皇命的死罪。 “沈xiǎ一 jiě放心,方才国师亲自去门口将两位将军都劝回去了。要来,也应当是明日再来寻沈xiǎ一 jiě了。” 听到这话,沈慕松了一口气,又提了提精神,问道:“夜凛,他亲自去劝的?” 挽君笑而不语,给沈慕盖好了被子,“天色不早了,沈xiǎ一 jiě还是早些歇息吧。” “好” 翌日,天还蒙蒙亮,沈慕便起来了。 她偷偷跑到国师府的侧门,果不其然就瞧见沈府的刘叔早早地就候在了门口,随时准备接应着从国师府里放出来有关她的消息。 “刘叔——” 沈慕压着嗓子唤了他几声。刘叔有些耳背,好久才听见,瞧见她便“哎呦”猛拍了一下腿,着急地一瘸一拐走了过来。 “xiǎ一 jiě!你就跟老奴回去吧,老爷和少爷从未如此着急过,你说你就算不想嫁给三皇子也就罢了,老爷定会为你想办法退了这桩婚事的。xiǎ一 jiě那到底也是沈家的闺女,跑到非亲非故的国师府里来又是什么道理?” 沈慕知道刘叔一向啰嗦,笑着打住了他的话:“刘叔,你就回去给爹爹和哥哥带句话,说让他们能别担心就别担心。夜凛可比白言诚这个徒有其名的三皇子要牢靠得许多,本xiǎ一 jiě已经下定决心留在国师府做夜凛的女人了!” “这这可使不得呐!xiǎ一 jiě你看上国师爷是一回事,咱可跟国师爷商量,退了三皇子的婚事到时候让他向沈府再提亲,可这哪有女子不结亲,就倒贴插门的道理!” 说着,刘叔又压低了声音道:“再说这夜凛可是咱们沈府养出的白眼狼,清高得很,眼里容不得半丁点儿沙子,与xiǎ一 jiě压根就不是一路人!xiǎ一 jiě以前里听到他的名字就咒骂他,怎会儿怎么就这般想不通,偏偏寻上他哩?” 沈慕忍不住自个儿先笑了。 记得白眼狼这称呼,还是她先给夜凛私下取的。那会儿她年纪也还小,刚跟夜凛闹掰,脾气差得很,不仅旁人嘴上不能提他的名字,哪怕在书上看到了“夜”或是“凛”这两字其一,便要把那本书给撕烂了。整个沈府都在她的威逼利诱下,都得叫夜凛“白眼狼”。 她清了清嗓子,又说:“国师府这么多丫鬟,也没有一个结过亲,不都日夜陪在夜凛身边么?刘叔,你就照我这话说给他们听,你也是知道我脾气的,想做什么也没人拦得住,反正再骄纵也是他们给惯的。” “xiǎ一 jiě!” “慕儿,你的意思是宁可在国师府做一个丫鬟,都不回去做你的大xiǎ一 jiě吗!你这次闹得实在是太过了!” 沈慕刚想转身溜进国师府,就听到背后哥哥的声音,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她撇撇嘴,低着头回过身子,就看到沈随绷着脸走了过来,后面还跟着堂姐沈晴。她应该是哥哥搬来的救兵,想要一同来劝她回沈府去完成婚礼。 沈慕定睛打量了她一眼,她今日穿着淡蓝色的短袄,盘着格外素雅的发型,鬓边两道碎发修饰住了脸的轮廓,看起来比印象中的她还要清瘦柔弱许多。 沈晴的父亲沈兆国不过是个国子监的穷官员,为人刻板懦小,不成大器,仕途三十多年所仅得的一些功名与好处,都是仰仗着哥哥沈兆明在朝中的威望得来的。故此在沈家这么多年,外人看沈晴的地位着实还不如沈慕身边的一个丫鬟。 上一世沈慕是王妃,她嫁给白言诚半年后,沈晴就也嫁进了王府做二房。她那时始终想不明白,她明明长得比沈晴好看,可为何白言诚始终专宠堂姐,却冷落自己。连最后沈晴一步步害死自己,他也都只是冷眼旁观,巴不得沈家军倒了之后扶持沈晴做太子妃。 可她现在明白了,沈晴与白言诚都是一类人,在家族中的地位都不高,需要靠心机筹谋步步为营,不惜一切代价。 物以类聚,说的就是这道理。枉费她上一世那么多年都想不开,反倒都遂了他们狼狈为奸的心愿。 沈慕什么话也没说,就狠狠刺了沈晴一道,“哟,堂姐也来凑这热闹?是落井下石来着,还是来看èi èi笑话?” 沈晴怔了怔。 沈慕虽然在外跋扈不饶人,可对于自己这位堂姐一直都很信赖敬重,不然大哥也不会把自己拉来一起劝她。可今日沈慕却对她似乎不似平常那般客气。 因为不争气的爹,她在沈家的日子并不好过,怕处处被人看低一等。而最容易不被人看轻的方式,便是去讨好沈慕。只要得到沈慕的欢喜,沈慕身边的人乃至沈家外边儿的人自然就待她也客客气气。 所以沈慕这一句似是无心的风凉话,不得不叫她多顾虑。 可转念一想,她从未得罪过她,或许是因为沈慕眼下遇到了事,心情难免烦闷,说话冲了些也是有的。 于是,沈晴还是温柔地笑了笑,道:“这是说的哪里话,我怎么可能是来看èi èi笑话的。堂姐也是为你好,担心èi èi昨晚在国师府住的不舒心,所以来看看。” 沈慕直截了当地往天灵盖翻了个白眼:“国师府好歹比将军府还要大上许多,我舒心得很,堂姐何必瞎操这种心思?还不如操心操心你自己,一个区区六品国子监的女儿,如何才能钓到像白言诚这样的皇亲国胄做金龟婿!” 沈随听着这话都不好意思,毕竟是他把沈晴找来劝自家èi èi的,结果却来受èi èi的气。于是对沈慕使了个眼色,低声呵斥:“慕儿,你今日是怎么了,怎么与你堂姐说话的?” 沈晴面色有些难堪,她自知身份,更知道沈慕之前对白言诚是如何的火热,素来都不敢在她面前多看白言诚一眼,也不知道怎的沈慕就猜到了她对白言诚的心思 她微微笑着吸了一口气,说:“èi èi,别开玩笑话了。说正经的,现在沈家这边只得拖着,说是你突然身子不好,只得将婚事延上几日,可这样拖着也不是个办法。你还是听大哥的,回去跟大伯认个错,然后赶紧再挑个好日子嫁过去。三皇子一表人才,与èi èi你是天生的良配,这桩婚事你还是应了吧——” 沈慕听着这话只觉得可笑,她鼻尖轻轻一嗤:“堂姐若是自己喜欢白言诚,便长点脸主动嫁过去,别拉我做个垫背的。也省得堂姐麻烦总是私下里与他相会,算计一些我不知道的事。” 这会儿沈晴此时的脸红得简直能滴出血来,两只手将袖子攥得很紧,也不敢看一旁的沈随与刘叔,眼珠子用力得要瞪出来,“èi èi!这可是关系到女孩子家清白的事,你可不能胡说!” 丫的怎么会是胡说呢,这可是上辈子你嘚瑟的时候亲口告诉我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第五章 上一世,沈慕从有段日子开始就总是精神恍惚,到后来便卧病不起,这一病得蹊跷,连太医都查不出个缘由。沈晴便专门请了天法院的道长来王府作法,装模作样地闹了一番。道长说是沈慕中了狐妖附体的邪,不仅往她住的院里泼满了狗血,还命人每过三日就替来她割腕放血。 每次都是满满当当的一碗血,一滴不少。 不到两个月,沈慕的身子便彻底垮了,整个人终日迷迷糊糊,连说话吃东西的力气都没有。 那段时日,她只是依稀记得:桃盏死了,爹爹与哥哥死了,夜凛也死了。 就是在她被活活耗死前的那一夜,沈晴穿着王府正妃的衣裳,亲口过来告诉沈慕:她是如何早在沈慕认识白言诚之前就与他私定终生,又是如何联合白言诚利用沈慕算计的将军府 好让她死的明白。 沈随此时也愣着,不由得多去看了沈晴几眼。他是知道自家èi èi的脾性的,虽说是爱胡闹了一些,可从不会拿一些莫须有的事情去诋毁他人。 莫非堂妹真背着所有人与三皇子有染? 沈随犹豫归犹豫,还是随口劝了句:“堂妹,慕儿有时候下嘴没个轻重,你别放在心上。” 沈晴用帕子揾了揾眼角,点点头,“堂哥放心,我知道分寸。” 看沈晴的脸一会儿红一会白,沈慕却无所谓地拍了拍鞋边的灰尘,“这地儿脏,我先不与你们说了。哥哥,你回去之后就替我好好安抚爹爹,待到这件事解决之后,我自会回府与爹爹交代去。” “慕儿——” 沈随见她闪进了国师府,又扭头看了沈晴一眼,只得叹了一口气。好在以èi èi的脾气,在哪里都吃不了亏,只不过像这样稀里糊涂赖在人家府里,名声不好听点罢了。 再说她这丫头何曾就有过好名声? 此时,国师府门前的马车停了许久,也未起身。 夜凛放下了帘子,神情倒是凝重了几分。 “国师,可要启程进宫了?” 他颔首,又道:“去查查这沈晴是否真与三皇子有过往来。” “是。”一个暗卫领命,便匆匆退了下去。 皇上眼下很是头疼,近日朝堂上的事情没处理完,偏偏皇子的婚事又出了幺蛾子。 三皇子下朝之后仍跪在昭然殿上,就是要为沈家悔婚一事讨个公道。 而且他娶哪家的姑娘不好,偏偏心高气傲要娶沈家的那位 大魏虽然眼下并无战事,可边境也时常不□□定,朝中总需要有个能唬住敌人的老将在。难不成还因为这桩悔婚,就去灭了沈家九族不成? 据说那沈家姑娘逃婚当日,去的还是国师府 若是旁的也就算了,沈兆明和夜凛,那可是大魏的左膀右臂 可这毕竟是牵扯到皇家颜面之事,几位老臣总有一套说辞。从人伦纲常说到皇室宗亲,所举的例子大抵都是想说沈家姑娘这般胡来是蔑视皇权,若是不严惩此事,后果将是如何如何的严重,将会如何危及到大魏的江山社稷。 也有一些看得清形势的人出来劝,可劝着劝着,两派人就先在皇上面前吵了起来。 于是乎皇上的头更疼了,于是哪怕三皇子跪在地上始终一言未发,可也越看他越不顺眼。 “皇上,国师在外边候着了。” 听到内监报夜凛到了,皇上这才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快请进来。” 夜凛走进了昭然殿,就听到几位内臣在皇上面前讨论昨日沈家与三皇子的婚事,三皇子本人还跪在皇上跟前。 只不过他一来,众人皆识相地缄了口,不敢再当面言论半句。 白言诚见是夜凛来了,也微微抬起了头,两人或有对视的片刻,这殿内的气氛倒是显得愈发冷了。 夜凛行了礼,便先将一份文书呈了上去:“皇上,微臣昨夜将此次潘郡的赈灾之策又修缮了一遍,增补了一些应急之策,以防各郡县衙门突发此类灾异之时,在未来得及向朝廷上报之前也可以有所应对。” 皇上接过来看了看,很是欣慰:“如此甚好,让中书省赶紧拟了颁给各郡县,不得耽搁。” “是。” 夜凛禀报完几件公事,也就退到了一旁,不发一言。 几位大臣怎么也没料到,这年纪轻轻的国师爷竟然这般沉得住气。昨儿个都把三皇子的新娘子给拐了,还能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可他人毕竟在这,谁也不敢当着他的面主动提这茬事。 皇上察觉到了这殿内诡异的氛围,几个臣子的视线总是若有若无地往夜凛的身上瞟。虽说此事皇上夹在中间极为为难,不愿意插手管。可适当的时候,他这一国之君总是要站出来主持一下公道的。 皇上肃了肃嗓子,“夜爱卿,朕听说昨日沈家xiǎ一 jiě逃了婚之后,如今是躲在你府上?” 夜凛又站了出来,“回皇上的话,是。” 皇上的语气没有加重,只是如平常那般不紧不慢:“你可知这沈家xiǎ一 jiě与三皇子的婚约,是由朕亲自定下的?” “臣知道。” “那你公然抢朕的皇子的亲,可知犯的是什么罪?” 夜凛面不改色,跪了下来:“臣知罪,可臣并非抢亲。” “可朕听说将军府街上的人都瞧见,那沈慕进了你的轿子里,到后来是被你抬走的?” “沈慕确实是想要悔婚不假。可据臣的了解,这桩婚事却有不妥之处,微臣正是想到此事关系到皇家体面,兹事体大,怕三皇子又在沈家不知情的情况下无端来将人抢走,所以才姑且才留她与我府上的丫鬟住了一晚。” 此言一出,众人皆一惊,竟敢说皇上亲赐的婚事不妥。 白言诚也面露难色,夜凛此人心机城府颇深,一张巧舌常能颠倒黑白,不知他这次卖的又是什么关子。 皇上倒是起了兴致:“哦?朕倒是想听听,夜爱卿觉得这桩婚事有何不妥之处?” “当日皇上下赐婚诏书,言三皇子所娶之人乃沈家大xiǎ一 jiě。据微臣所知,沈老去世之后,沈将军与其弟沈兆国并未分过家。而只因沈将军三十年来以屡屡战绩名震大魏,外人皆识得其女沈慕为沈府大xiǎ一 jiě,可论年岁之长,应当为国子监生沈兆国之女沈晴为沈府长女。据臣所知,沈晴如今十七,也未曾与京中人家有过婚约。按照惯例,长女未嫁,沈慕身为沈氏一族的次女,如何嫁得?” 夜凛此言,是要让沈晴嫁给三皇子—— 对于白言诚来说,这可不是娶沈家大xiǎ一 jiě还是二xiǎ一 jiě的问题,娶的那可是岳父在朝中的实力。沈兆明与沈兆国虽说是亲兄弟,可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白言诚听完这番话,手心也直冒汗,又往地上磕了个头,气急辩道:“父皇,国师这是巧言狡辩!京中人人皆知,儿臣要娶的是人从来都是沈慕!儿臣与沈慕早已两情相悦,与那沈晴更是素未谋面——” 几位老臣也附和了几句,不过声音比之前倒是小了许多。 夜凛只是笑笑,“诸位大人方才论及此事之时,还在皇上面前谈伦理纲常,谈皇族颜面。这会儿却为何又改口谈论起小儿女之间的感情来了?” 此言一出,那几个大臣的红着脸,便也没再敢吱声。 皇上边听边若有所思地捋着胡子。 当初他其实也不大乐意将沈兆明的女儿嫁给三皇子,沈兆明是威名赫赫的将军,他的女儿在京中的名声也比得上半个公主,她的婚事,怎么说将来也得用在对稳固皇权有利的刀刃口子上。至于那什么沈晴,也没怎么听说过,随意嫁了便嫁了。 三皇子乃是宫中贱婢所生,他素来不太中意,将来也没打算重用他,日后随便给他个爵位便也罢了。要不是沈兆明与贵妃前段时间日日到他耳旁吹风,他也不会这么容易就答应了赐这桩婚事。 当初那赐婚诏书,也确实是皇上自己亲笔所写,只不过因为同意这婚事他本就有些勉强,当时也没追究沈慕到底是沈氏一族的大xiǎ一 jiě还是二xiǎ一 jiě,随意就写上去了。没想到倒是让夜凛钻了这空子,给他找了个既不用拉下脸收回成命,也能不伤君臣之间和气的办法。 每每总是国师的法子最得圣心。皇上心里此时虽然得意,可面子上终究是要装得深明大义一些,才能服众。 他将脸拉长了些,颇为难道:“那照这么说,如今之计,朕也只有将那沈兆国之女沈晴嫁给三皇子最为妥当了?诸位爱卿对此事可还有异议?” 面面相觑。 “臣附议,皇上英明——” “臣也附议。”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第六章 “挽君姐姐,你可是说真的!皇上真是要将我堂姐嫁过去?” 挽君笑笑,“可不是么。” 沈慕原先盘算着此事的解决,怎么着也是皇上找个勉勉强强的由头毁了这份婚约,或是重新拟一份赐婚诏书,将其他的官家xiǎ一 jiě许配给白言诚。 哪知道夜凛一出马,竟用原来赐给沈家的那份诏书,把沈晴给嫁了过去! 如今这狗男女提前凑成了一对,倒也是命中注定的姻缘。 只是不知白言诚的如意算盘打错了,直接娶了沈晴为正室,两人到底还能不能像前世那样恩爱。 沈慕顿时觉得有些好笑。 “沈xiǎ一 jiě在笑什么?” “没什么,只是庆幸罢了。”沈慕轻笑着摇摇头,仰头看着国师府的院里有几只长得格外好看的鸽子,见到人也不惧怕。 她笑着蹲下身子,手中往旁边蚀了把米,就去喂它们。 挽君也看不明白她此时的心思,说:“国师还说,此事他已经帮了沈xiǎ一 jiě,xiǎ一 jiě没道理再留在国师府了。府外头已经备好了马车,还请xiǎ一 jiě早些回去跟沈将军有所交代才好。” “嗯,也好。” 沈慕喂完了鸽子便站了起来,“挽君姐姐,你只管把这些鸽子养得肥肥的,过几日我还要来看它们。” 挽君一愣,“沈xiǎ一 jiě的意思是?” 沈慕若有若无瞟了眼台阁之上的白衣男子,故意抬高了声音说:“夜凛帮了我如此大忙,等我向爹爹交代清楚,我自然是要回来报恩的!” 男子听闻,拂袖而去。 京中比白言诚好看的男子只剩一个他夜凛了。这一世,她是一定要死心塌地赖着他的。 将军府。 “我的心肝儿可算是回来了,爹爹的这颗心呐总是悬着,你且实话跟爹爹说,这一日你在夜凛那都吃了什么,住在哪儿?可有人欺负你?” 沈慕趴在沈兆明的肩头,一一乖巧地应答,将国师府说得一番天花乱坠,才暂且将爹爹的这颗心给定住了。 沈随一脸嫌弃地看着自家爹。 èi èi没回来之前,他非生气说什么等èi èi回来就捆到柴房去训她个三天三夜。这一看见沈慕便什么都忘了,半句没提这次悔婚的事,一口一个心肝儿,都不知道自己那副老不要脸的德行。 啧啧,生男生女的差别咋就这么大呢? 沈慕也是自小就被自己着爹宠糊涂了,也知道无论她做了什么事情,爹爹都不会真的与她计较。 这次也是她非要死皮赖脸地留在国师府的,所以爹爹才会有这耐心候了一天一夜。换做要是别人把她给强拐走,哪怕是皇宫他也得拆了,把自己救出来不可。 “爹爹~” “嗯?” 沈慕拿了一块绿豆糕喂到了沈兆明的嘴边,又献殷勤地捶了捶他的肩,娇声道:“爹爹,过几日我想住到国师府去,可行?” 沈兆明一口便及时噎着了,咳了两声,将那绿豆糕的沫都喷了出来,下巴的胡子都被染绿了。 沈随忙端过一杯茶,上去替沈兆明捋背顺气,又给沈慕使了个眼色。 沈兆明缓了缓,将手贴着耳朵旁,装成耳背的模样,问道:“慕儿你c你刚才说什么?” 沈慕撇了撇嘴,不顾哥哥一直给自己使眼色,笑眯眯地贴着沈兆明的耳朵说:“爹爹,我说我想住到国师府上去。” 沈兆明又足足打了一个喷嚏,“荒c荒唐!简直荒唐!” 沈兆明终于舍得对她拉下了脸,唾沫星子使劲往外飞。 “你这次悔婚想找个地方躲躲,去国师府也就罢了。反正那三皇子爹原先也是不怎么中意的,这次的事情爹爹也就不计较。可是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如何能住到人家府上去!爹爹不允!” 沈慕便在沈兆明的怀里缩成了一团球,扯着他的袖子,一本正经地开始瞎扯:“爹爹,夜凛当初还只是我们府上的一个门客,如今他都混得这般好了,在朝中的地位比爹爹都还要高上一等!慕儿是觉得他规规矩矩的,知晓分寸,这都是慕儿所不会的。所以慕儿就想在他旁边跟些时日,总能学到一些。不然旁人总说沈将军的女儿是个没大没小没羞没臊的!” “呸!谁敢说我沈兆明的女儿,我砍了他!” “国师府与将军府也就隔了两条街,不远,何况我之前一阵子不也常去白言诚的府上么。” 沈随听到这,忍不住笑出了声。说什么学规矩,还不是又看上人家了,想找个由头赖过去。之前她得空便去三皇子府上闹腾,这会儿索性都要搬到住到国师府里去了。 也只有自己èi èi脸皮这么厚的能说出这种话。 别人家的姑娘未出阁之前连闺房都不出一脚,她从小在军营长大也没这么多规矩,更是闷不住的,在外穿得花枝招展的抛头露面那都是寻常事。可是这喜欢谁便死赖着谁的这毛病,也不知是跟谁学的。 不过听说爹爹年轻时能娶到阿娘那般美的女子,也是到贴着一张热脸才求到的亲 沈随不由得一声感叹,看来这家中也只有她沈小爷是正常的。于是想着若是他日后有了心仪的女子,绝不会像他们这般死不要脸。 “总之这等荒唐的事,爹爹是不会答应的!且不说那夜凛的性子与你不合,你若是真想与那夜凛在一起,可以不计较,让他直接来我将军上府光明正大地提亲!如今让我的心肝女儿去倒贴到他府上,没这么好的事!” 沈随又笑了。 按照夜凛那清傲的性子,èi èi曾经对他做的那些事,夜凛这辈子都是不可能屈尊到将军府来提亲的,也决不会与她结亲。恐怕èi èi到头来是要白费这么多心思了。 就论这点,夜凛可比那三皇子有骨气得多。 沈慕没好气地瞪了沈随一眼,又说:“爹爹,你若是不答应慕儿,我便不吃东西,饿死算了!” 以前沈慕也用过这招,饿了一顿爹爹就不忍心了。不过爹爹这次似乎也是下了狠心,见她两顿没吃,也始终没松口。 沈慕自个儿在闺房待着,肚子咕咕叫了一夜,连桃盏偷偷拿来了一些点心,她碰也没碰。 这一夜饿的,有够难熬。好不容易才到了天亮。 “xiǎ一 jiě,你就吃点东西罢。老爷是不会知道的,再不吃便要饿坏了。” 沈慕坐在梳妆台前,斜过脑袋去,“不吃。说了不吃,我便不吃——” 桃盏看着她着急,还是吩咐下去让厨房将菜重新热了热,万一她什么时候想开了,便能马上吃到热乎的。 就在这时,听到门外有些吵闹,似乎是有人来府上了。 沈慕听着那声音有些耳熟,问了句:“是谁来了?” 桃盏出去看了眼,回来说:“xiǎ一 jiě,是二房的老爷太太还有晴姑娘。” “哦,”沈慕无聊地托着腮,“他们来做什么?这会儿不应该忙着张罗堂姐出嫁的事么?” 这话说了没过多久,婶婶潘氏和沈晴便一同到了她的房里来。 “乖慕儿,听说你昨儿个就回来了?” 潘氏体态偏胖,本就是京中小户人家出身,没见过什么世面,平日里就爱穿些颜色鲜艳的布料,一把年纪却还总花红柳绿的,将不合适的都往身上堆。毕竟是这几日春风得意,脸上这胭脂水粉都涂抹得厚了好几层,看起来脸上都是一块一块的。 沈晴虽是她的亲生女儿,五官与姿色虽然像极了她的母亲,可这品味与眼界倒是要高上许多。 不过潘氏虽然滑稽,可心眼不坏,所以沈慕也不曾讨厌过她。 “婶婶坐。桃姐姐,去沏两杯新茶来。” “慕儿也坐,都是一家人,婶婶不客气的。” 潘氏在她面前笑得合不拢嘴。按理,这都是沈慕悔婚,才能给她家沈晴腾出了这么好的一段姻缘。不然按照她家那窝囊在朝中的地位,仗着哥哥将军府的名号,再好也就只能找个从三品官员的儿子了。这一举坐上了王妃的位置,可不是那白捡的便宜么! 可不得好好谢谢沈慕! 沈晴看着自家母亲对沈慕的谄媚模样,心里倒是不大乐意,抿了抿嘴,暗下扯了扯母亲的衣袖。可潘氏并无什么反应,只顾冲着沈慕笑。 “婶婶这么早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还是慕儿聪明。婶婶与你堂姐昨日便想来看看你,这不正好一早宫里贵妃娘娘说想召见晴儿。晴儿之前也没进过宫,我怕晴儿没有个分寸,说错了什么话走错了什么地儿,万一惹恼了贵妃娘娘,可就不好了。慕儿啊,我知道你从小便随着你爹爹常出入宫里玩耍,知道的自然就多,在宫里熟的人也多。所以过会儿,想让你陪她一起入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第七章 让她陪沈晴进宫去见贵妃娘娘? 听起来倒是件极有意思的事。 记得上辈子沈晴第一次入宫的时候,也是沈慕陪着去的。只不过那个时候沈慕处处明里帮护着她,才免了许多人对她的笑话,反倒自己是在宫里落了个不懂分寸的骂名。 于是沈慕难得识一次大体,说:“婶婶放心,婶婶都这么说了,我又岂有不陪堂姐去的道理?要知道我除了哥哥,也就只有堂姐这么一个姐姐了。” 潘氏一听,笑得更甚,“还是慕儿贴心。” 沈慕看了眼沈晴,沈晴也只是扯着嘴皮子笑了笑。自上次沈慕戳破了她与三皇子那些话后,她便对她提防了许多,生怕她又在长辈面前提起此事。可好在沈慕悔婚成功,似乎又把这件事给忘了。 一想到入宫将是个体力活,沈慕在一番精心装扮过后,走之前还是拿了几块糕点塞到了嘴中。 她今日里头穿着浅色的百褶如意月裙,淡紫色的镂金夹袄,外头却披了一件极亮眼的火狐裘。 这裘格外贵重,是爹爹上半年专门托人去塞北带回来的狐皮,按照沈慕的身材做的。不仅色泽油亮,而且是一整块狐皮做的,半点裁剪拼接的痕迹都寻不到。如今京中的太太xiǎ一 jiě们都爱穿这玩意,稍微带点红光的狐皮便是货源吃紧。光是市面上这么一件裘的价格,都抵得上二叔叔家整整三年的俸禄了。 沈慕也没在意这么多,只是觉得与沈晴入宫,应当穿得像样子些。 相比之下,沈晴只是领子和袖口有些细碎的兔毛绒,看着沈慕这打扮自然是只有嫉妒的份。可脸上大多数时候却挂着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待到与沈慕一同坐在马车上,才忍不住借着余光多瞥了那料子几眼。 马车缓缓驶入了大魏紫宫。 沈晴偷撩起了帘子瞄了几眼外头的景致,有些紧张。 沈慕却看着沈晴,心里头暗暗盘算着。 “沈家姑娘到了。” 马车停了下来,车下便有几个太监宫女接应。 为首的是贵妃娘娘宫里的于公公,见着沈慕立马笑得眼角的皱纹都密密麻麻的,“哟,什么风居然把沈姑娘给吹来了,还带了这许多丫鬟来。” 上辈子于公公第一眼见到沈慕与沈晴一起从马车下来时,说的也差不多是这话。 女眷入宫,通常只带一个贴身的丫鬟伺候,沈慕也只带了桃盏一个,沈晴带了她的丫鬟五儿。只因沈晴没入过宫,宫人不识,又穿得过于寒碜,还不如桃盏,索性就把她也当成丫鬟了。 沈慕当时有一时心急给沈晴挣得面子,一耳光子就给于公公甩了过去,此事叫他长久记恨在心,导致多年后落井下石也有他的一份。 眼下的沈晴脸色也是铁青,有些委屈地看着沈慕。她知道沈慕素来护短不要命,只求她眼下能给她正正名号,省得让宫里的人笑话。 哪知道沈慕也对于公公谄媚得笑了笑,只是拿着帕子娇声道:“许久不见,公公这脸上的皮倒是愈发白净细嫩了,真好生让我妒忌。” “嗳哟,姑娘这话可真是折煞咱家了,都多大岁数了,怎可与姑娘这般水灵的可人儿比。”于公公嘴上虽这么说,可心里头到底是被沈慕哄乐着了。 沈晴站在两人旁边被晾着,也插不上什么话,低着头一阵尴尬。 五儿到底是沉不住气,撇撇嘴说:“贵妃娘娘召的人是准三王妃,是我家xiǎ一 jiě!慕姑娘她只是来陪我家xiǎ一 jiě的!” 沈晴着急呵斥了她一道:“五儿,多嘴!” 五儿低头红着脸,撅着小嘴不服气。 于公公这会儿才把注意力转移到了沈晴的身上,上下又重新打量了她与这不知深浅的五儿几眼,声音沉了几分,笑道:“原来这位就是沈晴姑娘,都怪咱家年纪大了,眼神不好使,也没什么眼力见。两位姑娘跟我来吧,这会儿贵妃娘娘应该得空了。” 沈晴微微一笑, “公公说笑了。那就先有劳公公了。” 沈慕看了沈晴一眼,笑而不语,也随着于公公走了过去。沈晴拧巴了下眉头,稍觉得有些不安,跟着走了过去。 本朝皇后离世得早,皇上碍于种种缘由也一直为新立后。后宫事务都是由这位贵妃娘娘主管,她年近四十却仍有倾国之姿,数十年来皇上对她的恩宠如一日,膝下却只有一位公主。朝中的大臣们素来对独宠后宫却又没什么势力的女人没什么好感,前几年处处想着法针对她。 她这辈子在后宫中过得太过舒坦,也不懂什么心机算计,更无什么野心。只是心高气傲听不得朝中那些人处处往她的头上的挑刺,后来听人劝谏只得拉拢了三皇子做养子,也算是有个皇子好稳稳脚跟。 原先白言诚若是娶了沈慕,那将军府就是站在贵妃这边的,朝中便不敢再有大臣明面上说她什么。可人算不如天算,沈慕退婚之后,皇上又要把沈兆国的女儿沈晴嫁给三皇子。 三皇子这几日进宫向她请安都要提及此事,请她帮忙到皇上耳边说上几句,她这才想起要找那沈晴入宫来瞧瞧。 “贵妃娘娘,沈家姑娘到了。慕姑娘也陪着一道来了。” 贵妃歪斜着倒在炕上,慵懒地抿了一口花茶,听到后半句,笑了笑道:“沈慕也来了?” 沈慕与沈晴进来给她行了礼,就赐了坐。 贵妃眯着狭长的媚眼往沈晴的身上瞟了几眼,便瞧出了几分大概:姿色一般,身段一般。举止虽然端庄,不过太过拘谨,到显得有几分小家子气了。 贵妃又看向了沈慕,这会儿还是觉得她要顺眼许多,连那狐皮裘的颜色也正是她喜欢的。 “前些日子将军府上的事,本宫也听说了。虽说此事已没有回旋的余地,可本宫还是想听听慕儿心里是怎么想的,此事居然还能跟国师扯上了关系?” 沈慕正觉得肚子又有些饿,正大方地抓着旁边搁着的点心,边吃边说:“慕儿没什么想的,只不过觉得国师要比三皇子更好看些。” 贵妃从小也算是看着沈慕长大,知道她这口无遮拦的性子,像极了年轻时的自己,所以一直在众多女眷之中要疼爱她一些。她没生气,倒是被她这句话给逗乐了。 “可本宫听闻本朝国师不近女色,皇上一年前就曾有意将犀月公主许给他,他都拒绝了。” 沈慕不以为意地撇撇嘴,道:“那犀月公主的姿色也就那般,国师又怎会看上她?不像曼颜公主才六岁,便能看出了是个美人胚子,将来定能跟娘娘出落得一模一样呢!” 灵犀是那讨厌的丽妃所生,贵妃听到沈慕这么贬低她,又如此夸自己的孩子,难免一阵通体舒坦,可嘴上还是训斥:“你呀,这话在本宫这说说也就罢了,外头可不许去胡乱说。” 沈慕嘿嘿笑了笑,“慕儿知道,有些话也只说给娘娘听。” 沈晴始终端着一副架子,可到底还是有些落寞,宫中的人似乎个个都愿意与沈慕熟络亲近。倒真像外头传的,她只是少个公主的封号罢了。而她自己却因为父亲的官品太低,家属从来没有机会入宫。好在日后她当了王妃,也是有机会能好好拉拢宫里头的关系,也好替父亲母亲争点气,也不用总是被大伯家终日压上一头。 她也知道贵妃宠冠六宫,三皇子与贵妃的关系又比其他娘娘又亲近些,以后嫁过去之后,势必是要与她拉拢好关系的。 可是她与沈慕待在贵妃宫中一个晌午的功夫,贵妃只顾着与沈慕说话打趣,与她都搭不上什么话。直到要出宫了,沈晴整个人也是迷迷糊糊的,不知道进宫这一趟来到底都做了什么,全被沈慕给抢了风头,真不是到底是谁陪着谁来的。 “堂姐看起来是脸色不大好?” “该是累了一天,有些乏了。” 沈慕笑笑,擦着她的肩膀低声说道:“那堂姐便早些回去歇息罢。不过这往后的日子还长着,今天其实也算不得什么累的。这王妃,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沈晴听到她最后那半句加重的语气,心里一沉,看着沈慕,只觉得她与以前有些不同了,却又说不上来是哪不对劲。 “多谢èi èi提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第八章 “爹,要我说你就应了她吧。她这入宫回来半天的功夫,又是不吃又是不喝的。到时候瘦了病了,心疼的还不是爹你。” 沈随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还是先跳出来当了和事佬。毕竟爹是自己的亲爹,èi èi也是自己的亲èi èi。一家子总得有个像他这样深明大义脾气又好的,出来调解一下才是。 “老子也知道,可还有什么办法!你也不是没听到,她这次是要去倒贴国师府!” 沈兆明拧着老长的黑脸,一口气差点就没接上。 这几年他跟着朝中有学问的文官也来往多了,本来都不怎么说军中的那套粗俗话了。只是这两日实在气急,一时冲动把这许久不说的词都给蹦跶了出来。 沈随可劲憋着笑,又说:“爹是不是老糊涂了,我们允她去了国师府是一回事,夜凛收不收留她又是另一回事。爹,你是真忘了咱们慕儿几年前羞辱他的那件事?夜凛这人清高,这次帮她退婚那也是看在将军府曾经收留过他几年的份上,是决不会留她在身边的。何况这不讨好的事必须得让夜凛做,她才会死心。我们越是拦着她,她就越惦记着到人家国师府去。” 沈兆明一怔,捋了捋胡子,若有所思,情绪不觉已经平静了许多。 “阿随,你这么一提,我倒是想起来了。当初那件事,也的确是慕儿不懂事,做得过分了。” “可不是嘛,当着那多人的面说那种话,换做谁能不记仇?更何况是夜凛了。” 沈兆明叹了一口气,“唉,那就先依了她去。不过你可得多派几个人盯着陪着她,别让她在国师府受了什么委屈。” “是,儿子知道。” 一 沈慕也没想到才又过了一个晚上,爹爹就答应了自己,她原本都还打算再饿上几天的。 不过既然都答应她去国师府了,她也没理由再在将军府闲着,急急忙忙吃了顿饭,让人收拾了东西就兴冲冲地往国师府去。 李竹看到这大xiǎ一 jiě一大早就带着一众下人,差点没把整个将军府给搬来,着实吓了一跳。 “沈xiǎ一 jiě,您这是?” 沈慕将手背在身后,春风得意地说:“我爹爹允了,让我来国师府住上一阵子。” 李竹的眉头皱着,赶明儿这女子第一次来国师府穿着大红的嫁衣来不算,这一次来居然还把嫁妆都给齐全了。京中爱慕国师的女子多了去了,可遇到这么个破落户难缠的大xiǎ一 jiě,还真是叫人难办呐。 “沈xiǎ一 jiě,国师府可不是随意便能叫人住下的地方。国师这会儿还在宫里,何况您看您这么多东西,一时半会儿也不好收拾,不如先抬回将军府去?” 沈慕明白李管家的意思,索性就一屁股坐在了朱红色的木xiāng zi上,翘着二郎腿悠悠地说:“不急,那我便在这等他回来好了。” 下人们也都暂时先放下了东西,随着她候在了门口。 都快过了晌午三刻,也没见夜凛的人影。倒是来来往往有不少士子来国师府递拜名帖的,过了会儿都心满意足地走了出来,又拿着奇怪的目光笑看着她。 沈慕脸皮厚,起初也觉得没什么稀奇的,后来才想到夜凛应当早已绕开自己回到了府中,只不过是故意把自己撂在外头。 “夜凛——” “夜凛!” 沈慕朝里头唤了几声,什么回应也没有,想要冲进去却又有国师府的护卫拦着,死活不让她进。 这会儿李管家又走了出来,朝她行了个礼,说:“国师说了,沈xiǎ一 jiě等累了就先回去吧,国师是不会留您住在这的。” 沈慕瞪大了眼睛,撇了撇嘴不服气地道:“那你让他亲自出来与我说!” 李管家无奈笑笑,“国师此时还在里头与几位大臣商议朝中要事,怕是抽不开身——” “那好,若是他不出来见我,那我便在门口拦着,今日谁也别想再进出这国师府!” 她的话音刚落,夜凛便朝门外款款走了出来。 “国师——” 国师府门口的人顿时齐刷刷地让开了一条道,俯身朝他行礼。 他今日不用上朝,一身冰蓝,用羊脂玉簪子随意地盘着前边的头发,后背青丝如瀑,只觉得好看得简直让人不敢去正眼瞧他。这身衣裳看起来要比平日的白衣要轻快洒脱上许多,可放着冰蓝那一与他那张冰脸一起瞧,便只觉得他身上更冷了。 “你还来做什么?” 沈慕微微低下了头,抿了抿嘴角,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害臊地道:“我过来陪你!” 夜凛轻嗤,淡淡扫了眼沈慕身后的一众行头与跟班,微微敛目,冷声缓缓道:“你回去吧,国师府不需要什么大xiǎ一 jiě。我也没空与你纠缠。” 沈慕又上前一步,“夜凛,你放心,我可不是来你府中做什么大xiǎ一 jiě的!” 说着这句话,她也心虚地看了眼身后的下人,她本也不打算带这么多人过来。只是出了将军府的那会儿,就从府里跟了这么多人出来了。 想来应该是爹爹与哥哥不放心,安排这些人跟她过来的。 她呼出了一口气,回头低声说:“桃姐姐,你先让他们回去吧。” 桃盏担心地摇摇头:“xiǎ一 jiě,你一个人在这怎么行?” 她格外坚定,“本就是我一个人执意要来国师府的,与你们无关,把这些东西也都带走。” 见她态度如此坚决,桃盏也只得说了声:“是” 下人们三三两两地拿了东西,就往将军府的街道上又走了回去。 沈慕这才又理直气壮地对上了夜凛的视线,肃了肃声,微抬下巴道:“那现在敢问,国师府上可还缺丫鬟?” 此话一出,国师府和将军府的下人都着实吃了一惊。 那几个人还没走远,就听到她这句话,差点一个跟头栽倒在地上。 这真是自家大xiǎ一 jiě么? 向来叱咤京城风云的将军府沈大xiǎ一 jiě,那可是何等风光的主子,被两位当朝的两位大将军捧在手心里,在宫中又与贵妃娘娘交好,谁敢使唤她。如今竟然要去国师府当一个丫鬟! 夜凛听到她这话,神情也微微有异,可随即又很快恢复了平静。 “也不缺。” 这三个字也是冷到了骨子里,毫无起伏,却教人听了后不由得一阵哆嗦。 李竹在一旁听到这话却松了一口气,好在自家主子是个明事理却又铁石心肠的人,万万不会被这沈慕三言两语就给迷了心窍。不然这等荒唐的事传出去,岂不是要把整个国师府也给拉下水! “你” 沈慕咬咬唇,她知道夜凛也不会这么容易就答应了。只不过他这语气坚决,好像实在是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了,听了难免会让她有点灰心。 “把门关上。” “是,国师。” “夜凛!夜凛——” 沈慕见状拼了命地朝他冲过去,却被那扇大门给死死地拦在了外头,狠心到连个门缝隙的地儿都没给她留。 桃盏又走了回来,往外看了看灰蒙蒙的天,心疼地劝道:“xiǎ一 jiě,既然国师不同意,此事我们还是先回去再商议吧。瞧这天,是要下雨了。” “桃姐姐,你先回去吧,不用管我。” 桃盏也使劲摇摇头,“xiǎ一 jiě不回去,那我就在这陪你一起” 沈慕的眼睛只死死地盯着国师府的门,清澈的瞳中还带着难得的杀气与决心,一番要死磕到底的模样。旁的一概都看不见,也听不见。 她沈慕就是这么不要脸皮赖着又怎么了,除此之外,她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上一世她失血过多快撑不下去的时候,夜凛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的消息,带着人杀到了王府把她接走。那时的沈慕浑身冰冷,已经病入膏肓c无药可救,是他不顾所有人的阻拦割了自己的手腕,日夜陪在自己身边,一滴一滴的将自己的血往她嘴边喂 沈慕还记得那他血的味道,不好喝,还很腥,可是却很烫。烫得她那时冰冷的心竟然还能有一丝暖的感觉。 连着这样好几天,他的身子也撑不住了。还没等到沈慕先走,他便为了替沈家军平反之事,被白言诚设计陷害押入了天牢问斩了。 当时白言诚已经当上了太子,朝中能与他对抗之人只有国师夜凛。白言诚当时也是费尽心机想要扳倒他,才利用了沈慕。 可若不是因为她,以夜凛的才智完全可以识破白言诚的诡计,甚至与他抗衡一番。关心则乱,可他到底还是为了她搭上了全部。 沈慕也是死前才知道,那个真正爱她却藏了十几年的人,到底是谁。 这一世她为夜凛遭的罪,就权当是上辈子欠他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第九章 不出半刻,便下起了雨。雨珠子不算大,可打在人头皮上都是跟冰刺似得。 沈慕倒没觉得这雨多瘆人,只是这风吹得实在是令人哆嗦,才一会儿,便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桃盏急忙找来了一把伞,给沈慕撑着,心疼道:“xiǎ一 jiě,我看这雨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了,我们还是先回将军府吧,改日再来。” “不,我要等他出来,”沈慕喃喃自语:“他一定会出来的。” 桃盏拗不过她,只得将伞又仔细地撑在了她上方,不舍得让她的身子沾上一滴雨水。 这天公似乎也是要与沈慕作对。 原本不大的雨珠也越下越急,没过多久,连桃盏手上的油纸伞都打湿了,只剩下一把伞骨头。 “xiǎ一 jiě,回去吧!这雨实在是太大了,都这个时候了,国师府的人是不会开门的!” “再等等。” 沈慕与桃盏的身子都已打湿了。 桃盏望着沈慕湿透了的身子,心急如焚。想着她家xiǎ一 jiě打小生出来就是金枝玉叶,哪怕小时候跟在军营里头的那段日子,都没受过这种委屈。这当朝国师如今虽然权势大,可到底他当年也是受过沈家恩惠又与xiǎ一 jiě有过交情的,怎么会变得如此狠心! 雨下得这么大,府里连个出来送把新伞的人都没有! 她也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上前就想跟国师府的人去讨个说法。 可桃盏才刚走两步,就听见身后重重“咚”的一声—— “xiǎ一 jiě!xiǎ一 jiě!” “快来人呐,我家xiǎ一 jiě晕倒了!快来人!” 一 约莫过了半日的光景,雨也早就停了,沈慕才敢偷偷地将眼睛眯成一道缝。 屋内的装修极其雅致,除了几盆长得格外好看的五针松c几套素色的青瓷茶具,与那架子上望不尽的书画笔墨,并无其他多余的器物点缀。隐约还能看到袅袅盘旋向上的荼芜香,轻轻一嗅,与夜凛身上的味道极为相似。 沈慕心下一喜,这一摔可真是赚到大便宜了。 竟然直接混进了夜凛的卧房!睡着他的床c枕着他的枕头c还盖着他的被褥! 果然他还是跟上一世一样,见不得自己受苦的。 她好歹也是习过半吊子武的人,身子骨自然要比寻常的千金xiǎ一 jiě硬朗上许多,怎么可能沾那么几滴雨就晕倒了? 只是连桃姐姐也跟着一起骗了,心里稍稍有些过意不去。 此时,有人从外边走了进来,沈慕赶忙把眼睛给闭上了,微微皱起眉头,装出一脸在睡梦中痛苦挣扎的模样。 “蒋太医,有劳你帮她看看。” “国师放心,下官自当尽全力。” 那蒋太医放下药箱,隔着一层不透光的帘子,就开始替沈慕诊脉。 沈慕到底是心虚的,手臂僵得紧,拼命地想要往回缩,可才一眨眼功夫,太医便替她诊好了脉。 “国师,沈xiǎ一 jiě虽说淋了雨,可并无大碍,单单从脉象上看不出有何异样,估计也是睡一会儿就能醒了。若是国师不放心,下官就开些驱寒益气的补药给她服下便是。” “咳咳咳——” 没等蒋太医把这话给说完,沈慕便又在床上咳了起来,听那声音,卖力得都像是要把五脏六腑给咳了出来。 蒋太医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尴尬了。 夜凛倒没有太多的表情,微微颔首,又看向了沈慕,问:“那她何时能醒?” “这,下官也不好说。只是单从脉象和医理判断,沈xiǎ一 jiě应当是不会睡着的” 沈慕又是一阵更加猛烈的“咳咳咳咳咳” 夜凛眼底留过一丝浅易,淡淡道:“蒋太医辛苦,先去前厅喝口茶吧。” “多谢国师。” 听到那太医走了出去,沈慕这才松了一口气。可紧接着,床帘就被夜凛给撩开了,他将身子悠悠稳当地坐在了床边,于是她的心又是一紧,紧闭着双目假寐。 他沉了一口气,身子轻俯压了点下来,朝着沈慕的脸盯了许久。 沈慕也能察觉到狭小的空间内,这个男人逐渐靠近的压迫感。她努力保持着五官神情的自然,可到底是在他这样气场逼人的男rén iàn前把控不住,小脸不一会儿就憋得通红通红。 夜凛一边的嘴角往上扯了扯,缓缓直起了身子,“还装?” 沈慕的小手紧掐着被褥,忍着不吭声,脸蛋却已能红得滴出血来。 “既然睡得如此香甜,我只能让人把你同你身边的丫鬟,一起抬回将军府了。” 沈慕听到他这话,一头便猛的从床上坐了起来,“我不!” 夜凛回头看了她一眼,轻嗤一声,“那你留着这做什么?我与你的交情,好像并未深到可随意收留你的份上。” 沈慕嘟着嘴,气急说:“我们之间的交情如何不深了?我们一起在军营骑过马,一起赏过塞外的花,还一起读过诗看过戏文,还一起反正换做这世间哪个女子,能与你有这般交情!而且我不都说了,我就是来国师府当丫鬟的!” “丫鬟?”夜凛轻嗤,仍是不屑。 “对啊,就是丫鬟!且不说旁的什么,就凭当日我爹爹在你无依无靠之日收留了你在军中的情分,我又不是来逼婚的,你偌大的国师府难道连个小丫鬟都养不起么!何况这种事本朝并不是没有先例,当年的长公主有意于驸马,不也是求先帝让她先到驸马所在的尚书府上住了一段时日么?对外她还是公主,可是在驸马府上,她做的其实也都是一般贴身丫鬟做的事,后来打动了驸马爷的心,成了当时的一段佳话呢——” 夜凛淡淡地看向她:“你向来外歪理最多。只怕以你的脾气心性,也做不来这种低声下气之事。” “我做的了!你都不让我试试,你怎么知道我做不了?”沈慕瞪着眼睛,急得都快哭了。 夜凛却仍旧不为所动,态度清冷坚决:“我不是三皇子,不吃你那套。既然身子无碍,你还是收拾收拾,回去吧。” 说着,他就往外走去。 “夜凛!” 沈慕急急忙忙爬下了床,就冲他喊道:“你还敢说你心里面不是记挂着我?你不敢收留我,就是怕每天见到我恼我又欢喜我,是也不是?还是以为我是拿对付白言诚的那套来对付你,所以吃醋了?不然你没道理小气到连个丫鬟都不让我当!你可别不承认!” 夜凛顿住了脚步,回头冷冷刺了她一道。 当初沈慕中意三皇子的时候,日日去王府里纠缠,此时闹得全京城都知道。他又怎会不知。 沈慕才觉得这话说得有些过了,怕是又戳到了他的什么痛处,抿了抿嘴又害怕地往后退了几步。 夜凛阴沉着脸,额上的青筋一紧,朝她步步走过来,声音又冷了几分:“好,你若真做腻了xiǎ一 jiě,想自降身份,我就给你七日时间留在国师府打杂,这七日府中再没人会把你当成将军府的xiǎ一 jiě。若是你撑得住,你再与我说你的那套歪理不迟。” 沈慕咬咬牙,听他言语间都是瞧不起自己的意思,也不服气地仰起了下巴,“七日就七日!不就是做点闲杂么,有什么好撑不住的!到时候你等着看便是,堂堂国师爷可不许耍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第十章 将军府。 “什什么!你说夜凛他答应了?”沈兆明一屁股瘫在了椅子上。 桃盏跪在地上,委屈地点点头:“不知xiǎ一 jiě对国师说了什么,国师就让她留在了国师府当丫鬟,也不让人跟着伺候,还打发我回来了。” 沈随听闻也是瞪大了眼睛,“不对啊,夜凛他没道理啊,难道都这么些年过去了,他还心里还有慕儿不成?” 沈兆明一个板栗子敲在了沈随的脑门上,“都是你出的歪主意!说什么夜凛不会收留她的,现在倒好,她都明明白白地到人家府上当丫鬟了!我还怎么把她接回来!” 沈随拧着脸揉了揉脑袋,话锋一转,劝道:“爹,人家夜凛可是正人君子,不会对慕儿怎么样的。何况她在将军府娇生惯养,去人家府上历练历练也是好事。” “呸你娘的好事!竟是你给我搅和的,你倒是把我女儿还给我!” 沈随见自家爹撩起了衣袖,就知道是又要打他,抱头鼠窜,满院里地逃:“爹,我还给没给你生下个孙子呢,咱沈家还不能断后——” 一 “沈xiǎ一 jiě,这里便是你的住处了。这两日你且负责将这片院子打扫干净就好,屋里自会有阿香与阿翠去收拾。” 李竹将沈慕带到了国师府西边的一处院子里。 沈慕望着这间小但还算整洁的偏房,又看了看这院子里奇花异草,一概都是她叫不出名字的。哪怕眼下正值寒冬,院子里的颜色开得也是格外娇艳。再仰头看去,窗边挂的皆是柔软的青纱幔子,这不是夜凛会用的颜色,也不像是给寻常客人住的厢房。 倒像是给什么女子住的 正思忖着,李竹又将两个看起来年纪比她大上一些的丫鬟带到了沈慕面前,“沈xiǎ一 jiě,这是阿香和阿翠,一直在这院里做活。到时候有什么不懂的,你就问她们。” 沈慕点点头,笑着说:“嗯,以后就有劳两位姐姐了。” 李竹走后,沈慕收拾了一下东西,也没闲着,就开始巴结地学着干起活来。 虽然从来没做过这种事,可她在府上也是见过下人打扫的。看起来不过是拿着扫帚在地上轻轻松松刷几下的功夫,可到她的手上使,怎么都觉得有些别扭。 “沈慕,你扫的这是什么玩意儿!”阿翠这会儿脚踩着地上的几片枯叶,又厉声把她给招了过来。 沈慕急着想要学好做事,也忙拿着扫帚走了过去。 她愣愣地低下头,看着地上许多的叶子,也有些疑惑。她虽然扫得不利索,可确确实实都是扫干净了的,怎么这一会儿功夫又凭空多出这么许多枯叶来。 “我刚才分明都是扫了的” “这明摆着的事,你还犟嘴?你看看这,还有这,你竟真有脸跟我说这些都是扫过的?” 沈慕听出了这阿翠似乎是故意刁难,一股气就上来了。冻红了的小手捏紧了扫帚柄,恨不得就当下就抡起来。 换做平时别人多嘴说她一句,她压根就不会忍,先撕了一通再说。 可毕竟是她求夜凛来国师府做丫鬟的,一定要安安分分撑过七日。就连桃姐姐那么能干的人小时候刚入将军府的也受了不少委屈,何况是她了。 于是沈慕也没再吭声,紧紧抿着双唇,就伸出扫帚去扫那几片被踩得稀巴烂的叶子。 “哟,还不服气是不是?国师可说了,你如今到了我们这,就不是什么将军府的大xiǎ一 jiě了。李管家方才还叫你一声xiǎ一 jiě,那是他对谁都客气。你可别没的分寸!” 一听这阿翠的口气,便是自个儿命苦,却见不得别人家xiǎ一 jiě们命里金贵的。 沈慕仍是死抿着嘴巴,一言不发,弯腰往前看了一眼,眼疾手快,就把那扫帚左右横竖地往阿翠的脚背上狠狠打了几下。 “沈慕你你要反了是不是!” 沈慕抬起头,眼珠子似葡萄般水灵水灵,脸上愣是一脸无辜,委屈地说道:“阿翠姐姐,明明是你脚下有叶子,慕儿也只是听你的教导,重新扫了一遍而已啊。你怎么又说我是反了呢,再说我如今也只是个小丫鬟,又怎么敢反你呢?” “你——!” 阿香见这边起了争执,匆忙走了过来,也没好气地觑了沈慕一眼,劝道:“阿翠,罢了。她才来,你跟她计较个什么劲?再过上两日,柳姑娘便要回来了,我们还是赶紧把这院子里里外外收拾干净,让姑娘到时候住的舒心,才是正经的。” “嗯,你说得对,柳姑娘要回来了。”阿翠想到这,便又得意地斜了沈慕一眼。 柳c柳柳什么姑娘?! 回来?回来国师府??? 沈慕听到这话,当时便愣住了,心里像是被打翻了一坛酸辣酱汁,又酸又上火。 都说夜凛他不近女色,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柳姑娘 原来这院子真是专门给女子住的,可上一世她怎么不记得夜凛还金屋藏娇了? 不过也是,上一世她被夜凛救来国师府的时候,都只剩半条命了,哪里还顾得上去留意国师府里是否还住了别的女子。 这么说如果是这位柳姑娘真是这院子的主人,也就怪不得阿香和阿翠如此针对着自己了。伺候惯了主子,又来了一个真正的主子,自然是排外的。 沈慕担心地咬了咬指头,“阿香姐姐,这位柳姑娘是谁啊?” 阿香叉着腰,轻声一笑,道:“能跟主子一样在国师府住下的,自然是国师的红颜知己了。” “你” 阿香这话,分明是嘲笑她不受夜凛的欢喜,所以就算倒贴也只能在国师府当个丫鬟。 哼,什么红颜知己,你们懂什么! 反正管这柳姑娘究竟是何方神圣,夜凛爱的一直都是自己! 她才是正牌的白月光! 一 虽说这两日阿香和阿翠常看沈慕不顺眼,可好在她在国师府的起居饮食,与其他丫鬟比也没有什么克扣的。即便给下人们吃的饭菜简单,白日里体力消耗得多,沈慕常常还没到饭点就饿得不行,她也从未觉得饭菜如此可口。只不过她这两年还在长个儿,还不适应这边的伙食,光吃这些总觉得有些吃得不饱。 不过好在七日的时间,已经安安稳稳过了两日,怕是夜凛到时候赖不掉了。 夜里院中的人都睡下了,就听到有人来敲沈慕的门。 “沈xiǎ一 jiě在么?” 沈慕都快睡了过去,昏昏沉沉地拖着身子又起了来,还未去开门,门外就听见阿翠骂骂咧咧的声音。 “大半夜的,是谁还在找沈慕?都吵着人家睡觉了!挽君姐姐” “怎么,我吵到你歇息了?” “没,阿翠只是起来解手,没看清是姐姐你在这” “既然是去解手的,那便赶快去吧,就别杵在这碍事了。” “是” 沈慕听到是挽君,揉了揉眼睛,便笑着跑过去开门:“挽君姐姐,你怎么来了?” 挽君跟平时一样,穿着一身藕粉色的袄子。她走了进来,就从篮子里拿出几盘菜,笑盈盈地说:“听国师说沈xiǎ一 jiě之前的胃口就一向好。我怕这院里给下人吃的东西,xiǎ一 jiě吃不惯,怕xiǎ一 jiě半夜又饿着了,所以又带了些吃的过来。” 沈慕看着桌上热腾腾的红烧熊掌与四喜丸子,还有当日的那道她点的糖醋茄子。平时见到这些东西,只觉得是再平常不过的,哪怕饿着都不一定会动一下筷子。可眼下她当了两日丫鬟,做了这许多粗活,总觉得没吃上几块肉就使不上劲,只觉得这些吃的比那上好的云锦绸缎与珠宝玉器还要实在! “挽君姐姐真好!” 挽君也笑了笑,“沈xiǎ一 jiě慢点吃,这会儿没人跟你抢呢。” 不一会儿,盘中的菜都被她清得差不多了,沈慕拿出了一方白帕子擦了擦嘴角的渍,笑眯眯地看着挽君。 “沈xiǎ一 jiě且消消食,吃饱了可别急着就睡下。” 沈慕乖巧地点点头,“嗯,我知道。那挽君姐姐若是还不乏的话,可否陪我说说话?” 挽君也没着急走,“xiǎ一 jiě想说些什么?” 沈慕眼咕噜转了两圈,不觉压低了声音,“挽君姐姐可否告诉我,住在这院子里的柳姑娘,到底是谁?” “姑娘说的是柳意容?” “她原来叫柳意容?” 挽君笑了笑,道:“其实说起来,这位柳意容姑娘与沈xiǎ一 jiě颇也有些渊源。她是沈家军中柳副将的女儿,我听说当年柳副将曾有恩于国师,柳副将前年离世之后,柳意容为族人兄长所不容,流落风尘之中。国师见她可怜,也是看在故去柳副将的面子上才收留了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第十一章 柳叔叔曾经将年少的夜凛半路救回,带到军中这事,沈慕也是知道的。 只是柳副将与爹爹也是几十年来出生入死的情分,前年柳叔叔走后,爹爹花了不少心力厚待柳家替他照顾老小。 可沈慕确实从未听说过,柳副将还有一个叫柳意容的女儿。 挽君又低声道:“柳姑娘的生母也是风尘女子,并未入过柳家的门,所以柳家的兄弟姐妹也都不愿意认她。” “原来是这样。” “不过这柳姑娘也真是个可怜人儿,上上个月她母亲也得了恶疾去了,因没有名分不能入柳家祠堂。这不,国师就派了几个人陪她去老家给她母亲下葬了。听说是明日就要回来了,不过xiǎ一 jiě不必担心,这位柳姑娘是出了名的好脾气,不会对xiǎ一 jiě如何的。” 嗯,挽君姐姐不会骗人。只是奈何她有好脾气,沈慕自个儿也不一定耐得住。 柳叔叔生前好友甚多,为何她偏偏要寄宿到后辈夜凛的国师府来。哪怕这柳意容来找过爹爹,爹爹看在柳叔叔的面子上,二话不说也会把她当成亲闺女给安置好。 谁知道她是安的什么心思? 翌日,是个难得明媚的冬日。 国师府上上下下比平时要忙碌一些,知道柳意容刚下葬完母亲回来,有意无意地把她院里颜色鲜艳的物件都给换了,连国师府其他院也或多或少换了一些素的。 在沈慕看来,那些想要趁此机会巴结柳意容的人,差点就没把夜凛书房里那只浑身火红的鲑色凤头鹦鹉也给漂白了! 毕竟她是以xiǎ一 jiě身份住在国师府的第一人,又听说她性子好样貌好,招人喜欢,怪不得府里人人都把她当成准国师夫人似得。 切。 其他人倒也无所谓,只不过府上下人们做的事八成是授了夜凛的意。 他倒是难得会对一个人这么体贴。 以至于沈慕今日一见到白色的幔子就来气,索性就挑了一件正红色的袄子穿。 “柳姑娘的轿子已经快到外头了,院里的人都利索些,都去迎着姑娘罢。” “是,李管家。” 李竹一转眼也注意了沈慕这一身行头,直愣愣地盯着她这一身,也说不上是哪里不妥。只见沈慕冲他扮了个鬼脸,李竹又是傻了一怔,也没敢说她什么,便匆匆打发其他事去了。 一顶素色的轿子落在了国师府朱红的门口,几位丫鬟搀扶着一个身形窈窕柔弱的白衣女子就下了轿。 “姑娘当心脚下。” 沈慕只是远远看着,就觉得她气度如云,面容姣好,举手投足之间尽是孱弱的风流韵味。 可待到走近了一看,才发现她的眼角处是细细往上勾的。记得柳叔叔的眉眼也是如此的形状,只不过放在柳叔叔脸上是英气,放在柳意容的脸上,便有股天然风尘中的媚态,倒是与她的气质打扮有些违和了。 不过这柳意容的确是长得美。 按寻常人的眼光来看,应该还比自己还要好看上几分。 沈慕正仔仔细细盯着她看,柳意容正巧也不偏不倚朝她看了过来。视线一对上,两人的脸上都先是一愣。 跟人对视,沈慕从来没有低头的习惯。于是她微微抬着下巴,索性放开胆了盯着她看。 柳意容的眼神倒是有些敏感地往一侧闪了闪,她并未明说什么,只是咬了咬下唇,眼珠子里便泛起了一丝楚楚的水光。 所有人忙碌了一早上,这才顺着柳意容的视线,注意到了沈慕上身披的这件红色的短袄,在一众身穿素色衣服的下人中有些突兀。 可许多人都还碍着她是将军府xiǎ一 jiě的身份,没人敢当面出来指责她什么,支支吾吾的,交头接耳,场面一度有些尴尬。 到底还是一直服侍柳意容的阿翠阿香,欺负了沈慕几趟有了这胆子,又急着替刚回府的主子正名。 于是阿香先站了出来,指着沈慕的鼻子道:“沈慕,你没看到大家都穿着素色的衣裳么,柳姑娘这趟离府就是去戴孝的,如今丧期还没过呢,你就穿着这颜色显摆个什么劲?倒是惹得我们姑娘伤心了!” 柳意容也默默垂下了眸子,倒像是沈慕的这件红袄子真勾起了她的伤心事。 沈慕并未想这么多,也不明白这有什么可伤心的。她素来不管别人穿什么她再跟风穿什么,单单今日看白的晦气不顺眼,穿件红的添添喜气。 何况这柳意容并不是国师府明媒正娶的国师夫人,xiǎ一 jiě不是xiǎ一 jiě,奴才又不是奴才,说好听点也只是个借宿的客人。连沈慕再不讲道理,都知道柳意容是没有本分让府里上上下下都跟着她一起戴孝的。 这真是好笑极的事情了。 “还不赶紧把你那袄子给扒下来,否则仔细连你的皮也一起!” 沈慕可不是被唬大的,她翻了个白眼,又笑了笑,说:“国师府历来只有一个正经的主子,那便是国师爷。府上的人恨不得跟着柳姑娘一起都披麻戴孝,大家这是在咒国师爷么?” 此话一出,府里的一些下人便有些心虚。谁敢咒国师爷啊? 迎接柳姑娘回府的事情,都是分派府里的人去办的,国师整日忙着朝中事务,并未插过手。这会儿还又去宫里头跟皇上议事了,怕是连柳姑娘回来都还不知道。 柳意容听到沈慕“正经主子”这话,鼻尖一酸,眼泪便簌簌地落了下来,跟断线的珠子似得。 身旁的人见她哭得这番梨花带雨,也心有不忍。她也算是个薄命的佳人,父母双亡,如今又寄人篱下,心思自然要细腻上许多。方才又被沈慕刻薄地说了这么一道,她定是又想起自己是个没名没分住在国师府的,哪有不感伤的道理。 尽管沈慕说的是道理不假,可府里的人心全是向着我见犹怜的柳意容的。 阿翠气不过,带了两三个丫鬟便要过来撕沈慕的红袄子,“一个丫鬟也敢对姑娘不敬!把她身上有颜色的东西都给我扯下来,我倒要看看她的嘴还利索不利索!” 这会儿李管家和挽君姐姐都不在,国师府里多的是看她不顺眼的人,巴不得看她的热闹,也没人上前来劝。 沈家的人平时话虽多,可打起架来绝不废话半句。沈慕也是如此的,她没有不还手的道理。 不一会儿,便与阿翠还有那几个丫鬟扭打在了一块儿。 别人撕她的衣服,她便去撕那人的脸。 挽君此时正巧赶了过来,见到这一幕也是吃了一惊,厉声呵斥旁边的人道:“这么多人都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给拉开!要是真伤到了沈xiǎ一 jiě,看国师不治你们的罪!” 柳意容仍在用帕子捂眼角的泪,听到了挽君的话,打量了她一眼,弯似柳叶眉间也不由得蹙了起来。 众人这才手足无措地想要上前去劝架。 可沈慕逞凶斗狠起来,哪是一般人劝架能劝得住的。 到后来那几个丫鬟打不过想罢手,她还不肯。非狰狞着小脸,死缠着要与她们接着打。 她见到那些人的嘴脸,就是一阵不要命的乱扇。要不是她们人多势众,沈慕早能占了上风。不过几个丫鬟费了许多力气,也将她的袄子给扯烂了,愣是没扒下身来。 “沈慕。” 沈慕咬着牙,还在发了疯似得抓着人就打。 这时有一个力道死死缚住了她的手腕,她还头没抬起来,一爪子就朝那人的脸抓了过去。 “沈慕!” 她一愣,看到那张白皙清秀的脸上多了四道鲜红的刮痕,懵了会儿,身子才渐渐放下了防备。上前一个熊抱便紧紧勒住了他的脖子,一头哭丧着扑进了他的怀里。 “夜凛,她们欺负我!哇呜呜呜呜——” 夜凛抓着她的手腕,沉了一口气,竟也没生气地推开她,反而将她从地上稳稳地拉了起来。 旁边三三两两原先要劝架的人见到突然冲过来的夜凛,都纷纷屏退,肃着脸跪了下来。 “国师——” 柳意容见到夜凛,一惊,这才忙放下了帕子,小步走了过去,也跪在了他的跟前,敛目柔声道:“国师,意容这会儿也才刚到,还未来得及向国师” 夜凛留意没看她,只是低眉看着沈慕身上被撕扯成稀巴烂的红袄子,脖子与脸上也都是一道道的红。他冰冷的面色不由得又绷了绷。 身上还穿着暗色绣着紫禁麒麟的朝服,夜凛缓缓直起身子,将小小个的沈慕往上提了提,用双手将她抱得更稳当了些。 径直擦着柳意容的身子,往里头走了进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第十二章 他此时周身气势摄人,没有开口责骂,却令人比挨打了还难受。唯独眼神扫过怀里那人的时候,才稍微平和了几分。 “国师” 柳意容看着夜凛抱着沈慕走去,又低头死死地抿着唇。 院里的人也都还贴着地跪着,不敢吭声半句。 沈慕记得她十岁的时候,夜凛也有这么一次抱过她。 那次她在马背上摔了下来,懒得走路,就骗他自己的腿摔折了,让他背了自己一路。一路背了约摸有十几里,到了军营之后夜凛才知道自己是骗他的,他也没说什么,只是淡淡叮嘱着她不要再骑那匹马。 想到年少时候的事,沈慕在他怀里娇羞地偷笑了几声,一只小手紧抓着夜凛的衣襟,另一只手直接搭勾在了他的脖子上,顿时就没了女儿家该有的矜持模样。 她就怕他突然反悔,又把自己给扔在了路上。 所以本来是他抱着她走的,这样一来,倒像是她主动黏在他身上似得,哪怕夜凛松了手,估计她都有能耐继续挂在他的身上。 果然她这人是宠不得的。 容易得寸进尺。 缓步走着,良久,夜凛才在一院门前停了下来,低头侧目看着她,道:“下来吧,这里进去就是你的住处了。” 沈慕回头一看,果然是到了柳意容住的院里了。 她使劲勾着他的脖子自己将身子,又往上提了提,离他的脸又凑近了些,撇了撇嘴道:“我的腿被刚那些人打伤了,我要你抱我进去!” 夜凛拧眉匆匆看了眼她的裤腿,也没深究,抱着她又往院子里走。 沈慕笑着将下巴肆无忌惮地抵在了他的肩上,扭头就看到后面柳意容一众人拿着一些行李走了过来。 柳意容一眼也看到了她与夜凛,面色露难,皱着眉头盯着沈慕,脚下的步子不由得放慢了一些。 沈慕只是将夜凛的脖子缠得更紧了些,并没有理会她。 待到夜凛亲自将她抱到了她住的偏房中,才将她放了下来。 沈慕见他这会儿功夫便要走,又上前一把扯住了他的衣袖,“夜凛,你瞧瞧我的袄子都被那些人撕烂了。这可是我那生下来就未曾见过面的娘亲给我做的,全天下可就这么一件!在你府里弄坏的,你可得赔我!” 她这话纯属瞎扯。 沈慕的亲娘死得早,连个肚兜都没给她留下,哪里能想到做她十六岁穿的衣裳? 夜凛默了默,正巧李竹也走进了屋:“国师,柳姑娘的接风宴已经办下了,传话来就等着国师去呢。” 听到柳意容的名字,沈慕又抓了一大把他的袖子,死攥在手心里。 他的这件朝服,今日也都被沈慕拧得到处是皱巴巴的褶子。 夜凛微微颔首,面不改色,“你先去把我房中最上面的暗柜里装的那件红罩衫拿来。” 李竹听了,站在原地愣了许久,才应了声“是”。 沈慕纳闷,她原先也只想赖在夜凛身旁,听他对自己说几句好听的,没想到他真要拿新的衣裳赔自己。 她看着他,这才注意到夜凛脸上那四道刮痕,心里便有些过意不去。虽然只是细细的四道,远看着也看不大出来,可这伤是她无辜伤到他的,何况还落在脸上。 “夜凛,疼的么?” 沈慕抬起了身子,便轻轻柔柔地往他脸上的伤口子吹了吹气。 以前自己受伤的时候,爹就是这么做的,这样就能少疼些。 夜凛睨了她眼,别过脸肃了肃声,“无碍。擦点药就好,下次打架便打架,挠人脸这毛病,得改。” 听着他这教训的话,沈慕不知道为何有些想笑,乖巧地点点头:“嗯嗯。” 过了一会儿功夫,李竹便拿着一个古朴无奇的木柜过了来,递到沈慕面前一看,竟真是一件做工精良的红色绣金丝的罩衫。 稀奇的是这罩衫的图案极为少见,沈慕见多了京中绣铺各种好看的花样,单单就没见过绣在这罩衫上的这种小花,不过绣在这罩衫上,薄如蝉翼c玲珑剔透,却真是好看极了的。 她拿起那罩衫,便捧到了怀里,歪着脑袋咧嘴笑道:“给我的?” 夜凛淡淡地望着她,“嗯,赔你的。” 李竹咳了咳,忍不住插话说:“沈xiǎ一 jiě,这罩衫乃是国师母亲生前做的,原先应当是有一整套的,不过只留下了这个。” 夜凛的母亲? 听说夜凛从小就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儿,沈慕认识了他这么久,还真未听说过他的母亲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不过但看着罩衫的款式,分明是给女儿家做的。而且又是正红色的,李竹又说这衣裳是有一整套的,摆明了他母亲是想给未来儿媳妇做的一套嫁衣! 这罩衫只是那嫁衣的一部分。 “谢谢啦。” 夜凛能给自己这么非比寻常的东西,她不想歪都不行。 怕是她夜里若是抱着这罩衫睡,梦里都能笑出声来。 沈慕见夜凛起身要去赴柳意容的接风宴,她便赶紧脱下了原先被撕扯烂的袄子,套上那红罩衫,就跟在了夜凛后边儿。 夜凛走出了偏房几步,回头看到跟上来的沈慕,顿住脚步看着她。 沈慕愣了一愣,想起刚才在他面前编的谎,一只腿忙往下矮了一截,拧巴着小脸不利索地跟了他上前。 夜凛回过身子,轻声一笑,就继续往前走去了。 一 柳意容的接风宴就办在了这院中。 虽说排场简单,只有柳意容和夜凛两个人吃,可这桌上的菜肴摆设却一点都不含糊。 沈慕伺立在一旁看着,也只有咽口水的份。 柳意容的话不多,夜凛的话更是少。 两人吃饭的时候安静得很,柳意容想着早上的事,难免还有些尴尬。所以她也专门捡了一些路上有趣的奇闻说给夜凛听,夜凛看起来不甚感兴趣,也都只是淡淡地应着。 柳意容又夹了一道菜,笑着说:“国师,这是我从家乡带来的冬笋,让人和着腌了大半年的腊肉一起炒的。这乡中小菜虽然看着不怎么精致,可味道格外鲜美,连京中还未必有这种风味呢,国师尝尝。” 夜凛淡淡望了一眼,又抬头看着身旁饿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的沈慕。 他对她招招手,“你替我尝尝。” 柳意容的面色微微一僵,笑意有些撑不住,也望向了沈慕。 沈慕一愣,用手指了指自己,见到那一小碗冬笋炒肉,忙巴巴地凑了上去,拿起筷子便扒了两口到嘴巴里,咽得时候却还是格外优雅的。 她最爱吃的就是笋了。 哪怕是老得啃不动的笋,她都能嚼上半天,何况柳意容带来的这笋鲜嫩可口,确实是笋中ji p。 “嗯!真好吃!” “那你便把这盘都吃了。”夜凛又招了招手,将她招了过来。 身后有下人已经给沈慕搬了椅子,坐在夜凛的身旁。然后又将那道菜端到了沈慕的面前,还给她上了一副碗筷与米饭。 主子高兴时赐下人几道菜菜,这种事也是常有的。只不过赐菜按礼数,极少有与主子同在一桌用食。 柳意容也端着笑没说什么,回头便不乐意地剜了眼阿翠。 若不是阿翠今日如此冲动,非要去跟沈慕折腾什么红的白的,结果惹恼了国师。现在也不必让国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偏袒沈慕,好告诉所有人沈慕与府上的一般丫鬟到底还是有极大不同的。 阿翠也讪讪地低着头,偶尔瞪着吃的嘛香沈慕,恨得牙痒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第十三章 这场接风宴过后,府里那些想要对沈慕落井下石之人,又打消了念头。 说只管把她当成府中寻常丫鬟看待的人是夜凛。 当着所有人的面给她夹菜同桌而食的人又是夜凛。 这倒是让人摸不着头脑了。 只知道往后要对这位沈家xiǎ一 jiě,得拿捏好分寸。不可惯着,也不可当真拿下人打骂使唤。 柳意容端坐在榻上,看着下人们正收拾着桌上基本没怎么动的残羹冷炙,唯独那盘冬笋炒肉被吃得一干二净,心里难免有些症结。 “阿香,你说那沈慕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阿香见柳意容蹙着眉,楚楚失神的模样真叫人心疼。 “姑娘入京才半年,不晓得也是正常的。那沈慕不过是依仗着她爹与她哥在朝中的军权,整日游手好闲,到处倒贴她看上的男子的女纨绔罢了!一个月前,她还在三皇子府上溜达,谁知前几日与三皇子悔婚后,也不知怎的就缠上了咱们国师爷。听说她一直没皮没脸惯的,xiǎ一 jiě也不必将她这种人放在心上。” 柳意容并未宽解,“可是她毕竟是沈将军的女儿,而我的父亲只是他父亲曾经手下的一个副将,何况我如今还未被族中的长辈” 她的声音娇软清冷,话还没说完,就要悲悲戚戚落下泪来。 阿香忙安慰道:“姑娘,她这种大xiǎ一 jiě喜欢什么东西都是一阵阵的,没准过两日又缠上别家的公子了呢。再说了,姑娘也不想想,若是国师对她有半分意思,又怎会让她留在姑娘的院里当使唤丫鬟。还不是国师怕姑娘多想,就派遣她到这儿来给姑娘出气的,可见在国师的心里,还是姑娘最要紧的。” 听到阿香这话,柳意容才拿帕子拭了拭眼角。阿香又劝了她好一会儿,才将她的眼泪给劝住了。 沈慕将夜凛送了出去,这会儿才大摇大摆地走了回来。 她上身还是穿着那件一件红色薄罩衫,耳后的两股小辫有些凌乱,眉梢却带着几分藏不住的喜色。 阿香没给她好脸色看。 穿红的也就罢了。 这大冷天的外头非要套这么一件薄薄的金丝红罩衫,看给她显摆得能的。 柳意容见到沈慕来,也不由得直起了腰背,抿了抿薄唇,扭头对阿香道:“阿香,我想练练字,你去把之前国师送我的那套笔墨拿来。” “是,姑娘。” “沈慕,研墨。” 沈慕听到柳意容抬着下巴使唤自己,也是一怔。见她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想起自己还是个在她院中伺候的丫鬟,也没说什么,就走了过去替她研墨了。 砚台乃是上等的歙砚,沈慕识货,只不过不大会做这种事。 在沈家整日耍的都是什么刀枪棍棒,上好的文房四宝沈慕也有,还是贵妃娘娘亲赐给她的,不过是压xiāng zi底的物件,从未拿出来使过。 她迟疑地拿起了墨锭,观摩了下正反面,才在那砚台上开始瞎捯饬一阵。 柳意容已经铺好了纸张,缓缓捋起拿着一支紫豪准备下笔,见沈慕迟迟未研好墨,也拿起毛笔过去砚台上蘸了蘸。 笔尖一落到纸上,便散晕开成了一团灰色不均的水滴子。 柳意容细长的眼角有了几分嘲笑之意,也没有开口责怪她,只是吩咐阿香把现有磨好的墨拿来先用着。 沈慕也研不下去了,只得有些尴尬地站在一旁看她写字。 柳意容蘸墨下笔,握笔的姿势犹如游龙行走,却不圆润,字迹写出来倒是清瘦硬气。 沈慕看着她的字,觉得哪里眼熟,就听到阿香在一旁说:“姑娘的字与国师的字真是越来越像了。” 一听与夜凛的笔法相似,沈慕踮起脚尖又仔仔细细地揣摩她的字:一笔一划都料峭凌厉,模样确实极像,只不过比起夜凛少了许多风骨□□,多了一些女儿家的缠绵。 柳意容淡雅一笑,不以为意地道:“多亏当初国师送我他亲手抄的《论语》,我苦心临摹了半年,也总算是有几分模样了。” “国师的书法在大魏本朝都是排的上名号的,而且最是难临摹的,姑娘练了半年就能如此,国师看到了姑娘的字也定会欣慰的。” 沈慕听这主仆两个一唱一和,脸上也是耐不住的唧唧歪歪。 柳意容瞥见了她这幅不服气的模样,心中更是宽解,从容笑问她:“听闻沈xiǎ一 jiě年少时,曾与国师一同上过学堂,算是同门,这么说来沈xiǎ一 jiě的笔墨自然也应当是胜出常人一筹。不知意容可否一睹沈xiǎ一 jiě的亲笔?” “亲笔” 沈慕腹诽。 肚子里有点墨水,就这么了不得么?都跟夜凛一样喜欢刁难人。 战事平息的那几年,她确实是与夜凛还有哥哥上过几日学堂,拜过先生。那只不过是她闲着无聊,不想在家学女工,就吵着爹爹非要跟一群男子上学堂,没撑几日就说不去了。统共也就读了几首简单的古诗词,识了几个简单好认的字。 字写她倒是会写,不过没有柳意容的字像模像样,而是“自成一派” 若是不写,沈慕就下不了台面。于是她清了清嗓子道:“这有何难?只不过夜凛从未给我过什么《论语》,我也不曾背过这种治国修身的大道理,若是仿你这句不知所云的话,我也是不乐意的。” 柳意容看了眼自己写的这句“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圬也”,又看着沈慕,若有所思地笑了笑。 夜凛批注的手抄本《论语》千金难买,市面上极少有流传,权贵之间都是拿作贵礼相赠。沈慕没有,可见夜凛也并不是什么人都能相送的。 “那沈xiǎ一 jiě随便写几个字,意容能看看便好。” 沈慕得意地勾了勾嘴角,拍手道:“正好,几年前夜凛他送了我一封信,信上只写了两句诗。所以只有这两句诗,我可是记得一清二楚。” “国师送你的信?是哪两句?” 柳意容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就被沈慕夺过那笔,用拳头紧紧握住笔杆,龙飞凤舞地写下了一排字。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她一边说一边用力地写,字不好看,不过力透纸背,势必要写出霸气来。 沈慕的字歪歪扭扭的,稚嫩得很。不过她也不嫌丢人,只要能辨认的出是什么字就好。 柳意容一见到这诗,压根就没心情关注沈慕的笔迹如何如何。只不过一眨眼的功夫,面色霎时变得苍白,嘴唇直哆嗦,双手撑着桌子,就被气得有些站不住。 阿香和旁边几个丫鬟忙冲过来扶住了她,见柳意容这会儿都要不省人事了,一个个神情紧张。 “姑娘,姑娘!你怎么了!姑娘——” “还不快去请郎中过来给姑娘看看!” “是!” 几个丫鬟慌乱地进进出出的。沈慕还握着笔看着那两句诗,愣着没缓过神来。想不明白怎么柳意容看到这两句诗,就严重到能晕了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第十四章 沈慕想起十二岁时,夜凛向自己表达心意,让哥哥递了那信上的两句诗来给自己。 关关雎鸠,关关雎鸠 她当初还以为夜凛欺负自己像只笨鸟,气呼呼地拿了这两句诗,去问府上教书的曲老先生是什么意思。 老先生给她扯了一大堆“乐而不淫,哀而不伤”的正经道理之后,最后才摸着她的脑袋语重心长地说了句“《关雎》,乐得淑女以配君子之诗。慕儿啊,你长大了,有人想娶你做夫人咯”。 直到现在一念起那两句诗,她总觉得他们之间反正是他先示好的,怨不得她后来自作多情。于是就觉得是自己沾了便宜,沾沾自喜。 哪知夜凛此时冷冷地甩开了她的手,脸色不知何时沉了下来。 “你当真以为今日之事,我就不会罚你?” 沈慕一怔,望着夜色下他的侧颜,连颜色都像极了块寒冰。 她差点忘了,夜凛一提到后来这事就翻脸。当初他也是因为这事,负气离开了将军府。 可沈慕想不明白,清高这茬,他就当真的这么过不去? 她不服气地嘟了嘟嘴,“本就是那柳意容没病要装病,为何要罚我!” 他扫了一眼,“你自降身份在她院里做事,她想要罚你,还需要什么由头?” “你!” 夜凛的上唇微微翕动,便对身后的人道:“拉她下去,罚抄《论语》五十遍,不抄完不许放她回来。” “是,国师。” 两厮缚住了沈慕的胳膊,就要将她带下去。 沈慕挣了几下,没能挣开,就愤愤地冲他喊道:“我不抄!你明知我不喜欢这些四书五经,你又何必偏偏要送拿给柳意容的那本东西来恶心我!我就不要抄跟她一样的!” 夜凛不屑的语气重了几分,“你若不想领罚,就不要厚着脸皮留在国师府,早日回你的将军府也好。” 沈慕咬咬牙,涨红着小脸喊了他好几声,还是见他头也不回就走了。 他竟为柳意容长志气,灭自己的威风。一言不合,还为了柳意容要责罚自己! 沈慕气得直胸闷,差点就没把脚下的地给跺烂了。 可一想她沈慕能屈能伸,都重活了一世,就这点委屈如何就受不了了? 说好的七日就七日,她是决不会离开国师府的。 “我自己会走!不就是抄书的么?” 沈慕撅着嘴,剜了那两个小厮一眼,凶得很,似是撒气要将他们的眼珠子都给挖出来。 一看她这幅小霸王的德行也怪吓人的,也怂了。 沈慕往前走了两大步,又往后瞪了那两人一眼,周身不经意间就全是挡不住的主子架势,呵斥道:“去哪抄的《论语》,还不赶紧带路?” 两人又巴巴地走到了她前边儿,“是,沈xiǎ一 jiě,这边请” 一 “姑娘,我方才去寻了,没找到沈慕,说是她被国师的人带去藏书阁了” 柳意容脸色铁青,咬着下唇,手上正拿着的青瓷玉杯不由得失神一松,里头的热茶不小心全洒在了被子上。 阿翠忙过来给她仔细地看了看手心手背,“姑娘可小心些,别烫去了!” 柳意容呜咽了几声,又不觉簌簌掉下来泪来,苦笑了两声。 “烫去了又如何?国师怕是也不会再来看我了。他只信她的话,你又不是没看到,阿香只不过是替我说了几句话,方才就已经被那些人带走赶出府了。怕是那沈慕回来,也不会放过我” “姑娘说哪里的话,伤了病了的国师怎么会不心疼呢?国师心里有着姑娘呢。”一个丫鬟在旁劝了句。 阿翠也忙迎合宽慰道:“就是。国师为姑娘做的事,府上的人都看在眼里。不然国师前些日子尽心尽力往柳家跑了几趟,不就是为了能让姑娘的名字光明正大地重回到柳家的家谱上去么。这是姑娘母亲的心愿,也不是姑娘您一直的心愿么?听说那边大半的人忌惮国师的威名,都已经松了口,过几日就要接姑娘回去做柳家xiǎ一 jiě呢!” 柳意容听着这番话,手一直紧紧掐着被子,身子止不住地抽泣,突然红着脸就朝她吼了出来:“可你明知道我如今并不只想做什么柳家的xiǎ一 jiě了!” 阿翠也是一惊,从未见过性子温婉的姑娘发过这么大的脾气,忙跪到了床边:“姑娘身子还未好,都是阿翠说错了话,姑娘莫要动气” 明眼人都看得出她是想留在国师府的,而且不单单是以一个外人的身份寄宿在国师府。可只怕国师对她好,还多次为她去柳家周旋,也只是为了报答柳副将的恩情,并未真正将她放在心上过。 柳意容自己心里也清楚,若是夜凛对她无意,她将来多半是以后被柳府的人接回去。然后柳家的人看在国师曾经照顾自己的份上,最好的下场也不过就是找个寻常官宦人家的公子给她嫁了。 可她偏偏就是不甘心不甘心! 一 夜凛处理公事到了半夜,没睡几个安稳的时辰,一大早又醒了过来。好在今日休沐,朝中也并无大事。 可哪怕不用入宫觐见,国师府也时常有权贵过来走动。想要偷闲养足一日精神,对夜凛来说也是极为奢侈的一件事。 挽君见他早早醒了,也就伺候他梳洗。无意间就说道:“国师今日若是得空,不过去看看沈xiǎ一 jiě么?” 夜凛抬眼淡淡地看了眼镜子中给自己梳头的挽君,道:“你倒是一直以来对沈慕都很上心。是不是因为沈随的缘故?” 挽君手中的梳子微微一顿,笑道:“国师说笑了。奴婢与沈小将军只是在去年灯会上有过一面之缘,萍水相逢,谈不上是什么缘故不缘故的。只是昨夜有人找着了沈xiǎ一 jiě昨儿下午亲手写的墨宝,果真不是什么鬼符,觉得受罚倒是有些冤枉她了。” 夜凛拧眉,“呈上来看看。” 挽君应了声,先退了下去,不一会儿就拿了那张皱巴巴的纸,摊开递到了夜凛的面前。 夜凛看着那龙飞凤舞歪歪扭扭的两行诗,清冷的眸子倒是不觉平和了不少,指尖轻轻拂过那笔画不均的字迹,想起往日之事,眉宇之间却皱得愈发紧。 “她现今如何了?” 挽君叹了一口气,有几分说情的意味:“奴婢昨夜去藏书阁的时候,沈xiǎ一 jiě手生,还未抄完一遍。五十遍,怕是对她有些难了。” 夜凛将那张纸按照原来的褶子揉成了一团,冷声道:“你且跟她说,七日之限内不抄完,就让她自己回将军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