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飞燕之凤舞九天》 第 1 章 ------------------------------------------------------- 本书由www.biqugedu.com【牧鸯丶】整理上传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如不慎该资源侵犯了您的权利,请麻烦通知我及时删除,谢谢! ------------------------------------------------------- ┌──────────────────────────────┐ │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iqugedu.com--- │ │ * * * * * * * │ │ * * * * * │ │ <==== 梅妃*== 整理 *==<<<<<< │ │ * * * │ │ * * * * │ │ * * │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 └──────────────────────────────┘ ================= 书名:西飞燕之凤舞九天 作者:秋 ☆、第一章 开始 一条妖艳的光剑,划破长空。凄厉如同撕裂的呼啸,在一瞬间将所有的人事淹没。那一阵模糊的心痛,还是如此亲切,像自己的指尖,从尖针上穿过。 锋利。和刺痛。一并鲜红胜于红莲的娇艳。生命里夹杂的微微甜腥的味道。 那是一场阔契的生死,有关爱和恨,有关情和仇。同样,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二十年,或者更加久远。 然后在时间里相互忘记,应该是忘记吧。 记忆是件奇妙的事情,如果我们没有记住,那么便会安然无恙。如果一开始便忘记,那么也会安然。你记得多少? “你会记得多少?”她不是在问,她没有跟任何人说话,只是自言自语。但是立即有人回答了她的话,这让她紧锁的额头,舒展开了许多。 “我不会记得。我们说过,都不记住,我会遵守我的诺言。” 事情就是在诺言之后开始变的。 那时候她没有想到过,也没有想过。那是在很久之后,当她再次站在他面前,用剑指着他,并要一剑杀了他的时候,她才想起。 但是想法,似乎永远要比真实的处境,远远的来得晚,它迟到了。 “你说过,我们都不会记得,但是现在不同了,我只能杀了你。这也是我们的约定,你不会后悔是不是?” 她似乎一直都是在自言自语,没有人的时候,这样子说,有人的时候,也是这样子说。可能她的记心不是那么好,但是她现在心里永远不能放下一个人了。是真的,她记住了他,她只好亲手杀了他。 她不能容忍他死在别人的手上,因为她害怕会忘记。 “我有一件事,想要拜托你。” 她清楚的记得,这是他最后的倒数第二句话。但是她不知道哪里面是什么意思,不知会有什么事,所以只是低低的问了声什么。 他却没有讲最后一句话,一直都没有,很久都没有。她以为他是忘记了,所以没有问,但是她还是记得她说过要杀他的话。 甚至,不久她连这句话都忘了。 也还有所剩下,那就是她知道积攒仇恨了,而且越来越多。恨和爱,原本就是一对孪生姊妹,心灵相通,且不离不弃。 “你为什么不别而去?” “我送你一曲箫声吧!” 当呜呜咽咽的箫声像夜哭一样的响起,她看见眼前这个男人,有些冰冷近乎凌厉,似乎以往见到的一切,在那一瞬间轰然垮塌,又倏忽重新构建。她不像以前自己见到的,敢爱敢恨,无所顾忌,变得心事重重,甚至单薄,有些无力。 “你一去半年,你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事?” 一曲箫声,悲凄无数。慨然而去的叹惋,像是印在地底的幽灵,掘出九幽之地的气息,无限制的悲凉。 “你听过这首曲子吗?” “没有。” “这是《凤凰引》,在这世界,这个尘世,你是第二个听见这曲子的人,或者你可以记下来。” “为什么?” “我将不能再陪着你,因为这首曲子,我答应了另外一个人。” “什么事?” “我不能对你说,这便是我答应她的。” “那你为什么还要回来?” “因为我违背了我们的诺言,可是我不会杀你,我舍不得杀你。你知道这支曲子名字的意思吗?” “不知道,知道会有什么用吗?” “没有用,可是我要告诉你。引凤。” “引凤,那是什么意思?” 箫声再次柔软无骨的沁出,所过之处悲伤遍地,像是北方冬天有水的河流,瞬息结上了一层厚厚的冰。透彻心意的寒冷,北风呼啸肆掠的凛冽。一下子便将自己冻住。 “这就是引凤吗?” “不,不是。这只是前面一部分,很小的一部分。我没有能力将它全部完成。” “可是,那又跟这有什么关系?一点关系都没有。” “有,就是因为她,我要离开你,我再无法遵守以前的诺言,但是我也不想死。”-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了。” “那么这都是真的了?” “是的。” “可是,你不遵守你的诺言,那我便只有杀了你,因为你不能死在别的人手上。” “我请求你不要杀我,你杀不了我的。我立即就回去,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在你的面前。还请好自珍重。” 突然面前人影一晃,拦住了他的去路。那速度很快,他知道,他避不了。 “你会拔出你的剑,对不对?” “那你出手吧,我会的。” 他却只是闪躲,因为他根本没有带剑。原本他们都是江湖儿女,出身在外,剑就如同是过往的通行证一样,那是用来标注身份的。但是此刻,他手中没有剑,根本没有武器,准确说只有一支箫。 无论如何,剑或者箫,那都不是用来杀人的武器。他下不了手。 “你为什么不还手,你的那把剑呢?” 她该是生气了,这次不是以往那样简单的发发脾气就算了。是真的生气发怒了。那恨和爱是同比的,爱有多深,一旦不了,恨也就会有多深,刻骨铭心。 她其实不是怪他背叛他们的誓言,也不是恨他丢失了那把剑,而是他不愿意还手。她会如同大多数女子一样,虽然她并非一般女子,想这应该是最后的告别,也只是想做最后的告别。也许他可以陪自己舞一回剑,那么也就会满足了。或者,不小心抑或有意死在了他的剑下,那么也会安心。 可是,这最后一个小小的愿景都是破灭的。既然已经没有希望,那为什么还要去祈求?诸事都已随心寂灭,那么能做的,也就只是给自己找一些好受一点的事情,发泄心底的仇恨,难道不是吗? 一场誓言,半年等待,最后只换来不尽的怀恨。怒火像野草一样蓬生,瞬间遍布全身。那一剑狠狠的劈下去,只求这一剑可以斩却一切仇怨。 不能够吗?他轻轻的避让开了。 那一生的明艳,在那一刻打开。他清晰的记得,那太过于美艳的生,就如同色彩一样富贵的死亡,久久的叫人心悸,像是无端的陷入一个美丽而孤凄的梦魇,无法自拔。 “你为什要这样做啊?” 那呼声显得无力,并且苍白。剑光化作娇艳,宛如浴火而生的凤凰,翩翩绕过头顶。呼啸而出的,是嗜血一样最原始的yù望,吞灭天地,啮尽一切所能看见的生的气息。然后,那道光朝着他劈下去。她甚至听到血ròu筋骨分裂崩离的响声,亲切无比。 看见手心的伤口,血还兀自一滴一滴的滴下,凄艳无比。突然微微一笑。那笑容里有许多莫名的东西,像是悲伤,又像是解脱。她虽是恨他,但是她也爱他,随即她做了一个决然的决定,她再不留恋这世间,今日就和他死在一起,真的就心满意足。 像是一朵盛开的红莲,那般娇艳,从雪白的颈项上绽放,一并蔓延开去,照见空寂寒冷的角落,那一刻大地温暖如春,同时也寒冷彻骨。 她不留恋这最后一眼的人世,决然的拒绝。颓然倒下的那一瞬,她还清醒着,她看见躺在地上的他,一动不动。你不知道那一刻她的笑,是多么美丽。她知道,她心满意足。 有风吹过,冷冷的,带着凌厉。吹醒许多混乱的人事,和不堪。 此生与君共,莫道君不知,不求偕白头,只愿死生同。 此生与君共,不忍君离别,瑶山路太远,携手相与渡。 他缓慢的爬起来,他没有死。他说过,她杀不了他,可是…… 看见眼前的这一切,强大的悲伤袭涌上来。他却只能抱着她恸哭一场。撕心裂肺。 哭完了,也就悄然地离开。 一连七天,他站在那不远处的山巅上,吹响那曲《凤凰引》。准确说,他花了七天的时间,将一首曲子完成。他说过,她是这世上第二个听见这首曲子的人,而他是第一个,以后也不会再有人听到。所以他要将之完成,吹完给她听。 曲子完成的时候,世界蓦然变成了一片冰天雪地,一点一点呼啸的寒风凝聚变成肃杀。冰雪过后,天空被打开,映照的却是五彩的颜色,一如她割破手心时候,幻化出来的凤凰一样的艳丽,鲜血,以及生命的味道。 “这就是引凤。 “都怪你,为什么要立那样的誓言。 “我只以为我会一直恨你,你也会一直恨我,那么我们都可以平平安安,简简单单的活着。 “我终究还是记住了你,并且放不下了。我背弃了我的诺言,但是却我没有那么大的勇气可以去杀了你。 “可是你又何必记住我呢? “我们记得了对方,便只有杀了对方,然后自杀。因为我们害怕忘记。你做到了,可是我做不到,永远都做不到啊!” 那涣然而逝的容颜,现今还清晰地保留着。仿佛并不曾失去,因为那一首歌一首曲的缘故。纵然不会有人知道。 此生与君共,莫道君不知,不求偕白头,只愿死生同。 此生与君共,不忍君离别,瑶山路太远,携手相与渡。 凤凰绕飞,五彩的霞光,影在溘然长逝的时间身上,又匆匆从指间流走,散碎了满地。 - 小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盘左键) 返回上一章, 按 (键盘右键)→ 进入下一章。 ☆、第二章 初逢 往前走,山渐渐变得高了,没入云端,仍旧孤独的站立。 山上草木葱郁,依山体绵延层叠而下,冲开一道道幽深的涧谷。山脚东南面有家茶肆,是专供这一带往来行人口渴歇脚之用,但店家只提供茶水,从不供给饮食,若要止宿,须得上二里外的客栈。 茶肆依山而建,沿山一字拉开,成为一条长长的廊子,两列茶桌也一字而成,中间留出一条长长的过道。 南宫婉卿在茶肆里坐下,自一个月前,她拣了那张靠窗的桌子,一连一个多月,每天,这张桌子便见不到第二个人的身影。从窗扉过屋檐望出去,恰恰把这一面山全看在眼里,山顶的云雾,近前的露水,那些深深浅浅的,一件件都看得仔细。 桌子上只留下她一个人的影子,每天如此,早上来,晚上离开,一坐就到了傍晚山yīn。要过来一杯清水,一大块银子,只在那里坐着,却忘了要茶。穿过屋檐,一直望着,也一直坐着,想是在等人,却总不见人来,不知望着什么。 这下倒让店小二高兴不过来了,跑得比平时快了好几倍,水壶都被提得发光了。一杯清水就值大块银子,天底下再没有这样便宜的人了。每每见她这样望,禁不住好奇起来,对他来说,眼前的这个人就是用乱丝缠住了的迷,翻尽肝肠,也解不得半点头绪。俯下身子,斜眼向上望去,以为有什么好看的新鲜,只见到檐头挂了张蜘蛛网,中间破了个大洞,却不见得蜘蛛。这叫他大失所望,再不做第二次张望的举动了,但还是很殷勤的招呼着。 昨夜下了一场雨,山里不同于城市,清爽的空气里杂带了一丝腐烂后的甜腥味,空气落下来,停在草叶上变成露水,露水渐分散成雾,雾又飘散在空气里。透过雾看前面的山,就朦朦胧胧隐隐约约的了。 婉卿坐在桌旁,端起水,环顾了眼四周,对面的一张桌子上坐了四个人,两个须髯大汉,一黑一黄,一个青巾书生模样,手里摇着一把扇子,另外一个是少fù,穿着红艳艳的上衣,脸上妖媚丛生。四人围着一张桌子喝茶,没有人发出半句声音,眼睛四处转溜,似乎是各不相识的,小心翼翼的防备。只剩下旁边桌子上还伏着一个男子,半醉半醒,身软无力。时间还很早,坐在这里的人,多是早行的路人,通常他们是各行各的道,彼此不相关。- 婉卿将水送至嘴边,忽然听到那四人小声的嘀咕,声音虽低,但已足够听得真切。 “听说百合谷大弟子奇里,最近神出鬼没闹的人心惶恐啊!”一个白细的声音说,“看来我们以后还得注意些,小心驶得万年船,大哥,你说是不?”话音甫落,却听得“啪”的一声轻响,那红衣fù女“嚯”的一声站起来:“老娘才不吃你这一套!”那坐在上首的须髯大汉,无一处不黑,只嘿嘿地冷笑了两声。旁边的大汉脸出奇的黄,一张嘴,露出黄到发黑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 章 牙齿,骂骂咧咧的半天也没有说出句话来。原来这人说话之前必先骂骂咧咧半天,旁人自是听不明白什么,也懒得去听。他边拍着桌子,边说道:“哼,妈的一个小毛孩子!等我明天抓来,在你们面前,撕成两半!” 那青巾人接言道:“二哥纵横于天下,无匹于域内,斯世举鼎霸王,尚有不逮,定然亦非常人不能及,区区一介微末,有何足道哉?”这人前半生估计是要去考状元的。文人天生的高贵让他不愿意放下架子,虽是江湖中惯走了,与一群粗人在一起,仍不放下他那书里书气的语调。在这四人中,他算得上是最有文化气的,手里一把扇子是唐朝张旭醉酒后的剑字龙蛇。见到他面的人问他那上面写的什么,他一展扇,摇两摇,叫他自己看。可是一般人是不敢去问的,他表面上斯文,干的确是杀人劫货一类勾当。能去问的,他也只能让人家自己看去。他自己也不认识那上面的字,但却常常感叹那字写得好,龙飞凤舞,这儿张着嘴,那儿伸着退。有一次不小心站在旁边看了另外两个人打架,他回去一见这字,居然不由得想起了那两人打架的光景,从此就得了另一片天地,而他认为这是绝不能够再有第二个人知道的,只有他自己深得其中真味,极尽了自然风流之态。而除了自己,也是不配有别人再知道的。自是更是时不时要扔两句风雅别致的文人词语,以有别于他的大哥二哥,那黄黑的汉子。红衣fù女却是除外。 那红衣fù女也不见得就娴静,虽然很是瞧不起眼前的这个假装斯文的人,听了恭维二哥的言语,却拍起掌来,一个劲的叫道好。 婉卿正自喝水,听到掌声,转过头来瞧,见这几人的模样,也绝非善类,适才听得他们简短的对话,更加无疑了。这时她才知道,这茶肆依山而建,虽然辟远了些,却并不荒凉,行行色色的人都会从这里经过。师父说让她出来长长见识,确然是没选错地方。 正想之间,忽然听到刀剑相jiāo的声音,循声望去,只见那四人围攻一个穿白衣的少年,就是刚刚躺伏在一边喝酒的男子,虽然软弱无力,身形却极是灵活游走于刀刃之间,出入有余。 突然间白光一闪,红影飞绽,听到“啊”的一声轻哼。婉卿在一旁看得明白,那青衣书生袖了柄短刀,本yù刺他要害,让他给避开了,但还是刺中了右肩。婉卿本想提醒小心,话未出口,想到又不关自己的事,也就不放在心上,继续品自己的清水,只偶尔回头观看战局。 原来那四人正说他大师兄奇里,言下不免污秽,婉卿想得入神,没有听见。不料旁边喝酒的男子就是奇里的三师弟吾丘。百合谷里尽是女子,只有三个男子,三人平素xìng气相投,甚是想好。吾丘听得旁人说出一大堆不三不四的话来,污染了大师兄,心下气愤。也不分说,上前半报家门,挥剑便刺。四人听到是百合谷的人,知是方才出言有失,但言既已出,便如石板上定钉,抹是抹不去的。见其独身一人,又多孱弱,yù死yù生的样子,心下不免同时起了念头,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立下杀机,yù置之死地而后快。是以一上手,四人便合围而攻。吾丘武功远远高于四人,虽然身子瘦弱,却能力敌不败。四人原想轻易就可以将眼前人料理,却不想遇了扎手的荆棘,一举手,一抬眼,往往被逼得手慌脚忙。久围不下之际,那青衣人脑光灵活,拔出一柄短刀,施以奇袭,虽未能尽如人意,却也得了七八分。 吾丘于转动之间,突见一柄短刀直刺到右肩,躲已是来不及。直觉得一阵剧痛,剑从右手脱落。一个回身,左手反抓,剑未触地,已然在手。他左手使剑,剑影幻化,与刀光相混,错综jiāo织,只听到呼呼的风响。 婉卿依旧只是端了那杯清水,斜望过屋檐,看苍幽的山出神。身边的一切与她没有关系,诚然,没有半分关系,何必管那些呢?他们爱打,就让他们打呗,总会有停歇的时候,或者他们打得累了,或者他杀死他们,他们杀死他。反正一样的都是死,这死于她没有任何损失,那时他们自会停手。 虽然这样子想,但心里总还是不能安稳,吾丘已经受伤,他们还在那里僵持。他倒不是担心吾丘,她与他至今就只在这里见过,她看不下受苦的人。她最见不得别人倚多取胜,即使胜了,也胜之不武。吾丘左手用剑,剑式却也圆滑,只是左手生笨,受伤之下,流血过多,本就身子虚弱,是以在四人之间连连碰险。 婉卿已看出他身体不支,开始摇摇晃晃了,身上衣服有好几十处都被刀削破了,所幸伤口并不很深,渗出来的血,漫漫将衣服浸染开来。而那四人这时只需不紧不忙的轮攻,他们已是胜券在握成竹在胸了,只消得一时半刻功夫,便可将他生生累垮,到时活捉生杀,尽由所便了。 但这四人都是粗鲁野蛮惯了的,这般缠斗之下,早已经沉不住气了,眼看他摇摇yù坠,快连招架之力也怕不够了,大快己心。四人刀式圈转,一个抢攻,同时出刀向吾丘当胸而来。吾丘看到逼胸而来的刀,忽然大笑起来,只是那笑声里不尽的凄凉。他有不甘心,但想到大师兄奇里,他为他而死,生已值得,身上忽然又好像有了迎接死亡的勇气。想到此,扬手弃剑,再不做抵挡,他彻底放松了他的意志。这么长一段时间,他就是靠意志勉强挺了下来,现在再也不用了。那一刹那,他看到四把刀逼胸而来,身体不由得颓然倒地。那一瞬间,他突然想起了屋子后的几颗牡丹,春来花开,春去花残,便整个从树上断落下来。好几次都叹其太残忍,然现在,自己也要学了一颗牡丹,断然绝然的死去,又庆幸没有将之除去,好好地生在自己的园子里,任其将慷慨之气一年一年的心碎。 - ☆、第三章 相救 四人忽见得吾丘扬手弃剑,不禁一怔,手里兵器确是没有停住,直奔而去。蓦地一条美丽的身影闪进,剑影幻化耀出寒光。四人攻出的刀同时停在半空里,想抽刀回护,已经来不及了。未觉得有半点痛,半点异样,只闻到热血浓烈的甜腥,眼前像是挂了一张织锦,直要遮得眼睛睁不开为止。美好的娇艳,弥漫了的凄美,任光和影轮回。 这一突变,叫四人始料未及,虽阅场无数,一时竟有些愣了。左肩被剑削中,血犹自汩汩的流出来。四人脸上不住的惊恐,因惊恐而又愤怒,愤怒又转成惊恐,呆立一处,眼里神色变幻不定,却谁都不敢再上前半步,有所施为。对方既能一剑之中同时削中四人肩头,当已是手下留情了,若不兜住这面子,怕只会吃更大的亏,但又没事理就罢干休。心下愤愤,却不见动作。 四人抢攻吾丘的情形,婉卿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看到他摇晃yù倾的样子,心想他定是要死在这里了,不死也得被几件利器当胸穿个窟窿,伤重难治了。却不曾料到,他突然扬手弃剑,甘心就死,心下大是意外。看着吾丘倒下,来不及多想,右手幻出剑削向四人,左手轻提了吾丘后领,向后挪了一尺之地,避开凶险。更令她惊讶的是,四人吃她一剑削中,居然全都僵立不前。她本已做好迎战准备,见到四人神色难定,只是为自己一招之内气势所迫,不敢轻动。此地不宜久留,乘他们犹豫不决之下,提了吾丘转身疾奔而出。那四人兀自不知是否要追,要追,抬起脚却不知道从哪里迈出去,眼睁睁看她离去,只在心里激愤。 这时候茶肆里的人不多,只有一个看茶的店小二,他在一张桌子上打盹,恍惚间听到刀剑相jiāo的声音,醒来见得四人情状,不禁拍起手来,连叫着好看。他真的算得上是一个好的看客了,脸上甚是得意。 婉卿提了吾丘出来,看到遍身都是伤口,衣衫破烂,血仍不住流出来,将件刚刚还是好好的白衫,染得七晕八素。吾丘已经昏迷,刚才其实已经看到,他一开始就体弱不支,只凭得意志坚持了这么久,等到意志一松懈,整个人就如洪水决堤,轰然倒塌。婉卿想起二里外的客栈,得先给他找个地方安顿休养,找个人上点yào包扎一下,否则这条命捡回来了,也是捡不回来的。 其实天刚亮不久,太阳还未出来。山脚雾厚,露凝结在草间树叶上,没有风过,也似下雨一般。一颗露打在另一颗露上,“啪”,两种生命相撞发出的破碎抑或是jiāo融的声音。两颗露撞在一起,又从叶子上滚落下来,惊动了另一片叶子,稀簌一声,整个山林都稀稀簌簌起来。 婉卿听到这稀稀簌簌的响声,又见到这大雾,不禁觉得有一阵凉风在吹,直从颈灌到了心。提起吾丘的后领,纵身向前,沾露而行,一路上就清楚的听到一颗露突然破裂成好几块的声音。 婉卿叫开客栈的门,店里人家大都还没有醒来,可见得这里投宿的人也不多。小二伸着懒腰开了门,睡眼惺惺,望见一个美丽的年轻女子,突然眼前一亮,瞥见旁边扶着的受伤男子,那点神情马上就换做了不耐。让进来,问道: “女客官,投宿,还是用饭?” 他一见到那受伤男子便已知道,是要止宿了,他却偏分不直接问她要几间房。一来说一间房他也是不愿意说的,二来拐着湾想要和婉卿多说几句话,是以明知故问。 “投宿,给我两间房。” 他显然对这太过简单而完备的回答是不满意的。便接着道: “你是一个人住两间房呢,还是两个人住两间房?” 他不继续说下去,等着婉卿回答。婉卿不知道这小二心里有什么意思,只觉得他话太多,而且无理,一个人怎么住两间房呢?但也不好对一个下细人发作,说道: “两个人住两间房,便怎样?” “我们店里的规矩,如果一个人住两间房,房钱可以便宜一些,那么两个人住四间房,可以在原房钱上便宜一半。两个人住两间房,房钱就没办法便宜。” 实际上他说的是一回事,一个人是住不了两间房的。房间空着,店里一样会赁出去,房钱也不会少得半厘。他为了和婉卿多说几句话,故意绕了一个大圈子。 婉卿听他说房钱,以为是怕她少给了,拿过大锭银子,放柜桌上。说道:“别说那么多,两间房,快找个大夫来。”说罢也不理他,径自扶了吾丘到楼上西廊尽头的一间空房安顿了。 店小二好生没趣,不过一想到已经和她说了那么多的几句话,已经足够了。那样一个美丽的女子,但愿烧香供奉着才好,何又能生伤害心理,看着就足矣。自是去叫了店里的一个老大夫,上楼来,殷殷勤勤的伺候,听候吩咐,只为得多站两秒。- 婉卿将吾丘扶到床上躺好,从怀里掏出一个青瓷yào瓶。倒出一颗丸yào,也不知是什么yào,只见得那yào身绿莹莹的发亮,从里透shè出光芒来。放吾丘嘴里,端过来一杯清水,灌了下去。叫来老大夫给他上了金创yào,并将伤口包扎好。又另付了银子与店小二,去换一身白净的衣服给他换上。那店小二听她的话,捧了银子,三步两步跳下来,在楼梯口差点踩虚脚摔了下去,一溜烟不见了。 待到老大夫包扎完毕,婉卿走过去看,呼吸已经平静,脸色微微舒张开来。他本来多受外伤,但由于先天不足,体力虚弱,受伤之下比常人要严重些,更加虚弱。师父jiāo待那瓶yào不要随便给人使用,因为得来不易,常常走完十山九岭采来的yào材,也练不出十颗来。每年子只能练得七颗,是以特别珍贵。婉卿想也没想那么多,既然都已经从刀下救了出来,也只好好人做到底,干脆再送他一粒yào,不至于救了又死在自己手里。用yào时没想起的事,现在想起,也并不后悔。好在呼吸均匀了看来是死不了了,心下不觉得略微舒朗。 晌午时分,简单用罢饭菜。婉卿又到房里去看视,吾丘已经醒转过来,衣服也换了身干净的。身上伤口应该大好了,那金创yào甚是灵验,只得个把时辰便可愈合伤口,又得她丸yào,应该更快。 婉卿走到床前,轻声问:“好些了吧?” 吾丘见到婉卿的面孔,似是见过的。在茶肆里,半醉半醒间,只望到到一个年轻的女子。他只是和人打斗,本已抱定既死之心了,没想到这个女子会救了自己。既然自己愿意死,也不用对她言谢了,倒是她的好心,记下就是了。因此神情自若: “好了。” 婉卿听他声音圆满,知道确是好了,也不多问,转身退出房间,掩了门,进了自己的房间。 她在床上坐下,静默养神,不到半个时辰,心神俱静,疲劳全无。却突然听到楼下有小孩子说话的声音。靠到南窗,看见下面的园子里有两个小孩儿,正玩捉迷藏。一个小孩先闭上眼睛,另一个小孩去藏起来,藏好了,先前的那个小孩就去找。可是怎么也找不到,渐渐走得远了。那另一个孩子,居然就藏在先前那个孩子身后的一棵树后,那个孩子怎么也想不到,是以竟不能找到。 婉卿在楼上看得高兴,不禁笑出声来。正在这时,却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 ☆、第四章 夜视 婉卿听到敲门声,过去开了门,门外却没有人,往外走两步,却是店小二挨在门左侧半米远的地方,伏着胸喘粗气。问道:“怎么了?” “姑娘,那位公子……”他喘了喘气,“那位公子要走,已经到楼下店门……” 婉卿未等他说完,抢身就奔了出去。她知道那yào虽能迅速将他伤治好,那只是表面,如果没有三五天的静养,反会有xìng命之虞。她走到门口,半句话不说,直接将吾丘点昏,让店小二扶回房间。自是吩咐店小二好生照管着,别让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 章 动。 华灯初上时分,客栈里来了一个人,要过茶,也不说吃饭,也不说住店。直到灯火阑珊,客栈打烊,用了一点饭菜,自顾自坐着。店里伙计也不管他,径自去休息。因为这种事情是常有的,远走的路人身上没有了盘费,又不愿意露宿荒野,便只在客栈里坐着过夜。店里也没有办法,总不能将人赶出去,江湖上的人是得罪不起的,心胸开阔的还好说,遇到气量狭小的,那样以后恐怕在江湖上就没法子混下去了。如果遇到好心的店主,兴许还能让他到后房偏僻处住一夜,但是那只是一种假想。店小二这样想,这家店的主人不吝啬,但也绝不大度,生怕手下的人,给一分钱的茶水添了一分二的茶叶。 楼上有几间房里灯火还亮着,他四顾地瞧了瞧,起身悄无声息地走上楼,用手指舔破窗纸,仔细地逐一瞧过去。待走到西廊yù尽头的一间时,正要举手,门却“呀”的一声开了。走出来一个身着白色衣裙的女子,立定在门口不动,那女子正是婉卿。他见是一女子,本打算转身离开,却见她不动,怕又惊扰了她,也怕把自己发现了,只得暂藏身在一块突出的檐柱后面,不敢动得丝毫。回过眼来观察,见她还立在门口,纹丝不动。屋子里有隐隐的光披在她身上,映了她的脸,容貌天然,气质不凡,如清泉出涧,不沾尘垢。约莫过了两三秒的时间,突见她手腕微动,赫然一柄长剑在手。他甚至都没有看到,那剑是怎么到了她的手里的,先始她空着手,什么也没有。手起剑舞,直向他刺过来。剑出影到,势如闪电,宛如意念催发,意到剑到。他正自惊措,根本没有还手的思考余地,只好退避其锋,一个回旋转身,横剑轻挡,同时向后跃出十数步。 她一剑递出,便剑回身。他见她无意追来,只道是刚来动作得罪了她,又扰了她清净,所以才这样,心下歉意。见得这人xìng子也煞是奇怪了些,却先要在门口立那么小半天才出剑,又只一招,再不出第二剑,想了想,微微笑了笑,也不再做多想。 现在他无法去检视西廊尽头的那间屋子,但也不会就此离去,独自坐在东端的栏杆上,望着远处的山色发黑。 夜色愈静,只听到地夜的呜咽。有几只夜猫子坐在暗草里吼,声音一经发出立即就被夜吞噬了。 楼上,几个灯火,还闪跳着,像黑暗里耐不住寂寞的人,独自狂舞。他看见婉卿转身进了屋去,那间屋子靠着吾丘的房间,也不关上门。满屋子清灿的光,从门口倾泻而出,流到yīn郁的地上。夜的薄雾混匀了光,竟变得无比的妖娆,无比的柔媚,迷了人心,看过,悄悄地划过一丝温暖,尽管什么也说不出,也不必说出什么了。 待到更深漏尽,估计栈里所有的客人都开始做第二次梦的时候,他起身,悄悄从窗口潜进吾丘的房里。瞥见婉卿还和衣坐在床上,并没有睡下,心里蓦地浮起一阵歉意,一点惊扰,竟使得她半宿没睡,颇感到不安。他进到屋子里,走到吾丘床前。吾丘白日里被婉卿点昏,又因为受伤的缘故,身子虚弱,沉沉的正睡得香恬。看见吾丘发白的脸,好像较以前更加苍白了,毫无半分血色。禁不住将手去抚摸他脸庞。吾丘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虽然年龄只是比自己稍小两岁,所谓长兄如父,实待他不仅如兄弟般,更有如父子一般疼惜。 冥冥之中,吾丘感到有一只手轻轻摸过自己面颊,那感觉极轻极细,如柔纱轻抚,又如妙龄女子玉手轻拭。但似乎又不是。他下意识的两指并拢,朝着对方肩头削下去。一切都只是凭着感觉,料知对方的位置和距离。但是感觉很微弱,有时很准确,有时却如风吹走烟一般容易散失。这下他并没有削中对方,伸出手,只触到黑暗里平静的空气,将空气搅动,有些微的颤动。 睁开眼,一团模糊的影子,仔细一定睛,认得却是二师兄由吾,一阵惊喜蹿上来:“二师兄,你怎么在这儿?怎么会是你呀?大师哥呢?……”他乍一见到,一口气问了几十个问题,似乎想那问题来淹死他似的。甫一问完,立时那一股惊喜之情,又突地消失不见了,又觉得大是没趣得紧。 由吾也不正经回答他的问题,看他情状,知是受过伤。倒来一杯水给吾丘。慢慢悠悠地说道:“我是从谷里出来的,接公主命令;大师兄早些在外面,一直还没回去过。我是偶然在一家茶肆里听到一些事,想想,也不敢确定就是你,便过来瞧瞧,没想到还真是你!” 吾丘问道:“你也到过那茶肆去了?”言毕就要他讲讲,他那日喝得烂醉,还在那地方受了伤,没见着什么景状。他平时一个人三山五岳的到处游dàng,见山就想看,见水就想玩,于夜露晨雾,朝霞晚景极是迷恋,想起就禁不住要他说。 由吾常常吃他绕缠不过,这点他是知道的,只好粗略的说些。 其时正值暮色将近,茶肆在山脚下,愈显得夜色浓重了。太阳早早地溜下了山头,藏在山的那边贪闲。山下升起一缕缕的轻烟,那不是炊烟,而是从树叶草心石头缝里升腾起的水雾,淡淡可数,依依飘升,比想象的都不知道要美上好几百千倍哩。柔软的湿润,和着温柔的夜色,使得整个山谷都分外朦胧,分外妖媚了。- 由吾避在一个角落里。太阳下去不久,半轮月亮就站在山顶的树巅上了,临风披浴,摇摇dàngdàng,似乎随时都会摔下来。半清半明的月色掺了夜色,羞羞捏捏的藏掩了视线。 时至将夜,已经开始掌灯。茶肆里还有行人赶夜,都是来自各处的,忙忙拾掇一杯茶。有人要趁着夜未深继续赶路,累了不知多久,只在此刻,才偷得半下闲暇;也有人并不甚忙,会在此逗留一宿。是以喝茶时,人不多,仍有人闲话。 茶肆里没有点灯,夜色妩媚得明暗不清,但已经足够让人闻到杯子里茶水的味道,不至于喝进了鼻子。照下来月光的味道。远远的细微的说话的声音,听得明白。这时店小二坐下来,和旁人拉扯,声音不大,说起白日里的事情,说到高兴处,旁人也渐次听得高兴起来。 由吾听完他们说话,闪身从茶舍里出来,周围没有一个人注意他的离开,依旧高兴得起劲。 由吾突然转身问道吾丘那间壁的女子。吾丘摇了摇头,他实在不知道得什么,只是略微摇头之后,转而脸色迷惑的问道:“你知道她?” “不知道,”由吾平静的回答,“和她jiāo过手了,就在刚才。” 吾丘静立在一旁,一时缄默了,不知道要说什么,应该说些什么。 由吾见其无语,问道:“听说你受伤了,好了没?” 这句话不似先前的对话,刚刚还是冷冷清清平平静静的语气,忽的变得温柔和关切起来。他拾起桌子上的针,将灯挑得更亮一些,却并不转过身来。那火苗子扑地一下蹿腾得老高,将屋子也闹腾了起来,瞬间又恢复了寂静,外面冰冰凉凉漫漫长长的夜。 由吾知道初愈之下,慵懒甚于平常,不愿多言语,也就不多说话。复起身示意他到床上躺下休息。吾丘从小便没有父母,是自己看着长大的,深知他xìng子,对人忽冷忽热,却偏分过于冷清,比大师兄还怪,也多是受了大师兄的影响的。 后半夜,窗外一片阒静,渐渐疏朗的天,忽而下起雨来。捧雨过后,天较前更为明净疏落了。山地夜雨常常便是这样的,前几分钟还好好的晴着,满眼星光,眨眼之下,就一阵如泼豆的雨下下来,倏而又星光清耀了。 隐隐听到远巷之中的犬吠,风吹过屋顶。“”的一声,漏雨滴灭了烛火。屋子里一下变得黑暗,又转成了暗青。 由吾靠窗坐在桌旁,伏手枕臂。窗子没有全将夜色隔开,清雾从缝隙漏了进来,大约五更天了,天微微的近晓。 吾丘躺在床上,没有闭目睡着,忽而又问道:“师哥,你说大师兄现在会在哪儿呢?”由吾听见他问,抬起头来,凝望了半响,摇了摇头:“公主派他去了白衣西城。”随而又自言自语似的,“公主说要他尽快完成任务回去,最多是半年;依着他的xìng子,我看,不到第五个月,他绝不会去白衣城的。现在也不知道睡在哪棵树下,卧在哪片瓦上呢。估计啊,山僧有幸,又给他们添香油去了。” 吾丘听了,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缓缓地说道:“师哥,公主派你去哪儿啊?”他本来知道这问题问了也等于没问,心血来潮也就问了。由吾也不回答,看看外面天色渐明了,便过去扶起吾丘。“这个问题,我以后告诉你,今天起早,我们赶路!” 两人走出房间,店小二早已经起来忙活了。由吾亲自上去敲了敲婉卿的房门,良久没有声音,也不便推开,径下楼来。不待他开口,店里小二趋上前来说道:“那位姑娘五更天未晓,就走了。”由吾转身看着吾丘脸上一阵惊异。吾丘突然想起受伤的事,包扎之处似乎还隐隐地生痛。看了看师兄,又看了看伙计。那小二继续说道:“昨晚你来时,昏迷着,是我们店里的老大夫给你包扎的。”说着往后寻了寻,像是那老大夫就坐在后面。“那yào却是那姑娘给的,说是一天之后就可以拆开。但是要静养二至三天,不可以引动心气。” 走出不到百丈远,又听到那店小二呼喊着,气吁吁的撵上来,说是刚刚忘了有人托他转给他们一封信。由吾拆开信来看了,脸色忽的沉重下来,吾丘也不敢问什么,回谢了店小二,只得慢慢往前走,也不知道要往哪里去。 - ☆、第五章 南城 渐渐认得往南而来,吾丘猜测是要往青衣南城去了,行了一日,果然分明。越往南,河流次第开阔起来,他知道,清水镇只是一个镇子,听上去挺小,实际上却是一座山,山势甚广,面积绵延数百里遥远。清山处中而立,巍峨耸翠;山下有一条河,唤作清水,自北向西经南而出东,将整座山环围合抱。镇子便因了河的名字,唤作清水。清水镇却不是一座单一的城市。河流沿岸,地势低平处物产富美,分布有许多大大小小的人烟繁的城市,而东西南北四极的四座城市,地处要津,富裕之处更胜于其它,楼宇殿阁破风而矗,习惯上也就成了清水镇的代称。就像是一个大户建了几个大的花园,于是每一个花园都成为这人的称谓。清水镇整个地处在江南,同是南方氤氲湿润之地,在镇子内的南北间,却是有着明显的水文差异。山以北,只有一条大河,水势急勇,绝难分支;往南,河汊增多,jiāo曲纵横,水流渐渐清缓。而往来人也多以船代步了。 吾丘和由吾一路买舟,径往南城而来。行了数日,已到南城近郊。由吾替吾丘选了客栈住下来,不再前行。吾丘正自疑惑不知缘故,一日进城去,匆忙间却听到城主yù在五月十五大端阳日举行寿筵,广邀天下名士,域中豪杰,庐中一叙。眼下正四月将尽五月伊始,半月时间的准备,可见这城主果非一般人家不可比。既然此时发请帖,那也是更早就有准备的事了,豪富之家行事,也太过奢华了。吾丘回到客栈,将这件事说与由吾知道,由吾微微颔首,也并不多意。 客栈里进出的人渐多起来,白天黑夜地热闹起来,杂七夹八的口音,南来北往地不停歇。吾丘坐了当街的一张矮桌,和店里账房的一个老先生围棋斗酒。酒确是要输的,棋也是一般要输的。老先生有一手好棋,也喝得一壶好酒。棋是赌具,酒也是赌具;棋要作彩头,酒也要。棋要输赢得明明白白,酒也要。围棋则必赢,赢了的就能喝酒,否则就要被罚,罚看着对方喝,而自己却不准喝。这是那老先生的规矩,说是双赢;有实力就要赢过来酒自己让自己醉倒,而不是被人酒醉。 吾丘却不管那么许多,各人赢一分心情,他只在乎看见这些人和事,至于别的,不想理,也懒得理。这几日客栈里的人突然暴涨起来,细数日子,大端阳也就在近几天了。早上由吾出城去,现在都还未见回来。他倒并不怎么担心他,他们师兄弟从来各受师命,行踪一向不同,彼此也不相干联。只是这么多年来,大家都好好地活着,这就是不需要担心的理由了。不担忧什么,对那些常人看来是重要的事情,倒是变得不怎么重要了。平时也都见怪不怪惯了,偶尔新生一点忧虑,想起行止安全,也并不在意。 吾丘继续和那老先生斗酒,直喝到那老先生稀稀落落的胡子都一根根高起来。日落山斜,方才棋罢酒散。掌灯时分,由吾回到客栈,吾丘见他手里抱了一柄长剑,那是比去时多出来的。早上时,并不见他带了剑出去。接过来看,寒气生硬,不由得人不颈项里一阵冰凉直漏进心底。剑身上绘刻有一对凤凰,清冶又妖艳,便似是要从剑身上飞下来,而一个不小心,她就会从剑身上滚落下来。吾丘认得这把剑,他曾经在公主的香案上看见过。可是它从来没有离开过公主身边,今天不知道何以竟到了这里。不禁问道: “师哥,怎么,这剑到了这儿?” 他本来是可以不必这么一问的,因为他自己也知道,他们三兄弟从来做事就没有过理由,更别谈为什么,但是见到这把剑,忍不住还是要问。 “昨晚我收到公主书,今天我特地去城西清水巷取来的这把剑。”由吾边说着,手里不停,边收拾衣物整理包袱。“今晚我们得进城去,有事我待会儿慢慢给你讲。” 迅速收拾完包袱,提起剑,出来客栈,进城直往城东而行,进城来便又不行,下榻在一家比较僻凉的客栈。夜渐变渐深,没走到客栈门口就听见店小的声音。“公子,你来了。”吾丘环望了眼四周,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 章 立的茶肆店铺,多看着眼生。由吾却颇是谙熟,想必是白日里来过,已经打探得清楚。在窗口处望,街道上还有行人,只是稀稀落落的,难以在半时之间便能找出三五个。月亮接近正圆,街上景物虽不甚分明,有点模糊,但足以看见大概。世人都说花好月圆是人生美事,可惜这认识太过于粗浅而且俗陋。好莫过于花未好月未圆,尚留有可想像的空白,令人神思骋往,不至于盈则必亏,乐极而生它变。得则心虑豪发,而衰朽必至;未得未免戚戚,所以凡事皆在得与未得之间,方显至妙。街道尽头,有座园林式的殿宇,庄严的气势就扑面压过来,让人觉得沉重不堪担负。 “吾丘,得请你帮忙做件事。”他也不管吾丘是否会答应,也不用客套,直接开门见山,他们之间向来真真实实,直来直往。他也知道吾丘不会拒绝。 “有什么事,”吾丘转身看见由吾正在换一件紧身的青色衣服,估计他是要夜出,便问他,“要我也同去吗?” 吾丘也不问问为什么要他同去。其实很多事情都是多余的,都可以省去的不管。没有为什么,连解释都成为多余时,就不再需要无关的事物来支吾。 “今晚三更,我要去熟悉一下欧阳城主府上的地形,”顿了顿,接着道:“明天,我们也去给他拜寿。”- “拜寿?这是公主的意思吗?”虽然他自己行事也是突里突兀的,乍听这,还是万千的超过了自己的限度。由吾点了点头。 “那我要做些什么?”吾丘问。 “不必做什么,只要伺机而动就可以。” “伺机而动?”吾丘觉得他话里有话,但又不好缠问下去,事情也不知是好是坏。那就只有等到明天方见得分晓。为以防万一,先探一下路,是明智的,到时候即便发生意料之外的事,求得脱身当是可以。 街衢如柳,狭细而深长。月光如水,在高处照得分明,屋遮树掩,路上轻一团浓一团的影子。穿过两条街,面前耸立了两座谯楼,左右各一,气势森森,yù要破天而立。悄悄绕过到后墙,听墙内人声寂寂,偶尔有一两声猫唤耗子的声音。由吾对吾丘点了点头,示意他准备行动。轻身纵越过墙头,落在花园中央,折身向东便行。穿廊度户,避开守夜的人,逶迤到了正堂。由吾在前边招招手,吾丘见到这曲曲折折的廊子,并了亭阁数十,整整齐齐地错落有致,想到不愧为一城之主,也算得是人上富贵了。见由吾招唤,紧两步跟进正堂。却不是什么正堂,在外间见得算这里最为高贵气派,以为便是正堂。一见之下,才明白只是间香房。正中靠墙一个香案,龙炉里还燃着三只素香,香案上方挂了一幅素绢的凤凰图,那凤凰活脱脱直差从画里飞出来,举翅而未动而已,跟那把剑上刻的却是一模一样。香案两边各置了一张抽屉,那自然是放香火之类物什的了,余了整个屋子便什么也找不到。屋子本来就宽大,没有了物件,空空dàngdàng的。吾丘正不知为何要进来这样间屋子,一时不知举止,见由吾拉开抽屉翻检起来。翻了两回,什么也没发现,失望地摇头。轻叹两口气,望过墙上的绢画,似乎突然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眼里shè出一道精光,脸上露出诡笑。跳到香案上,解下那幅画,果见墙壁上有一个空洞,黑乎乎的。由吾伸手往里面去探。 “小心,师哥!”吾丘看由吾伸手往暗格里去,也不明底细,担心遇到机关暗器之类,急忙提醒。 “没事的。”往暗格里探了探手,不禁感到奇怪,什么也没有。往暗格顶上再摸去有一块方形的突出,却怎么也不能动挪半点。周围察视一遍,只有刚才解画的地方有半截钉子露在外,半载陷在墙里。画便是绾在这钉子上的。用手往下按,想是机关就在这里,不料怎么也不能按进去半分。左拨右弄,就是不见动静。 吾丘见他发急,一边提醒道:“试试往外拉。”由吾一怔,醒悟过来,用手轻轻一拉,便觉得动了,拉出来两分长,就再拉不出来了。改手再往暗格里探,那突出已现出来三四分长的一截,手指用力夹住,能取出来。是一个盒子。吾丘问:“是什么盒子?”由吾笑道:“就是这个盒子了,我找的就是这一个盒子。”启盒而视,一颗鹌鹑蛋大小的珠子,熠熠流光,羊脂玉一般,玲珑可爱。 “这是什么啊?”吾丘好奇地问道。 “凤眼!”由吾只看住珠子,眼珠子也不眨一下。 “凤眼?” 由吾也不回答,过去取了刚才那张绢画,展开jiāo给吾丘拿在手里。自己握着珠子,放到画下,对准画上稍左边凤凰的眼睛。吾丘还不明白为何,那只凤凰悚然动了一下,眼睛乍亮,缓缓飞起来,从画里倏忽脱身飞出来。盘桓良久,只在画面上移动,引颈长鸣,却不见真个从画里飞出来。羽翎泛着崇光。由吾合上盒子,倏地一下,那凤凰便恢复到了先前的形状,有在素绢上了,静气凝形。 吾丘惊得呆了,幻象亦不会如此真实,出神望着由吾。眼中神情由奇异又变成错愕,身子僵立不能动。由吾道是乍见这景象,惊愕在所难免,自己那日见了这,张开了口合不上,还一样的愣了半日。推他一把,不见动静,眼神怪异。循着眼光望过去,立时也被吓了一跳。他来时小心翼翼,前面几处守夜的人,都被自己打晕了的。进来取东西,亦不过三两分钟的事,自己一路小心,或许还是大意,竟没发觉门口早立了一个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悄无声息,如鬼夜出如神隐没。但他也不慌,毕竟惯走江湖,应变还是奇速。仔细看是一个女子,也穿着夜行青衣。那倒不用很担心了,即使不属同类,也不至于是大敌。卷好画,jiāo与吾丘,抱拳施礼:“姑娘既非敌人,便请借过。”他知道她人挡在门口,就是有意,何来借过之说。不过他向来喜欢把话说在前头。擎剑在手。 那女子却不言语,背对了门,向前走了三步,猛然一个回身,虚剑刺将过来。由吾早做好准备,见她剑到,忙闪身避开,斜剑轻刺,剑至中锋,改刺为挑。这一剑竟是要挑那女子手腕了。由吾无心在此缠斗,那女子剑势甚猛,虽看得明白那只是一记虚招,然虚中藏实,实中是虚,已无法分清虚实,是以还剑也就狠了些。只虚晃一招,便直下力挑她手腕,迫使她自救,一招之内取胜,脱离此地,免得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背后猛听到吾丘:“师哥不要!” 剑势已出,势已不及,发劲又恨,勉强回力,无效不用说,反而自伤。那女子脸上毫无半分惊慌之色,眼见剑尖已挑上手腕,毫发之际,只见她将手腕一抖,手中剑平空里脱手飞出去。这下更让由吾惊骇了,使剑之人,手中剑岂可脱手?但来不及细想。那剑横飞出去,锋刃径直撞上由吾剑锋,顺即将由吾的剑dàng开。这一切只在瞬息间便完成,吾丘在一旁看得冷汗渗出来,见势凶险,这一招又被平安化解,心下大慰。 见她侧身反转,轻舒玉臂,一招釜底抽薪之式,脱剑未及触地,已擎剑在手。转身后跃,已在数丈开外。 - ☆、第六章 绢画 回到客栈,算算来去时间不到半柱香。夜来无甚大事,早早收拾停当,准备入寝。街上传来三更天的梆声,翻来覆去无法入定。突然想起刚才的女子,又记起那天晚上客栈碰到的婉卿。天下女子都这般怪异,不分缘由,也不言语,挥剑便刺,转身便走。吾丘却叫自己不要。在房间里踱来踱去,心头挂着个老大的葫芦,装满了疑问,不用倾斜就从瓶口里,像地下泉水一样冒出来了。推开窗子,冷冷融融的月色,明净如同空无。那剑法却也似这月光,炉火纯青时候,臻于化境了。街底有守更的人,听见一两声脚步散碎,两只猫厮赶着,呜呜的声音,凄厉得人心里碜得慌。 步出房来,轻手敲了敲吾丘的房门:“睡了吗?” 门“咿呀”开了,房间里没有点灯,青暗一片。吾丘还没有睡下,也是睡不着。坐定,找了几句话支颐,就直奔主题:“今天那女子,你认识?”吾丘正想着那女子如何会出现在城主府内,不过,既然他们能去,她自是也就能去,又没有权力限制。听到由吾问,点了点头。 “认识,就是那日救我的那位姑娘。只是,不知道她为什么也会出现这儿。”他其实也不敢肯定就是,不过见问,就认作是吧,却真的很像。 由吾听他说认识,心中疑问也就去了,豁然开朗,他为什么要叫喊住手。又见说是那日的女子,自然就不足怪了。- 那女子确不是别人,正是婉卿。那日早间从客栈先他们离开,实不想与他们太多纠缠。走出一程,不知要到哪里去。他本来就没有抱定目的,出来走,走到哪里是哪里。想再回茶肆,一个地方呆着,也没人打扰。虽然这挺好,到底总是有些说不出的不足。她想念了师父,干脆就回去了。师父却外出了不在,只留了封信。婉卿没想到师父会知道自己要回来,启信看讫。又多盘留了一天,仍不见师父回来。取了信,收拾了包袱,包袱也是不用多收拾的,在外面走久了,东西都是现成的。按着信里,取道往南城而来。听说南城主欧阳正是一位年高德劭的人物;不过又另外听说,年重德劭并值不了什么,他乃是有件秘密的宝物,而是这宝物的主人,让他当上城主,他也便是听命于这人的。这些都是很寻常的事了。江湖上人多嘴杂,传言常常是满天满地。能信的,却是少之又少。这个世界里,人上一百,形形色色。有些人发布流言,是为了确定自己的身份;有些人肆意毁谤,是为了出名;有些人是为了出名,就会暗中炒作流言。都是无耻匪类的行径,并不值得大惊小怪什么。 潜进城来,在城主府内“借宿”了几天。这夜更深人静,想起日里的传言。绕过花园,走到一间屋,正听到由吾二人的谈话,便隐身在一棵树后听他们一直说。听他们的话,传言竟是真的,那珠子,想必就是所谓的秘密了。此行师父有吩咐,不能大意。看眼下周围的环境,却是无论如何也将所谓的秘密联系不起来。那老头子在家过寿,而这么多人想要得到的,看来如此重要的东西,放在间空屋里,四周甚至连个看守的人也没有。于情于理,岂不怪哉!不过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师父从没提起过有关珠子的事,既然那件东西那么多人都想要,拿过来瞧瞧也不妨。反正师父也没说,出来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 闪身站在门口,挡住出去的路。由吾两人还看着绢画出神,半晌,吾丘抬起头来,发现门口站的婉卿,呆得半天没神。不过婉卿穿一身青衣,量他也一时半刻猜不出来是谁。却又不敢说话,言多必失,恐被认出来,始终总不大好,毕竟与他们无仇无怨,,他们也不碍着自己的事。故不出声音,想夺下那幅绢画和珠子就走。她见东西jiāo到了吾丘手里,虚剑晃出,攻向由吾,实是想中途改向,刺向吾丘,逼他一个手足失措,取了东西过来,走为上计。由吾见她剑递过来,也不问虚实,直直地以九成力道还攻过去。两边都有速离此地的心理,不愿作太久的纠缠,而由吾离去之心更甚,在此停歇时间已久,没的便会引了其他人过来。所以一出手便是甚重。婉卿见他出剑力沉,没奈何只好回剑自护。猛然听到吾丘在身后一声长叫,心料是被他认出来了,又听他“不要”,心下感激。不愿和人缠斗下去,再说那东西也不是自己存心要要的,只作一时兴起罢了。一剑回身之后,第二剑不再递出,转身朝外走了。 由吾当下没认出来,见其一剑之后,却退走了,心下不觉措愕,也不追出去。回到客栈,听吾丘说来,想起前日怪异,才算是心下稍明白过来。 看看三更将尽,夜剩下也不多了,明天还要参加城主寿筵,自回到屋里休息。 吾丘却怎么也睡不着,刚才那地方,除了不知缘故的婉卿出现在了那儿,到处都暗伏着些邪劲儿。诺大一个园子里,看似该是极重要的一间屋子,里里外外的没有一个人看护,守夜的人竟也没有。常理这些都是该有的。他分明又听到几个声音,由吾和婉卿相斗之间,各有注意,不能分心,自然不会听到,可他却听得清清楚楚。躲在不远处的隐秘的角落里,那声音细长而悠远。像深锁在仓底的陈年旧酒,若有若无的飘进来,半途被风撩开,打散了。 一个男子的声音,半暗半明:“真是奇怪,这样大的园子,没人住!”另外一个声音紧接着,幽幽的说:“别说那么多话,难道要引人过来这里,我们也不费几分力气了!”那声音很软,显然是女子。但那软不同于平常的软,里面夹了柔媚,有秋天里肃杀的气息,软而且清劲。“话倒是这样子,”那男子接过话,又停顿了一刻,“不过,这起人也太过了,恁大又漂亮的园子,给这群人住,害得我好找!”“这几间屋都走过好几遍了,会不会让他知道先藏去了?”“我已经查得清楚,永远不会!”便是信誓旦旦一般。 他听得那女子声音渐渐朝他们这边走近来。看来他们是不知道这屋里有人,碰上了,说不准也会像现在一样,搅得不是大乱定无法停歇。 那男子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话音硬朗地说:“看来,明天只有去给他拜寿了。” 吾丘听得明白,暗暗里惊诧,眼前的女子,似是有几分熟,是见过的。外面说话的声音却被抽干了似的,突然消失了。一阵脚步声响,渐行渐无。只听到那女子最后一句话“我们本来就是来来拜寿的,你还当是来做客吗?” 他不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 章 白拜寿和做客有什么不同,觉得她的话不那么暖温了,可以掉得下冰渣,甚至还能从冰渣里滴出血来。可能只是夜色的原因吧。 辗转难以成眠,四更天的时候刮起了大风,原来如照的朗月,顷刻间被几片云撕得体无完肤。窗户和门,没有关上。一个在风里摇摆,摔得“砰砰”的一声声响;一个便作出呼呼呜呜的唳叫。夜汽从窗缝张头张脑的挤进来,暗青的屋子,更加晦涩了,有股冷冷的鬼气冲进来似的。吾丘起身过去扶上窗户,想要关紧。楼下园里有几棵枯瘦的树,光秃而劲拔的枝干,被风吹得弯过来倒过去,像是喝醉了的人,两两三三围在一起舞剑。树枝便是手臂,便是剑戟。脚下生根,无法移动,全仗着身形腾闪挪跃。这边刚亮出一点虚空,那边长臂一舒,斜枝横剑,奔拢来,粘缠在一起。这边刚取出剑势,那边一个晃身,又仰剑追了过来。忽起忽落,忽左忽右,身来剑去,便似是没有了身体,也没有了剑,剑便是了身体,身体便是剑,再无法分清楚谁是谁。霍然一声长唳,咔嚓一声,一团黑影掠过树梢,冲上苍穹,晃眼消失了。树梢往下坠,对着地上的树影,骨ròu碎裂的气息,在街衢里巷,弥漫开来。 风渐渐止了,一根高高挺挺的树,立在园子里,背着手,像是一个胜利的王者,傲视脚下苍茫的人间,伏在脚下的臣虏。四周的树全被拦腰折了树巅,也吹翻了枝间的巢燕,凌乱不堪。那棵树依旧高高地站立,如同战争后胜利的王者,立在城楼上,尽管衣衫会有些许的破裂,无关紧要。这混沌的场面,破烂不堪。 吾丘突然觉得有种不祥的预感,师哥说那颗珠子,顶重要的一颗珠子,却被放在空落无人的香堂里边,既见不得价值昂贵,也不见得地位重要。不用多想,那一男一女也半是冲着这珠子来的了,险些就碰上了。但婉卿是不应该来的,她没理由来跟着瞎搅和这事啊。是了,他们要去给那城主祝寿,那个他们当然是指代这一男一女,甚至更多的人。又突然想起了自己,明天一样的会去祝寿,自己却是稀里糊涂,不知道为什么要去。 慢慢想来,不觉得五更天色朦胧yù晓,一宿没合眼。这会儿头脑稍稍静下来,一停下来就只觉得眼力疲惫已极,便似有千万斤在眼皮上压下来。头脑在活动时候,还能清清楚楚想见一些事,却也想不明白。越来越困顿,竟是忘记了要合上眼。 - ☆、第七章 寿筵 农历五月初五,这天乃是端阳,也有叫做浴兰节,或是女儿节的。相传是纪念曹娥,也有说是纪念伍子胥的,后来演变为纪念屈原。这一习俗胜于南方,五月初五日也叫作小端阳。在五月十五日,更有大端阳的说法,其意大略无从考起。 大端阳日,城主在府内要宴请天下宾客。从侵早开始,府里上下就忙活开了,人里穿梭,来去纷忙,走得就跟水在流一样,稍不断绝。城主家里人口极为简单,城主及夫人两口,疏疏落落的几个随侍。听说还有个女儿,从一开始就没见到过面。任谁知道这真相,也会不由得咋舌。富甲一方的一城之主,门庭却是冷冷清清。这日突然来了这许许多多的人,庭室充盈,一派热闹景象,与前日之冷清,恍如天上人间。 时辰未近午,欧阳城主出来到大厅,与众人一一照过面,还礼不迭。厮见完毕,归座,又有客人上前客套。只搬出满面的笑,一番陈词滥调之后,叫大家稍事休息,自己先转身进屋去了。婉卿坐在人迹稀松的角落里,这里不易引人注意。庭上人来人往,沸沸扬扬。在一旁细看来往的人,嘴上高高兴兴,一派喜庆样子,脸上却是神情淡漠,大多倒不像是来祝寿的,倒像是来哭丧的。听见说城主出来,倒似是一群看见了腐ròu的苍蝇,也没东西南北,不假思索的飞上去。四下环顾,这些人与城主相识的,怕是极少。她在江湖上走动甚少,不大理会得了这些事,想法常常简单。眼下这些人,兀自不认识,却要装作熟识。这于她便像是见惯了光明的人,忽有一日,见到了黑暗,不一定大惊,也必要小怪一番。 这几日城内走动的江湖人士,眼下差不多都聚到府上了。厅上人等,数来不分身份隐显,还是地位尊卑,这城主也算得上是脚盆洗脸,够大的面子了。乱眼望过去,那次在茶舍jiāo手的那四人竟也在,黑黄得分明。这种人,不 分黑道,碰臭触腥,没热闹不会来,没甜头也断不会来。如此光景,势必会有大事了。 端起杯子,呷了两口茶。这次出来,不同于以往,师父没有jiāo代事情。只叫自己小心谨慎,步步为营。任务很明确,就是城主身上佩戴之物,随意取一样。初始不大明白师父意思,还道是安排去做盗贼。偷一件东西,何其容易,没来由,师父却是一本正经,还千叮万嘱小心,师父也不至于老得糊涂。话说回来也是,城主也不会心甘情愿让人从身上取走东西。 刚进午时,吾丘和由吾也来了,远远地闻到一股百合花香。婉卿心里暗想,原来也有男子用熏香的。手里捧了三尺长的一个锦盒,像是剑匣,更要宽厚些。剑匣,婉卿突然才明白师父的意思。前几日夜里倒是错过了许多机会,后悔已不及了,只有再等夜里。诺大一个活人不怕他溜了,俗话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也不用心急。- 忽听到厅上人声响起“城主到!”话音清润,似是女子,却不折不扣是一个男子发出的。厅上众人齐围上来,一齐道贺,一阵骚动之后,霎时又沉静下来。进来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头,须发尽白,往厅中一靠,站站危危,神气却是颇为清朗。众人才知道先前出来并不是城主本人,是叫出来先安稳众人的。那老头儿微一拱手,众人立时就静下来。厅下人等都从来没有见到过城主本人,请柬上说是四十大寿,以为先前的便是,是以都上去祝贺一番。心里想江湖上人纵然多怪异,也从没这样子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但是既然相邀,各人都抱了来看热闹的心里。看热闹不嫌事大,生恐热闹不热闹,反而无味。四十岁,大庆生辰,这在武林上可也算是少见之大事。况且是青衣一城之主,这面子也是不好不卖。现在猛见之下,四十岁的城主欧阳正却是一个七老八十长须及胸髯发尽白的老头子。心里惊诧,又不好表露出来,生恐再被糊弄。众人一片默然,都在心里暗骂。 那老头也不理会众人心理,走上前来,再拱手作揖。气定神闲,慢慢悠悠的道:“小老头今日承蒙各位高足相顾,屈驾移来,三生有幸!望各位不弃,多用酒水数杯,小老儿心下感激!” 坐中多是江湖草莽,哪里能听他文绉绉半日里客气,延杯推盏,早按捺不住了。 “但在筵席之前,小老儿尚有一事相告,万望各位驻听!” “老头你有话还是快说吧,一次说完。”当下便有人站起来,“你看你这么老大远的把我们请来,也不大对得住你这桌子你这酒啊,你要不快说,你岂不赔得更多!”这话要是另放一个地方,是一番自谦之词。厅下人等听罢,哄然一声大笑起来,变成嘲笑了。 “各位请稍安,听我慢言,老儿非为这半身朽腐,今日死矣,实想对大家将一件要事坦言布公,还望各位耐心听得只言片语。”厅里忽而沉寂下来,众人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这老头哪根筋堵塞,说出这一番言语。又有要事又要死了,难不成是让大伙儿来听临终遗言的,他要分家产怎的?见其神色自若,不像将死之人。听他自道能料知生死,禁不住在心里开始玩笑起来。自来就没人能料知生死,处生死而犹泰然自若,更是如海沙淘金。何况对一个势力财富均让人艳羡的一城之主,谁人不想,没事做便这般一阵疯言疯语!那老儿现在也不等有不有人听,只顾自己说开了。“夜来观天象,料知今日当死……”忽有人打断他话:“你是怎么观天象,料知生死的,不妨也教教我们大伙儿,让我们也料知料知啊?”众人听这一言,更是活跃起来,想是自己也去未卜先知,那也不错,干脆去摆摊卖卦,想杀死人,也不用动刀动qiāng了,坐下来,在下颌上假作捻胡须,摇头晃脑卜一卦,不死也吓死人家;知道了生死,那就可以想干嘛就干嘛了,反正是要死的,不用白不用,院里的雏儿还等着我呢;有人想,要是知道了生死,我费这么大力气挣来的生活,岂不是白费力,那还不如出家削发更直接些,或者是死了更直接。敢问世间最纷纭,向来杂乱在人心。众人将个大厅,当作游戏场一般,自耍自的,不管主人。纵有人暗想,城主此番慎重其事,想必真有大事,亦不过少数几人而已,人声嘈杂,无异滴水遁入江河,早淹没得不知所踪了。 “俗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不论是出自私心还是公义,我实在不愿将此秘密珍藏到地府冥幽,好叫天下豪仕俊杰得知,希冀有朝一日,能冲破生死藩篱,也不至于昏昏昧昧度日了。”众人里听他说到秘密,又是一阵道理,心下嘲弄他迂腐,一阵哗然,又想听他说出秘密,霎时又鸦雀无声,短暂的长久,白日里静静得气氛诡异。各人都去打自己的算盘去了。听他继续说下去:“这是一个有关生死的大秘密,一直以来,不为江湖人士所知。不瞒大家说,我虽是这一城之主,也有诸多无奈,并非大家所想见……” “老头儿你就捡重要的说,别拖拖拉拉了”江湖草莽,不耐烦他说书似的,“且听我慢慢道来”。再说,谁又耐烦一个人絮絮叨叨的净说些无关痛痒的话来。关心自己尚且忙不过来,又怎会愿意猜测别人境地。 “百合谷百合公主……” “城主且慢,可否借一步说话……”话音甫落,人影晃过,傍着城主身边已多了两个人,一人扶着手臂,一人手里捧着锦盒。 “二位公子,不知……”婉卿看得明白,便是由吾两人。双双欺身上前,一上手便紧紧扣住了老头儿双手手腕。两边同时用力,这一下,既快且稳,身体半遮。众人眼力不及,未看得分明,速度之快,如同障眼之法,还道是眼睛在欺骗自己。看见只扶着手,打断了说话,只一个劲要城主将话说完。 那老头儿嘴角微动了动,想是要说话,无奈,只得随着进里屋去。婉卿看了不明其意,难道他们也同自己一样,奉师命伺机而动?若是如此,也不用自己动手,倒省了自己力气。众人心下愤懑,只管指斥怒骂,哪有这样待客的道理?将客人放在一边,不闻不问。将人请来坐冷板凳,这滋味确实十分的不好受。想跟进去瞧瞧,又没人打头。没人打头,是说什么也不能进去的。无论如何不能做第一个。众人皆一般心理,你看我我看你,要知道有句话,qiāng打出头鸟。走在前面的人,常常不是被前面的难事困死,而是被后面的人,唾沫流星般地淹死;淹不死的,旋即也会被踩死。自己不能冒着莫大危险净赚些没用的好处来。结果对自己好,当然能得其所,付出也不冤枉。要是不好,没来由便便宜了后面的人。自己得不了的好,就不能白手送与他人。 厅上人来来往往,好生没趣。婉卿见进去半天,安静安静的也没点声响,外面已是嘈杂混乱得一塌糊涂。 早有摆好的酒席,燕翅鱼珍,清泉洌酒,尽得江南之富丽。众人没好气,在桌旁坐下,也不厮请,举杯动箸,净捡那好吃的吃好喝的喝。那将满肚子怨气尽数发泄在那些食物上,吞进肚子里去了。不一会儿功夫,已是杯残瓦漏,椅倾桌斜,狼藉不堪入目。 屋里还是没声没息,也不见人出来,一时觉得情况不对劲。想进去,又是你望罢来我将望,谁人也不愿领头。突然想起方才老头儿说有秘密,众人再也坐不住,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地“商议”起来。一人问道:“现在怎么办,进去好半天了都?”另一人道:“欧阳城主说有秘密,这大伙儿都听见了,谁也不能藏着掖着不是?”又一人道:“谁说不能?我要是知道了就掖着!”先前那人道:“大伙儿别多嘴,我是问现在应该做什么?”“你在发问,自当是由你来说该怎么办了!”这些人,人多凑数,发表一大通正理真词很是在行,却谁也不愿意真正说些能解决问题的办法。众人“商议”了半天,终于得出一个人人都赞同的法子,推选了一个人带头,带领大伙儿到里屋去。 乱了一阵子,婉卿避开众人,从后院绕到里屋,躲在屏风后面,看见这一群人围成一个大圈。有人说道:“大伙儿说怎么办?”就有人接茬道:“能不能换个词问一下,老问怎么办,我说凉拌,你干吗?”另一人道:“城主已死,这寿宴再无法吃下去,我们还是要离开为妙。”说不得便要一哄而散。有人说道:“城主说的秘密,没说完就进来了,定是被那两人骗了秘密,杀人灭口!”一人忽道:“我们去把秘密追回来!”数人随即大声附和:“追秘密,追秘密!”一时激动,闹闹哄哄,鱼贯而出,追秘密去了。有不去的,见众人都奔了出去,也只得随大流,撵了出去。 刚还人多声沸,有几分热闹景象,眨眼间,就是楼静人空,沉沉的了无生趣。婉卿见众人纷纷离去,从屏风后闪出来。屋子里也不甚混乱,地上倒了不止一个人。一一检视过,几个侍女,自己前几日都曾见到,地上想是不曾冰凉,红沾秀颈,处子静卧。桌旁地下倒着欧阳正,就是那个老头儿。出乎意料,无声无息的就死了,须发被割断散落一地。颈上流出来殷红的血,兀自还未凝固。婉卿不想这两兄弟真会杀了城主,不知道这城主武功家数,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 章 如何,也不晓其为人,倒是觉得有点可惜。若是一定要自己亲去动手,胜负自是不晓,终也怕是棘手,于己确是省了大力气。 只是还有些奇怪,进屋来静悄悄的半晌不闻动静,再见却已经沦为剑下亡魂,不引人起疑,实在是说不过去。细看屋里各处,并没什么可以注意的地方。 - ☆、第八章 庭院 出来到大厅,全部的客人都已经去了。不留下半条影子,干干净净,从没见过的速度。厅上桌椅横七竖八乱了一地。侧耳听到女墙之外的街巷里,一阵一声的叫嚷,是追两兄弟的那群人无疑了。 转身抄后院花园的小径,遇到些不必要的人,总是麻烦,避开了,也是自己落得清净。正yù从后门出去,在角门里却听得一男一女的两个声音,低语窃窃,正在计较件事儿:“咱们找了这几天的东西,始终不见个影子。欧阳正却突然死了,死了倒也没什么不好,只是有点对不住老城主!”那男子接着话:“老城主死时,跟欧阳正也像得紧,话没说干净,只说这件东西,在青衣城主府内,这么大的院子,上哪里找去?” 婉卿立在门里,听他们的话,也是来此有所图的,还猜不出来,他们说的“东西”究竟是什么,想必是极其贵重无疑。女子声音细长,便如穿针的丝线,缕缕不绝,突然嘘声叹气道:“人算不如天算啊!” 男子接道:“昨晚匆匆进来,转了诺大一个空圈,几乎他家里所有的东西都翻检了一遍,也没见到什么特别的东西!” 婉卿听这话,暗暗吃惊,昨晚自己进来,和由吾长剑相jiāo,一番光景,竟然没有碰到他们。不知道他们躲了在哪个角落,也或者这么不大个园子,他们走的路线不一样?心里疑惑,又感到幸运,幸好没碰上,要是碰上了,还不知道会是个什么样子收场。 听见男子说话:“这欧阳正也狡猾得紧,难不成他真是狡兔,还有我们不曾找到的三窟?”暗暗有咬牙之意。知道是心里不平,至于这不平的忿怒,也是人之常情,无可厚非。略略间歇一下,转开话题问道:“师姐,你说像老城主这样的人,一生不挂名,不沾利,为何到头竟是不能放下这件小东西?” 那女子也不回答他,似是还没有从刚刚的叹气里解脱出来,婉转音调:“只盼望找到这件东西,老城主九天也可欣慰了。” 又听那男子道:“今天倒是看见了由吾和吾丘两兄弟,不知他们来这儿为什么事情?”那女子回道:“百合公主要做什么谁又知道?他们总是不会像我们这样来净找些没用的东西。城主家里有什么东西,他们有什么不知道,我们却无从知道。四城皆是百合谷的下属,秘密便是百合谷的,他们当然是知道的。再说,这珠子对他们根本就不值一提。我们知道把它作秘密,是因为不知道里面究竟是什么。老城主知道,却没说完。” 婉卿恍然大悟,终于才有了一点眉目。夜里强抢“凤眼”,想当时听那两兄弟说的话,他们说的秘密就是它了,但是也不觉得有什么奇特的,值得那么多人去抢? 那女子继续道:“老城主死时有抱憾,想来都是放不下那两颗破珠子的缘故!”婉卿一惊,由吾只说了一颗,她却说有两颗。闪过身去,在近便处藏了,想听他们继续说下去。突然听到那女子朝外面喊道,声音清劲:“外面的朋友,既来了,何不到院里来厮见?” 就听见门开了,几步脚步声响,奔到院落中央来。婉卿以为是自己被发觉了,后悔刚才就不该移动了身。正要从后边走出来,屋顶赫然一个影子,闪身落到院中央。幸好是从头顶的屋子上下来的,想是自己不曾被看见,打算就此离开。一看却是由吾两兄弟,脸生清辉,像是月光照着一般,又从衣襟上滚落下来。 当下四人站在一处,两两相距不过两米,合成方正之状。婉卿不料他两兄弟会再回来,昨晚偷走了凤眼,今天白天又一声不吭地将城主也杀了,虽然不是亲眼看到不能算是他们杀的,到底与他们干系是最大的。现在又回来,不知所为何事,心想最好不要有事。 由吾拱手微微一笑道:“姑娘美意,当然不弃!不过适才提及两颗珠子,不知可知底细?”他一种不知道的样子,很是虔诚。那女子也不搭理他,转过身去背对着,冷冷的哼了一声:“你是百合谷的二弟子,我不便冒犯你,也懒得跟你多言。” 由吾讪讪地笑了笑:“姑娘既不愿意说,那也罢了,打扰清谈!”一拱手,“吾丘,带好凤眼,我们走吧!”说毕,竟不停留,急速过穿廊去了。这两兄弟也的确够怪的,没事偏偏出来白闹一遭。那女子不知为何,听了这最后一句话,脸竟涨得通红。 院里稍静了几秒,只听牙齿咬的咯咯的响。忽地眼前人影再是一闪,由吾两兄弟去而复返,仍站立在刚才的位置上,没有错开半分。四人相对。那女子一句话也不说,杏目圆瞪,青光阵阵。毕竟大家闺秀,修养极好,忍住了没有发作。 那男子已经沉不住气,指着手:“你们也太得寸进尺,过分了。”没想到由吾两兄弟这次也不言语,听见男子指骂,微一抱拳,转身走了。“我们走!”那女子狠狠的甩了甩袖子,院角的门接着“哐”的响了一声。那男子紧跟其后。 眨眼间,两边人都去了。空dàng的院子,无半个人影,有些死寂。 婉卿转出来,走到院里一颗桂花树下,树yīn深暗。正是方才吾丘站的地方。地上捡起一卷东西,刚刚看见了是从吾丘身上掉下来的,他们谁也没注意到。不及展开看,藏在一片假山石之后。刚才的两兄弟再次去而复返,唧唧咕咕的说着些话,也听不大清楚。四下里,来来回回走了半天。料想定是在找自己手里的东西了,恐怕刚刚也是要回来找这东西的,却碰上那两人还没走。不出声息,让他们慢慢找。悄悄转过几座假山,出来到院外,进一条小巷里,辗转走到客栈。 婉卿打开那卷东西,就是昨夜的那幅绢画。但这对婉卿来说是头一次见到,昨晚只见到了由吾手里的珠子,吾丘是捧着一幅像画卷的东西,看不到上面是什么。画的背后,已颇为陈旧,风雨晦涩。展开,画面还是光洁,艳丽如新。画上是一座山,峻险回落,烟遮雾绕,气势磅礴。山旁曲折隐深处流出一道涧水,声细可闻,经约数步,汇聚成潭,潭落山出,更显潭水幽渺。两只凤凰含羽而出,绕飞徘徊于潭水之上,水照成形,羽映霞光,粲然恍惚。 心里蓦地觉得是在哪里见过,似曾相识。这山这水,像是一个飘忽不定的梦境,站在一个地方,地之厚天之高,向远望,不管天晴也好,天yīn也好,晨雾夕岚,总是要站立好久,却一直望不穿尽头。不动,半夜钟声响起的时候,就会变得温馨,因迷恋而忘记所以。 旧年里随师父出游,在一座山寺,遇到一个老僧。那老僧和师傅彼此jiāo心,夜里于灯下联席长谈,弄茶品茗,语态钦敬。说起一件轶事,二人相顾叹息,怅恨良久。后来提到凤舞于九天,徘徊不去,似是黯然神伤,久久的不怏。现在还清楚记得当时两人神情,说的彩凤徘徊,难道与这画上的会有什么瓜葛?叫人无从猜测。换作师父在这儿,自然是可以问他老人家了。 师父素来言语寡淡,不一定会说明白其中因缘,也难保他就一定知道这里面的原尾。倒是有一个人,百合公主未必就不知道。传言将她化到了两个极端,说起时,是又敬又畏。若真如传言,这样的一个人,是不会名不副实的。 突然一个冷战,似是突然抖落满树的冰晶,落了满胸满颈。怎么会不由得想起她来?关于她的种种神秘,叫人不寒而栗。怎么说,心里都还是先入为主的有几分隐怕。只听人说得多,却一点底细都不知道。她的两个弟子,想起她的弟子,那看样子应该也是七老八十了,至少都是半老。不禁在心里冷笑了一声,目前就只这一点,不管能否确认,想起能让人感到一丝欣慰。- 但随之就后悔了,觉得这种想法太卑鄙太肮脏了。是人都会老去,年轻不是一个人值得骄傲炫耀的资本,更不是用来在别人身上找慰藉的工具。等到花凋颜残,若有人一样拿自己去作嘲笑,那么这就算是今时念头的报应。把一个人想象的更年轻貌美一些,也不是罪过。但是关于百合公主的相貌,却是无从想来,想象停在半空里,就突然想到了那只凤凰。再无法想下去,凡事都往美好的想,在这美好里,会陷入恐慌。世界太平淡,如果继续想下去,就只能有一个悲剧xìng的结尾。 凤凰还在画上飞,自言道:“这画里应该还有些东西?”将画翻来覆去,为防看得不够明细,特地点一支蜡烛,移近灯再看,也见不出什么异象。挂在床头,细细端详了半天,只觉得有一股寒气袭来,空洞而迷茫。那分明是两只凤凰没有眼睛的缘故,如同画龙未点睛,只是副毫无生气的泥塑而已,终无法腾云驾雾凌空而去。还远远不止这点,好像有一种yù望,暗伏着的冲动,一点一点浸进心来。甚至都还没有准备,是否要接纳,突然破门而入。再也无法将门关上。 再次将画翻转过来,是背面,颜色斑驳,风雨晦涩。 暂将画搁一边,现在要将头绪理一理,白天和夜里,出现的事太奇怪了,超出了自己的意料。师父jiāo代自己要将欧阳城主杀了,且不管为何,却没有杀成功。半路里蹦出这两兄弟,兼这珠子和画,还有那一男一女。人倒是代着杀了,都是百合谷的人,偏分有诺大不同。婉卿突然失声叫道:“不好,上这两人的当了!”在心里迅速计较了一番,手下不停歇,急急收起绢画。听到远处晚钟,已经日入黄昏。春来至夏,昼日渐长,再有个把时辰,天就要黑下来。 - ☆、第九章 破船 夜色开始的时候,纷扰离乱,慢慢浸入其中,变得昏沉而单调。像极了被一个人重复弹唱着的幺弦,而这是多年前的旧调,是风将他们一一串联起来,颜色如旧。隔河有几点灯火,散散碎碎地影了影子,倒在不怎么光洁,有些粗糙的河面上。月亮该挂在中天,时间还不是很晚,她竟然还在躲着偷那几分钟的懒。有些月yīn,有几处有几棵张开了手臂葱郁得石子路有些发青的古树。当皓月朗照,就可以看见成群结队的月光,疏疏落落的撒满枝叶,上上下下地跳跃。 河岸有座临水的亭子,远远听见笙管细细,弦动歌吹。只是素裙罗绮,往往脂红粉白,每每风动钗环,艳冶尽说。水清光淡,倒影如花,摇曳生姿。垆边有酒,垆女还笑着,酒便也还温着,只要垆女还笑,酒便会一直温热下去。 看见由吾和吾丘在靠亭畔的一张桌子上对坐。吾丘半醉地举起杯子,在胸前晃一个圈,将酒送到眼皮下,定睛细瞧,迅捷地一伸手,又将酒送到对面的由吾。由吾捉了杯子,却不喝,启言道:“师弟,常言‘酒不醉人人自醉’,知道你喝酒不会醉,别自醉了才好!”吾丘乜斜了眼,看着由吾,舌头有些打卷:“人又不是酒,怎么会醉?人自醉,那不是人将自己喝下去了?肯定是不能醉的!是人把酒给弄醉了,是酒醉了,人没醉!二师兄,你看这杯子,泛夜光呢!”说着将个空杯子端到由吾面前,手上微微地发抖,晃眼又收了回来。“酒家,将酒来,我要一壶‘春色三分’!”“春色三分”实在不知道为何物。苏子有词云“春色三分,二分流水,一分尘土。”之语。吾丘本是酒中舌乱,不成言语,当垆女见他已经入醉了,知道他是胡言乱语。转身取过一个空壶,照着月亮落在水中的地方,对着月亮打了一壶清水。夏季暑热,至晚不减余威,但是河中水流动不息,竟是清凉甘洌,无半分尘杂气味。将水作酒,倾入杯中,依旧如饮琼浆,舍不得将手短暂停歇。“甘洌清凉,味净而纯”吾丘闭上眼睛,摇着杯子,边摇头。“不想酒也是可以冰镇的,只是这酒味清极,趋于太平,不像平常见到的酒!”忙问卖酒女,这酒是哪个作坊酿造的,等回头,好好研究一番方罢。 婉卿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言,疯语不止。想起日里居然为他们所骗,不由得心里有气。正打算走上去,找他们理论理论,忽听到一大群人,是白日里追着满大街跑的那群人,乱哄哄地围拢,将个亭子里三层外三层堵得水泄不通。真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突然冒出的,亭柱都快要被推倒了。大部分人手里拿了兵器,晃动眼睛。由吾二人方才惊醒过来,清水算是白喝了,都化成一阵汗汽蒸发了。这群人于死缠烂打,算是十分敬业了,可是这种敬业叫普通人却是忍受不了。形式未必十分凶险,等到他们群起而攻,就是要死上百回,再死后鞭尸,对他们的敬业精神来说也还只是个侮辱。 密密匝匝的全是人。吾丘看了眼师兄,两人会意。人多势众,俗话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一个诸葛亮任你能耐几何,抵得三个臭皮匠,十个呢?况且大人玩气,小人玩命,这种玩命的事,他死皮赖脸赖上你,还是走为上计。能放得下,也不失为一种风范。被他们追着跑了一天,就算躲的不烦,追的都应该烦了,还这么意志坚定! “就是他们俩。”内中一汉子大声叫嚣,“你们抢了我们的秘密,我们追着这秘密,追了一天多,还能让你们带走不成?”“追秘密?”由吾突然大笑,“这倒是一件天大的奇闻啊!自古有谁是前方看着秘密,然后跟过去追过秘密的啊?也亏得各位心思灵巧,方能想得出这样新鲜的词来呀!”这句话是缓敌之计,好乘隙察看一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 章 逃跑路线,听上去有些赞誉,却是暗讽。这一着,果然奏效。有人便接茬道:“有什么好奇不奇的?只要爷高兴,从你口里把那话拔出来都行!”说得众人哄的一声大笑。 眼下正是好时机,众人稍放松了精神。由吾和吾丘对望一眼,一点头,齐出双剑,以亭柱为突破口,剑尖连点,逼得几人连连后退。亭柱处本来人口松动,这一下,大势打开,几个开合之后,以剑尖压地,倒身腾起,一个绕缠,借力柱子,反身弹了出去。慌忙挥刀追过来的人,看看两人才踏在栏杆上,如蜻蜓点水,跳出亭子,已经越过好几只船顶,落在几十丈开外的地方了。只是跺脚,叫爹骂娘一番。二人知道眼下这些人再是无法追上,但不知道还会在哪里再碰上这些人,以后的事现在暂时也想不去。落脚极轻在一艘乌篷船顶上,隔不过数尺,还有一艘,这两艘离河岸稍远,离其他的船只也远。望了半天,确信再不会有人追来,才放开了胆子,彻底放下心来。从船顶跳到船头,从船头进到船舱。今晚那些人不来追已经谢天谢地,没准就会守在江边,是不能回到岸上的了。 甫一掀开幕帘,二人几乎同时退了出来。半晌都无人声响,才再次掀帘进来。是被船里摆设的东西吓到了。牙床素帐,兰木翠羽,隐香可闻,一间蜗居之所,布置得玲珑,却又尽得自然风流。靠舱壁有一个台子,台上是一个妆奁,奁内疏疏落落的,一把乌木篦子,一把檀香木梳子,一支青玉的簪子,另有二三散碎之物。却不见有水粉胭脂之类的物什。每一件都清清净净,婉约雅素,秀气便逼人而来。看见妆奁,如水照物,就看见了主人家清俊的仪颜。 没人。不知道主人是谁。现在也管不了那么些了,歇歇方好。 二人各占半截床,刚刚躺下,一直都在行走着的船,突然停了。打船壁缝隙看将出去,船在河中央,竟是搁浅了。一时难明就理,心下犯疑,提高警惕,心道这是哪里的河,河中心还不及河岸边水深,竟会搁浅!翻身跃起,拉吾丘起来,听听没有什么声音,船却一直不动。奔出舱来,又是一回吃惊。什么时候,船头上已经站着两个年轻女子,其中一个似乎甚是愤怒,忍着还未发作的样子。不用说,这船肯定是他们的了。也难怪怒发冲冠的样子,是自己俩鸠占鹊巢了,而让她们在这儿站着。也不知站了多久,却没一点儿发觉,不禁惭愧。想来,要不是船停下来,现在还占着人家东西呢。虽然他们这样子,定是不会进来,心里又觉得愧疚,两个大男人,实在有些对不住两个姑娘家。 “二位姑娘……”由吾向礼道,抱拳躬身。“请见谅!”他想了半天,想解释一番,人家定会说是有意为自己找借口,不解释吧,人家怕是会说自己无理。找词吧,开始想说“哎,姑娘,我们只是不小心,走错了地儿”,人家可不管你走没走错地儿,走错了就走错了,也没什么了不得,你还找了一大筐理由,倒像是你有理了!又想,“我们只是想借宿一晚”,看里面的摆设,这话没得便玷染了人家身份。想到给钱,“我们弄脏了你地方,我们陪你钱”,请几个人,将这地儿彻头彻尾地用水冲一道也成,这话更是污染了人家耳朵。这也不是那也不是,一时间头脑里道歉的话,状如泉涌,塞得整个空间满满当当的。有用的话,却是一句也没有。干脆什么都不说,“请见谅!”这句话还是挺好的,任她们怎么想。萍水相逢,自己理亏在先,百口不辩,先前有对不住,后来也算是尊重她们了。 “谁叫你们上这船的?是谁?”久忍的愤怒,bàozhà了一般,力不尽不止,声不竭不歇。似乎是终于才寻到一个端口,滔滔如洪水,怒绝不息,决堤奔冲而下。话音陡落,身后晃出六枚银针,“丝丝”地划破空气,直shè出来。中途倏忽又分成两路,一向由吾,一向吾丘,直逼胸口而来。由吾挥手将三颗针尽数打落在船板上,铮铮有声。但还是慢了半拍,听到那女子“唰唰”两声,握一柄长剑,剑尖对着由吾咽喉而来。“你再说,是谁让你上船的?”没有看清楚这一剑是怎么刺过来,只是剑停在喉咙外三寸的地方,不再下去。心里倒是对她的剑法大加佩服。要能拿出一个好的理由,有的话,早拿出来了。这撒谎本是一件极难的事,没有十年八载的功夫苦练,再加上先天的xìng灵乖觉,怎么能达到像样的火候?只能选择沉默,什么都不说。 那女子突然发了疯似的,“啊”一声长啸,歇斯底里,长剑挥舞,翩翩若鸿,前后一个晃动,瞬间割断了两船间的三条缆绳。原来这两条船是用绳子连在一起的,首中尾各一条,这一剑就将两条船分了开来。身子骤然向上几个翻腾,窜上六七米的高空里。挺身俯冲而下,挥掌将站的这条船一下拍得粉碎。未醒悟过来,还看她飘摇若仙的身影,只觉得猛地往下沉。鞋子未接触到水面,又觉得身子凌空飞了起来,被人挟带着飞到了旁边的那条船上。落脚直到站定,才稍稍对刚才的事,有一点点感觉。心里觉得这两个女子,也一般的奇怪,叫人难以捉摸。两人转身气哼哼的摔手进船舱去了,不理他们,丢下由吾和吾丘在船头上。有了先前的经验,可不敢再闯进里面去打搅人家了。 夜风习习,将白天的暑热一点一点吹散,散落到河水里,流走了。风继续吹,吹动起一些记忆,略呈婉约的姿态,突然想要凝固在月夜里的光华。激起河里的水圈,一圈一圈地张大,又一圈一圈地缩小,到一点,变成一个结。 河面恢复到平静。半晌,没有言语,良久,终于有人开口。- “姐姐,你何必呢!”另外一个女子,细声对身边的女子说。刚才站在那女子的背后的,想必就是了,没有看得很清楚。 “何必?你问我吗?”声音较之先前,温柔不知了多少倍,估计是那一剑那一掌都把气给消了,话里依然还有些余怒未尽。“他们不明不白的进我的屋子,没经我同意,就碰我东西,问他们,还不语言。我只是用剑指着他而已,没有杀他,是便宜他们了。” “哪有什么难事?你怎么又不杀他们?”“幸得他们没找什么借口,他们要是敢满口理由的解释,我当时一剑就劈开了他们!”这两句话听得外面的由吾二人,睁大了眼,对望一番,倒抽了两口冷气。误打误撞给撞上了,还真幸得没有解释。看她们的样子,要真劈了自己,她们也还是下得去手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番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合着自己心意,也没什么不好。 “我不是问你这个,你干嘛又要毁了自己的船来着呢?”妹妹问道,“发发气,过了就算了呗!”说到这儿,姐姐问道:“我有碰过你不让碰的东西吗?”妹妹回答:“没有。”姐姐继续道:“你有碰过我的不让碰的东西吗?”妹妹回答:“还是没有。那这又有什么关系?”“我的东西,没经过我的同意,我不要人动,人就不能动;否则,我不杀了这人,就毁了东西!”妹妹突然又道:“那你干嘛又将他们带到这船上来?”姐姐一时语塞。妹妹接着:“好了好了!不管你多说,知道你又会说是个例外,看人家心xìng好。总有一天呀,你会连你这点自己给自己的规矩都会守不住的。也只是个例外。看你那天不将自己丢了,那也只是个不小心……” “臭丫头,怎么会!”“好了,不会不会,我先睡觉了,你自己去想怎么会!” 由吾和吾丘在外面听他们对话,听了不禁一副苦笑,继续听下去,夜渐长渐深,河水有沉重的叹息。船只还在河中央飘流,离岸太远,想上去,又不得。留在船上,不太好,两姊妹,妹妹似乎随意,姐姐似还恨自己。左右矛盾,只是半筹不展。一个激灵,子夜河风颇有寒意,连连打了两个喷嚏。船舱幕帘下,不知什么时候,却递出来了两件风衣。 - ☆、第十章 微深 婉卿往城主府去,路过江边,恰好从临水亭经过。看见由吾二人,不禁觉得心里有气,yù上去理论一番,看看被那一群人给围住了,念头也就打消了。后又看见那两个姑娘,言行确是够怪异,倒也不怎么放在心上。江湖上怪人何其多,在某些方面有某种天才的人,都会有某些怪癖,一般人难以理解。只是人各有异罢了。 过城主府来,打正门转进。想曾经多少风流繁华,眨眼间,这么轻易地就变没了。夜来屋影重重,人去楼空后瓦砾犹在,更衬得草木荒凉,似乎魑魅魍魉随地乱走。若一座府邸,纵使黄金为瓦,白玉为墙,在暗夜里却没有点起一盏灯,进来,便如同进到一个黑暗的棺材里,哪怕是枕着秦姬越女成眠,那也是一种悲哀。 婉卿打亮火折,四处里看过,听到一个打更的老头,在墙外的脚步,敲得梆梆响的夜更之后,才确定里面没有一个人。 绕过前厅,转过东廊,渐行到后园。不敢大意,觉得脚步都凝重起来。有太多的事情,让人迷乱,猜不透,只能靠细微的感觉去判断。一个城主府,打第一次进来的时候,就没见到几个守夜的佣人,与想象的戒备森严,简直不能去想象。一个城主,一方的霸主,只有婢子两个,夫人也是原配。自古男人三妻四妾,何况这样一个站在权力财富顶尖上的人呢?于常理无法推测,嫌隙太多,一不小心还被骗了。 她确信自己是被骗了的。在后园里转了几圈,边想边走,居然又回到了原先的地方。是迷路了。自己好歹在这园子里也穿行过不下数十次,竟然给迷住了。细看才发觉,园里的景物,较之几天前,有些许的变化,不是很大,却已经改变了原来园子里景物的格局。无计可施,索xìng随意走,穿廊度户,总不至于会给困死在这里面,最多只是找不到自己要找的。当下也不辨路径,捡路便走,信步前行。走着忽然发现一道月洞门,这里是西园,好像竟是从不曾来过。月影之下,花木异种,奇香诡谲,隐隐听到喧闹。 忙收心摄神,待要起步,举火折一瞧,四个方向景物居然一摸一样,信道确是有古怪。“呼”地灭了手里的火,闭上眼沉静片刻,启视左手边隐隐有光传过来,朦朦胧胧的和雾气混在一起。收好火折,揣在怀里,朝着有光的地方,隐伏潜行。摸索行得片刻,光线虽还朦胧,已恍惚可见。路上也没有遇到什么人,再过了两道月洞门,逶迤穿过一座水榭亭子,就看见有人影。 人渐渐稀稀疏疏地多起来,三五步过去就有值哨,而且移步移景,换步换人,各个位置层出不穷。这一趟来的果然是不虚的,只是也巧合。心下谨慎,每举一步,都要思虑良久,方才移步换影,生怕一不小心弄出些声音,给发觉了,就前功尽弃。好不容易挨过一条廊子,在一间偏厅前停下来。这里却无人守卫,最是光亮的所在,看那光就是从这里散shè出去的,四下里明亮如昼。不敢舔破窗纸,呆在一个拐角背光处,暂时隐身。抬头望,椽梁间,墙上开有一扇气窗,便即跃身而上。 透过气窗,清清楚楚看见厅上有人,只是两个。厅上的人背对着自己,那人穿戴不俗,身形却是婀娜,是个女子,年龄似与己正若。厅下还站着一人,也背对着自己。- 只见站着的人跪下身去,伏在地上,颤颤的声音:“下属有罪,还望青衣令宽恕!” 青衣令?婉卿心里陡的一惊,怎的青衣令会到青衣城来,她不是在百合谷吗?一阵疑惑。厅上的女子,转过身来,冷冷的哼了一声:“你没有罪!” “不,不,下属有罪。”跪在地上的人抢着承认,语里慌张,就像是和尚听见说要被逼着娶亲一样。 “那你倒是说说,你有什么罪?”便似是有意寻人开心。神情严肃,语气里却掩不住眉宇间投出的那股英气。 “这,这……” “哼,你没罪,却说有罪,就是欺瞒本宫。公主唤你传下城主之位,你却生反乱之心,实在当诛。还想要活命吗?”那被称为青衣令的女子,在厅上几声斥责,跪着的人,差点儿就趴在地上了。 “请公主原谅,老儿虽不能说是尽忠职守,可也本分。”婉卿越听越发觉得浑噩,在城主府里,居然有这样的洞天。外人都道是城主已死,府内人亡物散,哪曾想还有这样玄机。跪着的人一直背朝着婉卿,看不到样子。看身形,听语气,八九不离十是欧阳正。青衣城,或者欧阳正,已然是百合谷的下属,没必要这般动静啊,难道是中间闹了矛盾?亏得师父叫自己要万千的仔细,一个大马哈,一不留神,还真是让人给晃过了。 “本分?”那女子反唇相讥地问道,“那你还是想活了?”声音里有变幻不定的意念,这句话不知道下句话的着落,叫人不怒而威。“马上将位子传给你女儿,随我进谷去。” 欧阳正连连答道“是,是”。这话听来着实叫人匪夷所思,堂堂一个城主,竟然这般下作。只知道青衣令是百合谷的人,没听说过她有多厉害,想来一方令尊,总该是很厉害的。欧阳正口上连连应答着,却不见有什么动作。 婉卿突然明白,他不会就这么甘愿就虏。他是在寻找空隙,好乘机反抗,或是逃脱。这想法刚成形,见那欧阳正一声暴喝,身体一闪,远远的避开了青衣令,同时拔剑张弩,随时准好了,要上去跟青衣令拼命的样子。 “这不能怪我,这么多年公主仁厚,就是养坏了你们这群跳脚的小丑。在我面前你休想狐假虎威狗仗人势,我可不是那三个城主那么愚笨,竟然会乖乖的放手跟你们去。你自己说,你和其余三令都在计划什么,别以为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 章 天衣无缝,这世界没有三年不漏风的墙。” 青衣令冷冷的道,一副高傲的神气:“既然你知道,那也就不用告诉你了。反正多说也无益,你下去找阎王问吧。”一招手,突然从空中跳出来,四个女子。一身青衣,看样子都是百合谷里的人,只是没有青衣令头上一样的头饰,估计那头饰就是身份的标志了。 “不要以为你有人,我就没有。哈哈哈”大笑三声,三声之后突然从空中跳出了八个粗壮的汉子,这欧阳正是早有准备的。这些人看着就要比那四名女子强上很多,婉卿突然地感到一阵难过,为这四名女子。 欧阳正一挥手,也不提醒注意,直接将八个粗壮的汉子,全部压上去。他想要快速解决这几个女子,时间拖得太久,他也不敢保证一定能赢了。这么多年在百合谷的积威之下,心理很有些恐怖。他深知道百合谷势力的强大。要想反叛,那也只有最快的时间内打倒她们,之后或可逃之夭夭。 那四名女子看着娇小柔弱,却也非真的柔弱。跟那八个汉字一比拼,竟是相持不下。四个百合谷的女子,一上去竟是先八人之前就结起一个阵法,对着八个大汉一阵凌厉之极的抢攻,剑法刚猛劲厉,完全不似平常的柔弱女子。而且处处yīn险,专攻这八人的下yīn要害之处,使得八人一时间只能自守,根本无力还击不说,还处处狼狈不堪,叫苦不迭。 时间稍久,这八人的优势才渐渐凸现出来。那四名毕竟是女子,体力优势是半点没有的。等到一轮抢攻之后,还没有能够将对方拿下,身体消耗,那就很危险了。 欧阳正一脸的得意,看着青衣令就禁不住想要讥讽。只是毕竟身居高位已久,不便像市井小儿一般出言污秽罢了。青衣令一脸不屑的神情,她对她自己的势力还是很自信的。 八个人占尽了天生的优势,一点一点将局势扳回来。一个大汉,呼呼一拳打出去,正好砸在一个女子的剑上,立时让那女子喷了一口鲜血,长剑脱手震飞出去。这样刚才结成的阵法,瞬间就被破了。 八人显得很是得意,显然这八人临战经验不是很多。骄兵必败,哀兵必胜。得意还没从脸上褪尽,继之而来的则是新的惊骇。那四名女子,重新集结起来,都扔了手里的长剑,换之的是,每人手里一把分水峨嵋刺。那是典型的女子专用轻短武器,近身拼命,更适于刺杀。 八个大汉身强体壮,拥有天生的神力,但这也是他们的弱点,那就是身体太强壮了之后,很笨拙。四名女子身形弱小,没有持久的体力可供消耗,但是也有优点,那就是灵活轻便,一旦近身就像被冤魂缠上了一样,难以摆脱。 四名女子倏忽分开,又聚拢,像是乱丝一样互为照顾,天罗地网,一下子罩得八人严严的。忽然听见一连串凄厉难听的叫声,那声音像是从两块干燥的石头之间发出的,而那石头还兀自乱滚个不停。 这一下暴起,场中一下子分开了,四名女子站在一堆,其中一个左手按在腹部,显然是受了伤。其余的三个女子,将她掩在身后。四人身上青衣沾满鲜血,黑夜中看着竟是无比的妖艳诡异。 - ☆、第十一章 青衣 青衣令依旧冷如冰霜的样子。问道:“怎么样,不是很失望吧?” 欧阳正还没说话,地上突然站起来了五个汉子,看来那三个是死了。五人全身鲜血淋淋的,那样子突然很像一直养在血池里的吸血鬼。而此时正张开了血盆大口,随时要上前扑咬人。 “你杀了我们的兄弟,我跟你拼了。”五个人同时这样喊,那声音本就难听,震得整间屋子都摇摇晃晃的了。婉卿在外面听见那尖刺的声音,就感觉像是将耳朵里放进了一间专门粉碎石块的石料场,一块一块的都硌得难受。 “杀了他们,还让他们在这里鬼叫什么。”青衣令也被他们这鬼哭狼嚎一般的声音激怒了,发布命令的声音,都跟着激动了。 四个女子应声而起,再次织出一片光网,将五人紧紧罩住。只要她们想杀人,在这世界上,没有办不到的。 突然巨变陡生,砰的一声bào响,腾起一片黑压压的烟雾。婉卿在外,只感觉耳内一响,体内一股力量本能的一挡。短暂的失听了几秒,那一点时间,就感觉屋子震晃了几下,天也像是跟着突然黑了下来,黑沉沉的难受。 清醒过来,看见窗户纸都是从内而外,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冲破了。连同窗子都是七零八落,歪歪斜斜的挂在户牖上。 刚才几人相斗的地方,一个人都没有了,地上向外横七竖八的倒了一地焦糊的尸体,有的甚至尸首不全。欧阳正捂着耳朵,站在那里露出狰狞的狂笑。青衣令本身隔着欧阳正比较远,但是显然也被震得有些发晕了。 “就算是不要这些个人,那又怎样?哈哈哈哈。”- 这笑很有清新剂的作用,青衣令依旧清醒过来,依旧还是那副高傲的面孔,冷若冰霜。“还有更多的火雷珠吗?这么一些下三滥的伎俩,你也会用,难道你想靠着它为你发家致富?哼,你也太天真了。” “哼,那不妨也可以试试。”一把雷火珠直接朝着青衣令扔了过去。火雷珠,最先本是道家炼丹时候,遗留下来的一些硝石雄黄之类的混合物,时常不小心便会zhà裂丹炉。后来流传到了江湖上,被一些宵小之辈,改良成了现在的火雷珠。这东西体积不大,威力却是惊人。这东西只要遇到强力撞击,便会自己bàozhà。 青衣令没等火雷珠落地,一揽手,一个旋身,便将那几颗投掷过来的火雷珠悉数接住,收去了,也不还他。这一下,欧阳正再也不扔那东西了。 “你乖乖的跟我走,我现在还是可以饶你不死。”猛然一个兔起鹘落,左手锁喉,右手七寸,伸手去抓住欧阳正手腕。在一闪念间,心到人到手到,欧阳正竟然动都没能动弹一下,就被擒拿住了。 这一点倒是让婉卿略感到吃惊,堂堂一城之主居然是个不会武功的老头。接着只见到青衣令在欧阳正全身上下,一溜拍手,那手法很是奇特,像是点穴手法。随后又在欧阳正腿上指点了几下,样子却又是解穴的手法。 “你不答应也可以,我知道你的武功,现在你想要走可以,要想再使用武功,就不要再妄想了。我一样的将你带回去。” 婉卿听说她还是可以将他带回去,马上想到,是不能让她带走的。师父之命尚未完成,决不能让她把人带走。白日里已被骗过一次,没来由还得再空跑一趟。现在的局势,要不是自己警醒,及时发现了过来,也就真让她带走了。从梁间跳下来,推开房门,堂堂正正的走到青衣令前。 “欧阳城主,原来青衣令也到了,那也不用再烦我四下寻找了。”婉卿本不认识青衣令,总有不好在别人面前肆无忌惮的杀人吧?既然要肆无忌惮,那也就只好先让她不碍眼才成。青衣令被突然走出来的婉卿怔住了,没见过不说,还听到叫自己名字,那意思分明是来者不善。 婉卿也不等那女子有什么缓手,抽出长剑,横递而出,先攻向那女子左胸。这可不是什么趁人之危的小人之举,实在与她没什么好说的,本就不认识。虽然目标不在她,谁叫她挡道了在先,只能委屈她了。 听师父说以及传言,百合公主武功极高明,手下有四令,也是登峰造极。眼下两个人,欧阳正刚才已经看见了,一招就被擒了,就算有武功,自己也不怕。何况刚才也看清了,他已经被青衣令制住,不足为惧。那就只剩下青衣令了。出剑疾快,在对方未及出招之前,一招制胜。这是师父教的。 厅上一下子动dàng,欧阳正站起来,向婉卿移过来几步。婉卿以为他要上前来寻求庇护,正想好笑。手上用力,剑势剧转,一招天女散花,飘然纷然。不想欧阳正站起来却不是向自己过来,退到一边,作壁上观。 青衣令不闪不避,任凭剑刺到,视若无物。剑至胸前三寸,见她伸手朝剑刃上抓去。这倒叫婉卿一阵骇然,世上竟有这样的人,徒手取刃!师父虽没说可以让自己杀很多人,但是杀人总是不大好的。若这样子将她几根纤纤玉指削去了,即便不死,也终为不美。剑上不慌不乱,急忙倒转长剑,身子后倾急滑向前,以剑柄直撞腰间要穴。这一招有时虚无时实,除了闪身避开,别无解救之法。但是两人相距既近,闪避也是不及。一剑撞上,从其侧身滑过,回头只见她身子软软的倒下去,已经气绝身亡了,婉卿也没料到她会这么容易就死了,一时也是愕然。 欧阳正在一旁观看,看见青衣令死了,脸上路出欣喜之色。但想变故这么突然,脸立马又忧郁起来,天知道这不是刚出龙潭又入虎穴。 “欧阳正,还是叫你欧阳城主吧。昨日被你逃脱,今时也好叫你死得不冤枉。要怪只能怪你们太聪明了。” “这话怎么说?”欧阳正问。“你以为那两兄弟做得很天衣无缝?那你就大错特错了!谁让他们没三没四地尽往这府里跑来着呢,要想没有人知道,除非什么都不做。行得坦坦dàngdàng,干干净净,就不会遮遮掩掩,就算让人去找也没得找。这是他们不小心留下的,你要不也瞧一瞧?” 从怀里掏出一封信,这是先前不久过河边时候,在临水亭里捡到的。“这可是百合公主的手笔!只是要你进谷而已,没必要杀了你。以为骗得了所有人!天可怜见,让那两兄弟给那一群人缠住了。不过我看你,也真是该死,既然是百合谷下属,偏偏生出这等心肠。”话还没有说完。 欧阳正望着婉卿,一脸淡漠的表情。 “你不用这样看着我,我还给你看一样东西。”说着将那副绢画拿出来。这些东西是随时带在身上的,因为说不准什么时候会远走另一个地方,不可能那么适时回到栖息之所,只得随身带着。“我也不想知道这里面有什么秘密,对那些人来说,肯定是秘密。他们两兄弟却没得去偷这东西,故意做给我看,当我不知,故意迷乱我。这是秘密,可对我是个例外,对百合谷应该也是个例外。” 欧阳正听到百合谷,忽而脸色起变,脸上肌ròu抽搐了两下,牙齿咬着嘴唇,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婉卿不禁好奇的问道:“有什么好笑?” “没什么好笑,你想杀我,不劳你动手了,老头子承你的情。只是想知道你是谁?你的师父又是谁?”婉卿答道:“家师,云台道人的便是。我你知道了亦是没用。” “云台道人?那我也承他的情了!不劳你动手。” 话毕突然倒地,他自断了经脉。刚才分明看到青衣令锁闭了她的死穴?这一变故,出乎意料,也不去深究了。不过婉卿有方法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死了。 云台道长只是叫他来杀了欧阳城主,没有想过要多惹上百合谷内部。至少自己是不想。现在杀了百合谷的青衣城主就算了,连青衣令都杀了,以后是非怕是断不了了。 想想略自宽慰,这事是与百合谷为仇,可惜没人看见,叫他们无处找去。立即又想到,虽然没人看见,百合谷何等样人,会不知道?还是要做好心理准备了。 - ☆、第十二章 清山 走近看见躺倒的青衣令,容貌甚是姣好,头上戴有一支青玉的簪子,是凤凰的图样,取下来用一方锦帕包好,在怀里收了。 出城来,月已快靠到西天,正是宁静如水的时辰。也不用回客栈了,沿河慢慢走,也不用辨别东西,尽管踩碎月亮满地的碎影。深夜里最是享受宁静的好时间,人籁俱寂,只留下天籁和地籁,呼吸涌起,微风吹动,一丝丝都侵入怀来。况这月光如玉,溶溶泄泄,将心舒浚,散神逸气,听见风鸣水激,云唱雨和,就与万物同化。平旦之后,日出之前,河里微微响起水声,已有早起的渔人,支起灯,理线撒网。那灯火在灯芯上跳跃,要往水面上映,微风轻簇,将火光挤得掉下水去,撒成了满河星玉。经这一闹,河面就不在沉寂了,渔光泛鲤,拨刺跳响。商船也渐醒过来,开始整备日里需要,人声就多起来。黑夜渐渐退去,生气重临,又快要恢复到白日的繁忙景象了。 婉卿走到河边,挑了艘船,雇了船家,要回清山云台基去。想夜里杀了青衣城主并青衣令,今后麻烦必是少不了,自己做了的事,总要自己去负责。与其有一天被他们被动的请去,还不如自己主动走上去。是以想雇船去百合谷,想将一些事弄明白。又想起上次回去师父外出了不在,现下也应该回来了,多日不见他老人家,还真有些想念。前面两天,连着两夜未曾好好地休息,也真个困乏了。给船家说明去向,jiāo代清楚,进到舱内,放松精神,自休息调整。一连着几日行程,早已到了清山脚下。 别了几十天的时间,像是过了好几年不曾见到,一番熟门熟路,都差点儿找不到门径,还真的是在自己家门前走丢。知道师父一般不在云轩就在云亭一带颐养精神。发足奔上山来,转过几间亭室,师父果然在云亭,正和云亭师伯弈棋呢!见到婉卿回来,师父也是高兴,忙叫她过去。“来,丫头快过来,坐这儿看我和你师伯下棋。你师伯要输了,今儿他连输三局了。”指着他右手边的石凳,叫婉卿坐。云亭师伯却叫婉卿:“别忙,先去拿点儿酒来。快去快去。” 婉卿先回到自己屋里,放下包袱,洗完脸,换了身衣服,才出来去拿酒。酒室是“清尘院”里一间唤作“云香”的偏房。房里比较潮湿,且又yīn暗,霉味呛人,想那房间的名字,怎么也无法和云和香联系起来。不过进来一看,旋即就能叫人明白,这里面全都是窖藏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9 章 好几十年的美酒,甚至上百年的都有,估计就是因为这些窖藏酒的缘故,叫云香也真叫得住了。婉卿把酒舀出来,忽然想起后面花园里也埋有酒。便取了把花锄,往后花园里去。花园靠墙壁有两排青竹,高高低低地掩了墙,遮得大半个园子,夏日里也觉得浓yīn阵阵,走近顿时觉得清凉。到一丛竹子下,在土质较松的地方,这土有好几年不曾翻动过了,小心用手扒开土。这里面埋的东西,师父极是珍爱,不敢太过用力,防着损坏。小心翼翼捧出一个瓦坛。捧在手里,就像一个年轻的母亲捧着刚出生的婴儿,喜欢又禁不住担忧。小心捧过来,放在旁边的石桌上,转过来,转过去,闻了又闻,嗅了又嗅,伸手摸了一下,忙又缩了回去,也并没有什么奇异的地方,不知道师父为何那么珍爱着。 看了半天,猜不出什么结果,又将坛子放回去,掩上土,原封不动的封好。端了刚才舀好的酒,过云亭来。坐在一边看师父师伯下棋,一边给他们斟酒。一直从晌午下到午后傍晚,天yīn才罢棋。婉卿来回去添酒,倒是跑了有三四回。 晚饭后,见师父心情还好,心情好,就不用打坐练气了。便拿后面花园的酒来问师父。本来的神清气爽,听到说后园的酒,便似是在大冬天里突然给他泼了一盆冰水,去的无影无踪了,半天只黯黯的出神。婉卿打小只见过师父两种表情,一种是高兴,一种是平静,从来没见过他老人家低落伤惘的样子。突然里这种表情,一时手足无措,只怪自己太莽撞了些,不知底细,便瞎问一通。想要劝慰,又是自己的不是,从来没有劝慰过人,不知道该怎么说话;道歉认错,也不会有什么效果,师父不要人给他说道歉什么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尴尬地站在一边,默默无语。 良久,师父转过来,笑说道:“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嘴馋,是不是回来又去挖我的酒坛了?”说着径自走在前边,往后花园走去。婉卿慌忙里取了烛灯,在后面照着,跟着走。 师父叫婉卿将酒坛从青竹下掏出来,放在石桌上。不知什么时候,已多了两个白玉磨的杯子,自己也并没去拿,也没见师父去拿。她要等师父揭了酒坛,看看里面究竟,这么神秘!师父却不去揭坛盖,将两只杯子放在一块,一只手单提酒坛,倒转过来坛子,扣在杯子上。约半分钟的样子,移走坛子,那两只空酒杯已经是八分满的两杯酒,坛盖还完好如初。让人惊讶不已,再看杯中的酒,却是血一样红,妖艳异常。酒气香醇,馥馥郁郁,时浓时淡,看着要摄人魂魄一般。婉卿望着师父,不知道这里面是什么缘故,使这酒变得这般妖艳。 “这是‘血精’,因为颜色极像血,所以这样叫他。不过,只有倒在这样的白玉杯子里,才看得见颜色,任何器皿,都是没有颜色的透明。喝试看看,什么味道?”师父推一杯过来,婉卿接了,喝下。初始有点儿甜,又有点酒的辣,过口,觉得有点儿苦,又有点儿酸,又有点儿甜,最后一股清淡平和,而那馥馥的酒香,却始终都在。 “只此一杯,不可多得!” “师父,你怎么不喝呀?”婉卿见师父只是端了杯子,并不喝下。疑问之余,师父也并不回话,只做遮拦。“我刚刚说过了,只此一杯,不可多得,以前喝过了,现在便不再喝了。”端着酒杯走到青竹丛下,尽数将那杯酒浇洒在青竹上了,酒迹所至,竹身立即就现出血红的斑点。 这下更加让婉卿疑惑不解了,既然不可多得,那也不必倒出来,又这般模样的浪费呀?这只是在在心里的暗想,不便吐露出来。每个人都有不为别人所理解的行为,也不必要去求得别人知道自己的意图而理解自己,相信总会有人站在远处,默默在心里感应到,会理解这些。即使没有人,自己也会理解自己,毕竟有些事,不是做给别人看的,而是给自己看的。婉卿匆忙岔开话题,不再说酒的事,怕又要惹起不愉快。 “师父,这次下山去,你要我完成的事,总算不负所托,这里是你叫取的东西。”说着将从欧阳正身上取下的一块佩玉呈给师父,又将那件青衣令头上取的青玉凤簪,也一并给了师父。师父看了一眼,不大在意,知道婉卿从来妥帖,将凤钗还给了婉卿。 “师父我还有一件事,想问你。”师父却不怎么搭理自己的问题,知道他是又退回到他自己的个人世界里去了。“百合公主究竟是什么人啊,我怎么老听人传言,却没见过?” “以后就会见到的。”顿了顿,瞬间又恢复到先前的状态。“对了,这次回来可逮着好机会了。你云亭师伯可是很少下山的,这次呀,你随他到云台住几天,对你会有大裨益。” 云台?这不就是云台吗?心里疑惑,想问又打住了。师伯不轻易下山,也怪,只知道师伯住在云亭,却不知道究竟在哪里,就“清心殿”那边有个叫“云亭”的亭子,哪里能住人!这清山上就云台基这么一处地方,除了哪里还有其他的山!- “云台基确是就是云台这一处,不过有些事情,你不知道。也看你自己吧,师父又不会限制你行动,高兴去哪儿,就去哪儿,别太淘气了。不过还有一件要紧事,得先麻烦你去做了。”师父停下来,将两只玉杯取酒洗干净,袖在袖子里,亲去埋了酒坛,往东边耳放里去。 婉卿帮忙搀扶着师父过来,在“云轩”又遇到了云亭师伯,正在闭气养神。不敢上前打扰,轻步从云轩绕过到耳房去。 “就是你云亭师伯,他说久居山野,突然想起说要去看一看尘世繁华,看一看世间人情。刚才说的要紧事,也就是这了。过几天,你休息好了,就陪师伯到山脚小镇走走。回来了,你就随他到云亭去住一段时间。”婉卿心道,这哪里是什么要紧事,就是游山玩水嘛,美事一桩还来不及呢,哪里有什么要紧!便问:“师父,这有什么难的?路上都有我安排,你放心好了!”“倒不是些什么,就是你师伯这人,xìng情有些怪异,一般人合不了他。”“这个倒是个难题。”嘟了嘴,歪着头想了半天。“师父放心,我自有法子。时候不早了,这就去睡了吧?” 搀了师父送到耳房,退出来,回到自己的房里。好久不曾呆在自己的房间里,外面再好,总还是觉得自己的房间里最舒心。也不多想什么,散去心神,静息休养。 - ☆、第十三章 陪护 住了几天,一日侵早,天还下着雾,簌簌的响。师伯不言语一声就前面下山去了。四更天里,听见师父开门,给师伯起安送行。那时候正好睡不着,醒来点安息香,喝了半杯宁神茶,坐在桌子旁数烟圈。看一个个烟圈升起来,依依袅袅,似声而婉转。窗外还是青色一片,可奈自己一点儿也看不透,什么也看不清。传来一两声知更鸟的声音,时间已早了,夜色阑珊将去。也就不睡觉了,听时间在知更鸟的一声声报唱里走远,将行李包袱整好。洗漱好,亲去煮了早茶,端过来送到师父房外,院里的石桌上。 天色去冥,婉卿已到山下的茶肆了。晨雾浓重,远远的听到一层层人声,从白雾的空隙渗出来。还是东西南北的调子,子丑寅卯的不辨高上低下。这算是熟地旧游。这会儿师父已经起来了,正在做早课。那杯茶是她为师父煮的。练完功,那茶温热正合适,不会冷一分,也不会热一分。师父会端起茶杯,坐在石凳上,静静地坐着,一坐就是半个时辰,似乎忘记所以,直到茶冷尽,香味也散尽。偶然一个不小心,手上没有力气,承受不起一个杯子的重量,茶杯从手指间轰然倾倒。 师父似乎总习惯坐在那个石凳上静静地思想,或者说是默默地回想。他在思想一些事情,从清早就开始,或者夜里就没有停过,清早只是在延续。几次想知道是想什么,师父只是微笑,说那是“道”。山上总是会有雾的,每个早晨,都会将屋外的石桌露湿,也包括凳子。- 师伯已经不知道走到了哪里,也真够叫怪的,让人陪着下山,自己却先悄悄就走开了。心里暗想,既然你怪,我又有什么怪法子不能拿来应对你。便不打算去找云亭师伯,顺其自然,到时碰上了,就不需这儿那儿去找,也省了自己力气。碰不上的话,现在没想好,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那么大一个人,又丢不了。不再将师伯放在心上,自顾自走。问店小二要过半杯清水喝了,出来买马行了一日,仍没碰着师伯。于是改马为舟,找了艘船,顺河放流。其时正是暑热天气,唯独河上有河风,乘船也不见得很燥热。又临舟映水,河风惬意,河水冰凉,看着也觉得心下十分清静。 傍晚时分,船顺水流到一座城市。落日刚过,河雾初升起来,城内因暑热而停歇一天的人事,重新又活动开来。河岸一带,水清风凉,人事便多聚集到了这里,乘晚纳凉,或歌声凌水,或者贸易往来,比肩继踵,往往而是。婉卿上岸。前一个船家因不做远行的生意,只得另雇了名船家。市肆里彩灯通明,人物殷富。来来往往的闲人,前拥后簇,多是笑面着春。在这暑热天气下,看到这番景象,不仅不觉得烦热,心下反而觉得温馨。随人群穿行,添置了些想是路上用得着的物事,叫船家帮忙搬回船里。自己又望着灯火,沿岸边走了一回,才回到船里休息。 夜里稍醒,迷迷糊糊就觉得船身被轻碰了一下,有船靠上来,没有离开。翻身推开帷幕,果见有一只船,与自己的船并行,那船上却无个船家,也不见个人影。也不在意,两只船靠到了一起,稀松平常,值不得大惊小怪。虽然在行驶过程中不免有些危险,但河面水流甚缓,又是夜里,夜色不是很分明,这也是常事。随即又倒身躺下,忽然听到一个声音:“丫头,真是聪明有你啊!”却是云亭师伯,又翻起身来,坐了坐。等到清醒过来,解开包袱,递过师伯一个高约四寸的酒壶,青玉的,是从云台基带来的,没有外人碰过。里中全是青酒,尘封未起。记得师父的话,那是师祖在世时,耗费两年的时间,用一块整玉磨出来的,酒也是师祖亲手酿的。这是师父让jiāo给师伯的。 “师伯,这玉瓶子,和着里面的酒,可是不能白给你的,我有条件。”半晌没听见回响。知道师伯xìng情乖致,不知道他会想些什么。这些东西白送给他,他即使想要,哪怕心里想得发毛,也是不会要的。对待怪异的人,就不能用普通对待师父师伯的办法。在云台基几天,摸索到了一些师伯的xìng情,要跟他有相往的jiāo易,他才不会觉得是亏了别人。 “我不要你的东西,有事的话,就直说吧?”不知这句话是真是假。“我想要知道百合公主的事,能不能啊?”婉卿一直闹不清这个人,拿去问师父,被师父给稀里糊涂就遮拦过去了。这事一直搁在心里放不下,没闹明白,也难以安稳。此行目的虽然不一样,也不指望能从师伯那里知道些什么,既然有这机会,问问也不妨事。何况知道了,也不会沉几斤几两,又不要饭吃,现在知道了,以后也方便,何乐而不为呢。酒壶是师父要送给师伯的,要师伯拿回云台去,说放云台基,没得就糟蹋了。若是送给他叫他拿回去,也不知道他是否看上了那玉瓶子,估计他是千个万个不会。师伯有怪脾气,就是不是自己的东西,或不是自己愿意要的东西,说什么也不会带走,有时甚至连碰都不会碰一下,沾都不愿沾到,确切点说,是有点洁癖。现在拿瓶子这儿来私用,师父也不会说什么,不管南辕北辙,只要目的达到了,是一样的就成。 “这个嘛,不能,但我可以用另外一件东西来换。”婉卿想不到这个师伯居然要拿东西来换,那么他就是看上这件东西了。也好,反正是要给他的,他不要倒还成了问题,至于什么东西只是个幌子,也就不在意。嘴上却是半点不肯松让,装作样子,问道:“什么东西,我得先看看值不值?” “值,肯定值。我用‘内道’的养神调气之法与你换,怎么样?”师伯在隔壁舱里很是自信的说道。 “‘内道’,什么‘内道’啊?难道还有‘外道’?”婉卿不解,好奇地问。从没听说过什么“内道”“外道”的说法,师父也从没说过,师伯与师父同门,哪里会有什么“内道”“外道”,一个师祖还教出来了两门弟子不成? “当然有,只是这个我不能对你说。”师伯故作神秘,但是心底里对这个玉瓶子的喜爱马上又出卖了他。“除非你愿意换,否则我一说,你一下子全学去了,事后,再不换怎么办?”婉卿心里好笑,这师伯也确实怪到家了,会想到这一层,还害怕自己跟他耍赖。既是师伯说有“内道”“外道”的区别,还真成了一个师祖带出了两门弟子!暂且相信他。想来师父师伯同门,师伯既是“内道”,那师父肯定是“外道”了。一门之中,内外各别,那自然只是同出而异流的缘故。内外相反,那么修养之法也应该只是相反而已。同道之中,当然是不相伯仲,又不争什么高下之别,要来也没什么用处。即使“内道”要高明些,高明又有什么用?人各有命,也未必对自己就好,不妨各安天命,顺其日然。如果有缘,今日不用换,他日也会变为自己所有,相信还会自己就跑来。所谓“人在家里坐,横财天上来。”不就是这样?一切皆为有缘人得之。 “我还是不要了,就只要百合公主的事,哪怕只一丁点,我也换!”婉卿还是装作样子,不愿放松的表情。 “丫头,不是我有意说你,你要学着大方些,不能做事老那么紧张。比如,有人跟你说这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0 章 不能做时,你就要转换了其他的事。不能让别人将你在一棵树上吊死,那多悲哀!” “不管,我只要百合公主的事,别的,什么都不换。”婉卿一心里要将东西送出去,又想多知道些,两下里矛盾。师伯xìng子乖癖,也不知道能用什么法子,还能缠住他。再想不出别的更多法子,索xìng渐渐随着自己xìng子出起牌来。这句话一出,果然收到了些效果,师伯立时便不言语,显是思考去了。婉卿又怕师伯就此什么都不言语,那刚才的坚持就成自己给自己设的路障,要阻挡自己的路了。过了刻钟,隔着船壁,才传过来声音:“百合公主的事,我是不能告诉你的,这事我是不知道的。不过,你可以去问你师父。” 不露痕迹,就将所有的事挥给了不在的师父,这一招的确高明,这话却是等于白说。这样子下去是得不出什么的,最后说不准,东西还要落回到自己手里来,寻思要随便找个理由,将东西jiāo给师伯算了,又值不了什么,只当白说了这么多。暗皱眉头:“我刚刚说过了,只要是百合公主的事,哪怕一丁点,也行。我可是一个言出必行的人,现在那玉瓶子归你了。” 听见船里“咦”的一声,云亭师伯在隔壁船内大叫:“这样得来也太不便宜了,便宜云台那小子了,枉费了我这么多口舌。”随即又大叫道:“哟,不好,上你这小妮子当了。不行,我得送你件东西,不准你不要!” 婉卿听见师伯说要送给自己件东西,还不准不要,纳闷不知道是什么,自己并不需要什么东西,不过他要送,也乐得收下。师伯在隔壁船内说道,声音便似箭一般锋利,穿过蓬,“我将‘内道’的调息之法教与你,记好……”又是“内道”,婉卿忙道:“不要不要,我才不学呢!这么晚了,我得休息了。”想了想,什么道不道的,日常里听师父讲得也多了,却是没有什么实际用处。师伯身上有新鲜的物什,不如要件来,还可怡情养xìng些。“不如师伯,你送我一支竹箫吧。听师父说起,你的竹箫冠绝天下,为天下之悲。怎么样啊?” “那也好,那我就传你一支竹箫。不过,有件事,明日醒来,你也不必再陪着我了,去到白衣西城走一躺。你师父不用回了,到时候他都会知道。” 婉卿突然听到白衣西城,这名字虽然也听说过,听来却怎么也觉得生疏。西城,定是在西端,照直往西走肯定可以到达,却不晓得师伯又要叫自己干什么。 “师伯,为什么要去白衣西城啊?”婉卿隔着船壁问。想不明白,去也就去了,还不用让师父知道,这么神神秘秘的,唱的是哪出哪回啊! 半天没有回音,撩开帘幕看,左右已经只是昏昏沉沉的江水。启视追出,那船也已经影子模糊,分辨不出是山是水了。 - ☆、第十四章 东行 黑夜忽然静穆,将手合拢来,是一块不能反光的镜子,挡住了可以见到的光明,隐了一切难过,或是不难过的悲伤,冲洗了干净所有的不净和肮脏。天地在这静穆里,变得虚伪而真实。好冷!风瑟瑟的不停,吹醒身体,又将之睡着,好冷!山汽变成夜雾又变成雨,一点一点的滴下来。 你说他们这样躺着,师父,他们不冷吗?眼神已经冰凉,再不用怕冷,再不担心夜里来的寒风,吹醒身体的孱弱。已经不需要这可怜的温度。没有了yù望,再也无所谓求;没有希冀,再也不需要得到,再也不担心会失去。 那眼睛,在黑暗里战栗,一定还在发抖。她想到了曾走在山道上,碰到的一只狼,只是一只狼崽,躺在一只母狼的身边,母狼已经被猎人的钢叉叉穿了脾脏,是忍痛逃着回来的,可是也已经死了。小狼用舌头舔着母狼身上的血,也舔干净自己身上的血,眼睛发着幽幽的蓝光,是愤怒,还有惊恐,还有血液凝固时,风干哽咽的无助。将身子抱紧些,冰一样的尖利从背心传过来,浸透前胸。 一阵恐怖袭来,那是第一次那么真切而且真实的死亡。恐惧,像尖刀一样的味道。chā在地上,高高的被挂起,明晃晃耀着眼睛,又悄悄潜进地下,吞噬自己的没有站稳的脚根。 黑夜渐渐清晰起来,清晰得如同白昼。不在自己的想象之内,她要超出自己的想象,窜逃到遥远的空间;也不在自己的承受之列,惊醒子夜里发硬的梦魇。所有的人都在逃亡,也包括自己。 猛然坐身起来,惊愕看见船上发出惨白的灯光。船家女儿奔进来,有些说不清,是一点儿都说不清,她也有惨白到恐怖的眼睛。“是做梦了,见你惊吓得不成样子!”额上渗出全是冷汗。船家女儿正十七八岁,有张可以令人忘记忧伤的脸。在静穆中,活泼着过于沉寂的芬芳。 “现在,什么时间了?”略略定定神,婉卿轻问。未安的情绪,水波一样的起伏,想在某一个角落里停靠,倏忽又迷失了渡口。 “现在已经五更天了。船从昨晚就顺水漂流,过了这一夜,今日下午应该就可以到白衣城的地界范围了。”船家女儿看见婉卿晕晕乎乎,睡意惺忪,将醒还未醒,又补充道:“现在天还没亮,你可以躺下再睡一会儿!” 婉卿睡眼里望着船家的女儿,清晰动人的一张面容,只如花照月。突然涌起一阵莫名的伤感,想张开口说些什么,短短的,打心尖上掠过,在喉咙里鲠住了。 “是你梦里叫出了声,听到了,我赶忙就进来了。”她被婉卿看着,细声轻语地解释,像是在安慰别人。但是那双眼睛,依旧深不可识,如深渊,见不到端底,虚无飘渺的空白。遮过脸去,想起来未知的神秘,都映在了船顶的蓬。 “谢谢你了!”婉卿不知道,完全还没有清醒,糊里糊涂。完全不是自己想说的话,她现在根本没有说话的心情。一张口,话自己就溜了出来,无一点遮拦的阻碍。 不知道什么叫yù望,师父没有说话。但是她想要一点儿火,只用一截稻草燃烧起来,可以亮着那么三五秒,不,只要两三秒就知足了,甚至看一眼,也够了。 黑暗里埋藏有声音,一寸寸刺穿透过她的心胸,一寸一寸地割下心和脾,献给夜的祭奠。 身边最后一个人倒下的时候,自己也快要死了。只将身子缩得更紧些,突然看到炽烈而浓艳的希望。耀眼的红,灼伤眼睛,想要将人看见的一切都收回去,坚决,半点也不迟缓。血慢慢流过,修长而粉白的颈项,像盛开的红莲,流贮着盛开,烧到地面。想去取下那条红绡的丝带,那么好看而且暖和。死亡的诱.惑,娇艳而且凄美。 “醒醒,别再睡了!”突然睁开眼睛,又见到那张静静的脸。“你又做梦,被魇住了。起来喝杯茶,宁宁神。天已经亮了。”叫人没有办法拒绝她的脸,特别是她脸上安静里浮着的欢愉。想拒绝,发现自己的心都被软化了,没有骨头在支撑,软软的躺下。“谢谢你了!”说这句话,心里蓦地又觉着一阵空落。 吃过早饭,没有别的事可做,泡了两盏茶,一口一口慢慢地品,一个上午的时光,便匆匆从茶杯与嘴唇之间的缝隙里溜走,都不及盈握。推窗看了会儿风景,船在水面上行走,那些景物也跟着在水面上行走,船在向前,它们都向着后也在向前。只是与昨日眼里所见的已略有些不同了。婉卿突然叫住船家女儿:“这是要往哪里去?怎的景致与昨日的大不一样啊?”船家女儿回答:“往西城去啊!这船都顺水一个晚上了,今日午后就能进入西城的地界了。” 婉卿突然一阵战栗,像是触电,自己何时说过要去西城了?他们又是听谁说要去西城?“白衣城,谁说的要去了?”婉卿甚至有些愠怒。“昨晚的那个道人啊!姐姐,你不会介意这么叫你吧?你难道忘了?他叫你往西城去走一圈的!” “那我也没叫你们就往西城去啊?”婉卿觉得像是被人欺骗了,甚至想马上叫他们停住,回过船头,逆水到哪里都无所谓,就是不去西城。 “爹爹说,你也没jiāo代要往什么地方去,昨夜听见你和那道人谈话,知道了这个地方,估计你要去的。”说完朝婉卿烂漫的笑容。婉卿不想再看见那张脸,见到就像着了魔一样,想拒绝这带有几分邪气的笑,睁着眼,就不忍心拂她的意,又接受了她的笑。忍住没有说完的话,忽又是想起了什么,继而又问道:“下午陪我到城里逛逛,可好?” “嗯,好啊,好啊,我在这船上都连着呆了好几天了,怪憋得慌的,也想上岸玩玩,爹爹又不让……”嘟了嘟小嘴,“姐姐,我去给你准备午饭!”欢喜的就走开了。 “哎……”还想顺带问一些其他的事,话未说完,船家女儿已经到后舱去了。 午饭后,倒是船家女儿拉着婉卿,一同上岸。船家将船在岸边停靠稳当,去补给船上所需的物品。临行叫住女儿,叮嘱小心注意些,趁早回来。 这个小市集是白衣城的最东端,距西城中心,尚有一天的水上距离。市集虽小,也颇为繁华,往来船在这里停靠,是以商旅云集,物聚珍宝,虽比不上中心城域那样的风流富贵,而余妍有余,也算是富丽堂皇了。街市到处店铺林立,酒旗低挂。转了两回,也无什么东西要买,便yù回去。船家的女儿拉了婉卿的手,一路直走,一边对她说些好玩的事。 “这里呀,以前我和爹爹来过。那边有条街,特别好玩。”说着用手向前边指给婉卿看。“这里人都叫那条街叫‘乱街’,外来的人嫌他们说的怪,叫他们‘怪街’,也有好多人叫他们‘百宝街’。我看那里面挺怪也够宝,那里面好玩的东西,数都没法数清。走我们过去看看吧?”径拉了婉卿的手往“乱街”上来。 “啊,这是什么……”乍见这不知名的东西,心里发寒,吓得跳起来,直往后躲。那是一条花蛇,在婉卿脚下绕来盘去,舌头一边吐讯,发出丝丝的响声。婉卿从来没有见过蛇,地上到处都是,一见到就觉得身上一阵阵酥麻,吓得不知怎么好。还有老鼠,老鼠也一样,脏兮兮的,黑乎乎的毛都结成块,在地上来来去去的爬,吱吱的叫。 “别怕,别怕,他们不会伤害人,我们还是到那边去吧。”船家女儿拉着婉卿从蛇鼠堆里跳出来。“在这里,那些野东西从不会攻击人,也不会攻击其它动物。就算是猫和老鼠呆在了一起,也不会有事,它们不互相撕咬攻击。别处可不成,就没法子。” “为什么?”婉卿不由得好奇地问,“猫不捉老鼠?老鼠见着猫不逃?”如果那样,那些野东西吃什么,怎么过活啊?“本来猫是要捉老鼠的,老鼠见着猫也是要逃的,但是到了这半条街上就不一样了,猫它怎么都不捉老鼠,老鼠也不怕猫。”稍微停顿一下,脸上满是虔诚的样子。“你说怪不怪,这里人叫这半条街‘虚街’。” “虚街”,那是什么意思,是不存在的街吗?明明真切地在啊,岂不是自相矛盾!现实里怎么可能允许这样无稽的事情出现呢?莫不是人们臆想出来的?也有可能,就只相当于一处风景,怎么都只是一块顽石而已,人们却能牵强附会出五花八门的精彩来。只要人乐意就成,别的什么也许不是怎么重要,这样的事毕竟也无可厚非。 “不知道,听说可能是这样子。这半条街里,除了人内在思想的东西,世上所有实实在在的,且是无法共存的,相互矛盾颠倒的东西,在这儿,都确确实实的存在,而且也没有什么顺序,不分什么矛盾颠倒,可能与不可能。完全打破了人们日常形成思想观念,和思维逻辑,所以人们叫它‘虚街’。” 婉卿觉得好笑,能把所有矛盾的事情颠倒过来,并且还存在,倒是很新鲜的,这里头一回听说。婉卿开玩笑的道:“有‘虚街’在这儿,不能出现的都出现了,那是不是也应该现出一条‘实街’来啊,不者怎么叫什么都可以存在呢?” 船家女儿拉着婉卿的手,脸上很是高兴的样子,道:“姐姐,你好聪明啊,怎么知道还有一条‘实街’?”单手指了指前边,“呶,看见那边那半条街了吗?就是‘实街’了。”婉卿不料真会有这条街,自己胡乱一猜,居然中了。只不知道这条街里,又会有什么令人咋舌,奇怪得不可思议的事情,想总不会离奇到里面那老鼠见着人都要跳起来咬,就对了。船家女儿天真得可爱。循着望去,那边半条街,比这边要干净齐整的多了,甚至根本没法比。两者失去了比较的基础,根本就是不同类,不同类怎可以比较? 婉卿问:“难道它与这边的相反,什么都不能存在,就跟着现实一个样,是不是,不然怎么反着叫‘实街’?”船家女儿回答道:“不是,与这边大概也一样,它能将人内心想的,就是虚幻的东西,统统变为真实。尤其是……”转过头,眼睛四处搜索,像是在找人。 “尤其什么呀?”婉卿见她不说,追问到。“哦,看到了,尤其是那个算命的老先生。他用一只细料的碗装了清水,你要能在那水里看到什么,不论是过去将来,只要你能看见,不久的一天里,就可以实现,成为真实了。” “真有那么灵验?”心想若真有那么灵验,那人还不趋之若鹜,有事看一下,过几天就有了,也没必要风里雨里地奔波劳苦了。船家女儿说:“在那水里能看到的,便是一个人内心里最真实的想法,也便是一个人的命运归宿。但是不多人来,他们都不大愿意过早知道自己的命运终结,也有人害怕知道了自己不愿看见的命运。还有一件事,即使你不看水里现出什么,你单对着那碗水许愿,不论是什么愿望,都能愿望成真。要不我们去一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1 章 ?” “算了,你去吧,我不去。”婉卿还是不信这么玄乎的事情,比着‘虚街’里不可能的存在,还更要玄乎。看着船家女儿走出了几步,忽有转回来。“姐姐不去,我也不去了,我们再到那边逛逛,那边也有很多好吃好玩的……”- - ☆、第十五章 梳妆 直到夜色弥漫上来,转过一座角楼,才在一间茶楼下找到船家女儿。小姑娘,就是太爱贪图热闹,净往热闹处瞎挤混,也不怕跑丢了。 回到江边,船家担心女儿,已经等得焦虑不安了。那女儿一看见爹爹等在江边,忙跑上去撒娇。船家摸了摸女儿头发,一个劲直骂她,催她上船。 在岸上已经吃过了晚饭,就不再打扰船家,上船早作休息。只叫端了两盘点心,并一壶清茶,夜里即便饿了,也能挨到明早了。船家女儿却不睡,踱到舱内来,找婉卿说话。 河雾在夜色之后升起来,紧紧掩上窗台。 想起日里有话还想问,回头却让她走了,是关于一些自己都说不准的乱七八糟的事情。让船家女儿在床沿坐了,搬出来妆奁,原是要准备梳晚妆。见她在床沿坐着无事,别过头来,细声细语:“你叫我姐姐,妹妹来帮我梳一下头发,可以不?”船家女儿高兴地站起身来,接过梳子,卸下晚妆,边梳边看她秀发如云,乌黑似墨,禁不住赞叹起来,将一把浓云在手里把玩。 婉卿便问她:“你知道白衣城的一些事情吗?”叫船家女儿进来,说了一句话,忘了不知道该找什么话题。可以问一些事情,但绝不指望从她那里知道多少,一个长时间风行水止的人,还是个年级轻轻的女子,虽然见得很多,因为年轻的缘故,常常只是因为好奇,能知道一些表象的事,说能真正知道些什么,只不过玩笑的话罢了。这突然里,加重的沉默,要是让这默然持续下去,最后的收局,只能是一个尴尬。于这夜,打破一点两人间默然时的岑寂,也许该比较重要。 “知道一些,但是不知道姐姐要问哪些事?”婉卿对白衣城所知几乎无,不知道从何问起,又该从何说起,适才只是随口一问。船家女儿的反问,一时竟哑口无言。“要不我说一件白衣城最近发生的事吧?”船家女儿凑在婉卿的肩头,从铜镜里看看她的云鬓,发髻稍稍偏了。“那也好吧!”婉卿只随她怎么讲都可以。- “三个月前,我和爹爹也是送一位女客人到西城去。”她稍稍停顿了一下,看婉卿在听,才又继续说起。“到那儿时,天正好进黑,送走了客人,我们没有立即返船回去,说休息一夜,第二天早上好有精力回去。第二天早上,爹爹叫起了个大早,还没有洗脸呢,刚一掀开帘子,昨晚送走的那位女客人,竟然就站在船头上,她还说要坐我们的船回去。我们当然很高兴,常常回去时因为逆水,都是空着船不载客。不过只一个人,再说水面虽然逆水,水势却是很缓,也不用怎么费力,爹爹也就答应了……” “你说这些好像与白衣城没有关系?”婉卿不待她继续说下去,打断话,chā问道。听她这一长段话,说了半天,也不见现出正题,虽然自己不xìng急,只怕这样子,说到明天天大亮,也说不出什么自己想要的。何况夜也逐渐深起来,自己不睡觉还成,这几日里睡得也够多了。将她搭上,她可不一样,白天一定是有事要做的。 船家女儿急忙分说道:“有关有关,我想起来了,那位女客人跟姐姐长得一样漂亮。”婉卿看她,脸上忽而现出惶恐的表情,蹙在眉宇间,只是短短几秒的停留,如轻云淡月,一下子又消散了。 “那女客人很凶吗?”婉卿轻柔地问,生怕是自己言语间太重吓到了她。“倒不是,那位女客人,也挺和善,长得又漂亮,跟姐姐倒是有八九分相像。”婉卿突然变得有些无所适从,小孩子家家的就是有些善变,上一句话还yīn雨晦冥,接着就雨散云开,现出微微的光来,照见了彩霞。见她说话还是有一茬没一茬的,一时半会儿真没个结束,往往又没头没脑的瞎浑说些。婉卿再次打住:“好了,别说那么多了,那又有什么事?”船家女儿轻声道:“姐姐别急,听我慢慢说,就知道了。”婉卿只好再耐下xìng子,听她没缓没紧的说。“我们晌午时候返程出发,起先我到过两次那位女客人的房间,每次见她都是躺在床上睡觉,身子向外,眼睛都是闭着的。第三次我去给她送茶,她还在睡觉,我不好进去打扰她,也没再进去过。奇怪的是,她也一直不叫水,船舱里连茶杯都没一盏,河里的水又不能直接喝,你说要是她渴了怎么办?下午大约申酉相jiāo,她忽而叫我们调换方向,顺水又望白衣城来。姐姐你是知道的,只要租船的客人给钱,她们叫顺水,我们就绝不逆水。其时逆水行出时间不多久,也才没多远距离。到西城时,正好天将黑,赶上城门关闭前,我们不进城去,只是她自己一个人进去了。” 婉卿将篦子,慢慢细细的篦着头发,听她喋喋碎碎终于将话暂停下来。但是话还没完,看她神情,是不愿意停下来,似乎在瞧自己的意愿,怕自己不愿意听。于是转而忙问道:“就完了?”“姐姐,你又chā嘴!第二日突然就有传言,说是白衣城一家全被杀了。只有几口人因年幼逃脱了,城主也死了!” 不想居然被这丫头倒抢白了一句,这下婉卿真chā嘴了,“全死了?”无法想象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景象。血给人的印象,总是最能震撼人心,唤醒沉睡在头脑意识里最底层的,最隐秘的悸动。在心底一时闪过千万个念头,千万种场景,每一个、每一处都是以撕裂那点柔弱的承受能力,最终走入崩溃,那经不起轻颤的脆弱。 婉卿转过头看船家女儿,她还拨弄自己头发,这头发梳着,似是三千丈的没有尽头。说道死人处,她脸上出奇的平静,怡然自安,一副与自己毫不相关的样子,甚至表情应该算是有些冷漠。这份淡定,是自己从未曾见过的,倒不似一个船家的女儿,像一个惯走江湖,阅历丰富的老江湖。但是自己不及去想更多,有太多事情,不是自己能想得出,不如听一半,留一半,也不必去想那另一半了。想亦是无益,自己曾经看见师父,默默一个人站在屋檐下看燕去雁来,慨叹生命的匆忙和无奈,冬霜悄悄挂上鬓丝。自己可不想像师父那样,宁愿少想些,对一些事情不知道也好,不要站在阳光下也还是忧郁得让人觉得冰凉。行船南来北往,就是一个不定的局,局里局外,能想得清楚的,愿意想清楚的,屈指寥寥可数吧。不是自己偷懒,时间似乎太少了,白天一眨眼变成黑夜,除了吃饭穿衣,再加上这长长时间的洗漱,没有足够时间,能去想那些与自己太过遥远的事情。倒不如放宽松些,随她又怎样? “姐姐,你怎么不问是谁杀的呢,难道你知道这些事情?”婉卿回过来神,摇摇头。开始是自己叫她说的,可是突然有些厌倦情绪,还越来越严重,不想再听她说。会过来头看着船家女儿,那张脸还是清静。可是是自己先叫她说的,不能打断她。将心里那股厌倦的情绪用力压下,忙散气闲心,静下来,才稍微觉得好一点。笑着回答:“不知道,我听你在说,听得专心呢!那你说说看,是谁杀的?” “不知道,只道是很离奇,无从知道起走,外人哪里知道得许多。兴许他家有活着的人应该知道吧,估计也仅限于他们知道了,外人还是不会知道。” “那,那位女客人呢,还回来过没有?”婉卿随口问她。 “哪里知道!听到这消息,爹爹立马就返船回走,生怕沾上一些些晦气。”婉卿听她似是有些怨恨的口气,忙宽慰说:“你爹爹是对的,这叫明哲保身,省去了多少麻烦!她这也是怕你出了什么事嘛!” “我才不喜欢这样子。”噘着嘴,停了停,忽然跟婉卿道晚安。“姐姐,还是早些歇了吧,头发梳好了,这夜也不早了。”说完收拾了妆奁,替婉卿放好,匆匆走了出去。三两分钟,只见她又进来,端了杯茶,放在案桌上。“这是睡前的宁神茶,姐姐趁热喝,凉了,味道就不怎么好!”小步出去了,将门也顺带掩好了。 婉卿起身走到桌前坐下,碗里还漂浮着一两片叶子,没有名字的山茶,味道也清远。水是新鲜的,茶亦是刚刚煮好,叶面舒展开来,泛着小小的气泡,飘飘地升起来碎了。真想起来了要睡觉,船总是平稳,平稳到话里渐渐都充满了睡意。做梦是必不可少,做梦也多起来, 船进到西城已是天明,拿出包袱翻检,这一路上盘费花的也不少。计划着以后得节约些,出来只算了陪师伯四处转几圈,看一看便回去,幸得当时留心,多带了不少盘缠。否则,出人意料,到了西城之后荒街野店也是没一间可供露宿,最重要的,怕是要将腿走长也不能回去。叠衣服时候,从衣物里抖落出来一支凤钗,是从青衣令头上摘下来的那支。有几次找过,都没找到,师父看了又将它还回来,自己也是清楚记得的,还道是不翼而飞了呢,却原来丢在了这里,叫人一番好找。拿起来细看,曾一段时间在自己手里不曾在意,就一支普通头钗,还是与那幅绢画上一个摸样。敢断定凤凰就应该是这样子了,自己没有见过凤凰,但画上的和这钗上的是一个样子。脑里忽的一闪,闪过一个镜头,船家女儿刚才也簪了一支这样形状的发钗,顶上多了一颗珠花。心里陡升起疑惑,青衣令和百合谷,这两样东西都是百合谷的,难道这船家女儿也……至少该有些关系。婉卿思想上有些惫懒,常常不会做过多的前后推理,又不会及时看破一些马迹蛛丝,使得前前后后贯连起来。只是心念顿生,想起些微异常。放心不下,悄悄潜出屋来。船不是很大,除去后舱,总共只有四间小房。客人也是不多,另有两位今早都离开了。船家已经睡了,看看自己房间灯昏暗,船家女儿屋里灯也还暗着,四下里人息灯静。靠着板壁,轻身蹑脚到了船家女儿屋外,侧身向里窥望。刚靠近,听得“呀”的一声,门打开了。船内甬道窄短,又没有拐角,无处可以藏身。忙整衣定神,幸好别的本事不怎大,冷静倒是颇有余地。脸色一如往常,做举手敲门的动作,将手搁浅在半空里。 “姐姐,这么晚了,还没睡啊?”立在门后,望见婉卿。粗粗将眼光扫视一遍,还是刚才的穿着,连外套都没除下,头上确是有支钗,却不是凤凰,只是一只蜻蜓。心里疑到是自己看错了,眼花了,没道理会疑神疑鬼才对。将余光再睃了一眼,屋内装设极是简单,一张床,床边上打开的妆奁,里只有一把梳子,一把篦子,和一支蝴蝶的簪子,再没多的东西。像一个雪洞,光得没有月亮,晚上都能反光。 婉卿很随便的说:“我想送你一方手帕。”从怀里拿出一方雪白的缎子做的手巾,jiāo递给她。“你看你们明日就回了,你对我这么好,又叫我姐姐,我也没什么好送你的。明天我也就走了,这方巾子,就作是纪念吧!” 船家女儿见到婉卿似乎就高兴,又见到她拿出来的手帕,脸上像是将欢喜涂面霜一样,涂得紧满紧满的。“姐姐哪里话来,俗话说‘黄金不贵,鹅毛情重’,这样东西,我怎么敢要!”婉卿听她前前后后,姐姐长姐姐短的叫不停,话里甚是真挚,坦然不见有藏掖,一时浑身反不自在。 她见婉卿不怎么言语,以为是对明天的离别黯然,心里着实很是感动。安慰道:“明日今夜别过,姐姐珍重了。相逢即是有缘,今日缘深,明日缘浅,想总还能再见。” 婉卿正思索怎么样子才能说再见,不能一直站在这里。说离别的事,只是匆忙里随手支了一招,还管用。时间久了,总不能保证每招都管用,要知道可能的事情就不会绝对。听她说出这番话,也生了一点触动,但终于可以走开了。“你也还是早些休息吧,我这就不打扰你了!” 不等她回话,走开了,回到自己屋里。莫非真是看错了?眼见的还未必是真相,记忆也并非是不出错的,又想她的话,心里颇为不安起来。自认是看错了,整理床铺,掩被就睡,不再去想这些事了。翻了几个身,沉睡下来,一夜也还安稳。 - ☆、第十六章 醒来 “哟,醒了醒了。”朦朦胧胧里听见一个声音,软软细细的。“就等你醒来,好半天了都。”乜斜眼睛,见着一张陌生的面庞。清秀的神态,眉如挂柳,睛如点漆。继而又娇羞无限,脸泛春晕,显得楚楚动人。心下一惊,这是谁家姑娘,怎的没见过,跑到自己这房里来了?记得昨夜里是闩上了门的。忙翻身坐起,只觉得是被人绑住了手脚。要挣动,下身麻痹,一点力气也用不上来,又摔了下去。动一动,上半身便立刻一阵剧痛,如万蚁镂心,再不能动弹。一阵眩晕,这地方似不是昨夜的地方了,完全陌生。现在不道自己身在何地,毕竟生死大限,心里暗怕起来。这人只守在旁边,却不怎么行动。这样情形,只得强自冷静,自我宽慰,是福不是祸,要是对自己不利,也不用等到自己醒来了。但不知她究竟意yù何为,如果是要等醒来,好折磨自己,别有所图。曾经就见过这种人,专好在人清醒的情况下,玩弄手段,折磨人,把人弄成残废,心里就别样的高兴…… 想到残废,心中蓦地涌起一阵悲凉。残废,勉勉强强的剩得半条残命。渴望活着,也渴望死。但是不要这样生命半残,无痛无痒的存在,太过于在乎完美,就害怕生命缺残。倒不如痛痛快快干净利落地去死,给生一个值得瞻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2 章 的结果。虽然说,死总是一个要让人心痛的结症,不愿生命能活得激烈,只企望死时可以dàng气回肠,也算是对于生最虔诚的祭奠了。但是,对死又总是悸怕,浮现着不安,强烈地催促自己害怕死亡,以及与死有关的一切挣扎。或者,还是该安安静静平平淡淡的轻声来去,并守住对生命的强烈憧憬。死是一种无望的思索,生应该是比死更艰难的思考。两者都叫人一样,不由自主地心里凄苦。这种凄苦,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生有生的欢愉,死也会有死的艳丽,两者排斥开自己的想法,同时又那么强烈的吸引着自己。陷进去,深深地无法自拔,感知到存在的快意,并开始留恋。 面前晃过如新月般姣好的容颜,微颦浅笑。可是,不是吗?容颜再美,总还是有一天,也会凋残如花落。想得不明白,心里酸楚,莫大的空洞,忍不住长吁一口气,轻叹一回。黛眉深蹙。这不经意间里露出来的浅笑,愈加使人心力枯竭。紧紧地将心攫住,一场酸楚,将头往后仰起,禁不住咽下满腹冰凉,又洒落全身,眼角滑落几颗清泪,簌簌。 这突然而来伤恸,不因为心中的悲凉的起伏,而生长,而歇住,相反愈是浓烈而诡谲。有朝一日,红颜尽成白发,满地秋叶纷纷,而自己已只是白骨荒草。站着的青衣令,不还是姣花照水,倾城的容颜,牡丹盛放一样的年龄。匆匆,又怎样了,血染纨素,转眼化成了亡魂,青山啼血。生命不堪,而那些飘在屋角院落的印脚,渐渐已是尘土。又有谁会知道,会记得,搁在桌上的那半块玉,也有旧去的主人,而看顾两眼呢? 慨叹亦是无用的。这情景反让床边的人手足慌乱,“唉,你哭什么呀?”心也慌乱起来。她不知道婉卿心里想什么,只道是受了些委屈,拿出手帕,擦拭眼角的泪痕,抱着将婉卿扶坐起来。“你别哭,别害怕,我不会对你有什么坏主意的。我只是想请你帮忙做件事!” 并非伤怀,突然的失落而已,自己不是一个善于悲春伤秋的人。被她打断,只得暂收住心思。听她语气并不见恶意,但不知底细,双腿不能动弹,只手上还有知觉,心下不敢大意,稍稍防备。转念又想到,目今已是砧板上的鱼ròu,防备也是无所用了,倒不如省省力气,洒洒脱脱的倒好。心里一味只管顾着自己,表现出的动作不免就会猥猥琐琐。 “你要找我帮忙?你不是认错人了吧?”想她多半只是认错了人,自己在江湖上走动几无,认得自己的,师父师伯,就只剩先前见过的百合谷两兄弟了。婉卿确定她是认错了人,虽然认错,可知道她确实不会对自己有什么坏主意,心里也能宽松了。人犯错误,当是在所难免,跟她说得清楚,待她知晓过来,自然也就罢了。自己受点伤,也不值什么。直觉让她将这些人和事,想得简单,而且愈是简单愈好,没有必要复杂。她相信自己的直觉。 “怎会找错人,我知道,你复姓南宫,名婉卿。你师父,云台山上的云台道长,对也不对?”两只眼睛闪着光,黑白忽闪忽闪地分明。瞧着婉卿,有些欢喜之色,从两只眸子里就流了出来。 既然这些她都知道,那么确定是找自己的了。却没见过,有这样子请人的,心里不悦。想要发泄点恨意,心里又即回落,空空dàngdàng,yīn霾倏地无影无踪,找不到方向一样。每每到这种情形,婉卿总不能确定自己是怎生的想法,觉得本该要生气才对,可刚刚一生气,又怀恨不起来,什么都无所谓了,竟是有逆来顺受的感觉。常常这样子想,人家只是不得已,谁又总是可以奈何得一切呢。总是估计到别人,如果不是什么大事,解人急难,帮帮忙,觉得是应该的。复又问道:“你确信是要找我吗?”点了点头。 “也许我该先告诉你我的名字,你也好知道我是谁。”婉卿突然想起来什么,且道:“慢一下,昨晚的那杯茶是不是你弄的?”脸色很是难看,最是讨厌暗里手脚,觉得即便是偷偷摸摸,也该光明正大。空气一下子陷入尴尬,都不说话,僵持了几秒。又突然后悔说了这么一句话,或许是自己太优柔寡断了,不懂得好好选择时机。 “是,我下了点yào在里面,是怕你不答应。”她居然这么爽快的答应了,出乎了自己意料。她直爽,那也就跟她直来直去了,自己便也不再有怀恨。一个能直暴自己意愿的人,其情致总是美的。接着问道:“不答应便怎样?”“我就只好强迫你去。”听她这话,原来是有备才来的。不过这般直爽,偏分心机又这么深,这样一个人,她的心窍该是怎样才能长得出来?时机合适,莫不会玲珑胜过比干,放逸超过刘伶。- “强迫?”疑问。“对,就是强迫。不过现在不用了,我知道你心里已经应允了。”说着,递过来一个鸽子蛋打小的玻璃球形瓶儿。“这是解yào,还是先将你身上yàoxìng解了,再说吧!”婉卿接过瓶儿,瓶身干净透明,内装有半瓶透明的液体,似水而淡香。却没有瓶盖儿,上面只有七个针样小孔,呈勺状分列,上下来翻弄,水也不从孔眼里流沁出来。瓶底有两个yīn字,镌着“弄玉”。 “弄玉?”婉卿不禁小声在嘴里念叨了出来。“就是我的名字。这是解yào,你闻闻就可以解你身上的dú了。你可知道,这是天下之至宝,也是天下之至dú。佩在身上,百dú不能侵,凡天下之dú,也都能解;如果需要,用绣花针从里面沾取一点,随便放什么里面,让人服下便是至dú,会跟你现在一样,下半身无法动弹。除了这yào本身,再无yào可解得。”婉卿问:“你跟我说这些,是要干嘛?”弄玉答道:“不做什么啊,这个呀,就作我送给你礼物!记住了,沾取两滴就能致人死命的。” “这东西我是不要你的,等解了dú,自还给你。”心里有想法:解yào再灵验又怎样,别人有意要来害你,纵你千般能万般耐,思想没有防备,终也无济于事。不针对这会儿,自己就是太大而化之,什么事都看得太简单,不愿意复杂,以后势必要学着多点防备,人心毕竟还是险恶的。“还是你留着防身备用吧。对了,你说是有事,不知是什么事啊?”弄玉也不管她心里想些什么,强将瓶子要留给她。“对你来说,也并不是什么大事。现在这里也没人,我不妨就对你说了。”语气郑重,“请你帮忙杀一个人?” 杀人?婉卿听到都震惊了,她小小年纪,也是自己看走眼了,会想出这些花招,弯弯曲曲要通过自己去杀人。一时好奇,又想知道她为什么要杀人,杀什么人。先不能答应她,若是叫自己像一个职业杀手,不分缘由地是人便杀,万万是不能够去的。应下了,岂不是有负于她?虽然武林中是非恩怨,自来没棱没角,侠道节义,也模糊含混,但道义存于自心,别人不说,自己总难安生。 婉卿问:“有违道义吗?”“不违!”便问道:“我一个人去?”“你放心,不是你一个人,你只是帮我,我要和你同去,是我们两个人。”“能告诉是谁,为什么杀人吗?”弄玉环顾了一下:“现在尚不能。这里不是说话的地儿。想请你和我同住几天,可以不?”这话是没法子驳回的,转念想想,初来白衣城,人地生疏,能找个人作引导也不错。何况自己心下已经许了要帮她,她这么开诚布公,便和她住几天也不妨碍什么。眼下她既不愿说出人名姓,多是有隐情,体谅她。每个人都有自己内心的隐秘,不愿与人知晓,也是人之常情,说与不说,都无可厚非地合理。只盼望她要杀的人能消失,就可以少了这场杀伐,或者是不甚艰难才好。这想法自己突然都觉得好笑起来。弄玉玉质一般xìng情,这次就算是豁出去了。再次下了决心,以后一定得注意,师父说人心险恶,只当是句空话,左耳进右耳就出了,根本不放心上。吃一堑,长一智,这条江湖的路,还不知多长,会遇上什么样的人和事,也说不清楚,小心驶得万年船,是没错的。婉卿看弄玉,疏朗的脸上,忧虑都沁到眉间一堆了,仿佛要不承其重,顷刻间就会倾盆而下。浓云不去,是必雨意难收,心头也跟着yīn雨绵绵,便点头答应了。 弄玉上前来扶住婉卿,yàoxìng初去,勉强能活动。只是这一夜腿脚无法动弹,yàoxìng乍去,双腿麻木,无法走动。搀着走了几步,扶到桌旁坐下,到了一杯清茶,又去端了一盘点心。“一夜没沾点茶水,肯定渴坏了,也饿坏了,快吃点儿!”这一夜茶水不沾,想还不都是这弄玉无端引弄的。端来茶,端了点心,不禁又觉感激。这本身是她弄成的,再端这些来,最多也只算是扯平了。看她来去,婉卿却怎么也无法想到这些不平,调试着去想,反对她愈是感激,充满了怜爱之意。 - ☆、第十七章 暂住 两个侍女端了洗脸帕并水盆儿进来,洗毕,弄玉亲替婉卿梳好头发,簪好头钗,引她出来。外边早侯了两顶软轿,看了一眼,婉卿刚能活动,不要轿子,说想要一路走走,也顺便瞧瞧这地方景致。弄玉便打发轿子去了,两个侍女也跟着回去了。一路上颇曲折逶迤,弄玉掺着婉卿,高兴地这儿指点,那儿指点,抱着手臂,不时将头靠肩上来。婉卿本也不想瞧什么,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弄玉家在哪个方向,只是随处乱走。心里觉得隐隐不畅,也无心看玩。走了一段路,便叫弄玉引着,随她回家去。 穿过两条深巷夹着的花园,觉得好像是进了一所大宅院,进的似乎是后门。东穿西进,就是不见尽头,也不见停歇。忽然看到前面站的两个女子,方才知道是到了家。弄玉叫过来其中一个,在前边引路,往东院去。另一个去取铜盆来承水洗手,一路走回来,确是也走得乏了。盥洗毕,院子里刚进来,翠翠郁郁,只见得椒兰玉树,清清静静,积户盈室;春松秋菊,纷纷扰扰,留足挽步。虽是暑热天气里,也觉得满室余荫,清凉透骨。 婉卿在东院里二楼的一间住下,屋子有扇朝北开的窗,窗下是一个花园,一些花,花期在夏季,零零散散的开着些。站在窗口,恰恰看清楼外的这一片城市,街陌通衢,飞屋走檐,棱角分明,再远处,yīn荫如盖,碧瓦飞甍,层层幢幢。要是在雨天,就能见到南方特有的景象,烟雨朦胧的街景,摇曳如丝,飘忽不定,就似梦似幻般,婉约而细腻。这间屋子不是待人的客室,弄玉一直住在这儿,特地让出来自己搬到西院去了。看这屋子,这样阵仗,这家是十足的不小。弄玉安排完了,便先退出屋子,叫好好休息。走到楼梯口了,婉卿突然叫住弄玉,对她说道:“忘了问你,现在才想起来,那位船家和女儿呢?该不会……?”话没有说下去,弄玉朝婉卿笑道:“亏姐姐还是云台道长弟子呢,可没传下姐姐什么本事!”婉卿道:“这怎么说?你何故又叫我姐姐?”弄玉脸上露笑,笑得有几分邪气,半天不说话,只看婉卿。被她看得局促起来。“没事,我把她也带进来了,你等等,我去叫她……”说着,跑出去了。 去了约莫一刻钟时间,那船家女儿从门外进来,远远地便叫婉卿姐姐。婉卿听她声音,见是她,心里欢喜,问她:“你怎么也到这儿来了?”船家女儿笑着答道:“看见姐姐来,好玩,就跟着弄玉姑娘一起来了。姐姐怎的忽然就想起我来?”伸手入怀,婉卿不知其意,见拿出一方雪白缎子的手帕,另用一方帕子包着。打开来,在胸前上上下下地舞弄着。“姐姐送我这手帕,我还揣着呢!”婉卿心里惭愧,又是感动,当日只作一时遮掩,不想她竟收着,还藏得那么好。 “姐姐可见过弄玉姑娘?刚刚我还见她呢,等等我找她来有事。待会儿一块儿坐坐!”也不待婉卿回答,径自起身出去了。前脚刚走,后脚就听见侍女说弄玉姑娘来了。进来便也问婉卿船家女儿来过没有。“她说找你去了,刚出去,你就来了。该走不多远,你叫一声,应该能听到。”话音未落,弄玉转身也出去了。也是前脚刚去,后脚,船家女儿就进来了,说没有找到弄玉姑娘人。举脚刚走,跟着弄玉就进来。如此三四次,总差那么几秒,婉卿觉得这两人蹊跷,又忍不住好笑,怪道今天这两人撞鬼了。 船家女儿进来,跑得娇喘微微,看见婉卿好笑,也咯咯笑起来。婉卿正自暗里发笑,见她一手扶着桌子,一手捂着肚子,笑个不停,险些气都笑岔了。忙问道:“你好笑什么呢?”“姐姐,我耍你呢!”“耍我?”婉卿不明白,今日这两人确是够怪,忙停住笑。“为什么?” “姐姐,你瞧……”站起身来,举手罩着脸,一挥,像川剧变脸的把戏一般,放下手,分明竟是弄玉。 “你们……”掩不住的惊讶,像低温的水汽,瞬间被冰冻了,凝固在了眉间。“婉卿姑娘,不,你还让我叫你姐姐吧。我说过我们还会再见的,怎么样,真的吧?”婉卿没有心情跟她开玩笑,发急问:“那,那船家和女儿呢?”弄玉见婉卿发急,忙上前安慰道:“姐姐放心好了,我给他们银两,在‘乱街’时,就打发他们回去了。”“‘乱街’?”“嗯,就是‘乱街’我还以为这么几天,你都发现了,害得我小心了又小心。”相信一个人,不容易,既然已经信她了,也就不再问了,心下略宽。指着弄玉骂道:“个小促狭鬼!” “那我还想问你一些事。”话未落地,弄玉回说:“我知道姐姐都想问些什么,现在尚不是时候。姐姐放心好了,不会叫你为难的,到时候我自会告诉你。只是一件事,我要告诉你,我也复姓,长孙。别的,请你暂时不要多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3 章 只好都听在心里,不问。她说复姓长孙,倒也不怎么听得在意。午饭过后,小憩片刻。其时正值六月天气,中午酷热难耐,直到傍晚天yīn,才渐渐有些凉意,能靠着席子安静枕一回。此时人多步出户来散热解闷,用过晚饭,婉卿从正门出来到大街上,见着门匾,体势气派,好生富丽的一座府邸。西天金乌未退,霞光披照,披着匾上斗大的金字,映shè出血一样的颜色。 在街上站了一回,这白衣城的女子,个个清新,脱去俗艳,都是用美人模子活印出来的一般。虽一人千面,也绝不雷同,看得是一张美似一张。身子骨格,都是水里生出来的,有千种风流,万种柔媚。 渐渐月上柳梢,人影斜地。正是良辰美景,街上行人往来开始稀落。弄玉打发侍女出来找,随着回去,只留下些叶影子,踩得散碎,撒落满地。和弄玉一起吃过夜茶,道罢晚安,各人房下歇息去了。 刚刚睡下,只觉得恍恍惚惚,起床来,过几个院门,走出来到园子外。街道都是用青石铺成的,白天时候也来过这里。站在一棵树下,四处张望,夜色青青,声息俱寂。不知道要往什么地方去,前边只有一条路,自己是走过的,却也没走完,只识得一段路程,到街头就止了。正转盼间,听见“铮”的一声,身上带着的凤钗,是从青衣令头上摘下来的,不知是在哪里,从头顶落下来,在地上摔得粉碎。不知缘故,蹲下身去,拾起一点破碎。又见那些散碎,忽的起了变化,被风吹到一块儿,拼成了一个完整的飞翔着的鸟的图案。却随风羽化了,变成一只凤凰,羽翼美艳,流光溢彩。全身上下无一处不透明,如血yù流出来,跃跃yù试。飞起来绕过头顶,飞来飞去,也不停歇,就一直在上空徘徊,光亮照艳了整个青暗天空。怔怔地出神,那凤凰突然暴怒了一般,向着头顶俯冲,如石块砸过来。吓得慌忙伸出手去挡,没有触到手,晃眼,又消失的无踪无影。再看地下,适才凤钗摔落的地儿,只有一滩浓血,红艳艳的热烈,还散发着香味。喷泉一样不断涌出来,如火烧着原野,没有阻挡,随处漫延。那滩血越发不肯停住,越流越远,越流越厚。闻到的香味,随时间越加浓烈,竟妖艳起来。那血一直流过来,流到脚下,顺着爬上脚背,顺着身体不断往上倒流。就要将自己紧紧缠住,最后将自己淹没。 觉得暖和,一股从未有过的温暖,在身体的每一处迅速蔓延开来。那艳烈的红,火一样燃烧,将自己团团围紧,紧紧抱紧。火还在继续燃烧,温度越来越热烈,一直烧下去,一直烧下去,…… 突然一阵刺剌剌的寒风,将火冻结,愈来愈笨重。这陡峻的寒冷开始发狂,就像十月北风肆掠过西伯利亚的草原一样,肆掠过沟沟坎坎的心底,将还残存的温度,清理得彻底。紧紧将身子抱住,这生活着的日子依旧发冷。 在黑夜里开始绝望,即使没有人离开,金星散发的光芒,或许看不到,仍然是许多人很好的旧宿。在所有人都倒下的时候,仅得到猜测的一点温暖,围在火炉的旁边,是春天里的某个夜晚。剑身不小心沾上几点鲜红,映着没有闭上的眼睛,照见不再分明的瞳孔。如果只是简单的来去,就没有必要再超度,埋在黄土和野草的地下,会得到安生。但是灵魂应该更高,被苍鹫带得更高些,在苍鹫的背之上,在苍穹之外。从此,再不怕冷,再也不需要这可怜的温度。- 师父说,如果剑不能向上扔出去,之后竖直原路落下来,你就必须得上前走一小步,或是退后。那只是一记高明的剑招而已,有个很美的名子,唤作“执子之手”。还说,他不该教会这么美丽的一招,现在还在后悔。想起来,都是姣花照水一样美丽的人儿。 惊醒来一身冷汗,嚯的坐起,心犹余悸。回想起梦里一些情节,时间才四更刚过,窗外黑压压的,东天没有月亮,西天也没有,中天正低沉,天开始下雨。 - ☆、第十八章 请求 坐在床上,打坐调息,看看又坐了半夜,才静心睡下。站在楼上,望见城下,地上的路,太过于崎岖了。在眼睛之外,看得见的,看不见的所在,或许根本就没有路了。只是暂停下脚步来想象,想象里充斥着一些变化,猛可在醒来的时候失落,或者别的。每一个人都在想象里生活,或真或假,或假或真,也没有人愿意说出来一些话,或假或真,或真或假,将它们揭穿,他们都天生的良善。 卯足了劲奔跑,也许是在奔逃,不能稍回头,也不能回头看见后面。双腿渐渐沉重,累起来,身子却比双腿还要累。只想要停下来歇息得片刻,还得向前奔走,该怎么办呢?身后的一双眼睛,如鹰隼,那么尖利,却冰凉得恐怖。手上该有一些温度,要是有一些温度就好了,围住双臂,将自己抱紧,暖暖的不再会有冰样的受伤。也可以疏平那冷峻的悲伤,只要愿意,还一直藏在眼睛里。师父站在旁边,他们再不怕冷,再不需要这可怜的温度……。但是不可以放手,也不能放手。看见前面的不远处,长剑在夜里闪闪发光,隐约的温度,开出有红艳的花。再上前两步,只两步,已经能触摸到了…… 一睡下来,就又开始做梦。似乎这梦一旦开始了,就没法停止下来,哪怕会被魇住,也还是无法舍弃。这正如清醒时候的时间,睡着的时候,时间远逸到荒落的角度里,是不存在的。时间还是保守,不愿意丢了先天的秉xìng。从小就是如此,经常悄悄地在背后做些小动作,大把大把的,却拿到面前来炫耀。 雨下下来,淅淅沥沥,把将近半个月的时间一起淋湿。水檐下长起青苔,开始是一丝一丝看不见的青绿,忽的就变成厚厚的,如草甸。地上犯起滑,空气便也跟着糜烂,潮潮的,粘粘的。白日里不能往他处去,闲起无聊,就和弄玉赶围棋作耍。弄玉,人如其名,xìng情如玉。棋品却是不甚高明,先讲好了,说要落子无悔,答应了,偏偏落子后就要悔棋。手来手去,将子往枰里一搁,等得婉卿将要丢子,又忙抓起来。三四个往还之后,也还不知终要将子落在枰里哪条线上,哪个角里。眼看要输了,一推手,将棋子乱和了。不服,叫着吵着不算,重新再来一局。常常弄得婉卿怒也不是,恨也不是,只是无可奈何。让她侥幸赢了一盘,高兴的连饭也不吃,走路都要跳起来。 雨稍住脚,到街上走一回,河里水雾还没有升起来,站在石桥上,就看见河里鱼儿跳闹。雨天里,行人寂寥,偶尔一个人披了蓑衣,戴了箬笠,或是撑了雨伞,往桥上走过来,又走过了。站在桥上就见着这些人事,闲闲适适。隐隐地听见箫声,从水面上传过来。河水悠闲,映了岸边淡墨的柳条。游鲤傍动莲叶,涟漪圈起,时而一阵啪啪的跳珠,砸破水面成皱。箫声惊了鲤鱼,箭一样shè了出去,将块水玉也似的,划出长直的褶皱。河莲还在动dàng里惊颤。循声音望过去,不远处的桥头上,站着两个人。一人举着伞,另一人正按箫,箫声就断断续续似有若无地飘出来。走近却是弄玉。 弄玉见婉卿走近,紧忙跑过来,神色凄切。“姐姐这好,随我回家吧,有事要与你商量。”叫侍女自先回去,自己跟着便回来。婉卿不知道她居然还识得音律,真觉得是石声玉质般人了。问她什么事,也不答应,从怀里摸出一封信,jiāo到婉卿手里。“姐姐且慢启,等到夜深人静再启视不迟。”婉卿问:“那还有什么事?”弄玉回道:“我今日占卜,卦象不吉,约在明日不远,此身有劫。只望姐姐,随后挽救得几分才好。”神色颇是荒凉。婉卿也不知道她还有此异能,善卜易,于生死都能料知,越发可怜爱了。问道:“你既然能勘破其中机要,为何不避开?”弄玉忙道:“命当如此,是避不了的,姐姐不要忘却才好!” 命当如此,婉卿也不好再说什么,一路上默默无语,各人想自己的心事。才突然想起,以前师父将武林中轶事,大概自己也记得些,只是于细节处,师父说得含混,听便也听得含混。清水镇白衣城里,复姓长孙的,好像就一家,叫作长孙长平,乃是白衣城的城主。师父说的,自然是十几年前的事,听说四年前,这位城主突然死了。但是膝下有子,该当就和弄玉年龄相仿。 进家来,弄玉叫人收拾了些盘缠,打包行礼,说姐姐走时方便些。一并叫侍女送到婉卿住房里。婉卿记起刚才路上想的,便问弄玉:“不知道长孙长平老先生和你是什么关系?”弄玉答道:“姐姐不待问,我也正准备告诉你。开始我说复姓,还以为你知道了,后来见你行动精细,细节处却还是大意了些,便料知你,有七八分是不知道的。长孙长平是我父亲,四年因故去世了,他是这城的城主,之后,我便接替了他。”婉卿对她和长孙长平的关系,在肚里猜测来去,有几分肯定她便是城主的女儿,只是没有去想她就是城主。弄玉年龄尚幼,虽说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到底这地方一城之主的身份,与弄玉很是不相称。这倒罢了,但是城主既然四年前死的,那日听说三个月前的事,又是怎回事? “白衣城是百合谷的一个下属,这是江湖上较少人知道的。”这对婉卿也颇为陌生,师父常常提到百合谷的一些事情,却很少涉及谷以外地方的事。“还有青衣南城,紫衣东城,朱衣北城,都是百合谷的下属,城主皆听命于百合公主。长久以来,就是这样子,却很少为人知道。”婉卿不知道她突然会说这么多,每句话都一本正经,丝毫没有平日里见到的娴淡随意,便在桌旁坐下,听她细说。“百合公主下面有四令,他们是和四城相配的,各自管一方,也都住在百合谷里。”这一点婉卿倒是知道,在青衣城也见过青衣令了。“这四令武功一流,远远胜于武林中人。百合谷甚少与外界往来,武林中人知道的不多,也就是此了。公主有事多是jiāo与这四令去做的,一年之内也很少出谷去,也没有几个人能见到她的面。这么多年了,我还不知道公主长什么样子呢!”脸上笑得僵苦,说着望婉卿。“从这里东门出城,逆水上行,等入了河流主道,一路顺流,经南城,过东城而入谷。在东城与北城之jiāo的东北方向上,也就是云台山的东北面山脚。进入东城,沿山脚径往北走,就可以到达百合谷。” 婉卿知道在云台山的东北面,是一片陷进去了断崖,如巨斧斩断的一般干净利落,整个山看上去就像是一个西瓜,在整个上切去了一牙。从未近距离看过,每次能看,都只是站在这边棱角的山腰里,看终年的云雾挂在半壁上,见不到那边尖出来的棱角。不曾想到,断壁云雾之下,会存在有另一个世界。名字怎么叫百合谷,那一定是很美了,想着不禁神往。但是,觉得有疑问,一时又记不起了是什么。先前听她说时,疑问不断,几次想打住,都忍了下来。现在却想不起来,想法一晃神就给过了。 “据说百合公主长得很美,不知道可信不可信?”弄玉突然连着哀叹数声,蛾眉深蹙。“她的武功已经没法用词来形容了,应该比她的容貌还要美!姐姐,请求你的事,我都在信里说得明白了。不拘什么时间,也不管你去,还是不去,我都感激你!” 这话叫婉卿有些云里雾里,不知所云了,想是信里该说得明白。听就听了,也没法子计较。稍后侍女摆上晚饭来,弄玉陪着婉卿吃了。在窗前围了一会儿棋,又看了一会儿雨,雨汽渐重,夜幕垂下来。心里急着想解开些疑惑,不作久待,和弄玉分手道了晚安,及早回房里休息去了。- 取出jiāo给的那个信封,在灯下来细看,却只有四个字。“又是百合公主?”心里暗暗吃惊。想那日问师父,师父左环右顾,最终也没说出半个字。师父让陪着师伯,却无端底的跑到了这里来。遇着弄玉又要自己帮忙,难道弄玉是叫自己去杀百合公主?百合公主,这究竟是个什么人,为什么自己每到一处,总脱离不了她的声息。这城是百合谷的下属,弄玉如何也不该有此一着。想不明白。有些事不弄得清楚,自己怎么能够有什么动静。即便是自己有能力,能够杀了百合公主,也只能暂时先放过了。弄玉大约也知道这些,才会有最后一句话吧。不过答应了她的事,就算万死,自己会替她完成。忽然想到,弄玉说她料定自己有避不开的劫数,当日欧阳正也这么说,知道自己将死。他们都是百合谷的城主,难不成这些城主都能未卜先知?那是不是说百合公主也能够,若此,叫人可怕也就算了,岂不现在已经知道了自己要去寻他?将信放火上,旋即点着烧了。 正要上床休息,忽听窗下簌簌的脚步声响。凝神却又没有了,稍歇,又响起来。这边隔着弄玉的房间一个院子,丁点动静也不会听见。忙起身推门到檐下,只看见一条黑影倏忽转过墙去,朝外奔走了。在自己眼下,也不能不管,顺手牵羊,也就当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了。当下毫不迟疑,提身赶过去,追过几个屋顶,眼见得方寸之间,就能追上了,那影子一晃身,落到了下边的巷子里。水乡之地,河汊纵横,房屋便是因着些小台地,屋瓦遮盖,井基相连,往往错乱杂jiāo。人入于其中,就同步入迷宫,三步九转,便失其所在。婉卿对这里地形不是太熟悉,不敢大意追下去,只好回身。回来特意过弄玉房门,望了眼,信着没事,方才回到自己屋里。这下也不敢大睡,怕是那人会回来。如弄玉所言,有人来找事,自己怎生也该帮她抵挡一二。 - ☆、第十九章 劫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4 章 日出起床,卯时才刚过,步入辰时,房屋里静悄悄的。有些发渴,平时这会儿,早经有人送过来茶水,并早饭。出屋子去来,寻水洗漱,院子里也是安静,甚至说有些寂寥。夜里细雨化成晨雾,细细淡淡的清,罩过来,隐隐觉得有些异样。路过花园,走几步,吸取点新鲜的空气,顺带将体内浊气换一换。过西院来,西院也是寂无人声。不见有侍女在外面走动,这么大早了,都不道去哪儿了。敲弄玉房门,间晌,没有回应。径直推门进去,道是还在贪睡,要掀她被子。门被推开,前脚一提迈了进去,可是前脚刚迈进门槛,后脚就再无法提进了,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呆了,半时身体僵直地站住。只看见两个侍女倒在地上,血从左胸流出来,将半边衣襟浸得透了。流到青砖的地板上,血已经凝固,泛着的颜色,凄艳着冷漠。俯下身查看,身体已经冰凉。屋子里只撞翻了几件轻小的物件,地上却到处是血点斑斑,印着血的脚印跟着也杂乱。弄玉已不知何在了,在房里大声呼叫了几声,静静的,也没有回响。忙奔出来,四下察看,下房还死了几个仆侍,都一般的被剑穿左胸而过。 院子里本来人很少,弄玉生活比较随适,府里雇有的人不多,平日里就比较冷清,突然躺了这些尸体,一下子让人觉得冷静得有些恐慌。还是找不到到弄玉。是自己昨夜大意了,明明听她说将有劫数,却沾床就睡死了过去。竟是自己大意招成了这后果。不禁自责,一边自责,一边四下再三检视,仍是不见弄玉。打算出府去找寻,在门口站住,一时间又找不到些因由,理不出些头绪,不知道该往哪一处去。复返身又回到弄玉的房间,再细检视一番,发现有一串凝结的血迹,直到西面墙壁跟脚,突地没有了。婉卿以前常听说起,江湖上有千奇百怪的机关和暗器,心下暗想,莫非这墙内也有玄机?墙壁光滑如镜,四周翻检摸索个遍,也未能找到诸如机关按钮之类的东西。上前用力推墙,想凭借点儿力气,看是否能将墙推动,使尽解数也不见得半点动静。料想该是在这墙内,可是没法子打开,还是等于不能知道弄玉在哪儿,也不知道怎样了。脑子里突然一闪,想起夜里闪过的影子,这般可恼。但又有了几许希望,说不准就可以找得到。他深夜到此,必是有目的的,脱不得干系,虽然无法确定,可能xìng较小,但是不能排除。这希望又即跌落了,只是唯一一个问题,当时没看清楚人影身法,又不知道从何找起。 正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听得身后响动了一声,西墙壁上有近平米见方的一面小门,豁然洞开了。这一响动之后,静听却再没有什么声息。也不及多想,也顾不得有没有危险,躬身进去。是一间小屋,犹如地下暗室一般,却就是一间地下暗示。所幸外面有些朦胧的光从壁缝里漏进来,里面大体情形勉强还能看得清楚。数步石阶下去,右侧微转,墙角里倒着个人,不正是弄玉?身上到处都是伤口,脸上也被划了一条不甚深的小口,血沁到脸颊已经凝固了。脸颊也经冰凉,天幸,胸口还微温,还剩下一丝游气,微弱也似无。地上全是凝固的血,虚弱不堪,将连最后呼吸的力气都将没了。 婉卿轻抱住弄玉身子,不敢大动,忙从怀里取出青瓷yào丸,倒一粒,敲开嘴,放进嘴里含着。这yào救护xìng命,有神效,但还是不能确定是否会有效,若是身体太虚弱,反而会加快死亡。轻轻抱弄玉出来,过屋里取了包袱,快步从正门出来,直走到江边码头。这府里再不能让她留下,自己也是要走的,这时候一路坐船顺流向东罢了。说实在的,婉卿现在也有些不知所措,倒不怎么担心怀里抱的人。到底却是想去百合谷看看,站到百合公主面前,想知道她究竟是长得什么模样,但隐隐又有后怕。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些想法,人总是恨奇怪的,自己都不能闹得明白自己的一些想法。 在江边找了条小船,也不讨价,让船家解缆便行。半日后行完逆水行程,在一处集市,叫船家帮忙添换了床新的薄被,再找两个能保温的水袋,灌了两袋开水,放在船里。也就不要船家跟船了,干脆将船买下来,管它慢流快走,自己慢慢划,这一路下去都是顺水了,划船也就不是很粗重的事了,也需要不得十分力气。将弄玉船舱内安放好,解缆起锚,自己将船划到江心,就任其自流,只偶尔看着调换一下方向。半夜里,弄玉渐渐就有了起色,呼吸还弱,但已经平稳,xìng命已是无虞了。看她嘴唇干裂,脸色惨白,血渍还未除去,不禁觉得一阵心痛。起身取来水袋,开水现在不是很烫,只是热水了,用盆盛着,开始给弄玉清洗伤口。将青瓷yào丸取了一颗,碾碎成粉末,撒在伤口上,包扎好。只是脸上伤口无法包扎,也就没法了。又给她换了身干净衣服。听见弄玉昏迷中呓语:“姐姐,我会好好的,我们都会好好的,……”似是呜咽。原来秀美的脸庞上,爬上几丝痛苦,小心翼翼地抽搐,在闭着眼睛的梦魇里挣扎。- 婉卿不知道弄玉昏迷中叫着的是谁,不像是在叫自己。小声假装应答:“会好的,姐姐会好好的。”就看见弄玉嘴角微微的翘起,苍白无力的脸上,是看不见的笑容,旋即就又丢失在了路边的野草丛里,落地无声,随风吹散了。 船舱内不甚宽敞,弄玉睡下,就有些转动的空间不足。在旁又守护了一夜,怕是夜里被魇住,一夜未成眠,倒还安静。五更天将明,靠着船壁,闭上眼小憩了会儿,又醒来。掇张矮凳,出到船头。下了这么久的雨,今天终于放晴,雾汽已经干了,还没有太阳,也不见得沉闷,想是夜里山风将空气吹得散了,余下的都是干净。沿河两岸低山起伏,绵延不间断;两岸人家散落,影动楼台,渐行渐无。再看远处些,青山凝黛,叶茂扶疏,翠色迎人而来。这样的景色,却是头一回见到,有山有水有人,山yù活起来走几步,水浸山立,人又在其中,不觉忘记所在,心旷神怡。 又走了一日,行近中午,见到一处市肆,将船停歇了,抱起弄玉找了间客栈。早上起来只嚼了半个干饼,不想吃,至时早已经饿了。在房里吃过了午饭,又向店小借了个小炉,文火细熬了半碗粳米粥,慢着喂了几勺。将她躺在床上,盖了层薄被,房来锁了门,吩咐店小二仔细看护一下,别让人惊扰了。弄玉准备的包袱,只是简单装了几件衣物,并些钱财,走时比较仓促,也没有准备多少东西,过了这两天,东西基本上用得没有了。上街挑选了些路上必需的物品,尽着分量合适,不多买,这样可以多买几件,能带得走。这一路往东去,没有人烟的情况已经见识过了,昨天行了半日,中途就没见过一个人的影子。除了日常物件,干粮也还是不可以缺少。 匆匆买完回到客栈,弄玉已经醒来,能够睁开眼了。那瓶丸yào确乎神效,将死之人只消得大半日光景,也就可以保全xìng命了。一般不会顾及到xìng命的外在伤害,是不会用此yào疗治的。只是因为,这yào太过于猛烈了,待伤病初好,接着就有暂时的后遗症。它是将人身上所有可用的生命能量,积聚到一起,共同抵御伤病,以达到起死回生之用。但稍愈之后,由于抽取去了身体内的生命的能量,便会陷入较长时间的虚弱。这期间身体虽已平稳,若是没有外力伤害,自是不会有事。但是稍一不慎,也会死于非命,身体太虚弱失去了最起码保护能力,就像只是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哪怕只是轻轻的跌倒,也能要人死命,更别说江湖上人,有其他变故。弄玉耗费了大半天的时间才稳定下来,已经躺了有两天,这样的情形,到底还要虚弱三到四天,也无法活动。 弄玉看见婉卿,眼角竟滚落下几颗清泪来。婉卿将手心摸她的脸,理了理两颊滑落下来的头发,微微一笑。婉卿叫店小二弄两大桶热水到屋里来,一会儿准备好,自己先洗了澡。她知道弄玉一向洁净,也给弄玉洗了澡,解开包扎伤口的缠布,伤口已经愈合,肌肤完好如初,根本看不出被利器伤过。只是脸上的那条小口子,约有两三公分长,留下条淡淡隐隐的红线。看上去红艳妖娆,反而增加了几分动人的魅力,更显得娇美。 洗毕,已经是酉时日入,刚刚才吃过午饭不久,还不饿。也不在客栈里过夜,退了房。地面上总是人多错杂,麻烦也多,还是在船中过夜,一者没人打扰,也避了麻烦,二者自己无人也清净。就这样子抱来抱去,回到船舱内。 婉卿见弄玉已经大好了,只是虚弱,静养几天便当没什么事了,心里宽慰。因问夜里伤她是什么人,弄玉却不回答。无奈只作不是存心问罢了,坐在一边,看弄玉脸色平和,似是想要睡觉,就不问了。左顾右看就只剩下头顶的船篷,静静坐在一旁,看她悄然成眠。忽然弄玉听见低低的声息。“我知道”。婉卿续问道:“是谁?”却又不再说下去。不说也就算了,婉卿见她眼睛里噙了泪水,不知是何缘故,也不敢多问。 一时船内静默,那颗泪挂在眼角,就不落下去。弄玉也不动静。婉卿知道她体弱不愿多言语,也就不看她了。河水雨后初凉,河风新浴,看这样景致,就同于看着一张梨花带雨的美人脸。走到船头,看船在快水里顺流,在慢水上静止,在静水里徘徊。船在江心,时快时缓,却也还如在平地里一般平稳。 - ☆、第二十章 私语 不知什么时候,船后跟了只乌篷的小船,像是有意般,随着自己的船,不紧不慢,不舍也不弃,两船一直相隔,仅有丈余之远。看看又是一天将尽,落日西斜,昏昏蒙蒙的夜色升上来,将身子在船边倚着,靠着头。这几天来,时时警醒着弄玉,都没有好好合眼过,只能是将船壁靠着,略略打会儿盹儿,闭眼稍歇一歇,都已经忘却了不知道床的滋味。一闲静下来,就觉着困意袭人。婉卿在梦里轻轻的哼了几句,是被梦魇住了。轻轻地将她唤醒,微微睁眼,又即睡了过去。 出来到船头,河风凉爽,透透气,脑子觉得清爽,便不怎么困了。隐隐听见船上两个女子说话的声音,贴水面传过来,声韵婉转,入耳甚觉得动听。一个女子征求道:“姊姊,你说我们这一路碰到那么多好玩的事,什么时候能再出来玩啊?”另一女子,显然就是姐姐了。“还想再出来?闯了那么多祸,你现在赶忙着拜神求佛,求菩萨保佑,叫爹爹不责骂就是好的了。淘气!”看不见他们说话时的神情,姐姐嘤嘤一笑,想是姐姐说最后一句话时,妹妹拧了姐姐一下。 “别淘了,放手!看我不回去叫爹爹将你在屋子里关上两个月,不准出门!”姐姐嗔怒着吓唬妹妹,但这并不灵验,妹妹不买她的账。“我就是不放,就要挠你胳肢窝。看你还敢告诉爹爹,还不带我出来!”妹妹多是娇惯惯了,有姐姐痛着,有爹爹护着,便很放肆起来。差点让姐姐笑得岔过了气,娇喘微微。 婉卿听她们说着一些私房话,时不时的传过来一阵笑声,金声玉应,清脆堪破。弄玉恬静的睡着,没有再醒来。怕惊醒了,不声响。不待听她们说话,静静的在船头坐着,稍稍歇息一下,吹吹冷风,该好好休息得片刻了。又听见两姐妹的说话。妹妹问姐姐:“姐姐,你说那位高公子干嘛对我们那么好啊?我们好像对他没有什么好处,你说是不是?”姐姐嘤嘤笑道:“什么高公子矮公子的,时间哪有无所求的人,你见过吗?”妹妹接道:“是没见过。我就说嘛,他对我们那么好,没有所图才怪呢,原来是有所图的!”姐姐道:“他哪里有向我们要过什么?”忽然觉得中计了,不好意思起来,忙岔开话。道:“谁又说做了事就一定要有所图?我对你好,有所图了吗,要你给过我什么?也有少部分人,做事是不求回报!对人好,是因为人心好,不需要理由的。”妹妹逮着刚才的话,不愿意放手。道:“怎么不要理由了?比如你对我好,是因为你是我姐姐;爹爹对我好,是因为他是我爹爹,哪里会有人平白无故对别人好,你平白无故对人好过吗?”姐姐不想跟她再费着溜下去,抢道:“我就见你平白对人好过!”妹妹忽然变低了声音:“我才不平白对人好呢,他们都不接受。”半晌,姐姐轻声叹了口气,似是柔肠百结。“也许吧!”半会儿又道:“‘落地为兄弟,何必骨ròu亲。’想总归只是想,我也不能平白对人好。亲戚朋友,也是不能够。” “啊,我知道了!”妹妹突然扬声叫起来。姐姐问:“你知道什么了,这么了不得?”“是了,一定是了,姐姐长得这么漂亮,心地又温柔善良,高公子又是个风流倜傥的人物,有情有义;姐姐不平白对人好,高公子也不平白对人好,那定是他看上姐姐你了。否则,没道理就该是‘无事献殷勤’。哈,高公子成我姐夫了,呵呵!”突然又叫道:“‘无事献殷勤’原来是为着成为我姐夫啊!”姐姐低声骂道:“小蹄子,再编排乱说,仔细我撕烂你的嘴。”口上虽是狠狠地言语,话里却是锁不住的甜意,仿佛心上人站在自己的面前,藏不住的娇羞,又不尽的欢喜。 “你撕烂我的嘴,就没有人给你们说合了。”姐姐立时就不语言,像是真怕了她不再说下去,而自己再听不见什么声息,没有人说合,恐就此见不到了。妹妹见她不说话,以为真是生气了,忙止道:“好了好了,不说就不说了,还要朝人凶。” 婉卿在船上一句一句听得分明,想那妹妹,倒是和弄玉相像,其神情定是娇气,调皮得可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5 章 。旋即又听见妹妹说:“不知道那位破公子怎么样了?”这句话引得婉卿好奇,先前听她姊妹两说话,是声音传过来,不听也难,倒不是有意要听他们谈话。这下子倒是想听听他们将话说下去。妹妹也是古灵精怪得够了,一会儿一个高的,一会儿又一个破的,再过会儿不知道还会有个什么样的呢。 姐姐问:“哪位破公子?”“就是砸破船的那位公子啊!姐姐就忘了?”妹妹狡黠的问。“什么破公子砸破我们的船!瞎编乱造!”听见说道砸破船的公子,姐姐忽而语气就变了,似乎是又恨又气,但是话里感情成份复杂,不止恨和气那么简单,里面的恨似乎让自己都手脚忙乱了起来。低声骂妹妹。“那是我自己毁了的,不干他们什么事。我就是不要别人碰我东西,我没允许,谁都不成,你也不成。”隔了又加道:“天下女人都一个样,用花瓶将自己簪起来,供着让人把玩赏弄,她还骄傲自己是件艺术品。男人也没什么好,更是一个样,骨子里全是一滩烂泥,污秽又软弱,还自道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只不过都是为自己的行事找个堂亮的借口,自我安慰,心理平衡,顺带骗人眼目。统统都只是虚伪的表情” “啊,不对不对!”妹妹似是找到了姐姐话里的漏洞,叫喳起来。“那半夜里你又给他们风衣,那又该怎么讲?”姐姐一时语塞,找不到话支吾,便默然不作声。妹妹还在旁絮叨一堆闲话:“何况我要是把我自己簪起来,你上哪儿去找那么大的花瓶,连花瓶都没有,后面还怎么进行啊?” 那天两姐妹坐双舟,路过青衣城,船行在江边的一处临水亭旁不远,由吾和吾丘被那群人追,飞身恰好落在她们的一只船上。不久发现,姐姐是愤怒已极,一掌之下,将那条船击得碎了,沉入水底,却带由吾和吾丘到了她们住的船上。其时天色将晚,船不曾停泊,一直在江心飘着行走。五月初夏,夜晚的河上,河风还是有些生凉的。姐姐本是要待天彻底晚后,让他们在船头露宿一晚,才可以泄一泄自己的怒气。虽然也是露宿了一晚,到半夜里,姐姐又不忍心听他们在船头瑟冷地发抖。便叫妹妹拿了两件风衣,放在了船舱外。 这事婉卿倒是大略看到了些。夜静悄悄的,渐在人眼里进入昏睡状态。姐姐听到了声音,知道由吾和吾丘是穿上了风衣。照着姐姐的xìng子,要是两个人不领这份情,她会一手撕了两件衣服,并将他们两个直接从船上撵下去,不管船还行在江心。泅水而渡也好,淹死也罢,都是她不会关心的问题。- 姐姐话锋略转:“听说,我们将他们送上岸后,他们便分别去了朱衣和紫衣,只是不知道去干什么?不久又传言,说他们将朱衣和紫衣城主都杀了。以我看,或者四大城的城主都没死。” 婉卿听到这儿,心里一惊,白衣城主四年前就死了,不知道情况。青衣城主,却是自己亲手所为,余者便不知了。自己从来不知道这四城城主是什么人,有什么事。只是行藏怪异,很是叫人不解。知道两个城的城主都已经死了,忽然又听说四个城主都没死,很是惊诧。不过这女子眼力,果然是很不一般,按她的话,倒也不是没有可能。妹妹一边正色着说道:“这不大可能,但也很大程度上是可能的。姐姐你想啊,那两人是百合谷的,月黑风高,你也知道,我们却将他们放走了。这种事都有可能,还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啊?” 姐姐听第一句,还道是合着自己意思,听到后面,知道她又在将话照自己,也不理她。不动声色地说:“你说的,也有理。但我看,爹爹也知道了这件事,也知道了这秘密。爹爹却不是百合谷的人啊!”婉卿又听提及秘密,在青衣,也是因为这个,还没有开始,就混乱了好一场。这下去不知道还要怎生乱法,说不明白,也不知道这所谓的秘密究竟是什么。妹妹笑道:“你忘了,爹爹和紫衣城主有流水之意,从他那里得来,也没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妹妹,你这话就不妥了,爹爹和伯伯,从不相互渗透生活,他们各守各的方式。”妹妹问:“什么叫各守各的方式啊?”姐姐道:“就是不分什么事,管它好的坏的,两人你不涉及我,我也不殃及你。当然这只是比如,就是彼此的事,谁也不chā手,不过问。”妹妹又问:“能做得到吗?”“谁又知道来?爹爹的事,从来就不要我们过问。” 想了想,妹妹道:“有一次我就过问过爹爹。”姐姐忙问:“结果怎样?”“哪里有什么结果?他的事,从来就不要我们过问。”姐姐嗔怒:“个小蹄子,说话净是没着没落的,还爱学舌。再这样子,仔细我真恼了。”妹妹道:“是有一次,但不是我过问的。我路过爹爹的书房,就听见里面响动,有生人说话,声音很是怪异。我当时是口渴了,丫头又不在,去端茶回来路过。一时好奇,就靠上去看了看。”姐姐问:“看见了什么?”“姐姐你猜猜看,我看到了什么?”姐姐逼着让她快说,休得故意萦三绕四吊人胃口。“我不是说了嘛,是生人的声音,当然我只看见了陌生人。却是两个,都站在底下,恭恭敬敬,像是在跟爹爹禀报一些事情。面貌看得不是很清楚,但声音还是听得分明。他们一会儿说到紫衣,一会儿又说到白衣,一会儿又是青衣。我虽然听得清楚,里面却有很多话不懂,却是把我给搅晕了。不过说到有一件事,我倒是记得。” 停住了,就不说,她知道姐姐想听下去,会问她,她就是要让姐姐问。姐姐问道:“什么事?”妹妹故意拖着她胃口:“你做什么又急了,不要忙嘛,没见过像个猴儿似的,你怎么不抓耳挠腮呢!”姐姐想是将她没奈何,只不作声。“一切皆好来,且听小女子慢慢道开,今日个理书作讲,专讲他,专讲他暗夜里伏埋。”学着副怪腔调唱着,立时就引得姐姐“扑哧”一声笑了。姐姐问道:“‘暗夜伏埋’是什么意思?”“只是个比方。爹爹和那两个人的谈话里提到了一个地方,‘莲剑山庄’。” 莲剑山庄,这倒是婉卿从来没有听说过的,不过想他们的事与自身也没什么关系。自己没见识过的事,何止这一件,自己见识过的,前前后后加起来,寥寥屈指,可以数清。姐姐说:“爹爹和莲剑山庄jiāo往在一处,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啊?”“看你,我又没说有什么大的了的,都是你自己在这儿说的!”想是姐姐仍旧无奈,只能够拿眼睛瞥着妹妹,盯她几眼而已。想自己要是遇上这样的妹妹,也只能是那眼睛盯她,又恨又爱。 船里暂时没有了说话的声音,良久也不见再有说话,河雾浓重,也已渐深,想是也该睡了。婉卿起身进舱,看视弄玉,睡得安恬。 - ☆、第二十一章 离开 弄玉醒来,倒比婉卿先几分钟醒,想坐起来,碰醒了婉卿。天竟是已经亮了,想是的确太困了的缘故,夜里真真靠着船壁就睡着了。忙扶弄玉高卧,气色较昨天是越发大好了。问她肚子饿,眼下船在江心,前无片村,后无爿店,只能少取点干粮,取些水喂她吃下。因想起昨夜两姊妹的说话,撩起舱帘看,船还离地儿跟着。 弄玉挣扎着坐起身子。“姐姐你看什么呢?”婉卿转过头来,见她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吃她盯不过,先不好意思起来,浑身上下像是被条铁链紧拴着一般,不自在得紧。“看什么?”婉卿道,“没看什么。你又看干什么?有什么好看的!”弄玉摇了摇头,突然簌簌的落下眼泪来。又是手足无措,不知道她为什么哭,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自己是一个人独来独往惯了,偶尔看护一下人还可以。至于别人的感受,常常是以自己为中心,知道不了别人的心理,想了解,都无从下手了解起走。心下慌乱了一阵,看她慢慢止了啜泣,四目相接,登时静默,好不尴尬。 婉卿避开眼光,环顾四周,只好找些闲话,零零散散,把这岑寂支吾过去。“昏迷中,一直听见你叫姐姐,你是不是有姐姐?”话一出,就觉得有些后悔,这明着不是一个好的话题,只恨说出的话没法子收回来。好容易才歇住了,没来由又要勾出伤心。心里忐忑,只望她没听见就算了。弄玉回道:“有,已经死了!”还是撞上刀口了,好走歹走,终是没能逃过,偏偏还是不开了那壶就提了那壶。心下微凛,又碰了她的伤心了,觉着愧疚,就闭口不再说这事了,拨开话题往别的路上引。“身子觉得好了吧?再休养两天,体力就能恢复全了。”“没用了,最终还是要死,不是吗?”这话该怎么讲呢,看她两眼目光呆直,空空洞洞,能穿透厚厚的几层石墙,看到墙后面的景象。以往见她都是嘻嘻哈哈,少有正经的样子,怎的突然一股苍凉,像是历经世事后的红尘看破,曲终人散时,落得的长窗一叹。“谁说的呢,最后的确都会死。但就比方今天死和明天死,它们就是有着不一样!古人‘朝闻道夕死可矣’,是因为死前‘闻道’了,得了他心中所愿,满足了,当然就可以死了,那是死得没有遗憾了。如果没有‘闻道’就死了,会含恨九泉的,做鬼也不会安生!”弄玉道:“朝死夕死,又有什么区别,只不过是争得多一时半会儿的残生。人死万事皆成空妄,争得些蝇头微利的由头,还放着给人用!” 婉卿不敢再与她争说下去,听她这言语,失魂落魄,像是中了邪一样,怕又不知道要引出什么怪脾气。“好了好了,你都是对的。来躺下,继续多休息会儿。”“我不躺下,我要多醒一会儿,躺下去就行不来了,就死了。”瞬息间,又恢复了正常,向婉卿道。“姐姐,你答应我的事,可不能忘记了!”婉卿点头答应着。“这个自然,找到了机会,我会的。”弄玉突然倾身凑上前来,低声道:“南宫姑娘,你可不可以像姐姐一样,抱我一次?”这时似乎才明白她为什么一直叫自己姐姐,原因大概就在这儿了。隐隐觉得有些为难,自己没有妹妹,没有做过姐姐,像姐姐,到底该是什么样啊?虽然这些天来,一直守着她,不时抱着她来来去去,不觉得有什么。经她一提,却觉得有些茫然,中间像是隔了生硬的一睹什么东西,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最终还是将她横抱在怀里,看她的面庞,脸贴在自己胸口,露出甜美的笑容,竟真像是自己的一个妹妹。被剑划开的小口子,因没有愈合好而留下的淡淡隐隐的红线,妖娆而娇美,忍不住叫人想要去疼惜。 看着弄玉,涌起一阵感受,感觉是上天太不善良,让她受了过多的苦楚。心里疼惜,又只是无可奈何,任何可以变化的情由,都在不经意间将人掠夺一番。倏忽脸上的笑容冷静下来,没有任何的征兆,只觉得两边腰间同时酸麻,一阵触电的感觉,瞬间便游遍全身,手脚便即僵直,不能动弹。 “弄玉……”婉卿慌错,不知她又在想什么。弄玉从婉卿手里挣开来,转而将婉卿抱着,放平到自己先前睡的地方,垫好枕头,将薄被拉过来盖好。对婉卿说道:“南宫姑娘,对不住了。你几天没有休息,可以好好休息一阵子了。我要谢谢你,可是没什么能谢的。现在我要离开,我也不要你照顾,我不和你同去百合谷了。可是你答应我的事,你一定不可以忘记。”婉卿问道:“你要做什么去?”“我要找我姐姐。”婉卿奇怪:“你姐姐?你不是说你姐姐已经死了吗?”“没有,”弄玉突然有些激动。“最近我查到了一些消息,知道了她还没死。”“可是你身上的伤……” 弄玉慢慢坐起身子,“没什么了。”透过壁缝,朝外面望了几眼,回过头来,静静的不说话。既然弄玉不愿说什么,婉卿也不好再说得什么,现在就算说,也是等于白说,还浪费了力气。不如就省省,就顺其自然吧。临走她愿意要说些什么,自己就听下去,不说,也不盼望她说了。或者此时,说与不说,听与不听,都已经没有意义了。拿她是没有办法的,两次都被她困住了,就当是命该如此罢了。若果真要走,自己也不能阻挡得她什么。既然已经知道了结果,过程就失去意义了。这样子看来是有些消极的味道,可是万事万物是无所谓消极与积极的。消极只是因为看透了结局,积极便变得有些画蛇添足。 “四年前,也有这样的情形,河雾还要密还要重些。”皱着眉头,yīn云密布。看着不禁让人心痛,总想要将她抱在怀里,去疼惜她。紧紧抱着,用掌心轻轻替她抚平深蹙的上锁的眉头,告诉她冬季寒冷的yīn郁,已经走得远了,太阳就出来了。“那时候爹爹刚去世,百日未满。我和姐姐坐一条船上,我恨我的姐姐,所以等她不备的时候,我杀了她。可是,你知道吗?她没有死,她还活着。”婉卿听这话有些套路式的,但不愿去深究是否有此事,也不愿知道是真是假,过程已经没有了意义,眼下的结果,才是应该关心的。问道:“既然恨她,你也杀过她一次,时间也这么久,该是忘了,现在为什么又要去找她呢?”“就是为着去杀了她。”婉卿只道是她被一时意志冲昏了,劝解一会儿,待冷静下来,也就罢了。“你刚才不还说没用吗,何必又要去寻此仇恨呢?”“只要我活着,我就要寻了这仇恨,了结了,方能安心。”隔着忽又道:“我花了整整四年的时间,查阅了江湖上所有高手的身世背景。南宫姑娘,不,我还是叫你姐姐,你答应我的事,不要忘了,好不好?” 婉卿点了点头,没想到这时候自己还是会答应她。不听自己的劝慰也罢了,想起上次被她算计,变成的却是诚心诚意的待她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6 章 ,一路看护着她,对她又疼又爱,最后终于又一次让她算计了。本该有些恨才对,可是怎么也激不起心底的恨来。才知道要恨一个人,真的不是件容易的事。明明知道她这样子有些过分,就是不愿意去责备她,心里还是一如既往的怜惜着她。抛开一切的想法,努力想在她的行为里挑出来一些尖刺,可以让自己去生气,去愤恨,看见了都总是不忍心拿出来。前前后后的相处,她到底也还是一个至情至xìng之人。大约这是感情太过丰厚的原因了,无法确定自己是要彻底的将一个人破坏,那么就留一份最美好的印象吧。只能在这两端做选择:要么如是将一个美丽的花瓶碎成小块,守着一堆零落,也是好的;要么就是忽视了所有的缺点和瑕疵,将最美好的那一小处,放大到整个空间,并用以取代她本身。绝对不要折中。 “如果会有那么一天,就请你挂一块白色的菱纱,以此为旗。不论是在哪儿,我定能够看见,我都会欣慰,都会感激你。”婉卿不知道她这一去,会是到哪里,听她的语气,像是在永诀。弄玉扶着船壁颤颤地出到舱外,取了竹篙,将船划靠岸边。- 婉卿在船内问道:“你要去哪儿,这儿前村无着,后店不靠的?”这叫喊亦是无用了,弄玉根本不回声。对于一般人,也许几番好言语劝了,她承你情面上碍不过,就停下来了。但是弄玉的xìng子,婉卿深知道,她下定了决心的事,雷都无法打动。在她心里深处藏了一股韧劲,一朝发出来,便如火山bào发,不可遏止。便也不再将言语说她,做着无用的苦工。 弄玉将船往岸边拨去。“我要去找我姐姐,你放心吧,船会一直顺流,这一路水流也都平缓。不用担心什么。两个时辰后,穴道自会解开。你身上还有轻微的中dú,也放心吧,半天后也会自然消失。”婉卿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又给自己下了dú,一点都没有察觉。还是改不了的习惯,粗枝大叶,这已经是第三次说要小心谨慎了。自己说要小心谨慎不够,每次见着师父,师父也叮嘱小心谨慎。人心不古,虽说人心未必可比作荆棘,凹凸时候,总还是要扎手。婉卿相信弄玉这样说,自是不会伤害自己,换作了别人,就难以保证,未必每次都能遇到这样子守情守xìng的人,真不知道以后会死在哪角哪落里。 眼睁睁看弄玉将船靠到岸,身体不大轻松,挨下船去。再用竹篙点着船舷,使劲吃力一推。船动了,渐渐融合到水的节奏里来。弄玉没动,身子越发单薄,伫在河边,河风挟了她长裙,袅袅挪挪的摇dàng。 “姐姐,你不可以忘记答应我的事,我会好好的!”声音散落在河面上,没有动静就融进水里了。几点从船篷缝里漏进来,落进耳朵里。从口里说出来,是隔了太长的一段距离,已经冰凉,凉得嘶嘶的发抖。身子不能动弹,幸好刚才吃了些东西,不曾饿着。现在也无法想别的什么了。不饿。不饿,便什么事都不会有。 眼睛望着船篷,久久地发直。想要看清楚,那些声音,那么大,是怎么从这么细小的缝隙挤进来的。忽然觉得脸颊上一点冰凉,从脸颊又滑过鬓发,落在枕上没有声音。原来是船篷漏进来的一点雨滴,外面细细地又开始在下雨了,或者只是河面上水汽比较重而已。 - ☆、第二十二章 遭遇 弄玉走了不久,船正在平稳地前进,忽然觉得船身猛烈的摇晃了几下,该是被什么东西撞上了。接着船身又上下颠簸了几下,待平静,似乎比先前要沉下去一些了。料想定是有人落在了船头,凭直觉,落下来的阵势,绝非一个武功高手,只是一般走江湖的身手。外面没有多少声音,只听见细细碎碎的两个人一阵叽咕。舱帘被河风掀起一角,婉卿看见船头确站着两个人,那两人也看见婉卿了。原来他们是落到船上便在候望,里面没有响静,不敢贸然进来,怕会遭着意外。这下子好了,见婉卿躺在船舱内一动不能动,便大起胆来。将兵器解身,放在船头。 确着是遇上贼人了,这回终于有了时间有了心思小心谨慎了,却已是雨后撑伞,时间已经晚了。开始害怕起来,抢了包袱也不过是几两散碎银子,若遇到的是一群不讲江湖道义的下三滥坯子,什么事情他们做不出。以前常听到说,河汊湖滩,多的就是没人xìng的强盗土匪,这些人惯使用手段,断财劫色什么都干得出。在平时,自是不必要担心什么,也不值得担忧。可是眼下,眼下……,自己无法动弹得,就只有任人凌辱的份儿。想念及此,不禁越想越害怕,鼻子一酸,黯然滚下泪来。干干净净的死了倒好,现在只能怪弄玉了。若是真有了事,怕怪也是不及了。 两人进舱来,巡视两眼。一人对另一人高兴喊道:“大哥,这漂亮的丫头,手脚不能动弹!”另一人道:“我都看见了,赶忙搜了钱财,别的都不要动,老大jiāo待了只要钱财。”停了停,继续说道:“虽然我们没门没派,是新成立的一个小团伙,到底以后要在江湖上立足。江湖之人,义气为重。下三滥的勾当,我们不能做。这里靠近码头不远,来往船只多,人多嘴杂,不要坏了老大的名头,以后还怎么在江湖上混!”那人倒也听话,将船壁一边能值钱的东西,三五两下,利利索索的囊装得干净。忍不住回过头来看,被那大哥给狠狠瞪了一眼。“这边有值钱的东西,也算了,算是送她的路费,做人要有点良心,不能绝了。”那人悻悻的回过头去,心里有不愿,在口里将些言语轻薄谩骂一番。婉卿听这人口里言语不干净,到底还是被困着,这刻不知下刻,这时不知下时节,想总是逃不脱这些人的魔爪。心里又气又急,“啊”的一声长啸,声嘶力竭,吐出一口鲜血,沿嘴角涔涔流下。 二人倒一时愣住了手,忽然听见船外响起一个女子的声音。“哪里来的没门没派的鼠类,光天化日之下,作此勾当!”这声音婉卿也听见了,心下甚是喜悦。想再不用遭受这些人凌辱了,虽然他们自称义气,没对自己动手动脚,还是让人觉得受了莫大的耻辱。只是一时记不起来声音,像是昨夜船里说话的,是姐姐,还是妹妹?两人听到这声音,半撩起帘子,船头上并没有人。二人将东西包好,斜搭在背上,同时抢了出去。身法也还迅速,手一探,兔起鹘落,分别将先前来时放在船上的一条九节鞭和一对双刀抓在手里。 看说话的那人,站在另外一条船头,是昨夜说话的妹妹。这两人见是一个小女子,但既然敢只身上来说话,却也不得大意。正yù叫她不要管闲事,那女子半字不言,就是两根银针shè过来。速度太快了,叫人避无可避,手中兵刃亦是无法可挡。纵身一跳,扎进河水里。半天,见得河水里隐隐红色。妹妹拍拍手,似是抖落灰尘一样,撅着嘴道:“shè你颈部三寸动脉,你还有的逃?” 婉卿听说两人一死,心中说不出的快意。不禁对两姊妹感激,向着舱外道:“两位救命之恩,有容再报。船内不甚宽敞,无妨进来一坐!”听见妹妹回道:“我们在外边侯了很久了,就等你请我们进去,只是一直不见你动静。”撩开帘子,映了一张清气的脸,想就是妹妹了。傍着身后还有一个女子,就该是姐姐。妹妹看见婉卿,喜道:“原来真的,应该是被封住了穴道!”姐姐道:“妹妹错了,是的确被封了穴道。”婉卿不知道这两姊妹为什么对自己封了穴道这事这么高兴,就算隔岸观火,与她们无关,也没有什么值得好高兴的啊? 妹妹道:“早知道会如此,还劳我们昨晚说了大半夜的话。哼,听够了没有?”最后这句话是对着婉卿说的,神情有些不屑,有些怀恨,却是一副天真的样子,天真得无可救yào。婉卿不明白这话什么意思,难道夜里听她们说的,是她们故意说给自己听的?她们只是在编一个故事,做了一场假说?但是夜里的话却不像是假的,听她们语气似是知道自己会有此一劫。“姐姐道:“假的?不说真话,有那么容易骗住你吗?一个深山里的野丫头,居然叫我们每天围着你转!”婉卿问:“我们在哪里见过吗,这话从何说来?”这姐姐脸上露着笑:“你不认识我,我可认识你。所以我就只想看看。”她话说得缓慢,一字一句,目的是要人听清她话里的意图。 婉卿知道这笑有些可怕,暗伏着难以预料。笑意越是灿烂,就越是恐怖,毕竟不单纯。如果允许给笑分一下类,可以是单纯和叠加。一种就像纯净水,平淡得清澈,没有什么大的味道,人们却真正需要;一种就是像太阳一样,各种颜色层层叠加,看着很花哨,也很艳丽,可是你一望眼,就会刺痛眼睛,就会犯晕,要当心摔倒。突然自己下了自己一大跳,这关头居然走了神,想起了无关紧要的事。这段时间来,总是常常走神,一不小心就溜到了于眼前无关的事上。忙收回来精神。“现在看到了,又怎么样了?”“怎么样?不怎么样!我们跟了你这么久,想必昨晚故事也该听得够了,那可是这几个月来发生的,几乎所有的事情,一晚上就让你全听去了!怎么说,你也该感激我一下!”婉卿细想她的话,应该怎么说呢?感激?这话听来觉得可笑。 妹妹忽然扶住姐姐,拉着手,附在耳旁。细语低声:“姐姐小声些,百合谷奇里的船在后边来了不远。”姐姐陡然高了几分嗓音:“他来了又怕什么?我做事,与他无关。”妹妹一旁连忙伸手捂住姐姐的嘴,不要她说话。“姐姐,我们答应了他的,不碰她身上东西,我们不能食言。”姐姐狡黠一笑:“好妹妹,姐姐决不食言,我也绝不碰她身上的任何东西!”说着“唰”的一声从腿上抽出来一柄断匕首,在手里晃动。yīn惨惨的刀刃,寒光直漏,不禁让人心底里生凉。把婉卿手拿起来,看她玉手纤纤,皓腕凝霜。“我听说没有了手腕筋脉的人,便终身没法提剑。可只是听说,没见过。我就只想在你身上试一下,看是不是真的,没准那天又好了呢?”她放下婉卿的手,晃着匕首,目光闪闪烁烁,看得人心惊胆战。一路往上移去,在她脸上停住。口中啧啧称道:“或者……,这么一张脸,要是刻上一朵花,那不真是锦上添花了?” 到此时为止,婉卿还是不清楚为的是什么。想自己从来没见过她们,又哪里来的恩怨仇恨使得如此呢。就算有吧,对自己来说,有些事情容易忘记,或许,正在那些被遗忘了的内容里边。对于这种恐吓,较之先前,只要不受那群人凌辱,便已经没有多少效力了。生死天命,身体虽是自己的,到底命不是自己的,何况只是毁了容貌?昨晚有一句话,她倒是说对了,容貌都是给别人看的,自己又见不到,是好是坏都不重要。可是,心里还是有隐隐的恐惧,莫名难以说得清楚。一种比死亡还要难过的悲伤,浸透过心胸。郁积,而突然变得尖利,穿胸而出。 姐姐拿刀往脸上逼来,不像是吓唬。手脚不能动,眼睁睁任着她来罢了。面朝外,舱帘是挂起的,赫然见一个人从天落下,站在船头。躺在舱内,正好看见整个人的模糊的样子。以为是眼花了。两姊妹没有见着,姐姐拿刀要往脸上划下去。妹妹见婉卿不动,眼光直直地盯着外面,觉得奇怪。忙抓住姐姐的手,顺着她眼光看出来,顿时神情有些慌错。叫道:“姐姐!”那人看到这姐姐还不停手,就要划破脸了,忙喝道:“林书妤住手!” “姐姐算了吧,我们先答应了人家,不好反悔!”妹妹摇着姐姐手臂。姐姐气急,将手一摔,将匕首钉在船板上,不情愿的放开手。 “钟鳐,钟!麻烦两位姐姐替我照看一下这位南宫姑娘。”婉卿心里一动,怎么他们全都知道自己名姓,也是知道自己身世背景了。正如刚才那位林姑娘说的,这姐姐叫林书妤,终于知道了一个名字,“你不认识我们,我们却认识你。”人声结束,船头上又落了两位姑娘,长得竟是一模一样,船身便跟着下沉了一截。 钟鳐和钟上前来,两个林姑娘不说话,姐姐有些气愤,出了船舱。这两个钟姑娘,除了长相一样外,动作声音都一个模样。从怀里取出一个寸高的小玻璃瓶,上下左右摇dàng一番,又取出一颗绣花针,一个刺破左手中指,一个刺破右手中指,待血成滴,同时滴进瓶内。婉卿不知道她们只是做什么,但想多不是好事,今天也真够了,刚出dú潭,又入了虎穴。瓶子还是透明,葡萄酒一样醉红的颜色,霎时间,闻到满河的香味。那香味正而不斜,骄而不燥,清淡而不俗重,妖娆绝不媚惑,只觉得神思清静,清风徐畅。 两个钟姑娘上前来强敲开婉卿的嘴,将瓶子滴了几滴在口里。她想说话,问个究竟,还未及开口,两个钟姑娘已经抢先了。“放心,你身上穴道马上就能解,这yào是用来解你身上dú的。”婉卿不料他们这么好心,倒是自己揣度他们了。接着两人又补充道:“解了dú之后,这yào还会让你持续大约五天,身上没有力气不能走动,之后慢慢就会好转。”这还是解dú?本来还觉得猜测他们后悔,那揣度也没有什么错了,就说哪有那么好心的人?这样子动不能动,走不能走,跳不能跳,要是饿了怎么办?想要解手怎么办?不禁心里生恨。 钟鳐道:“南宫姑娘别担心,我们会好好将你护送到,没有人会欺负伤害你。”婉卿疑惑地问:“送到哪儿?”一时自己都不知道是要去哪儿,她们说要护送?“百合谷啊!你不是要去百合谷吗?”- - ☆、第二十三章 入梦 婉卿觉得了困顿,上眼皮搭下来,要下面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7 章 眼皮背。他们还只是一对淘气顽皮小孩子,没有机关,没有心xìng,别的任何能罗列出来的都没有。总是不能想得明白,自己似乎一直慢了好几步,甚至很远。这些人却一个也不认识,也只是单向的事情。她们每一个人都知道,甚至于了解自己,比自己了解得还要多。应该要回去问问师父,或许就什么都知道了。但是师父常常不说,他什么事情都要自己亲自去知道。刚才的那个男子,应该就是她们说的奇里,只看见一个轮廓,困顿里,突然有了想再看一眼的冲动。守在身边的两个钟姑娘,坐在一侧,脸朝了船舱外边,看不见她们,也看不见自己。每每有什么想法,却总能立刻就看到她们有了相应的反应,真的是能看穿一个人的心事,会读心一样。还有默然退出去的林姑娘,跟着出去的也是一个林姑娘了。 细算来,以前的确有杀人的历史。除了此,一直洁身往来,从不曾与人结下仇怨,但是杀人也得小心谨慎。每一回都是师父安排的,那便不会有什错。师父总是对的,他总是在反镜自观,每日三省,修养自己的xìng情。一个会随时在内心思索自我的人,会做错事,但绝对不会做让人引以为恨的坏事。是自己单独曾与她们不小心结下的怨仇,或者是自己忘了?有一段时间记忆特别好,目尽十行,辗转能诵。时间好像太过匆匆,目未尽,将整个本子就合上了。翻页之间,记xìng也开始变得匆忙。两个林姑娘,是要拿自己平息仇恨,却又碍于奇里的面子,忍让了。是百合谷的人,怎么有那么多的人,听着他们的话,惧怕他?他们也都知道自己是去百合谷,带着一个可大可小朋友之托,算不得是好意。反而还迎接一般,保护自己周全,送自己进谷。想不明白了。 打小跟着师父练道,修身养xìng,这么多年累积起来的恬静,便常常使人心懒,不愿意有过于频繁的施为。突然想起传言的百合公主,将这么多年的修养一夕打破了。对于耳朵,现在已经不再陌生,对于眼睛,却还是生疏。稍一想起,还是想着要亲眼去见识一下。听传言听得太多,就会阻碍了真实的视听。不管传言传得怎样,那是一回事,真相又是另一回事。尽管不会空穴来风,总不及亲眼见着。 生出一股好奇心来,这心xìng慢慢将身体也淹没,使得自己认定了要走下去,不愿放弃,哪怕去这前边的路断难行,有熊罴拦腰,虎兕当道,也要亲眼见到。这或许仅仅是一时的冲动,代价是什么,不知道,但是自己愿意拿着生命为代价,暗地里来做一次jiāo换,不论见着的是什么。然而心里也开始发慌,一阵一阵的隐怕,还要强自镇定。就像是一个身处绝境里的人,心尖上直冒着冷汗,却要大声朗笑,只是为了嘲笑自己的无可奈何。绝望与悲伤,没有人能听得见。 天还没黑,婉卿觉得黑夜已经压下来了。呼吸开始困难,心在往下,一点一点往下掉,下面一直是没有底发黑的空白。在记忆里搜寻,多年前就曾见过这场景,大约是在梦里,有现实中没有的亲切。师父站在自己面前,背着手,嘴一张一翕的说话,奇怪没有了声音。跟着师父一直走,不用过问要去什么地方,也是自己从来不要知道的。只消得随在身后,是另外一个天涯。 远远地听见一曲箫声,箫声尽头,是弄玉在叫自己姐姐。跑过来,拉着婉卿的手臂,一如往常的亲热。问她去了哪儿,也不回答。只叽叽喳喳的说要去一个地方,拉了自己同去。却自顾自的在前边,头也不回一下,什么也不管地走了。紧紧跟着,速度却那么快,怎么也无法拉近一点距离,一转眼就不见了。站在小土岗上呼喊,声音砸在山石树木草叶上,dàng起数不尽的声音回还。剩下一个人,脚上沾破露水的清寒,立在荒凉的旷野里。闭上眼,就听见一声声苍凉的狼啸。 忽然闻到一股花香,有些熟悉,冷冷清清的,带了刚下下的新鲜的露水。是百合。睁开眼,一片花也无,却是许多的女子,从地里像花一样破土,延颈,绽放开来;从天上像雨一样凝结,飘落,浸润开来。前边,后边,左边,右边,眨眼就将自己围在了中心。那些女子,穿着同样的衣服,梳着同样的发髻,戴着同样的发钗,衣服上佩有同样的青玉,摇动。然而容貌清丽,个个迥异,一个比一个更优雅,一个比一个更加清妍,宛如磬石之声。那些香味便是从这些衣服和容貌上散落下来的。 人群里倏地分开一条道,走过来另外两个女子。认得,便是钟鳐和钟。觉得欣喜,众人里就认得这两个人。又想,她们怎么也到了这荒芜人烟的地方来了。跑上去,想拉她们的手,却一动不动,喊也不答应。才想到船里,也是这般情形,坐着像一尊玉雕。走过来停在自己的两边,神情静穆。看见她们额上用朱砂画的百合,在暗夜里生发出光辉。月亮披着的素晕,娇羞无力,暗夜应该是月亮滑落了披着的素晕,而重新披上的浅色的轻纱。玉箫声从月宫流落到人间,撒落在肩上,头上,脸上,又伸手捧起,从指缝间漏了下去,皓洁如雪,轻盈似无。 看见遥远处的半空里,款款飞过来一个影子,瞬息之间,已经落在人围之处的路口。轻体长裙,风姿绰约,移步近来。婉卿想说话,张口却只有自己能听见那声音,她们似乎是存在于另外的一个世界,暂时城门紧闭,无法通行。 睁睁看着移近身来,突然里想笑,心底涌起一阵莫名的酸楚。于是笑容在脸上僵硬,凝聚。眼前这个女子,拂过脸颊,艳冶的笑,眼里分明是冰冷,陡峻的眼神。一切只不过是假象,那假象在她眼里渐渐分明,投映在眸子里,变成一个男子,绝不英俊,却很中看。冷峻的眼神。婉卿将这一切放到黑白分明的瞳仁里,竟至于模糊起来。模糊起来的时候,周围的一切都在消失。刚才的那个女子,那两个女子,和那一群女子,全部都消失得干净。只剩下当空里几分不明朗的月,弯刀似地,黑惨惨,冷冰冰的气味。 月黯西山,拉长她本就朦胧的影子,更加微弱了。经风一吹,就要飘散如烟。旷野无人,只剩下脚下厚厚的深长的草,还在疯一般的狂长。人站到里面,草深到成为荒漠。婉卿觉得自己不是站在地上,而是飘在空中。脚下是广漠无边际的原野,肆意凌空,想象要往哪个方向去,随便一伸脚就都可以。但是不行,突然迷惑,而绝望起来。这太辽远的广袤,让她忍受不住跌落的空dàng。因为这旷远而无法呼吸,压迫得透不过气来。不知道该怎么走,脚要往那个地方迈。 像是身体突然被抽空,再被悬空,失去了力量,失去了着力点,只能躺在地上,只能虚飘在半空里。心下焦急,却无法挪动得半点。想起酒肆里看见的一只蜘蛛,挂在檐角的网上,探头四处的张望。或许是在思想。想象往某一个方向,自始至终却不见动静,怕是在担心不能够。箕踞在中心,满眼的路向着四面八方。可是道路太多,就只好箕踞在当心那一块儿了,一旦出去,就会“迷路”。在网上游dàng,可以毫无顾忌的从中心走出去,走到任何一个地方,走得累了又回到起始。不用担心迷路,不用担心失去。什么都没有改变,网还是那张网,还是那些满是韧xìng和油xìng的丝,八角,也还是八角。唯一可能不同的是,有风从丝的空眼里吹过,带上了白天尘沙的气味。 想着自己就像是一只蜘蛛,被一张网网住了。不敢走出去。走出去了之后,时间转换得太快,眨眼,就已经变换过了冬夏春秋,风雨晦明。再也回不到起初的位置。这条路远比一张蜘蛛网要远要大,要不同。蜘蛛绕着一点在那里转悠,永远不用担心走出这个中心所辐shè的范围,因之而不用考虑,也不用计较,失去或者得到。而自己,自己就是这个中心,走到哪里,中心便移到了哪里,永远没有办法走到这个中心点以外的世界里,而那里才是自己要去的。对于自己,脚步是太长了,一步就跨过了好几只蜘蛛能够梦见的生活,转身却丢落了时间,一地的散碎。被困在中心处,不能动弹,胡乱的猜测。看不见前面有路,也就没有了后面,只是将一个点重复了再重复。无数个中心辐shè出来的道路的jiāo叉,层层叠叠,迷离而又纷乱,烟水迷茫。无法像一只蜘蛛,可以去试,去了再回来。不能够,不敢迈出去,前面是一片迷乱。- 绝望得想哭出来,这也不能,人是应该有这样的权利。可是脚下有安眠着的草根,和落叶,有静静的蟋蟀,和蚯蚓,他们会站出来指骂,无辜打扰了他们的清梦。藏着悲伤,寻着空闲时,安静的在心里低泣。 站着,地上全是冰冷而陡峻的眼神,要穿透还有些温热的身体。像是一场祭奠,向夜里守卫的精灵祈祝,在天明时,可以得到再生。长夜漫漫,只好放开,一切都随他了,无奈自己便是这牺牲。 索xìng在草叶间坐下,再也不去看,不去想,不再顾念有许多的生命。屈抱着膝。凉意从草根里生长出来,沿着脊背往上爬,肆意要将她侵蚀。涩涩地发抖。但是并不感觉得寒冷,发抖不是冷的表现,只是想要抖落爬上衣服的冰凉,那只是一种拒绝寒冷的方式。她不需要这冰凉。 最终还是站了起来,继续往前走,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走了多远,估计时间早被扔在了身后。可惜还是没有走完,前面依旧是暗青的一片。她发觉自己正在爬一座山,已经到了山腰。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到山上去。既然已经到了山腰,倒是刺激了她的意愿,她愿意站到山顶。站到山顶,看下面的景色,强如自己在这儿漫无目的的晃dàng,人应该要在闲空时,给自己找事做,才不至于陷入恐慌。不顾一切的往上,发现只有一条小路,宽处不足一尺,弯弯曲曲,挂在山体上,隐隐的通向山顶。 这山是她所见过的任何一座里都没有的高峻,危危地直立起来,像那冷峻的眼神,一样的森冷。但是这一点也不困难,体内像是有一种异能,并没有费什么力气,似乎有东西承载着,缓缓地将自己升到了山顶。 - ☆、第二十四章 续梦 山顶是一块两尺见方的凸沿,极窄。安放在那里,被云雾形成的寒露常年浸润,苔藓都没有生长一丝,像一块玉,被风和云打磨得光滑而鲜妍。在上面坐下来休息,石头是冰冷的。突然决定,要在这儿等一个人。 从上面低头往下望,这时竟不能判定,自己走了到底有多高。心里有些害怕,脚下除了那块玉样的不染纤尘的石头,入眼的全是云和雾,翻涌滚dàng。有股寒劲地风吹过来,先割裂脸上的皮肤,再要把整个人也拉扯进那翻滚里煮着。寒风冻僵了手和脚,冻僵流息不绝的血液,听到血液凝结成冰,割裂筋骨的声音,直穿过脾肺,穿入心底,全身悚栗。 现在再也不想要到这孤顶上来,除了寒冷,放眼望去,白惨茫茫的一片,是更寒冷。天边挂了几缕彩云,让人有温暖的意思。入眼,也变得冰凉,消散了。没有一些声音,哪怕是平时憎恶的也没有,世界也真安静得可怜。没有一个人影,哪怕是想象里的,也没有。全是因为寒冷的缘故,将想象也冻僵了。天下之大,此时只剩下一个人独自的寂寞,世界也真叫人静得心痛,寂寞得让人害怕。先前不知道哪里来的冲动,极是想要站到这山顶来。一站到这山顶,才知道这般感觉,痛不yù生。 地上依旧尘飞,多少都与自己没有了关系,只是期望着在醒来的时候,还能够看见一二。把天明的世界,想象得无限的美好,并用这美好的愿景,来填实自己,抑或是像小孩子吹泡泡一般,靠着这虚幻的美丽来满足。都是一样的脆弱,不堪一击。 大人们在小孩子之后察觉,但是他们不愿意说,这说就代表了他们对自己的否认。他们无法自我否认,因为有个小孩儿正看着他们,看着他们的在察觉后的失落与无助。他们不会将这虚弱的一面展示给人看,所以就要藏掩,也教大孩子,以后也要好好的遮掩。这是祖辈以来唯一可以延续的家产,是我们的,也是你的,是众多人共有的,有责任将着延传。无论是与非,在天黑以前都是这样,但是天黑下来,那是另一种情况。 师父将他的羊角宫灯jiāo给自己,那是晚上走夜路时,用来探明照路的,只有微微的火光,照见得尺寸遥远。跟着师父在山门前转,天黑时候出的门,天明时候才回的家。看见天穹里,数不尽的星点,降落下来,在群山坳里忽闪忽现的转悠。整整一夜,师父不觉得困顿,自己倒是觉得有些乏了。天黑下来,所有人都一个样,大人变成了小孩儿,小孩儿则依然是小孩儿。没有什么多余的,天地真正时候的干净。夜,极其虔诚的俯首,望这没有纷扰的安静。安静,有些恐慌。俯身什么也看不见。鸣蛩在秋天里叫过凄凉,蛰伏一个冬天后,苏醒想要叫醒春天里微微的感伤,最后却在夏夜里唧唧,一声短,一声长。 声息之后,是长时间的空阔,将夜的缝隙一分一分全部挤占,不剩下一点闲空。忽然记起旧年里杀过的一个人,临死前,将眼睛望着自己,瞳仁还是黑白的分明。使得自己久久的不安,每想起来,就不住的战抖,想要抖落那些附在身上的黑白颜色,耀眼的黑白。隔了这么许久,那些早已经成为淡忘的题材,猛然间记起,还是一阵阵的余悸。像是被人隔离,周围陡峻的眼神。云雾生寒。 在时间里清醒,正站在高高的山顶上。眼前的白雾茫茫,身体早已被冻僵。是不小心进入的梦境,也没能挨过山顶这块石头的温度,又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8 章 生生拉扯了回来。 想要转身沿路返回,才发现,来时的路,早已经消失。自己极力想要的,之后得到的,竟只是两尺见方的一个台子。并将自己紧紧地缚住,不能转身,不能向前,没有地方可上,也没有地方可下。人世的悲哀莫过于此了,站到了最高处,才突然发现已经无路可走。低下头只能见到自己的脚背,结上了一层厚厚的冰晶。除非你愿意,从高处跳下去。跳下去,重新开始,站到山顶,再跳下去。可是既然已经站到了最高处,如何又甘心再跳下去呢?谁也不能保证,跳下去后,还能再上来。不者,就在山顶自刎而死,不用再开始,那样便永远站在了最高处,再也不用下去。 但是这一切不能就这样没有悬疑的结束,对于生命,自己没有强烈的生命愿望,但也不愿意太过平庸的死去,也不能那样平淡的死去。听风从左耳进去,又从右耳出来,私语。如果命该如此呢?那么死就不是很困难的事情。 跃身从峰顶跳下,知道死亡并不是件很了不起的事情,他跟生一样的重要。自己可不愿意坐在那块石头上,苦苦等待,安静的被冻死。死是生的另一个延续,也要得到该有的慷慨,最好是悲壮的。闭上眼睛,人应该知足,知足就少了遗憾。有幸站到那么高的山顶,瞧见了最高远的境界,死已是值得了。心神俱澄静下来,感受不到身体向下飞落时,死亡的冲击,也听不到任何可怖的声息。甚至渐渐慢下来,不再下落。眼前有暖暖的光感,微微透明。猜想定是没有死,被云托住了,或是被风携带到了有阳光的地方。曾经梦见自己死了,睁开眼,就从死亡里走了出来。睁开眼,便能将一切究竟寻看得明白。- 一潭安静的湖水,围在一个峡谷的底里。这谷三面都是高耸入云的山,一面湖水淌出。处身谷底,往上看,只出数丈,山为白雾所遮,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不知道这谷有多深,脚下是块平地。说是平地,其实不过是块凸在湖面上稍大的一块平坦的石头,状似展开浮在水面的芙蓉叶。这幽深的地方,只有自己一个人,却没有了山顶的那股凄凉况味,反觉得无比舒心。 周围突然有了异样,像草木的生命一样不断的生长,在起着变化,越来越明显。忽地突然有了光,从水中溢出来,将整个湖面整个谷底映得通明。温柔的红艳,富贵的金黄,淡雅的紫色……,一点一点渲染浸润开来。 觉得自己也要发出光来,脱去形骸,跟着光一同飘漾起来,不是在水底,不是在波心,是在青冥。光亮不断上升,水面乍破,升起一团皱,涟漪轻绽。跟着一团氤氲的紫红腾起,馥郁的芳香四溢。破空里传过一声长鸣,悦耳清脆,像是在用一根丝线穿过天边的彩云。一只大鸟,从水里缓缓振翅而出,那绝对是人世间见不到的绮丽景象。鸟身上发shè出光芒,耀眼生辉,像一团燃烧着的火球,光线却是柔和。整个山谷里艳冶的光芒,都是从这只鸟身上散发出来的。金翎玉羽,皓魄魂精。世上传言,百鸟朝拜的凤凰便是这了。光芒渐渐沉静下来,只觉得一股尊贵祥和之气抚面而来,说不出的温柔舒适,使人不敢稍有声音,生怕将这空气惊动了一点皱纹。 俄顷,又有一只大鸟,与先的一模一样,只是头顶多了几根金翎的羽饰,从湖面裂水而出。甫一出水,引颈长鸣,两声清戾破空,引过先前的那只,翩翩比翼,在头顶上空绕飞徘徊,相向而鸣。世间所谓凤凰者,人常以为是一只,其实凤凰是两只,雄凤雌凰,因其常是不单飞独宿,故连称为凤凰。 婉卿看得出神了,自己也变成了一只凤凰,胁下生出双翼。鲜艳的羽翼,展翅在长空里清戾,翩翩在半空里绕飞。低头俯瞰遍下面艳艳的世界。慢慢伸出手去,想要摸一下飞舞的雌凰身上温柔的光环。不小心又进入了另一个梦境,是多少年前柔弱的生命,那群温柔的有着倾国容颜的女子,地上茹红莲绽开的鲜艳,冰冷的绝望。不是在另一个世界,不知道为了什么?当长剑从胸口刺下去的那一刹那,所有的灵魂都得到安息,去了一个温暖的国度,那里万家灯火。自己依然发冷,瑟瑟地发抖,攫取一点温度,那是没有讲好的属于自己的东西,可怜的东西。师父总是能在想找他的时候找到,给着似有似无的帮助。曾经有一种憧憬,只是疼痛。 那只雄凤猛然一声凄厉的长叫,刺破天际。婉卿慌忙回过来神,急收回手。已是不及,只觉得左手掌心一阵剧痛,险些痛得昏厥。雄凤迅疾的扑过来,抓破了左手手心。突然,闻道一股奇异的香味,比先前四溢的香味更加馥郁,奇谲着诡异。香味里夹了悲壮的气息,鲜血滴落的味道。两只凤凰齐齐朝着扑过来,因为疼痛而有些惊慌,还兀自举着手未及收回。扑过来,抓住,停落在左手心,钻进破裂的伤口里,吸食不断流出的鲜血,浴血而生得更加艳丽。消逝不见了。手心仍复一阵剧痛,渐渐麻木,有些微的发痒。收回来看手心那道刚刚被撕裂的口子,正一点一点合拢。伤口慢慢消尽,一下子完好如初,只留在手心两只凤凰绕飞的图记,大如麻钱。羽翎纹迹,清晰可辨,颜色红艳,yù要怒放一般。 一下子恍然睁开眼,身边香气还未散尽,那些华光正在一点一点消逝,夜正一点一点合拢上来,最后将全部陷入黑暗。 - ☆、第二十五章 脱身 时间过了四天,到第五天早上时,船已行到东城紫衣。这时候稍能行动了,只是无法长时间活动。他们是安好了心要将自己扶进百合谷,而不是让自己走进去。看手心,在梦里得到的印记,竟是一天天在生长,变得娇艳起来,跟得到的那幅绢画上的凤凰完全一个样子,不禁觉得奇怪。 中午找客栈歇脚,避过当午的太阳,待稍晚天凉再走。吃饭的时候,居然看见云亭师伯在对面得桌子坐着用饭,意态闲暇,似是没有看见,不认识一般。想喊,钟鳐和钟,分坐在自己左右两边看护着。这两个钟姑娘一路紧紧陪护,绝不有半点闲暇离开,敬业程度实在叫人不忍心避开她们,料想即便是有蚊子叮到了自己,也会手起刀落,干净利索。两位姑娘容貌温柔,剑法不知道到底怎样,一直没见识过,想也该是很温柔。 婉卿不声张,想不到会在这儿遇见云亭师伯。师父说他常年在云台不轻易下山,难不成是上次出来看人情世故,游到这里还没有回去?本来打听百合谷是自己的主意,却是听师伯言语去了白衣城,没想到结果是这样子,被他们护送着去了百合谷。他们人虽然不恶劣,到底这样子与押解犯人,强迫着去没什么区别。这该叫做与人砧板,自为鱼ròu。天生得又这么巧,在这里碰上了,那是可以自己走着去百合谷了。从来做事,绝不要人逼迫,自己不愿意的话,怎么也不会舒坦。心下慢慢计议,总是要自己独身一人,不要这群人陪伴,要光明正大,自由自在地进去。 挑起汤碗里的一颗丸子,送到嘴边,还没咬下,灵光一闪,突然有了主意。趁着两个钟姑娘不注意,手腕用力一甩,将颗丸子朝着对面的桌子上的一只装汤的碗里扔去。想将碗里的汤砸得四溅,师伯即便假装不见,也不能不看见了。婉卿以为这下子定会溅得师伯一身的汤水。准备好了看他生气,然后就笑。不料却是没有笑得出来,被钟鳐和钟同时用筷子夹住了,慢慢又放进汤碗里。明明是趁着她们手里没空隙,才扔的,都没有看清楚,是怎么放下手里夹着的正在吃的东西。完了,两个钟姑娘继续吃饭,也不做言语理睬。婉卿不信就将东西扔不出去,夹了一颗丸子又往外扔,还是被夹住了。扔了两三次,没办法,也就不再扔了。得另想办法。 正想着怎么才能够将师伯叫过来,忽觉有人将手搭在了自己肩上。抬头却是师伯站在旁边,这么神出鬼没的,还真有些吓人。“丫头,不用再想办法了,我都看见了。”对着两个钟姑娘笑道:“还是这两个小丫头聪明,岂不我现在变成淋汤的鸡了。”也不等婉卿让座出来,找旁边空的位置自坐了:“我可是在这里等你都大半个月了,就等你回来,我好跟你师父他老人家jiāo差啊!”“师父他老人家”这种称呼从师伯口里说出来,还有一点儿奇怪,他虽说xìng情有怪癖,只是表现在对某些人和物。说话上,与常人却也没有什么两样。只很是较随和,不怎么拘泥于礼节。没想到他居然会叫自己师弟“他老人家”。 钟鳐和钟立刻警觉起来,抱剑施礼。“道长,不知尊号?”云亭师伯笑道:“没有没有!你们俩还是吃饭吧,不吃待会儿就饿了!我待会儿跟你们那个领头的人说,把这丫头借给我,我好拿回去还他师父。”两位钟姑娘见他言顾左右不回答,也不好说得什么,没有办法。钟鳐便即坐下,钟从一到后边去了。 婉卿想师伯说拿自己回去jiāo还师父,定是想出来的计策,救了自然就放了自己,随便自己去了。刚刚师伯说“没有没有”,也真让两姐妹呛得够了。师伯远离尘世,加上xìng子比较怪,不懂得人们常用的虚话套语。见两姊妹问尊号,本只是一句套语,便以为是真要问尊号,连忙道“没有没有”。想起就不禁觉得一番好笑。 过了一会儿,钟引着奇里来到。婉卿望了一眼,奇里只对着云亭师伯点了一下头,脸上含笑,算是问好了。“道长有事?”云亭师伯看着奇里,见他不跟自己施礼问好,大喜道:“这小子,我喜欢,大礼不拘小节。”接着又道:“那,我就跟你商量件事。你把这丫头借给我,拿回去jiāo还他师父,怎么样?”这话就跟抢没有什么区别,不过能这样说话的人,却也只是少数。人们都在尽量地,将自己真实的想法遮掩起来。永远没有几个人,能按着自己真实想法,真实直接的表达出来,这类人,算得上是真正的xìng情中人了。 奇里道“家师有命,要请南宫姑娘谷中相聚几天,倒是不敢与道长商议。”婉卿不知道这话真假,百合公主怎么会认识自己,还要请去相聚?虽然这“相聚”一句是黑话,也没端的要自己进得去,却出不来。自己与他们素来不相jiāo,少有仇恨。就算是有,也只不过是青衣城主和青衣令那么一件小事,也值不得那么多人来寻。想那青衣令话里语调,青衣城主与百合谷关系不是十分融洽,青衣令也有狐假虎威的嫌疑。这些都没必要他们花那么大的力气,要自己去死啊!哎,只能稍叹一声,哪里又说得清楚,自己究竟是在想些什么呢?云亭师伯突然变色道:“你真个不放?”奇里道:“绝对不放!”语气坚决。两个人就要剑拔弩张,相持,互不肯让。云亭师伯道:“那好吧,不放就不放,反正你们也将她养得白白净净的!”说着径转身朝门外走了。 婉卿想叫住师伯,待喊已经不见了。今天终于算是见识了师伯的怪脾气,也真够怪的。要换作一般人,说好了要人,势必就要要到。早就该怒火中烧,烧将起来,两个人一场恶斗,打得昏天黑地,张飞不认识岳飞,最后还是要将自己带走。就这么说走就走,说不就不了,这再上哪里去找着这样的怪人。还是剩得自己,要继续忍受几天囚禁的滋味。- 吃过午饭,钟鳐和钟将婉卿扶到房里,各去了隔壁的一间。近大暑天气,午后烈阳似火,最是酷热难当时候。只能呆在房里,闭门不出,话都不愿多说,说话也会搅动得空气生出热来。静心可以生凉。小睡片刻,被热醒过来,站到面东的一扇窗下,摇扇纳凉。 忽然听到敲门的声音,过去开了门,却是云亭师伯。忙请进来,高兴道:“云亭师伯,你不是走了吗?回来有什么事?”云亭师伯道:“当然是有事,没事回来干嘛?我来接你回去!”婉卿问道:“那,那几个人呢?”云亭师伯道:“那还不容易,骗过那几个小丫头片子,值什么?你看我刚才不就将他们都骗着了?云台那小子还在等呢,他可不会同意就这么将你丢了!”“可是,我身上有dú还没解完呢!”云亭师伯道:“有什么难的,你师伯什么dú不会解啊?”婉卿听到这儿,高兴的问道:“那是不是从这里出去,我就可以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了?”“那你倒想去哪儿?听你这话就是不想回去见你师父了,你是不是想去百合谷?”婉卿不想师伯猜透了自己心事,点了点头。 “你不能去百合谷,起码是现在不能去。他们不是要抓你去,你闹着要我救你,怎么还能去呢?”“我只是不愿意被他们这样强迫着去,我要自己走进去。况且我也受人之托,就当忠人之事嘛!”云亭道:“他们这样逼着你去,你还去?”婉卿点了点头。“只要你帮我把dú解了,就不是他们逼着我去,是我要去了!”师伯忽然严肃起来,正色道:“什么乱七八糟的,我要去,要我去?dú我是会替你解的,那也还是不能去,你今天必须跟我回云台基!”婉卿突然闹不明白,师伯为什么不要自己去百合谷,上次就是他叫自己去的白衣,怎么忽的就变了?既然不明白也就算了,少想一点儿,有时候想得明白也是件麻烦事。不过去百合谷这件事,是定下了。自己决定了的事,别人越是不让去做,要去做的愿望就越强烈。 婉卿在心里犯起倔来,问:“为什么不让我去啊?我偏偏要去!”云亭师伯道:“你现在不能去,有些事情,你是不知道,不过终究也会知道!跟我回去吧,等jiāo代了你师父,你想去哪儿都由着你。”婉卿可不愿意做这种傻事。只要自己一同意,这不成jiāo易了吗?还是亏本的!师父从来就不限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9 章 自己的行动。这回可好了,师伯抢占自己的自由,还得要自己拿自己的去jiāo换回来。就好比另外一个人抢了自己手里的东西,要求自己再拿着钱去将东西买回来。这是哪里来的盘算,还说是他给你承了情? 婉卿看着云亭师伯,转念想到,他不让自己去,那得先转移注意力,将他闹得糊涂了,才好趁空。道:“师伯,你跟师父为什么总是对有一句话那么感兴趣啊?”云亭师伯奇怪的问:“哪句话?我从来没有口头禅。”婉卿道:“有些事情你不知道!”她学了师父说话时的声音,音长音短,起落转回,一丝不差。云亭师伯笑道:“丫头,我不跟你学舌,你也不要扯走了话题。知道你说话能耐,三来四去就给人迷糊,好趁机逃脱,是也不是?”婉卿也笑道:“师伯说哪里话,婉卿只是在想,暂时不回去也没有什么。你又偏要叫我回去,还故弄玄虚。依我说,你不如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那时候我什么都知道了,去百合谷也没什么意义了,到时候我再拿主意,是去百合谷呢,还是跟你回云台基,你说好不好?” 婉卿边说,心下便在计较着怎生好开溜。云亭师伯听了,笑眯眯地道:“这个主意原来不错,我怎么没想出来!”忽而又正色道:“不行。”婉卿走上去,抱着师伯手臂,涎着脸,跟她耍赖皮,死缠着要他非答应自己不可。终于云亭师伯被她赖不过,推下她的手,捻着胡须。“好了好了,怕了你了,先放开手!”婉卿以为师伯答应了,一阵子高兴,正打算说些感谢的话,哄得师伯高兴地放自己走,师伯也就不会觉得吃亏了嘛。冷不防听见师伯说:“还是不行,任你变着花样,不行就是不行!”婉卿看着师伯,假装是生了气,撇过头去不作理睬。看来今天这是无法违拗得过的,非要跟他回去了。毕竟是个长辈,还得看顾着些。只能稍后再另想其他的法子了,不过也不会放过任何机会。 “师伯,我突然想通了,我不去百合谷了。不过你得先给我解了身上的dú,我才能跟着你回去啊!”婉卿想只要先解了dú,自己脚上有了力气,到时候走哪儿去,也不是别人说了能算的。装作束手就擒,答应了跟着回去。 云亭师伯见她答应,也就高兴了,哪里去多想。替她解了身上的残dú。“趁着现在没人,尽快走,省些麻烦。船也已经预备好了。”看来师伯不是无意间在这里将自己碰上的,他知道自己要经过这里,特地在这里等,所以什么都预备好了的。婉卿说道:“要不我们还是跟他们打声招呼,就这样走了,多不礼貌!师伯不理她只催促往前走。知道婉卿在耍花样,心里打的什么鬼主意。她想将他们吵醒,势必他们会来拦自己,趁着混乱,好趁机溜脱。 婉卿故意走得很慢,突然在后边叫道:“啊,云亭师伯,我有几样东西忘在客栈里了,还没拿呢!”云亭师伯道:“真有什么东西掉了,也不打紧。我先送你到船上,再说。”一径将婉卿送到船上,转身要回去拿东西。婉卿心里暗喜,终于上当了,趁着这机会可以开溜了。走了几步,云亭师伯又转回身来,将婉卿腿上几处大血一起封了,叫她不能走动,只能是坐在船里,但是还可以防身。 他则自己去到客栈,取了东西,那是婉卿走时故意留下的。迅速回来,走到河边船上一看,并无一个人影,心里暗生奇怪。不过料想,肯定还是溜了去百合谷。再次转身回到客栈。奇里他们发觉人不见了,也正在找,看见云亭道长出现,才知道,婉卿是被救走了。又从她师伯手里一个人独身溜了,叫住两个钟姑娘,也就不再去寻了。 - ☆、第二十六章 摘露 被师伯封了腿上的穴道,不要自己走动。放到船上,见师伯自己回去取东西去了。那些东西都是自己出来时有意丢下的,一支簪子,和一方包簪子的手帕。待师伯走得远了,从船上站起身来,跳下船就走了。刚刚被师伯封住了穴道,急忙运气顶撞,气至下身,却是畅通无阻,哪里被封住了穴道。自己都觉得奇怪,又是惊讶,却也不说出来,装作样子,让师伯放心走了。 他一走,自己也就走了。想奇里等人,定会找自己,否则回去没法子jiāo差。就让他们找去吧,自己在他们前头到了百合谷见到百合公主,那百合公主也该惊讶了。此去虽不知道生死如何,恐怕多是凶险,也不必管那么多了。这个让自己迷了那么久的人,终于不用再迷下去了。- 买了船,上次弄玉给过自己路线,也不会迷路了。半日之后,已先奇里等人进入百合谷的范围内。一进入百合谷范围内,就觉得一阵一阵的心慌,五神不定,五行不安的。先是一路上见不着一个人,全是深草茂林。越往内,越近百合谷,就越是发慌,这并不是害怕导致的,荒凉得让人心里发慌。偏晚些时候,终于能看见人迹久绝后疏疏落落的房宇,又渐渐密集起来。 路边却多起了百合花,密密匝匝青翠的茎叶,铺成地毯似的,满眼青青郁郁,轻风过去,便碧浪翻滚。花期初至,零星的点缀上了几朵花,温寒雅致,虽然可比清水芙蓉,却有一段娇羞怯弱之态。要是百合全盛开了,那时间进来,满山满谷。婉卿突然觉得在那几秒里窒息,并延长了时间,怎么也无法苏醒过来。百合谷其名如此,只能说是一个长满百合的山谷,没有形容词可以选用,选用亦是多余。花太艳则过妖,花太素则过淡,过淡,“淡”这个词也许读音太硬了,就会无味,该换一个清软点的词。 乍见之下,百合花温文尔雅,看的时间一久,眼角就开始僵硬。想象着面前的百合花瓣上,要是沾上些鲜艳的红色,那么就会变得格外的娇艳。 猛然抬头,发现前边不远处有人在走动,路径渐次分明起来。蜿蜒jiāo错房屋也开始有层次感,栉比鳞次。位置坐落,疏朗开阖,渐渐臻入妙境。而雕刻精美,亭畔檐角,更是细腻而婉转,显出八面玲珑别一样的精神。这样的房舍,是从来没有见过的,而路径也是一样的婉转精致,精致到让人看见了就不忍心要踩下去,是找不到要踩在哪一条上。进谷之前,弄玉说过大致的路线,想凭着这路线,应该可以很轻松到达百合谷。可是进来了才知道,她只说了怎么到百合谷,现在已经到了,却没有说进来了之后,该怎么走进去。这路径如盘丝,总是婉曲。 东进西出地避过几个人,转过几条亭廊。举目望,就不知道现在身在何地了。再转过一个亭角,忽然正面碰上两个女子,朝着自己走来。四下没有较为隐秘的地方可以藏身,转身拨足便走。两个女子已经看见了,也不叫喊旁人,快步从后面赶追上来,yù要将婉卿逮住。婉卿只得快步躲闪,无奈路径丛杂,又不及两个女子熟悉,转来转去,就是无法甩掉,只隔那么几步远的距离,拐一个角,就被她们追上了。 这样子下去必定是要被她们抓到的,幸得她们不喊叫更多的人,自己尚还有两分走脱的希望。脚下加快,绕着屋檐下的长廊,跑过一段,迅捷拐过墙角,看看后面没有立即跟到,听听房内无人,门里面也没有上门闩,只是拉过来掩着。便推门进到屋里,轻手将房门依旧虚掩上。 心下不敢稍有松懈,她们马上追到这儿不见了人,一定会四处找寻,这房间也是必然会进来找的。立即打开房间里别的房门,看有没有能通向别处院落的。这房间里房门却是很多,每面墙壁右角都一道小门,是通向其他房间的。走上去,正要随便打开一道,听见隔壁屋内有人说话,忙又转过来左手边,趁没有人处,转到了其他房里。如此三连四,四连三的转,专拣没有人的房间进。有时遇着隔壁几间房里全有人,没办法,只能冒险走出来到过道上,闪了过去,依旧往没人的房里去。 走得多了,才发现这里房间,除了亭子和园子外,其他各个房间虽然高矮有别,位置杂错,却全是相通,连在一起的。房间两两之间只是隔着一道雕漆的墙壁,而墙壁全是木制的,像只是拦了一道屏风。又转过几间房,已听不到有人追来的脚步,终于算是将追的人摆脱了。以手加额,心下宽慰,在门侧倚壁而立。 忽然墙后传来声音:“两位姐姐,在找什么呢?”“我们跟着一个人,追到这儿,却找不见了。”听得婉卿惊吓了一大跳。吓自己的,倒不是那两人还是追上来了,被她们追上,是情理之中的事,不值得大惊小怪。只是那声音怎么那么熟悉?靠在门缝往外边望,门外廊下是一个园子。先前追自己的两个女子站在廊子里,面正朝着这边,另外还有一个女子,背对了自己,看不到面貌,听声音却很是熟悉。一时间记不起来是谁。这房间还是不能待下去,轻手轻脚的开了门,通到另一间房里。连着又再转了几间,直到什么声音真正都听不见了为止,估计不会被逮到,放下心来。 现在这一连转了十几间,接着就遇到另一个问题了。这里人地生疏,别说转了这十几间房,就算不转,走进来四下房间一个样,尚且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现在可好了,更是不知东西南北了。想再出去,怕又被发现了,又被人追着。不过突然又暗喜过来,天幸准备的干粮还很充足,这里房间也还是洁净素雅,有的吃,有的住,暂时也不用愁什么了。天已经入了酉时,就快要暗下来,看来也只能早作打算,先找间空房住下来,待到明天时间可以长些,再慢慢作计较。 将房间一一比较一番,挑了间众里看起来最差的一间,却也是精致雅洁。不敢住在稍好的那些房间里去,一般比较好的,都是主人自己的卧室。而一般的,常常是预备下来给客人住的,一者因为不是自己在住,也因为客人不常住,物品便都会粗糙一些。 咬了点干粮,在房间里躺了一会儿。不久便听到断断续续的人声,其他房间的灯也陆续被点亮,喧闹了约半个时辰,才渐渐静下去。天黑下来。 到了半夜里,突然犯起口渴来,满屋子里找水,将杯子茶盅都翻过来倒了,也不见点水的影子。找了隔壁两间空房,杯底都快要干得裂开了。怎的偏偏就忘了还要喝水来着呢,焦急起来,直在屋里打圈儿。实在忍受不住了。没有别的法子,只好出屋来,到其他远一点的房里去找。还不行的话,退而求其次,就只能到有人的房里去找。但那是下下策,是险锋,相信老天爷是不会让自己冒那险的。 婉卿在心里暗暗祈祷,快些找到水,这渴起来,就跟又煎又zhà似的,比用刀在身上割下来两块ròu还要难受。走了不知道有十几间房子,终于在一间屋里找到了水,却只是茶脚,被人喝剩了的,还没有倒掉。不觉看着就来气,好没意思要将人戏弄,甩气出来,正走到一个园子里。 立了片刻,立即又匆匆折身回去,取了个干净杯子出来。看见园子里有青翠葱郁的百合,后半夜里,雾已成露,叶上花间,都沾满了大的小的珍珠也似的清露。走到花叶下,一片一片将露抖到杯子里。园子不是很大,整个园子采完,就聚了半杯露水。喝下不解渴,又走了两个园子,好容易摘了满满一茶杯露水,喝下去,才觉得好了。真的是渴饮甘露,此时才知道原来露水的味道如此甘美,这倒不是解渴了,倒变成了品露。再看裙衫全被露水沾湿了,头发上还砂糖似地往下滚。这般模样,还是头一次见到,居然是自己。自己险些都被吓到了,雾汽清凉,夜风微拂,飕飕的有些生凉,心下却是说不出的畅意。 这下子渴也解了,露也品了,便摸索着路径往回走。来时只为着找水,没有记路,现在只好凭着似有若无的印象瞎撞回去了。转过一个院子,看见有一间房里还亮着灯,四下房里却是暗着。这么三更半夜的,还点着灯,不由得好奇心起,靠上去看个清楚。只望见屋内关着三个人,都是男的,年龄似乎相若,才五十岁的样子,面容却甚是憔悴。手脚用铁链锁着,一副样子,狼狈不堪。素来听闻百合谷内无男子,有也只是百合公主的三个弟子,不想今日在这里还见到了其他男子存在,看来传言也是有不可信的。 这三人自己从来没见过,不知道他们缘何被关在了这里。不过有一件事可以肯定,既然被关在了这里,不管孰是孰非,定是与百合谷又嫌隙。婉卿突然觉得这想法有问题,太过于浅陋,等于是白想。看他们样子,关的时间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眼睛都没有了一点光彩。婉卿不知道这孰是孰非,不敢贸然,于自己也没有什么关系,不用知道也罢了。时间也不早了,四更天已过,天就要亮了。再不走,怕是回不到原来的房里去了。悄悄退身出来,也不敢一路做标记,只用心将路线细细记下了,摸索着回到原来安歇的房间。 想起刚才园里采摘的露水,居然忘了多采一杯。在屋里睡不着,等天亮,想要再品一品,却是过了机会,只有等到再空闲时。想到,不禁有些懊恼。只得在牙缝里暂时回忆一下那阵味道,清甜而微淡。 - ☆、第二十七章 暗察 每天早上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匆匆忙忙地另选一间房,换了房间住。百合谷里人好像也不是很多,房子却多着,大都闲空着没人住。估计是一个人住着几间房,都是独立地小庭院,每一间都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吃饭时候就只好跑到厨房,趁着人都还没吃之前,捡走几样自己中意的。这里房间太多,慢慢寻找,走来走去,就是找不到自己要找的百合公主。 白天不大敢太过抛头露面,只能藏着,悄悄里找寻。至晚,则到各个园子里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0 章 露水。一则是第一天晚上屋子里找不到茶,以后也就再也不想去找了。百合花露确实比茶水要平淡,却比清水要香,有股特别的味道,沁入人心。二则是整日无所是事掩掩藏藏的,心里也不大舒服,出来沾点露汽,宽松许多心情。这倒是有点儿像野人的生活了,远避人群,吸风饮露,却也是闲散逸适得紧。 这日吃过午饭,小憩一会子,醒来突然记起晚间曾见到的被关在暗屋里的三个人。这几天来,虽然还是找不到百合公主,这里的住过的小部分房间里,倒是走得大熟了,剩下路径不足十之一二,仍然有些不大明白。这也不怪婉卿记xìng不好,这里庭院太多,又jiāo错异形,走了几天,还转不到整个的四分之一。而且这只是外面的情况,再往里面前进些,人就稠密起来,没有多少空闲的房间了。转过几个园子,又拐了几条矮巷,逶迤来到那日晚间的房门前。听听里面没有过多的声音,便推门进去,随手又将门掩上。 三人看见婉卿进来,脸上并无什么诧异之色,甚至一副疲劳不堪的神情,现出不应该有的一段表情。婉卿不明三人底细,也不知道如何会被囚禁在这儿,一时找不到词,该跟他们说些什么。冒失的进来,却是不敢再贸然说话了,怕是引了不知道的危险。婉卿来此只是想,若是能问得些与百合公主有关的事,那是再好不过了,最好能问出所在。但一个陌生的人,谁会对另一个陌生人无缘的说这道那,将自己知道的一股脑儿全倒出来呢?不认识他们,又怕上来一开口,就露了底。取不到什么有价值的消息也罢了,他们要是叫起声,引来其他的人,自己就只有赶着溜走的份儿了。也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从他们口里骗得一些东西,在房间里来来回回地走了两圈,想该怎么启口。 正徘徊,却听见个声音说:“你们也不用再费力了,有些事情,我们是不会说的。”婉卿心里暗喜,这不是正中下怀,就怕他们不开口,自己没处说起。现在自动开了口,那是自己的幸运了。想来他们定是在被逼着问一些事情,他们不认识婉卿,是把她当作百合谷的人了。只是他们所谓的“有些事”,自己一点不知道,则么办?一说话就彻底露馅了。 当下便不言语,装模作样,只在房间里来来回回地走动,心里要他们还得多说几句。这是心里战术,在他们眼前晃来晃去,晃得他们心里慌了,自然就说了出来。“有些事情,我们是不会说的。”“有些事情,我们是不会说的。”剩下的两人也说道,但是有些无力,是被关得太久了,没有见到太阳光的缘故,话语里也显得苍白。但是怎么来来去去就这么两句话啊?只能试探着问一下了。 “不说,不说也没关系,反正明天后天大后天,时间还长着呢,只是……”这句话本意只是想要逗得他们说话,说到这儿,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转下去,于是就停住了。因为只是要引他们的话出来,故而也就是模棱两可无着无落的。三人一听却同时气急变了脸色,声嘶力竭的吼道。因为嗓子干,说出来的话,也就没有沾上水分,干裂了。“只是怎么样?你们休要对待我女儿,她什么也不知道!” 婉卿就知道管用了,不想这句没半点力气唬人的空话,居然奏了效,心里暗笑。听话里语气,想必是百合谷要扣了他们女儿来做要挟,脸色凝重起来。“那可难说!”也只有这样略带着威胁,话是不着边际,方能奏效了。本来是不想这样做的,看着他们也够可怜的,但是可怜并不能让人好过一些。上天是公平的,或许被可怜者会好过一些,对于去可怜的人,就意味着自己不好过。 最先说话的那人,坐在两人中间。“百合公主岂会变成这样一个人!”眼神里很是不屑,但是不知道这不屑是针对谁的。百合公主是怎样一个人,这婉卿不知道,但是这话无疑是在给戴高帽子了。或许百合公主真的不是“这样一个人”,但那些现在与自己没有关系。心里迅速转过念头,差点又分了神,想到其他处去了。 “公主待你们仁厚,她不计较这些细处,自然不会。不过,所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我们是下面的人,可就管不了那么多了。”这句话原也不错,那日在青衣城主府内见到请衣令,颐指气使的样子,就不见得仁厚。那人气急败坏:“你,你们……”这样子诓骗整人,虽觉得不怎么侠义,也是无奈,并非存心如此,也非心底天生如此。看三人样子,婉卿觉得有些不大舒服。毕竟从来不骗人的人,头一次说谎话,心里总也会是不安的。只有经见得多了,谎话说出来变得跟真话一个样的时候,再说出来,就不会有这样的负罪感了。 还是继续说道:“那你们就说了吧!”旁边一人强道:“我们做的事,我们承认就是了。有些事情,我们就是不会说。”婉卿看三人神情萎靡,口里闭得却是紧,不忍心再诳问下去,知道下去也无结果。改口对另两人说:“你们也还是不说?”三人异口同声:“有些事,就是不会说,至死你们也休想。”- “那好吧,也不勉强你们,明日再来,时间总是多得很!”说完就转出门来,望见四下无人,举步就走。忽然听到一阵细细的脚步声传过来,约有三个人。慌忙躲进隔壁的房里,从门缝里看见,是三个女子,举止端庄,容貌姣美,迤逦走到关三人的房里。 将耳朵贴在墙壁上,听其中的一个女子发问道:“三位还是不说?公主可容忍得够久了”听见坐在中间地那人答道:“朱衣令倒是好兴致,刚刚才派人来,自己又亲自来,可惜我们还是不会说,劳烦你了,走了这么远一趟!”婉卿听到“朱衣令”精神一振,真是铁鞋踏破,那么说只要跟着她们,就可以找到百合公主了。这事有点儿凶险,却也可行。 只听朱衣令道:“不要这儿那儿的找借口,就以为我们会不问,百合公主待你们仁厚,你们却以乱为报,哼,别说我不知道!你不说也罢了,今天不说,还有明天,还有后天,要不就慢慢耐下去吧!”一转头,手上袖子一甩,快步走了出去。对身后的人说:“以后每顿将米饭减到只有一两,只给半勺水,看他们还能忍耐得多久。”这是吊命的法子,叫人饿死不能,活又不成,只个是生不如死。 看见朱衣令领两人走了,还没看清朱衣令长得什么样子,这一走,跟也不知道要跟哪一个了。待其走出,转过一扇单墙,婉卿藏身叫道:“朱衣令,请留步!”见其转过身来,将容貌忙里记住了。 朱衣令听见背后有人叫,转过来却没有人,暗觉得吃惊。但是那一声,她已经断定声音的远近,发出的源头了。朝一丛茂密的百合花走过去,拨开花丛,却不见有人影。心里不禁骇异,道是出现了幻听,四下环顾,领着两个女子前边走了。这是婉卿用的声障之法,声东而击西,就是人在东边说话,听着却像是从西边发出来的声音。紧紧跟在朱衣令后边,一路逶迤,不敢隔得太远,又不敢距得太近。这样跟着确实是件苦事,走走停停。终于见她进了一间屋子,门口站了两个女子,先前的两个女子,在门外十步远的地方,便停住了脚步。 这下没有法子了,说跑到她屋外躲在梁间偷听,近身都不得。只得再等她出来,她总是会出来的吧。看这样房子,绝不像是百合公主住的地方,自己只是为了找百合公主,其他的,暂时与自己没有一丝一毫关系的,都可暂时放开。至于百合公主应该住什么样的房子,却是不知该从哪里想象起走。 等她再出来,身后又多跟了一个女子。走到两个女子跟前,小声说了些什么,听不清楚。只见两个女子,一时间全走开了。跟出来的那名女子,也返身回去了。只剩朱衣令一人,莲步轻移。婉卿看看是时机,复紧紧跟上,随着她乱走。 穿过几个园子,渐渐觉得有不同。屋子墙壁还是木质的,却闻有幽幽的隐香,从木头里渗出来,是百合花的香味。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木头里居然渗出了草本香。抬头望见屋子门楣上挂着门匾:“云香”。怎么这里也有一间唤作“云香”的屋子,难不成也是放酒的?婉卿心里暗想,这里叫“云香”,倒才是真的叫对了,哪里像云台基上的那间“云香”的屋子,又潮湿又yīn暗,那里还叫“云香”,岂不是要污脏了这屋子? 见到朱衣令进了“云香”隔壁的一间房里,便悄身躲进了“云香”里。透过墙缝看朱衣令坐在桌边喝茶。过不得半刻,有人敲门,因为一心思看着这里,猛地吓得婉卿魂魄去了好几分,冷汗都出来了。那声音就像是再自己身后响,略略定神,仔细才是隔壁的。接着进来两个女子,和朱衣令围桌坐了。 婉卿突然奇怪了,眼睛直直的盯着,简直不敢相信。后进来的那个女子,不正是弄玉,怎的也到了这里,和她们在一起?那日离开,她说要去找姐姐,是她进来了?不是,她不会进来,又怎么会认识得这许多人,虽然她有些让人琢磨不透,想也总不会到了这里。难道这便是她的姐姐?心里拿定不下。这世间有太多的事情,又纷繁,真叫人难以辨认。每每要去分辨得清楚,反让事情先把自己给分辨清楚了,还大着胆子,将人搅昏。结果是比先还要混乱了。 只好不做作理会,任其自然。懒得再去想弄玉姐姐的事和眼前这人的关系。听她们细声谨言,显然是有重要的事情在商议。只是刚刚脑子里激起的想法,一时还没有清除得干净。事实也就如此,总会适得其反,当想要用力记起一件事时,丝毫没有印象,当你不想时,又翩翩如破蛹的蝴蝶,纷纷扰扰的就飞了出来。 - ☆、第二十八章 寻找 朱衣令同两个女子坐了,另外两个女子守在门外,距离门的远近依旧是十步左右。知道周围再没有其他的外人,朱衣令起言道:“今日叫两位姐妹过来,也并没什么大事,只是要通告一声,防着小心。公主这几日似乎突然不安起来,像是知道了某些事,心下慌乱。她自己嘴上虽不说,还在极力地掩饰,也时刻装作沉静,但我看她行动时已经显露出来了,肯定会有大事。刚来,我去见了三位城主,他们依旧不说,但是还有一件事,一定要小心谨慎了,有人没有通过我们就去询问他们。所以才特地请两位姐妹,过来商量一下。” 婉卿在隔壁听到说百合公主,心里高兴,正合着自己心意,想来这一趟不白来了,也是跟对了,终于能知道百合公主踪迹了。又听说城主,立即就疑问起来,难道刚才的三人便是其他三城的城主?说是其他,是因为自己除去了青衣城主欧阳正。那是自己亲手杀了的,没道理还会让他第二次装死给骗过去。三城的城主,婉卿自是没有见过,理所当然不会认识。但于东西四城皆是百合谷下属的事,倒还知道一二。常情她不至于将自己手下,这样对待,肯定里面有什么大事无疑,让她震怒了。 如果那三位都是城主,那么眼前的三个女子,就该是三城的令了,不知道那个“弄玉”是什么令。马上醒悟过来,又觉得不对。弄玉说过她爹爹在四年前就已经死了,又如何来的三位城主?最后那句话,不就是说自己吗,透过几句话,她竟然知道先有人问过他们了,这人真是不简单,其机警也非一般。 听三人继续说话。朱衣令道:“这三个老朽了的,一直不说,我们知道的事也就断了,不了了之。你们有什么好的法子,不让公主知道,最好还要让三个老家伙肯说出来。”朱衣令看着那个“弄玉”,和剩下的坐在对面的女子,端起半个茶盏,抿了一口。“如果换作是其他人,倒也没什么好为难的,有什么法子不能在他身上用一用!” 最后那个女子,稍微停顿,说道:“只是公主明言相告了,不要对他们怎样,我们没有空隙可趁便!不如我们想点办法,间接的让公主杀了他们?” 那“弄玉”忙道:“紫衣姐姐说什么话呢,死了,死了的话,我们岂不是无从下手,不是变得更加艰难?”那朱衣令听了却道好。“这计策虽然有点难,不失为一条好计策。只要公主发话要这三人死,那便十之八九成了!” “弄玉”突然明白过来两人的意思,不禁也叫起好来。婉卿忽然觉得后颈凉气一阵一阵的直冒出来,她们这想法是想要来个瞒天过海,使一招李代桃僵,偷梁换柱将三人偷偷换出来,让他们落在自己手里,而外人,连同百合公主自己都知道三人已死了,便可以得到想要得到的所有了。怪道是女人心,海底针,又深又细。尖酸自不必说,像这样的女子狠辣起来,必得上一个男子了,也许早已经超过了。 婉卿看三人坐在屋里,听他们絮絮叨叨说个没完,一会儿说到这里,转瞬又去到另一个地方了,听着就像是黑话,想听得明白,听见说话就是不明白意思。糊涂起来,懒得理她们说事儿,只静待她们将话说完,好跟着去找百合公主。 从哺时出来,看看就眼近日入了,三人还没将话说完。还低声细语商量事。照着这样子下去,今晚还得再回到原来的那间屋子里歇一晚上,只是,一直延挨,什么时候运气那么好才找的到她?越是这样长时间耽搁下去,就越觉得心里发慌,虚得发慌,似是有好几十年没有见到过天日,长出长长的绿毛一样,将人得慌。这谷里太阳本就不是很大方,只有中午近一个时辰,能见到阳光从天顶上shè进来,偏偏经过飞起的屋檐时,被挂住了衣角,散落得满地都是。又被晨雾夕烟露湿,就只剩薄薄的一层了。还是很不均匀的分布,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1 章 些地方,连这薄薄的一层都没有。日刚过午,天就昏了。人在这儿住久了,就有浑身长出青苔的感觉。 话又说回来了,这里要是拿来消暑,却是不折不扣的一块好地方。然而想着自己这样在这里消暑,又成了太过浪费的举动。想来想去,靠人还是不如靠己,跟着他们,还不知道会被带到什么地方去呢!决定舍弃了她们,悄悄从屋里闪出来,回到自己暂宿的那间房里,以后还是自己去找。 黄昏时候,山谷里居然让人看见了彩虹。太阳返照,天上云彩七色,霞光万丈。今晚必定是个好的日子,因为人的心情是好的,往往便将周围环境不知觉间也改变好了。在房里将东西收拾好,对着妆镜,十指当梳,顺便将自己头发理了理。 夜幕终于降了下来,对于婉卿来说,黑夜是很好的掩护,对于更多的人来说,黑夜也一样是最合适没有的遮掩。黑夜来临,一切的罪恶便开始生长或者消亡。 等到几乎所有的人都入眠之后,还剩下为数不多的几盏灯,亮得有些清寂。婉卿穿过两边的横院,进到二阶梯后的院子,就只剩下最里面的主院没有去过了。百合公主也只能在这后边住了。这几天来将外面的房间差不多都走过一遍了,余下的只是少数,还不知道路径的也只是少数了。 进到主院,这里比外面两阶,稍微要高出一点,屋舍相比,却是简单不知多少。还是迷路了,这也是预料之中的事。此地生疏不说,守卫的人也较前边的人要多,而且是格外多,往往躲闪有力不从心的感觉。知道形势越是凶险,就越是容易达成目的。在园子与园子之间穿来度去,各处紧要的路径,都有人守着。硬闯是不能的,潜伏了这么久,也不必要再作硬闯的打算,而前功尽弃。 转身过楼道,不小心裙摆带翻了一个栽着百合花的花盆,只听得“哐当”一声,一颗心,陡的被提到了嗓子眼里,就差跳了出来。兀自惊魂未定,那边两个守卫的女子,听到这声音,立即朝着这边走了过来。婉卿只好隐在暗黑的角落里,不敢大动,呼吸都不敢声音太粗了。听着两个女子,在身边不远处,小声嘀咕了几句,又走开了。正要走出来,不想那边又接着走过来两个女子,紧赶着就走了好几拨。这样子走下去,没完没了了。 稍得了点空隙,迅速闪开,最后还是只有躲到房间里,方才安全些。可又不能开门,开门的声音怕也会被听见,况且也不知屋里是否有人,不敢贸然进入。思量一会儿,俗话说“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也只能棋行险招,剑走偏锋了。望着一间屋子,里面有灯火,上前侧站了身,靠在门边,随时做好迎剑的准备。 一把推开门,下手虽快,用力不是很大,声音不大,很轻。久之,屋里却不听见有任何反应,一丝动静也无。 即便探身进去,灯火萤萤,照得不怎么光明。屋里布置很简单,浑然不似先前见到的那些房间了。有意识的朝床上看去,这么天晚的,人应该是睡了。床上并没有睡人。将目光横扫,靠窗前一张桌子,才发现坐了一个人。那人也是看见婉卿的了。两人几乎是同时惊声叫了出来。 “是你!?”婉卿想起窗外还有人,不禁觉得失口。想起先前见过,人也不算恶劣。忙示意他小声点,不要声张。- 那人看见婉卿也很是吃惊的样子。正在这时,听到有女子站在门外对屋里说话道:“奇里师兄,是不是有什么事啊?”那人慌忙答道:“没事,没事。”脸上却有些不自然。 他以为,门外的人定是看见屋里有别的陌生人了。对着人当面撒谎,且是没遮没掩的,无异于手里拿着把剑,对面问,你有武器吗,回答说,没有没有。滑稽而且荒诞。忙转身关上门,看见婉卿正藏在门后,倒是吓了一跳。知道刚才并没有人看见,才觉得稍微安心一点,脸上神色也才舒缓了。 婉卿见过奇里,总共两次,这次加起来,算是第三次。前面两次都只是瞥了一眼,上次还是他亲自将自己解押来百合谷呢,只因为遇到了师伯,没有被他们押着到这儿来。这会儿他不记怀在心里,居然还帮了自己,想来都觉得怪异。但是立即又谨慎起来,说不定是别有用心。 想想但也无奈,只能说是又栽在他的手里了。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上次给他叫手下两个姑娘,给“软禁”了四五天,想想就后怕,现在多也不会有什么好日子了。想到了师伯,那也还是要顺便问一问的。 奇里却先已经开了口:“姑娘,萍水相逢,这次算是我还了你,与上次的冒犯算是相偿了吧!” 婉卿不明白他说什么,不曾借过他什么东西啊,他也不曾欠过,何来偿还的说法?问道:“怎么讲?” “上次来时多有得罪,这次相抵了,我也不觉得欠你的了,就请尽快离开这间屋子,你也不用欠我的了!” 婉卿终于明白过来,原来是对途中将自己“软禁”感到不安。终于看见有比师伯更怪异的人了,做了他自己要做的事,也会感到不安,可比师伯又更胜了一筹。 “慢道,敢请问一声,我师伯可随你们进谷来了?” 奇里道:“在主院第一间,姑娘请速离开吧!”随即却开了门,叫进来两个侍女。“你们送这位姑娘到主院第三间,休要怠慢了!” 径自转身进去坐了,也不再理会。婉卿只好随着两个侍女一路走了。事情变化也真叫出人意料,前半分钟还躲躲藏藏,不要人发现,后半分钟就被人陪护着,光明正经在园子里走来走去。 可事实上,突然又觉得不是那么一回事,这种陪护跟上次的情形又一样了,被囚住了一般。心里生出愤懑。但这还是其次的,明显觉得被人欺骗利用了。他的借口那么完美,理由也那么堂皇,说是偿还,多好听的话,还不是给他一般软禁了。像是他真是好心的,而一切的想法,倒都是自己多心了。 主院里前十间房都是安排给客人住的,而且能住进来这里,也不是一般的客人。房间里的布置,只能叫奢华,却并不俗气。婉卿住不惯这样的房间,进来就觉得沉闷,浑身被手铐脚镣锁住了一样,动弹不得了。这就好比一个人久住了漏风的草房子,一旦习惯了,突然某一天搬进了四壁金黄的高楼大厦里,反而会不如先的适应,而不自由起来,觉得束手束脚了。 两个侍女在门外守着,从来不要人护卫,一下子有了人护卫,这种突然的高贵也让婉卿忍受不了。好不容易从他们手里逃脱出来,在这里藏了这么久,天不作美,又让他们碰上了。来来去去,这么远的距离,居然都白搭了,想来真是不值。更可恨的是,上次给囚禁,今晚被他三言两语又给囚禁了在这里。 不知师伯可好,他肯定不会是被囚禁在了这里?心里随即便否决了这想法,师伯是没人禁得住他的,那是他自愿来的。对一个修道之人,外物轻若无,师伯是真正能做到的。可惜自己尚还没有这样的修养。想想,强迫自我宽心,也就不再气苦了,静心养神,渐进入冥冥之境。 - ☆、第二十九章 长唳 不知道两个侍女是不是离开了,醒来想去探探师伯,要是两个人还在门外敬业守着,就太对不起她们了。这屋子没有后门,朝后只有一扇窗子,只能从窗子跳出去,不能惊动了两个女子。偷偷走到主院第一间门前,回过身来,自己刚住过的屋外,根本就没有人,两个女子早已经走了。也对,没有理由要她们一直守着。 敲门,听候响应,门却是没有闩上,轻一碰,咿呀一声就开了。里面哪里又有人,连个人影也没有。心里陡的升起一些愠怒,连着先前静下去的心,再次翻腾开来。这是第二次被他们这三兄弟骗了。这本是没什么,但想起还两次落在他手里,遭他无故的拘禁了,就气不打一处来。给人哄骗哄骗,是稀松平常,自己也常有骗人眼幕的动作,以己度之,有时是身处无奈。这都能谅解。可她最不能忍受有人束缚了自己行动,就连师父对自己的行动都从不加限制。 天还没有明亮,雾色颇重。再不想在这鬼地方呆下去了。正所谓爱屋及乌,愤恨一个人的时候,也就恨屋及乌了。连着与这人相关的住地,或者并未碰过的东西,但凡是他的,便也同着一起愤恨了。她要尽快找到百合公主,想有这样的弟子,相信自然也不会有怎么好的师父。传言也还是能信一半的。找百合公主,就算没自己什么事,不过自己答应了弄玉的,就是自己的事了。应了别人的,粉身碎骨,也绝不有半点遗憾。这一生,就是为着诺言而生的。 只有主院后的一间独立的小院了,隔着有几十步的距离,目前还没有涉足过一步,那里应该就是百合公主栖身的所在了。 一条小路幽细,百合深掩,将段只有几十步远的距离,歪歪曲曲,生生拉长成有上百步的路程。放眼面前的院子,穿花过溪,走进了几乎是另外的一个世界。悄无人声,只听到百合花在浓雾里出浴的声息,正披上洁白的软纱。这里的百合,比外面任何一个园子里的百合,都要集中,都要繁茂,而且清香。屋里屋外,阶上阶下,到处都是压得弯腰了的百合。花像是生气了一般,怒放而出。嘘,小声些! 婉卿不敢随意轻动一步,一举步,担心将那些小东西吵醒了似的。自己何曾见过这样的景象,天色朦胧,却听得那花瓣乍的破开,响动着在雾里沾上清露。每一下都真真切切,系上左侧的心扉,一下又一下,轻柔无力。突然里觉得一阵锥心的痛,如果这些花瓣,被一阵狂风猛然间吹落,撕成碎片,随风扬起,漫天漫地,直消逝到远方的视野,那该会是什么样子?是不会躺在某片枯叶下静静的安眠?如果他们有知觉,他们会幸福还是心痛呢? 没有人告诉她,但照着想来,肯定会是寂寥,落寞到惶恐。婉卿甩了甩头,要将这些突然纷乱起来的思绪,甩到一边的草丛里。现在不需要这些想法。反而,那里会比较安稳清静些。 或许这一趟,眼下忽的后怕了,自己不应该来。不来这百合谷,不想着见百合公主,什么都不想,也不猜测,依旧一个人在云台基上,过自己的简单的日子,思绪就不会这么扰乱。现在看来,简单也是一种奢求了。愈是近了百合谷,近了百合公主,恍然间,目的却不明朗了,由清晰而变得模糊,甚至于剧烈的颤抖起来。后悔来到这儿了。一时间竟记不起自己来到这里是要做什么了,也忘了要得到什么。或者,什么也不需要。现在都成了问题,一切都在悄然间,从自己思想的边缘沦陷了,隐没。问自己是不是还要继续走下去,等见到百合公主,然后不知道做什么? 婉卿没有想到,走到这里,竟突的迷惑,意念被人用快刀斩得七零八落,又被拉成丝线,胡乱缠杂在一处了。想回去见见师父,他总是微笑的看着自己,样子早已经变得龙钟。可是,师伯说他还只是不惑,天命未知……。还想回去看看养在水缸里的那只小团鱼,伸直了歪着的脑袋,奇怪地盯着自己,突然又沉下水底。将手脚都收起来,脑袋也缩了回去,小心翼翼的咕起两个水泡,被水挤来挤去,啪的挤得破了。还想回去看看,甚至屋子里的那张矮桌。还有很多,都想不起来了,都想看看…… 推开门,手搭在门上,不知道这一手推下去会有什么样的结果。或许,只能说或许了。结果会有很多,一定有很多,而自己一个也没有想好,一个都没顾得上去想。没有未雨绸缪,这绝不是一个好的行事者该具有的xìng格,也不该是一个处身在江湖之中的人所秉持的。世界一点都不乱的话,人生其间,自然可以清清楚楚,行得明明白白。 可是,何况世界已经成了这个样子,纷扰了离乱。撤回手,转头离开,也不会有什么损失。损失,这关头还是惦记着与身的利益,放在心上的,还是自己的最重要。这想法突地觉得自己很卑劣,但还是想离开。没有过的困倦,就如生来就没有睡过一个长长的安稳的觉。希望不要再醒来,不睁开眼看。看见了,会令人心痛,肝肠搅结在一起。 面前出现了许多的人,全都是女子,jiāo错地站列,高傲像是没有绽开的莲朵,亭亭玉立。却全有百合花一样的娇美。宁静而温柔的面颜。朱衣令,那个“弄玉”和那个剩余的人,一起站在那许许多多的女子前面。那奇里也在其间。她们全等候在这儿,是有意等待自己的到来。忽然众人走拢来,将婉卿围在中心,要完全将她淹没。婉卿站在人群,突然掉进了时间的洪荒,心里空空dàngdàng的,无所举措。莫名的,在一片荒漠的原野上行走,风不知道是从哪个方向吹来,缭乱本还可以辨认的方向,南北东西,南北东西。 奇里却从人群里向后退去,随着人群分开一条口子,成为短短的一段夹道。走过来两个女子。那是婉卿认识的,钟鳐和钟。她想上去招呼,只看见她们冰冷的面庞。突地想起来那个梦,是那个冗长而繁琐的梦。还未见到百合公主,那是不是该如着梦里,她从天而降呢?婉卿只能在记忆里搜索一些关于那个梦还残存的印象。 没有梦境的再现。夹道向东,尽头有一把椅子。早已经就存在了,是在她想起梦的时候,悄无声息的存在。并指示给她,她想要见到的人。人形移动间,百合公主坐在椅子上,从从容容,静态嫣然,无端的高贵。 婉卿看这个叫她心神错乱的人,强自忍住,眼神里还是掩藏不了的慌乱。看眼前的人,再无法记起曾经在梦境里见到的样子,一点也想不起来。是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2 章 人偷走了自己的记忆,或者,是自己不小心将之丢了。 时间应该可以拼凑才好,把自己想要的放在中间最显要的位置,其他放到开始或结尾,不期望剪掉,只是让他自己一带而过而已。并且能在需要他的时候,可以随意拈来使用。但是,一切都只是能成为如果,而不是果如。要努力记起这个人的模样,因为看不清楚,这变得更加艰难。用力地记起,哪怕是用尽所有的力气。 有火在手心里燃烧,疯狂的举动,像嗜血的野狼,咬断喉咙,撕裂皮ròu。剧烈的炙烤,用火在燎灼,那个梦里得来的奇怪的图案,此时愈是奇谲了,变得异常的红艳。恍惚里闻到一阵异香,夹着血腥。那血的香味,正从那凤凰艳冶的羽翅间流渗出来。突然想要一把刀,或者剑,要将它划破。让血流出来,那一定是天底下最美艳的颜色,红着黄,黄着紫,紫着……剑影幻化,凤凰绕飞,翩翩惊艳于新生而凄厉的光彩和味道。 世界蓦地静下来,以其从未有过的虔诚,看着这另一个世界,看着令人惊悸的静谧。静到让人心里生出些许无法忘记的疼痛。时间不小心又回忆起来之后,迅速的,那感觉便从手心沿着手臂沿着胸沿着心一下子钻进心的底里,藏匿住身形,发出一阵又一阵的苦寒的撕裂的痛。- “呀啊……”破空一声长唳,将日出时半空的清寂划开。左手里盈握的艳丽一声声滴落。剧烈而清晰的痛,能使人稍微清醒,不至于沉迷。眼睁睁着看见右手擒剑在左手心里划过,那两只凤凰是啮血的,突然间生长起来,浴血更加烈艳。太过于强烈的阵痛,却让人要昏厥。她想要清醒,想要站立住身子,无奈只闻到剑尖上飘过的浓烈而且妖艳的香味,像一朵花一样绽开来,倏忽变成许多的花,有成千万的,将人湮没,一起绽开,喷出来香味,一直持续着不曾间断。 还想要站稳,身体开始摇晃,没有力气可以支持,也没有什么能够凭靠。倒下的那一瞬间,视线变得出奇的清晰而辽远。凤凰翩翩在绕飞,那些站在百合花下的女子,都有月亮一样姣美静好的容颜,倾国倾城。剑身上还抿着殷红,轻轻吻过那些粉白的颈项,发出诡异的光芒,像鬼火的幽魅,一点儿也不觉得冰冷,是冬天里的一束火。烧过辽阔的原野,将层层的冰雪一并融化,露出亲切的土地。春天已经来了。又远离了几步,散发的妖媚淡雅的气息,只有春天的生命才有这样的心情。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的疲惫,想要闭上眼睛,在黑暗中寻找一点儿宁静,那不是完全能够属于自己的,但是有一部分是自己的。没有人会走过来,与自己争夺,他们懂得尊重一个人最后的自私。合上眼,天终于黑下来了…… - ☆、第三十章 初觉 静静的没有声音,血还未凝固,从百合花瓣上,一点一点滴下来,将已经凋残飘零的花叶也染得绯红。绯红,是唯一剩下的一点的余音。稍稍住步,越来越微弱,最后消失得近是悲怆。寂静,从没有以现在这么冷峻的姿势出现过,静默里的恐慌。 终于有人打破了这岑寂。云亭道长走过来,看到昏倒在地上的婉卿,左手心被剑划破长长一条口子,剑横躺在手旁。血汩汩流渗出来。周围地上凌乱的倒了许多女子,浓重的血腥,身体就要冰凉了。忙从衣襟上撕下幅布,将婉卿的手暂时包扎了。在地上将几个女子的身体反转来去,突然站起身来叫道,声音清朗饱满,传出去老远老远。 “罗云妹,你这里死这么多人,你就真不出来看一看?”话音里没有任何异样的东西,一如他往常的说话,平平淡淡。 厅上还剩有许多人,情绪一直还紧张,像高温炙烤的轻草,碰一碰就能燃烧起来。听到这一句话,绷紧的情势,倏地松了下来。觉得怪异,是惊骇了,不知道这道人叫的是“罗云”,还是“罗云妹”?大厅广众,这样叫确是出人意表的。“罗云”还是“罗云妹”又是什么人?这些都不重要了,虽然有许多的疑问。接着听到回音,这疑问更确认了。“原来云亭道长仙驾!小女子藏身多年,这些都与我无关。你一个道人,还没看破世尘?” 声音就同死去百合公主的一样,现在一个死去的人,开口说话了。明显着,真正的百合公主还没死。可是从没人知道她叫罗云,也没有谁知道她或者是叫罗云妹。但确实有人这样叫了,纵然千思百虑,猜不透里面的关系,一个是道人,一个是百合公主。百合公主那是一个不与寻常的指称。 屋子里,大厅上还有淡淡约约的光,从墙壁缝漏shè出去,到了下一间屋子。有些则干脆漏到屋子外面了,这能看得分明。又听见百合公主的声音,隔了好几个院子透窗纱传进来。“今日,我不计较,许他们自由来去。救人却是不能,云亭道长,看你还是领你侄女回云台吧。” 很明显前半句话是对着手下的人说的。后半句则是对着云亭道长,语气里冰冰冷冷的傲慢,没有丝毫缝隙,可以有或者的jiāo情能换得什么。大约人也是这样的吧,但那是一张美得会让人窒息的脸,连着身边的气质,如幽兰出谷。 众人平日里很少听到百合公主这样子说话,纵然有稍微的惊异,也还是瞬间又消失了。没有人会感觉到奇怪,或者惊讶。似乎奇怪本身就不奇怪,根本不具有什么可以诱.惑人生发出这念头的地方。事实从来就如此。 云亭道长却并不生气,是漠视了这种态度,也可能是方外之人习惯于各种人世的面态。一句话也没说,口里默念了几句,喉咙里有吞咽的声音,便不作声了。忽然却又声道:“借用一下你这大弟子,总该是可以吧?” 半天没有言语。只是在稍久的静默之后,再次响起那个比先前更加略显得冷冰的话语。“奇里,速去速回吧,少耽搁了!” 像是没有表情的脸谱,而一切只是黑白混杂的勾描,经过兑水后的洇染,隐隐约约的幽细。 奇里从屋子里走出来,先前的那一段时间他也是在场的,只不知是何时回到屋子的。身后钟鳐和钟依旧紧紧跟着。云亭道长脸上出现了似乎不应该是在现在应该出现的表情,他很是高兴。 “大侄子过来,帮忙把婉卿送到云台基去。”旁边众人听到这样称呼,只觉得这道长有些为老不尊,甚至是有些莫名其妙。奇里倒不在意,表情居然是淡淡的漠然。有种很是奇怪的感觉,说不清楚。或者只是这样的时间,才会有这样的心境,有这种感觉吧!但是突然里有种不曾有过的意识,莫名的冒了出来,夹在有点清晰的敌对里。那是一开始的萍水相逢便建构起的恨,严严密密。也是自己的防护结。却豁然出现了一个缺口,松动了。 那是怎样的一种感觉呢?那些莫名其妙的恨,那近乎是一种麻木,从不针对一个特定对象。一开始里,就变成了一种自然的反应,平静如水,紧紧守卫着自己。并不是因为眼前的这许多的在顷刻间失去了活力的碎裂了的美丽的生命。可能在许久前的一个时段里,从一个人的眼角悄悄里拾得。也许那种莫名其妙是对着许多人的,因而是模糊的,而在某一个时刻里,却突然具体明晰了,集中在了一个人身上。没有原因。下一个时间里,又突然失去了依靠。不知道一个人在一个时间里连自己的恨的护结都失去了,那是意味着什么?茫然里有许多的混乱。 但是都还好,奇里听百合公主的,两位钟姑娘抱起婉卿,自己则随着,跟在云亭道长之后,一同去到云台基。 辞了百合公主,云亭道长前边走,奇里抱了婉卿,和钟鳐钟,四人后边随着。因为婉卿不能行,脚下行程慢了将近一天,一路上走走停停,一个时辰倒有三之二的光景在停歇。奇里还好,因为有百合公主的话,也就没什么。两个钟姑娘就不了,有一句没一句的接嘴,似乎很是不顺畅,这是奇里的事,也就是她们的事了。但是压根没有是当自己的,漠不关心,冷冷的还有几分幸灾乐祸。或许这些与此无关。 云台道长和云亭,两人在山门口等。大约情况估计云亭都向云台细说了,云台的脸色显得紧张,因关心而略显失落的表情。看见婉卿回来慌忙接过去,放到她自己的房间里。见得只是左手有伤,脉息似缓弱,却是正常,说不出是什么原因,不知症结何在,也只能束手无措。 云亭道长领了奇里三人到“清客堂”,倒了茶,安排了他们住房,让他们先休息着,自己也过到云台这边来。 奇里见云亭道长走了,喝了两口茶,略坐一坐,起身出来,随便走走。转过几处院宇,在一处门庭前站住,四野寂静,一股幽情蓦然心生。这庭院幽静别致,远胜于其他,风雅意趣也大胜别处。一扇偏窗过去,门楣上隽着一副门联。只是显得奇怪,既不属于工对,也不是宽对,甚至不能说是对子。颇有流水之意。是唐人的一句诗。“开帘风动竹,疑是故人来。”路径边的长草及膝了,也没修剪过的痕迹。脚下石板路是铺成的,青青得可爱。除此以外,院子里的草木都是自然生长的,不论是不是好看,是不是对称工整,都没有讲究。但是这样的院子,这草木,这帘子,却无法划分得开,出神入化的协调,宛然天地的造化,皆浓缩雕刻于此。 转身过来继续走,绕过几座院子,也不见得有什么人,空空dàngdàng的清静。以前听闻云台山,总还想有些其他的道人吧,竟是这样的单调,只有他们三个人,道人却只是两个。这怎么也没法和自己听说到的情况相比较,是不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还是是韬光养晦?对于自己的错想,不禁好笑。 半时,又走到了刚才的那间院落,却是屋子的另一面。门正是斜对着朝向自己这边。觉得奇怪,像是被无形的力量吸引到了这里。那就进院里瞧瞧吧。听见云台和云亭道长正说话,自己应该忌讳些什么,想停住,脚不知觉竟是已经踏进去了。直接站到两位道长面前,施礼问安罢,不多言语。 云台和云亭像是没见到他的到来,于他的施礼问安也只是眼角余光瞥了一眼,全然没有理睬。 云台道长问云亭道:“你看这丫头,究竟该怎么办?” 话声有些轻微的颤抖。云台道长将婉卿自小养大,名是师徒关系,其情直比父女。所谓情切令人发昏,云台道长平时的冷静细致,一下子全抛光了。想自己多年来修仙练道,于今于此,却是一无所能,沮丧心痛之情也可想而知了。奇里也是觉得奇怪,那日见她好端端的,突然疯了似的,自残左手不说,却又是在顷刻间,血影纷飞,那么多的人毙于剑下。哪知结果反倒是自己昏迷不能醒。满腹的疑问,无处可问。不想今日又见了一个奇怪的道长。有这样怪异的师父,有那怪异的弟子,也就没什么好疑问的了。 云亭道长道:“我也不知道,她是趁着我不防备溜了的,偏分她运气又那么好,就进了百合谷。要是遇到了百合公主,也许还不会伤得这么重。看她脉息沉稳,缓和舒致,起落有度,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啊!但是脉息跳动之间,仿佛又将脉动全数消融了,微弱似无。实在叫人难以想象,匪夷所思!” 忽而又问:“那青瓷瓶里的yào,你给她服了吗?” 云台道长点点头,道:“吃是吃了,又不敢多给她吃。只是这半日了,一点儿反应也没有。脉息如旧,说不得好,也说不得坏,却又如何是好?还能有什么办法吗?” 云亭道长缓了缓,似有安慰之意,慢说道:“师弟放心好了,总归还是有办法的。再等两天,实在不成就想别的办法吧。大不了就求她一次,可是……!” 别的办法?奇里心里暗想他定是想起了公主那日的说话,要她救人是怎么也不会发生的事,所以又叹气了。 脑子突然闪过一个名字,罗云还是罗云妹又是什么人?自己从来不想有关公主的任何事,当然她的本事也是,自小就是如天神一样的存在,那是一种无法改抹的形象。难道说公主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可是都没有见她一眼,为什么又不愿救治呢?或者她只是如平常一般的想法,认为只是一般平常的伤害而已吧! 两位道长居然对此病症束手无策,那他们的意思,另想办法,他们一定知道公主是能够救治的,或者还是有别的人选?难不成真是要重新折回去,求公主救治?随即又摇了摇头,打掉这看着就奇怪的想法。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发生在这两位道长身上,要是换了别人自是有可能。然而这样子一来一去,日子全浪费掉了。他们又怎会做这样费力不讨好的事。 奇里看眼云台道长,又看了眼云亭道长,看得出两位心思是全部都放在婉卿身上了。忽而有触景生情的感觉,自己也是如她这般伶仃孤苦,幸遇着公主仁厚,收养长大。她竟是比自己似乎要更幸运才对,有两位道长替她担忧。若是有一天,自己遇到这样的事情,除了公主,若是还有别的人忧愁或是伤心的话,便是死也得其所,不复遗憾了。也许个人际遇是不一样的,自己也该知足吧,毕竟公主还在,如母亲一样圣洁而巍峨的存在,那里可以停留。悄悄退出屋去,不愿将那几分感动轻碰。有人疼爱,总是幸福的。 回到客房,想应该睡一个好觉,倒突然对婉卿有些羡慕,并少许嫉妒。 几日过了,也并未见得婉卿有好转的迹象。午饭过后,奇里来向两位道长道别,将人送上山来,任务也算完成了。至于婉卿还没醒来,那也就不是自己的事了。离得太久,须要回去了。正见两位道长商量,看来他们已经了商讨很久,一直没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3 章 找到好的救治法子。 听云台道长说话:“就去找百合公主吧,她没理由不救这丫头。我亲自送去,她向来恩怨分明的,没必要这会儿这么绝情。” “是没有用的。”云亭道长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半吐烟云。“或许以前应该是。现在似乎不同了,我差点儿求她,她不答应,是不愿意救人了。” 奇里甚是奇怪,这两个道长,都有些傻里傻气的。不过这样的样式,看来他们认识百合公主,而且还是熟识,关系并非一般。 “要不让我去求求我师父吧,想她会答应我的。”奇里上前对两位道长说道。没有原因,只是觉得该去做一件事而已,没有明着是为了谁。见过婉卿两面,相逢即是有缘,就当是,送给她的见面礼吧。 云台和云亭同时望着他。“你为什么要去求你师父?你不恨她?” 奇里想不到他们会有此一问,只是看见他们一时无奈,动了不忍之心。真要为什么,却又是为着何来?她的生死与自己又没有什么关联,也不是欠了她钱财没还。自己也不知道,或者,根本就不抱有任何目的。是不是做任何的事,都该有目的呢? “萍水相逢,几回素面之缘。这,够吗?”奇里回答。 两位道长互相对望,一时疑惑的眼光,惊闪不定。又在奇里身上,上上下下来来回回的打量。半晌,同声说道:“不能够!” 云亭道长突然对着云台多看了两眼,似是猛然醒悟了什么。又转过来对奇里道:“你有这份心,我知道了。你不要忙回百合谷,先留下来住几天,帮忙做一件事可好?”- “不知是何事?有些事小辈虽愿意效劳,另有些事情却是不能答应的,两位道长还要见谅!” “无妨,你先在屋里稍待半天功夫,让我和云台仔细计较一番,方能对你说知。” 说罢,自进里屋去了。奇里不知道他们要自己做些什么,但已经答应了,势必不能将话收回了。只得暂时先留下来。两个钟姑娘见奇里不回,便也不愿回去,走一路都是紧紧跟着,怕是跟丢了一样。 - ☆、第三十一章 奇境 突然收到百合公主的飞鸽传书,觉得有些奇怪,信里并没有说什么事,却催促快些回去。奇里知道公主担心自己,不常让独自闯dàng。倘若有事,有由吾和吾丘在,自己不回去也不会有什么大碍。只是公主的命令,从不曾违拗过,先行又已经答应了两位道长。应人之言绝无再收回自己吞了的道理,想公主会体谅的。人出在门外,又岂可事事都遂己意。决定先不复公主之命,待看答允之事完成后再说,是责是罚,自己承着就是了。 两位道长去了里屋,两三个时辰了,还不见出来。就算是商量国家大事,也该有眉目了。这天看看将黑了,见不到人,只好回到客堂里去等待。 亥戌之间,听到一阵仓促的脚步,云台道长进屋来,跟着云亭道长也进来了。奇里问:“两位道长,所谓何事?” 云亭道长对奇里说道:“也不是别的事,就是商量了一下看怎样救这丫头。这事现在也还没有定准,云台说他有些话,想跟你说说。”奇里就只好转问云台道长。 “这事要劳你,希望勿要推辞才好。”暗想,难道是要自己将她送回百合谷,求公主救他?是有这个可能的。那日她杀了谷里众多的姊妹,听公主语气,却并不见得生气。问道:“道长是要在下送婉卿姑娘到家师处,让家师医治吗?” 云台道长道:“我本是有这想法,到底不必了。”云亭道长在一边似乎想要说话,忍住了。奇里道:“既是如此,哪又何来劳动之说?在下受家师之命,护送姑娘上山来,道长有什么指示就直说了吧,时日适宜,没有过分之处,在下尽全力就是了。” 云台道长看了眼云亭。“我决定送她到云台去。”话声刚落,云亭道长一旁急道:“云台,你怎么可以这样子?我只以为你是有些别的话,都已经说妥了,怎好变计?” 云台道长对着云亭:“师兄,我不能将婉卿这丫头送到百合谷,更不想让她与百合公主扯上什么关系。我本是不应该让她下山的,想来长些没用处的见识又有什么用?师兄,送她上云台吧,想师祖也不会责怪的。” 云亭道长道:“这不行,就算师父同意,其他师兄弟没有意见,也还是不行。”云台道长立即反问道:“为什么啊?” “因为……”一时语塞,继而云亭将婉卿手掌翻开。说着将自己的左手掌亮出来,细细看了半天,右手食指在手心像是比划些什么,最后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但是凭感觉。有些事情,都这么多年了,我也已经不想再说。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她只不过是还个小孩子,会有什么事?这却叫人担心,倘若当真天意不随人愿,那也就一切顺其自然吧。我是下定决心了,送她到云台。” 云亭道长似乎心还有所不甘,反问:“你真的决定要送去?”云台道长很坚定的回了句:“要。”云亭道长只好无奈的摇摇头,叹气。似乎总是有一些事情是他不愿意做,或者是不情愿看到的,就好像那里面藏着许多人所不愿意遇到凶险一样,避之不及。“要送,也罢了。难不成我要真的睁眼看着这丫头死了?估计这就是命!” 奇里在一旁看两人你一言我一语,递相传问,说的也是不明不白,叫人猜不着边际,摸不着头脑。还是没有什么结果。云亭道长一声长一声短的,还在叹气,隐约着的悲凉与无奈,都掩藏在一声叹息里了。 云台道长转过身来,拉着奇里。“这事要麻烦你,麻烦你送这丫头上云台。”云亭道长忽然转过身来,对着云台说:“我和他一起上去,怕是他会找不到路吧。”云台忽然听到云亭道长愿意陪着上去,忙的一下子没高兴过来。别说自己没有时间可以分身出来,就是有了时间,论及道法功力才智都不如云亭,他上去,可救的机率也就越大,自然比自己上去要好很多。 奇里却没怎么高兴得起来,斗大的一个问号。被他们说了半天,这样说来说去,快都要迷糊死了。而且还有另外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这儿不就是云台吗?他们怎么会又说去云台?是自己做梦未醒?使劲掐一下手心,很痛,是真实的呀。 便问道:“这儿不是云台?”云亭道长给了个很奇怪的答案:“是也是,不是也不是,日后你自然也就知道了。”还是不明白,等于没说。云台道长走过来,拍了拍奇里的肩膀。“先谢你了年轻人,有云亭师兄给你引路,不会有太多麻烦,好去好回。” 云亭道长接着又道:“只消得有件要紧事,两位钟姑娘是不能跟着去的。让她们留在这儿等吧。要不现在先别说,留封信,待我们走了也就算了。”顿了顿,云亭道长忽的笑道:“这两姑娘,要是不知道奇里公子去了哪里,又没有留信,估计云台师弟在这儿日子不太好过啊。怕是将这云台基不拆了,也要闹个天翻地覆。” 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两位钟姑娘早已经站在门外边了。一阵风跑进来,杏目圆瞪怒目而视,一人盯着一位道长。她们向来配合都是默契的。特别是盯着云亭道长的时候,原本清净的眼神里升腾起隐约的情绪,几乎罩上了一层戾气。云亭道长看了看,向着奇里:“那你自己先想想,想好了再说吧。”未等奇里答应,和云台道长转身去了。 奇里看见两姊妹,忽而想起一件事情来,把她们引到屋外。两位道长刚走出不久,隐隐还能听见脚步声响。奇里道:“你们留下来,空闲时候,多和云台道长在这儿随便走走,就算是我给你们jiāo代的任务吧。” 钟鳐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微张了口,也没说出来。钟想想也就应承了。 夜里一切安排妥当,好好准备了一番,其实并没有什么可准备的。有些茫然,甚至几分不安。说是准备,应该说是在心理上做些铺垫,余者就没有了。 次日,起了个大早,山上位置比较高,雾比较厚,然而也似乎是因为这,太阳出得却是比心理时间早了许多。推开门,两位道长更早的已经站在门外了,连忙问候了早安。云台道长抱了婉卿,云亭道长则只是空手站着,前边领路就走。奇里既以为云台是另有别处,那么当然是要先下山,再作计议了。却见云亭道长并不是往山下去,蜿蜒好像还是在房宇之间打转。穿过清心殿,直往东,走过几座亭厦,最后在一个唤作“云亭”的亭子前停了下来。奇里怪道,云亭道长这道号原来是因这亭子起的。 云台道长在亭边停下来。“云亭师兄,我就只送到这里了。本该是亲自去的,奈何尘事纷扰,如果师父他老人家在山上的话,你顺带替我问候一声。”将抱着的婉卿jiāo到奇里手里,就不再言语了。云亭道长也没有回话,点了点头,反是对着奇里,命令一般的语气:“跳上棋盘去,听我话。按着北斗之形,任意连踏七子。”奇里这才注意到,这亭子里只放着一张石桌,并两个石凳,石桌之上却是刻着一副棋盘。怪道刚才不下山,反是跑到这里来,原来玄机都是藏在这棋盘上的啊。 奇里按着云亭道长说的,跃到石桌上,脚尖点地,在经纬相jiāo落子之处,换影移形,宛似宓妃初行水上,微步凌波,快速走过七子。 就在脚尖刚点在第七子之上,还没有来得及稍稍稳住,蓦然眼前一黑,觉得脚下空无一片,身子便似是随风吹起的落叶,又随风而逝。但是没有风,世界是静止的。静止到,感觉不到自身的存在,茫茫乎,四肢不存,百骸俱无,骤然袭上一阵空洞的虚无。就像是一个流传太久的神话,在空中一直这么飘dàng。但是找不到边际,不知道还要继续飘dàng多久,还有多远,即便穿过黎明的黑暗,立即又进到黄昏的忧伤。然而又不忍心将它打断,总是要将它留到最唯美的寒雨过后,将柔肠百结,肝肠寸断。还要缀上落红无数,沾上湿漉漉的冰凉,引逗人不尽的感伤。 一片荒凉,眼睛有那么长的视线,装下了所有能够想象到的空间。或者,也就是因为能装下的太多,装走了该与不该所有的东西,现在只剩下一片荒芜,压抑住了人所能渴望的一切。也许,应该会有不同的方式,也许,这不同的本身就已经是不同了。有隐约的害怕。黑暗将长久长久的存在下去,什么也不会看见。不看见,就将不再存在,那么就让他们永远这样干干净净地活着也是好的。怎么会不好呢?自己也会这样永远干干净净的存在着。 奇里猛的觉到有人狠狠推了自己一下,思想幡然清醒过来。眼前还是黑暗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但是奇怪的是,没有了刚进来时的那种莫名的情绪,像是突然被人用力,就在推自己那一下的同时,将那种情绪从自己心里一下子拔走了。感觉到自己身边有一个人,以为是云亭道长,赶紧叫了一声,却突然听到云亭道长的声音,在相隔着大约有几丈远的地方清晰而悠远的传过来。 “刚才进来时候,忘了叫你先闭上眼睛。来,闭上眼睛,沉心静气,随我来。”就感觉有人猛地一下抓住了自己的手臂。无奈只能随着,颤颤巍巍的脚挨着脚,比着摸索向前。向前挨了大约有一步远的距离,忽然脚下一空,心猛地一沉,幸好云亭道长在一边,一只手将奇里托住了,没有跌下去。不知道脚下这路,是石阶,还是突然不平,只能更加谨慎,不敢大意。 听见云亭道长道:“又忘了告诉你,这一路全是石阶。”才突然明白过来,一步步往下走,过几步也能轻松地迈出步子了。四周除了黑暗,剩下就只是静寂。所有的脚步踩下去,声音都飘渺着远了。突然头脑里闪过一个念头,不见得云台会是在地下啊?张口想问云亭道长,未及开口,就听见云亭道长的声音:“闭着眼,尽可能不要说话,少问些问题,多注意些脚下。” 听云亭道长这样,也只得打消了问的念头。小心翼翼,踩着脚下。怕一疏忽,真个踩虚了脚,那就不知怎生是好了。倘若是自己一个人也还好办,突然记起还抱着一个人,不能将她摔着了。看这通道,这云台还是个隐秘之所,怕是没有几个人知道的。自己以前就从没有听说过有这样的山。 大约向下走了一刻钟的时间,云亭道长提醒到:“你再往下二十步,石阶便开始折向上了,多注意脚下。”奇里细数,果然二十步石阶便开始向上。不禁佩服起这道长来,无声无息,离着这么远,他竟能将自己的位置和这段距离感知得这么精准。换做直线,一般人也许还勉强可以。而这二十步,弯弯曲曲的转了三次弯,还是石阶向下,自己也离着道长有一段距离,这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了。- 慢慢走,渐渐有些发热,靠石壁似乎微微有风吹,然而更加热。像是在往火堆里走,越走越热。脚下路也很是不平,七弯八拐地不停,好几次险些自己额头撞上石壁。停停将婉卿抱好,生怕石壁将她撞上了。云亭道长时不时在前边提醒石阶长短,但受不了这热,快要将自己烤干了,不知道婉卿还能受得了不?吃力向前抬了几步,一起头,撞上前边一个人。 “年轻人那么xìng急干嘛啊,要稳当一点。没有见到我停住脚了吗?”奇里一时气也不是恨也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自己哪里能见到。又热,这疯道人却在一边拿自己风凉。想要不是自己先答应了他们,现在返身就回去了。刚稳住身形,蓦然伸过来一只手,还没有点反应,已经抓住自己手臂了。突然一股冰凉传上来,心里陡的升起一阵寒意,似乎要封冻住世间的一切,那感觉又像被无数的冰刀瞬间从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4 章 扎过,一阵剧痛。也是奇怪,剧痛之后,那冰寒自内而外散发开去,游遍全身,却是变成清凉,宛如凉风吹过山涧,说不出的惬意。身外虽然还是炙热,然而冷热一相遇,抵消去了许多难忍的痛苦。 “再忍耐片时,就不热了。”感觉云亭道长将手又在自己面前挥了一下,心里寒意顿消,却是一阵暖意袭遍全身,就如同大冬天的时候,围着火炉,穿着棉袄,喝着开水。世界在那一刻一切都无限的美好。 慢慢往前走,刚走出几步,微微有风吹来,正觉得凉爽。下意识的睁开了眼,突然天地瞬变,无边无际的黑暗一下子消逝得干净,仿佛是被人抽走的一般。入眼尽是一片白,漫天飞舞的大雪,被劲风夹带,齐齐的全向自己扑过来。本来刚刚还围在自己身边的那点温度,自己还没有来得及有任何想要抵御的行为,就被撕裂。就像一开始进来那样,没有任何的动作就被吞没,连想都来不及。那是真正的无能为力。从脸上,一路而下,身体被一寸一寸的割裂,时间无穷无尽,连带生命一起荒凉。 也许生命本就是一场荒凉,可是过去的那一切,又该怎么解释?紧了紧身体,不禁将婉卿抱得更紧,那鲜活的生命,纵使沉睡下去,依旧鲜活着。心里蓦地涌上一阵难过,太多苦难的纠结,让他再也舍不得将她放下。也许,就这样一直抱着就会是生命的一切,直到终结。那够了吗?如果不够,又该怎样呢? - ☆、第三十二章 办法 终于挨过了这一段路程,眼前景色终于有了变化。光线和着水汽一起弥漫,漫上脸来,不再是万里无垠荒凉的白,高低起伏,如同群山在视线里尘埃漂浮。隐隐听到泠泠的水激声,大约行得百步之后,发觉自己竟是在一个很大的石洞里了。地面甚是平坦,而高高的头顶上,却是垂挂着五彩斑斓的石笋,长长短短,大大小小,粗细各别,形态万千。入眼见到的诡谲与艳丽,一时却无法说得清楚。 跟着云亭道长继续往前走,泠泠的水声越响,猛抬头见到一幕晶莹剔透的帘子,却是一幕水帘,看来自己的头顶上方是一条河。那水幕悬悬的垂着,将洞口完完全全的掩上了。水势甚大,水流速度亦是奇快。不禁转问云亭道长:“这要怎么办啊?” “从这里走出去啊。”奇里站在水边不远处来回的看,以为会有什么水桥栈道之类的,看了半天什么都没有,整个洞口给堵得死死的。要是心情好的话,这里也不失为一处景色绝佳之处,一边是五色鲜艳,宛如仙宫玉府,一边却是水幕晶莹,水石之声,泠泠成韵。但是进来之后有种奇怪的感觉,只是想要出去,不愿在这地方多待片刻。从这里走出去,别说是人了,就算是一块黑铁都能冲得锃光,人要是一下去,还不是尸骨无存。 “跟我来。”刚打算要问,听见云亭道长的话,跟过去,在水幕近右三分之一处停下来。“你用七分气力,从这里跳出去,什么都不要想,也不要问,问我也不会告诉你,不会有事。”说完就自顾自的先走了出去。奇里还想要问一下,眨眼人已经不见了,到舌尖上的话,只好吞回去了。不知道这下去会是什么样,心里害怕,要是不如云亭道长所说,或是有了差错,自己死了倒也是没什么,无辜还要连累上一个人。 站在水边,徘徊了一阵,将眼一闭,身体一用力,如箭离弓,直接闯了进去。原本以为会被水冲击而下,却直接透墙而过,飞了出去。除了沾上了一层薄薄的水汽,并没有将衣服打得很湿。一看身下,却立即吓了一跳,云亭道长事先没有跟自己说,下面乃是一面深潭,这样的落差估计要过百尺。水冲击下来,声响如雷,卷起白浪阵阵。潭心凸出一小块高地,数丈见方而已,正好可以落脚。 现在却是没法落到那岛上去了,身体反是直直的往水潭里落去。先前不明外面形势,跳出来时并没有用足七分力,也没有将身体直向前飞出,所以距离那小岛还有好长一段距离。看身体往水里落下去,也是没有任何办法,任其往下落。在空中又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借力,却是没法再度飞起来。 眼看就要落到水里了,才突然想起怀里还抱着一个人,心里生急,连呼了两声道长,径直就将婉卿抛了出去。看那身形在空中划过,优美里竟带了几分凄婉,心里不禁升起一丝怅惘。随后听得“噗通”一声,将水花溅得老高,半天才浮出个人头。 好容易爬到了潭心岛上,这方寸之地,一时间挤了三个人,怎么都感觉让这小岛终于富裕了一把。刚跳出水来,整个一落汤鸡了,这时候看见云亭道长站在那儿,真才明白什么是仙风道骨了。回头看刚才跳出来的那个地方,水幕到那里变得只有薄薄的一层,在里面却是发现不了这种变化。真正令人惊讶的,还不是那一点奇怪的变化,那水幕却是从山体内部激泻而出的,水之上,还是一座山峰,被云雾缭绕着,直chā苍穹。 云亭道长叫奇里抱了婉卿,自己踩着水,几步便上到几丈开外的岸上了,前边弯弯曲曲的便现出一条小路,似乎没有尽头。这时节,这山上居然完全不似山下,时令相差了将近两个季度。 阳光从林叶间漏下来,暖温却不燥热,宛如仲春时节,根本不像七八月太阳的光景。忽然想到刚才进来时那地方,忽冷忽热,俨然两个极端的世界。一路过来虽然对自己没有造成什么伤害,但恐怕是因为有云亭道长在的缘故,事实也许远不止今天见到的那样,何况自己却是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的地方。便问云亭道长:“道长,那条路叫什么,怎会忽冷忽热?好生奇怪!” 听云亭道长道:“哪里会有什么冷什么热,你的心思不净,杂念颇多啊。你见到我觉得冷热了吗?”难道这真是心理在作怪?自己冷热难挡时,他确实没有任何的负面影响,至少自己一点都没有察觉到。那暂时就认作是心理的影响吧。但是自己问的问题,依旧被支吾了,看来这道长确实不会跟自己说什么这里的事情。 看一下这山上的周围的情形,转问道:“这里就是云台了吗?”想这个问题他总不会回避了。到这里第一眼就觉得草木清奇,山势秀拔,与云台基不尽相同,然又有诸多相似之处,只是一时也说不上来。那一路走过来,也不知道究竟走了多远,似乎也不远。但是在云台基上根本看不见这里的存在,因为云台基本身就是处在清山之巅的。而在四周,并没有哪一座山够高过清山。这里是一个独特的存在。 “就算是吧!你也不用想那么多,这里没法与云台基直接往来,也看不见云台基,还有别的任何一个地方。只是出去别说有这么一个地方就是了。”奇里问道:“为什么?”“我怎么知道那么多为什么啊,年轻人就是喜欢净做些没用的事。”心里暗想,怎么会没用,不过就是自己多问了几句而已,不问不就得了。 跟随云亭道长走,见到的自始至终无非就是些草木,纵使草木长得再怎么清奇,看得多了,也就没什么意思了。一路过去,并有见到什么特异之处,人影都没有见到过一个,虽然百鸟啼啭,风林蛩响,一派生机的样子,反而觉得很是冷清。- 望着一座缓斜的山坡上去,云亭道长说,便到了。奇里将眼前的景象看得真切,倒是突然有些怀疑起自己的眼睛来,看见的一切都不该是真的?虽然前面一段路很是岑寂,颇为冷清,但很多时候那只是为了陪衬,以便反衬出后边的热闹,以起到引起剧烈的差距的作用,好给人心理上猛烈的撞击。 面前的是一排树林,走进去,树林过后,是一大片竹林,绵延近百里。有几处散落的屋宇,便建在竹林里。云台基的房宇院落,飞檐翘角,碧瓦相连,确是壮丽。到此来,原以为前面只是yù扬先抑,后面肯定会比云台基壮丽上千百倍。再加上云台道长和云亭两人神神秘秘的,又是不轻易让人进来,又是什么都不说,还不能外传,就更加以为会是如此了。想想至少会超过云台基,即便差一点,也当于皇宫禁苑的富丽堂皇一般。谁知到,这里的情景却是让人的期望值,从九天之上陡然跌落到了九地之下的深渊里了。这样猛烈的落差,叫人一时间还真有些难受。 那些屋宇全是用竹子建的,虽然相连在一起,规模也是不小,却显得落单。倒反是那些竹子,想想上百里的一片竹林,青苍蓊郁,林风呼啸,便碧浪翻滚,宛如海潮,颇叫人觉得气势。然而竹枝相连,屋宇相接,竹生院内,院落竹外,倒也感觉很亲切自然,使人忘却许多。 站在竹院外,云亭道长叫停住,内里就有位道长出来,却是仙风道骨,神采奕奕。云亭道长对着行了礼,奇里也忙行了礼,跟进屋去。室宇简单,打扫的却也很是干净,纤尘不染。奇里见这位道长银发飘扬,年龄颇高,又见云亭道长对他恭敬,想是辈分很高。正想,听见云亭道长的话:“这是我的师兄,道号云竹。”在院里转过两圈,却是没有见到别的人,不禁又好奇,问道:“这里怎么没有许多人啊?” “这里就我和师兄两人,现在有四个人了。口渴时,你要自己去那边打水喝。”说着指了指院子里空落处,那里正好有一口水井。“饭食倒是不用担心,有我和云竹师兄动手,每天会给你送来。暂时你将这个丫头照顾好就行了。” 经他一提,才突地想起婉卿还抱着,这么长时间,倒是习惯了就这么抱着,也不觉得累人费事。也许放下了,反而会失去一种习惯,长久的失落。找一间房,将婉卿放好。自己去打来水,不说的时候还好,一想起水,竟是真的口渴了。 顺便也洗漱一下,抖落一些风尘。自己动手,这些事以前虽然不需要自己动手,却总是有点习惯不了被人伺候。不过现在也好,事情都是自己亲自动手得来的,会让人觉得莫名的亲切。回来时,又顺带带了碗清水。 云亭和云竹两位道长正在屋子里看视婉卿,见奇里端了碗清水,云亭因道:“暂时不要喂她水喝,现在她不能喝水。”奇里本是想她几天了都没有进过一滴水,怕身体会因为脱水而虚弱不济,所以才特地打了碗水过来。听说不能喝,那也只好算了。 问道:“那现在应该怎么办啊?”云亭道长道:“你不问,我们也会问你。正准备去找你来,却是就来了。”又见云竹道长似乎有些疑问的打量奇里,稍后问道:“你是百合公主的弟子?不知道她是否有将《凤凰引》上的两招武功心法传你?” “不知是哪两招?” “‘百鸟朝凤’和‘凤舞九天’。”云亭道长道。 奇里心里不禁有些奇怪的想法:“这两人究竟是什么人,连同云台基上的那位,对公主的事知道得似乎非常多,公主好像也是不冷不热,但似乎没有结仇。”这两招,公主曾经倒是提起过,但却说过不再下传,是以谷内并没有一个人习得。不知何故,今日在这里,两位道长又提及。 “那倒是也不需要两招都有,”云竹道长道,“有百鸟朝凤也就可以了。云亭,你觉得呢?” 奇里道:“不知两位道长要做什么,没有便不能吗?” “不能。现在也只有你可以做得成这件事了,我和云竹师兄已经决定,既然百合公主没有传你,那我们代她传你‘百鸟朝凤’。你答应不?” 这下更让奇里有些错愕了,他们到底和公主是什么关系,连这心法都知道?然而公主曾说过了,不准练这两招。自己一向尊她爱她,视之如母,从不违背她的意愿。这却是叫人为难了。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是要自己去做什么,本来救人乃是出于己心,即便粉身碎骨,也当在所不惜。可是有违公主,公主要是知道了,即便不会有任何的表情,自己也是于心不忍。 云亭道长道:“那好吧,我也不能勉强你,只问你,你愿意助人救命吗?” 奇里道:“自然愿意,两位道长道是有其它救人之法?” 云亭道长道:“那好吧,容我和云竹师兄再商量一下,你先回房里去吧。”奇里告退,转身便走。不料刚一转身,云亭道长一个箭步,欺身站在自己面前,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顿时只觉得周围空气一紧,体内气血都凝滞了。本能的便要出手还击,突然一阵劲风从后腰透过来,身子一沉,便什么也不知道了,摔倒在地。 云亭道长转对云竹道:“师兄莫怪,也只有出此下策,逼他也算是利用他一回了。第一眼看见这孩子,就知道是个xìng情仁义的人,苦了他了。不过也是个人自有命啊,怕是以后还不止有多少苦难艰辛,也怪他遇上了这丫头。哎,……”像是承受不了那些不尽慨叹,生命堪重。 云竹在一旁安慰道:“师弟也别叹气了,我何时又责怪过你。你不这样做,怕我也是会这样做的,所以刚才才帮你一把。毕竟婉卿这丫头,都这么多年了,看着也乖巧,不能不救。”边说着,云亭便将奇里扶起,进了他房里,云竹也跟了进去。两人却是将奇里放床上,让着盘腿坐了,身手连动,封住了他周身大穴,又护了他的心脉,同时将一冷一热的两股真气,传进奇里体内。完毕,把奇里放倒在床上,任其自然醒来。出门来,随手将门掩了,过到婉卿房里,诊视一番,却是摇摇头走了。 - ☆、第三十三章 山顶 猛地醒来,睁开眼,翻身起来,似乎已经过去了很久,时间都尽已荒凉。确实是荒芜了,有些东西好像早也丢失,没有了记忆。只觉得有一阵发热,自过了那段路程之后,便再也没有感觉到过,云台上气候一直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5 章 凉。以为是突然感了风寒,却又不对劲,觉得丹田气息沉不下去,体内热浪翻滚,隐隐中又似有一股极寒之气,只是极为细微。盘膝打坐,强行将内息往下压,那股寒气突然暴涨,最后竟成水火之势,互不想让。一冷一热的两股气息纠结冲撞,势比翻江倒海,气息也跟着浮躁,心也就静沉不下去,越发觉得难受。自来都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形,难道是走火入魔了吗? 一直以来,自己是可以在睡梦中,结护结,由梦引导气息流动的。只要护结不破,梦境就不会错乱,就不会入魔。但是自己并没有做梦,更没有让梦引导气息。想想已是汗如雨下,心火沸腾。急忙出去找云亭道长,推开门,云亭和云竹两位道长正从西手边走过来,很显然是看完婉卿,从那边过来的。云亭道长进门见到奇里,笑道:“醒了!”奇里体内真气沸扬,稍一动,引得更加急躁。一急,心更是静不下来。如同一个首尾相连的一个链圈,环环相扣,层层进逼。刚刚只是略动了几步,便要bào体而亡一般难受,全身上下,里里外外的衣服顷刻间都被浸透打湿了。捡个位置,强自镇静,才稍微好受一点,但是不敢动,也不想说话,就像是脱了力一般,只是软软的倒躺在椅子上。 云亭道长看见奇里这副模样,走上来探探脉息,胸有成竹的言道:“你初上这山来,我忘了jiāo代你,那冰火两重天名叫两极界,那是这座山的防护结。走在里面的人,必须不思无yù,否则yīn阳寒暑之dú就会侵入体内,最后承受不住煎熬,便会bào体而亡。你进来时,我就知道会有这后果,这也是你的命数,应当有此一段。” 奇里就看着云亭道长一个人在那儿说,也不搭理。现在想搭理,也没有办法去搭理呀,毕竟分身乏术。“现在我和云竹师兄先传你一套心法,可以暂时压住你体内奔涌的气息。但是要长久调和化解,却是要你自己去做,顺便你也可以借此帮助婉卿丫头找到疗治之yào。” 能调和化解体内的气血,当然是求之不得,顺便又能救人,那当然是再好没有的了。现在什么样的事情,都不是那么重要了。当你也处在水深火热之中,苦苦挣扎的时候,你就会明白那种急于解脱的心情。听见云亭道长将前半段心法说完,停了停,云竹道长接着说了后半段。说完,云亭道长又将全部的重复说了一遍。 奇里记住了,按着他们说的心法来引动内息。体内气息一经引动,初始好似有千百只蚂蚁,在心底里蠕动,瞬间散遍全省,爬来爬去,就像是千蚁竟食,奇痒兼奇痛,一时并生。过得几分时间,痒痛的感觉渐渐消逝,体内两股气息渐至融合在一起,安静下来。突然身体像是发生了变化,像极了一个巨大的容器,周围天地的自然之气好比百川归海,纷纷朝身体奔涌而来。感觉到那两股气息又被激活,不断缠绕撞击,像是在一争高下,谁也不放松,只是这次却没有给身体带来多大的不适。 但是两者始终还是没有达到势均力敌,不能平和相处,却是阳盛yīn衰。然而阳气也无法将yīn气彻底压下去,只好保持暂时不平衡的安定。起来走两步,连步履都轻了,身体里却是突然充满了似乎永远都使不完的力气。 云亭道长看奇里这么快就将一套心法练好,大有赞赏之色。停了停,对奇里道:“现在心法你已会了,只需要到个地方去再走一遭,回来应该也就好了。要是不去,怕是最后还是要落得bào体而亡的结局。” 这奇里倒是觉察到了,虽然现在感觉极好,有使不完的力气,但不可能永远会这样。等到阳气耗尽,那也就是虚脱而死的时候了。反着,一个控制不好,bào体而亡,也不是假说的。奇里自见到云亭道长,虽然一直觉得这人xìng子很怪,但是自己在别人眼里何尝不是一样的,也就根本不上心。何况这次,虽是公主有此命令,救人也是自己情意的,一路却也多承他的情,帮过自己不少。他们对自己也没什么坏心,加之云亭他们说话也挺随便,莫名的就多了几分亲近感。问道:“道长,那现在要做什么?”- “这云台后面有座山,就唤作‘云亭’,那是一座千年积寒的yīn山,终年见不到阳光,晚上却是能被月光照见,而且上面生成的寒气,也因有了月光,至yīn之xìng更见凛冽。一般人上去被云气一绕,便会全身冻结,千万年不化不腐,成为真正的活死人。婉卿这丫头自百合谷回来,心脉便停滞,气息却逆流。我和云竹师兄研究过了,需要有那山顶至yīn至阳的寒月露,这却是只有你能做到了现在。况且你现在身上的状况,也只有借助那上面的yīn气,才能平和,除此别无它法。”云亭道长只字不提‘百鸟朝凤’的事,虽然说话也是不动声色,里面却也是杀机暗伏,最后那句话,就快有逼迫加威胁的味道了。 奇里也自然听得明白,一来可以救人,二来也是自己解脱,也就不多在意。这样说,那势必不会是简单容易,怕是会异常艰难,倒是应该早点有心理准备,未雨绸缪总该不会有错。便问:“不知道要怎么做,就请道长明说了吧,小辈自然会尽力的。” “那山顶正中有一块石头,名叫天露石,乃是一块千年寒冰,那是寒气生发的根源。据传说,那石头是嫦娥下广寒宫时,身上的佩戴的一块寒玉,因不小心而丢落在了那里。”云亭道长说着,不禁仰了头,望着那悠远的地方出神,神情肃穆,仿佛想起了一些远久的记忆,苍茫而空阔。 “那山自腰以上,终年寒雾缭绕,聚而不散。具体情形,你到了山顶一看便知。你必须要在子夜正时,那时太yīn光华照耀,太yīn的寒气最盛,最为纯洁。你便要采集此时的至yīn之气,结合你自身的至阳气息,练合之后,你才能借此消除你体内的热气。同时,你还要将寒雾凝聚成露,收集回来,婉卿这丫头需要。练合之法,以及收集之法,我都已经传给你了。这一路困难,路途也比较远,你明天清早再去吧” 奇里突然有点迷惑了。要做什么,自然是明白了。但是,方法说已经传给自己了,自己怎么不知道啊。 “你就按着体内气息的自然流动,运转真气,便可以了。记住千万不要错了时辰,先回去休息吧,去吧!” 还是有疑问,既然那山顶极寒,人体温度又高,如何能凝聚寒雾成露?不过,既然他说便可以,那就是可以了吧,也不好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只是又多问了些其他该注意的细微事情,都明白了,两位道长便散了。 次日清早,奇里带了一份干粮并水,就出发了。走时去婉卿屋里望了一回,看见那一张惨白的脸,心里蓦地感觉有些难过,竟是几分不舍。两位道长给他指明去路,便自回去了,婉卿需要每日三次输入真气,才能维持生命。 山路多崎岖,又多岔道,走到晌午时分,才摸索着走到了云亭山脚下。看见那山直直的chā进云里,陡峻不说,看着就令人心里一阵发毛,凛冽的寒意丛生。有一条小径,弯弯曲曲的挂在山体上,时断时续的艰险。 从晌午开始,直到午后申酉相jiāo,还不见到山顶。渐渐空气凉起来,脚下亦是云雾翻腾。晚霞在西边的天空里生出来,迅速串生到了东边的天空。不由得脚下加快,天一暗下来,就什么也看不见了,是必须要在天黑之前到山顶的。 最后一缕霞彩的光明消失后,黑暗没有立即下来,似在做长久的心理准备。在这准备之下,开始慢慢沉淀,沉积起来。山在眼前连接到远处归于消失,于是身子处在了冥黑的虚空里。屈膝盘腿坐下来,算是知道自己还有着落。时候还早,也正值月圆夜,久久的才看见一璧月从东边的云雾里穿出来。月光本该是温柔如水的,从云雾里穿出来,升到与这山高的时候,是因为走得太远的路了,心情疲倦,没来得及防备,不小心被冰封,就不愿意给人好脸色,变得生硬而清寒阵阵了。 山顶上有一块光滑的石头,不大,尺来见方,容得下一个人刚刚占满。这就是那天露石了。周围不断有凛寒的云汽,被吸引过来,在此打成一个旋。云汽顺时针旋转进来,按照常理,漩涡中心该是平静的。但是进来的云汽,立刻变换了方向,逆时针绕转,却又无声无息的,最后在天露石上消失,中心复才归于平静。见着就像是两朵莲花重叠开在了一起,一只花心,却有两层莲瓣,一正一反的绽放开。 坐下来,直像是坐在了一块冰上,但它不化,反而加速在冰冻。寒气穿过身体,漫漫淹到心上,先前体内煎熬的热,也突然被冻住了似的,心一下子凉爽下来。坐得片刻,觉得下半身一阵一阵地剧痛,血液凝固,像是一把一把的冰刀锋利的割开血ròu,攒shè而出。太冷了之后,反而感觉不到痛了,下半身已经失去了知觉,被冰冻住了。忙敛气凝神,运气驱寒,无奈却是无法阻挡寒气上侵。不由得心下纷乱,再稍迟得片刻,整个人都要被冰封了,那时变成活死人,万世不古了。但是这种万世不古,不生不死,比死都还要让人感到恐惧。 突然丹田喷出一股暖意,那是自己几天以来一直压制的体热,这时犹如阳春来临,破冰一样,将身上从头至脚的寒冷,全部打碎。原来奇里习惯xìng的用平时所习的内功驱寒,要是平时也够了,在这儿却半点效应也无。心下一乱,正在运行的心法也跟着被打乱,眼睁睁看自己被冰冻,拿不出一点儿办法。倒是这一乱,反而救了他一命。云亭道长传给他的‘百鸟成朝凤’,也就是为着这一出。‘百鸟朝凤’乃是取意春日气候转暖,万物朝阳,百鸟朝凤,为至阳。能驱赶天下至寒,起死回生。这一套心法好处也就在此,只要有空隙,便会自动运行调动内息,让体内的阳刚之气生生不息。奇里并不知道这些,但是他心下一乱,正好有了空隙,那心法便自然而本能的起了作用,抵住了外面的冷寒。 亥时过尽,看看月将至子夜,才想起云亭道长的jiāo代。继续坐好,双手合放,纳于胸前,左手在下托起,右手在上,自然分开,相距约一寸许。不知道能不能将云汽化成露,这一点自己还是不能确定。万一要是不成功,那就只好再等到明天晚上,现在先试一试,大可以保证子夜来时能完成。 按着云亭道长指点的,照做起来,由着那‘百鸟朝凤’引导气息在体内顺行三周天,之后心法不变,将双手合到一起,中指各各压住两手手腕。顿时将体内真气改为逆行,幸好并没有什么异状。真气行至双手处时,瞬间分注到每一根手指,jiāo汇形成一张网,将四周的一切都拦截在外,护住手心间的一片空dàng。渐渐手心生凉,接着就看见几丝淡淡的水雾,从指缝间升起来。似乎结了一层厚厚的冰,而此时也并没觉得手心冰冻,痛得厉害。过了一会儿,又觉得冰在融化,一滴一滴地变成水,直到最后全部汇聚在了左手手心。 这么快,这么简单就成功了吗?奇里觉得有些吃惊,更感到似乎有不妥的地方,但又说不上来。那云亭道长说得怎样怎样的艰难,想来只是要叫自己有充足的准备。出乎意料,想象中也应该是很难的,也应该挺复杂,这样太过于简单顺利,反而有些不放心,肯定是不正常的。 揭开右手看,左手手心里躺着的还是一块冰,根本没有化成水。放到那块极寒的天露石上,原以为那块冰吸收周围寒气会加速凝固,一放下去,倏忽就化成云雾,飘散了。这下叫奇里惊奇不已,那天露石的温度要比那块冰不知道要低下多少倍,居然会是这样的情景,与日常所见完全背道而驰。 奇里知道那块石头乃是千年寒石,但是不知道那石头生在巨寒之巅,终年吸收天地灵气,便似是有了灵xìng一般,一味编云织雾。凡是水滴冰晶,靠近即被吞没,化成云雾飘散了。山顶终年云雾,位置极高,便也极寒,更加使得那石头像是灵xìng十足,寒xìng愈重。饶是至阳,抑或至yīn,也没有例外,除非是至yīn至阳合二为一,才能避开。这也是云亭道长让奇里来的原因,只是没有对他明说。奇里当然也就不知道,也就以为这里的水跟平常一样。在这里,水永远都是云雾,水或是冰的说法,那根本不存在。 - ☆、第三十四章 困境 奇里忙调动内息,做好准备再来一次,这次却是只能成功的了。当空一轮月升到中天,簪在头顶,将冷凝的月光shè下来,微带了血红的颜色。 子夜。照着先前的步骤和方法,真气至于两手之间,罩成一张网。突然觉得手心被尖锐的刀子一般的利刃割裂了一道口子,痛彻心扉。任凭痛苦挣扎,强自忍着,额颊上汗水如未断线的珠子,一串一串的垂挂下来。待到手心剧痛渐转平微,终至于无,发觉体内的体热,也正像是夏天洒在地上水,一点一点的蒸发掉了。心脉也终于平和,体内冷热两股气流jiāo汇,yīn阳融合。虽然此前并无此迹象,心里还是暗喜,到底自己的问题终于解决了,再不遭罪了。 正有了这想法,突然漫天的寒冷,像天女散花一样,花又变成了无数的细针,朝自己飞过来,直往骨髓里扎。运气,再不敢稍稍大意。身体一下子暖和了,宛似天地jiāo泰。头顶升起一腾腾的紫红色真气,并不远逸,而是顺着身体滑落下来,慢慢将身体裹在里面。并在身体四周萦绕,来来回回,慢慢增加,看看足有两寸厚了。 这时候,眼前忽看到一幕奇怪的情景。离身体两寸远的地方,就是四周氤氲紫红真气的防界,迅速的结出一层冰,起初还是冰晶丝横着竖着歪着斜着,胡乱jiāo叉在一起,层层堆积。中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6 章 有许多小孔,像是初结成的蚕茧。不知不觉间,已经没有半丝缝隙,彻底的冰封了。那冰面光滑得就像是有一层薄薄的气体萦护其上,雾落在上面都会滑落。 看见这情景,心都看得呆了。幸好奇里有处特异之处,体内有股先天意识,内息一经引动,便能自动流转,不会突然中断。所以他在做梦时都可以由让真气自行修炼。只是那很危险,并不常用。现在分了心神,正好由它补上了。不能动,忽又想到,这样坐着一直都不能动,体内真气源源不断,现在想停也是不能。真有点被逼上刀尖的感觉。岂不是要被这冰困死在这里?先没被困死,就会现因为没有新鲜空气进来给闷死。长吸一口气,倒不觉得气闷。那是要被饿死在这里了,现在还不饿,终究还是被一块冰给困死在了这里。 心里蓦然涌起一股悲凉,想要停下来,终于还是坚持了一下。现在也不会立即就死,到后面再想办法吧,却是不能先就半途而废了。 月影移过,身前身后,却没有投下倒影。全部散落在冰面上,滑进云雾了。半个时辰已过,停止内息。终于觉得手心里真真有了东西,感觉却是温润无比。 揭开右手,透过手指间缝,不想刚挪过一点距离,身体四周紫红之气倏地聚敛在一起,飞进左手里。这下更让人觉得吃惊了,刚才覆盖身体四周,两寸余厚的氤氲之气,倏忽聚在一起,却变成只有一只小球那么一点了。而身边已是干干净净,不剩一丝一缕。左手里,那团气慢慢地旋转,现在已经只是鸽子蛋大小的一颗圆珠了。像水一样的透明,中间有丝丝血红,宛如羊脂玉。四周一层厚实的紫红气体包裹着,像云雾一样,不停地流转翻涌。看上去就像是悬在手心里。 细细看了一回,越看越觉得惹人爱,取出来时带的一个翡翠的小玉盒,据云亭道长说,这也是用一块千年寒玉雕制的,也是至yīn之物。那寒月露,只有在这天露石上能聚练,也只有在这里能较长保存。如没有这盒子,下山不到一刻钟便会消散。去取盒子,一转头,结果撞冰上了。才想起这空间狭隘,要先去了这冰再说。往后挪一点,使得前边手能稍活动,这下倒将盒子取到了。放好,将盒子收好。 右手起决,一招凤凰涅拍出,可惜空间太过狭小,有力使不出,只三分就再也使不出更多了。冰壁却是纹丝未动,更别说怎么样了,反而力道回弹,还将手臂在冰墙上撞得生痛。这原本是一记非常霸道的招,凤凰是因在火中死去,又在火中重生,所以‘凤凰涅’和‘浴火重生’,便有了睥睨万物,傲视一切,毁天灭地的力量。天地如蜉蝣,轮回须臾。 原是期望这一招将那冰给破开,居然不能奏效,那浴火重生也没有用了,后面的招数也更是没用了,尽管心法比这些招的要高明出许多倍。但是那一套《凤凰引》,越到后面,由至阳转至yīn,攻击力基本上没有了,只不过是一些类似修身养xìng的方法。唯一例外的便是百鸟朝凤,它的阳xìng甚至比涅时还要强,但是却没有对外的攻击力。 左思右想,云亭道长也没说过会有这情景,一时根本找不出法子可以破冰而出。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干脆将后面剩有的所有招数逐一试一次,反正也没事做,就死马当活马医,也未尝不是办法。当什么事都不能做时,那便是什么都能做了。 当到随风起舞时,有了一点动静,那冰似乎融化了薄薄的一层,但是立即又凝固了。心下大喜,将随风起舞又连发了几下,有效果,只是收效甚微,刚刚化下来,又凝固上了,反复都只是如此。想起云亭道长传的心法,却就是它将这冰凝起来的。于是将吸风饮露运行一周天,这可是最后一招,压箱底的东西了,要是这招心法还是没用,那自己可真得成活死人了。- 眼前豁然开朗,如久雨初晴,如冰魄涣然,空气也跟着一冷,却是清新起来。看那层冰,一点一点的在眼前消融,最后消散在了空气里。月光如泻,已经偏过中天很远,距离西天亦不过两杆高了。久违了这月光,一瞬间恍如隔世,反觉得那冷寒有几分温暖的气息,不似先前的冷淡。突然倒是对这环境也生出了几分怜爱,不急着起身,再略坐坐。 忽地又不愿久坐了,想起了婉卿。这一路艰辛也就为她而已,很大程度上,开始只不过是奉命行事,现在却真的有些放不下了。迟则生变,还是早点回去,也早些安心了。 还是沿着原路返回,将路径瞧得分明,伴着月色,也不等天亮了。等到下下来时,却已经天亮了。上去时候,明明看见一条小路,虽然隐约曲折,还显得清晰。下来居然找不到了那条路,什么都没有了,只见到崖壁上凸出来的一小块一小块的石头。几乎是攀着那些凸岩,慢慢缒下来的,好几次手上打滑,差点没摔下来。 回到云台时,已经是晌午了。到婉卿屋里看了一下,见还安好。两位道长似乎才刚来过,桌上杯子里的水,还有点温热。才出来往云亭道长屋里去。路过天井,恰碰到云竹道长从外边走进来,手里提着一只木桶,是去取水的。便跟着一路,转到云亭道长屋里。 云亭道长刚刚运功完毕,见奇里回来了,略问了问山上情形。奇里简单回答了几句,便将从山顶采集的寒月露jiāo给了云亭道长。 “不知是不是这样的?”云亭将盒子里的寒月露仔细看了看,又将奇里看了看,眼中沁出一些飘忽不定的神情。良久,慢慢的道:“东西自然是了。我们这一辈,从来没有人上去采下来过,倒不是不能,是去了便没有回来。” 说完,便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事,回忆过于悠长。奇里却是吃了一惊,那些上去的人定然是死了,自己竟能采下来,还好好的存活着,算是捡了一条命。想起在山上的情形,不禁又有些后怕。暗下决心,以后再不做这没把握的事了。 “这原本只是个传说,那是很久远的事情了,现在不提也罢了。想来,这都是天命吧!”云亭道长说这话时,语气竟由先的回忆悠长转化出几丝悲凉。像是无奈,更像是哀叹与惋惜。似乎有些隐秘的事情,不好为外人知道。 奇里自然不会问那些陈年老事。突然想到,两个道长自己都不知道的事,却是拿自己去做了试验,心里立即就有些不悦。想是他们有意欺瞒自己,不是什么善良之辈。但是忽地又转变了想法,救人也是自己自愿的,并不是他们逼迫。别说他们欺瞒自己,就是不欺瞒,自己也还是会去。又将心里那点不悦,去得干净了。便随着云亭道长的话,接问了一句: “传说?那又怎样?” 云亭道长似乎知道他会这样问。看着奇里,摇了摇头。 “有些事情,你不知道!”说完才突然想起,这句话是当时婉卿这丫头来嘲笑自己的。心下不禁觉得好笑,倒是被她给说着了。又陡的紧张起来,就不再说话,却是说话就说忘了正事。 进到婉卿房里,叫来云竹道长帮忙。两人对坐,同时运气将寒月露化成一股气,凝结成一个透明的防护结,将婉卿罩在里面。奇里在一旁观看,也没什么可帮忙的地方,也chā不上手。待两位道长将护结结好,息气敛神,脸色微红,是伤神了。一时间怕还不会恢复。忙将两位道长各各扶回房里休息。 临去,云亭道长叮嘱:“回去好生看护一下,不要动护结。而且还需要你在周围结结防护,三个时辰后就大好了。我知道你刚从山上回来很辛苦,但还是要辛苦你了。” “道长不用客气了。”出来看婉卿好好的,似乎有起色了,脸上渐有了气色,不同先前一直惨白,冷如冰雪。结好结以后,便在床边放了一张椅子,静坐着。 申酉相jiāo。突然坐立难安,打坐亦是不能静心。感觉到一阵饥渴,才想起下来之后,还不曾吃过饭,也不曾喝点水。看婉卿好好的,便也放心。起身到厨房拿了两个馒头,坐在天井外,就着井水,慢慢下咽。 - ☆、第三十五章 变故 奇里突然觉得自己变得很轻,随风飘起,忽焉不定。脚下的路是走过的,记起来了。前面一座挺直的山,被云雾缭绕得不像山了,就是云亭山。其间微露的小路,走上去,一点儿吃力,很是容易。正奇怪自己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望见山顶上站着一个人,似是不胜高处的寒冷,整个人都变得单薄。走近一点,看清楚居然是婉卿。 “婉卿姑娘,怎么是你啊?你不是还昏迷着吗?怎么又到了这里来了?”他一句话就连着问了三个问题。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觉得奇怪,又是想不通,越想就越觉得头晕。自己明明看着她好好地躺在床上,云亭道长用护结将她罩住,自己也正在给她护结。 婉卿表情欢好,宛似朝霞初露。然而那种美好里总是少不了淡淡的哀伤,隐隐的落寞。 “我没有受伤,也没昏迷啊!很久以前,我就在这里,一直都在等你,你怎么现在才来?来,上来这儿吧!”说着伸出手来,要拉奇里到那块天露石上。奇里看了看,那块石头太小了,仅能够一个人站得下,自己上去,那她又往那里站?这么高的山,一个人站上去,那另一个人就无着落,落入万丈谷底,必死无疑了。摆了摆手,不肯上前一步,只是站在原地。 婉卿见奇里不肯上前,神情蓦地黯然。低下头,临风站在那里,默默无语。看脚下云雾迷漫,凛凛生寒。奇里道:“婉卿姑娘,小心一些。这里就先告辞了。” “站住!”转身要走,梦听见婉卿怒喝道。又忙回过身来,只见到婉卿手里已经多了一柄短剑,正恶狠狠的望着自己。还想说话,话没出口,那柄短剑就已经朝自己飞过来,正中胸口。被剑上力道一带,身体向后倾倒,脚下一空,便直直向山下坠落。一切都是莫名其妙,那剑刺中却也感觉不到一丁点痛意,也不流血。 往下落,想象自己这样摔下去,鲜血淋淋,变成一堆ròu泥,尸骨无存,精神不复,才感觉到一阵空前的恐怖。一个人最忌怕虚无的想象,特别是对于死亡的想象。这一想下去,就是最不惧怕死亡的人,也会不由自主地陷进无边无际空旷无知的恐慌中。拔又不起,出又不能,完全而彻底的被精神分裂。以至于到了最后,歇斯底里发出一声绝望的惨叫,悲鸣而已。 奇里霍地醒过来,怀里不知是哪里落的一枚山果,被啃了一口。举目,见到房顶上有只猴子,张牙舞爪,吱吱喳喳的朝自己扮鬼脸。原来是这只猴子扔的果子打中了胸口,刚才也只是睡着做了个梦,虚惊一场。人也真是奇怪,吃饱了居然会食困。突然想起云亭道长jiāo代的事来,连忙起身,惊得那远在屋顶的猴子吱吱又是一阵怪叫,声音传出去老远。 婉卿气血还是虚弱,脸色还是惨白,没有一点血色。云亭道长从外面急匆匆的进来。不禁问道:“道长,现在什么时辰了?”“我正在找你呢,已经有三个时辰了。”奇里心里忽然一紧,不是说三个时辰就好了吗,现在怎么还是这样呢,难道是是自己没有看守好,出了问题?心里不禁自责,又是焦急。- “本来先前好好的,血脉渐畅行回复,不知怎的,气血又突然虚弱下去了。我已经看过了,这丫头心脉处有股气息极为古怪,凝而不散,不能和身上其他气息融合,阻碍了周身气息的运行。” 奇里将刚才做的梦说了一回。云亭道长听完,摇了摇头,长叹息一声。“是我忘了叮嘱你,看来都是天意啊,又能奈何?” 无奈的随身又出去了,也不理会奇里。奇里不知就理,刚见他急急地走进来,说了这些话,神情颇为沮丧地走了,无法可想。可是那些话,他为什总说是天意,很无辜的样子。好像这一切又都隐隐与自己有关,明显的又觉得出现的情况,是与自己短暂的睡觉有关,又说不清楚,这两者之间是无论如何也扯不上关系的。 现在婉卿脸色已经平和,呼吸也平缓,与以往好好的并没有什么异样。只是与前一刻相比较,这种变化还真的让人觉得害怕。变化太快,便不真实,害怕虚幻,害怕失去。 当奇里遇上婉卿以后,总会不由自主的陷入神游虚幻的境地。恰看见那一双眼睛,青色的瞳仁,要将自己冰封。梦境里的真实,心里蓦地害怕,隔过多少天后,想起还是余寒犹厉。然而再也不能放下心去。不禁记得,那些潜藏的过去,随着时间会生出遥远的牵挂。 余斜向晚,从台阶上,透过树叶,将云挤破,终于照见斑斑点点的天际,打上些勉强温暖的颜色。 半夜里,婉卿终于醒来。三人都等在屋子里等候了好半天了。两位道长自是因为关心,奇里一来是因为关心,二来也是下午听了云亭道长的话,不知道是不是会出现什么情况,要是真的因为那点睡梦而造成什么后果,那自己是万死难赎的。那寒露也真是神奇,可以将凝滞的血脉复苏,令人神智清醒,不亚于仙丹灵yào的起死回生之能了。这看来就是好了,此来自己的任务也算完成了,不至于抱憾于人。然而心里又蓦地生出几分失落。 婉卿醒来,并没有出现什么料想中的意外,没什么大碍,只是体虚,休息得一段时间也就真正大好了。奇里道了晚安,自回房去休息了。两位道长看看,让婉卿继续躺着,也就去了。 婉卿自是对这一切浑然无知,只记得自己在百合谷,周围站了那些人,紧紧看着百合公主,身体似乎不由自主的要脱离自己而去。接着世界却真真的从眼里消逝而去,那一刻天地真静得寂寞,寂寞得让人感到恐慌。记忆是停住了,清楚地停留在了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7 章 虚妄的时空里,不用想便记得,然后悄悄却又溜进了另一个难过。心微微的痛楚。 婉卿看见云亭师伯在,奇里居然也在这屋里,心里却涌起一阵奇怪的滋味。看见旁边还有一位道长,却是不认识。心里正诧异,又见得他们全都出去了,急忙在脑子里搜索还停存的记忆,一片空白,哀伤而凄惨的白。 屋子里简朴到只剩有坐下的这张竹床,两把竹凳,黑青的发亮,散落在一扇向内开着的窗下。没有门,风吹过来,从竹帘的缝里便进来,在屋子里漂dàng。像是天生就这么淡然,不磕碰到任何一件东西,波澜不惊。 翻开手掌,翻来翻去地看,没有留下丝毫有关于过去的印记,左手心的凤凰艳艳着明丽,宛似晚霞斜照,娇艳无比。人最怕在某一天里醒来的时候,发现身边的一切都不是眼睛所记得的模样。这突然而来的变故,会使人产生无所适从无知的恐惧。就像一个人突然入到一个异种的空间里,那些东西能飞能跳,而自己连走动都不能。这森森的恐惧,不是那些要将自己吃掉或是撕杀,而是自己想要逃离。要逃离这无边的空寂,才突然发现自己不知道该怎样逃,连走都不会。 外面簌簌的一阵声音响起来,知道是在下雾,时间稍久,就变成了雨。雨滴沿着屋檐滚落下来,砸在水槽,也有很响的声音,一、二、三、四……,就不间断了。 心里蓦然涌起一阵激dàng,良久无法平息下来。以前听见雨声,会觉得安然宁谧,清逸静远,时间随同生命一样远逝,却越来越觉得心烦了。当这烦心歇止的时候,时间正给她另外一种苦痛,那是来自生命的悸动。 静坐宁神,当气息通过心脉往外散时,却怎么也无法散走。再运气通过心脉,就像有一支利剑猛然穿心而过,立时又化成一条dú蛇,将心紧紧的缠绕,一口一口地撕咬。那种苦痛只想寻求解脱,死亡会是最好的办法,一如那艳冶的生命。略松口气,歇一歇,便不那么苦痛了。再试一次,依然如旧。时间正时这样子聪明,以一种苦痛换取另一种痛苦,他从来就不曾吃亏。 如果自己不运气,那便什么也不会觉得。这是一个好办法,但是难道自己就一直这样过完一辈子吗?冥冥之中好像记得,自己还有事情没有做完,一时间又不知道是什么。一直心心念叨着要见百合公主,人是见到了,结果又怎么样呢,自己不知道。但是这辈子不这样,又怎样呢?心痛也该是生命的一部分,没有理由对它就该吝啬。如果好了,那又怎样?不好,那又怎样?如果现在好了,以后又不好,那又怎样?现在不好,以后又好了,那又怎样?好了是这样子生活,不好也是这样子生活,好与不好又有什么区别? 想象日后生命不复,一朝红颜如花落,掩埋于泥土,便一切的存在都成为空无,没有用处,那现在要那么多又有何用呢?突地想起了师父。为什么见到了师伯,没有见到师父呢?随即又自找到了可以安慰自己的答案,师父说过要让随师伯上云台来。那云台,是不是在这里?多半便是了。那么师父还在云台基了,不对,最可能是下云台基了,远近山河观游才是。师父他知道生命的结局在哪里,要是他在这儿,便可以给自己说得明白,也不用这样纷纷扰扰没有出路了。 有太多的问题,是自己没有办法解决的,所能做的,就是顺其自然的承受,至少现在是。尽管有一些,还可稍尽人事,终至于也是在艰辛里枉然。 起来屋子里走走,睡得太久,身子乏困无力,走路也成为了一件困难的事。雨夜晦冥,在屋子里小心走了两圈,转出廊子来。夜色凉浸浸的。走不动了,在台阶上坐下来,望着青冥的夜空发神,脸上忽然现出浅浅的微笑,像是看见了黑暗里久远的温暖。 刚坐了片时,听见背后一串细碎的脚步。回头看,却是云亭师伯。勉力站起来,云亭道长忙伸手扶住,看见她脸色,摇了摇头,叹了两口气,将婉卿扶进屋里。 “师伯,这么晚了不睡,还有什么事吗?”婉卿问。 “真苦命的丫头,我趁他们都不在,比较清静,特来的。” 婉卿立即知道云亭道长所指何事,忙道:“师伯是说心痛的病症吗?我看没什么大碍的” “难得你能看得这么开,可毕竟你生命的路程还长,总是一桩事情。”顿了顿。继续道:“我本以为能够将你治好,yīn差阳错,还是留下了病根。这病可能就要伴你一辈子了。” 婉卿听说这心痛会陪伴自己一辈子,不由得勾起了初醒时的情绪,反是心下踏实了,豁然开朗。自己终于算是知道了自己生命的结局了吧,不至于茫然了。有她的陪伴,自己能走下去了。 “不治了吧,师伯,好与不好也没有什么差别!” “不治?不治,你如何能在江湖上行走?”这一点婉卿倒是不曾想到,身已在江湖,便不由得自己了。“百合公主既然不愿救你,那你去找师祖吧,他是一定能救治你的。” “师祖?又是怎么说,从来没有听师父说起过啊?难道还没有作古?”想是师祖,那该早不在人世了。 云亭道长不理会这个问题,转而说其他。“我把‘内道’的修习之法传给你,虽然不能治愈心痛之疾,却能护住心脉,可以让真气正常转运,如此便可以在江湖上行走。但是心痛之疾不能根除,是以在江湖上特别要加以小心”说完,便将口诀心法已经说了了出来。 婉卿见云亭道长说得快,没有给自己细想的空间,只好先用心记下来。听云亭道长说到“万物载柔,抱元归一”时,记起了师父教的“形骸俱释,与万物并生”,道果然是有内外之别的。运气方法也是不同的,一正一反。但是这种奇正相反的事情,如何能同时做到。 云亭道长道:“百骸放松,五脏俱空,唯心气下沉。神动而意应,意应而道成,道成而顺,顺乎者自然。其如横柯卧空,风雨织护,在于道坚。道坚然后意定,恍惚若无,大境至矣。” 婉卿听了一遍,全都记下了,依着所言,全身放松,意念集中起来。百骸俱释,本是师父教的,自然是会。放松之后,本身便不存,就宛似天地自然之一物,与天地之气同呼同吸。意念集中,等到完全感觉不到外物时,冥冥就见到一团自己的影子,静坐在自己的意识里,顺身下滑到心间,将心裹住。运气,慢慢散出,果然心便不再痛了。只是感觉心脉间,那团气凝结在那一处,既不外泻,也不内收,里面竟是一片空白。 云亭道长见婉卿运气过程中没有什么难色,便也高兴。“过几天你们就下山去吧,奇里那孩子会陪着你,我已经跟他说好了,他也答应了。记得要去找师祖。”说完也就走了。 - ☆、第三十六章 心痛 经过两天修养,婉卿大体上算是好了。辞别了两位师伯,云亭道长不愿意再下山去了,一路有奇里伴着,也不觉得怎么清冷。沿原路返回,这条路来时没有走过,刚进去时还觉得害怕,眼睛适应不了,突然凝重的黑暗。过一段,也就渐渐好了,对于突冷突热的变化反而觉得好奇。问奇里,回答亦是无知。 因为有‘内道’护住心脉,对这极端的气候变化,倒是没有什么不适的反应。但总时常担心会突发心痛。尽管没有任何征兆,总少不了心生隐忧。知道这心痛之症,已经是无法根除,至少很长一段时间都会是这样子,也就不将它上心了。不上心,也是有好处的,现在若要是想做什么,会毫不犹豫,放开手的就去做了。 虽是不上心,到底一个心结还是在的,只是暂时压下了。临走云亭道长也跟她讲得明白,表面上与正常人一样,只是会不定时的间歇xìng发作,还jiāo代自己要特加小心。现在也就只有这个问题,能将人心烦了。 所幸一路下来都没有遇到有发作的症候,时间稍久就将之彻底压下,淡忘了。脚下路是没有走过,总是高高低低的不平,随时要坠下深渊一般。每每此时,就听见奇里在一边提醒,倒也平安无事。后来干脆拉着奇里,一步一步靠下来。 时间如果永远只是如黑暗那般单纯,你说我们是不是该高兴呢?至少我们可以就这样,一步一步挨着,一起走到生命缘尽,走到时间的荒芜。然后再一起将这一切慢慢丢落,静静迎接死亡的降临,来将我们遗忘。可是,时间总在我们之先忙碌,为我们安排好一切拥挤不堪的怅惘。于是,我们只能等待飞散如羽落,骨立形销,赢得一眼残恨。 站在云台基上云亭内,看见明明净净的太阳光,已经是下午时候了。对这短暂时间久违后的草木屋宇,觉着是比以往更加亲切了。人总是在不知不觉中,将无关紧要的事情,一点一点的积攒下来,到某一个时刻,成为了不能舍弃的牵挂。于是这些牵挂,在遇到之前,先悄悄生下根来,专在等候某一个时间,等大家都措手不及的时候。 师父还是清健,从屋里走出来,脸上堆了厚厚的一层笑。云台道长是知道婉卿要回来的,走时云亭道长已经传信给云台了。也不多问,见到婉卿没事,便就高兴。叫奇里也进屋坐了。 “好了就好,你师伯也说过了,我都知道了。奇里在这里,我也就当着说了。”奇里道:“道长有事尽管吩咐就是了,晚辈会尽力的。” “无妨,无妨!你先坐下。”转过对婉卿道:“本来上次你回来时,我就不准备再让你下山。恰云亭师兄又下山来,说是想看看人间的世情,就让你陪着去了。你师伯做事也太大而化之了,原本有些事情,是没有必要的,无奈又要生出这些事端。他这人就是喜欢将事情搅乱,好像看热闹本身就是一件热闹。” “我知道,你是因为去了百合谷,才受了伤的,而且还见到了百合公主,是不是?”婉卿本想回答是,还没待开口说出来,听师父又继续道:“我也不是要责备你,这也没什么好责备的,去都已经去了。只是你以后如要还在江湖上行走,就该知道,有些事情,是不必要参与进去的。当然这不是单指百合谷。一切都小心为是,千万不要偏执一念。我知道这对你很难,要你放下,恐怕现在有很多事情已经是你不能放的下了吧?” 说了,转而顾视奇里。“对你,当然就是单指百合谷,但也还有其他。你是百合公主的弟子,尽管如此,有些事情也最好不要参与进去。毕竟这些事情都该与你们无关。若是牵涉进去,只会对你们自己不利。” 婉卿自是将云台道长的话记下了。这世界上有许多的人和事,是我们一旦拿起,便再也不能放下的。我们自己不允许。只是糊涂,这回来椅子还没坐热,脚上灰尘还没抖落呢,师父就像是在跟自己说临别的嘱咐了。 “奇里,你要记住,切忌不要参与进一切与你公主有关的事情。这事情是局外人自然简单,但是你是她的弟子,不是那么容易的。我的话就说到这里,以后怎么样,那都要看你自己。” 奇里听这话也是糊涂,云亭道长也大略跟自己提过与公主有关的事,却没这么说。说道:“道长的话,晚辈自是会记下。只是其中有些事情,还要道长指点才好!” “也真是难为你了,也罢了,事实是我也不能怎么样的。每个人都有自己内心的过去,你实在不能,那么只要你不去关心你公主的私事也就够了。”这里将话说完,给奇里安排了客房住下,云台道长自去了。 婉卿回到自己屋子里。不管走多远,什么时候回来,这间屋子总是她的,静静的等候。站在南窗下,就想起以前西边的园子。偷偷的爬过去,将园子里的东西乱搅一番,最后将师父埋在竹丛底下的酒都给挖出来了。是不小心发现的,现在早已经没有了那种心情去做那些事情了。师父也不生气,做着便失却了许多的味道。倒是那竹子可爱得紧,发出的笋是暗红的,过两天颜色又变了。长大脱去了笋衣之后,竹身上却是点点斑斑的,血印一样。师父说,有什么奇怪的,它的名字就叫斑竹,当然该是斑斑点点了。婉卿心里却想着不。那是天生的一种情愫,我们说那是善感,却也还未到达多愁的境地。 在云台基上停了两日,奇里辞了回百合谷。云台道长暂时不要婉卿下山,就留下来了。余后几天突发的觉得不习惯了,就像太阳天天绕着人东西转,突的某天,太阳不转了,而且还消失了,天底下顿时就陷入一片黑暗,去哪儿都辨不出方向了。婉卿是将这感觉照搬过来了。去跟师父说要下山,云台道长开始不答应,婉卿就只好再耍赖,终于被缠不过,叮嘱一番,放婉卿了。- 山下似乎是比以前热闹了许多,最直接的证明就是来往的人多了,坐在茶肆和住在客栈的人比以往要多了一倍不止。尽管一路上还是听岑寂。店小二又新添了一名,手生得紧,只知道跟客人招呼,却不会跑路。 晚上在客栈里住下,早上又继续走,竟发现这一路是指向东边的。发现过来自己都不禁觉得吃惊,而且不安。转而向南行,一路事物多是故旧所识,是以不费力气就到了青衣南城。 在青衣一住竟是半个多月,自到的那天,天便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秋雨绵绵,一直不见到放晴。也幸好是暂住了,没有走,其间心痛的病疾突然了两次,中间隔的时日并不多,有三天竟连发了两次。那种苦痛真是生不如死,感觉身体正在被一点一点地挫骨扬灰。直想用身边的佩剑,将心剜出来,亲手将之撕开,看看里面为何会这么的痛苦。天地何其的无情,总是不会放弃任一个机会,残忍的将人苦痛折磨。 醒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8 章 时候,发现躺在床上,爬起来,又没事了。休养了几天,精神慢慢恢复过来。又担心再发作,也不敢多走动。是以竟是在青衣长久地逗留了。想起师伯的话,是应该去找师祖,却不知道去哪里找。也就只好先作罢了。 上午天终于放晴了,更难得的是,太阳也露出了不大不小的半边,透shè过云层时,霞光绚烂,熠熠生辉。阳光是干净而透明的,能看见屋檐下湿润的土壤里,飘起一颗颗细小的水珠,循着太阳的光线,一直往上升,最后也变成绚烂的阳光了。 坐在桌边吃午饭,拿调羹喝汤。往常都是在客房里吃,今天见着有太阳,心情比较好,就出来了。听见邻桌几人笑话,正说道一件事。一人道: “听说几天前,听风楼上来了一个女子,每到未时便出现,酉时便又消失了,第二天又来。但是没人知道她住在哪里。那女子不但人长得倾城倾国,手上一只竹箫更是夺人魂魄,令人如痴如醉,情不自禁啊。你们可曾见过?” 另一人接道:“我也听到过,有天下午我在家读书练字,便只觉得有一阵清恬的箫音入耳,迷迷糊糊,朦朦胧胧,就像是入了睡梦一样,但是却不知道什么原因。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 有人立即反问道:“是吗,我怎么没见过?”先前那人道:“你自是见不到,你以为人家都如那里的其他女子,凭借一点微末道行,出来骗钱混吃啊?人家每天下午出现在那地方,凭窗而立,若是心有所发,便吹奏一曲。身形恍惚,时间一过自然消失。” 又另外一人道:“你们说的就跟真的一样,你们怎么知道人家箫吹得好,人又长得美,又没有见到过?三人成虎,不足为信。” 先那人道:“你们几个书呆子,只知道孔子比孟子小,就不知道孟子也好色。全城人都知道了,谁要你信?爱信不信。” 第二人立即道:“兄错了,孟子言‘寡人有疾,寡人好色’,彼色非此色也。何不说得分明一点,叫我们先听闻一些。” 那人道:“跟你们这群朽了的人说话真是费劲,方才不是说了,几天前有个美女来矣,竹箫吹得好,三月不知ròu味矣,尽善矣,又尽美矣,吾不敢请矣!” 婉卿听这人说话,不禁莞尔,这显是在讥讽他们,不太拘泥,这人也可见得xìng情了。突然想起了弄玉。时间也挺利索的,这么几日已是一个多月了。不知现在何处,也不知怎样了。忽而又记起了百合谷里那个“弄玉”,长得一模一样,分明就是一个人。这两人太叫人难以清楚了,犹如百合公主会让人心绪纷乱,头脑里一片空白一样,只能想起长得什么样子,至于内力一点都不知,无法可知。 那人继续说:“听说那听风楼老板花了许多工夫请她献曲一支,时间在后时日入时分,各位有兴就去听上一听。想前次夜里听见那箫声,清澈到近乎悲戚的地步,叫人忍不住伤怀,又不知伤从何来,真是yù哭无泪,竟是无端的给迷住了。”那第三人道:“想必如此颜色,定是娼家了。”又对身旁的人道:“这样女子见见也是件美事!” 那人不禁愤然:“何以出此言,姑娘并非娼家,寄临而已。多少人求听一曲而不得,没得便被你们这群人言语玷污了,真是丢读书人的脸!” 酒杯在桌子上滚晃,几声清脆的杯盘撞击的声音,人已经飘然离去。看那背影,还真有几分风流洒脱,超逸出尘。隐约听见他的声音:“呼朋不堪把酒欢,引伴还能上小楼?悲哉!”远远的,便飘散了。 - ☆、第三十七章 雨莲 起身回到房间里,忽然想起刚才几人的说话,猛然心里一动,也想要去看看。似乎人总是会无知,即使在一个地方走过很多次之后,对于角落里静处的事物,还是习惯漠视。在南城来去过无数次,以前却没有听说过有听风楼这样的地方,在什么地方当然更是不知道了。问店里伙计,居然也不知道。 第二天清早起来,向路上许多的行人打听,才终于知道了一点。这有点像三人成虎,事实的真实在人们眼里都已忘记,反而被人说道得多的假象,占据了人心,根深蒂固。午后,另换了一番装束,就去了。 听风楼现在没有人这样叫了,虽然招牌依旧是那几个字,所有的人都把它叫红楼。所以一开始问的时候,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但是一说起红楼,就没有人不知道了,那是全城最大的一家戏楼,也算风月之地了。 到听风楼恰见到几个伶人咿咿呀呀的唱,底下坐满了人,听得都不耐烦了,只是一个劲的叫着一个人名字。雨莲?这名字倒是第一次听见,难道是那女子便叫雨莲?既来了,也不妨听听,再见见。在后座临窗的一个角落,捡张桌子坐了。到这儿的人,其实目的都很简单,就是想见到传闻中那绝美的容颜。真正的,又有几个人能真正听懂曲中深意呢? 在后座,居然又看见了那天喝酒的那人。这种地方,这种时候,按他的xìng子,倒是一定会来的。 一大群人都一个劲的往前挤,也不管前面的地方并不宽敞。这结果,使得后面还留有相当一截空地,稀稀落落的冷清。临窗更是清净,远山凝绿,清风入户,半分惬意。这听风楼,倒是有几分风趣,估计没人的时候,临窗远眺,日昏月夜,确实颇能引动人心,忧喜参杂,不胜凄楚。 几个伶人唱了几段,就退去了,久久的台上没有上来人,空着。台下开始骚动混乱了一阵,涌到台前,似乎有要拆台的趋向。但立即又都停住了,怎么说,也许是不好意思,毕竟装一回斯文不容易。又退了回来,安安静静的坐了下来。这倒奇怪,莫名其妙的变动。人全都退回来坐下时,就出来了一个年轻的女子。 “诸位请抱歉,我家小姐因是路过此地,一时偶然兴起,引弄一曲。不想惹大夥痴爱,深感惭意。感谢各位的流水之谊,小姐说了,愿奉还大家一曲。”也不看台下人反应,说完径回身了。 底下人像是还没闹明白,听说小姐不出来,就觉得遗憾,又是愤愤的,多有不甘。突然洞箫声起,断断续续的响了几下,立时便又鸦雀无声了,静静的只剩下风吹过屋檐沙沙的轻响。这也是奇怪,人们静下来,洞箫的响声也立即没了,一时间万籁俱寂。底下的人大气都未出一下,屏气凝声。台上依旧没有人,也不见有人出来。隐约有一缕声音,渐长渐大,渐行渐远,渐近渐粗,终于能听见了。 像是一根蚕丝,从黑暗的地底,被一寸一寸缓缓地抽出来。不敢稍稍用力,轻微就断了,如泣如诉,幽怨着绵长。箫声沿着一段长的斜坡往上走,坡脚是一个多雾的早晨,草木树石,浸在雾里变得湿答答的。一切的事物,都被打湿了,将这声音也洇染,渗出些冰凉。慢慢有了一些暖意,是太阳藏在雾的后面了。幸运的是,居然是块广阔的原野,不是危难的千丈绝壁,太阳没有被阻挡出来了。洒落下来碎银一样的光,铺在清净的湖面上,湖水dàng漾,波光粼粼,又映出天蓝的清澈。 这样一段调子从清静而变得晓畅,洋洋的欢娱。但是终于走尽平湖,平湖的尽头,是一堆荒丘,旷野接连,几照残阳而已。声音也变得荒凉,是曲终而散的空dàng,是筵欢而断的人去楼空,决然的凄凉,天地渺茫。 那一股悲怆的气息,一点一点也渐渐从空气里远去,若隐若现。不知道何所从来,何所从去,靠近土壤的时候消溶。久久的空旷,映着落霞无数。 底下坐着的人听得都痴迷了,在声音消失之后,很久都没有醒来。脸上初始欢愉的神情归于平静,平静后变得虔诚,像是佛面前跪着的衲子,纳礼合十,顶礼膜拜。 远远的听见像是一只鸟落单的清唳,在一座高山前盘旋,缓缓飞上山顶。那该是最后的望了,之后世界会重新归于寂静。不安定的情绪,通过瞳仁被无辜放大了好几倍。流落出来,将自己也淹没了,无法飞翔。 羽饰上的粼光,逐渐暗淡了,彩色转换成黑白。天空在那一瞬也变了颜色,雷霆在发怒,越来越高,它有毁灭一切的力量。呼啸着,狂风席卷而过,飞沙走石,白草连天,吹折断一切阻挡的事物,并将这天地一起破灭。 呼吸开始异乎寻常的沉重,胸腔像狂风将门一样猛烈地撞开,充塞满天地,再无法阖上。将一张弓,猛然弯折,啪的一声脆断成两截,那声音高高的抛起,还在剧烈的颤抖。 突然一片寂静,一切都消失,鸟没有了,山没有了,人也没有了,声音也没有了。所有的一切在一刹那沦陷断落,整个世界在一瞬间破裂成无数,映照在瞳孔,一并将眼神撕裂,甚至最后一点太阳的余光也紧跟着消灭。匆匆的便归位于平静,黑暗如死亡的压迫,不堪重负。 胸口还在剧烈的起伏,世界荒凉得无法承受,最后要bào体而亡。婉卿看底下坐着的人,张着嘴,一息一息地喘着粗气,忍不住哇的一口鲜血。纷纷夺门而去,留下满地的喘息。 婉卿只觉得有一点气闷,还好心口并不痛。待人去得空了,略坐会儿,便也起身离开。先前的那个女子,却走到跟前来。“这位小姐,我家小姐有话,不知能否换得贵步屈移?” 婉卿不禁好奇,问道:“你家小姐认识我?”“去了自然知道。小姐这边请!”说着前边引路。婉卿略想想,也跟随着去了。 先前听见箫声,只是想着世上竟会有这样奇异的人,能吹得如此好的洞箫。自己以前倒是听过,就是弄玉,再没别的任何一人能相媲美。可见世间事情总会给人莫多的惊喜。但是绝对没有想到要去见见这洞箫的主人,毕竟与常人来这里的目的不大一样,多少是不同的。当第一眼看见的时候,不禁大是惊诧了一回,却也有几分高兴。 “你?是……”世界是在恍惚里突然变得小了。心里的惊喜差点没按捺得住,却又冷静下来。自己本来来这里是因为突然想起了弄玉,闲着亦是无聊,出来就当是打发时间了。事实证明按捺确实比冒然的视觉高明多了,因为她看见的那一张脸,让人无法去想象第二个人,竟以为就是弄玉了。- “我叫雨莲,家父姓高。”所幸在外边听到过这个名字,否则,乍一见,她该陷入迷乱之中了。但是现在的情形,已经让人迷乱了。 “雨莲?你见过弄玉,对吗?”婉卿突然想起了一个江湖上名声不怎么好的名词,易容术。而这也是弄玉所擅长的,将一个人打扮得跟她一模一样并不是什么难事。 “你果然便是婉卿姑娘!我还怕认错人了呢!”高雨莲突的高兴起来。这高兴让婉卿更加莫名其妙,如同丈二的和尚了。弄玉,或者是另外一个“弄玉”,但绝对不该是眼前这人。如何她又知道了自己?在同一个问题上,这是不止第二次不得知道。 “你知道我,那你肯定是知道弄玉了。她该还好吧?” “婉卿姑娘,我是替弄玉姑娘来找你的,你不知道,我把江南的地段几乎都找了一遍,就差点去了北方。弄玉说你在南城的出现的几率会大一些,所以特意在这里留了心,想总会将你撞上,真的就撞上了,也不枉了。弄玉姑娘很想念你呢!” 高雨莲一递一句的说,婉卿听完,问道:“弄玉现在哪里?” “在我家里,江南莲剑。”这个名字很耳熟,在哪里听说过。终于记起来了,在江心船上,林书妤两姊妹的谈话提到过。后来她们说是用来骗自己的,原以为是假,竟是真的。只是不知道江南莲剑究竟是什么路数,两姊妹说到这儿就断了。师父告诉过的江湖事情虽然很多,然而与眼下真实的武林相比,就彷佛一个是老太太,而一个才是芳龄女子,完全不是在同一个时间段里。但听那名字应该也不是一个普通的地方。 “那她可还好?”婉卿问道。立即又觉得问是多此一举了。改口道:“我随你去看看她,只不知你愿不愿意?” “当然不愿意。是弄玉央我哥,我哥央我来找到你,接到我们家,怎么能让你随着,还问我愿不愿意呢。是我随着,问你愿不愿意才对。婉卿姑娘要不你就和我一同去吧?弄玉姑娘一定会很高兴的。” “那好吧,等等我回客栈去取了包袱,就和你同去。”起身告辞了,走出来看见一名年轻的侍女也跟着出来了,知道是高雨莲叫她随着。对侍女说:“不用随了,不消刻钟就来,麻烦你了。”侍女却不回去,不紧不慢的继续跟着,回说是雨莲赠给叫使唤用的,以后就随着婉卿了。无奈,暂时就让她随着吧。 - ☆、第三十八章 莲剑 天很快暗淡下来,一天后的太阳只剩下几缕惨淡的霞光,尚可炫耀他富裕的颜色。天就变得浓而黑了,黑得搅不开一点儿动静。脚下是一条船,比起以往租赁的情况来,终于知道什么叫船,而那些都叫做舟子。听却要说起,就是高雨莲赠的那个侍女,知道江南莲剑的一些大概,这种豪富也算是名副其实了。 然而回到客栈的时候,却要在楼下等着,刚收拾完包袱,转过身来,猛然见到奇里门口站着。直呆了半晌。让进来,奇里第一句话:“请你不要去江南莲剑!”婉卿觉得奇怪,问:“为什么?”“那么至少请你去了,不要答应任何人的任何事情!”抱拳就走了,婉卿还没明白过来,就跟不知道他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一样,难以理解,又突地去了。 却要将包袱接过去背了,一路就想着这个问题,走到船上,已经消去了大把的时间。 雨莲走进来,将一块佩玉jiāo给婉卿。“将这个戴上,你就可以在我们家里自由地出入了,不会有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9 章 阻拦你去到任何的房间或是庭院。”婉卿想不通她为什么对自己这样好,不过想也是白想,就干脆不想了,她给什么就接什么。将玉佩对着灯火,泛出温润的光泽。玉佩身上绘刻着一支莲花,那应该是江南莲剑的标志信物。 三天后到达莲剑山庄,从船里远远瞧见好生气派的一座庄园。那四个字的招牌便高悬着,金光闪闪的发亮。江南的人事都细小精巧,可是无数个细小精巧堆积起来,一样的让人觉得有惊心动魄的壮阔。有正门,却常常关闭着,人从侧门进去。这比弄玉的白衣成,虽然大小差不多,富丽之处却是要超出许多。不过园子太大也是不好的,走路成了问题。不可能早上起床来,从卧室到客厅,就为着吃到晚饭。但也只有这时才能真正感受到什么是人烟阜盛,钟鸣鼎食。 弄玉跑过来拉着婉卿的手,一个劲叫姐姐,还是像以前那么亲热。脸上因剑伤未能包扎而留下的一条细小的红线,有几分娇媚。心里一阵悸动,不禁觉得酸楚。好在弄玉还是一如从前的开朗,活泼得几乎慷慨。 后边还站了一个人。那人走上前来,施礼:“南宫姑娘,幸会!”弄玉知道婉卿不认识他,对婉卿道:“这是莲剑山庄的少庄主,高剑云。”婉卿客套地回了一句:“原来是高公子,有礼了!”那高剑云竟是不知道从哪里冒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原来你知道我!我也知道你,那看来真是有缘啊!” 婉卿曾听林家两姊妹一夜的谈话,自然关于他们是知道一些。但是她向来就将富家子弟不放在眼里,都是纨绔者流,不愿意和他们处在一块儿。现在勉勉强强的站在这里,已经忍耐很多了,不想他居然说出这样一句话。 弄玉在一旁看见,忙道:“还是进去坐下再谈吧,这里站着也是不好啊!”高剑云知道那句话说得太快了,赶忙比了嘴,是以也不再多言。前边领路,一行人随后。弄玉直接将婉卿领到她自己的房间去了。高家兄妹也没什么话,只是随后叫人送来了茶水。 “你怎么会到这里来呢?”一坐下婉卿便问弄玉,其实刚刚走来的路上,已经问过了好几次,不知是有风将话吹散了,散得只有自己才能听见,还是弄玉不放心上,根本就没听见。进来屋里又将话问了一次。 “那日ni强着走了,我还担心呢。不过也没担心成两天,你知道进了百合谷之后发生的事,现在还后怕呢,一想起就觉得不安生。”这是真的。婉卿甚少与人言道自己的心事,与弄玉,惺惺惜惺惺,便不会隐藏,有话就直接说出来了。时常在夜里梦醒之后,觉着空dàng没有着落,周围异样的冷清。甚至会有感觉,好像自己都已经远离了自己。知道外面的天气渐渐冰凉了,事实上,那时候秋天早已经到了,秋雨都已经下过三场了。 “姐姐,我知道,我都打听得明白,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说着竟有隐隐的低泣。“天幸得又见到你了。”脸上还是惯常的笑,无限的姣好。婉卿看见这笑,心里忽然觉得,这个世界很无辜,至少对弄玉是这样。这是隐隐的觉得,也许弄玉自己也是知道的,只不说而已。 “你在这里住得可还安稳?要不随我去云台基住一段时间吧!”婉卿转了转话题。“前不久我和高公子去过云台基一次,就是为打听你的事。云台道长说你们去了云台疗伤,就快要回来,还留我们等你。”弄玉话里的“你们”自然包括奇里了,婉卿心里想。这事师父却没有说起过。想着将前半节省略了,后半句也掩埋了。 弄玉就是太过聪明了,什么事情都会被她看出。“想云台总是怕你分心,会影响到你修养吧。”忽而皱了皱眉头,倏忽舒展开去。但怎么舒展,眉心总是觳皱,像揉乱的纱绫。让人看了,也跟着柔肠百结。脸上有难为情的表情,终于忍住了,yù言又止。 “你有什么事情跟姐姐说说,也能替你分担一点嘛!”话一出来,立即就后悔了。这话太过于冒失,对于一个敏感的人来说,不说话是最好的相处方式。她知道弄玉xìng子,外表无限温润,内力却是坚脆,有如玉质。即便有事,她也绝不会说出来,等到说出来的时候,那已经不算一回事了。而且,她愈是亲爱的人,愈是不会说。 把最美好的一面呈现出来,其他的一切,诸如伤痛、苦难、折磨、悲伤,自己一个人承担。没有谁会真真关心别个人的悲欢离合,她知道,即便关心,那也只不过是虚情假意的应景而已。与其让别人虚情假意来怜惜自己,倒不如清清静静,不要别人的施与。 也许正因为这一点,当时一见之下便忍不住满怀的怜爱,想要去爱护,想要去疼惜。哪怕只有羽叶大的一片空间,也情不自禁的想要给她庇护,去温暖她,像去温暖一个在冰雪中受冻的婴儿。那是出自心底的,天生的善良。 “姐姐……”隔了半晌,终于才又开口。“高公子向我求婚!” 婉卿并没有表现出惊奇的表情,从那高剑云的眼神里,看得出来。相反有淡淡的伤逝,似乎是落寞的心理,有点儿惋惜。并非有其他想法,只是觉得弄玉给有一个更加好的人去爱护她,至于这个好的标准,却难以说得清楚。弄玉那么美丽的xìng情! 第一眼在外面看见高剑云,天生带有几分纨绔子弟的风气,虽然身材很匀称,脸庞也很俊美。但总是有种,像是空气从油烟里打捞出来的一样,少了几分武林中人该有的潇洒风骨,有一般读书人的儒雅,却没有读书人的俊逸风流,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在市侩中长大的,并兼具有市侩的浊物。 或者,她会找到心仪的幸福。那是我们所无法料知的。 “那天从船上下来勉强挨到一条驿道。那一段路,地形地势我都是清楚的,驿道去河并不远。我以为是可以到那里的,但是我遇到了贼,那一带河汊太多,伏在草堆的贼人也多。幸好是遇到了高剑云,是他给我解了围。我随后也就跟着到了这里。” 婉卿听弄玉轻描淡写,知道实际情形肯定不会那么简单,不过不说也是好的。一个人为什么总要将自己的苦难,在别人面前放大呢?那样做是不明智的。一个人总是要长大,要自己承受,不可能永远拿着可怜去博取别人的同情。婉卿也不愿意看见她是那样的一个人。事实上,她也的确不是。 “你答应了吗?”婉卿问。这的确是有些让人为难,他救过她。滴水之恩,也是要回报的。可是怎样回报呢? “不知道,我没有答应。但是我也不能答应。” “为什么?”这倒不是说希望她答应,知道她为难,只是好奇,想知道一点理由而已。 “我还没有找到我姐姐,还没有杀了她,我便什么什么都不会做。”弄玉咬着嘴唇,咬出一排排的牙印,深深浅浅。听到牙齿磕在一起,那声音玲珑,近乎清澈。然有而悲咽不下的冷清。 “我或许见过你姐姐!”婉卿不知道她哪里来的那么大的恨意,对她姐姐始终不能放下。但是,还是禁不住的说了。- 弄玉抢道:“你说高雨莲吗?我起先也这么认为,但是不是。” “不是,我是说你在找的姐姐。” “真的,在哪儿?”弄玉显得有些异常的兴奋,再次抢问。 “百合谷。” 脸上神情倏地失落,像是突然掉进了冬天的河里,冰冷没过头顶,淹没了一切的表情,甚至眼神也被冲走,成了空洞,茫茫的一片。不知道原因,可能是害怕,可能是失望,也可能是愁恨。记忆在其间的缝隙里生存,在其间的缝隙里死亡。匆匆,也许能挽住点什么。但是,终究还是失却了。 - ☆、第三十九章 密议 “云儿,替为父招待好这些远来的贵客,不要怠慢了。各位远客见谅了,鄙人事务烦琐,不敢打扰各位清静,但请小憩些时日,小儿自会勉力招待。”这是婉卿到江南莲剑山庄,第一次见到庄主高连剑。却是在到这里很久之后的事情。几乎没有见到过这人,总是给人神秘的感觉,行踪不显,捉摸不透。要不是他自己露面,还真让不会知道世界上有这样一个人存在。他似乎有意掩藏自己形迹,但又不知道府上为何会有这么多的客人。 高剑云一连串的只回答是,并学着高连剑的样子,向着客人道歉。就是这么一次之后,上上下下的事,无论巨细,都是高剑云在处理。高连剑如他自己所言,事物烦琐,依旧深藏不出。这里的人却并没有因为高连剑的不出现也就不出现,反而是约好的一般,齐齐集中,越来越多,都向着这里。 天又下了两场雨,天还没放晴,似乎比先前确实更凉,竟有了严冬的寒意。早上的露慢慢变白,再一场雨之后,草尖上的露竟凝成了霜。小孩子怕冷,缩着脖子,藏在厚实的棉衣后面,开始将手捧在面前呵气了。 进进出出的许多人,婉卿多不认识。也有认识的,少得可怜。弄玉花费了许多时间,一遍一遍将人和名字连起来说给婉卿,记得了大概,然而转过身去又忘了。那些名字,纵然身份是泰山北斗,实在与zhēn rén相去太远,难以叫人记住。这样子一来,倒还不如不记。弄玉也没办法,对他迟钝的记忆好笑又好气,就不再给他念那些名字了。 这样一来,婉卿对那些来来往往的人,更加觉得陌生了。先时弄玉不耐烦的给自己说,名字和相貌却一个也没记住,但是还是有不少的名字残留在了记忆里,有时看见这个某某,就叫出了另一个某某的名字。混乱不已,烦也烦透了。 “看看这些人,快到齐了。”弄玉声音很细,自言自语。婉卿还是听得清了。便问道:“这些人,到齐,要做什么啊?” “没什么。”弄玉忙解释了一句。这是典型的yù盖弥彰,没什么就是有什么了。这两日发觉不似先时清静了,走在街上,也满是人,形形色色。一个个都是摩拳擦掌舞刀弄qiāng,看样子都是不敢寂寞的人。这些人江湖上平时无名无实,集中起来,却也前前后后比肩继踵,填河塞道,气势汹汹的存在。 “外面那么多的江湖汉子,出了什么事?”话刚问完,弄玉还没来得分辨,听到高雨莲的声音,同另外两个人在讲话。“事情都已经准备妥当,江湖上各个门派都已齐集,又能幸得两位林姑娘相助,现在只等我爹爹和几位叔伯商议后,我们便可以出发了。十年磨剑,锋该是露出来的时候了。两位林姑娘还请稍住几天,大约也就在这几天了。” 婉卿听到这几句谈话,林姑娘,首先便想到的是林书妤姊妹。至于谈话里所涉及的事,尚未清楚。不过在江湖上,这种你谋我划的事情,太过于稀松平常,你存心要打听,一天没有千件,也有上百件。上次林家两姊妹想着要杀自己,对她们也并没有什么坏的感觉。但是上次她们提到百合谷,还有凤眼,那似乎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高姑娘,不用那么多的客套,我们来的目的很简单,只要你们能帮我们姊妹两救出爹爹,北城以后便随你们怎样,我们决计不会chā手干扰。” 这竟然是在jiāo易了,屋里说话的就是林书妤。良久二人都不说话。婉卿隐约的终于知道,他们这次仍是对着百合谷的,这与自己没有什么关系。可是如何又将自己骗到了这里,他们肯定是想要自己帮他们,而且他们似乎还知道,断定自己是一定会帮助他们的。 婉卿看着弄玉,脸色很难看。“姐姐……”弄玉还是那种很无辜的样子,无端的惹起人的怜爱。高雨莲从屋子里走出来,林家姊妹也站在檐下。婉卿不知道那两姊妹是什么表情,但是他们第一反应的动作,却见得真切分明。一个跃身,腾空一到了院子里,落在婉卿面前,竟不多言,直接纵剑而来。 “冤家真是路窄,想不到你居然从百合谷走出来了,还活着,本事可不小,应该是还很大。”依旧是姐姐站在前边说话,后边跟着妹妹。似乎一直都是这样,妹妹在后,姐姐在前,像是在护佑。 婉卿知道她话里的意思,忍着也不动气。“我说过,我要看看你到底有多大本事。书影!”两姊妹在南城船上出手为难由吾兄弟的场景,自己是看见过的。妹妹先打出几支绣花针,声东击西,逼人去抵挡,姐姐则随后追剑而来,配合很是默契,叫人再小心也要手忙脚乱一番。但是这次妹妹没有shè出绣花针,剑势轻巧,直刺小腹而来,姐姐则剑锁咽喉。婉卿站着不动,高雨莲一旁看见,剑已递到,丝毫便此下去了。忙喝道:“住手!”弄玉急挥手将两把剑dàng开,立即就和林家两姊妹缠斗在了一起。高雨莲忙着跑下来,看见婉卿还好,急叫住手。 “林姑娘,有什么事不能商量呢?非要你死我活,大家都是朋友嘛,况且现今大事为重才好!” “有什么事,没事,我就是跟她过不去。” “好了好了,回去休息吧。”高雨莲拉住两姊妹,在一旁劝慰。在这个世界上,我们从来做事,本来就是不知所以,莫名其妙。当我们恨的时候,甚至连我们自己都不知道是为着什么而恨,空洞而且无绪。爱也是一样。终于也变成无厘头一类的事情。 “姐姐。”弄玉将婉卿扶回到房里。“你怎么都不躲闪一下?幸好没什么事!” 婉卿刚才完全没感觉的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开始还知道,被林书妤一句话所激,陡然心脉处内息凝滞,一阵裂心之痛,像闪电一样划过寂静的夜空,灼烧尽一切的苍凉,天地泯灭。幸好只是一瞬,一闪就过了。头脑暂时窒息,空洞一片。压住心里狂暴的气息,看见林家两姊妹,已经住手。 “弄玉……” “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0 章 姐,有什么话就说吧。”- “我想你应该告诉我你们的这件事。”婉卿看着弄玉,直到弄玉将头低了下去,在沉思。 “不是我想告诉你。”弄玉抬头望婉卿。“开始我也准备告诉你,想想也没想出什么理由该不让你知道,但终究还是没有告诉你。从我被救到这儿来,高剑云告诉我,他们谋划这件事已经将近十年了,那时我就知道全部,也许也不是全部。后来听说你受了伤,我想我正好可以利用他们来复仇。因为我知道,他们也在打我的主意,也想利用我。彼此相互利用,算是扯平了。他们也知道你对我好,所以就借我请了你来。但这绝不是我要利用你。我请求你的事,不能算利用吧?” 婉卿回道:“我答应你的事,无论如何我都会做到。但是你不该让他们借着你来利用我,我要知道这些究竟是为了什么?” 婉卿想到自己答应弄玉的事。这事现在看来是太大且艰难了,与己身相比犹如九牛之一毛。而自己再次站到百合公主面前,一样可能会柔弱得不堪一击,裙摆带起的风也可能将自己卷翻。心里蓦然有了一股强烈的被欺骗的感觉,不是因为答应了她的事,要拼着xìng命也得为她做到,而是突然自己变成了一把工具。如果说答应弄玉的事,就已经成了一把工具,那么这工具是自愿的。可恶的是,这工具现在却不得自己意愿,又被给了他人使用。无论如何,自己至少是一个有个人意愿的工具,不能容忍被别人随意。 弄玉闭口不言语,怔怔的望着婉卿。那件事究竟是什么事,弄玉却也还是没说,自己也还是不知道,只能隐约地感觉。心里这感觉忽而消解了,或者婉卿能恨弄玉。刚萌生的怒气,又豁的去得空了。她不恨她,反倒因为弄玉一直纯净的眼神,让婉卿觉得无辜,怜爱不已,心痛。 “姐姐,……”弄玉看婉卿。“你就算是再帮我一回,和我们一起去,好不好?” 婉卿想拒绝,忽而很是不忍心。“但有一个条件,所有的事情,必须至少有三之一的该让我现在知道吧?” 弄玉听婉卿口气,知道便是答应了,高兴不已。马上就变成一个小孩一般,忘乎所以。她天生就该是个小孩子。婉卿看见她高兴,也稍觉得舒心。 - ☆、第四十章 未行 莲剑山庄,庄子很大,地势偏处在江南一个叫莲叶的小镇上。可能也是这个原故,给人感觉总是中气不足,却也分外有种荒草丛里站立的凤凰,煌煌惹人的眼光。 天无故的连着下了好几天的雨。雨后初晴,似乎还没睡醒的慵懒的人,推开门走出来,才蓦然发现,原本该是很宁静的街衢巷陌,安静的人流,变得有几分拥闹和嘈杂,像是要将这座久已习惯于寂静沉睡的城市,从新弄醒。而这些人,却尽是陌生。 陌生就陌生呗,然而终究还是平稳安详,一如深潭里静穆的湖水。只见得几圈涟漪,涟漪dàng开过后,还是水底深深地平静。这些是不会因为突然而来的许多外人加入,而改变原来的生活状态的,坚固如城池。于是人们依然我行我素,恬静自适地生活。那种波澜不惊,只为着吃饭穿衣而生发开的,一天又一天单调却不乏味的重复,也许正是他们能安安静静,摒弃一切的喧闹,闲适生活的所在吧! 当婉卿在这城市里穿行过许多次之后,油然的便有了诸多的感慨。那看似简单的生活,简单得近乎是纯洁,让她突然有种爱怜的感觉。只是在心里比较了之后,那种爱怜却不同于对弄玉的那种,虽然同为“爱怜”。更多的,是一种憧憬。希望也是叫人痛苦的。头脑里一下子闪过云台山的背景。 这两天里莲剑山庄出奇的平静,同时让人紧张,似乎暗流在涌动。街面上多起来的人便是因为山庄的缘故。婉卿自然知道他们都是为着什么而来,只是一边悄悄地看在眼里,不好下什么结论。孰是孰非,没有人能说得明白,自己也是不知道。或者是自己在等待什么,但是是什么,自己也还不明白。隐隐的,无法捉摸。 那些人,或三或五的走出走进,目光很少往这边落。偶尔落过来,也即转头就走了。静静的,像是在一个世界里,那里所有的人都不曾会说话,只在眼神里流出些jiāo流,却是突然诡异了。 早上出来时,居然碰到了林书影。这是到这儿第二次碰到她,虽然来时都是住在一个院子里。她没有跟她姐姐在一起。她似乎和她姐姐有着很多的不同的地方,她姐姐有种嫉恶如仇的感觉,好几次,婉卿看到都觉得一阵阵的心惊,然而她没有。她姐姐浑身上下透出一股冷漠,这或许是跟第一种原因相关吧,在她身上多的却是一种柔和,眼睛清澈透亮。身子是刚发育成的,娇小得玲珑,看上去却没有娇弱的样子。像一只蹦蹦跳跳的小鹿,活泼,健康,带着亲切。 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然而这两眼让她感觉到了什么似的,望向这边来。四目相接,两人都吃了一惊。林书影知道了婉卿在注目她,竟径直走了过来。才隔了不多时日见到的那张脸,远比上次隔了很长时间之后见到的脸庞更能吸引人。胜雪的肌肤,宛似红梅初绽,隐约里却有一股疲惫之色,暗暗地收藏了。是越发出落得美丽了,或者是成熟。 “林姑娘,有什么事么?”婉卿看着眼前这犹似盛开的一朵朱砂梅,破天荒的主动问她了。眼神在瞬间似乎开裂,有些紧张,甚至是惊悸,惶惶不安。 “南宫姑娘,你叫我书影就好了。”这对婉卿确乎是意外了,不过也即轻轻笑了笑。她这样子说话,那就意味着她已经不惦记以前不分不明的冲突了。无论如何,为人处事也罢,本着xìng子也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冤结不必太多了。这是好事。 “我想到你屋里坐坐,可以吗?”林书影淡淡的问。明显的,她并不对这种突然改变的柔和态度抱有什么目的。可以发生什么,甚至她自己也是不知道的。只作随口而言罢了。 但是事实上,往往随意而不抱有目的的举动,会发生令人意想不到的后果。婉卿不说话,甚至根本没有猜测她的意图,点头就答应了。并随着起身,在前边带路,做了个请的姿势。 这个动作也许太过优美了,竟至于林书影愣了半天。等到婉卿走出好长一段距离,回头来,她还站在原地怔怔的出神,动也未动一下。 “书影。”直到婉卿又走回来,在她前边轻轻唤了一声。猛然醒转过来,脸上一片赧然,似乎是为刚才的失态不好意思。或者是别的。 “你坐吧。”婉卿指了指临窗桌子旁边的坐椅。然后转身从茶几上取下茶壶,并还散剩的一些茶叶。屋子里有火炉。不多时茶香便从滚响的壶水中一丝一缕的飘溢出来,飘满整间不大的居室。空气像是被茶水煮过,晾得有六七分干而已,也丝缕不绝的浸出清香。 婉卿将茶煮好,在桌子的对面坐下来。窗子是打开的,她正透过窗,怔怔的望着外面。外面的世界,该是简单得干净才好。 “书影,喝茶!”没有回响。不知是什么吸引了她的目光,侧看上去,竟有几分痴凝。窗外是一片很开阔的园子,景色显得苍翠,但那不是松柏的颜色。秋尽江南草未凋,那些应该是秋尽的颜色。雨后初霁,那颜色似乎反而更加深沉。天空是少见的深远,不yīn暗,却也并不如春夏那般开朗。好像近处是不带任何感情se彩的透明,所有能猜测出的yīn晴别离,都藏匿到了最久远的所在。秋天原来就是这样子,干净得能够穿透辽远。- “书影,喝茶!”收回目光,婉卿轻摇了一下林书影,将茶杯轻巧的放到她双手间。 淡淡的一笑。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宛如绿水,芙蓉初绽。只是可能记忆太过于清晰,一时反而淡忘,记不起来了。想不起来,也没什么关系,回报以淡淡的一笑。两下里,默默的,却都能记得。 “南宫姑娘……”似乎是有事,也可能这场面有些沉默。但是突然开口,又不知道该说什么,生生的打住了。嘴角微动,yù言又止。终于还是没将这句话说完。 “你也不要叫我南宫了,叫我婉卿就好。”又或者,是因为婉卿这句话出口太快了,接在她那半句话后面,让她没了机会说完。但是有点是肯定的,婉卿说这句话时,没有注意到林书影yù言又止的情态。稍后稍有感觉,她已经将表情都收起来了。 “婉……卿……”林书影显得很吃力,才吐出口,那两个字似是入口有些生涩,像是青木瓜的味道。 “姐姐……”婉卿正yù说话,却听见另一个声音,是弄玉。接着一串脚步声,轻微颇有些欢快的贴近。还没转头,人影在门口一晃,已经进来了。 “有什么事吗?”只好暂时先放下林书影,向弄玉问。弄玉一见有人,却是林书影,立即有惊异的表情,但是立即又恢复了过来,一如往常清澈的笑容。 “我闻见了茶香,跟着就飘过来了。果然是姐姐在煮茶,可还有我的没有?”说着自己径上前将茶壶捧起来看,见壶里的茶还没怎么动静呢,怀里拿出一个小茶壶就开始折倒。她居然是揣着茶壶过来要茶的。这在婉卿倒没什么,林书影在一旁看见了,似乎被吓了一大跳,眼睛直直的盯着弄玉手上的茶壶,像是见到了天外来客一般,惊诧无比。 “嗯,好香啊!姐姐有这么好的茶居然不叫我。”弄玉一边折倒,细细看着手里,嘴上还在抱怨。折倒完了,匆匆跳着就走了。临走还不忘回过头来,在门外补上一句: “姐姐下次煮茶,可记得叫我啊!” - ☆、第四十一章 意外 婉卿看弄玉影子消失干净,不禁低低地骂了一声“馋虫”。回来再和林书影继续对坐,看壶里茶水,只剩下一半不到了。不过看林书影也没喝茶的意思,也不用再煮了。即便喝,也够了。 林书影一脸惊异的表情终于慢慢消失,仍旧是淡淡的一笑。这笑容让人觉得安恬。但是却让人产生有担心的感觉,不分明。 “婉卿……姐姐……”这样叫也许过分,但婉卿并不介意。 “其实我是有事的,想和你商量。” 这回倒是轮到婉卿发怔了,她所见过的这些女子,不是冰冷古怪,如林书妤,从来不曾见过面,一见到便如仇敌一般,难道世上真有轮回,是上辈子结下的仇怨?要么就是开朗纯粹得不沾烟尘,恰如弄玉。而面前这女子,也大略有弄玉的味道。只是那两个钟姑娘,居然会那么死死安心的跟着他。 拒绝是不好用在一个直接的人身上,仿佛直接就已经变得脆弱,而那脆弱,让人不忍拂拭,要好好地看待着,可惜着。 “你知不知道这街上怎的突地人多了起来?”婉卿突然想起这件事来,便赶紧着问了。这事弄玉他们不说,也许林书影是知道的。那些人,像是下雨的时候,随雨从天上下下来的一样,悄然无声,快得令人咋舌。 虽然没有一个人向自己说起,自己也答应弄玉不多问,但是在这里住了这么长一段时间,原本也是不在乎,却是或多或少的觉得,有很多事情并不如弄玉讲述的那样简单。她说的,恐怕也只是一点点而已。想自己还是多少知道些更好,高连剑,绝对不是看到的那样一个小人物。 “他们不是说其他各处的人都聚集在紫衣东城以东吗,怎么忽然跑到这儿来了?”那么事情已经发生变化了。 “也不是很清楚。但是我知道一件事,东城城主三天前被人暗杀了。而且……” “而且什么?”婉卿忍不住一下子好奇起来,似乎那一句省略的话挑起了体内潜伏的嗜血一样的yù望,急需答案来平复那种心境。 “你知道的,自从上任城主无故死了之后,就是他的女儿接任了位子,有四年了。她和我们姊妹一样,和这庄子有盟约……” 这一点婉卿大略感觉到了一些,那天林书妤和高雨莲在屋子里的说话,就是这些。但是具体缘由其实不清楚。想四城也都是占据一方的势力,即便被人控制,那也不是件简单容易的事情。而且向来四城是百合谷的下属,多年来,一直这样,也是相安无事。怎的却突然变化连连? “盟约?你是说背叛百合谷吗?”背叛,这个词也许不是吧,但至少是背弃。林书影点点头,那么背叛也没什么了。 “嗯,我们本是商量好的,由她们敞开门户,引接入室。他们有什么目的,我们不管。只要救出爹爹,其他的,我们也管不着。即便实力不济,想人多势众,趁混乱也总能够得吧。我和书妤姐姐就是这样想的。” “就这么简单吗?” 林书影点了点头。或者在林书影,真的是这么简单,也就这么点意图了。但事实上,真正的意图没人知道,除了他们自己,甚至可能他们自己都不知道。林书妤应该是知道的,也或者,她不愿意知道罢。猜测这些事情,明显着,弄玉是知道的,她却不愿意讲。 “那应该也没什么啊?里应外合,很好啊。况且东城距百合谷不过些短距离,要去做的话,不应该有别的状况了?” “我们也都是这样想的,所以我和姐姐,还有手下几个人一起过去了。但是情况立即就不再跟我们料想的一样。” “婉卿不禁追问了一句:“有什么不一样?” “简单说,就是城主是在我们到的前一天就已经死了,这是听东城里的人说的。料想山庄里,现在为止不会有一个人知道。” “这有什么奇怪的,只是碰巧而已呢?那你说所谓的而且,又是什么事?” “婉卿姑娘,这次可能真的是一次大麻烦,是我们先前都没有料到的。就连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1 章 活在那城里的人,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现在终日战栗,惶惶恐恐。” 暗想,总该不会是九府冥幽出来吓人了吧。那也吓不倒人啊,恐怕反是会被人给吓回去。心里突然冒出这无稽的想法,自己吓了自己一大跳。 “那里所有的地势山川,忽然在一夜之间,全变了样。几乎整个世界是重新组织的一样。原来熟悉的街衢巷陌,一出门,尽是陌生。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像是有一个巨大的恐怖,罩在人们头顶,人感觉到了,却茫然无作,力不从心,无能为力。不断的想要逃离,一直跑,一直跑,直到身体脱力,可是噩梦依旧还是在门口边停驻。” 林书影眼神里立即浮现出惊惧,表情也僵滞了。显然她是极力在压制心底的恐惧,那变化,可能真的很让人害怕,心力jiāo瘁。 “怎么回事,难道发生地震了吗?”婉卿听她那样说,不禁也有几分信了。然而立即就从心底丛生出阵阵寒意。 “不是。”她极力想要平静,情绪却更加激动,身体不停地战抖。那像是害怕死亡,而面对死亡时升腾起的恐惧。一把抓住婉卿的手,越握越紧,指甲生生陷进掌心。十指连心的痛楚。 过得片刻情绪稍稍平息几分。婉卿也不好再说什么,怕是又刺激了她。但确乎是还有一个问题没说完。 “我和姐姐进去不到一天,见着情景知道恐怕是有些不对了,继续往下走,却迷路了,既不能前进,也不能退身出来。我们只好原路返回,可是也已经找不到路了。我们所有人被什么东西困住了,但是我们不知道那是什么。” 人在面对无知的事情,总会感觉到莫名的,绝望的恐惧。看得出来,林书影人坐在这儿,却还依旧深陷在恐怖之中。 “那你是怎么出来的?” “我也不知道,我和姐姐分散了。是姐姐逼着我回来的,姐姐说不能让我们两姊妹全死在里边。我记得我是努力沿着原路回走的,但是我没有办法记得路线,等到我能确定自己所在的时候,我已经在百合谷以外近百里的地方,那里却是朱衣,北城的所在。” 那空前绝望冰冷的气息,弥漫开来,最后变换成撕心裂肺的沉默。 “那她有没有说什么?” “姐姐让我找你帮一个忙,还说你一定会答应的。你是云台道长的弟子,肯定会知道这件事的。” 这话怎么说,难道是云台道长的弟子,就该知道所有事情的前因后果?如果婉卿要是知道云台道长在江湖传闻里的声望地位,她可能也会做这样的想法。而婉卿却想不透,自己是不知道这些事情的,至于原因,就更不得而知了。 “那她说了是什么忙没有?” “没有,但姐姐说,你该去找到凤眼。”- 凤眼?那是什么意思,那不是百合公主的东西,而且现在也在百合谷吗?自己只是见过一次而已。难道他们要利用自己,像自己答应弄玉的事情一样,去和百合公主为难?还是有别的原因呢? 总是会陷入一种无知的状态,像是被一种无名的东西排挤,头脑里也是一片空白。 “她有说凤眼里真正的秘密吗?或者你知道吗?” “不知道,姐姐也没说。哦,差点忘了,我想起来了,她说要请你帮忙,就是让你和他们一起去,只是在路途中,要是遇到什么事情,能不出手就尽量不出手。” “这就是她要我帮的忙?”这姐姐确实怪得让人匪夷所思。这要是也算是一件大事,要人帮忙的话,那还有什么事可以算是重要?不过既然她这样慎重,也还是姑且听着。世事难料,谁也说不清下一步会是什么样子。 “嗯,再没忘的了。只是还有一句话……” “什么?” “姐姐说,‘以后要是还见到了,我们还是敌人。’其实我觉得你是个很好的人,我不想和你为敌。”婉卿一阵惊异,不过随后却默默点了点头。 “你回来,还有别的事吗?” “我本来是想将这件事告诉高庄主的,但是不知怎的,现在不想说了。你看我是不是要告诉他呢?” “你不想告诉,就不告诉吧。高连剑不是一个会安守在家的人物,想来他早已经知道了吧,甚至这可能都只是他计划中的一步而已。” 林书影看着婉卿,莫名其妙,她也太过单纯。淡淡的一笑。突然想起后院的那片竹林,时间也如沧海桑田,太过匆忙,瞬间万变的话,会不会将那些深深的竹子也一起变没了?肯定会的。这笑容应该还在吧?至少也应该留下一个影子,在心里。即便不露声色,也能清清楚楚感觉到吧? - ☆、第四十二章 诀别 除了街上不分日夜的总有人在游dàng,庭宇院落之间亦是总是不得清静,来来去去的不绝。很多人心里明白,也有很多人心里不明白。即使这样,但都来了。这算是风雨前最后的宁静了吧,平静得压抑,那感觉很不好受。天下门派如此之众,竟然能被一个偏居的庄子搬动,多少是出人意料的。或者可能是英雄所见略同,不期而遇,不谋而合了,但有一点是肯定的,既然来了,就没有轻易再退走的道理。可知道前路茫茫,音尘断绝的滋味?那一张张满是仇恨的表情。 “姐姐,你看这些人,我怎么都觉得不是什么名门正派。” 弄玉拉着婉卿从一家客栈门口经过,指着坐在里的一大群人,并这样对婉卿说。有一阵谑浪声传过来,粗言秽语,连篇不绝。婉卿忙拉过弄玉走了。 “看这些人,似乎并没有中原武林正派,都是只是南方,和北方一些不入流的角色。是中原武林不愿意参合这事吗?” “是吧,我听高剑云说,他们没能说动中原正派,说是名不正言不顺。况且也不关系到他们什么,大体相安无事,日子也能过了。” “弄玉,我突然想起一个问题,或者,中原武林正派的想法是对的,你想过没有,你杀了你姐姐之后,你会怎样,你那么的恨她?” 弄玉的神情一下子迟钝了,也许这问题她从来就没有想过,也可能是她从来就不愿意去想。婉卿自己也没想过,适才只是随口一问而已。有一段时间倒是思考过,那是在刚答应弄玉这事之后,没见到百合公主之前。想即便杀了,该怎么过日子,顺理成章还是照过,又有什么好担心忧虑的呢。但之后不一样了,有可能是在船上见到奇里之后,也可能是在百合谷见到百合公主,神智迷乱那一刻起,反正都不是很清楚。突然莫名的对死亡起了一种恐惧,仿佛是生的愿景照觑了她,想要好好地活下去,应该是人世还有自己未曾有的经历,这红尘的美丽。 按道理来说,这种留恋是不该有的,随师父多年来的修炼,生死已经等同,心早已成为一口平静的深井,不会照出任何人事的影子,能包容万物,也能屏退世俗。那是真正的道的境界。 弄玉似乎很艰难的笑了笑:“没想过,管它呢,水到桥头自然直,走一步算一步呗。不过姐姐,你有没有发现刚才从你身边走过去的那个人?举止很怪。啊,知道了那是武当门下的弟子,乔装了的。” 那倒是没什么打紧,混进几个武当又有什么?连少林和尚都已经见过了,身上自是看不出来,一抬脚,露出一双僧履。这么大的事,真要没有混进几个那才是真不正常。倒是她那颇为艰难的笑,不禁让婉卿思绪连篇。 莲剑山庄两天前派出本庄弟子一百多人先行,往北去了。早上传回来消息竟已是进入了百合谷。有了这一动作,各派群侠再也不如先推搪阻塞,半天后纷纷离开了莲剑,前赴后继,络绎不绝,也是直北而进。可以想见这一路过去,不知几人能归。大约会跟那笑一样的艰难。也不知道,那个高连剑是用了什么手段,使得这么多人都甘心为他送死。 但是事情总是可以猜想的。 远远看见高剑云走了过来,带着一层笑,径直走到弄玉面前。他有事情对弄玉说。婉卿自是知趣避开,回屋里去。还没走出两步,就听到高剑云有些发急的声音,想必刚才那柔和的笑定是撞在墙上了。 “你为什么不能答应呢?” 接着一个声音,这几乎让婉卿不敢以为那是弄玉的。 “我可以接受你的爱护,你的疼惜,但是我不能答应你的要求。” 长久的沉默之后,脚步声响起,婉卿感到自己身后有人走了过去,渐行渐远,终至于隐没了声息。 转过身来,弄玉还站在那儿,一动不动,木呆着。 从路边吹过来有风,该是温柔的。然而在这还未冷寒的季节里,竟有几分凛冽,轻易的就将人吹得生凉。 更多的几分无助和落寞,悄然滑过心间。这场景竟有几分似曾相识,像是在哪里见到过无数次。只是没有什么人,独自岑寂。 那边再次有人走过来,是常在高连剑走动的一个下人。 “弄玉姑娘,庄主有事相商,万烦姑娘劳动芳步。”这府上上上下下的人,对弄玉都是很和气,可说是毕恭毕敬。从刚才看来,这原因多是因为高剑云待弄玉的情形不比一般了。估计就是一城之主,也恐怕不会及此,林姑娘便是佐证。这也见得出高剑云待她的情意了,弄玉刚刚那几句话,确实是有些让当事人听着是很不舒服的。甚至有些不近人情,目前就归因于弄玉的xìng情乖张吧。 “你回庄主一声,弄玉就来。” 婉卿将弄玉送到望门上,自己回到屋里等。不知道这又为着什么事,高剑云该不会是因为向弄玉求亲不成,央及他父亲了吧。这种感情上的事,真是很难说。但他们都是明白人,江湖儿女,也必然能放得开。 按日子算来,若是全有最先派出的那百多人的速度,第二批也应该早到了。早上起来出门时,就看见忙忙碌碌的庄子一下空闲清静了许多。现在这时间能剩下的人就不多了。 婉卿一直都不是很明白,高连剑到底想要做什么。但是弄玉,林家姊妹,高氏父子三人,外加上还有高连剑身后一直隐藏早上却突然现身出来的五十几名汉子,那些似乎都不是平常的江湖行客,让人总是能猜测到他要图谋的事,绝对不会简单。甚至可能惊天动地,要成就他的不世之业。 现在这里的这些人,才该是他最厉害的筹码,无一不有独当一面,克敌制胜的能力。而这些人似乎从来都没有在江湖上出现过,如此看来,这高连剑真是个人物。 那么先去的那几拨人,那么多,只不过是几颗棋子或是诱饵罢了。然而却叫人又不能相信,那些人竟然会甘心情愿去,这实在叫人无法可想。算了,想也没用,顺其自然,发展到哪一步是哪一步。可是那场景,该是怎样的血流成河?一想到血,竟莫名其妙的涌起一阵兴奋。仿佛生命的本能,艳冶着dàng人心弦。 弄玉回来,眉头一直不曾展开。劝了两遭,也不奏效,弄得婉卿也懒得再劝了。不劝的时候,弄玉倒自己好过来了。 “姐姐!” “有什么事就说吧!” “上次在西城你答应我的事,你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也许会有一天,我会帮你完成的。”现在,婉卿也只是可以用“也许”这个词了。百合公主,每一次见到,都总是超出原来已有的预料。那已经不再是一个简单的能与不能的问题了。 “你不要忘记了好不好?现在我也不说什么一定要杀了百合公主,上次就害了你一次。以后,只要你能记挂着,那答应的是我的,不忘记,我就会很感激了。” 弄玉一回来,就说这些话,那话里有几分异常,有几分断然的决绝,仿佛前面就是死亡,而她已经站上去了。婉卿以为,高连剑说的,也不过那么几件事了。想来弄玉不愿,也可能被迫答应了,自己也不能说什么不。心情失败也是应当的,说这些话,也该是身不由己的无可奈何了。 “傻丫头,我答应你的,我就会去做到,担心什么!” 弄玉一如常往纯净的笑,这笑让人隐隐觉得伤痛,莫名的失落。像是开在冷风里清净的百合,经风一过,渐渐有凋零之感。那无奈啊,西风又将纸窗劲透,摇曳一地罩起的烛火,无边的飘摇。 “姐姐,我想把这件东西还给你。”许久前的一方手帕,依旧圣洁如雪。“还有一件东西,我也送给你吧。”曾经见她用过的那支玉箫,青绿的翡翠,温润如许。 “弄玉,你怎么了?” “我想以后,我不会再用这些东西了,留着亦是没有用。不如jiāo给姐姐,心思空闲时,兴许还能用到。” 那翡翠洞箫,温润的青绿,隐隐泛出羊脂玉里血红一样的颜色。- - ☆、第四十三章 路上 一行人平静并且快速的到了百合谷外。尽管一路上景物不大如从前,那只是因为气候时令的原因,却并没有见到林书影所说的现象,自己想象这一路一定困难重重,只能说出乎意料了。路上既没有碰到出去的第一拨人马,也没有见到第二拨,或是相继来的那些人。更没有见到诸如尸体一类的事物,一路平静得让人心里发慌。出来那么多人,好像那些人全都死了,变成了鬼魂一样,都凭空消失了。每常回头,就觉得幽幽的,yīn气森森,便如走在阎罗殿里。 就算是高连剑老谋深算,也只能吃疑不定。但毕竟老成精了,一直见他脸上都没什么表情,透出几分邪气,似笑非笑,似是已成竹在胸了。 接下来,谁都知道没有前边那么轻松和容易了。首先是这么多人聚集在一起,一眼便看见了全部。受起敌来,虽然可以发挥团队的力量,攻守皆宜,却也是太过显目了,很容易便招来了大堆的敌人。但是又不敢分开。 再是,前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2 章 的路径,除了婉卿,纵然知道,也是一厅一院,不敢说知道全部。高连剑曾亲自来问婉卿,但不知为何,婉卿却回说了那次进来走过的是另一条路,没有来过这些地方,不知道。高连剑没有办法,也只能众人一起,慢慢摸索着前进。 就在先一个时刻,队伍还遭遇了合围。婉卿只站在一旁看他们在生死之间来回,丝毫不动手。是林书妤的话起了作用,或者还是别的,一直都是漠不关心。更奇怪的是,那些百合谷的女子,竟也没有一个人过来攻击她,似乎将她忽视,完全不知道还有这么大一个敌人就站在旁边一样。 直到生死结束,没有一个人近婉卿身边一丈的范围内。离得最近的也只是弄玉,大约恰在一丈的远近。看见弄玉在剑影中来去穿飞,翩翩如一只白色的蝴蝶,美艳绝lún。而等到战斗结束后,队伍里也没有一个人,对她表示出任何的不满情绪,依旧如同空气透明的存在。 婉卿转眼望高连剑,他从一开始,也就没有动过手,只是站在一旁观战。现在战斗结束,他似乎很是满意,不住地微微笑。手下没有一个伤亡,对方却在这里留下了二十几条生命。那些女子,都有百合一样静美的容颜,血从剑芒过处的伤口流下来,将一身素衣染成红艳,渐至于冰冷,最后凝固。 这样的情形,几天过来,越发多了。但是队伍里也已经不能再所向披靡了,时不时就会有人血溅当场。婉卿暗算时间,却也是离百合谷中心地带,越发的近了。 从最初进来见到百合花开始的那一刻起,队伍总共正好五十人,现在只剩下三十人不到了。这些人都是难得的高手,均可以以一敌十,然而似乎也没有发生多大的效用,该死时照样的死,是以人在不断的减少。还幸运,弄玉和书影都还在,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婉卿自然是没什么事的。- 按照现在这样的情形,当可以推断,最先进来的两队人的情形。估计还没进来,就已经剩余不多了。等到进来,再过一段谜一样的境地,强敌纷至,能逃得生天的,恐怕也是没有了。这一切都是为后来者,也就是现在,在铺平道路而已。他们应该不会叫屈吧?那该就是先行者的悲哀了。 时已经九月,三秋之期,苍山萧条,万物垂暮。然而那些百合花青葱依旧,铺满整个山谷。这里的气温将时令推迟了好几个月,到如今花期依旧,断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甚至比夏季百合全盛时候,更加盛大,仿佛赶一场集会,纷纷从青翠的枝叶间攒shè而出。那空前而高洁的清白,超然绝世。又静静的,宛若处子。 婉卿来过一次,已然见过。而余者,多不曾知晓,蓦然见到这番景象,还是有几分吃惊,更多的是惊喜。这样的世间美景,人间少有。仓促之间,像是眼睛不够大不够用,装不下眼前的这些。竟是生出几许留恋。 将眼光抬高,遍览整个山谷。心在那一刻沉落,倏忽变小,是承受不了那太过于的广袤。无形的压力,将人在瞬间压缩,回到初生的稚弱。生命如此渺小,与不堪。 众人看得心惊胆颤,寒意阵阵,只在心里暗暗心惊。百合谷果然是不同寻常,就是一棵草,都会让人觉得气势磅礴,逼压而来,让人感到力不从心。其余要是不让人敬畏,那倒是反不正常了。收回来心神,随着人群勉力记下继续前进。 那一段路,似乎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要漫长,而且艰难。没有人知道前路如何,虽然地面上已经分明清晰地看出有人行走过的痕迹。不出十步,立即就又岔路丛生。当站在高处俯瞰,没有任何路的痕迹,入眼全是整齐的百合,不见到一丝凌乱。 百合高高的高出头顶,路被掩藏在花叶的下面。人群在花丛里穿行,只听见枝叶簌簌的摇动,连成一片。风是从头顶上飘过的。 时不时会遇见一座亭子,然而那也是艰难的所在。百合谷的人,不像以往的几天突然里神出鬼没,她们早就已经在亭里等侯了。每次总是人群还没松懈下来,又突然紧张乱了起来,措手不及。以血始,又以血终。 大家都开始隐隐害怕见到那些高耸着的亭子了。没人说一句话,幸而往下走亭子愈见得稀疏了。亭子里守候的那些女子,也渐渐的少了,开始有十个八个,三五个,两个,最后只剩下一个的时候,队伍却将近不能前行了。在百合丛里穿来穿去,已经要防着遇到那些亭子了。这是高连剑的意思,要保存实力,能避开就避开。这话谁都明白,谁也都愿意这么做。可是谁也都没有法子,能够避开那些亭子,避开守候在亭子里的那些女子。 数一数现在还活着的人,尚还有十七个。没受过伤的,却只有两个。在经过一座亭子的时候,终于只剩下十二个人了。就在那女子倒下的那一刻,她一剑居然还同时贯穿了两个人的心。也是因为这一剑,她没能及时拔出剑回身自护,被林书影和高雨莲两个人双剑从后背心穿入。那女子在死前,竟然转过眼来,看着婉卿。表情一脸的姣好,仿佛一朵素净的百合花,蓦然盛放。突然莫名的惊艳。 婉卿不再走在人群中间,取而代之的是一直走在最前面的高连剑。仿佛也只有这样子,才能让大家得以安心,可以继续临敌。婉卿隔着一段距离,远远地走在最后。 但是高连剑从不出手,也不在乎生死,只是一旁观望。婉卿也不出手,好像也在观望。而大家却一直没有任何意见,看着这两人,闲暇之余,都在观望。 百合花有淡淡的清香,百合叶也有淡淡的清香。恍然像是见到艳丽的鲜红,从安静的百合花叶上淋漓着滴落。于是看见开得正热闹的花,妖艳起来,像是生命绽开一样的颜色,艳冶着多情。可是那味道,清香被遮去,只剩下浓烈的血腥,像是那容颜的颜色娇艳,令人迷醉。 - ☆、第四十四章 独去 亭畔一道人影闪了过去。立即又止住了脚步。 “站住!”那守亭的女子,一声轻叱。睁大了眼睛,却并不是显得吃惊。那是天生的大眼睛,明净透亮,清澈如水。 也是那一声,显得这方圆之内,不是那么充满了死亡的压抑,沁出一点点人情味。尽管声音是冷漠的。但是随着那一声结束,那守亭的女子,却没有再说出话来。那睁得大大的眼睛,似乎是不愿意相信。因为这疑惑,竟也是格外惹人怜爱。剑刚握在左手,悬在腰间的位置。便在那一秒,所有都停住,世界也静止下来。 右手连同身体一起僵直,搁浅在去抽剑的途中,犹如是一尊雕塑。风撩动裙摆,飘飘若飞。一切都如此的静好。 那守亭的女子,正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没闹得明白,心里忽然起了一阵怅惘,若有所失。换了是谁莫名其妙的被人在一晃间,犹似下了定身咒一般,都不会很清醒。那种惊骇是足以让很多人不知所措,从而陷入混乱。更何况,她突然觉得自己的手不听自己使唤了,莫名的垂了下来,使不上力气。身子也忽的离地,被人挟着往前走去。 从眼角看到影子清晰后儿显露出来的轮廓,更加糊涂了起来,不知道自己会被怎么样,也不知道这人究竟要干嘛。 百合花一丛一丛的从两边往后退去,离亭子大约已有丈远的距离。百合花丛渐渐密集了,看样子这已经离开小路,而走到花丛深处去了。一阵阵香味,清凉着舒适。 突然停下来,接着她被放到地上。这时候她才看见那张清晰精致的脸。转眼又消失了。宛然,怅然。 百合花一如既往的素雅,并且洁净,青翠依旧,清细依旧。这小路似乎也没有改变什么,一如旧往的蜿蜒曲折,精致玲珑得婉约。让人有不忍心踩下去的感觉。那如同过于脆弱的梦境,很久以来一直飘dàng,找不到着落。是如同风云一般,太过奇幻,眉间心上,悄然里移形换影。 不要说时间总是无情,他自走他的路,这与别人何干?没有任何关系。纵然会有似曾相识,也不过是自己臆想。而时间,他依旧潇洒。 也或者,心里有的,这都是痴想。所谓痴想也就是痴呆了的想法,那又如何会有生命的迹象。当黑夜褪尽,白昼来临,再当白昼隐没,黑夜来临,一切都还是原来的原来的样子。既然都还安然,那就任其自生自灭好了。但是举手之间,再度记起。人影从花丛里闪过,留下一段隐约的心事。- 突然又住了脚,似乎是想起了别的事情,有些迟疑。稍微停顿,竟没有回头,再度提起脚走了。 有雾下下来,陪伴几滴清冷的月光。开始雾不厚,很薄,月光也不甚分明,自始如此。渐渐雾厚起来,缀得月光也凝重,并且潮湿。簌簌似下雨一般,可那不是雨,是露。从草尖叶间,珍珠一样的清露,月夜下泛着寒光。一颗撞上另一颗,便噼噼啪啪大落下来全部。空气轻微的震dàng。这样的夜晚,竟有几分清寒,从心底里生沁出来。 走到一个小土丘,准确说,是座低矮的山。但是却没法用山这个名词来形容它。远远望过去,望不见很远,视线被青冥的夜色吸收阻绝了。只是还能望见,便不是因了黑夜的原因。那边有萤萤的灯火,一层一排若有若无的泛出光来。这深暗的苍穹之下,便因为这一点微光的缘故,蓦然间不让人觉得那么可怖,有淡淡的暖温。像是在长久的流浪里,找到了家的感觉。短暂可以停留。不管是心还是身,都可以轻轻的靠稳,觉得适意的自如。 那边点点星星的光,在浓厚的雾里飘渺,单薄得像个女子,弱不禁风。原来那些女子还没有睡下,这样深冷的夜晚,该早些入睡的。是不是又突然想起了什么? 微光更近了些,是人向前飘过一段之后,呈现的景象。半夜里半空漂浮的那些雾汽,让人看着怪异。沾上衣服,纷纷竟从衣服上滚落,没有停歇住一刻光yīn。只是在最后看见风吹过来的时候,有些微的凉意,从肌肤直透到衣服上了。那是一种很有些奇怪的感觉,奇怪在哪里,一时也说不上来。感觉从来都这样敏捷,心底细腻但是哽咽,捉不上手。 走完这一段百合花盖满的山谷,站在尽头。花已开到了尽头,一种震撼人心的极致,极致之后,便是接踵而来的强大而落寞的空虚。尽管群芳还散布,一亭一院的淡雅,然而已经引不起人心内冲动的情绪。如同是一场长长的热闹,骤然而至的静寂,戛然而止。 静寂就静寂吧,心里早已经有了准备,如此平淡无奇,波澜不惊。也或者是思绪过于长久地纷乱,现在已经疲惫了。只想静静的呆在一个角落,歇歇憩。便断然拒绝周围所有人和事物。 一个人在一个地方走过,总该会留下些什么的吧。是将心里的某些东西,丢下了吧?所以一个从一个地方走过,某天里再度走来,总是要去寻找自己曾经貌似丢下的东西。那些都是在悄然间里才会发生的事情,没有人知道,因为他们从来不警觉。一旦再度来了,才知道自己竟丢下了那么多,开始想要一一拾捡。 廊院没有变化,屋子也没什么变化,甚至路,甚至门,都没有一些变化。灯在不久之后,逐次熄灭,只在隔三差五的一间房里,亮着几支烛火,不甚光明。内里也无人,孤火萤萤,映了青黑的夜色,泼在满地,湿漉漉的凝重。 秋蛩在墙根下叫了几声,复又连了一阵,引起远处几声连绵的回音。估计是听见有人,立即闭了口。深夜里,这单调的声音,立即却充满了无穷的生气,变得有趣。侧耳听,唧唧。又没有人能真正懂得他们的心情。还在继续,宛如凄凉里唯一剩下的最后的绝唱,显得慷慨,一并悲壮。 也许长久之后,还能记得有这样一个夜晚,便是因为那几声蛩鸣,那一条看似蜿蜒无比蹒跚的小路,走出了许多的苍凉之感;便是因为那有一阵没一阵紧的露,毫无牵挂的掉落下来,连成枝枝叶叶间无法忘却的缠绵;也便是因为那穿不透望不尽的深深的夜空,不情愿放手,却要将一切都干净的淹没。是因为这些点点滴滴微不足道的感觉,让人记得,总不想放开。于是肯定的点点头,或者时间不会走得太远,因为百合花仍有淡淡的清香,如缕不绝。 中天,只剩得半轮孤月,高高的悬着。照着一些人,却叫人担心她会不小心掉下来。那身影竟是单薄如纸,高处不胜寒。突然有一股冲动,想去给她披一件衣服,揽在怀里,给她一点人世仅有的暖温温暖。 这想法太过于诡谲了,以至于刚想了点开头,就没有法子再想下去了。也许那想法是个不错的主意。但是想法终归是想法,承受不起想象给予的来自现实的重压,无声自逝了。 月光从屋檐流下来,过窗时,竟无故的颤抖。屋子里要比外面暖和很多了,久处惯了清冷,突然的暖和,她也适应不了,全身也跟着月光一样一阵剧烈的战栗。 秋露雪真,步履来去,竞日转成残荫。临窗无些识见,夜已深深。心事不堪寄凭,人不寐、手把长巾。暂问住,晓色有几处,都来纷纷。 想来门厅半闭,天河星疏稀,应是幽魂。不道还归,只叹应是东君。从来留恋如许,愿是是,尚有尘音。奈若何,浣纱远,空蹙愁颦。 - ☆、第四十五章 有思 早上起来,谷里有雾,颇浓重。身上衣服都是湿漉漉的,待得稍后太阳出来,不一会儿也就干了。一夜没睡好,如此夜晚已经连着七八日了。虽然有几个男人分班轮流守夜,荒郊野外,哪又真睡得着,不过假寐一会儿罢了。看得出来所有人的神情都是疲惫。这种日子怕是坚持不长久了,心里明白,百合公主可能就在前头,但是谁又都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3 章 有办法找到,只有隐隐约约的感觉。 这感觉感觉最强烈的就是弄玉,或者是因为yù望太强烈,目的现在反而有几分不明确了。尽管疲惫,却还是不敢大意。就觉得像是弦上得紧了,有沉重的压力压下来,紧紧束缚在周围,无法摆脱。 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弄玉站起来,四野望了望。其他几人,有所察觉,是被这边弄玉的动静惊醒了。看见是弄玉,才有放松了。他们不能浪费一分一秒的时间,要好好的安神养眠,回复体力。像是印象给她开了个玩笑,倏忽而至,又倏忽隐没了。一时间竟没有想到什么。刚坐下,又霍的站起来,弄玉才想起,看得清楚,是婉卿不见了。这几天婉卿一直是隔了远远地距离跟在队伍后面,习惯了也没多少注在意。现在终于才发现。 这一发现,似乎提醒了其他的几人,他们也便在此刻蓦然想起这件事。但却是没有过多在意,这一路上来,人死的还少吗?都已经见惯不惊了。何况这一路上婉卿也从不动手,现在只是失踪了而已。对他们而言,多她不多少她亦不少。 弄玉转身想要走开。高雨莲一个闪身,拦住了去路:“弄玉姑娘,你要做什么?” “我要去找婉卿,让开!” 话没说完,直接挥手向高雨莲打去,也不分情势,逼她让路。弄玉出手本是极快的,又不分地方,看哪个地方好下手,就直接意到手到,照实打了下去。高雨莲只是看见她想要离开的样子,想问问是怎么回事。没想到她说出手出手,毫无预兆,一时反应竟有几分慌错。 弄玉得她这点空闲,立即收势,也并不是要真打下去。一晃过去,快速朝前奔出,不过几步,早已经隐没到丛生的百合里,不见踪影了。 高雨莲气得直跺脚,跑过去跟她爹爹撒娇:“爹爹!”高连剑缓缓道:“莲儿,算了吧,人都已经走了,况她自己要走我们又有什么办法。” 林书影见弄玉走了,不知怎么的一时冲动也就要走,去追弄玉。被高剑云拉住了。“林姑娘,弄玉姑娘已经走不见了,你还是留下来吧,再说你一个人出去,这里很危险,毕竟人多一块儿,大家也好有个照应。” 听这句话,想想也有道理,紧要时刻,最忌内部混乱。突然低头不经意发现高剑云拉着她手,这让她大吃一惊,大感到羞涩,同时也是一阵恼怒。现在居人檐下,又不好发作。使劲挣脱,一下子居然没有甩得掉。虽然她从小江湖上风里来雨里去,到底是女儿家,与普通人家女孩子并无异处。只是江湖儿女,不是那么柔弱,多了几分自主。 高剑云发现过来,也感到几分不好意思,一时尴尬不已。借口跑到高连剑身边,问:“爹爹,那现在我们怎么办?” 高连剑略微沉默半响,缓缓开口道:“继续向前进吧。” 来时六十几人,现在散走却只剩下十个人了,一路向前,竟是比先前出奇的顺利了,路过几座亭子,都没有人把守,然而有打斗的痕迹,亭边花草折断成狼籍。点点斑斑已经凝固的,紫褐色的血。找不到尸体,除了很狼籍,却也是干干净净。 一天走下来,没有什么大的收获,好是现在中途没有人受伤,人员没有损减。然而又叫人疑惑了,谷里一个人影都没有见到,安静得诡秘,倒是时不时有鸟叫,听得人耳朵都乏了。 日入黄昏,雾汽再次升起来,渐浓渐厚。高剑云觉得烦躁,静不下心来,往昔在家,这会儿华灯初上,该是倦意初袭。然而大脑格外的清醒,尽管整整一天都紧张兮兮的,此时却坐不下来。大概是白天的事,现在又想起来了,心里落空了。 站起来刚走两步,高连剑立即关心的问道:“云儿,怎么了?” “没什么,我在附近走走。” “可要小心,别离得太远。” “知道了,爹爹。” 像是雾随即将两人隔开的一样,到了看不见的距离。其实也并不远,一围巨大的百合之后,十几米而已。高剑云站在一小片空地上,看眼前景象,一时思绪纷然,竟是不知道该从何想起,脑子里一片空白。 当雾渐变成青色,像是一阵清风一样吹过来,天地即变得空灵起来。有半轮月在东天挂着,洒下来觉得有如水的光华,冰冰凉凉。 忽然听到一点簌簌像流水一样的声音,片刻又消失了。百合花被人摇动,声音更响。叶与叶摩挲,沙沙的轻响。万籁俱寂。有人从花丛里走出来,看身影,袅袅像是细风扬起的青丝。心里涌起一阵感觉,突然里像是丢落了某件重要的东西。 林书影从后边走出来,看到高连剑站着,有些惊奇。 “林姑娘,你怎么在这里?” “我出来解手,看到这边有人,就过来看一下。高公子该不是有什么心事吧,独自站在这里?” “没事,只是这月照得人不能好睡,站一会儿就好了。” “那我就回去了。” “林姑娘别动。”这一声让林书影有些惊错,没闹明白究竟。竟是僵住了,真的没动。高剑云像是发现了什么,突然惊觉起来,神情里有股莫名的恐慌。 “高公子,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啊,要不要告诉庄主?” “没事了。”高剑云看着那轮月,有几分痴傻似的。突然问道:“林姑娘,你知不知道弄玉为什么要杀她姐姐吗?” 林书影摇了摇头。这问题她一个外人怎么会知道。再说,她和弄玉关系也不见得就好,自然不回去想这问题。只是听说着要去杀她姐姐。但是有一件事她是知道的,也是唯一知道的,那就是传言西城主死得很不明,不过,想来这事自然高剑云也是知道的。 “那你知道她姐姐吗?”高剑云继续问,似乎不肯甘心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但是他还是只得到了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答案。“你好像很关心她,那你没有问过她自己妈?” “她不愿意说。好了,没事了,你回去吧。” “那好吧。” “等等……”高剑云不是想要阻止,却没有继续说下去,yù言又止了。 “没事了,你回吧。” 这句话,刚说完,林书影还没转身,竟是有事了。看见高剑云挥剑直接朝自己刺过来,当时就吓住了,居然没想到他是这样的人。剑贴着腰间偏刺出去,没感觉到痛。立即就感觉到了有不对的事情发生,看见从高剑云有些光亮的瞳仁里一闪而过另一道黑影。身体一震,高剑云也是相同的情景,以为只是幻觉。明显高剑云是看见了什么可怖的事情。忙回过身来,抬头只见,那一瞬的惊骇,将整个身体反应的本能都剥夺了一空。木然的站立。 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自己身后,现在是面前,大约两米远的地方,一个人脚尖轻踩,竟是在百合花巅站住了。一袭青衣,与暗夜暗暗地相合。凌空而立,飘然有超脱于尘世之意。刚才高剑云那一剑该是朝他刺出去的,可惜没有刺上,怕是连衣襟都没沾上。无声无息,如同鬼魅一般。 林书影呆呆的站着,高剑云也是呆了,但是毕竟高剑云反应更快一些,看这人没有出手的意思,一时也不敢贸然。心里已经暗暗有了计划,猛然转身,打出一支莲花针。这针乃是几支细尖的长针的聚合,组成一朵莲花的形状,形态颇妍美,至敌前则倏忽分散开,犹如莲花绽放,华光灿烂。 这算是偷袭,谈不上光明正大,但非常情况,也不去想那么多其他的了。针至一半,竟然从空中一声不响突地直线坠落了下去。这一变故,吓得高剑云都是一身冷汗。这招本来就不甚光明,所以少用,一旦用来,也是危急时刻一击必中的必杀技,除了三年前在江北遇到武当掌教,用了这一招,最后勉强战成平手,得以脱身,基本上都没有拿出来用过。今天好不容易用到了,却是这个结果。对方武功之高,已然见到了,要是现在再补一剑过去,也于事无益了。 只是见得那人并不动作,反而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倒像是不是来与自己为仇的。高剑云倒纵身回来,忙拉了林书影,依靠百合花掩护,迅速消失。 - ☆、第四十六章 回来 百合谷后园,小楼之上,夜深无眠,临窗凭几,素月玉钩宛如,离离散散的挂了。垂檐近廊,援手可摘。然而月白风清,仿佛会将心事远去。 有一名侍女走上来,这里惯常是没有侍女走动的。纵然百合公主平常还和善,不怒而威依旧让周围人不敢随意。那种像是天生的特质,学却是学不来。包括平时用过的东西,似乎都会沾带上她的气息,让人自动远避,肃然清静。何况现在夜已经很深了。 “公主,奇里公子回来了,特叫婢子过来问候一声。” “现在才回来?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语气很是关切。不管什么事情,除非是四令在管的,她不过问外,奇里三兄弟的事她都很关心,并也会亲自过问。往常他们都是会亲自过来的,今天却只叫了个婢女过来。 百合公主清澈的瞳仁里,让人总觉得有种深不可测的神秘。叫人猜不出她的想法。而别人站在她面前,却像是透明了一样,什么都瞒不过去。奇里不来,或是不能来,那定是出了什么事。 “那我去叫奇里公子过来吧。”婢子辞身准备走,被百合公主止住了。 “算了,我亲自去看,你引路。” 灯影摇曳,散落一地,复又被踩得破碎。是夜太过直白和脆弱,走过去的人,立即就会惊觉。只是觉了也就觉了,夜向来便是如此,不必要怜惜。有夜风,这时节里,已经微微冰凉了,从衣领的缝里,丝丝的浸下去。 百合公主领了领衣颈,看样子她也是觉得了些微的凉意。毕竟夜永更深,自然变化之神奇,人何其微,又怎能御穷生死,避绝冷寒?往前穿过一个园子,再向西略行,又转了几个弯,都不知道走到哪里了。看见眼前一间屋子,灯火荧荧,就是奇里住的地方了。知道还没睡下,随叫婢子开门。 声音在门上响了两下,屋内却没有人应声。侍女转身来看着百合公主,似要等她的示意。百合公主却没动静,一如既往的恬淡,脸上也没什么变化的表情,透明得像是一瓶水。也不等百合公主示意了,轻推了一把,门咿呀开了,原来门没有闩上。先进去看看,却没有人。正自纳闷刚才还在呢,只去了一趟回来就不见影了。悻悻出来,禀了百合公主,也不好说话,只得送百合公主暂先回去。 “进去坐坐,我等等他,这孩子也好久没见到了,等等再说。”- “是公主,婢子请先回了。”她知道百合公主不喜人伺候,也不喜人多,所以没事就只好先回避了。况且这屋子现在也不需要有人侍候,就只有自回了。 刚退出来,奇里匆匆的从一边过来,回身闪避不及,差点撞上。奇里正要问是不是公主来了,两个人在外面的响动早让百合公主听到了。 “进来吧,我已经来了。没事走路那么急做什么?” 奇里不好回什么,进去将放在茶几上的茶壶倒了茶水,那是刚才回来时煮好的,现在正好温热。倒一杯送到百合公主手里。公主接过茶,看奇里脸上似乎多了些风霜,不禁有些心疼的将手抚摸过脸颊。只不知道还似不似先时不羁,恐怕也未必就已经磨掉。一个人哪里容易改变什么,何至于又是天xìng。即便有所改变,亦不过是暂时的掩藏罢了。忽然有点心酸,不知道一个人究竟应该变成什么样子才好呢?时间让人收藏起的越多,天生的xìng子去得越远,这一个人就越是不真实了吧?摇摇头,微叹了口气,可喜愈发的成熟稳重了。 “你先时去哪儿了,回来怎么那么急?” “倒是没什么,回来时在谷外看见了江南莲剑的人,刚才又出去巡察了一遍,回来时就急了些。” “是发现了什么,有什么不对的事吗?”百合公主似乎并不是真想知道什么,语气较之刚才得亲切,变得平淡了,随口这样问了一句。毫不在乎。这里里外外发生的任何一件事,细到有苍蝇飞进谷来,是什么时候,停在什么地方,她都了若指掌。那种平淡应该是事事分明之后的泰然若定,成竹在胸。显然奇里知道这表情的含义,所以并不感到奇怪。 “我只是不明白,既然已经知道他们来此的目的非善,为什么还要放他们进来?” “高连剑到底该还是个人物,这人野心虽大,不管如何,我还是尊重他,让他进来,这是尊重对手,哪怕是敌人。这恐怕是宿怨吧!” 百合公主立起身,走到窗前站住,微抬头望天,夜色正苍凉。轻微的慨叹。脸上表情却莫名的升起一层微微的笑意,从后面看见,和着月色的迷蒙,显得诡异。 宿怨,奇里当然不知道所云者何。单听起来就不像是什么好事,那么不知道也就算了,知道了也不见得就会变好。本还待开口问,突然又记起云台道长的话,没了问的yù望。 百合公主却突然问了一个问题:“你前段时间上云台,一直都呆在那里的吗?” “是,一直都在,稍前才回来的。”真是心思都被看出来了,奇里突地觉得有些不安。不知为何,这次却撒了个谎,这是不应该有的。很早的时候就已经下山了,在外面已经漂dàng了这将近一个多月,才回来。但是不由自主,神驱鬼使,他对着这个疼爱自己,也是自己敬着爱着的人,说了假话。没有人可以比较,所以没有最的说法了,那已经是最了。 “那姑娘好了吗?”百合公主似乎并没发现出什么端疑,心里才稍微安息下来。继而又继续道:“应该没好吧?” “你怎么知道?”奇里感到一阵惊诧,那不是先前撒的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4 章 被识破了?应该没有吧。“云亭和云台两位道长忙活了很长一段让我时间,到处找yào,让我替他们看守着,好不容易将人救醒,跟正常时候一样,只是……” “那只是又有了什么?”奇里发现公主正用正用怪异的眼神看着自己,蓦然有种被俘虏的感觉,身体也似乎僵直。 “两位道长说,留有了心痛的遗症,并会不知时发作,目前也找不到解救的法子。” “心痛?”似乎是出乎了她的意外,继而像是陷入了沉思,良久无话。只剩得屋子里静静的一烛火,铺了满地,遮盖住青黑的夜里一些悸动的灵魂,隐隐约约。 “公主,怎么了,要不就回去先休息吧?” “哦,没什么。奇里,我现在jiāo你一个任务。“百合公主说话间一下子变得严肃了,与先的完全判若两人。 “是,公主!”奇里也一下子从先前的状态里脱离出来,倏忽转换到了另一个角色,他从来就是事事分明,不会感情错杂的人。 “高连剑他们已经到谷外有好几天了,明天你去放他们进来,开门迎客!只是他身后的那几人,能不让他们进来就不让他们进来吧,你知道该怎么做吗?我看这段时间,我们谷里的姊妹伤也亡了好些。”百合公主突然又低了声音,像是对着身边的空气言语一般:“是好是坏,生死从来都由天定,强又何用?” 径起身一个人回去了。奇里送到园外,看着百合公主远去的身影,渐渐隐没。猛地一种前所未有的萧瑟凄凉之感涌上心来,天地肃杀,那影子益发的单薄了。是秋天的夜太深了吧?谷外的地方,露已成霜,谷里也感应到了,不久的夜晚,露便也会成霜。凛冽如割。 后半的夜里,坐在床上,想起方才言语,便不知怎的竟想起了婉卿。这个会心痛的女子,现在不知何处。这突如其来的想法,险些让自己大吃一惊,亦不过颔笑而过了。 然而已经无法入睡了,夜真的深了,露也将成霜,其气凛冽如割。 天在寒冷中,颤抖着,就将醒来,带着残酷的血腥,那或者该是生命的味道。 - ☆、第四十七章 临危 百合公主坐在大厅里,早上出来之后,才发现已经不能离不开这里,有很多事情急需处理。事情似乎并不如自己料想的凶险,而是有了新的变化,变得更加凶险了。凶险起来,都快要超出自己的想象了,忙得不能控制了。 朱衣令多时不曾见到,今天早上居然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并没有亲自召唤她,她说有事,需要求见。白衣和紫衣也紧紧跟在后面,他们是一同过来的。 “正好你们来了,我有事顺便jiāo代一下。你们过来些。” “公主上次jiāo代的事,都已经妥当了,不知道公主还有什么吩咐?” “我只是想问一下,这谷出谷的情形是怎么回事,高连剑已经进谷了,你们应该多少知道些什么原因吧?”说这话的时候,百合公主绝对不是那个可以被奇里称作师父,称谷里众人姐妹的人。陡然间变化的角色,升起的高度,已经足以让她俯瞰这片土地。她是这里的王者,俯视这世界,那只是本分。语句虽然很是平淡,但是大厅瞬间便充塞了那种霸气,如同神一样的存在,高高在上,傲然苍穹,睥睨众生。 “公主恕罪,婢子们目前还不知道。”三人语声颤抖着一气呵成不约而同。跪下时,膝盖触及地面的声音,都是整齐的。 百合公主看着眼前三人,反而站起身来,又转过背去,连连叹息了两声,也不知道是什么意义。多年前,当自己还年幼,应该是年轻的时候,他们都是自己出生入死不离不弃惺惺相惜的姊妹。时过境迁,道是自己变了吗?一直以来,自己都小心谨慎,谨慎并不是担心别人的伤害,而是谨慎着,让自己不至于随时间的步调一起变化。谁都知道受人支配是件令人不悦的事,可是谨慎着,生命息息相传的那些东西太强大了,超过所能预见的一切。 是自己变了吗?或许真的是自己变了。但自己在努力保持自己不变,至少来说,二十年前自己的样子就是现在的样子,现在的样子依旧是现在的样子。除了面貌,还有内里的吗,是不是所有人年轻的时候都会有一样的xìng子,钟情在我辈?稍长,则又放弃了呢? “好了,起来吧,我也没说有什么事,就问问你们有什么想法。” “公主,有一件事,我们在你不知情的情况下,私下了决定,还请公主饶恕!”百合公主看朱衣令一脸颇有些不安的表情,估计不会是什么好的事情,至少也是与好沾不上边。看她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高连剑未离庄之前,先派了两路人马,约集了二十九个门派,八百多人,从东城进发,想要倾覆内谷。其时还听说……” “有什么事就直说了吧,想也没什么大碍。” “是,……听说北东西三城城主现在都依附了高连剑,南城因为城主尚无,还在婢子手里。” 百合公主,似是知道这事,但却没有问下去。转而问道另一个问题:“那么多人现在为止音信全无,你们是怎么处理的?” 三令几乎有时同时跪了下去,不敢起身,也不言语。隔了半晌,听见那个“弄玉”说道:“我们因恐对方人数太多,闯进谷来,姊妹们会招架不住,伤亡势必很多。这些小事又不敢拿来烦你,所以我和两位姊妹商量,没有请示你,擅自开启了外谷内各处通道的阵法。我们只是想要以此困住他们些时日,等这边事了,公主要是不忍心,大可以开阵,放了他们。婢子有罪,就请公主责罚吧!” “请公主责罚!”朱衣令和紫衣令应声随和。 百合公主突然像是看见了可怕的事情一样,一下子愣在座椅上,半天没点动静。两眼也远远地望着,可是好像突然没有了光,眼神瞬间黯淡。良久又才听见声音: “这有什么好责罚的,也好,那些人算是命大了吧,这些都不追究,你们还是说说现在的情势。” “婢子斗胆,但是,我们只以为那是一般的阵法禁忌,哪知道,哪知道……” “不用说了。”百合公主立即打住他们,她哪里又不知道她们这一动作的后果,只是不想提及了。只是这阵法,很久都没有用过,唯一用过的就一次,现在是第二次。有种很奇怪的感觉,似乎与自己无关一样,完全是一个局外人的眼光,冷眼旁观,由得他们去,那该是心懒了。 只是这一想法,以及这种无所谓的从容一闪就过了,百合公主已经有些不自然的神色,已经不能像那么轻松悠闲了。事情总是不如自己的料想,虽然还在自己手里控制,隐隐里却藏着诡秘,处处艰难且凶险了。 那种艰难,像是黑暗一样沉重着,层层叠叠密密匝匝的包卷过来,将自己困住,让人知道力不从心。想要漠视,却思绪纷纷变乱。开始去回想,反而又变得少而可怜,大抵都在躲避着记忆的发生。 二十年前放走的高连剑,其时不过是一个后起晚辈,论及武功人品,并不比一般人是要强很多,只是念在他师父侠义重情的份上,不忍心将他放了。难道他也来个越王之训?这二十年间,生聚教训,那可真是自己当初给自己现在掘好坟墓了,自作孽岂可天恕? 听说他遍寻百家武学,后十年在江南莲剑落脚扎根,揉和百家之精华,自立门派。这些传言与能搜集到的资料也相差无几,这倒是自己一向太过疏懒导致的罪过,可惜没有斩草除根。不过集合百家之长,断时间竟能开宗立派,在江南雄踞十年,也算是很了不起了。自己也没什么好怕他的,只是担心被他拉拢的那些不门不派的下三流东西。俗话蚂蚁咬死大象,这种想蚁蝼一样的生命,像苍蝇一样令人厌恶。 现在也好,也懒得去想那些了,不管他们有什么东西是自己不知道的,也不必去知道了。那些人去就去了,有时候还真不想去思考那些人的生死。高连剑已经走到门外,用不着再去想那些无关人的问题。突然累了。- “等等,你们刚才说什么?”百合公主像是突然从记忆里醒悟过来,重新回到现实的世界里来,猛然记起事情的严重。三令一起,跪在她面前。 “你们说你们把四极阵打开了,那里面的六画锁呢?”她终于知道事情的艰难,像是从一个梦里猛然醒转才走出来,以为与己无关。而那梦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带着满身的伤痛,沉重的叹息,一寸一寸被撕裂,直至体无完肤,血淋淋的起舞。那是关于结果的幻象,真切得要人窒息,还在刀尖上起兴,跳着艳艳的芭蕾。 三令一起跪在前面不远处,诚惶诚恐。她也会相信命吧?一个人在无助或是不堪承受的时候,就会向着莫名的东西屈服,我们管它叫命。我们都相信命。其实更多的时候,是自己看见了结果。那触目惊心的,都在意象之中鲜活。就不想着无用的挣扎了,就一切听天由命了吧。 “白衣,你去把他们三兄弟都叫过来。” 白衣令去了片刻,陪着奇里还有由吾和吾丘,四人一道走了过来。又紧退到一边,静静候着。 奇里他们也没有多问,眼下谷里谷外局势都摆在面前了,他们都在等公主新的指示,并去完成就可以了。 但是出乎意料,百合公主也没有说话,一时间房里静得像是秋天里风过后的原野,冰冰凉凉的凄寒。 “由吾你们两弟兄去云香居一趟,这儿是我的信物,会有人接待你们的。”说着从怀里取出一块佩玉,jiāo给了由吾。“你们在那里等着,一切听那里主人的话。奇里,你将这内谷的所有女弟子都领到外谷,不留人了。就你们四人留下和我一道吧,现在去吧。” 奇里应着去了,由吾和吾丘没有走,他们没有听说过云香居这个地方,虽然谷里有屋子叫云香居,但那肯定不是。百合公主看两兄弟也没说什么,只叫他们一路向西去慢慢打听,或者她自己也不知道。 - ☆、第四十八章 危情 “你们既然没走,”百合公主看见三令没退走,突然像是想起了一件事情。三令都没有走的意思,只是都站了起来。“既然没有走,那你们就帮我做一件事吧。” “公主,婢子们也有一件事,要向公主说知,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百合公主接过道:“有什么就说什么吧,这谷里除开那三兄弟,也就与你们走得近,就不必要藏掩了。” “听说公主将那凤眼已经找回来了,所以我们姐妹的意思想要看看,满足一下好奇的yù望。还要请公主大量。” 百合公主乍闻这一说,心里陡的怒火上升,还没压下了,这次更是怒上加怒了。说时迟那时快,三令扑身上前,已经护剑在前,两守一攻的将自己夹在中间。 这事他们也会知道,又是自己疏忽了。但是立即就明白过来她们的yīn谋。身体回旋,避过他们。 “想看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有一个条件,怕是你们不会答应?” “等等就不用你答应了,看你想说什么。” “你们想取代我的位置!”她说这句话已经很不容易了,声音很高。被三人缠着,分不开注意力,想要说话,都得小心才行。 “哼,别以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你们打开四极六画,不就是想把我置于死地,不死不休吗?那三座城市怕就是你们让出去的吧!我本有心不计较,你们偏分不知进退,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三人将百合公主紧紧缠住,不让她有空闲缓过手来。幸好是抢先,勉强站得上风,一阵狠追猛打,将屋子里的物件都已经打得稀烂了。 “你知道又怎么样?不妨就让你知道,免得你死得心有不甘。从青城开始就是我们设计的,你也猜到了,派那两兄弟去想来个金蝉脱壳,想保护他们。虽然我们也失败了,还连累了我们另一个姐妹。事有凑巧,好笑的是,居然还是让一个不知名的外人给杀了。你以为你永远高高的在上,就什么都了不起,就什么都知道,那就大错特错了。看招!” “我到底有哪些地方对不住你们,要使你们这样用心?我待你们薄了吗?”身体横移几步,避过刺过来的剑锋,手腕微扬,宛似妙手莲花,空中华彩,一把抓住白衣的手腕,乘机借力,自己整个人轻飞出去。缓缓落下,这下终于算是跳出三人的合围了,眨眼间立即又被围上了。 “两位姐妹说那么多废话做什么,现在已经是骑在虎上,想下也下不了,还是按计划行事。” 得刚才一缓,现在基本不是那么被动,不像方才只有还手的分,大致可以出手主动攻击了。但是现在情况也不是很晴朗,三个人联合对付自己一人,可勉力招架,要想赢,短时间还是不可能的。 百合公主飞快的闪身,总是在对方沾身即避开,自己也是尽量不沾对方的身,对于近身是丝毫占不到便宜的,所以必须拉开距离。可惜似乎她们也知道这一点,总是想尽办法的将人往中间挤,然后围住。一个不小心再次被缠上,糟糕居然脱身不开了,现在终于知道耗子是怎么吃了猫的了。一时大意。 呲的一声衣服撕裂的声音,一阵剧痛从左臂上传过来,被剑挨到贴身划上了。也来不及去看一下,赶紧闪开右边攻来的剑,顺路再攻出一招,逼其自救。可惜晚了一步,右臂同时被被剑气划伤。殷红在丝质衣服上,晕染开来一大片,像是堆上去的一堆云彩,蓦然而归。现在是真的没有什么好留情忍心的了,她不是一个绝情的人,但也绝对不是一个会忍受了伤痛不言不语的人。从来都只是小心翼翼照着自己的立场活着而已。没有人能从自己这里夺取什么,别人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5 章 的,也都要一一拿回来。 双手拿决,一个攻防一体的姿势立定。再见到左手扬起,手中已然多出了三尺青锋,只是这剑身造型颇为奇特,像一只凌空的羽翅,但也不是扇子。看清楚了,却只是有形无实,颜色丰富,艳丽无方,剑身上下精气洋溢,洋洋大观。 她不是右手持剑,相反一直都用左手握着。百合公主果然是与众不同。三人看见百合公主抽出剑来,先都是吃了一惊,她们以前从来没有见到过百合公主用剑,只以为她不用武器。心里不免发慌,不过更多的是气愤,这么久了,三个人合围一个,居然拿不下来。这导致的结果是更发狠了,像野猪一样的冲了过来,也不管是不是能击中要害,只顾一味乱杀了。 百合公主看他们气势凶了几分,剑法里却露出一些混乱,攻守也不严谨了。正好给自己等到好机会了,见缝chā针。只见到她整个人像是影子一样,乘着他们急则生乱的当口,在空隙里快速穿梭过去,然后停住了身。手中的剑因为沾血的缘故,益发妖艳。 突然门被打开,奇里走了进来,看见这场景,吓了一跳。所有的人都没有动,一时间很安静,只听见轻弱的滴水的声音。奇里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但是直觉告诉他,这肯定不是好事。走上来看见三人都停在那里,一只手紧捏住另一只手的腕部,显得极为痛苦的样子。 “你们走吧,这回我不杀你们,你们也不会有下次了!”奇里听这话,大略是猜到了。百合公主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难道是长期的养尊处优让得一些本能的东西消失了?甚至于,都不会恨了。削了她们左手手腕,算是够了吧,以后左手该是残废了。 “奇里,让她们出去吧,这事与你无关。”奇里按着意思让她们退走,也不去管她们。过去帮着公主,将伤口包好,并没有大碍,只是皮ròu伤而已。三令没有办法,既然打不赢,她又不杀人,只好走了。但是心里很有不甘,也没有办法,实力悬差太大了。 “师父,没事吧?”三令一走,百合公主突然身子软倒,奇里赶紧扶住,把公主扶到一边的椅子坐下。- “这回有事了,很严重,扶着我,我现在没力气。”刚才那一招暴起让整个人都虚脱了,太耗费精力了,一般人修为不到,心智会承受不了的。其实自己也还没够修为,那是这段时间闲暇无聊,自悟自创的。只是被围在中间,脱身不开,突然想起,便拿来试试,没想到居然会是这样子。好在那一招把她们都震慑住了,现在没事了。但是要恢复精力也是要一点时间的,只期望这段时间少点事情。“奇里,谷里的人都派出去了吗?” “师父,都派出去了,现在谷里已经空了,就是内谷还有十几位姐姐不愿意走。我只担心,她们不知道今天发生的事情,会不会……?” “没事,不用担心。我有安排。你扶我到房里,我还有事情跟你说。”奇里一路将百合公主扶到房里,安顿在床上坐好。 “你还记不记得六画楼的天一上人?等这里的事情结束了,你去六画楼找找他,或是找到他的师弟也可以,把这个jiāo给他们。”说完拿出来一件东西,是早已经准备好了的。不过不认识到底是什么。总的来说,像是一块占卜用的卦,牛角一样的形状,是石质的,入手冰冰凉凉的。 “这是云骨,你找到他们,自然就知道这个是做什么用的了。” “师父,我有一件事情想要问你。”看百合公主没有多言语,便声音大了点,继续说道:“上次去到云台山,云亭道长jiāo了两招心法,我当时不知道有什么用,也没有多心,近来练功时,才突然觉得是奇怪。似乎与以前练的,大是不同。 “那是你的机缘罢了。你坐下运一周气,让我看看。运气的时候,顺便说一下真气所走的路径。” 奇里当真立时盘膝坐下,心意一动,真气立即遍布全身,按着路数指引,气息还没到一半,百合公主突然叫停了。练功时候这样硬生生被打断,很容易走火入魔的。脸上很是生气的样子,似乎就要发作。 “你告诉过你,不许你练那两招心法,你没有记得我的话,没有听我的话,是不是?”样势她的心情很激动,激动之后,就安静了下来。过了半晌,又才听见声音,这回不似先前那么激动了,长吁一口气,很失落的样子。 “也罢了,我不管你了,以后出了什么事,也只有靠你自己去解决了。只是这路途艰难怕是会倍加异常啊,记得千万要小心才是。” “师父,……” “好了,不用说了,我知道。你现在虽说会,也只是皮毛而已,等你以后就会发现了其中的秘密。不是师父藏私,不愿传授给你,而是师父不愿意你步入后尘。你先去了吧。” 奇里没办法,只好告辞退出来走了。本打算问个明白,哪里知道一句话出来,就这样子结束了。他自己也知道,其实这远未结束,只是暂时告一段落而已。但也不知道究竟该怎样,一时感到为难,困惑不已。 “奇里,你等等。”刚走出屋子,突然又听见百合公主的声音,回身公主也就站在门边。“这件东西送个你了,我现在也用不着它了,你佩戴在身上,多少会对你有帮助。师父就只能帮你这么多了。” 看给的那件东西,确实只能佩戴,因为是件佩饰。倒是不同的是,不像寻常佩饰而已,但是也很寻常。用石头做成的,但是一看就不觉得名贵,像一只酒葫芦。一般人都不会将它作为装饰佩戴在身上。中空的,里面似乎也没装什么东西,手感确是很好,温润的。 - ☆、第四十九章 跟踪 日中,日映,太阳刚偏过头顶不过几分,山谷就开始升起一层细致的雾来。映着人的眼睛也格外的精明,如水般清澈,然而又湿沉沉的。 婉卿突然记得这雾,也记起了这眼睛。脚下却不稍停歇的穿过几座园子,让她奇怪的是,一早上出来,竟然再没碰见到百合谷的人。昨天还有许多的人在忙碌,像是突然都蒸发了一样。猜测可能是高连剑已经进谷进到里面来了,这会儿应该正和百合公主遇上了才对。不然就没道理现在里面一个人都找不到了。一路走来,只剩下人声湮灭后的静寂。不知道两下形势如何,但不管如何,现在对自己来说都是好事,不必要躲闪遮藏了。快速而且安全的进到百合公主住过的房间,任何一间。 本来自己是答应高连剑一并进谷的,走到谷口,突然想起了林书影的姐姐林书妤转来的话来。这句莫名其妙的话,让她陡然引起了莫大的好奇,使得她不顾得自己的承诺,竟是舍了那大群人,悄悄进到这谷里来,想要探寻一下提到的那东西。- 在青衣的时候,听到由吾两兄弟粗略说起也见着那东西,只不过对着一幅画能产生一点幻象而已,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如果单是凭那一点幻象,就要自己冒这么大的风险去偷一幅莫名其妙的画,那是万万不划算,也是不能够的。林书妤却叫她妹妹冒着生死传出来那么一句话,这就叫人疑惑了。何况曾经听见的那个朱衣令口中说道的秘密,也还是不知道什么事情。许多疑惑一并涌上心头,不如就一次知道得清楚明了。当然首要的还是找到那颗凤眼,至于那几件事,也只是突然念及,不知也罢了。 不想进来这几天,除了百合公主的卧房,都找了个遍,影子都没有。其间也偷听过百合公主及婢子的说话,还是没有任何痕迹。 现在可真是天赐良机,公主的卧房里没有人,除非她将那珠子带在身上,也有这种可能。否则,那就是一定能找到的。推门进去,马上被一种高贵气势震撼了。那种高贵里不失精巧,精致里透出雄浑,这让人看了丝毫不会认为这是一个女子的闺房,更似是沉睡了的久远而安静的沙场,旷野莽莽。凝神,似乎还能感受到,从久远的大地的角落里,吹过来的沉睡的风,每一种都有自己的灵魂,不曾远去。 墙壁上挂着一把青铜色的剑,是装饰,这更增加了房间了古朴苍凉的气息。然而与这气势不相称的是,剑身透过剑鞘,散出绿莹莹的光芒。将这荒凉苍劲的气息全部调和,呈现出一种像是江南水乡梦幻的柔情,从而使得整个房间都挂上了一层柔和,宛似玉质的温婉。 在屋子里上上下下的找了一遍,除了看到的这把剑,想来定不是凡品,之外几乎没有发现什么好的东西,都是些女子常用到的梳洗簪发之类的。可惜那把剑太大了,自己又不需要剑,要是再小一点还能当匕首用。 也是,既然是贵重的东西,她肯定不会放在这儿等人来拿。来时就已经想到了,只是心下还有所希冀,便将那一点的可能xìng抱着不愿放开。现在亲自查找之后,终于知道,没有万一,心也就踏实了,再不做假想。 转身要走,突然又想起那把剑。这样空手而来,空手而去,岂不浪费。你有见过入人园室,空手而还得盗贼吗?虽然婉卿不是盗贼,好歹进来不易,本来自己也是抱着偷取东西的决心来的,这也没什么好遮掩的。过去将将剑取下来,还挺沉的。拔出剑,是非金非石,非土非木,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了。通体漆黑,那种艰苦而幽深的黑色,恍然犹如站在高山而下望万丈深渊,飘渺远,深不见底。目力所及,猛然一股强大的仿佛yù望的气息,咆哮着侵袭而来,似乎要扎破了眼睛,最终将自己吞噬。赶紧chā剑入鞘,难怪房间里的气氛这么怪异,都是剑身上散发出来的。这剑鞘,也不是普通东西,居然把这么凌厉的气息都给强行盖下去了。 拿了也不多看,走人。刚出来,便突然听见一阵的脚步声。心下微惊,以为是有人发现朝自己走了过来,急忙找个地方藏好身形,再往先前发出声音的地方看来,这下更是大大吃惊了一回。走过一个女子,却不是百合谷的人,身影在那条七弯八折的廊子里几个忽闪,已经到了自己刚刚出来的那间门口。看得清楚,却是弄玉。 她以为弄玉是和高连剑几人在一起的,没想到竟然也进来了这里。虽然弄玉武功也不弱,但是和高连剑他们在一起,人多势众,安全更有保障。是以自己走时没有叫她。看她行动之间,动作倒是干净利索,却似乎很是匆忙,有些心不在焉。难道是有人在追她?待他进了屋,婉卿在外等了一小会儿,并不见有人追来,便闪身跟踪弄玉又进到了屋里。 记得第一次下山时候,特别是见了百合公主,没来由的就差点身陨。加之一路多遭人暗算,这次下山来,比之上次可是小心谨慎多了。凡事都不敢大意,知道江湖之中,并不是如同自己臆想,龙蛇盘杂,虎狼jiāo混,更有满脸春风,肚里yīn风阵阵的人。这其中大都是自己以前没见过的,大约也是自己太容易相信人的缘故。发誓不会相信任何人,然而见到弄玉,却叫人忍不住的爱怜,那一番苦痛的纠结,仿佛生死都被剥离。 弄玉好像不是来找东西的,那眼中投shè出的漠然,根本没有将那些一路看见的东西,放在眼里停留三秒以上,匆匆一瞥而过。但是令婉卿惊讶的是,弄玉对这地方的熟悉程度,远远超出自己。她就像是走在她的家里一样,哪些地方有什么东西,哪些东西放在什么地方,不用看,闭着眼睛就能找到,就能走到。 看她毫不迟疑的走到偏门,进了后边的园子。婉卿紧紧跟了过去。怎么会是这样子呢?婉卿觉得奇怪,心里升起斗大的一个问号。百合公主卧房后面明明是一个独立的园子,自己第一次来的时候,记得清清楚楚。可是现在所处的位置,叫人怎么都不敢相信。 婉卿将四周看清楚,确定是真实的。这居然跑到了上次进来时,最先呆过的那一座园子。竟是从谷里最深的地方,跑到最外层来了。那些盛放的百合,似乎永久的不会凋零,前赴后继,恒久的绽放。和那些檐铃铁马,清脆的声响,全烙在雕漆的木质墙上,经久不散。过了这么久,如今都还一样的的亲切,并且熟悉。 婉卿这时也来不及去想这是为什么了,紧紧跟着弄玉,又不敢太近或是太远。七零八落的穿过几座园子,最后的停步,也让婉卿大吃了一惊。不过惊来惊去,都成习惯了,就不再讶异了。只是越来越多的疑问,又叫人不能停歇了。 正是上次在这里遇到了那三个被囚禁的人,不小心知道了那三令的一些事情。但是弄玉到这里来做什么,她跟那三人什么关系? 那三人还在,可能正如三令口中说的百合公主待他们仁厚,没有将他们怎么样折磨。只是时间虽然不久,那三人却更加干瘦了。说只剩得一副骨架连着一张皮,绝不为过。所幸精神还有那么一点,比上次却更见得萧瑟凄凉了。上次见到像五十几岁的样子,现在却看不出年岁,行将就木。 弄玉一进去首先便解了三人手脚上的束缚,站在原地看了半天,突然扑到最近的那一人身上恸哭起来。婉卿一下没有明白是怎么回事,看弄玉哭了一会儿,又对那人笑,将他扶起来,慢慢走出屋子来。 心里一动,升起一股莫名的情绪,可能是自己的误解,是自己错了。但是世事难料,也或者一切都因为自己隐藏得太深。那似乎是一种先天的情愫,柔软却可以穿透所有人的心。她突然想起了奇里,又突地模糊了,消尽。心便微微有些生痛。 婉卿无奈只好再次远远跟上。这谷里的事,一开始就与自己没有什么关系,现在东西已经找过,就更没有什么事了。她不是一个世俗的女子,并不会如常人那般营营苟苟计较些许得失利害,似乎永远也会如此。总是会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6 章 标面前失去目的,茫然不知去路。 那会不会是一件好事呢?如果永远找不到目的,尔无我诈,我无尔虞,纵使失却许多生气,也能相安无事。只是如果远去的走得很遥远,失去的会再回来,心便会因为得到了补偿而满足。 那是一场不尽的死亡,之后便是遥远的生。 没有人放下,也没有人能放得下。就如同已经提起来的脚,终究还会不由自主的走下去。园子里的百合花,总是静美。不开的时候,也是。有风路过,便清香悠远,氤氲着将山谷包裹,清净其中。 突然想起了什么,第一次来时,走得匆忙,有两件东西还放在那间屋里。回去取了东西,居然还在,灰尘都厚了。再估摸着弄玉去的方向,也跟了过去。 - ☆、第五十章 相持 这书写的实在是太好了,我决定 推荐本书 ☆、第五十一章 高下 两剑相撞,发出一声清脆的镔铁之声,这一声倒是将婉卿从纷乱的意识里拉回到了清醒中来。看眼前这一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争斗,莫名其妙。 两人都是用上全力了。高手过招,生死往往只在一念之间,本不应该出现这种刀剑相撞的情况。高连剑却不惜以刀折剑损全力给对方一击。这真正是拼命了。单论身体力量而言,百合公主武功再高,她也远比不过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所以她也根本就没想过自己会去跟别人比拼力量。 那一剑像大刀一样劈下来的时候,几乎灌注了高连剑全身的力量,也没有办法,就好像一个小孩子,你那一个木棍,对面站一个人手提着狼牙棒,即便可以轻松躲过,本能的也要举起木棍招架一下。何况根本就不能躲过,一个人拼命那就近似于无赖的打法了。这一下,虽然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却也被震得手臂发麻,气血不稳。她知道高连剑不只有这些招式,是自己太过大意,轻敌了。不得不从新估算敌人的实力,怕是比那三令和在一块儿,还要强上许多。 稍稍重整一下心绪,却不敢怠慢,连连刷出几剑,挡架住攻过来的力道。缓一缓,便有了反击的机会。她似乎突然又想起了什么,略作停滞之后,手上再不稍作停歇,身形较前移动更快,剑招也是连变,只攻不守了。一口气连发了七七四十九式,每一式都将高连剑发出的招数半路逼回去了。一时间,高连剑四周剑影笼罩,丝毫没有还手的余地,死死招架,却也是伤他不得。 “听说莲剑有招‘残荷听雨’,只不知,是不是真会如传闻那样厉害,今天倒想识见,还望庄主不要吝啬。” 莲剑顾名思义乃是脱胎于莲,取莲之特xìng以入剑道。残荷听雨是其必杀技,也是最后一招,却是同归于尽的招式。虽是同归于尽,毙敌的几率也远远大于自伤,即使不能立毙敌人于剑下,也能给对方以重创。就如同深秋的莲叶,纵然干枯,却依旧能傲视风雨,望天下于须臾,睥睨苍生。莲剑中有一招唤作‘荷花映日’,想想以一介草木,便如萤火之光,也敢同日月争辉,是何等的气势。自然不必论及骨格之高标了。 百合公主一连发出十几剑,将高连剑笼罩其中,就是要逼他使出绝招,她可没那些时间功夫和他在这里一来一去的比划。虽然自己没有多大把握可以稳赢,久斗之下,体力明显不及,反是会吃亏。 “定当不辱使命,看招吧。”话刚落地,中间剑芒暴涨,剑影幻化,光影穿梭,倏忽便有一朵白色的莲花,自脚底生出,将高连剑笼在其中。在大殿之外都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像是数九的寒风,铺天盖地迎面而来,割裂许多知觉。 亿万道剑光纷飞,看上去凌乱不堪,纵横jiāo杂,便似各各都在寻找机会,要伺机攒shè而出,奔涌不息。百合公主知道那是运剑留下的幻影,可是要做到留下这么多杂乱,看上去向各个不同方向齐奔的剑影,却是件极其困难的事情。几乎看不清那刺过来的那一剑,要避过这样的一剑,也是困难,周身上下,几乎都被笼罩,避无可避。 转念之间突然见百合公主右手一扬,却是将手中的剑径直扔了。左手起了一个手势,右手更快,飞身成爪,直接抓进了剑影中。远远看见就似是凤凰啄日。那一只手,竟直直穿过那一层剑影所化的白光,一把抓住了高连剑手中的剑。 与此同时,左手拍出,正好击中高连剑的右肩。听见咔嚓一声,筋骨断裂的声音,估计再要用剑,至少得先花上十年时间功夫养好手臂了。却也实在同时,高连剑见自己手上的剑被抓住,立即将剑放弃,挥手成掌,击在百合公主的胸口上。那道力量看来也是高连剑酝酿了好久,逮着机会才发的。一击之下,百合公主就忍受不住,体内气血如海浪潮汐般翻腾,喉咙一股腥甜,鲜血像是水流一样从嘴角流出来。 几乎也就在同时,两人重重的往后摔了出去。高连剑马上就站了起来,百合公主慢慢也站了起来。所幸的是刚才她一掌先打在高连剑右肩上,让对方动作没有时间准备完成,匆匆的就发了出来,减弱了估计至少四成的力道。四成的力道未被击中,现在受伤虽是重了点,却也不至于会死。 算起来,高连剑虽是毁了右臂,基本上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可以说是不严重,到底还是百合公主伤得更重些。奇里见百合公主受了伤,立即奔上去,将百合公主抱过一边,迅速给她粗粗治疗一下。高连剑见百合公主受了伤,而且伤得比自己还严重,自己毁了右臂,却没有大碍,忍了痛,不禁哈哈大笑。那笑声甚是得意,像是积攒了千百年的恨意,今天终于得以发泄,那种成就的快感,让他的笑声都变得有些狰狞了。 “哈哈,你当年放我一次,我可是很承你的情,一直活到了今天。我向来行事恩怨分明,现在你我都重伤,你我之间的仇恨也两清了,我就不再和你计算了。你我私仇已了,那便也没什么了。嘿嘿,只可惜,先我就说过了,只怪你不该坐在今天的位置上。”他突然很自负的转过身,背对着百合公主,像是对着全天下的人说道。“想我二十年来,十年生聚,十年教训,等的不就是今天吗?大展宏图,一施当年抱负,不也是今天吗?哈哈!” “哈哈。”这笑声突然变得清脆了。“莲剑庄主,恭喜你得有今日,我们三姊妹可是一直相望着呢,不曾有负当年之约了吧。”突然从那三令从百合公主身后不远的地方走了出来,那里有一道窄门。奇里像是一只受伤了鹰,本能的摆出了战斗的姿势。 “真是辛苦三位了,可要感谢得紧啊,要不是有你们的帮助,困锁了那群不自量力的东西,今天怕也是没这么容易的,也难如我愿。今天,我们可是真正的并肩战斗,成了真正的合作了。哈哈。” 百合公主见三令居然是被高连剑收买了的人,也并没有觉得多少惊讶。自先前擅自打开了四极阵便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只是一时也不愿想到那么多。她们跟了自己这么多年,要说是独自图谋霸业,她们还不具备那样的魄力。现在听这言语,倒也合情合理。只是不知道她们所谓的‘当年之约’是怎么回事。本来四城和百合谷是隶属关系,城主也都是代代相传的,也一直忠心耿耿相安无事。只是这四令,乃是自己当年云游时,于落难处收养的几个小丫头,后来干脆就让她们去帮着管管这些地方,实在也没有别的意思。外面看来,则成了四令,凌驾在四城之上了。 百合公主武功登峰造极,臻于化境,放眼天下,并没有几个对手,加之她为人虽则恬淡,不像一般世俗之人争名夺利。一直以来她只是维持着从祖师辈接过来时百合谷的样子,不致使落没而已,基本上还是属于隐居的。但是树大招风,对于一些想要图谋霸业在江湖上成就一番事业的人而言,找上百合谷,那自然也就是理所当然的事了。他们以为在自己铺就的康庄大道上,存在一块无论有没有伤害的大石头,那都是不能忍受的,自然也就要想法子除掉才成。 自古以来,想要赢得权势,当然只有打败权威。这种事情发生过很多次,并不是只有高连剑一人,因为在这一过程中,百合谷不但没有衰落,而且一直强硬的存在了。只是,都不及这次伤得这么重罢了。 高连剑清楚的知道,权势不是那么容易得来,也知道权威不是那么容易打败。但是一个人,无论怎么强大,哪怕是如战神一般无往而不利,总也有软弱的地方。正面不行,那就开个反面吧,不如就来个偷袭吧。 而高连剑也确实算准了,先将那些小角色,借人之手消灭了,又借人之手先对付一番难对付的对头,他可谓是很成功了。那天三令围住百合公主一人,表面上只是刺伤了手臂,晚间才发觉,其实没那么简单的,剑刃上居然喂有dú。她们可能也知道dú对她会没什么用,下dú并不重,却也是耗费了很多功夫才清理干净,致使几天之后功力才恢复过来。想来大病初愈,总不如正常人力道大。 “庄主,要是还有什么吩咐,姐妹们定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婉卿第一次看见这三令时,就没看出她们像是什么好人。当然好坏也是不能以偶尔的行为和相貌来区分的,只是直觉。但是那种不好,与她对百合公主的也完全是不一样。他对百合公主的印象,也完全不似一般人看见的那样随便恬淡,而是一种似霜雪的冰冷,又仿佛是嗜血一样的燃烧着的yù望。- 总看见这三人像是行走在地底一样,身上罩着一层厚厚的yīn影。也就让人有了一种神秘,并且诡异的气氛。远远的就让人觉得不舒服,从心底生出来的厌恶。 “你们三位已经帮了我大忙了,公主,我还是要亲自与她一决生死,叫人知道,我得天下,也并非运气。”转过身对百合公主道:“若你能退出百合谷,jiāo出东西四城,我便不计较与你,留得清山,否则我就不客气了。” 听见百合公主说话,声音明显夹杂了几分虚弱。“你图谋武林霸业,本不足道,却连清山都算计在其中,你可真是好高骛远了。那就要看你本事究竟有多大了。”奇里提剑就要冲上去,被百合公主一把拉住了。“我和他之间的事,我亲自来解决。”看了看周围。奇里知道公主的脾气,也就只好将她扶起来。也知道她话里意思未完,看看周围。那意思很明显了,不是她的事,就凭你任意解决了。她只关心她自己的事。 “我可是先说了,只要你放弃这里的一切,我不为难你。”高连剑,那一脸的自得,兼笼罩全身的傲气,仿佛武林已在他手。多年的忍辱,踌躇已满志。 “高庄主,等一等。”突然从大殿之外,远远传进来一句话。婉卿一听,是弄玉的声音。却没有动静,想是距大殿还有一段距离。难不成她要亲自百合公主?上次她有意求自己正是为了这件事,但是论及武功,百合公主纵使受伤,弄玉依旧不是对手。听声音更近,已经将到大厅了内了。 “容我先与百合公主了解私仇,到时,你要怎样便怎样。”高连剑是将这一切都算计好了的。她知道弄玉必定会来找百合公主报仇,更加多了一筹胜算,所以一直便有恃无恐。虽然弄玉武功并不及百合公主,但是你死我活之后,注定就会有一个很大的便宜。谁能先算到最后,谁便可以笑到最后。 只是他似乎没有注意到身后的白衣令,脸色微微的变化,一时间,风云起伏。 - ☆、第五十二章 了结 弄玉现在在大厅里,正对着百合公主,身后便跟着刚才救出的那三个人。那三人见了百合公主,心情似乎还有几分激动。弄玉一进来便盯着百合公主,没有放开,心里想是在衡量,一时半会儿,倒也没有立即动手。 “白衣城主,百合公主如今已半伤,我却是再不能奈何她了。当年你救过我,今日也只能报答得了这么多了。还是要请你老亲自来手刃大仇。”高连剑不愧是人精了。见到弄玉背后跟来的那人,脸色立即就不好,好在变化也迅速。忙恭敬的走上去,行礼毕。他确实没想到弄玉会将这白衣城主救出来,因为传言白衣城主早已死了。不过也是有挽救的办法,自己苦心经营埋藏这么多年,绝对不允许别个任何人,半途破坏或是捡了便宜。在白衣城主面前,不到时候,是不适合撕破脸皮说话的。 既然说了是报恩,意思意思,让他们看见自己已经仁至义尽,也就够了。剩下的才是自己最重要的事情,最好还能让他们都帮上忙,要自己落得实惠才是上上策。想想这么多年养出的心xìng,何等的jiān诈狡猾。是以一见到白衣城主,便来了这么一套,拒人于千里之外,纳敌于百步之中,以守为攻。是好是坏,只要收网便知了。 婉卿一直不知道弄玉为什么会对百合公主有那么大的仇恨,实力不济,偏又要穷追不舍,非要置对方于死地才肯甘心。现在看来,可能明白一点了。那人应该就是长孙长平,或许就是因为他,让她承受得太多,便要找机会让人还回来。 “父亲,百合公主让我们家破人亡,是应该讨要回来。”不知道为什么,婉卿听了这句话,突然有种莫名的失落,甚至夹杂了遗憾,也说不准。像是寒风吹落树叶一样,一去不复返。空空dàngdàng。 “玉儿,听我说。公主,我来不是想要找你报仇,这些事情,你并没有错。我也想过了,这么多年也过去了,今天我已经出来了,我来见你,便是想将昔日的情仇恩怨一起泯灭。以后我会带着玉儿,四海云游。人世堪味,却也不多了。”最后一句话,他像是不是对着百合公主在说一样,而是自言自语。话语里透出不尽的悲凉,如同将死之鸟,其鸣自哀。这或许就是人生的况味,也或者他早已预料,看透世俗,心归于平淡。 “高庄主,既然你是为我的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7 章 而来,现在我的事已了,你即自便吧,我也不好阻拦你。” “父亲?” “玉儿,我们走吧,两位城主,莫不如,一起走吧?”- 弄玉见父亲坚决要走,便也只有听话。她从小父母可谓双无,天然里对父亲便有一种期许,或者叫依赖,不忍心拂逆父亲的意思。何况刚才话里的意思,她也是听出来了,对于父亲,可能现在的状态,就已经是最为满意的了,他不再奢望祈求更多。那么自己,失去的复又得到,也只希望能保住,不再失落就好。虽然还不全,但是可以知足了。期望得到的东西太多,那么失去的东西,往往也会更多。 弄玉扶着长孙长平转身便走。一转身,眼光扫过高连剑身后,却是脚步突然停了下来。原本晶莹清澈的眸子,突然一片血红,那一刻看见杀机四起,仿佛从眼睛喷涌出来,要烧毁尽世间的一切。大殿上却突然yīn气森森,寒意阵阵。 众人都看见了,觉得这眼神变化得诡异,但是又看见弄玉没有什么动作,只扶着长孙长平,后面两位城主也跟着,几个人一起走下大殿离开了大厅。这里高连剑正要重新有动作,弄玉又突然只身返回来了。 “贱人,你躲了这么多年,终于还是让我找到了。”身子一晃,手里出现一把泛着寒光的长剑,竟是绕避过高连剑,直奔白衣令而去了。而且下手的狠辣,不比她对百合公主的仇恨要小,恐怕是比之于百合公主的恨意更大更深,也是毫不留情的。 “弄玉,你听我说。”白衣令一边后退,一边连忙解释。想要将弄玉喊停。 “有什么好说的,等我杀了你,你再跟我说吧。” 也不听白衣令的话,也根本不顾长孙长平在后面叫她停手。她的仇恨的yù望是达到顶峰了,她是彻底的被仇恨占据了,再不会冷静清醒下来。让人有些困惑的是,白衣令却左闪右避,一直不肯还手。高剑云在一边看见这情形,隐隐就想要去帮弄玉,被高连剑一把抓住,不准去。 “你以为你不还手,我就不会杀你,就会放过你?要不是你死,便是我死,我们谁都不会活着。” “妹妹,你不要这样逼我,我也有苦衷。” 婉卿看见白衣令的时候,以为是看见了弄玉,其行动举止,都惊人的相似,只是气质上略有不同而已。后来想起,认定那就该是弄玉一直口里提到的姐姐了,竟然这是真的。只是很是不明白,她为什么对她姐姐的仇恨,大过于任何一个人。像她恨之入骨一直要杀的百合公主,因为父亲一句简单的心愿,她都可以放弃,却是怎么都不愿意放过她的姐姐。 “不要叫我妹妹,我没你这样的姐姐。看剑!” 剑影飞织,迅速结成一张网,白衣令被死死围在里面,身形左支右绌,确是异常凶险,稍闪避不及,就将xìng命jiāo出去了。 “弄玉,你不要这样逼我!” 仿佛仰天长啸,那一声绝望,换来不尽的凄凉。下一刻,白衣令被迫还手。剑网之中,赫然多了一把团扇。团扇虽然是生绡做的,并非金属质地,与弄玉手中的幻剑相jiāo,却是犹如玉石一样,怎么都划不破,坚韧异常。 弄玉不见这团扇之前还好,只是一味攻击,下手虽狠辣,也并不是拼了命出尽了全力。一见这扇子,心里怒火蓬生,手中剑更是招招致命,此时完全变成拼命三郎了,不死不休。似乎只有杀死她,自己才能好过,心中的恨意也才能消尽。 高连剑在旁边看见这情形,却是大大的出乎自己的意外了。刚才听到弄玉要杀百合公主,心里不禁还暗暗得意了一会儿,那样倒是省了不少力气。结果不想长孙长平一句话,什么事都没了,一场计划成为泡影。虽然自己右臂受伤,左臂也是一样,并无大碍。可是谁又愿意送到手的便宜不捡呢。 还没想到要怎么再次拉拢这几个人,陡变又生。白衣令被弄玉缠上,白衣令要是还手也就罢了,偏偏又不大愿意还手。自己好不容易得了这三人,正是鞍前马后要用她们的时候,这么轻易折损一人,心里确实不甘。 本来弄玉和婉卿被高连剑拉到一边来,也不是指望她们能为自己出力,只要不成为绊脚石,是友非敌,就成了。却是没有想到弄玉对她姐姐的仇恨如此之大,连父亲都不顾了,一见面就拼死相博,毫不留情。 自己虽然知道弄玉要找她姐姐,扬言还说要杀了她,但是俗话说,上阵不离亲父子,打死不离亲兄弟,再怎么恨,也总归是姊妹,不会真你死我活啊。 高连剑看着场中这对生死相jiāo的情状,心中另有盘算,白衣令是不能轻易丢了的,弄玉和长孙长平也要拉拢过来。白衣城在表面上显得很冷清,而且弄玉也是因为城里发生的血案而被迫离开的,但那是一支隐藏的实力。自己很需要他们。 想到这里,就似乎看到了自己以后波澜壮阔的场景。身形一闪,站在两人中间,左手一挥,生生将弄玉和白衣令两人分开了。 “两位……” “挡我者,死!”弄玉根本就不给任何人说话的机会,凡是阻挡她杀人的人,她也都要杀。她看见高连剑跳出来,本来就已经暴怒,这下更是火上浇油。挥剑便劈向高连剑。真是杀红眼了哦,任谁进来拦阻,她都会照直劈下去。 白衣令得这一缓,终于轻松了一下,看见高连剑和弄玉,自己也无法抽身出来,于是三人成了一场混战。高连剑没有起心说要杀了谁,只是想将两人平息下来,是以下手不重,只是在剑隙之间穿来穿去,想要制住她们。弄玉和白衣令,一开始还自打自的,武功相距太远了,几招之下,便有些不支了,居然很配合的以二敌一起来,但是行动颇艰难。稍一有空闲,两人却又缠斗到了一起。 “两位,请听我一言!” “少废话,管我闲事,就该死。”弄玉迁怒于高连剑,也是情理之中。自己的事,何容别人chā手?即便明知不敌,也要玉碎。 第五十三章仇恨 - ☆、第五十三章 仇恨 “弄玉,我帮你。”语音声落,场中出现一人,是婉卿。那高连剑用心太过于yīn险了,下手越来越重,婉卿在外面看得清清楚楚。看他是想要劝人不成,便是要下手将两人生擒活捉住,一来是要止了争斗,二来也是希图借此要挟白衣城。婉卿自是不会让人伤害到弄玉。那种感情,就像是天生,每每一想起弄玉,就生发了心里的怜爱之意,叫人忍不住想要去护着她。 在场里的人都显得有些意外,他们在这里纠缠了大半天,却是没有关心到周围的情况,不知道周围还有别的人存在。更惊诧的是,婉卿会出手帮弄玉,外人大都是不知道她们是什么关系。只有奇里微微的会意,弄玉更是喜不自胜了。 “姐姐,我以为你出谷去了!”弄玉得到婉卿援手,压力大减。见到婉卿,那种刚刚的仇恨的样子,陡然变换,立即又是一派天真的摸样。 “你来也不管用,谁想阻挡我,我便只有叫他死。”高连剑却是很不耐烦,他已经高兴大意不起来了。他可不想自己的路途上再次荆棘丛生。终于在一个回合之后,显露出了他的带有目的的狂暴。 “哼!弄玉,你退到一边,让我来。” 弄玉放弃了高连剑,却是继续朝白衣令追了过去。那白衣令也只好跳出高连剑剑影笼罩的范围,又和弄玉纠缠在一起。- 高连剑原来和两人斗来斗去,却也还是绰绰有余,大材小用了。这一路高连剑看见婉卿都没有动过手,没看见过她的招式路数,也不知道她的武功究竟如何,所以一直以来也就是小心翼翼的防备着,只要不是敌对,那也就没什么关系。 现在一上手就落得旗鼓相当,隐隐,比自己还高上一筹。心上盘算,便要速战速决,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否则时间一长,恐怕真要落在必败的立场中。 然而更叫他受不了的是,高连剑无论怎么变化攻击,无论用到什么计谋,一施展出来,总是被简单的就躲避过去,像是对方早就知道自己的意图。就感觉到,横也不是,竖也不是。刚才的想法,得要变一变了。 婉卿周围剑气纵横,猛然感觉到腾腾的杀意,迫面而来。她自然是不将这些放在心上,这于她,还不能伤害分毫。突然清晰看见对面光华一闪,一支莲花飞shè而出,迎风分开成几十根细针,四散而来,却又是盯着某个目标一般。 “弄玉小心!”急忙剑气回收,在自己面前结了一面护结,护住自己周身。同时剑花一圈,要将自己身体范围以外的那些飞过来的针,一一击落。那朝自己飞过来的针,撞在护结上悄无声息的就落到了地上。本是想将那些针尽数打落了,却还是慢了一些,遗漏的也还是不少。遗漏了的继续飞shè而过。突然看见弄玉,两根针直直朝她shè去。婉卿隔着弄玉太远,已经来不及起身去护她了。 弄玉看见飞shè而来的莲针,瞬间花容失色,一时都不知道闪身躲避,也忘了婉卿在一旁焦急的提醒。这针与上次高剑云在谷外用到的,是一样的。然而这针是靠内力发shè,从高连剑手里发出来,那自是大大的不一样了。就只单论力道和shè程,也不知道要高出几十倍。那速度太快了,瞬息就到。何况又是偷袭。偏偏那针状似的莲花,形态妍美,一点也不像杀人的利器。 弄玉愣住,心想必死,只是还有不甘。忽然面前人影一晃,随后那人影一滞,慢慢倒了下去,像是还在留恋红尘中那最后一点情牵,不愿意放手。无奈呀!像风吹散的记忆,又随风一起飘摇,丢落在这纷扰的世道里。佛说,如果我们记得相识,我们就会永生。可是,我们都错了吗? 弄玉下意识的将倒下去的人抱住,发出一声呼天的长啸。之后长久便是静默的无声,苦痛正在一点一点地沉淀,漫浸过高高的心间,最后连同身影的瘦小,也一起淹没。 泪水是悄然间,从脸上滑落的,鲜血也从眼角流出。那般的苦难,我们怎么能够匆匆便合上心扉,深深锁在yīn暗潮湿的窗叶下面,任凭一个又一个秋冬的临换,寒蛩一声声唤起的戚戚,在黄昏之后依旧孤寂。来不及更换,寒冷从来就是这样的栖息。 慢慢起身,提剑。无声的苦痛,锁进双眼的冰冷,透过凌厉和仇恨而变得可畏。天地任其肆掠,肃杀。 婉卿从没见过弄玉有这样可怕的神情,看见地上刚刚倒下的人,这次倒是让她吃了一惊了。刚才倒下的竟是白衣令,那另外一个“弄玉”,看来刚才是她替弄玉挡了那两支针。两针都击中了要害,立时就死了。想来弄玉恨是恨她姐姐,或者到底还是不想她死的。 立即就明白了,弄玉她现在的样子是真要发狠,连命都不顾了。知道劝也是没用,只好先抽身过来,站在她不远的地方护住她。高连剑可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弄玉走过来,看着高连剑,双眼睁得血红,会bào裂一样。 “都是你,都是你们。”一声长啸,剑和人一起,直直朝高连剑飞了过去。她现在什么也不管,什么都不在乎了。既然心已死,便只求一死。 高连剑武功虽高,但是这样不要命的打法,还是很难缠。加上旁边还有一个与自己势均力敌的婉卿,打起来一点便宜也占不了。反而还得小心被弄玉来个同归于尽。 即便是这样,弄玉还是时常陷入困境,婉卿因要时时护着她,对高连剑就攻击就打了些折扣,这无疑给了高连剑很多机会对弄玉下手。她本是可以全力攻击高连剑,让他没有机会对弄玉下手,但又要防着他手下的那几个人乘势而起,来个偷袭,所以不敢大意。 “你们一起动手,拿住这两人。”高连剑一人对付她们两人实在困难,竟然真的叫那几人一起动手。自己护着弄玉,也还是不怕他高连剑,这样一来,一群人战在一处,人多混杂,可就是防不胜防了。 高剑云却是迟疑了一下,然后径直朝弄玉追了过去。 “跟我走!”高剑云上去拉住弄玉就要拉她走。弄玉却不认人,挥剑也是朝着就劈了下去。 “弄玉,小心!”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那是真的已经晚了。看见高雨莲从弄玉背后晃过,脸上一脸的得意。婉卿一剑逼开众人,迫走高连剑,一个闪身,到了弄玉背后,将突然倒下的弄玉一把抱住。顺势将高剑云的手也给一剑打开,这个人用心也是如此的险恶。原本以为他说喜欢爱她,不会伤害于她,真是禽兽不如。那一剑从背后穿胸而过,一切纠结的情怨恩仇,在滚滚的红尘中,落定尘埃。 “哈哈,好儿子,今天到此算了,我们走!”高剑云样势是楞了一下,突然又听见高连剑诡异的笑声。 “想走,今天怕是不大容易了!”突然袖襟被抓住,死死的抓住,再不放开。 “不要,姐姐不要离开!”良久的沉静无语。天地何其静穆,一起哀悼并生的忧伤。“姐姐,难道我错了吗?” “弄玉,不要说话,我先替治伤。我一定可以救你的。” “不。”婉卿看见弄玉突然安静的脸,摇头,微微的神情,有失望和静默,有绝望和遗憾。“姐姐算了,我知道没用了。” 那苦痛来得太深远,从心的最里,一层一层的钻出来,最终爬上额头,停在了脸颊。眼睛想要望见远方。从那远方里,看见一颗藏着的心,掩藏住的秘密,一一变得清晰。却又不得不模糊了视线。 “我只是想不让你走远。你知道吗?我好害怕,那一条路太长太远了,又冷清。太阳就要落下去了,什么都看不见了。姐姐,我只是想你陪着我,你不藏着,好不好? “难道是我错了吗?可是是你说的这个世界太难过,那么多的纷乱与争斗,得不到自由与安宁。难道你自己忘了?当你回来,说起这些话,我就记下了,我只是想要帮你,我要让你解脱,让你自由。 “你为什么一直躲着我呢?那是你自己说的,你害怕这个世界,害怕这个世界纷扰里窒息的落寞,并着那空dàng的悲伤,死死将人不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8 章 。 “你说你一生都要护着我,任凭我淘气,任凭我娇惯。难道是我错了吗?我一直都在等你回来,等你和父亲回来,等你这两句话。你知道吗?隔壁的那间房子,我放了火炉,夜里的时候,好温暖。 “我一直都在等你回来,佛说,我是上天注定会来到这尘世,来帮你的。我仅仅是要帮你呀!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帮你,但是我知道死亡会得到解脱,这是唯一的法子。这红尘中的罪与孽,不属于我们,我们都不属于这个尘世。 “你为什么冰冷的眼光看着我,我只是想要帮你。姐姐你不放心吗?我不要你死在别人的手里,那样会是玷污。只有我,我杀了你,我会自杀,我们便能够一起解脱。那另一个世界,一定会很美好很干净,不会这么难过…… “你还是要躲着我,那是我唯一知道的方法,难道不好吗?我知道你害怕孤单,怕只有一个人会清寂得可怜,可是我会陪着你,我不会离开你,永远都会陪着你…… “姐姐,难道我们都错了吗? - ☆、第五十四章 最后 难道我们都错了吗? 那一场阔契的生死,我们该怎样才能放手呢?不,我永远都不会放手,除非时间会如星星一般,在我面前陨落,将这最后的一点执念封存。 我宁愿这样一直错下去,我不管那么多,生命的路旁即便开成两岸,花开花落,我依旧会这样做。 蓦地只落得一地单薄得气息,清瘦羸弱。婉卿知道,那一片苍白的面颊,宛似一个苍凉的梦境,正在向自己一点点的靠过来。她是觉得冷了,想找一点暖温,暖和一下。一个人的路太过于清冷,路途又遥远,找不到尽头,只有数不清的孤寂和凄冷。 她还要这样子孤独的走下去? 从眼里绽出倔强,近乎冰冷。就是那最终倔强,总是让人心痛,叫人不能舍弃,忍不住的怜爱。那就像一个美丽而孤凄的梦魇,无论多么坚强能干的人,一旦陷进去,便拔不出来,是不愿意退身出来了。就陷进去吧,自己愿意被心痛的感觉窒息而死,那美艳的死亡,甜得发腻的香味,雍容而华贵。 可是,为什么又会有不甘,清淡的失落。 也许,我们都错了。 “南宫姑娘,不,我还是想叫你姐姐。姐姐,你再帮我一次,做一件事,我保证这真的是最后一回了。”弄玉在昏乱中清醒过来几分,看着婉卿,眼光多已柔和了。似乎又生出以往惯有的娇气,那明净的眸子,一闪而逝的狡黠,永远都光彩熠熠,美艳动人。 “不管什么事,姐姐都会答应你。”对待弄玉,婉卿也许永远会重复这样的话,只要有时间。可是时间分明已经不允许了,还能做些什么呢? “她是我姐姐,帮我把她安葬了吧。记得很久以前,我知道我生着的目的就是为她而生的,我不敢奢望,我只希望有一天我会亲手将她安葬。靠在她的坟头,看着年年的野草生长,而我也会欣然着欢笑,那样我就可以一直陪着她,不让她远走,让她解脱,让她自由。现在一切都成为一场空阔,我活着亦是没有了意义。姐姐已经死了,却不是我亲手将她杀了的,你知道吗?她会有不愿,那会脏了她,她最喜欢干净,除了我,她都不要别人碰她一下。这世间从来就没有过事,让人如愿。没有。” “第一次看见你,是在白衣的小镇子上。我忽而将这件事忘却了。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吗?我强迫着自己,才又一点一点地找了回来。记忆从此却不再清晰,意念开始动摇了。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我终于也没有知道为什么。所以那次我要离开你,是逃离吧。我还是逼迫着自己,才一步一步,挨到了今天。” “姐姐,你俯低些,我有件秘密要告诉你。”婉卿看着她从怀里拿出一个方寸大小的盒子,将到自己手里。飘忽的眼神,突然死死的盯住婉卿。 “姐姐,终究还是我错了吗?” 弄玉无力的望着婉卿,无语。眼神开始苍白,渐变成空洞,一望无际。什么都看不见了,冷灰一样的死寂。天也开始发黑了吧,感觉有子夜的寒冷,透彻人心。 “不,你没有错,我们都没错。”那原该是一句撕心裂肺的喊叫,最后也终于变成了低沉的压抑。我们选择沉默,压抑太过强大,莽莽苍苍,我们已经没有力气去开口。 那精致而美艳的死亡,并不是她的恨意,是太过于洁净的爱。只是这要求太过深刻,太过小心,太过于纯粹,才变得那么的沉痛,以致如此的惨烈。结果是无法承受的悲怆,那远离于生命的代价,却只能随着生一道凋落。满地残红。 现在唯一能做的,便也只是离开,或者那也该叫逃离。站起身来,可是下一步该往哪里去呢?看见奇里还站在那里,婉卿朝底下看见那“弄玉”,又看奇里。他似乎明白些什么,点了点头。也就在看见奇里的同时,她看见站在一边的百合公主,那冰冷而又天生高贵的面孔,猛然唤醒许多沉睡的意识,连带着沉默,一起bào发。 “都是你!”她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弄玉先前会撕心裂肺的喊了声“都是你,都是你们!”,那是一种相同的仇恨的意识。婉卿原本不会恨,甚至都不知道恨是什么样子。当她记起自己对弄玉的承诺,并寻找原因的时候,看见那一张熟悉的面孔,立即生出一股全新是自己不知道的情绪,那的确是仇恨。 人虽远去,誓言犹在。 “婉卿姑娘,冷静点!”奇里迅速挡在百合公主前面,正对着婉卿。奇里也是看到了,这一场里,峰回路转,奇变连连。一时间莫名的就死了两个,而高连剑也带着人跑了,自己也没去追。自己留下,是公主受了伤,也是担心婉卿再和公主发生起冲突。这两个人的关系,实在叫人匪夷所思。现下情形,不正是这样。先前答应婉卿将白衣令“弄玉”安葬,也就只是希望她能快点离开。只要离开,以后什么事,以后再说。 “你让开,这和你没有关系!”这一刻的婉卿和上一刻的她决然不同,心里已经多出了仇恨,多出了恩怨。如果还是以前那个无恨无yù的婉卿,不消得劝解,她也会放手。师父从小一直教她,一切的结果都是没有用的,因为那永远都会是徒劳的一场空,既然已经知道了结果,那为什么还要去徒劳呢?可是现在,既然已经知道了结果是徒劳,那就不要结果了,然而中途也已经无法舍弃。 “奇里,你让开,我知道她的意思。这是师父自己的事,你不要chā手。云台道长曾经告诫过你不是?”奇里无奈,只好让开站到一边,看着两人你来我往的生死挣扎。- 婉卿看见奇里让开,立即乘隙而入,已经和百合公主搅在一起了。只是两人都是女子,身形飘逸,看上去自然优美,不似先前与人拼力量的刚猛,凶险程度却是一点也不亚于先前。百合公主虽说是受了伤,但这影响不了她多少,怎么说她都是这世上绝世的高手。瘦死的骆驼,无论如何还是要比马大。婉卿则不然,一来她的江湖阅历战斗经验相比百合公主,那是太少了,二来又是心里仇恨不能心静,不免于心浮气躁。这样纵是打成了平手,也丝毫不能将百合公主怎么样。 奇里只有在一旁空着急,却是没有什么用处。像这种情况,他本应该站在中间协调,然而又不能。说实话,这两人,他都不希望她们会有什么事。 突然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将一边站着空自着急的奇里倒是吓到了。尚未辨别清楚,人已经到了。却是高连剑几人取而复返,一进来,高剑云直接朝躺在地上的弄玉跑了过去。奇里不知道他什么意图,只是小心的防备高连剑等人,不让他们过来。婉卿一眼便看见了这边情景,立即便发现了高剑云的意图,知道他要做什么。但是来不及那么快速脱身,只好朝奇里大喊了一声“弄玉”。 奇里听见婉卿声音,发现过来高剑云的意图。但是自己也过不去,与其说先是自己要去防备高连剑,还不如说是高连剑一来就缠上了自己。他们是计划好了的,急忙朝高剑云追过去,阻止他将弄玉抱走。 可是也晚了,高连剑甚至不惜叫所有的人挡在自己面前,连同他自己,一群人都来围住自己一个人。而高剑云抱起弄玉,也不停留,飞快几个闪身,就窜了出去。 婉卿差点没气得当场晕死,吐血而亡。心里发狠,挣脱了与百合公主的纠缠,百合公主也自然收势,不去追。但是一出来,又被高连剑阻住了。 “都是你,都是你们!”高连剑等人也是拼了xìng命的不顾,婉卿yù抽身总是不得,就看见高剑云最后消失在自己眼下,看见弄玉最后也从自己的眼中涣散。那无边的恨啊,像烈火一样的燃烧起来,会像野兽一样强大,咆哮着要啮尽一切的存在。嗜血一样的yù望。 然而那恨也是苦痛的,那恨意无边的扩散,当扩散到一切人的时候,只感觉到铺天盖地黑暗。心在剧烈的阵痛,流血之后的伤口,像海棠花一样甜腻着馥郁。突然想要去杀人,只有殷红的鲜血才能叫自己清净。 却怎么也无法冲得出去,高连剑一群人,且战且退。他们连死都不让人安好! 高剑云最终消失不见,最后一点努力成为绝望,猛然有种五雷轰顶的感觉,一阵晕厥。整个人似乎连心都失去了所在,茫然无措。只是不顾一切的追出去,入眼除了黑黑绿绿的莽然,便只有天一样近乎冥黑的颜色。 难道天黑下来了吗?为什么什么都没有,天地真的肃穆着干净。 - ☆、第五十五章 苦寻 婉卿一路追寻,开始还能见到他们踪影,可是越来越快,出了百合谷,就找不到了踪迹。以为高剑云会带着弄玉回到江南莲剑,可是到了一看,山庄还在,却已是人去楼空,连门匾都已经被人拆了下来。实在想不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短短的时间里,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明显的,自己是将他们跟丢了,而高连剑他们也是有意的,金蝉脱壳了。可是,弄玉怎么办,现在究竟在那里呢? 进到庄子里面看,跟在外面看到的一样,除了房子本身没被抬起拿走之外,里面所有的东西,能搬走的,全都搬走了,能带走的,也全都带走了,不能带的,都被砸烂。二十几天前,还是热热闹闹的一座园子,忽然凌乱不堪,像是久已荒弃,空气中满是积尘的味道。世事的变化,是不是太过于匆忙? 可是,弄玉呢,现在又到哪里去找?一开始没有护住她安全,却没想到最后连身体都没能护住。现在又该去哪里寻呢? 婉卿一路走,满心的悔恨。可是悔恨亦是没有用了,不是吗?怎么也没想到高家父子居然会使出这样的伎俩,他们杀了她,最后连尸骨都要抢走。难道他们真要她历经永世劫而不得超生吗?但是他们怎么可以那样做呢?不可以! 时间一天一天的从脚下走过去,只留下满布的脚印,没有任何想要得到的消息,像是突然消失,他们确实是消失了。现在还能做什么呢?除了找,依旧只有找吧。婉卿不会放弃,就如同她曾经对弄玉的答应一样。只要自己活着,就会努力做到。现在要是有人看见婉卿,也许除了云台道长,不会再有人能辨认得出来了。远远的疲惫就从眼神里溢出来。早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干净飘逸的女子,有着绝美的容颜。身形过后的风霜,尽管依旧美丽,一见到却只会叫人心痛。 等到时间真的久去之后,一无所获。面对时间的冷绝,我们还能做些什么呢?我们太渺小,渺小到很多事情不在我们的预知能力之外,无能为力。这个世界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有心去做,却根本无从下手。 这已经是连着第三天下雨了,婉卿在靠近北方的一个小镇上,在这里也已经停留了三天了。当第一天雨下下来时,她还在路上走。雨不是很大,也不密,淅淅沥沥,却突然有了难以抵御的寒冷。 终于知道有些事情无能为力。可是心里还要挣扎,不愿意就放手。那几乎是对于美好的一种向往,不忍心看见被世俗玷污,极力想要保持一种纯粹而已。但终究也是无能为力了,近乎绝望。 洗去身上的风尘,想睡上一个安稳而长的觉。到这儿的时候,正是傍晚。一觉醒来,竟已经死第三天上午了。像是有生以来从没睡过觉,而那一觉也似一个冗长而繁华的梦境。一掉进去,就沉溺于其中了。雨还是在下,也是伴随着梦境而一起存在的,梦不醒,雨未歇。当繁华落尽,梦境也就要开始醒来。 经过一个长长的安眠,婉卿勉强算是恢复过来。身体意识渐渐复苏,脸色也稍稍红润,有昔日七八分光景了。然而那绝美的容颜遮不住那些还未褪尽的疲惫,像是大病初愈后的慵懒,依旧叫人心痛不已。 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走那么远,走到北方这样的小镇子上来。那是一路走过之后,找不到目的,漫游而来的结果。站在窗边看,临窗的街市上,还是有散落的人匆匆。 吃过午饭之后,人已经不想要继续往前走了,就在这小店里住下,还想再添补一个长且安稳的觉,那似乎成为了一种生命的渴望。 梦境常常还是和雨相连在一起,然而已经渐变得清净。只是多出了几分潮湿,像yīn雨绵绵的秋季。 第二天早上醒来,天已经放晴了。张挂起的太阳,让人有晃眼睛的暖温。整理包袱的时候,突然看见弄玉最后给的那个小盒子,是那颗珠子,曾经见过。细看半天,除了光彩熠熠耀人眼睛之外,并没什么特别之处。以前看见由吾拿这颗珠子,当时还想抢来,但不知道究竟有什么用。目前为止所看见的,也许只不过是表象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9 章 。但不知道怎么会跑到弄玉身上去的,现在这个问题也已经没有意义了。 将那小盒子贴身揣了,忽然有股像是草木生命一样的清新气息,遽然而生。笼罩在整个人周身,让人不觉间神气也是为之清爽。整理好包袱,突然下定决心,不再这样找下去了。那天长孙长平先离开,还不知道这件事也未必不可能。看他的样子,他估计真是累了,不会再去管这些世俗的事。但是怎么也是他女儿,应该回去先让他知道,白衣城,还是像以前一样存在的,势力还是有的。 既然已经决定不找了,那么剩下的事,就是报仇的事了。这件事,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开手的,也是不可更改的。 从客栈走出来,忽而又停住,转身四周确定没有什么能引起人注意的地方。但是一出来,似乎就有一双眼睛落在自己身上,并紧紧跟着。转身却又没有了。举步,那感觉又清晰地出来了。暂时不管它,走到一段人少比较冷落的的街巷里,转进一条弯巷,停身止步,回过头来。都已经准备好要纵身扑上,一招毙命。却发现是个小女孩,十一二岁的样子,站在巷子拐弯的地方。那小女孩只穿着一件单衣,光着一只脚丫,像是从黑暗里刚刚走出来,脸上又黑又脏,头发都结成了一块一块的。怯怯的,只露出两只瞳仁,水灵灵的透着干净。看见婉卿突然回身来,只小心翼翼地看着婉卿。 这时节,北方的天气,早已经有了寒意,记得霜降已经去了很久,快小雪了吧。 婉卿走过去,在小孩在面前蹲下身来。那瘦骨嶙峋枯柴一样的身子,叫人感觉也是冰冷的。“告诉姐姐,为什么跟着姐姐?” 那双眼睛,就像是一只精灵,不属于这个世界,要从她瘦小的身子里飞闪出去。然而又总是给人许多寒意,叫人不禁想给她添一件衣服,记得时间已经入冬。 “我饿!”没有多余的言语,也能猜想,饥饿现在只有力气让她说完这两个字。多余的话,都被寒冷冻结了。 婉卿拉起小女孩转过一个街角,又回到先前的客栈。客栈里客人并不多,竟然又住到了先时的那间屋子。给那小女孩洗了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除了瘦点,也并不黑。先前看见的那分明是长久不洗澡积攒的污垢了。相反还长的很标致,属于典型的美人坯子。 之后店小已经将饭菜准备好,送到房间里了。婉卿就坐在一旁看着她狼吞虎咽,一边叫道慢些,一边给她拍着后背。 “告诉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婉卿看她吃,就问道。 小女孩抬起头来,看着婉卿。很久才回答道:“小时候好像大家都叫我小玉,后来再也没有人叫我名字了,我没有名字。” 小玉?心底蓦然一动。 “那你爸爸妈妈姊妹兄弟呢?” “我不知道我的爸爸妈妈,我好想没有爸爸妈妈兄弟姊妹。”在婉卿原本的认为里,像这么大的的孩子,在外面流浪,不外乎不小心走出家门,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因为从小被丢掉的孩子,根本不会生存下来。第一次知道没有父母的人。于是继续问道:- “那你的家在什么地方?” “我也不知道。” 那张脸似乎不会说谎,看这样子她倒像是被人封存了记忆,且就剩下自己的名字还记得。突然想起“封存记忆”,在江湖中没有这种能人异士了。听师父说过,约在三百年前曾骤然兴起过一个门派,那几乎是一夜成名的。那门派中人,就可以控制别人的意识,封存记忆,有点像是巫术,却又是出现在武林中的,所以引起过大的轰动。可惜只过了十年时间,那门派又突然被灭了门派,在一夜之间销声匿迹了。后来的几百年里,都未曾再出现过这方面的传说。 “姐姐,你让我跟着你吧?”婉卿正想得远了,突然听到小女孩央求她。婉卿想想不妥,自己一路过去,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状况的事情。带上一个小孩,你既然答应带上,即便不能让她生活的快乐,至少也该保护她周全。正是这一点,让她犹豫了,怕是会从此将她带进无穷无尽的危难之中。然而一开口,自己都吃惊,竟是答应了。 “你跟着我会有很多危险,害怕吗?” “只要你在,我就不会怕!” 看那小女孩高兴的样子,她真的下定决心要将她带着了。 - ☆、第五十六章 怪人 小玉没有家人,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婉卿一路上有意无意的问了许多她以前的事,回答都是不知道。除了记得自己一直是在四处流浪,饥寒jiāo迫,似乎她根本没有过去。更前面的那段记忆没有任何记忆,没有任何印象。又确不似在撒谎。却也聪明伶俐得紧,说什么立即就能记住。学东西也快,很精灵,早上教一套剑法,到了晚上就能有模有样运用自如,使起来还颇得其中三昧。 婉卿看她单纯得可爱,不禁猛然间觉得自己很沉重,那种感觉很奇怪,就像是自己被什么东西禁锢压制了一样,似乎连身体都笨拙了。然而这也无暇多想,匆匆任其闪过了。在路上连续奔波了将近四天,虽是坐在车里,也坐得乏了。反是小玉兴致还颇高,她以前可能从来没坐过车,一切都很新鲜。坐在车上看外面的景色,总觉得稀奇。是以她总是不停的望那些从车窗外流过的事物。 “姐姐,你看那些东西全部都往后边跑去,都没有用脚!咦,我知道移形换影,姐姐你教的,他们会飞。咦,怎么又长出脚来了啊?” 婉卿不知道她怎么将那些自动后移的事物和移形换影联在了一起的,但是立即就觉得了不对。抓住小玉的手臂,挟着她一下子飞出了车外,借力连续跳开,落在几丈外一片稍微开阔的地方。 一声嘶鸣,是车夫见她从车子里飞了出来,连忙勒紧马收住缰绳时马发出的。这是一片不怎么茂密的林子,马嘶之后,就静了下来。静静的就像是置身在原始森林里边,浓密而发黑的安静。 “不知几位烦费许多工夫跟踪小女子,所为何事?就请一并现身了吧!” 良久没有声音回应。忽然眼前一晃,几道凌厉的剑影从眼角晃过,接着人跑动时夹带起的劲风,像是长剑割破的风呼啸而来,感觉到那yīn袭而来的杀意,也同这北方的深冬,一样森冷。 敌已动,霎时从四方的空间里,一下子涌出五个人,前后左右,将婉卿和小玉团团围在中间。这五人都一身黑衣,还用黑头巾裹着头,脸虽没有盖住,藏在了深深的斗篷里面了,却看不到,只看见深邃的眼睛盛放的精光shè出嗜血的贪婪。看样子是遇到仇人了,而且武功也还不弱。 “主人想请你走一趟,跟我们去吧,免得动手,伤及无辜。”婉卿看小玉,她偏着头歪来歪去的打量这些人,似乎是在好奇,居然没有没有像一般小孩那样害怕。但是也不由得伸手拉着婉卿的衣角。 “你们主人是谁?可没有那么便宜的事,就随你们去了。” “去了自然知道,无须多问。今天是无论如何都要姑娘走动一番了,不要让小人们动手。” “动手,那又怎样?不问你们,我一样知道你们的主人是谁,哼!”说罢,再不容他们多说话,现在她才不管他们主人是谁,谁挡住去路,谁就该死。剑花一圈,护住小玉,便立即改守为攻,速度之快,实叫人匪夷所思。而且出剑路径之奇特,也是见所未见。像一道光,只在一个眨眼的功夫,已经绕着五人背后整整跑了一圈,复又停住在中间。那只是一个瞬间的事情,像是意念一般快如闪电。 光圈即成即消,但是那一道光之后,留下的,却是一圈鲜艳犹如红绫的带子,在半空里缓缓飘散下落。空中四散弥漫了鲜血的甜腥,惊心动魄,那死亡的美艳。婉卿将手中的长剑硬是改成了匕首用,也是别出心裁的尝试了一回做刺客的感觉。现在将这些人全杀了,何须去问他主人。看这些人也不是干净善良之辈,他既然有心要寻自己,那就多杀他些人,还怕他不继续来找自己。何愁不知道他是谁,还多费唇舌作甚。 将剑刃上的血擦拭干净,还剑入鞘,这时候那五人才软软的倒下,眼中满是惊骇。不过惊骇也是没用的,就像恐怖来临,害怕亦是无法救得人的xìng命。婉卿觉得自己自第一次百合谷受伤昏迷出来之后,不知不觉间,行动之间速度是越发快了,而且内力亦是越来越深厚了。只是不明白原因,随之而来的,听力都比以前要尖锐数倍。甚至感觉,都可以感受到空气震动带来的哪怕细微的变化。但是身体也并没有什么显著的变化。 正yù拉小玉走,突然觉得还是不对。似乎还是有人暗藏在周围,那气息几乎和周围的草木混和在了一块,实在难以分辨出来,但又却是存在,细微的感觉。 “几位不用再藏了,也就一起现身出来吧,小女子又何所畏惧!” 半晌,只见眼前一闪,一个人已经站到自己面前不远处了。准备好的攻势,却先是停住了。这人银发飘飘,颇有几分仙风道骨,出来走几步,很是潇洒随意,也没什么敌意的样子。这倒是与先的人不是同一路了,也不似一般的暗行者。只是对方来路还是不清,还是要小心为妙。 “就你一个人,怕是还有同道吧?就请一并出来了吧,藏藏躲躲,算怎回事?”这人看着没有什么敌意,既然会藏在暗处窥视,那也就不用对其客气了。 话声刚落,眼前又是一闪,却是两个人,一左一右的同时站到先那老头的两边。婉卿猛然心底又升起另一股情绪,一时间觉得被这三人戏耍了。莫名的恨意。但是突的又将这恨意去得空了,哑然失笑。 这三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啊?三人一字站成一排,从左至右,依次增高。最先出来的那一人,站在中间,身高与自己无甚差别,右边那一人,却是要高出自己整整一个头,看他有仰视山巅的感觉,左边那人却是只有小玉,一个十一二岁孩童一般的身高。 可奇的是,这三人相貌也是奇特。要是单独分开,也还不至于那么鲜明。但是搁到了一块儿,那可真的是旗帜鲜明了。 先出来那老头叫人看着觉得仙风道骨,相貌也算清奇。右边一人却是容貌清丽,活像是一个年轻的美貌女子,但是身形绝对是一个男子。相较之下差别最大的还是左边一人。不能说是丑,那张脸犹似枯湿的黑色木头,皱纹一道道重叠,之间现出的沟渠,估计有寸许深。那才是真正的千岩万壑,风采秀绝,一脸之中,奇峰峻岭,犹似天下山水都集于其间。可叹造化之神奇。 婉卿看着三人,不禁莞尔。想世间竟会生出这些个人物,而且还聚到了一起。这样三个人要是齐齐出现在市井热闹之所,还不天下大乱啊。这三人xìng子有些怪异,但也不是很怪异,只是这三人站在一块儿,本身就是一个笑话了。一时间也想不到别的词句说话,只能再是会心一笑。 “哈哈,姑娘这笑,可也是潇洒自如,真xìng情啊。我们三个老头子也是一时兴起,感到好奇,就想看看热闹。自以为藏得很好,哪知道竟然被发现了。姑娘我们实没有什么恶意,就放我们走吧?这就告辞了。” 这三人面貌奇特,xìng子倒都还是随意,不见得很是怪异。要不是自己感知灵敏就被他们骗过了,婉卿最恨欺骗戏耍自己的人。但是,看他们样子,言语之间也很是谦和,居然说‘放我们走吧’,又实在生不出气来。也就只好让他们去了。 到车内正想刚才先那几个杀手,是谁派出的来找自己,就要起身。听见那三人忽然又返折回来,忙叫车夫停住马。 “三个老头子不知还有什么事?”等到三人走近,婉卿先开口问道。 三人对着老头子的称呼似乎没有不好的反应,相反还有些自得:“没什么事,就是想起一句话,相逢即是有缘,我们也算是有缘人了。匆匆别过,以后天涯海角,怕是就无相见了。我们三个想送你一点东西留作见面之礼,不过你也得送我们一件东西,才算是扯平。” 婉卿第一次碰到说相逢有缘送见面礼还要讨价还价的,不过对着三人并不厌恶,于是就答应了。叫小玉回到马车将自己包袱里的那支竹箫拿过来,那是从云亭师伯那里讨要来的,大可以回去再缠着他要一支。包袱里还有一支玉箫,倒不是自己觉得竹箫不值钱。那支玉箫以前是弄玉的。突然想起弄玉,不禁黯然。 “咦,这个小女娃长得倒是可爱啊!”这三人估计一直注意力在婉卿身上,这时候才看见小玉。不过那神情却有别于一般,潇洒随意的脸上几乎立即变成了莫名的表情,似是遇到了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 “姐姐,给。”小玉从马车上包袱里将那支竹箫拿来jiāo给婉卿,她顺便将那包袱都拿过来了。 “三个老头子还是老前辈,既然要小女子的一件见面礼,那小女子就将这支竹箫相赠吧。”三人一看见这支竹箫,眼睛里立即都发出了精光,像一个贪财的人突然碰到了宝贝。只是这三人的眼神不是贪婪而已。 中间那老头老实不客气的接了过去,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另外两人也是围着翻来覆去的瞧。那老头抬起头来,看着婉卿,似乎在怀疑,不敢相信的眼光。- “你真将这竹箫送给我们啊?” “这有什么真不真的,自然是送给你们了。只是你们送我什么呢?”这话是他们先说出的,自己不要反而会让他们觉得自己虚假客套。是以也就不客气。 “这么贵重的东西,你这么看得起我们,我们自是会拿出最好的来相酬赠。可是我们也没有什么最好的贵重的东西。”说着从腰间解下一块应该是佩饰之类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0 章 西,不过那东西一点也不像是用来装饰的,只有核桃大小,而且样子极是难看,非金非石,全身乌黑,黑得将人的眼光都要吸进去一般。也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做的,入手也谈不上有什么感觉,就像是没有拿握东西一样。也没有重量,一到手似乎就是漂浮悬着的。 “三位前辈,可否告知这是什么东西?”暗想他们当不至于欺骗自己,这东西毫不起眼,就算是捡破烂的人看见,都会顾而不视。常常好东西都是不起眼的,那么就该是比较贵重的东西,但是太过贵重的东西,自己又怎么好要他们的。虽然说是一物jiāo换一物,但是这要求不是自己提出的,多少还是有不妥。 “你将这支竹箫送我们,可不许反悔啊!”三人不顾婉卿的问,婉卿自是也不会要回来的,送出去的东西,即便是再贵重,千金一诺还是值了。何况不就是一支竹箫嘛,对他们可能贵重,对自己也许未必。江湖中灵异之士很多,有着许多的怪癖嗜好,颠倒常情的也是常见。他们会将常人看不起眼的东西,视若珍宝,只要是符合他自己心xìng的,就比xìng命还贵重,得之便欣喜若狂。 “当然不反悔,只是还请前辈告知这东西的来历?”说着将手里的那黑东西拿到面前,晃了晃。 “我们也不知道,你自己拿回去慢慢看吧。我们先告辞了。”三人说着欢喜着一溜烟的跑了。 - ☆、第五十七章 竹箫 婉卿还想好好问呢,一句话还没出来,人影都已经不见了,没想到这三人的动作这么快。也不知道这个黑东西到底是什么东西,就当是和几个老顽童开了一个玩笑了。也不管那么多了,就由他去了吧。现在自己也没那么多的心情去理会得这事情。 一路和小玉做伴,走走停停倒也不甚寂寥。相反,倒可以弥补因弄玉以来引起的一些伤痛。毫不掩饰,婉卿多便是因弄玉在先的缘故,所以待小玉就特别好,就像是在补偿一些失去。而小玉自小孤苦,见到婉卿也就很是依赖。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总之两人关系很是要好就够了。婉卿打算一直要向西去,先到白衣城之后,再去理会先前暗杀阻拦的事。 已经远远走了将近一天的路程了,没想到到快天黑的时候,昨天那三个老头子又追了上来。看样子一脸的yīn郁,不像是有什么好事,却也不知道是不是就有坏事。 “哎呀,丫头,总算是追上你了,叫我们三个老头子好找啊!” “三位老前辈,不知道去而复返,有什么紧要的事情?” “紧要的事没有,不紧要的事,出了一件。害得追了这么远,还真是累人啊,看来老骨头就是老骨头,不如丫头你,不中用了。以后叫我们老头子,这称呼好听。” 婉卿也就不客气了。“三个老头子不就是为这称呼好听来的吧,是不是为着前日的那支竹箫而来?” “咦,丫头就是聪明,就知道我们是为着那支竹箫来的。”婉卿看见三个老头返回来,估计就是前日将那黑东西给了自己,而自己的东西不够贵重,现在后悔想是要换回自己的去。说着也就将那块黑东西拿出来,准备要jiāo还。 “既是如此,那我就将这东西奉还给三位,这支竹箫就算是我送给三位的见面礼了,小辈身无所藏,就只好让前辈见谅了。” 那神采奕奕,却只能说是中庸,不高不矮地站在中间的老头一副惊喜的神色:“你还是要将这竹箫送给我们啊?” 送出去的东西,婉卿自是不会要回来。她也从没将这些东西放在心上过,所以说出的话,也就是真的了。 那老头很是高兴,可是神情突然转成悲伤,大是不舍的样子,甚至都有哭颡的语调:“可惜这件东西太贵重了,我们不能要,君子不夺人所爱,还是姑娘收着。” 婉卿实不知道这一支竹箫有什么贵重的,云亭师伯也是轻易就给了自己,都没说什么贵重之类的话。就算是贵重,那送人也没什么不妥啊,还从来没听说过有人因为东西太贵重而不受的,这是第一回。 看见三人奇怪的表情,婉卿忍不住又是好笑了。那黑东西还回去他们也不要,看来自己真是要白白落得这件东西了。可是,那支竹箫到底有什么贵重之处,倒还是要请教弄明白,否则身怀良璧,而不知其为宝,倒成了目无所识的无知之人了。 “三位老前辈,那可否告知这支竹箫到底有什么贵重之处,而使得三位不愿意要?” “不是我们不愿意要,这东西太贵重,是不敢要。天下奇宝,自来有缘人得之,这东西在你手上,自当还是归还与你。”那老头正正经经的说了这么几句,突然很是好奇的凑上来问道:“你真不知这竹箫的来历?” 这问题知道就是知道,没什么好掩藏的,而且确实不知道。在这三人眼里看来似乎不知道是不正常的,应该知道的。婉卿很是无奈,只好将从云亭师伯那里怎么缠着要来的,简说了一遍。 “将这支竹箫的来历告诉你也无妨,那你先等一下,我们先商量一下子,看怎么告诉你,你好容易接受一点。”对这三人,婉卿就觉得好笑,又是奇怪,只好由得他们商量去。 最矮的那个老头,xìng最滑稽,听他说道:“我们乱编一气,糊弄糊弄她,把她逗够了我们再吓唬吓唬她,然后我们再什么都不告诉她,哈哈,怎么样?” 最高的那个酷似女子的老头也跟着同意道:“是啊是啊,我们先把事实告诉她,然后糊弄骗她,她就不知道我们说的是真是假,那就等于我们说了她也不知道,我们最后还是等于没说,这就不叫泄露秘密了。” 婉卿在一边笑道:“你们的话我都听见了,你们的商量还怎么有用啊?你们要小声点,不叫我知道你们的说话,那你们才能骗到我。” 三人都很是惊讶的样子回过头来,看着婉卿。他们像是专门在表演怎么捉弄人。“谁说的?这样我们也能骗到人,不信一回儿就骗你看看。” 婉卿让到一边,找块地方坐下来,拉着小玉。不管他们说什么,也不理睬他们了。看着小玉,蓦然惹起许多的心事,现在也不知道将她带在身边究竟是对了还是错了。 小孩子天真纯净得可爱,她似乎比自己擅忘,完全没有记得路途的风霜,也完全不会记住杀人时候的恐怖以及血腥,都只是一瞬间的惊悸,转眼就会干干净净,自顾自的高兴。 “我们告诉你这支竹箫的来历,可是我们不白告诉你,你再拿东西来换,成不成?”三个老头围过来,他们商量了半天就商量出了这么一个结果。他们要是再像上次一样,给自己一件东西,后来又拿来说不能接受,自己先给的东西又不收回,估计最后得将这几个老头换得身无片瓦,穷得叮当响了。 “几位前辈不妨就直说了,小女子身上也就只这支竹箫勉强那得出手,别无它物可供相赠了。” “你这东西我们是万万不会要的,那算了吧,我们也不要你什么东西了。你陪着老头子们随我们来去一趟,怎么样?” 婉卿陡然生怒道:“你们到底何所企图,何不就直说了吧。你们这么一路跟随,煞费苦心,也该是很累的吧?” 三老头半点也不生气,反是很焦急,急忙解释道:“姑娘错了,错了。我们这只是兴起,和你甚是投缘,想结一忘年之jiāo,诚心想请你到我们的巢窠一坐。姑娘既是不愿意去,那也就算了吧。不过姑娘不管什么时候来,我们都扫榻相迎。”继而接着问道:“不知你有没有听说过‘箫韶九成,凤凰来仪。’?” 没有听说过,这简单一支竹箫跟那些能有什么关系?难道云亭师伯也不知道,是以没有告诉自己,还是知道故意不告诉自己的呢?- 中间的老头看婉卿无话,便说道:“这支箫是有莫大来头的,就跟这句话有很大的关联。其名唤作‘引凤’,据传说箫声始成,便能引来凤凰,但是一直不见其物。我们看你拿着这支箫,就很是好奇,没想到居然真有此天地奇物。” 婉卿问道:“这不过就是一支普通竹箫,有何奇特之处?就算有,也不过是传说罢了。传说我们是黄帝的子孙,而黄帝是人们心目中的敬重的神明,那我们怎么不是神仙一类的啊?” “这支竹箫自然是天地一奇物,传说它是生在凤凰台旁的一根斑竹,吸收天地灵气日月精华,长久之后,便产生了灵xìng。每每风过凤凰台,便有声音如箫作,音韵自然天成,凤凰闻箫声而往聚,绕飞不散。后来有仙人采台旁之竹,斫而为箫,音声清而悲,大异于常物,起声仍复有前效,凤凰绕飞而不散。你说这就是支普通竹箫,取你的剑来一用,一试便可以知道奇异之处。” 把剑递给他,那老头却不接,只是举起那支竹箫。婉卿明白他的意思,是要自己用剑去砍切竹箫。想这一剑下去,别说只是截竹子,就是普通一把钢剑,都一样的给削断。手里这把剑就是在百合谷里偷来的,拿来之后,似乎就发生了些变化,原本开始还有些狠戾的气息,现在看着却是如同一段朽木,连一点气息都没了,反还是笨笨拙拙,呆滞得紧,像是死了。就是这样笨木头一样的东西,居然锋利无匹。师父以前给的自己那把剑,那可是削铁如泥的寒铁精英,没有想到两把剑不小心碰到了一起,生生利断成了两截。这一剑要是削下去,真可惜了那支竹箫。好歹曾经也是云亭师伯的,多少还是下不去手。 突然那老头猛地奋起,以迅捷的动作,拿那支竹箫向自己砸来。婉卿本能的只好挥剑去削他手中的箫。两物一相撞,顿时在空中停住了,手臂却感微麻。这一撞之力,加在一般人身上,估计早已经给撞飞出去十几丈不为远。那老头收回手去,婉卿也收力还剑。看剑上没有什么损伤,想是那箫上至少也该留下点痕印吧。拿过来一看,居然也是连点痕都没有。但是看上去,却是就是普通竹子的模样,手感也是竹子。 “现在看见,相信了吧?这支竹箫太贵重了,现在我们还给你,那黑东西算是送给你见面礼了。本是想请你同我一路,四处游玩一圈。你却不答应,那我们等以后有缘了。这就告辞了吧。” “三位老前辈请慢步。”婉卿突然对这支箫感兴趣起来,他们也没说得十分清楚,现在想要去弄明白。他们一走,有机会怕也是渺茫了。所以立即又在心里同意了他们一开始的邀请,虽然可能很是凶险。直觉告诉自己,这三人还算是善良之辈,能够相信的。“我跟你们去。” 三个老头像是得到了一件宝贝似的,真的高兴。婉卿不知道这三个老头是哪里来的,但是也不问了,走过去自然也就知道了。只好先将往西城去的念头先放一放,等这里去一趟回来,再去西城想也不会迟许多。这趟回来,一定是要去西城的。 - ☆、第五十八章 状态 只知道恍惚也是在往西走,路径却是从来没有见过的,也不知道究竟走到了哪里。这一路上风物变化还是蛮大的,刚出北方,入眼多是似沙丘的荒野,房屋也是平顶矮小,寒冬在外活动的人也是稀少,相比较就给人粗犷荒凉的气息。现在已是郁郁葱葱,树木常青者居多,房屋顶尖高高的竖起,鳞次栉比,知道无论如何都是偏南方了。 在路上断断续续不停地走,现在已经走了八天了,三个老头也不说具体到地方。加之这三人心xìng年轻,一路上就跟小玉一般,见着什么都是莫名的表现出好奇想要去看一看,活像三个老小孩子。这样倒是小玉跟他们关系很好,俨然把自己忘一边了。 婉卿拿着竹箫,不知道该作何想。确实心里又放不下,矛盾着。实在想不通,也就不再想了。婉卿可不是一个会钻进牛角尖出不来的人,走一步算一步,到时候总会清楚明了,何必现在这里伤费心神。 “三位老前辈,要不我们在前边找个地方停下来稍歇歇吧?我还想请问你们是哪里人氏?”婉卿是看见前边的小镇子了。这三个老头还跟小玉打打闹闹,真的是童心未泯。这样子比较起来,婉卿反觉得自己比他们三个加一块儿都要老似的。 索xìng就不管他们,自己过去镇子上,买一些必备的东西,一会儿又回来了。回来的时候,却发现三个老头竟是不见了,只剩下小玉,还围在车子周围玩耍。自得自乐。 “婉卿姐姐,三位老爷爷说有急事,现在不能停留了,就走了。”小玉看见婉卿回来,亲热的跑过来便抱着婉卿不放了。“他们说以后要是遇到的话,会带你去游玩他们的地方。还说姐姐你是他们遇到的很是投缘的人,他们很想常常看见你,要是姐姐现在要去他们的地方的话,就一直往西走,在一个叫仙女湖的地方,穿过前面拦着的山,就可以找到他们。”小玉突然摇着婉卿的手,像是很期待的样子。“姐姐,你去不去啊?三个老爷爷说那个地方很好玩。” 婉卿没有想到三个老头会突然离去,原本计划要跟他们去的,也没问出他们的地方究竟是什么地方,现在想去也是不能了。那个什么仙女湖,可是从来没听说的。也是往西走,倒是很顺路,到时候再看看。- “小玉,我们现在去白衣西城,完了我们就去找仙女湖,那个地方很好是不是?” “是啊,三位老爷爷说,就像仙境一样,石头都会唱歌。” 婉卿看着小玉只是笑笑。从来世事殊难料知,有期许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两人坐在地下吃了些干粮,短作休息,只好继续赶路。 其时从北方过来行了八日有余,差得一日路程,也就到白衣西城了。只是一开始是打算随着三个老头去,竟是离得西城较远了,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1 章 偏向北。现在转而略作南行,路途倒觉风顺。第二日午后,已经站在白衣城外了。 风物依稀如旧,人来人往,还是初时的繁华。婉卿也不愿意多看这些没用的物事,匆匆进了城,找到一家客栈,先把小玉安顿下来住着。带着她,有很多事不方便,也危险。 入夜,坐在客栈的大堂里,能看见街上行人似乎比白天的时候更多。白天不出门的人,夜里吃过夜饭闲下来,也多从家里走出来,串串门磕磕牙。灯火稀疏朗映,远看着朦胧。南方的天气,远比北方的要温和,现在也只不过是初寒天气。然而人们似乎不在乎这些冷寒,在夜里游走得惬意。 一地映照的灯火。记得曾经自己站在一座高山的巅上,也是晚上。看见山脚小镇亮起万家灯火,稀稀疏疏,离离落落,就觉得温情脉脉。蓦然间知道这样稀松平淡的时光,也是好的。这些平平淡淡生活着的人们,也该是幸福的。 转身走出客栈,几步到了街上。一路走过那些静伫的温情,像柔软一样的时间,只能与之擦肩而过,不堪留住。心多少是冷硬的,在这匆忙的街衢巷陌。夜,是愈发深沉了。 婉卿在城主府前停下来,稍过片刻又匆匆转到后门。从后门进到府内,这路是熟悉的,路上也没有人发现。不作任何的停滞,径直往城主休息的房间走去。突然觉得不对了,弄玉在这里做城主时候,很是简单,并没有很多的守卫的人,侍婢也就那么几个。现在怎么一下子多了这么多人,样子还都是高手。长孙长平就算回来,那日看见他的样子,听见他的说话,他已经看破红尘,勘破生死,那就不会在乎这些世俗点滴的得失了,更不可能还会找这么多人来护卫自己。 走到以前的弄玉的卧室,现在也还是一间卧室,里面的灯亮着,可是没有人。里面的东西全部已经更换过了,想进去看看,还是罢了。小心从后面往前走,到正厅,看见还有人影晃动,像是在计议事情。 闪过一边隐秘处,抓过来一个护卫,先打听一些。那护卫见到突然有生人,第一反应就是想来拿婉卿,一招被擒之后,就是大叫。婉卿肯定是不能让他叫出声来,立即点他哑穴,封了他口,可是也无法再考问他了,干脆一刀杀了。 伏在屋外的窗台之下,听屋里人说话,可讲的是些什么,的确是不明白。听声音也没有熟悉的,长孙长平确是没有再回到白衣来,或者是别的原因不在。 婉卿直接推开门进去,现在没有那么多的耐心,不想那么慢慢的听他们说些无关紧要的话。他们要是不回答自己,那就让他们永远不回答就是了。这一下让屋子里全部的人都僵了半晌。他们没想到有生人在屋外,那也就罢了,还胆敢直接推门进来。要知道这周围布置的力量,能让一个一流高手活着闯进来,那就是幸运了。现在不仅有一个人进来了,四周伏埋的人居然没有一点动静,似乎根本没发现。 这屋子里的人毕竟也不是那么庸才,迅速的就调整了过来,知道厉害,立即围上来,将婉卿死死围在中间,是不会让她活着脱身的。都在寻找机会好下手,他们是都不欢迎不速之客的。直到这时候婉卿才清楚知道这屋里的人还不是少数,先前在外面听说话,以为不过就是那么十几个人罢了,进来一看,竟然有三十几个,厅两边都是坐满了的。听见外面复杂的脚步声,那些守护在各处的护卫,都在往这里集中。 不过婉卿全然不将这些放在心上,她来不是为着害怕这些护卫来的,那群人在她眼里,亦不过是为死亡多增添一些艳丽而已?天地广阔,之间来去自由,孰能阻挡? “你们都是些什么人?”其中有一个人想是要回答,被旁边的人止住了。刚才坐在厅上右侧的第一个位置上的人,问道:“不知道姑娘是什么人,还敢请教尊姓?” “我只问你们是什么人?不回答也可以,那就别怪我手不容情了。” “哼,难道我们还怕了你不成,你既然那么想知道我们的来历,就是死我们也偏不会告诉你。” 只可惜这番很有气节的话,说错了地方,也找错了对象,他们不应该是对着婉卿。以前还可以,但是现在不行了。他们看见了他们这一生都无法忘记的场景,也只是在那一瞬间,他们以后再也不会有机会去忘记,给予一个死人最后一次慷慨,让他们永生都能记得他们来过这红尘。如此震撼的美丽。 外面的人根本进来不了,里面的人都只在一个动作之后停下来,那动作几乎是经过训练的整齐,第一步抽出刀剑,向前踏上一步,就此止住了。时间凝固下来,惊骇的眼睛,在鲜艳的死亡面前透出妖艳兼着诡异。 只看见剑花一圈,婉卿站在中间,孑然独立。围着的这些人挨着倒下,似乎死了他们都还不能相信眼前所发生的。起身不顾往外走,外边早已经围满了人,立时就又被包围了。看见里面死的人,外面这些人没有半分表情,俨然是一群不知生死的铁人,视死如归。 婉卿的每一个剑花圈出来,便会倒下围在最近一圈的几十个人,可这些人似乎无穷无尽,源源不绝。总是也杀不尽,倒下多少立即就有多少人补上来。何况也不是如一开始在小屋内那么简单,他们不会任人宰割不还手,虽然这些人多近不了自己身,每一招都要耗费一些体力精力,下手之间渐渐感觉到力不从心,一个剑花圈住的人也就逐渐减少。这附近守护的人估计将近千数,长此这样消耗下去,护卫还是源源不绝,那么最后的结果只有自己用完力量虚脱而死。 杀人越多,体力减弱,从剑上传来的饮血的感觉越发亲切,神情就越是兴奋起来。手起刀落,又几十个人倒在自己面前。那种快活的感觉,只有在杀人见到鲜血的时候才有,清晰而畅快。像是一个废弃了很久的装水的杯子,突然再次装进了水,那种酣畅淋漓,便是适得其所。婉卿眼中无物,杀人已经变成了本xìng。她已经入魔了。 但她绝对是清醒的,她清楚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不需要后悔,也不需要后怕,生存不需要借口,也不需要理由。就是杀光这里的人,哪又怎样,这群蝼蚁一样的生命,根本不值一提。自己只需要自己便是了。 “我再问一遍,你们是些什么人?”婉卿孤傲的站在中间,身上衣物多沾得鲜血,艳艳似乎要羽化而出。本来众人只知道不要命的往前冲,到前也确实没有命了。这一下陡的停顿下来,看见这妖异的场面,忽然都有了生死的战栗。 情势稍稍停歇,没有人回答,立即又恢复到了开始的时候。只有死亡倒地时的声息,那生命萎顿的慨叹,一样的惊心动魄,正像死亡一样。 - ☆、第五十九章 静好 眼睛里隐隐深藏着什么。婉卿几乎是和最后一个人同时倒下,只不同的是,那一个人是站在自己背后直直倒下的,而婉卿是拄着剑身软无力跪下去的。感觉身体根本不是自己的,一点儿不听自己的话,离去得好远。强靠着剑,勉力不让自己倒在地上。幸好先前靠着意念,苦撑到了现在,现在要是角落里还有藏伏的人,只需过来往自己身上随便下去一剑,根本没有任何动弹的能力,即便只是个小孩子要杀自己,现在也是易如反掌。 过了很久时间,体力渐渐回复一些,手上阵阵麻木,终于有了一些知觉。这一次几乎是拿着自己的生命和别人拼体力,终于知道自己的生命极限,也好,以后心里就有数了。慢慢撑起身,两腿发抖还站立不稳。就这么一趔一趄的走出去,可是走到门口,实在是动不了。身体软软的倒下。 恍惚里感觉有人将自己抱起来,沿着弯曲的街市一直走。躺在这人怀里,突然感觉到一阵厚实,从没有过的踏实安稳,就想这么一直躺着,一直依靠。懒懒的闭上眼睛,也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睁开来看看这些多余的事物,就这么一直安好。婉卿甚至在希望,就这样,不要变换,哪怕走到生命的尽头,自己也会高兴,也就满足了。 不知道多久,因该是过了两天。醒来的时候,是在晌午。其中似乎一直都在做着一个梦,梦见那个厚实胸膛,抱着自己一直走,没有停歇,没有尽头。心满意足。看见小玉坐在床边,似是也刚刚睡醒了,揉着眼睛,睡意惺惺。 门被推开,奇里进来,手里端了一碗粳米粥。婉卿蓦然知道晚上抱回自己的那个人也该是他了。奇里走过来将婉卿扶着坐起,旁边有已经准备好的热水,将帕子清了,jiāo给婉卿擦脸,继而给她喂饭。 “你何苦呢!”奇里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就没有再说什么。婉卿也不管他,自顾自地。只是隔了良久才回问了一句与之无关的话。也不论具体有没有关,他们自己知道,心照不宣那就够了。 “你知道我在这里。”这也不似问句,更像是自言自语,在叙说。但是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该说什么了。 “我们从百合谷里退了出来。”两人都是这样了,自说自的,都不回答,也都不问。婉卿知道那个“们”自然还包括百合公主,以及由吾两兄弟了。“现在在云香居。师父已经不是百合谷谷主了,你能不能就不要找她了?师父说她只想过平静简单的生活。” “我在北方的一个小镇子上,碰见了两个追杀我的人,我当时没有杀他们,我放他们走了。之后我就跟着他们,我只是跟着,将他们碰到的,凡是他们熟识的人,只要会武功,我一个都没放过。”她像是在说着一件与她无关的事,表情漠然,没有一点起伏的变化。“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追杀我,他们也不肯说,就像前天晚上一样,我一个都没有放过。既然他们不肯说,那么不让他们说就是了。” 婉卿突然看着小玉,将她拉过来,搂着抱在怀里。小玉只是莫名奇妙的看着婉卿,看到最后,就差点睡着了。 “婉卿姑娘,要不你去云香居看看吧?”这才算是两个人终于将话说到一块儿了。奇里将这句话说出来,也有些拿不准了。因为自己也不知道这一去会是什么后果,虽然后果肯定是可以料知的艰难,但是自己确实又放不下,又希望婉卿可以去,终于也无法知道结果会是什么样子了。 奇里就看着婉卿。只是看着,像是看不够似的。突然觉得一幕伤心,有许许多多酸痛的情绪蓦然涌上心头,不觉有些呆傻了。“我想跟你说一句话知心的话,你不要再这样子下去了好不好?” “你若不离不弃,我便生死相依。”婉卿稍有羞怯的颜色,她知道她要的是什么,许多东西没法放下,自苦也只有艰难撑到最后。“但是许多东西,我还放不下……” 奇里在心里将这句话重复了一次:“你若不离不弃,我便生死相依。”自己想的也只不过是可以和她生死相依。执子之手,与子偕老,那太过于完美,自己不敢奢求。但他轻易是不会将这些话说出口的。现在有她那一句,得此一言,终生足矣。终生守护着她,不离不弃,生死相依,便够了,何必又一定要偕老白头。 其时时已近中午,刚刚醒来喝过一些粥,也还不饿。只是小玉开始跑到楼下跟店小叫饭菜了。靠在奇里的胸口,天地便是如此的小,什么都不复存在,莫名的温暖,莫名的踏实,无比的快活并且欢喜。 “我要跟你打听另一件事,我想知道。”婉卿突然转问道奇里。 “你是想问莲剑山庄高连剑,以及那个叫弄玉的姑娘的事情吗?也不必心急,那个弄玉姑娘的事情,我们不知道,但是高连剑的情况我们还是知道的。”说到这里,奇里突然不说了。他知道,他现在说出来,势必又会引得婉卿心绪不宁。再来一次像白衣城内那样的嗜血屠杀,那也不是什么大事。何况她现在身体稍复,再去一次耗损精神的战斗,却是千万不能允许的。 婉卿自是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停住不说,现在也不急着非要知道,稍后随时都是可以问的。现在自己的行动,说不得怎么样,好亦不是,坏亦不是。至少自己是这么认为的。一些事情还没有去处理,自己竟是飘忽了。 “你告诉我高连剑的事,完了我就去云香居找你。你的公主也在云香居?” “没有,她在六画楼,只是我们三兄弟在云香居。” “你还没告诉我高连剑,这事你终究是不肯帮我的。那我另外拜托你一件事,行不行?”- “什么事?” 婉卿把小玉叫到旁边。婉卿现在唯一会牵念的,就只有小玉了,她对小玉就像对弄玉一样,只不同的是,她还小,可以随时带在身边。但是自己又害怕,这样带着她太过于艰辛艰难,会在无意中给她许多伤害。那是自己不愿意要的。现在有很好的法子,就是将她托给奇里照管一下,等到自己回来。 “我将小玉jiāo给你,希望你能帮我照看一下,我会回来。只求你别让别人伤害到她,疼着点她,就够了。小玉你以后跟着奇里大哥,要跟现在一样,我会回来的,很快。” “婉卿姐姐,我跟着你吧,我不会给你添很多麻烦,我也不怕艰苦。” “姐姐会杀很多人,你不害怕吗,姐姐是个恶魔。”婉卿实在有些放不下小玉,突然之间也对她产生了一种依恋。但是知道最终还是要放下,不禁又有几分落失。蓦然里那些远远近近的情绪,参差错落,有几分清晰,也有几分混乱,夹带窒息的感觉。 婉卿觉到一阵晕厥,心在沉沉的下落。瞬间像是坠进了刀丛,就看见一把把的刀子,一下下的戳进心里,铰开还要撕碎。那腾起的剧痛,就像是梦一样的惊悸,剧烈着尖锐。像是一路狂风呼啸而过,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2 章 在哪个位置,不免都会被苦难的风割裂,留下一地空旷的叹息。天地是这样,调试人间的,也是这样使用人的。那如同洪荒太古一样久远的心痛,也就是这么从洪荒走近身来,一路霜雪,不舍不弃的跟定,誓言犹在,斯人依旧。 奇里突然见着婉卿心痛的样子,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是听云亭道长说过,只是一时间没有想起来婉卿有心痛的遗症。想起来可是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先婉卿下云台基,在外面一连晃dàng的数月,其后仍是不间断的找寻,可是没有任何人知道婉卿的症状,也找不到任何医救的办法。现在也只能束手无策,空看着婉卿一边汗如雨下,额上愁云惨淡,青筋乍起,肝肠寸断,苦痛万分,心里却只能干着急。 小玉打过来一盆热水,奇里将帕子拧干,趁热敷在额头上,期许这样会减轻一些痛苦。奇里将手伸过去,刚到额头上将帕子放下,婉卿突然双手抓出,将奇里拿帕子的手紧紧抓住不放。奇里也不好抽回手来,这种时候让她知道有依靠,是件很重要的事。 婉卿双手越抓越紧,奇里手吃痛,只好咬牙坚持着。蓦然一股锥心的刺痛,婉卿的两根手指生生掐进了ròu里,掐破了手掌。一股鲜血喷涌出来,伴随鲜血的是浓烈而且清醒的痛。那清醒太过于诡异了,和着那痛一样的诡异。人或许只在这种情况下,这种苦痛之下,才能稍微清醒许多。 时间持续了大约一刻钟,婉卿才稍稍平息,慢慢静下来。奇里也算是平静下来,用干净的帕子,将手上的血擦去一些,将婉卿手上多的血也擦去一些,但是手还是不能抽回来的,就这么让她抓着。或者她能感到安稳。 平静下来,婉卿已经晕睡过去了。奇里就坐在床边,看着婉卿,心里蓦然又响起那个声音“这是何苦呢”,立即自己也不能释怀了。这世界不能放下的太多,我们都只好在其间伤痕累累,最后精疲力竭。 就这么安静地守着,也只能就这么静静的守着了,还能做些什么呢?不必要了,什么都不必要去做了,都已经变成了多余。就这么永远的守候着,安安静静平平淡淡,守候愈是遥远,自己便也满足了。 奇里微微一笑,这是很少见的。几乎没有人见到他笑过,虽然现在也是没人在看着他笑。他竟是笑了。就像是千年的雪莲盛开,如同那般的鲜艳。也许这个词根本不恰当,但是你看见,就会知道他不是在鲜艳,却也只有这个词了。然而这却又是不同,他不是笑给别人看的,轻轻地他只是在笑自己的,笑给她去感受。她是可以感知到的。 那微微一笑,恍如隔世。在那一瞬间,他知道了许多与自己的相关。连同自己,都恍如隔世。 他定是想见了一些真切,就像是她额头上散落的几根青丝,一丝一丝的都能看见,而且触手可及。她想见的或者也不遥远,真切也是触手可及。 - ☆、第六十章 云香 从客栈出来,客栈是在白衣城西,与城主府相去甚远。那日来时,因是走的陆路,所以是从西门进城的。穿城而过,到了城东,这里曾经是来过一次的,多少还是有些熟悉,不过也只是有大概形状而已,至于具体的东东西西还是不清楚明了。然而那也没有关系,路都是不用识的,一路有奇里就行了。只得半天光景,便已经在云香居了。 云香居,婉卿记得云台基上有一间贮酒的屋子叫云香,后来在百合谷住了几晚,碰到也有一间屋子叫云香。当时还想云台基上的屋子满室灰尘,蛛网遍布,偏生叫云香,真觉得有些可笑。还比照百合谷的那间屋子,比了个遍。现在这里又出现一个云香居,却再无心思去比较它们了。 随奇里进入到云香居。眼前这条短街很是熟悉,突然记起第一次跟弄玉进来的时候,首先便到了这里,这里正是那条所谓的怪街。上次来看到的,却不是这个样子,地上爬满了稀奇古怪叫人发寒的怪物,到处是又脏又乱。现在这里却很是干净,整洁错落,俨若有序。跟平常地方也没有多少差异,甚至跟寻常是一模一样的,没有见到耗子跳起来咬人,也没有见到猫和老鼠堆在一块戏耍,倒是看见了几只狗懒懒的躺在路边等太阳出来,甚至走在实街也没有出现自己想的物事。都是很真实的存在,并不如弄玉说的那样。 又记得弄玉说实街过去,有一个算命的先生,那招牌和幌子自己上次倒是见着了,只是没有见到人。然而这也没有了,一排错落的房子进去,都只是小巧的民居,夹得街市有些成巷子的样,却很是宽阔。 “听说这里有条乱街,是吗,怎么不见了呢?”婉卿忍不住好奇问道奇里,世事变化再快也不至于这么快啊,这超出人的意料太多。 “你知道这里有乱街?”奇里对婉卿的问话显是感到讶异。“嗯,这里确实是被叫作乱街,但是这不是条街。” “不是街?”突然明白过来,就像北方的天井不是井一样,倒叫人误解了。“那实街和虚街是怎么回事?怎么又会被叫做百宝街的?” “其实乱街说的就是云香居。实街和虚街都是有的,恐怕只和你听说到的情况有很大的不同,甚至完全不是一回事。至于百宝街,那就不是这里了。先进去再说吧。” 从一条小弄进去,这多是后门。小弄很长,屋舍也很密,层层夹带,几个拐弯之后,就仿佛站在云雾深处了一般,既看不出去,也望不进来,像是迷路了。总是会迷路的,这几乎是本xìng一样的粘着人不肯放开。 不久面前突然开阔了,建筑渐次减少,云树蓊郁,枝叶扶疏,环境是别开洞天的清幽细致起来,在这城市的里面竟有这样别开生面的地方真是奇了。建筑风格也渐次明了起来,类似于宫室,又有点似是而非,很像是寺院道观,也不准确。几处亭台楼阁,飞檐走壁,捉来带水弯映,悬拱浮桥,往来两两三三,宛似飞凤游龙。而其中风物多变化,处处几乎不同,步步皆在变换。让人看得心生惊奇,只有连连赞叹。 “这里就是云香居,这里几乎比白衣城主府大上三倍,只是人也不多。”径直朝自己过来两个人,穿着蓝青色的衣服,竟像是惯常看见的下人。不过看见走路的样子,举动若有似无,就像是飘在空中一样。 奇里忙恭敬的行了一礼,大大出了自己意料。就听见奇里的声音悄悄在自己耳边提醒:“这两位是左先生和右先生。不用记也不用分辨,左边的那位姓左,叫左月,右边的那位姓右,叫右月。这里的人习惯都称呼他们两月先生”- 两位走近来,婉卿略微致意,她本是于这些礼仪规矩视之如芥末,从来不看在心上的。不过是出于对人的好意,本能的友好罢了。这里的人似乎是不能照惯常的认为来看待的,云香居也不是那么一个简单的居府别院就能够完的。 “奇里公子,南宫姑娘,无叶先生猜到你们来了,在东间的客舍里等你们,想要见见这位南宫姑娘。叫我们这里侯迎多时,两位就一起跟我们来吧。” 婉卿觉得惊奇,想问些什么,还没张口,奇里已经忙着解释了。“无叶先生就是这里的主人,两月先生是他的下属,他们真正的关系胜似兄弟,就跟我和由吾两弟兄一样,但是又好像不是。左先生知道每一个在籍的江湖人氏,所以他也知道你的姓氏名字。右先生知道江湖上发生的一切事情,古老的神邪传说,逸闻轶事,甚至新近发生的大事,无不了然于心。你以后在这里住着,有什么不知道不明了的事,或是想问的,尽可以问两月先生,他们人也挺和善。” 婉卿拉着小玉,随着两月先生,走到东间,足足走了有半个时辰。屋舍太大,一路山木秀丽,景色无端,什么都好,就是走路成了问题。这所谓的客舍,就是间棋室,一进两间,现在外间稍等。听见有落子的声音,里间的人正在下棋,分明看见却只有一个人。估计应该就是两月所说的无叶先生了。 “不知道无叶先生有什么吩咐,还请指点?”等了一刻钟的时间,这人终于没有将那盘棋下完,似乎无奈地站起身来,将棋子洒落了一地。这才看见这老头,脸上干净是干净却长着一副邋遢像,背后看见衣襟飘飞,宛若神仙一般的人物,正面一看,十足十的是一个路走多了的乞丐,筚路蓝缕,破败不堪。 一转身看见婉卿,就过来缠上了婉卿,死乞白赖说要给她算命,要给她占一卦。免费也就算了,还偏说要给他十镒黄金,不给不行。否则,就再给婉卿占一卦,将开始那一卦再占回去。看上去怎么都有些神经错乱了的样子。 “你不想占啊?我就不给你算了”上前悄悄对婉卿说:“我占卦,从来都没有一卦准的,哈哈,可笑……”随即又指着身边两月先生,“可笑他们天天逼我给他们算卜,于是我就乱说一气,他们全都相信。” “我一定要给你算的,我保证不会准。”一副表情像是很委屈。隔了半晌。“但是你也必须给我钱。算了,钱还是不要了,给你算的,一定会准。你说奇不奇怪?就像这个东西。”说着已不知什么时候从哪里拿的,手里多了一个乍一看不认识,仔细一看却是一把干枯艾草一样的东西。“他也不知道他会说话,可是他会说话,你听听。听见了吧,他说你要生气,会发怒,还很严重。你说奇不奇怪,我也不知道给你算,这次就会准,以后我要跟着你了,到外面去走走,我去给你算命啊。” 婉卿听他一排胡乱说话,开始还有点耐心,就听着,听着听着就失去耐心了,人变得焦躁。又说不明白什么,颠三倒四,最后分明又是拿自己开心,不觉就来气。婉卿可没那么多心情去跟他在这里瞎搅混,管你是什么人,惹得她心情稍微变异,在她眼里,都只有一个样子。这样的一圈废话,一般人也是受不住的,想要暴起伤人了,至少都想先狠狠地给他几个耳光。 两次进出百合谷,每一次身体内都有一些莫名的剧烈的变化,自从第二次百合谷出来,婉卿身上的狠戾之气越来越重了,对很多事情,心浮气躁,容易情绪激动,陷入莫名的yù望之中,脑子里轻易的就只有一个死字。安静的时候还好,跟以前一个样,心情稍微波动,压抑或是激dàng,那么这世间便只有一个字。这莫名的东西,在身体内日复一日的膨胀,四散开去,将自己牢牢缠紧,最终轰然bàozhà。死,那就是她面前一切人事的归宿了。 婉卿两眼几乎是喷出了火,几人都还没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奇里也没有来得及去拦住。她已经抢过去,手中幻出的剑就直往无叶先生颈上抹去。说着简单,你拿剑往别人脖子上抹去试试?这一剑去势也是极快,两人距离也短,出剑便至。无叶先生也没有动静,估计是被这突然的一剑惊住了,旁人想拦也是拦不了,空有心无力罢了。 剑贴着无叶先生的脖子过去,无叶先生还是嬉笑着说要给婉卿算卦。这一下更激发了她的凶戾,使劲就只想将无叶先生的头一剑砍下来,还要再踢上几脚,方能解恨。 这一剑过去,无叶先生竟是毫发无损,想咽喉处,那么脆弱的地方怎能经得起锋利无比的剑锋削过?谁都没有看见剑贴近脖子的那一瞬间,无叶先生用一根头发一样的细针,挡在了剑刃上。只有婉卿看见了,这一剑在那头发丝上划过,无声无息,将头发丝切断了,却没有办法再能用力将剑向下压下哪怕只是一毫厘的间距,就这样划过去了。婉卿更是怒火冲天,恨意肆掠,剑花乱点,一连又挥出了几剑,都被这老头用同样的方法挡住了。这样一来,更是激发了她体内嗜血一样的yù望和凶残,不死不休,有和当日在百合谷拼命一样的势头,甚至远远超过那场景。 - ☆、第六十一章 占卜 “老头,你不许开口说话。”婉卿现在听见两月先生说话,心里那个恨啊,就只想一剑劈了他,但是又奈何不了他,每次千钧时刻总是被他用一根头发给挡住了。 “那你让我给你算命,你以后走哪里去,也要带上我,我就不说话,否则,我要说,我就是要说。”他这动作很像耍赖,旁边几人,除了婉卿,都是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特别是两月先生,更是一脸的无辜像。他们都知道这老头对他们没有恶意,但是这样子和婉卿纠缠不休,总不是办法。 “别以为会挡就不会有事。”说着将剑收回,改为出手擒拿。 “有叶,还不住手!”突然从身后不远处传过来的喝令声。立时身边就多出了一个人。“有叶”,那肯定是对着自己跟前的老头叫的了。奇里和婉卿眼疾手快,还以为这胡搅蛮缠的老头突然来了个分身术。刚来的这人跟他口里叫到的有叶,完全就是一个人。 “我也想住手啊,可是这丫头不让我住手,她也不答应我的要求,所以我就不住手。”这个有叶先生对着刚来的的同样是个老头的人说话。手里还是不停的那根头发丝挡来遮去,就没用了。想来他那抵挡的招数只对兵器管用。突然被婉卿逼地不停的晃来悠去,就像是喝醉了在跳舞一样,脚步不稳。 “上次三兄弟来时,你就抢在我前头,害得没人来找我,也就你不知道天高地厚,我的占卜技术,可是天下无双的。这次我一定要找到一个人,谁让她就撞上来了。啊,你怎么不早些来叫我住手,你个马后pào,现在被人生擒了,想住手都不成了。” 这老头一招之下,就被婉卿扣住了腕部命脉,动弹不得,他可能没有想过空手跟人过招。看来这乱七八糟的有叶老头,也不是很难缠。只是一心想要给人算命,又总是被跟他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3 章 得一模一样的这另一个老头抢去,或是这另一个老头不要他给别人算命。现在急了,技痒难耐,见着婉卿一定不肯放手,一定要拉一个过来,满足一下给别人算命占卜的愿望。 “你不要再胡闹了,你再胡闹,我又要把你关进香坊去。”这句话一出,吓得这老头子一跳就跳出了老远,隔了婉卿至少有三到四丈的距离。他本来被婉卿制住,一挣之下,婉卿只感觉那力道奇大,像山岳一般,五指并掌太小了拿捏不住,自己又被奇里给拉住了。 “好丑,好臭,还香坊,我看比茅房还臭,这名字亏你还取得出来,也不害臊,要进去你自己进去,我可不陪你。”又指了指婉卿。“丫头别跟他说话,这老不死的老东西专门坑人,偷摸扒窃,他样样都精。” 说完不等人反应,一溜烟就跑没踪影了。人说雁过留声,他这速度过去,连名字都没留下,就感觉有点儿小风。打斗一下子结束了,婉卿就感觉到莫名其妙,没着没落,心里很有些郁结,突的又空落了。只有刚来还站在原处的老头,没有什么表情,无所谓样子,似乎他经常会受到那另一个老头的这种诋毁。 “两位久等了,老朽无叶,刚才那位是我的师兄有叶,他这人颠三倒四的,就是喜欢要给人算命,十卦九不准,最后一卦,没有yīn阳,没法算。就请这边吧,棋室说话,两月,去取水。” 这一路遇见的这些莫名其妙的老头大都有一个特点,就是随意,几乎没有什么长幼序齿之别,他们自己也不拿自己当前辈,表现得就跟个小孩子似的,似乎顽心颇重。是不是高人都这样?返老还童了。 无叶先生跟刚才的有叶先生长得一个模样,xìng子却是大大不同,随意里有几分严肃,那是一种平静,不像那个有叶,似乎天生就嬉闹。婉卿来到这里是不知道有什么事的,她自己也没事,只是随着奇里一道而已。恰好趁这个机会可以问一点事情。 “听说乱街里有个善于占卜的老先生,不知道是不是无叶先生你?” “乱街?这里是云香居,没有乱街。”奇里看婉卿,示意她自己所言非虚,这里就是所谓的乱街。这个长得都要精chéng rén精的老头,现在竟然说不知道。“我就很会占卜算卦,人世诸般,能知过去现在未来,上至天文下至地理,纵古博今,日月星辰,九府冥幽,前算一千年后算……” 看不出来,这老头正经归正经,还喜欢说大话。婉卿很是无奈,来到这里被两个老头子一个气着一个呛着。端起刚刚送来摆在自己面前的杯子,泉水很甘洌,也很纯净,不带一丝尘世的味道。 “无叶先生,要是没有什么事,我们就归去休息了吧。”奇里先到这里,知道这两个老头的怪xìng子,都喜欢给人算命,偏分认识的人又都不要他们算,这就像是一个好好的酒坛子偏分只是空放着,就是不装酒,荒渴手痒得厉害。所以他们一见到生人来,高兴得就跟兔子遇见了胡萝卜似的。 “呀!”突然听见一声尖叫。“你怎么将那杯水给喝了?那是拿来算命的命泉之水,你要遭天遣的。”婉卿听他的话,倒是被吓住了,不是后面半截,而是前面那个呀,声音太尖了,来得又很是突兀。 “你不害怕啊?我说得这么严重,你一点而都不怕啊?” “天谴?是什么?” “你害怕了?天谴就是你要受到上天的惩罚,遭受异于常人的苦难,你还必须要独自承受一切的后果。”说完略顿了顿,似乎在酝酿什么情绪。“但是我有法子化解,你要是求我,我马上就给你算一卦,保证yào到病除,哦是卦到病除。” 婉卿不觉好笑,这个老头从一开始到现在,做了这么多的表情,敢情跟那个有叶先生的目的一样,也亏他不嫌累,兜了这么大的圈子。但是奇怪的是,她竟然没有对他产生一些类似于对有叶先生的那种情绪冲动。看来说话,也是极重要的一种行为修养。 “别打岔,我话还没完呢。”无叶老头对着奇里低吼,将正要说话的他打住了。到他口中的话,却也是没有说得出来,被婉卿打断了。 “那好,我求你给我算一卦。算算高连剑在什么地方。”婉卿以为两月先生都能知道江湖所有的事情,身为主人的无叶先生,肯定是无所不知的。这句话一出,无叶身子略微有变化,僵滞了半晌。没有说话,只是笑呵呵的装相。 “这个不好算,要不你改算别的吧,比如算……”说着看了看身边的奇里,那意思很明显,无所不知的神仙要开始八卦了。“要不算你自己,看看风水,问问前程,每年都有很多读书人跑我这里来问前程的,很灵的。” 这话说来就只能是不着调了。婉卿将茶杯一置,起身出去。不知道奇里为什么会住在这种人家里,要不是这里景色还秀美,现在婉卿就要甩袖子走人了。这人,不妨碍她住着。却是立即又被奇里拉住了。 “等等,让我问他一件事。”对着婉卿点点头,示意是可以的。“无叶先生,晚辈请问一件事,万烦您老告诉一二。” 无叶见到奇里有事要问,奇里一直住在无叶先生的家里,有什么事随时都可问的。恰在这会儿,无叶先生想都不想就知道是刚才婉卿问的了。还没等奇里那句客套话说完,无叶举手作掩口状,将奇里打住了。 “我不问高连剑的事,我想请先生算一算,我的三师弟吾丘现在身在何处,我下一刻会去哪儿?” “我看奇里公子,以后你是会随着这位姑娘走的。只是你的师弟现在何处,这个难算,你等一等,我给算算。”说着就坐着,眉头紧锁,显是在极力思索的样子。突然一声惊呼:“遭了,中计了!”- “是我师弟被人埋伏中计了吗?在哪里?” “我说你年轻人,年纪轻轻的,不知道尊老爱幼,脑子转那么快干嘛?想比过诳我啊?你说你绕了能将我这云香居都能圈进去的这么大一个圈子,还是为了那件事,亏我脑子转得也还不慢,要不就中你计了。” “先生既然不愿告知,那么我们就退下了。”说了这句话,却没有动,还坐着。 “这件事,不是我不想告诉你,几天前,这位姑娘在城主府内,屠城了是吧?要是告诉你,以后那么多人都就要丧生在这位姑娘手里了,莫大的罪孽啊。”他知道婉卿的名字,却一直这位姑娘这位姑娘的叫。不知道是习惯,还是别的。 “那我们就退下告辞了。”这回才是真退出来了。婉卿想起刚才无叶的那句话,不禁觉得欣喜。但是他不愿意告诉自己高连剑的行踪,却是为难了,一时半会儿,仍会晕头转向,让他们多活了时间。 “其实要找高连剑也不难,只是会难在找到了之后。你真有那么大的仇恨吗?”婉卿看着奇里,就是看着。瞬间,竟是有些痴了。曾经就有过希望,就这样子看一眼,即便万年过去,也是值得的。并且也曾希冀过,找个干净的时间,干净的地方,坐在一片干净的屋子里,就这样看着,也能够长久,直至地老天荒。 “那晚你在西城府内杀的那些人,都是高连剑手下的。我原来以为你肯定是知道了他的一些行踪,后来才知道你是瞎撞上了。自公主从百合谷里的退出来,朱衣和紫衣两位令姐就接管了百合谷。原本这四城该是属于百合谷的,但是两位令姐放弃了,转而将这四座城市jiāo给了高连剑,现在这四座城市都是莲剑的势力。但是却一直见不到高连剑本人的出现,这也是很奇怪的。” “你怎么知道要找高连剑不是难事,难道你们一直也在找,还有了线索?”她是知道人多力量大这个道理的。 “我们三兄弟四处察询,最近知道了一些小消息。但是很微弱,似有若无。吾丘现在正在追踪。而且近段时间的很多暗杀,也是他们两弟兄做的。只要知道吾丘现在在哪里,就可以知道很多。” 这倒是难怪了,最近婉卿时常听见一些传闻,一直以为都只有自己在追杀这些人,现在又多出了几个。这样子对自己是有利的,至少可以省去自己很多麻烦。没准还可以落下一些轻松。 - ☆、第六十二章 断情 婉卿突然想起了些什么。 “那晚你怎么会到城主府的?还有那两令背叛百合谷,你还叫他们姐姐?” “她们都只是为着自己而已。她们虽是背叛了百合谷,但是她们本身却并没有什么过错,想要为着自己,就难免会伤及周围,公主不怪他们,干脆将百合谷让给了她们,我也不怪她们。” “你的公主自己将百合谷拱手让给了别人?还是背叛了自己的人?”这让婉卿吃惊了,不可理解。 “其实,公主远不是你眼中所知道的那种人。”奇里本待刚开始说。一直以来百合公主在他们心目中,都有着天仙一样的位置,亲切而不失敬仰。她温柔,仁厚,待之如己,从来与人不争,与世不争,高高的处在不能触及的位置,只可以望见,也只想一直望着。这些话还没有说出来,奇里看见婉卿眼神似乎有些突然聚集的yīn暗。 “她不是那种人,是哪种人?”奇里突然听见婉卿的语气不对,连忙打住了尚未说出的话,他也不知道她为什么情绪变化会这么激烈。自问确实没有说错什么,难道就是因为那一句“公主远不是你眼中所知道的那种人”?她对于公主还是有仇恨,还是很强烈的恨意,无法消弭。 又是一阵无语,奇里生怕一句话出口,不知原因,又惹得婉卿生气了。先冷静一下空气。隔了良久,奇里像是劝解的语气:“你何必呢,恨一个人只会对你自己身子不好!”- 原本这句话是要拿来作劝慰用的,哪想到适得其反,这句话一出,就像扔了颗zhà弹在两人之间,立时硝烟四起,将婉卿彻底惹怒了,而且是暴怒,像狂风暴雨一样,遮天掩地,劈头盖脸,滚滚而来。 “我就是要恨,怎么样?你不许我恨你的公主,我偏要恨,你大可以阻止我啊!我还要去杀了她,那你先杀了我,那么她就会很安全,没有人再去找她麻烦。除非我死,我就会恨下去,没有人能够阻挡我,你也不行。你要是想阻止,那我们就从此一刀两断,各不相干,你也大可以现在就一剑先杀了我,以后永远干净。” 铮的一声,婉卿手中的剑,已经被chā在两人中间的地面上。那沉寂而泛着冰冷的剑身,凌厉却无光芒。 奇里没想到婉卿情绪变化会这么快,也这么剧烈,始料未及。怔怔愣了一小会,清醒过来,将剑拿起来,还给了婉卿。 “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语气突然又软和下来。 “我只是想你们都好好的,都不会受到伤害。” 婉卿突然转身走开,又停下来。蓦然剑影一晃,一绺青丝缓缓飘落,抓在手中。那一刻仿佛几生几世的轮回,缓慢的,一次一次的都看得清楚。宛若惊天的一声叹息,飘零许久。 “把你的剑拔出来!”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上天注定我们无法走到一起,那么便只有成为敌人。拔剑!”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 “缘尽于此,这都是上天安排,前世情孽所定。从今而后,你我各自天涯,再无情分。拔剑!” 也不等他拔剑,直接挥剑上去,就跟见到了仇人一样。她从来都是很真实的。婉卿知道自己不可能会和百合公主心平气和地对面,迟早总是要生死相搏的,与其让他在中间左右为难,倒不如一狠心,现在就此一分为二,割裂得干干净净。 奇里却只是左避右闪,不愿意还手。他自己不明白不知道是在那些地方惹了她,何况他在心里也确实放不下她,可是百合公主,她亦是放不下。只盼望她一时气愤,过得一会儿,气消了,一切再次回归到平静。他不知道婉卿现在的心理,知道了也许他会拿起剑来,至少那是尊重她。 “还手!”婉卿见他只是一味闪避,不出手,心里原本萦结的不忍,化得干净,转而只是愤恨。她是想这最后一次,就算是让他陪自己舞剑罢了,以后见到就不再是今天这样的身份,那时候只有生与死的约定,真的就是各自天涯。也或者,现在就死在他手里,那么自己也就可以满足,也就安心。而他竟然没有,心里伤痛,化成莫名的悲恨,只会叫人更加气忿。那痛和恨,纠缠在一起,如新的鲜活。 “你看不起我,是不是我不值得你拿剑,不值得你还手,我就那么低贱?”剑影如狂风暴雨一样落下,那加在剑尖上的痛不yù生的低啸,心生凄凉,叫人绝望。 “你还不还手?”左手微扬,将刚才断下的那一绺头发,尽数散在地上。原本她是想要将这青丝留给他,只望他不会忘记。“青丝已断,那就别怪我了,旧有恩情自会奉还,从今而后,你我互不相识势不两立。” 说完将剑一挺,倒转剑尖,一剑刺中自己右肩,立时鲜血湓溢,将一片素衣全部洇染得鲜艳。奇里忙踏步上前,想要给她止血,刚踏出一只脚,眼前忽然人影恍惚,接着身体一晃,差点没能站住,勉强稳住身形。婉卿在自己一动身的那一瞬间,将剑也深深刺进了奇里的右肩,正狠狠地恨他。 “你曾经救我一命,今天这一剑算是还给你,我再也不欠你什么。你我现在只是敌人,你要是觉得以后杀我会很困难,或是怕我杀了你,现在就请动手吧。” 时间静了不止两分钟,两人都一时没有动静,僵滞了。周围亦是很安静,这园子里住的人很是稀落,来往走动的人也少得叫人心生清静。 婉卿忍住肩头的疼痛,微微咳嗽,转身慢慢地走了,只留得奇里还微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4 章 惊愕,他甚至都没有感受到痛似的,没有清醒过来。 “小玉,我们走。”婉卿忍痛找到小玉,她竟然正和开始那个找命算的老头有叶玩在一起,还极有兴致的样子。 “姐姐,你怎么受伤了?”小玉看见婉卿,立即放了和有叶先生正在的玩耍。显得很是惊错的表情,立即就去找止痛止血的yào。那有叶先生也跟了过来,看见婉卿右肩一大片血红,突然倒在了地上,他晕血。 “不用去找了,我们走,离开这里。” “那我们去哪里?”这个问题倒真是个问题,婉卿自己是要去找寻高连剑找寻弄玉的下落的,但是又不想要带着小玉跟自己一路冒险。来到这里的路上,倒是想将她托给奇里,让她安顿在这里,现在无论如何都是不能了,自己也不想了。突然想起了路上碰见的那三个一起的老头,就想起了仙女湖。三人倒都是xìng情中人,小玉跟他们的关系也是很好,小玉也高兴,要不就将她暂留到那里。 以前只是自己一个人,行事自由无碍,想到哪里就到哪里。一旦突然要替别人的安危算计,要为别人着想的时候,才知道做着人,生活有时候真难。 “我们去仙女湖,去找“不要看”那三个老头子。”当然婉卿不会告诉她自己到那里去的想法,她肯定不愿意,闹着不答应。“我们偏要去看看那三个老头子,顺便看看他们说的仙女湖,这里住着没意思,现在就走。” 小玉听说要去找不好看三个老头子,显是有些高兴的。婉卿常常称呼自己见过的那些老前辈为老头子,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但决然没有轻蔑的意思。这三人本是各有姓名的,最高的长得女子面孔男子身形的那老头子叫莲,名字都像女子。中间那人长得仙风道骨清扬婉兮人如其名的老头叫要幺容,名字有点像狐魅。最难看那个也是最矮的那个,就叫难看,这人最有自知之明。从高到低按排下去,婉卿就叫他们“不要看”了。那三个老头子也不反对,欣然接受了,这个名字形容他们确实恰如其分。 婉卿和小玉就要走,突然倒在地上的有叶先生嗖的爬了起来,他已经晕过了。听见他们就要走了,他也要跟着去。当然现在他是不敢去找婉卿算命了,她再来个剑尖紧逼,招招要命,也是很难应付的。要知道在这里,他可是个主人。婉卿都丝毫不将着放在眼里,所以能不惹上就不惹,但是跟着她,那样势是跟定了。其实他不是要跟着婉卿,是要跟着小玉的。好不容易找到了个会听他说,让他算命的人,这次可不能丢了,刚才婉卿过来的时候,他正在给小玉看手相。 婉卿看了有叶这老头子一眼,没说话,眼中却是昏暗,眼神是可以穿透一切冷硬和复杂的凌厉。倒是小玉,她倒是很高兴。这个丫头专跟那些老头子投缘,也不知是什么缘故。看来以后有机会得去给找个和她年纪相仿的伙伴才成。 “有叶先生,你可以跟着婉卿姐姐,但是你最好不要惹她,说话的时候要小心些,因为姐姐近来心情不好,容易暴躁。姐姐人很好,你不惹了她,她也会对你很好的。”婉卿默许他跟着一道,还没走,小玉就开始教训这老头了。那老头竟然也听得仔细认真,没有反驳,看来真的是一行服一行,人各有命。 “小玉上车走了。”她不想在这地方多呆上些时间,人心有所伤,便会憎人及屋。在驿市里,另买了一辆车,有叶那老头可能长这么老一来,都没出外坐过车,更没当过马车夫,自己驾着辆空车,左冲右撞,一路竟是跑得不亦乐乎。比着当初的小玉更显好奇,兼兴奋。像是进到了一个新奇的世界。 - ☆、第六十三章 初现 刚出城不远,突然被人拦住了。自上次杀了那几个跟踪的人,行迹又被人跟踪上了,这速度也还真快。不过胆子也是越来越大了,这次竟是明火执仗了。 来的人是多是少,对婉卿来说,毫无意义,都无所谓,也不管来的是谁,管它是谁,就只怕他们不来,自己去找他们太麻烦。 “啊,你们一个一个,行为诡异,脸露凶光,不得了不得了。先让我算算,咦,怎么没有印堂发黑呢?”这个老头看见莫名出现围上来的几人,突然引发了他窖藏已久的本xìng,像是渴久了的人突然看见了一杯清水,兴奋异常。远远的就迎了上去,他甚至连祸福都颠倒了,不知道别人是来寻仇找茬的。 “老头,不想死就一边玩去,没工夫跟你理会。找人算命到街上摆摊去。”不再理有叶那老头,转而向着婉卿。“姑娘,莫要敬酒不吃,主人只是想要请你去一趟而已,我们只听命罢了。”话一完,其余几个人就开始动了起来,看来最后那句话是要动手的意思了。 有叶老头听见那人跟他搭话,很是高兴,结果刚刚调动身体状态要去高兴,那人一句话,又将他的辛苦准备的状态打回了原形。这一下惹了他的倔脾气,上前去缠着那人就不放手了,非要给他们每人算一卦才成。 “我跟你说话呢。 “我看你行动飘dàng,语气浮缓,当是命里缺金。 “还有水势旺盛,火势刚健,所谓水火不相容。 “看来你要提防你自身,小心会突然自bào而亡。 “这也正是命里缺金的后果,金乃是坚固长久之物,无金则不能长久,易于流逝。 “我看你应该换个名字,带上木和土则能兴旺…… “不如…… 他也不管刚说话那人,直接就滔滔不绝起来,样势真的是隐忍得太久,需要发泄。或者自得其乐,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了。 当沉迷于一件事,不管是什么事,都是有乐趣的,就跟酒对于嗜酒的人,自由对于诗人,思考对于思想家一样,外人看上去虽是莫名其妙,却可以让做着的人自我满足自得其乐,且是其乐无穷。- 那人警告过他一次,听他还这么里嗦纠缠不清,早就怒了。招过身后两个人。“不用给他换名字,让他自己在地上找。” 他正说到“不如……”,估计是想说“不如你就听我给你指点一下”,结果话还没说出来,那两人直接空手上来就是两拳,将他按倒在地又是一阵脚踢。这老头,拿一根头发丝挡剑,婉卿以为他的武功会很高,没想到空着手他连自己一招擒拿都不能挡。一直以为他都是装的,见到他照样被那两人打,居然没有还手的能力,才想可能是真的。但是事情似乎又不是那么简单,想他能轻易的就避开自己的剑,却是任何一个人的拳无法避开,实在不合情理。 “我就只是想给他算算命,这都是为他好。不算就算了,没事打我干嘛?”有叶老头悻悻的回来,头上还多了两个包,但是样子似乎他还想上去给人家算命,又怯于再次被打。小玉将有叶老头拉过去,将伤处给他擦拭了,敷了些止痛的yào。一边擦,一边呵呵的笑他。婉卿在一边都禁不住好笑,人家可是劝告过你不要算的,你自己要去,偏分最后还会说出“不算就算了,干嘛打人”的话。 “要去也不难,只要你们说出你们主人是谁,我自可以跟你们去。”后面否则的话没说出来了,谁都明白。 “主人有命……”突然听叫背后啊哟一阵怪叫,回头一看,刚才那两个打有叶老头的人,倒在地上痛苦的抽搐,浑身像是正在被人抽去筋一样,盘结成一堆。那人赶紧上去,却已经死了。 婉卿都没有想到,刚才那两人的情形,分明是被力反震,筋脉尽断。看来这个有叶老头真的是深藏不露,又突然觉得庆幸,幸好自己那天只是用擒拿将他制住了,没有用劲打他,估计要是用劲,他一样会悉数返还给自己。 “主人有命,怕是你今天就会没命了。”身影一晃,连听见几声闷哼,接着就是身体颓然倒地的声音。婉卿不想与他们太多废话。“你走吧,我今天不杀你,烦你给你的主人带话,不管他是谁,我会亲自找上门来的,不必要他再牵挂。” 婉卿既然先入为主的认定这些人是高连剑派出来的,那么自己当然是会去找他的。那人一脸惊愕与不甘的表情,左手按着右肩,血还在涔涔的流下来,只好无奈的转身,捡起地上的剑,恨恨地离去。 “我们跟着他。”待那人走过一段距离之后,婉卿还站在原地。刚才那一下牵动了伤口,那一剑刺得太深,右肩再次被血水侵染,突然觉得那颜色艳丽如锦,凄楚不胜。 小玉一向聪明精灵,不需要人说很多,她自己就知道该怎么做。将车赶到跟前,将婉卿扶上去,赶紧给她止血敷yào。 “姐姐以后要是再遇到这些人,我们不理他们,我们自己走自己的。”她是心疼婉卿了。 “傻丫头,你走你自己的,他们一样会追上来将你拦住。”婉卿突然转问道:“你说姐姐是不是很凶残?” “姐姐待人很好,那些都是坏人,对坏人当然是要凶一点,不然他们就会对我们凶。”小玉天真的望着婉卿。“是不是这样啊?” 婉卿微微一笑,她知道好和坏。或者自己还不如小玉这小丫头,她只需要一点点的是非,能够来判断好坏,她就可以好好的生活。而自己,只有原则,那原则之下,她不知道什么叫做是非。世间又哪里有是非,孰对孰错,又怎么能说得清楚? 她只是凭着本xìng去做一些事,只要自己觉得该做,便做了。不管常人眼里的看法。事实上,又怎么能顾及得了别人许多。 “跟着他们做什么?”有叶老头居然没来头的问了这么一句。很有些不快的意思。 “跟上去找他们算命啊!”小玉接过话来。 “真的啊,那我看见刚才那人朝小路上去了,我们要不要也去小路啊?”小玉转过来看婉卿,那意思是在询问她的意见。 “不用了,我们先向前走一段,天快要黑了,我们找间客栈歇下来,明天再继续去追踪。” “不跟着,你知道他去了哪儿啊?” “应该是可以知道的,前边不远就会有客栈,我们先歇下来再说。” 惯常,驿道边隔了不远的距离,都会有供人歇息的店子。车子走了大约半个时辰,终于看见前边的一间矮小的客栈,不过那也够了。 其时天已经降下夜幕,冬天的天气黑得特别早,也特别决然。一暗下来,就是又黑又冷。对于婉卿,不惧酷热,也不怕严寒。这自从她将弄玉临终jiāo付的那颗凤眼带在身上,便分明的感觉到了,周围气温的起伏变化,似乎都与她无关。但在这浓厚的黑暗里行走,却实不是一件可以令人愉快的事情。 当深夜里呜咽的箫声响起,惊扰在睡梦中可怜的人们,乌鸟不动,夜枭不鸣。醒着的人,不禁黯然,肝肠寸断,蓦然神伤。以前听说云亭道长的箫声,为天下至悲,那是怎样的悲伤?已经没有人知道。 黑夜中的一点孤火,像是飘零的浮萍,在干枯的街市上,两只手艰难地爬行。忽远忽近,忽大忽小,一不小心便被风吹落。 天亮的时候,小玉刚刚走出房间,没隔上半分中的光景,又急急地跑了进来。一见着婉卿,便像是看见了什么奇怪的事情一样。 “姐姐,昨天那个人,躺在楼下的门口,睡着了。” 婉卿到楼下看。山野荒僻,过路人不多,只有夜里投宿的几个客人,店里老板和一个伙计在那里围看着,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早起来,突然有人横睡在自己家门口,死活不知,这不是吉利的兆头。一般的黎明百姓,安分守己,不大愿意节外生枝,他们都是天生地良善,只求简简单单,平平安安。但是众人的猜测还是少不了的。 婉卿上去看那人,确实是昨天放走了的那人。双目闭着,脸上没有丝毫表情,甚至有些僵硬,但是还有虚弱的呼吸,还没有死。 有叶老头也跟着凑上去,颇有兴趣的样子,还一脸的自豪。“我昨天说过了,他有xìng命之虞,只虽然不是bào体而亡,但是结果都还是一样的。” 他似乎为他的结果是一样的结论,很是自负,想来这算命虽然不准,还是能算的,不禁就欣然。突然他脸色大变,像是受了极度的惊吓,又像是看见极为恐惧的事情。分明的,他也看到了那人还没死。 “怎么没有死呢?”可能他真希望这人死,这一结果对他的自信心打击太大了。但是随后一句话,将旁边的老板伙计等众人,嗖的一下,全吓到一边躲起来了。 “血咒!”这一句话几乎是尖利着声音发出的,不知道的人会以为是听到了鬼叫,知道的人也会情不自禁地心底一凉,以为生死大敌来寻仇了,连婉卿都差点吓到了。这句话是出的太突然了,完全跟他原来轻轻松松什么事都没着没落的样子完全不配合。众人不知道血咒是什么东西,但是听名字就感觉到了,那一定不是什么好的东西。这老头平常嘻嘻哈哈,没着没落,但是江湖阅历以及自身武功还是卓绝的。没准他一下子真搞出一个血咒,也不是不可能,祸及自身总是不好。 就这么一句话完了,就没见到他有什么动作。众人还以为他在念咒施法,过了半天没动静,也没听到念咒的声音,才知道被骗了。但是那个血咒的东西还是让人隐隐地后怕。 “你说什么?血咒是什么东西?” “没什么东西,血咒不是个东西!” “那血咒是什么?” “我们进屋去说,这里不方便。”有叶先生看看周围的几个人,拉过婉卿。样势像是做了亏心事,怕被人知道一样,神神秘秘藏藏掩掩。似乎又有些害怕。 - ☆、第六十四章 旧地 一进屋,婉卿便被有叶先生抢问住了。这种情形很是少见,婉卿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了。被他突然迷糊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5 章 了 “你说你是不是玉屏先生的传人,哦忘了,你是云台道长的弟子。”这一句话,将他半天装出的气势,一下子消得干净了。随后低声问了句:“那你说你是不是见过玉屏先生?” 有叶先生看婉卿没反应,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他虽然不至于怕她,但是一个长辈总不好跟晚辈较真。反过来就不一样,婉卿跟他闹起来,就叫他胆战心惊了。 “看什么看,我就只是问问,你一个小丫头,知道你也不知道。” “我是不知道,但是你知道吧?那你说血咒是什么东西?”说着将长剑一放,转身出手做出就要擒拿他的样子。 有叶老头急忙往旁边跳,闪过一边。“告诉你就是了,你还是拿剑让我觉得安心些。” 婉卿也不是真要去拿他,只是逼他一下而已。在桌边坐下,慢慢听他慢慢说。 “血咒也不是什么咒,那只是一种很残忍恐怖的杀人方式。”指了指婉卿的手,那意思差不多是说,她的手段就像是那咒,很是残忍。“就跟你刚才见到的那人一样,看着像是死了,但是还活着,而且永远死不了,也活不了。外面这人,不是血咒,但是很像。我初见之下,心里惊骇,以为就是了。当年玉屏先生就是这样在江湖上出现的,虽然从没有人见过他杀人,但是他路过之后,必定会有很多人不死不活。” “你还是没说到重点,这有什么?我看那人还能救,只是被迷了而已。何况我还要让她带我去找他的主人。” 有叶先生很是惊讶的看着婉卿,他自己也没见过真正的血咒是什么样,只是人老江湖阅历多,听闻多一些而已。而且像这些事,基本上也是道听途说来的。 “那好吧,我不妨告诉你。江湖上很早以前有一个传闻,箫韶九成,凤凰来仪……”- “不用说了,这个我早就知道了,直接说我不知道的” “知道了?那你早说啊,害得我搞得神神秘秘的。我又不知道你知道哪些,那你哪些不知道?” 婉卿知道跟他说不明白,多说无益,再说就被他绕进去了,白白浪费时间。 “其实我也就是听到一些相关的传闻,以后要是有机会,你自己会知道。我昨天晚上听到了箫声,你想会不会那人与是因为这箫声?传闻血咒就是一首曲子。” “什么曲子?” “这个我倒是不知道,我知道的也就这些了。甚至于那个玉屏先生是什么人,我都不知道,那是将近百年前的事情了。” 婉卿知道这老头可能真不知道,也或者是不愿意说的了。那也没办法了,老是逼迫他未免不好意思。那就不问了。 吃过早饭,接着昨天的路程继续往西走。一路上倒是没有什么事,所见与中原磅礴苍凉的景物大有殊异,与江南婉约细致的风格也颇为不同。数峰静立间,分明凌厉如锋刃直chā天际时,却是白雾氤氲,说不尽的秀气灵动。就像是出手的长剑,化作万千玉带团练,轻柔无限。泉水从山谷中流出,轻声从脚下就流过了。 这动静yīn阳间,掩住不知道多少的神奇怪异。让人不自觉的想起一些远古的传说,仿佛人间仙境,一切都会是真的。 但是突然有些不对劲,几个人都感觉到了。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后面紧紧跟着,可是回头看,什么都没有。再向前走,就听见吱吱的声音乱响。吱吱声越来越响,那声音一层一层的重复叠加在一处,不一会儿就像是雷鸣一般朝着几人的地方而来,震耳yù聋,直接穿透人心。 小玉最先被吓哭了,扑进婉卿怀里,哭个不停。小玉本就不是胆小害怕的普通人家孩子,但是她功力弱,经受不起这声音,时间一久怕是会肝胆俱裂而死。婉卿和有叶先生开始都没什么变化,时间久了,也感觉到一阵阵的心惊。恐惧渐渐笼罩,那声音就像是将一个人完全泡进水银里,无孔不入,无处不到,最后将一个人活活窒息而死。 婉卿封闭心神,不让那声音侵袭。同时将小玉点昏,封闭了她的听觉,又在她身上结了一层薄薄的防护。这层护结是婉卿在两次百合谷之后,突然具有的能力,本来开始只能用剑结成剑花护住人,后来发现居然用手也成。虽然很薄,却是一旦结成,没有强大的外力直接撞击,是不会破开的,特别是针对声音这种柔软无着落的东西更具防护效果。 刚一动步子,突然面前黑影一闪,定睛却什么都没有。看看有叶,也是一样惊疑的表情,看来真是撞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这个世界人狐鬼怪,魑魅魍魉,什么都是有的。虽然常在江湖走见多识广,胆子很大,这样躲躲闪闪背后吓人却也还是能吓到人的。 再动步子,那黑影在面前一闪又出现。婉卿不怕,但是被惹得心烦了。提起一只脚,准备放下,将头上的发钗拔下来。她试了几次,每次脚一落地,那黑影便从面前闪过。是以她做了准备,脚一落地,对着面前就是一支头钗shè出去。 头钗没有shè中黑影,反是钉在了不远处的一棵树干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像是钢铁冻朽,落地碎裂的响声。发钗没有折断,挂上了几根黑色的毛发,看来是从刚才那黑影身上带下的。证明那是个生物,不是鬼怪yīn魂。 但是那个不明生物,并没有消失,那一晃之后,彻底的显现出来了,很像是一只狗熊,跟人一样高,身躯却是庞大无比,仿佛是一座高山被放横了,胳膊甚至比人的腰还要粗。这样子,很难叫人相信它跑起来可以那么的快,而且还可以消失得无踪无影。 那座山,一现身出来,抡起水桶般粗壮的手臂就朝婉卿砸下来,婉卿匆匆闪避开去,那可是千万不能被砸着的。刚退后一步,蓦然眼前一黑,就看见四面八方每一个方位上都站着一直同样的黑熊,而且都是同一个动作,拿着水桶般粗的胳膊齐齐朝自己砸下来,婉卿心里一惊,全身立时被冷汗浸透。原以为自己退后一避,避开了攻击,反让它多出了这么多分身。不过它怎么会分身的呢?这世界上从未听闻过有这么奇特的武功。 眼看就要砸到了,而自己又无法避开,这四面八方就算能同时制住一个两个,同时要制住所有却是一件难事。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剑光惊艳,瞬间绽开,先防护了再说,至于能不能护住那是另一回事了。 那一圈胳膊砸下来,婉卿就觉得自己一块一块的裂开了,从头到脚,感觉没有一处是属于自己的。头脑也是昏痛,奇怪周围的树木都是倒过来长的,结满了萤火虫。只有那剧烈的疼痛漫过心口的时候,反倒让她稍微清醒了点。 婉卿还没清醒过来,那座横倒的山再次举起胳膊砸下来。婉卿还是本能的想要举剑护住自己,再说自己还抱着小玉呢,自己曾经答应照看她,就不会让她受到伤害。可是实在没力气,胸口气血翻腾,没做一个动作,都有重逾千斤的力量压下来。喉咙一甜,一口鲜血喷出,身体颓然倒在地上。 说也奇怪,那一圈山第二次将胳膊抡起来砸下去,刚好碰到婉卿,突然收住了力量。胳膊没有多下移半点,惯xìng在这里不适用。将胳膊收起来,身子一抖,其余几个分身立即消失,又恢复到了原来的样子。 那座山看看倒在地上的婉卿,看了看,突然转过头去看有叶先生。刚才有叶先生看见婉卿与那座山相斗,一脸的漠然,既不见得高兴,也没替她着急。他可能正在卜算,为什么那座山只攻击婉卿,而不攻击他。 那座山朝有叶先生走过来。有叶先生一怔,突然听见一个声音从背后响起来。“孽畜,我只叫你出来看看,休要伤人,还不快回去,小心我打得你连我都不认识。” 有叶先生转头看见一个老道,颇有几分仙风道骨,但是人长得却比他自己还随意,跌跌撞撞的朝着跑过来。陡然听见身后嘿嘿的笑声,令人毛骨悚然。再回头,那座山却已经无影无踪了。 “老道长好!”这个有叶先生真是老不正经了,看见这老道长,竟然叫起了老先生。 “老先生不用客气了。”两个都是老不正经的。这老道长就是上次三个一起碰见婉卿的,总是站在中间的那个,叫幺容。 幺容跑过去,很轻的将婉卿抱起来,连同小玉一起抱起。颤颤巍巍的一个老头子,居然有这么大的力气,有叶先生在一旁都看得有些傻了。然后什么都没说,直接跟在幺容身后,就跟着一道往前走。 “别走那边,刚才我听见我的仇人在叫唤我,我才偷偷溜出来的。走这边,走后门进去,老先生你就不要到处看了,小心一会儿又把那东西惹了出来。”山林越来越密,地形亦是越发幽致诡奇。幺容抱着两个人走路丝毫不费力气,有叶先生好好奇奇的这打量那打探。 “没事,我知道肯定没事,因为我会算。”话说完,刚才那黑得跟黑炭一样的家伙凭空一下子,如同鬼魅的身影突然跳了出来,在他面前抡起胳膊就要往下砸。拳到头顶,但是突然又消失了。有叶先生吓得怔怔的愣在那儿,冷汗直流,半天失魂了。他没有想到那家伙看着就是一头熊,还会通灵,看见刚才已经走了,却还藏在自己身后。一想到它就隐身藏在自己身后,正偷偷的盯着自己,就禁不住一阵激灵。这一激灵,终于勉强挤出一句话:“只是从来都不准。” - ☆、第六十五章 残恨 “快说,幺容那贱人在哪儿?两们两个人不人鬼不鬼的,跟了她一样的还是人不人鬼不鬼,快给我出来!”一个年轻的女子在仙女湖的东面,凝望着湖面,萧然挺身,临水而立。湖水映着她一脸的傲然,就如同面前这湖水的寒冷彻骨,那散发的气息也开始变得森寒凌厉。仙女湖,有些不配这湖的名字,这湖就像一块千年的寒冰,永不解冻,哪里会有仙女降临? 湖水安静的照见一边平静的房舍屋宇,那些屋宇,也跟这湖水一样的清净。因为这突然而来的声音,屋舍四处突然而笼罩上了一层肃杀的气氛,刹拉间风云突变,雷霆滚滚,似乎要将这一堆的房舍屋宇哗啦拆开,再扔进烈火中煅烧,听见有噼噼啪啪的声音。 终于看见走出来了一个人了,她指着这年轻女子大声呵斥:“老妖婆,别在这里叫了……”只是这句话,还没有说完,便没有听到他的声音再次响起。 “在我面前说话,哪里还轮到了你这猫鼠之辈。”这一句轻描淡写的藐视话语中透出的霸道,让人远远的听见都会觉得心生寒意,禁不住的想要往后退。“让你以后不能说话,割你一条舌头,便宜你了。 半时,那人突然捂着嘴,杀猪一般刺耳哀嚎的噪声,一路跌跌撞撞跑回去了。这女子也不追,没有见到她有任何动作,可是刚才的那句话,刚才的那番情形,都清楚的表明,她确实已经做了一件事,她可以杀人于无声无形之中。 “你说你说你每月都从凤凰台来一次仙女湖,几十年了,到底是为了什么啊?你每次来都要杀死湖里这么多的人,还不许叫人说话,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啊?”这所谓的湖里,乃是指仙女湖里西面住的这些人。仙女湖四周高山耸起,地势很是封闭,从高处看像是一个群山凹里的躺着的翡翠。幺容抱着婉卿还有小玉,从后门躲进湖来,就看见那年轻女子站在远远的湖边上,一面静静的站着。 诚如幺容这老头所说,这年轻女子,几十年来,每个月都要望着湖边站着,然后叫幺容出来。幺容本身就很和善,开始的时候,这女子叫他出来,他也就真的出来。可是,出来之后,那女子什么都不说,一上来就跟他问起要一个人。但是她所说的这个人,幺容却是不知道。时间久了,幺容这老头就开始害怕见到她了,被缠得害怕了,一听说她来了,就跑别处躲起来。也就是这样,这女子每次一来,只问幺容在哪里。幺容又不在,然后就是见人便杀,也不许她在的时候湖里有人说话。 幺容老头第一次看见她便暗暗地觉得心惊,越躲就越是觉得害怕了,开始只是为了避让,后来见她见人便杀,武功又高,干脆叫湖里的人,等到这女子来的时候,不要理她。但是这也不行。她依旧还是要杀人,而且不用动手一样的杀人。 幺容抱着婉卿和小玉从后面山门进来。屋室与那女子隔湖对着,当然那女子时看不见他们的。幺容看见那女子又杀他湖里的人,忍得久了,一时愤慨,突然就站到屋外,向站在湖的另一边的那女子质问。 “你终于肯出来说话了,早些出来不就对了,也就不用死那么多人了。都是你自找的。” “刘雨娘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多少年前我就告诉你了,我不认识你要找的那个人,你为什么总是不信呢?”原来这个女子叫刘雨娘。 “你会不知道,你以为这仙女湖是谁都能来的?你要不认识他,你会住到这里来,哼,骗人都不会。快点说刘清到哪里去了,否则,我连这个他住过的这湖都毁了。”她说话的时候目中完全无人,但那气势叫人相信,她是有这力量可以目中无人的。 “咳咳。”婉卿突然猛烈的咳嗽了两声,先前自残手臂,伤势不重,可是那一座山的力道太重,力量内侵伤及心肺了。现在才始悠悠醒转,这下子,内外伤病重重,终于要累累不堪重负了。 “是谁?”那声音像冰剑一样穿破眼光的锋利,扎进眼睛。刚才那么久这个女子竟然没有发现,湖里多出了一些人。这可能跟婉卿重伤有关。 “刘清?”有叶先生从后面突然反问了这么一句话。但是看着旁边全都拿眼睛愤怒的盯着他看的人,知道这时候不该说话,立即就又哑口无言了。 “你知道?那你说说。”她似乎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6 章 来不知道应该怎样去问一个人,而是直接的,应该是他说,没有条件。 “刘清,不就是玉屏先生吗?你是谁?” “玉屏先生?哼哼,那我就是玉屏夫人!”有叶先生脸色一变,忽然回头便跑,结果被幺容老头一把拉住了。 “你拉着我做什么啊,我回去跟无叶说一声,叫他小心。”说着挣脱了幺容,一溜烟就要跑。 突然眼前一亮,一个靓丽的身影拦在了有叶面前。就是那女子刘雨娘。但是隔了这么宽的湖面,众人都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进来的,也不知道是怎么突然出现的,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是一阵惊骇,宛然大热的天里,突然一盆冰水,临头浇下,咯噔一声,心都碎裂了。 “既然你知道刘清,那好,现在带我去找他!”刘雨娘手臂抬起,轻轻的就抓住了有叶的肩膀,扣住了肩胛。“不要动,要动吃亏的就是你了。” 完全出乎所有人的意外,刘雨娘突然又将手松了。有叶恍然从她尖利的手爪下脱离出来,立即跳到一边,抚着心不断的喘气:“好险好险,幸好算到了没事。” 她看见了昏睡的婉卿,走过去端详了一下。突然回头对着有叶问道:“这姑娘是谁?” “这个……我不知道。”有叶还在那儿抚着胸口,惊魂未定的样子,不抬头地回答。“这个真不知道,她师父是云台道长。别的什么都不知道了。那个昏睡着的小姑娘也许知道,她比我先认识她。没了。”- 刘雨娘将信将疑的看着有叶,没有说话,又看婉卿,终于俯下身子去看她的伤势。她陡然站起身来,将手一挥,一股强大的内力,带着恐怖的力量,将身边所有的人一下子扫开,摔得四处都是。顺着这一挥手,只见到一道虚影,她却已经将有叶先生抓住了。只不同刚才的是,刚才是肩膀,现在却是脖子。那根根白皙而削长的手指,像是一根根削尖的竹针,稳稳的钉在咽喉。 “说,玉屏先生在哪儿?”那盛怒滚滚如同滔天的洪水,吞天沃日,仿佛要吞噬掉一切存在的黑暗与光明。 “为什么又不准啊?我真的不知道啊!我也在找他呢!”有叶先生这次真的恼怒了,但是又不敢发怒,说这话的时候,是yù哭无泪,伤心yù绝。 “你是谁,你有什么资格找他?” “我是云香居无叶先生的师兄有叶。你放开手吧?” “云香居?那还差不多。”她试着将手松开了。“那你师弟呢?”突然将那几根竹针又紧了。“快说玉屏先生在哪儿?” 有叶无奈,被五根竹针抓着,气都出不赢,憋闷得难受。一阵生痛,感觉那竹针深抓进了ròu里。突然灵光一现,指了指兀自昏睡的婉卿。 “这丫头知道,她专门来找玉屏先生,就是她带我来这里的。” “想骗我,哼。”指尖上加大了力量,有叶立即就尝到了生不如死的滋味。 “你不信,她身上有玉屏先生的信物,你先去看看。不是老头子我不说啊,你自己不信那就是你自己的事了。” 这样说,刘雨娘倒是半信半疑,她不愿意放过任何一个知道玉屏先生下落的机会。终于放了手。第二次走到婉卿身前,她没有去她身上搜。看了看婉卿,竟然再次出人意料,将婉卿扶起,一手按住婉卿头顶命心,一手连续点了婉卿腰间乃至胸口的诸大要穴,缓缓的给婉卿疗起伤来。 有叶先生终于长出了一口气,还是抚着起伏胸口:终于还是算准了,没事没事,虚惊一场。 将近一盏茶的时间,刘雨娘收手站起来,口里说道“不错不错”,就有些高兴的样子。她高兴的时候,就跟一个邻家小妹妹一样,让人莫名的觉得亲切。他一高兴,周围的人也就不那么艰难了。气氛稍微溶解,缓和下来。 “你们愣着做什么,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她板着脸这么一说,除了“不要看”和有叶,其余的人赶紧作鸟兽散,哄得一声没影了。 “幺容你这老头是不错,这么多年了,你居然一直能忍。以前你可不是这样子,真是没看出来。”这句话不知道夸他呢,还是讥讽他呢? “你知道也无妨,我不是忍你,我曾经答应他不将他的消息对任何人言道。而且还发誓不动怒不生气,也不跟人动手。哎,长久这样子习惯了,也就没有了心思要跟人争什么斗什么。估计真要像你这样狠心辣手,还真不能够。不过,这样平平淡淡的活着也挺好。”这才是为什么幺容老头见了刘雨娘一直躲藏的原因。不是真的怕她。这世界没有谁怕谁的说法,只是想避让而已。 “是吗?哼,我就知道你知道他的下落,现在你不说我也不为难你。那只畜生没有将那丫头打死,那说明她确实有刘清给的信物,哈哈,现在终于找到了另一个知道刘清下落的人,我不跟你计较。要是这丫头不在这里,我就把你这儿杀光。要是这丫头醒来也不说的话,我一样还是把你这儿杀光。哼!” “刘雨娘,我看这么多年了,万一他要是意外突然死了呢?”他们说话的样子,不是生死仇敌,完全就是早就相识的老朋友,一言一句你来我往,都是家常的味道。 这个问题她可能从来没想过,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谁也不敢保证就能永远无灾无祸。只是在她心里一直都是一厢情愿先入为主的认定,他一定还活着。因为她还没死,他便不可能死。 微微的失落,她竟一时有些呆滞了,不知道这个问题该怎么去想象。 - ☆、第六十六章 jiāo易 婉卿悠悠醒转,睁眼看见了小玉。小玉没受到很重的伤,是以先醒来了几天。这几天就一直守在婉卿床边。婉卿看见她,突然莫名的涌起一阵伤心,将小玉紧紧的搂住,久久的不愿意放开。 “姐姐以后再也不会让你受伤!姐姐会拼尽全力保护你!” “姐姐,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你丢下我不要我了。”说着就呜呜咽咽的哭起来,眼泪簌簌的往下掉,像是拿盆子在往下倒一样。 “傻丫头,姐姐命大,不会那么轻易就死,再说我答应要照顾你,自然也就不会死了。” “哼哼,那可未必。”刘雨娘的声音很突兀的从外面传进来,随后人也就进来了,她知道婉卿什么时候会醒。“我问你一件事,你要是不回答,或是说不知道,你还是会死,不过会死得很干脆,不会受那么多折磨而已,我可是很善良的。” “哼,什么事,不知道就是不知道,知道的,也得看我高兴说。”两个都是孤高冷傲的女子,她们走到了一堆,使得这孤高更加冷峻。 “我问你,刘清也就是玉屏先生,他的下落在哪儿?” “这个我不知道,玉屏先生我不认识。” “你……,哼……。”拂袖大怒,转身却被小玉拉住了。“雨娘姐姐别生气了,要不你还有婉卿姐姐我们一起去找吧?” 小玉走到哪儿的人缘都极好,年龄虽是还较小,见着jiāo往的人净都是些年长的前辈或是武林中顶尖的高手。但是那些人都无一例外的真正喜欢她。 刘雨娘听了小玉的话,消减了怒意,平静下来。其实这主意也不错,反正那个幺容那老头子死都是不愿意说,现在遇到一个知道的人,她也说不知道。与其在这里苦苦的干问,还不如出去找。 “嗯,这主意不错,小丫头挺聪明的。那好我跟着你们去找,我们现在就出湖去。” “不行,我进湖来,还有事没有完成,等事完了才能出去。”口气很坚定。 “你有什么事快说,我帮你做。”刘雨娘一心只想找到刘清,其他的什么都不在乎。现在这个眼前的这个人多少是自己希望的捷径。她能容忍一些。- 婉卿本想一句话将她拒之门外,突然转念,没准她真可以帮到自己。自己势单力薄,或者真可以找个帮手。 “我不是不可以告诉你,一物jiāo换一物,除非你可以帮我,等我出湖事情完了,我就告诉你他在哪儿。” “真的?这是你说的,说话要讲信用啊。”这让刘雨娘惊喜意外,全然没有想到只是婉卿在哄骗她。许多事情,等待久了,一旦听到与之有关的只言片语就会按捺不住,迫不及待。“那你告诉我是什么事,我先帮你出去做,你出来的时候就可以直接去找人了。” “这事必须得我亲自去。”仿佛一盆冰水,滚烫的沸水,立即被冻结成冰。 “那你现在要做什么事?” “我想出去走走。” 站在湖边,心上一紧,蓦然从脑际闪现的情景,一如那曾经明丽的心悸,清晰诡谲,碎了一地的心痛。那究竟是怎样的情形?曾经在梦中虚幻的情形,蓦然间在眼前浮现。 那平静的湖面一点一点的幻化开,水波乍破,升起一圈圈的觳皱,涟漪轻绽。跟着一团氤氲的紫红腾起,馥郁的芳香四溢。片时,半个天空都被染成了紫红的颜色。破空里一声鸟鸣,悦耳清脆。水底开始涌动,像有一团喷涌而出火球,不断上升,那光线不断jiāo织,颜色也越来越妖娆,像是一声凄美的长叹。 在突破水面的那一瞬,光线变得柔和,整个水面都散发出淡淡的馨香。一只大鸟从水里缓缓的振翅而出,身上披着淡淡的金光。就是那淡淡的金光将先前妖娆的氤氲,变成了一抹丝线一样的流霞,飞进那只鸟的身后,盘旋环绕,织成一张富丽的锦画。金翎羽饰,皓魄魂精。那绝对是人世间见不到的绮丽景象,凤凰绕飞,凤凰饶飞。 光芒渐渐沉静下来,只觉得一股尊贵祥和之气扑面而来,说不出的温柔舒适,宛若春天来临,万物复苏。想就在这一刻死去,那温暖如春的心情,连最严寒的冬天,都不再害怕。心痛,也在那一刻消溶。 觉得自己胁下生出双翼,鲜艳的羽翼,偏偏在半空里绕飞。那引颈向天的清唳,撕裂底下这艳丽的世界。多少年前生命就开始这样的诡谲,那柔弱不堪的温柔,倾城倾国的容颜,都在一瞬间回眸。那如同红莲绽开的鲜艳,冰冷地绝望。 婉卿猛地清醒过来,看看四周还是清冷的环境,并没有半分异样。看着湖面眼前又开始出现幻象,忙调引内息,也没有异样,才稍始放心,但也不再看这湖面了。 “你刚才看见了什么?”刘雨娘问,好像她知道婉卿看见了什么一样。 “没有,什么都没看见。” “那你刚才脸色怎么突然变得很难看,是不是看见了害怕的东西?” “这湖有什么来历吗?”婉卿不回答她,反问其它。婉卿自己也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会出现那样的一些幻想。看样子,刘雨娘并不知道这湖面会令人产生幻想。婉卿现在也是迫不及待,急于想知道答案。但见她不回答,也就不再问了。转身进屋,找幺容。 “要老头,外面这湖有什么来历吗?”婉卿一见到幺容就直接问他。 “来历倒不是很清楚,但这湖以前不是这样子的,没有这么清厉,这是被冰封的后果。” “冰封?” “两极世界,你知道吧?就是一样的道理,太热之后,就只好冰封。”婉卿想起了云台山,奇里说那里就是两极界,果然是冰火两个世界。婉卿又突然记起那个梦,梦里有两只凤凰,而刚才幻象里却只有一只了。“要说来历,这湖倒是没什么来历,有来历的是在那边的凤凰台,就是刘雨娘住的那地方。” “凤凰台?是不是就是你上次还竹箫的时候说的那个传说?” “什么传说啊?” “就是你说的,那个引凤的传说啊!” “哦,看我这记心,就是那个传说。不过凤凰台是刘雨娘的地方,以前没人敢进去。现在你或者可以跟她一起去。” “为什么要跟她一起去?” “那是她的地方,没有她,谁都进不去,即使进去了,也出不来。就像是这里一样,要不是那天我躲她追杀,跑出湖去碰到了你们,你们永远也进不来这里。” 这话倒很可能是真的,那天那一座山,就差点让自己永远不能再看看自己了。为了能知道答案,看来只能去和她商量,到凤凰台去看一下了。婉卿尽管孤傲,但也不是死要面子。那种孤傲是天生的,她的xìng子原本却很是随意。 刘雨娘听到引凤,变得有些心事重重,脸上起伏不定的神情,也是倏忽万变,就像是看见了一场生离死别的阔契,低转哀婉之后,歇斯底里,撕心裂肺;又像是意外得到了无价的宝贝,那一瞬间的笑意,让平淡的空气莫名地惊艳。更多沁出在额头上的隐忧,像是凝聚的雨雾,浓得化不开去。 婉卿突然觉得有些怜悯,但是立即就消了这念头。不过安慰还是能有的。就是这一下轻微的动作,改变了她以后许多的事情,帮了她不少的忙。刘雨娘不再像是以前那么对她生疏了,虽然还是保持着一种如水般平淡的关系,但是至少没有再强着要去问她一些事情。当然这是后话。 “凤凰台也没有什么秘密,你要去也没什么关系。” “但是我不知路,幺容老道长说,那是你的地方,只有你才能进去。”她在人前还是尊重他们的。 “我想知道你想进去做什么呢,或者我可以领你进去。” 婉卿跟刘雨娘说起那个梦,冗长而繁琐。像是从中间剪断的一声叹惋,低转细密。 “我时常做这同一个梦,我看见这湖水的时候,眼前便有了幻影。跟着梦里的情景一样,但是凤凰却只有一只。第一次听见幺容老道长说起那个引凤的传说,我就在想,会不会与梦境有关联,所以我放下了其他的事情先来了这里,因为我也想明白,想知道为什么。” 刘雨娘默默地点了点头,之后又摇了摇头,没人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她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7 章 仰首望着天空,发出一声沉郁的长叹。那是极力的压抑,仿佛是千百年等待的悲伤,骤然挤涌而至。在那一瞬从喉咙间发出来,粘上潮湿的空气,变得异常沉重。眼泪无声的从脸颊滑落,留下一道深深浅浅的痕印。 那些悄然落地的声息,碰在草尖,碎成一地的心痛。那艳冶的心痛,唤起一幕又一幕散碎的记忆。记忆如风,割裂过去,一并吹翻前世今生,在纷乱的心幕间蹁跹。蹁跹,就像是一只白蝴蝶,躲在风雨的帘幕间,吟唤不曾割断的凄然。 世界蓦然的冷清,不堪怅惘。 - ☆、第六十七章 曲子 “你看吧,这就是我一直守候的地方。” 婉卿看见眼前这地方,但是突然听见刘雨娘用了“守候”这个词,觉得奇怪。望着她,见到嘴角挂着淡淡的悲伤,眼睛dàng漾,碧波流转,清净的望着远方的山石树木,一层一层起伏跌宕朦胧的隐约。这是因为太远的缘故,只能看到那一片模糊的颜色。 “你一直住在这里?” 婉卿看着这些山石流水,很久之后淡淡地问了这么一句。这里实际上并不如想象的那么有吸引力,那么有富裕的颜色。淡青的远山,将视线拉得异常的稀落。几分单调。也没有见到人烟,远远的就给人清冷孤寂的落寞之感。她听见了刘雨娘用“守候”,话到嘴边,终于还是改成了“住”。 “那边高高隆起的荒土堆,看见了吗?那就是以前的凤凰台。只是物是人非,早已经荒败,不成样子了。”说这话的时候,刘雨娘的表情像是想见了凤凰台以前的模样,那应该是一处很了不起的地方,煌煌巨著,也是可能。 “血咒,你听说过吗?”婉卿突然问道刘雨娘。- “什么血咒?”刘雨娘有些不解。 “我来的时候,在路上伤了一个人,第二天那人却奇怪的出现在我们的面前,而且还是非死非活。听有叶先生说,那是血咒的结果,而且,也跟玉屏先生有关。”于是婉卿就将那天详细的情形说了一遍,结果话刚说完,刘雨娘却是笑了。 “我还以为什么血咒呢,那一群没见过世面的东西,净胡说八道。”刘雨娘显得有些气愤,不过那生气只是骂人的动作顺便带出来表情。 “那你说那是什么?” 刘雨娘不说,指着那边高高隆起的那荒土堆,言道:“那就是以前的凤凰台,知道有什么用吗?” 婉卿见她不说,也就不好再问。“听幺容那几个老头,传说那里便是引凤的所在,可以引凤。想来就该是传说的地方吧?” “不错,传说是那么说的,不过真实的情况,那里却也是引凤的地方。没有想过那传说是真实的吧?” 婉卿似信非信的看着刘雨娘,慢慢点头。确实没有想过,许多的传说,不可能全是真的。经常,我们便也是根据这一点不可能,便否定了所有的可能。 “《凤凰引》听说过吗?” 婉卿摇了摇头。或者世间很多东西,我们都见过,只是不知道那是而已。 刘雨娘不再问婉卿了,而是改而唱起了一首歌: 今夕何夕兮,不见君;今夕何夕兮,思君归;梧有桐兮桐有枝,凤绕飞兮凰不栖;形落单兮影成只,心忧心兮赠伤悲。 隔了很久,静静的,风吹过耳际。又听见刘雨娘贝齿轻咬,细细的声音: 此生与君共,莫道君不知,不求偕白头,只愿死生同。 此生与君共,不忍君离别,瑶山路太远,携手相与渡。 那声音罄尽悲凉,不胜凄楚,仿佛突然掉进千年的玄冰之中。那好像与云亭师伯教给的那曲箫声,节律相吻,隐隐的相和。都是一样的悲凉凄苦,直透到心底,勾引出最深层的绝望。 “这个爱情故事很凄婉,那《凤凰引》又是怎么回事呢?” 刘雨娘怔怔的出神,突然被婉卿这一问打断了。仿佛如梦初醒,失了魂魄,尚未清醒。看着婉卿。婉卿只好将这话再说了一遍。 “哦,你不知道这事,自然也不会知道这《凤凰引》的经历。其实凤凰引就是传说中引凤的那首曲子,相传此曲能引凤,真实也是如此。但是我只记下了他唱的这节歌,曲子却是不会。” 婉卿大胆的问了一句:“是用箫吗?又为什么会这么悲凉伤感呢?” “嗯,是用箫。”刘雨娘看着婉卿,眼神瞬间变得奇怪。“你怎么知道用箫?”随即又自我宽慰似的:“是了,既然知道这传说,自然知道是用箫了。” “这事是幺容几个老头子告诉我的,我正好有支竹箫。”说着将那只从云亭师伯那里要来的竹箫,拿了出来,递给刘雨娘。 刘雨娘像是疯了一样,一把抢过竹箫去,突然仰天大笑,之后却又突地泪水扑簌。这一哭一笑,立时让婉卿糊涂了,难道真的疯了,是打击太大,还是太过于高兴,悲喜过度?悲喜过度,那也应该是晕倒才对啊。 倏忽雨过天晴,短暂的时间,刘雨娘又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将那支竹箫还给了婉卿。婉卿也没问什么。 “你拿着这支竹箫,站到那对荒土堆上去试试,看看有什么特殊的感觉。” 婉卿去了。站在那一荒土之上,野草及膝,望眼过去,恍惚千里旷野,白草蓬飞,坟茔累累。那一股扑面而来的气息,就像是一个古战场,千百万年尸横遍野的征战与杀戮,沉淀下来的黄沙无垠,无数的yīn魂亡魄浩浩dàngdàng,在那一瞬间挣脱而出,吞噬掉一切存活着的生命。 蓦然握紧手中的竹箫,有一丝丝冰凉的气息。那骤然而至硕大的苍凉,瞬间将整个心胸占满,不断的膨胀,膨胀……。突然承受不住这强大而无处不在的无形压力,想要bào体而亡。像是将一颗沙子,放进了无边无际的沙漠里,狂风卷来,那一股浩大无边的空旷,看见那渺小,像是针尖一样扎在心上,呼啸过尖锐而剧烈地疼痛。 仿佛被人按住了梦魇,拼命的挣扎,心便不堪重负。逃到到一个窄小的角落里,小心的蜷缩,希望藉此可以借到一点依靠,不会被人发现。 生出一股绝望。无数次的重复过一个动作,像是站在千刃的高山之巅,只看见脚下四野茫茫,云雾翻滚。将视线不尽地拉长,想要看到云雾之外的事物,只触摸到一片尖利的冰凉。想要从山上走下去,抬脚,才发现,原来自己已经无路可走,可是明明清楚的看见那道路的清晰。 人世最悲哀的事情,不是没有路可以走,而是有路就在前面,却不能走。蓦然回首,那一堆严厉的冰凉,不断的延伸开来,瞬间到达脚底,并不断的向上生长,直到最后将自己彻底淹埋…… 那盛大而辽远的落寞,孤寂地绽放。 清醒过来。看见还是那一堆荒土,几处野草而已。油然而生的念头,竟是想起了云亭师伯,那天下至悲的声音,到底该是什么样的? “有什么感觉没有?” “像是有风吹过,没有别的。应该有什么感觉吗?” 刘雨娘不回答,而是接着叫她做另外一件事。“你拿这竹箫,随便吹奏一首曲子试试。” 当那箫声响起,那呼啸而至的苍凉,猛然一紧,感觉周围温度一下子低了许多,身体有些瑟瑟的发抖。自从将那颗凤眼带在身上之后,一直都是清清凉凉,如春的感觉,从没有冷热变化的差异。这却是怪异了。然而也再没有什么别的新的变化发生,直至曲终。 “你能告诉我,你这竹箫是哪里来的吗?” “我不能告诉你,我们约定的jiāo易,现在还没有那么多的等价物。”婉卿听见刘雨娘问这话,知道她想在自己不经意间套走一些话。其实更多的是,婉卿自己也想知道,这箫有什么特殊来历。云亭师伯常年住在云亭,很少下山,即便这箫与他有什么相关,问也不一定就能问得出来。师父知道,恐怕也未必会说。而且更重要的是,这箫是云亭师伯给的,如果有事,也最可能是与他有关。何况刘雨娘先前答应自己的条件,现在还没有必要告诉她。尽管哄骗,那也得等到时机成熟。 刘雨娘也不生气,反是很温和,不紧不慢的道:“也不打紧,你什么时候,愿意告诉我,你再说吧。” “你怎么知道我会告诉你,还这么自信?” “我不相信你会告诉我,但是,你肯定会想知道,刚才那奇怪的感觉。” “那又能怎么样呢?其实我知道你也不知道这其中的秘密,或者你根本不懂曲中深意。我只是吹奏了一曲苍凉悲壮的调子,而据幺容老头老所说,《凤凰引》该是凄凉悲伤之叹。你想哄骗我,却也是没有那么容易的。” 刘雨娘的意图被婉卿看穿,但还是如初的不以为意。或者她只是心心念叨无法轻易放下,一时不小心又才触及了。 “也许,确实我不懂这曲中深意,我以前是亲耳听到过,听他吹奏的。可是很多事情言语说清楚,不就好了吗,为什么一定要弄得这么深沉,一定要深藏不露,只要叫人不清不楚地去琢磨呢?”刘雨娘突然对着婉卿笑了笑。从一种情绪中解脱出来。“也没什么,反正以后我会跟着你去找他,也不急于这一时。” 婉卿蓦然涌起一阵难过,有如愧疚一般的情绪。便转了话题。“你和小玉关系倒是很好,这丫头很招人爱的。” “我对她,只是觉得她很特别,所以亲近。实际上,我对你更有兴趣,你就如同一个迷。这话你觉得我说得对吗?” “我不知道。” 婉卿摇了摇头,这可能是真的不知道。何况婉卿也很少在人前造假,她一直都是很真实的存在,随心而适,随意而安,xìng情自来如斯。那些浮华的虚假,热闹的空妄,从来都不和她沾边,和她也没有半点关系。 - ☆、第六十八章 引凤 刘雨娘突然拦着婉卿,不让她离开。这两人不知道怎么回事,变化都是太快了,明明刚刚还语轻词淡的,一瞬间就面红耳赤了,这情绪的起伏,真就跟大海里的水一样,想翻点浪,立时就是一阵雨。 婉卿出现了一些烦躁,不如先一刻那么平静。两个人都是在这样不安定的情绪之下,突然彼此翻脸了。自婉卿第一次看见刘雨娘一来,虽是对她没有什么好感,却也没有多少成见,一直平淡平淡的你言我语,但那和关系好是挂不上钩的。 刘雨娘也是如此,话是说要求婉卿带着去找玉屏先生,实际上,她不是一个可以低下心志的人。莫名的两人之间就bào发了不小的争执。 实际上,刘雨娘是准备上前去抢那支竹箫,刚一动念头,身子兀自未动,被婉卿察觉了。察觉归察觉,刘雨娘动起来的速度,却不是常人能预料的,婉卿一转身,没能避开,手中的竹箫就已经在刘雨娘手上了。 “哈哈……”那笑声像是在狰狞一样。“虽然我是不知道这曲中深意,不过多亏你说了出来,借你的竹箫一用,我会感激你的。”接着就开始自言自语了,咬着牙,宛如切齿的仇恨。婉卿常常听见刘雨娘自言自语。“刘清,你负我多年,我会用当初你的方式,还给你……” 婉卿是不管这些的,不等她将话说完,手中已经悄然亮出了一把长剑。婉卿从来没有剑亮出来的习惯,剑一现身,便是xìng命jiāo接的时候。师父说过,剑要藏锋,利器不可以示人。这是第一次。 箫声响起,婉卿蓦然觉得一些变化,天地瞬间一片清明,先前黑沉沉的压抑,如朗月映照,云过风清。其时正是傍晚天yīn,暮色四罩,层云朦胧,太阳早已经下去很久,飞鸟入巢也已久了,四周全是死寂沉默的气氛。一早从仙女湖来凤凰台,到了这里的时候,已是午后。加上在这里站了这许久,时间就很晚了。 但是婉卿不顾及这些变化,擎剑在手,剑诀已起,一招游龙惊凤,直逼了过去,想将她打断。 “将箫还来,我不跟你纠缠。” 没有回应。婉卿也知道会是这结果,但是这箫是绝不能给她的。那声音慢慢从开始的干净明白,开始像相反的一个方向变化,开始尖细,并且低沉。似乎一个若有若无的灵魂,无依无靠的升起来,就一直在潮湿清冷的空气里游dàng。那声音越来越细,幽怨低泣,如同一个女子,深夜站在辽远的旷野里,发出一丝丝瘦弱得冰凉的气息。 婉卿只想用力将竹箫从刘雨娘手上夺回来,但是自己剑招怎么变,身法怎么用,逼着刘雨娘连连后退,左闪右避,却就是不能让她停下来。从上望见这一幕:一个人白衣飘飞,剑影幻化,熠熠生辉,神奇莫测;另一个人双手捧着竹箫吹奏,在光影间隙之间,穿梭游弋。远远看见这场景,两个人都仿佛神仙妃子,随风起舞,衣袂飘飘,几乎要逸然绝尘而去。 这场景异乎寻常的美丽,却是凶险到了极点,倒不是刘雨娘,而是婉卿的处境。刘雨娘一直不还手,只是闪避,本来是没有什么凶险的。婉卿听见刘雨娘吹奏这首曲子,吓得脸色都不知道该是那种才算正常了。这首曲子,以前听到过,甚至自己也会,就是云亭师伯连同竹箫一起传给的那首。只是一直都不知道是用来干什么用的。后来听幺容几个老头讲关于这箫的传说,就开始猜测到了这曲子的用处,只是一直不敢肯定,所以刘雨娘先叫自己吹的时候,没有吹这首曲子。 但是现在唯一要做的事,却就是将她的声音阻断。婉卿不知道这首曲子完成的后果会是什么,因为一直以来,都没有想过。那首曲子当初云亭师伯教给自己的时候,只是当普通曲子教给的,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嘱托。 很多事情,都是来不及去想的。婉卿现在终于知道,那首曲子就是《凤凰引》,而刘雨娘的目的就是要引凤,难道她仅仅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8 章 为了报复吗? 薄暮青黑的四周突然明显的变得明亮起来,有一丝淡淡的金光从地面浮升上来,迅速变得浓厚,华光四溢,和着青雾颜色氤氲起来。那些光像是从一个巨大的光球上散发出来一样,而那巨大的光球正不断的上升,不断的逼近地面,就是一直都没有穿过地表的间隔,破土而出而已。 那一阵耀眼的金色光华里,现在突然泛出丝丝白色的光芒,白色的光芒的慢慢转盛,渐渐将金色的光华完全遮盖住了。一瞬间,白色的光芒bào涨,将最后一丝金色淹没,突然进入了一个纯白的世界,那种单一而纯净的透明,给人的压抑,有如千斤的实质从高空冲撞下来,有破开一切声势的力道。如同一股强大的浩然正气,照耀在天地正中,叫人一切的痴贪妄念,无所遁形。叫人本能的产生相信,它无比的崇高,无比的强大,它可以将天地间的一切生命都打回原形。 婉卿看见这光华,停了下来,睁睁看着中间发出光芒的地方。刘雨娘没有婉卿追,也停了下来,但是竹箫没有离口,箫声还在继续。这一首曲子,还没有完。突然心猛地一颤,就像用一把钢锯从心中间锯下去,一股剧烈而清晰的疼痛瞬间传遍全身。 这疼痛使人猛然清醒,记起了许多匆忙间从手背上溜走,顽皮的又回到手心,最后还是流走的事情。记忆从来没有什么时候,有像现在这样,如此的清晰而强烈。 白色的光华,也开始渐渐变弱了,代之的是,一些复杂的颜色,开始有些繁复。底下那团光球,像是正在努力挣出地面,就是挣不开,像是被什么锁住了一样,但是看样势也就要破茧而出了,已经蠢蠢yù动。 看刘雨娘拿着竹箫,并没有丝毫停止的迹象,倒是不小心发现另一个奇怪的迹象,刘雨娘站在那里有轻微的晃动,脸色也不大好,看上去有几分发白,与先前的正常气色相比,差别很大。而随着时间的持续,晃动也越来越严重,脸上迅速的失去了血色,更加苍白,显是身体快要已经支撑不住了。- 隔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刘雨娘看是保持基本站立姿势的力量都没有了,脸上更是白得像层纸,没有一点血色。婉卿不知道,这曲子竟是要靠一个人的心力和意念去完成,只听见那曲子,一如旧的幽细,沁入心间,又多了许多的怅惘和悲叹。婉卿不知道刘雨娘会这首曲子,也不知道这首曲子究竟应该是怎样,只是知道引凤的调子该是凄凉悲伤,但是到底怎样,却是不知。 婉卿见刘雨娘已经支持不住,立即赶过去,一把扶住刘雨娘。单手贴在背心,将内力传了过去,勉强支撑着她可以再继续一会儿。到了这时候,婉卿自己也很想看看,这引凤最后的结果。 婉卿刚将刘雨娘扶住,竹箫的声音,调子忽然拨高,出现一声尖利的长鸣,接着声音就逐渐嘶哑,像是箫管破裂了一样,渐行渐低,最后终于消失于无形。刘雨娘突然向着婉卿一倒,婉卿没有来得及扶住,颓然晕倒在地。婉卿只好一阵手忙脚乱,赶紧想办法救她苏醒。但是立即却又是本能的停住了。 就在刘雨娘倒下的同时,地面一幕幻化的光影波动,眼前这原本分明是泥土的地面,突然幻化变成了一面湖,湖水清澈,湖面水波跳跃,波光粼粼。并从中心开始升腾起一层层紫红的氤氲之气。 “咿呀……”破空里一声长鸣,转头看见湖中央的地方,那层氤氲的紫红光气,上面轰然bào开一个缺口,只看见先升上来了一团鲜艳的翎羽,恍惚听见扇动翅膀的声音。慢慢现出一只鸟来,全身金翎羽饰,五彩的颜色,熠熠生辉。 难道这真的会是凤凰?可是自来都只是传说而已,从没有真正出现过。婉卿不断的曾经在梦里梦到这相同的情形,却从没有这么清楚真实过。一时都看得有些愣了,忘了替刘雨娘治伤。这叫人太难以相信会是真实的。只是梦里从来都是两只一起出现,想想,这反叫她相信了眼前的会是真实。 刘雨娘得到婉卿稍稍一些帮助之后,悠悠醒转来,看见这情形,嘴角不自然的露出的竟是欣喜。脸上浅浅的笑意,像是风拂水面一样轻漾过去,跟那五彩艳丽的颜色,竟是一样的鲜艳。 那只凤凰刚一出来,似乎还没有适应环境,在空中翻飞了两下,小心的试探了周围环境,就大起了胆子,开始大范围的绕着湖的中心上下飞舞。那华光流彩,随着她的翻飞,跟着一道变得更加华丽。 “他肯定不会想到,我会将这东西引出来,哈哈……”刘雨娘突然地说了这么一句完全没根据很突兀的话。 刘雨娘慢慢坐起来,放下竹箫,双手在胸前结了一个很奇怪的印,开始连连变幻手势,倒很像是在施法一样。婉卿只是在一边看,现在也不打扰她。等她近乎施法完成的时候,那只飞在空中的凤凰似乎有了明显的变化。开始她只是在空中缓缓地绕飞,随着刘雨娘的动作进行,变得越来越焦躁,像是正在体内的怒气正在旺盛,等到刘雨娘动作完成,那只凤凰彻底暴怒了,引颈不时发出一声声尖厉的叫鸣,一边猛烈拍打着的翅膀,和空气碰撞,不断发出噼噼啪啪的像是电火燃烧的声音。 猛然一个抬升向上,双翅合拢,然后掉转头迅速俯冲而下,那速度就跟从天际划过的流星一样,凤凰后面本来就拖着几根长长的羽翎,那闪烁的光华,也就跟流星一样艳冶夺目。她似乎是找到了目标,想要用头直接将目标撞毁。婉卿看清了这只鸟,是朝着自己两人俯冲过来,知道这可能是刚才刘雨娘施法的结果。 婉卿现在终于知道那凤凰为什么会突然俯冲而下了。那只鸟高速俯冲到身前,像是突然失去目标一般,竟是一下子就轻缓了下来,擦肩而过,开始围着刘雨娘轻飞盘绕。刚才那是刘雨娘用结印强行将她封印住,收回来了。却是不知道那么快的速度是怎么突然慢下来的。 - ☆、第六十九章 意料 婉卿看着那只绕着刘雨娘的大鸟,色彩无比的鲜明,光艳夺目,想原来引凤就只是引来这么一只大鸟。好看自是好看,那又有什么神秘好言?所谓的秘密就是这些?这些根本不值得自己拿这许多工夫来这里浪费。突然想起了小玉,进而就想起来弄玉,黯然心伤。 蓦然回首,接着看见这个动作,将婉卿也吓住了。因为那太过于熟悉了,是熟悉带来了不安。 只见那只大鸟,绕着刘雨娘绕了几圈之后,突然像是失去了耐心一样,突然露出狂暴狰狞的面目来,绕着刘雨娘凶狠的盯着周围的一切事物,也用狠dú的目光盯着婉卿,小心翼翼的戒备。 刘雨娘正在完成一个动作,右手举起一把匕首,在左手手心迅速一划,殷红的血一下子溢出来,聚集在手心。鲜艳却是甜腻的颜色。那只大鸟,似乎对血有着本能的感应,刘雨娘刚划破手,她就感应到了,一闻到血腥味,比先前更加暴戾,一个折翅回头,一声戾叫,两只爪子直朝刘雨娘左手抓去。刘雨娘左手手心被划破,血还在不停地大量往外流,空气弥漫开淡淡的血腥。 刘雨娘缓慢站起身来,看见那只大鸟扑下来,轻微举起左手去抵挡。她像是早就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一样,看见这只大鸟朝自己扑下来一点儿也不急怕,反是神情自若。婉卿突然觉得有些不对,立即伸手去dàng开刘雨娘的手。她是记得,清楚的记起那个冗长的梦,那里面几乎将一切都清楚的显示了,而且几乎一切都在按着梦的指示在发展。那么就不能让这凤凰碰到刘雨娘的手。 她只记得从梦里得来的手心那个奇怪的记印,以及后来在百合谷发生的事情,当然都是奇里告诉她的。但是她还是不知道不能肯定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所以她不能让刘雨娘冒然做这件事。 她一将手伸出去,意外的事情就发生了。眼看那只巨鸟就要扑到刘雨娘的左手沾上鲜血,婉卿将手一挡,那只鸟立刻转过身来,朝婉卿的手扑了上去。就像一只护食的猫,不容许任何一件东西接近它的食物。婉卿看那只大鸟猛向自己扑过来,只好将手迅速缩回去。婉卿的动作很快,干净利落,但是那只鸟的速度更快,才看见朝着婉卿扑过来,眨眼已经扑上,两只爪子一用劲,婉卿便只感觉到手心一阵火炙烤一样剧烈的灼痛。 等缓过来神来,那只大鸟已经不知所踪了,周围一直艳冶的颜色也突然被抽干了一样,光明瞬间就变得黑沉。刘雨娘没有料到有此一着,婉卿更是没料到会是这样。她只是在最后的时刻感觉到,那只大鸟双爪尖利的撕开了自己的手心,在剧痛的那一瞬,光华倏地向内一敛,所有的光彩也是在瞬间积聚到了那只鸟的身上,将之紧紧环绕,倏忽消失。那只大鸟也事随着光华,迅速在手心里消失不见。 婉卿看着手心淋漓的鲜血,一时只感觉到了身上有点发冷。那几乎近是害怕,现在的一切都是跟着那个奇怪的梦在发展的,那梦却没有显示结局。 伤口再次迅速的愈合,这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依旧还是那个双凤盘绕的图案,只不过现在那只图案较以前变得更加明显,发出一层可见到的明亮的光线,就像是在手心里握了一颗夜明珠,在黑夜里闪闪夺目。 更加奇怪的是,图案里只有一只凤凰发光,另一半还是跟以前一样。那光亮鲜活明净,也一直不消失,就好像那是一条鲜活的生命一样,生命之火生生不息。夜晚,将手张开举起来,俨然变成了一盏照亮的灯塔。 刘雨娘没有料到会突然发生这种意外,但是立即回过神来,不过她倒是显得一点儿也不急,反是还有些高兴的样子。可惜身体消耗太多,现在正虚弱,用力一笑,身体无力,都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哈哈,你抢也没有用,你不知道控制的方法,最终会被她噬尽血ròu而死的。现在是不是感觉到身体在发热啊?” “你说会被吞噬,难道她嗜血?”婉卿先不觉得有什么异样,现在细细感觉,竟真的感觉到身体有一些些发热,血液的温度不断升高,像是有一团火焰,在血液里穿行,所过之处,烈火滚滚。 “告诉你也只有死的份,不错,箫韶九成凤凰来仪,这就是传说中的引凤,引出来的自然是凤凰。可惜你不知道凤凰的特点,难道你没有听说过凤凰涅,浴火重生吗?那是至阳之xìng,女子属yīn柔之体,没有特殊的方法,根本承受不住。等你死后,我还是可以重新引她出来。” “就算你有特别的法子可以控制,那你引她出来又有什么用,她蛰伏在你的体内,对你又有什么好处?”婉卿真正想知道的,就是引凤究竟有什么用,还有,突然想起了那颗珠子。其他的都刘雨娘所说的这些,大略都能猜到。 “哼,当然有用。竹箫现在你也已经拿到手了,我不欠你什么,你可以走了。不过,我估计你也走不出这凤凰台了。”刘雨娘看着婉卿,幸灾乐祸的表情在言语间轻易浮现。 但是她的眼神突然僵住了,席卷而来的惊异立刻惊骇了她悄然变色的脸庞。眼神直直的望出去,凝固住瞬间的绝望。 “不对啊,不可能,你怎么好好的什么事都没有?这不可能啊,不可能……”刘雨娘发了疯似的,突然吼叫着笑了起来。“哈哈哈哈,这绝对不会错,不应该错啊,我等了这么多年,还是等成了一场空阔,老天啊……” 永远的有一种动力叫做希望,也永远的有一种结果,是希望亲手换来的绝望。当这希望是以恨或者爱为代价换取结果时,人世的无奈,那结局就分外的凄怆。 “你说的是什么意思?那我现在究竟该是怎样才算是正常?”婉卿被她闹糊涂了,而且自己也正在变得糊涂。 婉卿这一句话问完,刘雨娘那一串长远的笑声放肆之后,竟伤心的哭了起来。婉卿也是真正的被摄住了,这一连串四溢的大笑在不断扩大的悲泣里悄然结束,想要停住,发现说出的话也立即消融在了冷漠的无言中。 “难道你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吗?”突然一个声音从背后响起来,婉卿转过身,心下一惊,瞬间花容失色,险些身子不稳。不是看见了什么怪异的事物,而是太突然,远远超出了所想,来人竟是曾经在客栈见过的由吾,奇里的师弟。 “是你啊,你怎么在这儿?难道你知道?”婉卿向后退了两步,平息一下心神,才站住继续和这人说话。忽然想问他一个问题,立即又停了念想。 “我是知道,不过姑娘要是愿意将凤眼jiāo给在下,我愿意和姑娘讲。” 婉卿下意识的紧了紧身子,道:“你知道凤眼在我身上?” “知道,我就是靠着它的气息,来到这里的。” “气息,你是说凤眼自身有独特的气息?” “是,但是别的人都感觉不到,除了我,还有一个人可以感觉得到,就是白衣城主长孙弄玉,但是她现在已经死了。” “那我要是不给你,你会告诉我这事情的完整吗?”这东西就是弄玉拿到手,临终托付给自己的,无论如何不能轻易jiāo给别人。现在也终于知道,那么多人寻找这颗珠子,为什么弄玉会得到了。不过人已经远去,拿到了又有什么用? “我会。”这个回答很令人吃惊。既然他会,何必开始还提那要求,岂不多此一举? “为什么?” “现在我也不能跟你抢,曾经你对我手下留情过一次,你曾经也救过三师弟吾丘一次,我这样做,就算是还你两份人情。这是第一个理由,第二个理由,也许我说了事情完整,你可能就会不再想要这珠子了。” “嗯,我本来就没打算要这珠子,既然故人相托,我却是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9 章 有办法送人。那你现在说说吧,我所知道的很少。” 由吾开始说起一些关于引凤的轶事传闻,那些跟自己前前后后听说拼凑起来的想象都差不多一样,没有多少出入。讲着讲着,她忽然指着刘雨娘道:“其实关系最大的,就跟她有关。” “当年玉屏夫人和玉屏先生定了一个奇怪的约定,没有知道是什么约定,总之很奇怪,双方立誓谁要是记住了谁,就要去杀了这个人,搞得江湖上腥风血雨不堪。结果不知道为什么,玉屏夫人一路追杀玉屏先生,最后玉屏夫人竟然真的杀死了玉屏先生,最后她自己自刎在了玉屏先生身前。可是他们两人谁都没有真的就死去。”- 婉卿好奇心起,隔空chā了一句:“没死,不是杀死,雨娘自刎了吗?” “雨娘是亲手杀了玉屏先生,也跟着自刎了,但是他们都没有死。玉屏夫人身上就有一颗这种珠子,所以幸免于难。” 婉卿被震住了,起死回生,或者那正是现在她需要的,于是立即反问道:“你的意思是,这种珠子,不止一颗,而且每颗都具有起死回生的妙用?” “总共有两颗,传说中,确实有类似的功用,但是具体是怎么一回事,我不知道。” “那玉屏先生,也就是刘雨娘口中提及的刘清,那又是怎么一回事?难道他也有一颗?” “他没有,至于他没死,那就要归功于引凤了。据说玉屏先生醒来之后,看见已经自刎的玉屏夫人,伤心之下,一曲《凤凰引》便将这里连同外面的仙女湖,全部冰封了。随后他一个人离开了。” “冰封?怎么会冰封?那玉屏夫人又是怎么离开的?” “冰封,我是不知道的。玉屏夫人,是她妹妹将她救走的。” “她妹妹?” “正是家师,百合公主。” “他们是两姊妹?那她们怎么没有住在一起?”婉卿才突然想起这个问题很傻。 “那你说的两个珠子,那应该全在你们百合谷才对了,你们怎么又要寻找?” “按理,是应该在。这两颗珠子,是至yīn至阳,公主有的那颗是至yīn的,而玉屏夫人有的是至阳的,但是玉屏夫人死一次之后,那颗至阳的珠子,便消失了。外人不知道,其实也经由公主保管了,现在应该也还在公主手里。而你手上拿的这颗,原本就是公主的,xìng属至yīn。” “一yīn一阳,那不是应该相对应女子和男子吗,怎么玉屏夫人会是带着阳xìng的珠子?” “虽然yīn阳相对应女子和男子,但是yīn阳互生,并不说明只有女子可带至yīn,男子至阳。这两颗珠子,不需要受这些条件限制,它们只需要携带者的武功xìng质想配就可以,是女子,一样可以携带至阳的珠子。而玉屏夫人和公主她们的武功都是都是yīn柔的。” “那玉屏夫人?”婉卿想问,那怎么还能有珠子。 由吾很聪明的答道:“只是有而已,她们平常并不带在身上。” “你说了很多,可是你还是没有说明,这珠子以及那《凤凰引》究竟是为什么,也没说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关于凤眼,以及《凤凰引》的来历,我就只能告诉你这么多,至于为什么,以及怎么一回事,我只可以告诉你一点,除了你刚才已经亲眼看见的,《凤凰引》可以引出凤凰之外,那就是那只凤凰具有毁灭xìng,同时也可以重生。而其他的更多事情,我没法子告诉你。” - ☆、第七十章 胜者 “毁灭与重生?你怎么不说得更清楚一些?” “对不起,我只能说这么多。因为这原因,所以现在有很多人在找这珠子。我告诉你这些,是希望你能暂时好好的的保管住” “你知道我不会给你?那你来这里做什么?” “嗯。我来这里的主要目的不是来找珠子的,虽然我一直在找。我今天来,是来找玉屏夫人的。”由吾一手指着刘雨娘。“其实关于那些为什么,以及怎么一回事,你最好问她,只要她愿意说,她什么都知道。” 婉卿突然想起了引凤,刚才说,玉屏先生没有死是因为引凤的原因,那刘雨娘也会引凤,虽然被自己抢夺了,可是她到底会啊,那岂不是说,她可以来一次毁灭重生? 摇了摇头,刘雨娘以前根本不会引凤,刚才就已经可以看得出来,现在会了,听她语气,引凤也还是危险,而且被抢夺了,何况竹箫已经不再她手里,似乎也就不能再引了。不过反正这事还是没有弄明白的。珠子在自己手里,慢慢发现也应该不成问题。 “你找她?做什么?她现在正是虚弱的时候,我们之间有约定,我不会让你将她带走,你是不是可以等一次?” “姑娘不用误会,我找她,并不是为了其他事情,只是有一些话,家师要在下代为传递。” “既是如此,那就好,还是多谢你今日言语相告。下次见面,敌友两分。” 婉卿走过去,扶起刘雨娘,慢慢回湖里去。由吾在后面跟着,他有话要对刘雨娘说,只好等进了湖再说。 也是奇怪,婉卿在心里仇恨百合公主,见到百合公主的三个徒弟,却并不是很厌恨,隐隐还有几分亲切。 但是事情总不会是那么简单,即便你不去想,事情本身并不会因为你的不想就改变它一贯的态度,而仅仅只是对你格外开恩。 事情还远没有完,就在婉卿俯身去扶刘雨娘的时候,刘雨娘的手突然迅捷无比的在婉卿胸前扫过,双单指扣在心脉上,气息一滞。只感觉身体瞬间僵硬,无法动弹了。心口猛一阵炽烈的疼痛升起来,像是有成千上万的蚂蚁带着尖刀,从血管经络中爬过,又痛又麻又痒,刀光剑影,血ròu纷飞,留下一路数不清的新鲜的伤口。 “你到底要做什么?”婉卿极力忍住痛楚,勉强问出几个字。立即又被痛得没力气了,额头上大汗滚滚。 “哼,我说呢,怎么没一点反应,原来是这个原因。”刘雨娘倏地站起来,反过来将婉卿扶住了。 婉卿看见刘雨娘倏地站了起来,大是吃惊,那吃惊程度不亚于看见了一个死人突然复活了。“你刚刚不是还很虚弱,我不会感觉错啊?” “说起来,你的心地也真是好,虽然听说过你杀人无数,而且杀人之时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不过得承认,你的心地确实好。” “好有什么用,还不是被你一样的骗在手里?” “我确实很虚弱,不过你低估了我的能力了,但是开始我也低估了你的能力,我早就在知道这小子在这里了,你却没发现。当我发现这一曲箫声完了对你居然没有用的时候,你想知道我是什么感觉,我轰的一下子晕了,是头晕。气息过激,心脉受阻,我差点暴毙而死。不过那是另一回事,我自然只好在你没有防备的时候才能拿到这东西了。” 说着,刘雨娘就在婉卿身上开始搜找那颗凤眼。当然这个很容易就被她拿去了,而且连同那支竹箫,她也一并拿去了。 那颗凤眼一从婉卿身上拿走,原本笼罩在自身四周清凉新鲜的气息,骤然一变,除了开始那从心底升起的疼痛在无限的扩大外,身体像是被突然放置到了熊熊的烈火之中,那艳冶的心惊,正像那鲜红的火苗一样妖艳。突然记得了那所谓的凤凰,浴火而生的场景,正变得无限的恐怖,生命像是被吸干了水分的尸体,连同yù望经过喉咙的时候,都一起变得越加干渴。 由吾在一旁看见此时发生在婉卿身上的情状,都有些措手不及的光景。两个人毕竟无怨无仇,虽是婉卿对百合公主有仇怨,那只是私人仇恨而已,与他并没有多大直接的关联。现在看见她痛苦的样子,也是有些不忍。 婉卿在痛苦里挣扎,手不停的在身上抓痒,像是用刀一刀一刀将ròu生生划开一道道的口子,手在脸上一抓,立即被拉出一条长长的口子,鲜血淋漓涔涔地沁流出来,瞬间那张绝美的脸庞瞬间就变得难看恐怖之极。 只是眨眼的功夫,婉卿身上已是体无完肤,像是被刚刚鞭笞了一般,大滴大滴的血水,断续不停的滴在地上,那情景就像是一个人刚刚出浴,而泡的却是用的鲜血。刘雨娘正看这着惨烈惊心的场面而高兴。 突然一幕红光从流血的伤口里盛放而出。这悄然出现的红光,在青色的夜里因雾而变成紫红的光彩。这紫红让看在眼里的人莫名的舒适,就如同日落时候的霞光,总能叫人宁静,悄然欣慰,心思止水。 现在婉卿的身体,就像是一颗可以发光的夜明珠,全身上下,红光不断绽放,越来越盛。红光从鲜红的伤口出来,大约持续了十几秒的样子,迅速将伤口愈合如新,看上去甚至比先前更加艳丽了许多。之后红光蓦然收敛,只剩下淡淡薄薄的一层氤氲在皮肤表层,像是擦上的一层荧光,只不过是紫红色而已,不仔细看也不能发现这处特异。 红光停歇,只是感觉到一股浓厚的暖意铺天盖地而来,团团将自己包裹,再没有其他。先前自己撕裂的身上的伤口,也一点没有了。那股浓厚的暖意一旦进入体内,就开始流转,渐渐消融在身体里每一寸地方。流转过身体奇经八脉,五脏六腑之后,竟是说不出的舒畅宜人,血脉微张,那感觉天地通泰,春阳融融。较之凤眼在自己身上时候的那份清新自然,现在却是绵密的暖意,一样说不出的惬意自如。 这事情是再一次出乎了刘雨娘的意料,看这没有对婉卿造成任何的伤害,反而好像还帮了她一把。不过她也不在意,处变不惊,这是基本生存所需,何况像她这样长久在江湖上混迹的人更是知道,尽管已经很多年封隐,常识还是不至于忘的。 “好像事情也还是不如你所料,现在我却没事。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原因吗?”- 由吾竟然很真诚的摇了摇头,刘雨娘却是不一样,她这会儿似乎不大愿意说话了。眼睛紧紧盯着婉卿,婉卿感觉得到,那眼神里藏了一些无可捉摸的东西,除开怨dú之外。 婉卿调了调内息,试了试手上力气,经过刚才那番变化,并没有影响到自己什么,似乎自己修习的内道甚至更强了一些,这点能从心脉上感觉出来。至少现在感觉心里的yīn寒没有以前那么重了,但是心痛的病症还是不能愈好。 “我们之间本就没有什么仇恨,你还答应我有事,我也不想与你为敌。把凤眼还来,要是不想还的话,那么我只好得罪了。”婉卿料定,刘雨娘现在实力有限,毕竟刚才那一弄箫声是耗费心力才能完成的,不是那么迅速就能恢复得过来。所以现在硬抢的话,还是有可能能抢过来的。由吾已经答应今晚不为珠子而来,倒可以放心。作势就要走上去,但是立即却被由吾拦住了去路。 “你不是今晚不抢凤眼吗,怎么反悔了?” “姑娘别误会,我并非要阻拦你去拿凤眼,我来还想送给你一个情报,并且想要以此跟你jiāo换这件东西,这个。”从怀袖里拿出一幅卷轴展开。“姑娘要是愿意的话,我愿意用这幅地图,和你jiāo换这个珠子。过了今晚,随时欢迎你来取走珠子。” 婉卿只看了一眼那幅所谓的地图,这是一张绘在绢纸上的地图,开幅大约两尺长一尺宽,全幅分成了两部分,上半部分,是一幅画,下半部分才是绘制的地图。婉卿看了一眼画面,几乎想都没想,立即就点头答应了这条件。 “那好,我答应你,多谢你告诉情况,不过以后我会回来拿的。这里出去几天能到这上面标示的地方?” “最慢两天,快的话,将近一天,出了湖,稍稍北折西行,直走就可以到。” 婉卿拿着卷轴就走了,但是刚转身,及时又转了回来。握剑在手。“你想糊弄我,我才不上你的当。” 虚晃一剑,绕过由吾,转向直刺刘雨娘,这是明着开抢,就没有什么好假惺惺客套的了。这一剑是要逼迫刘雨娘措手不及,反正都是抢,抢就要有抢的样子,假仁假义,不是我辈当为。 刘雨娘见她挥剑直进,只是向旁边略微移了一点,不过这也够了,这么一点距离的瞬间移动,已经将直奔而来凌厉的剑势化解。婉卿一剑没刺中,逼迫未能奏效,一招峰回路转,将去势立即改为回势,回剑再刺。 刘雨娘确实是很虚弱,一直都在强自支撑,这么被婉卿一逼,立即就显出来了。根据婉卿的经验,这个刘雨娘虽是没有使出多少招式,没有显露出多么上乘的武功,但是相比而言,当不在百合公主之下。不过婉卿可不怕这点,现在乘虚而入相当于乘火打劫有什么好怕的。就算是比百合公主更强,她也不畏惧,天生的那份冷峻的傲然之气,足以充塞天地,反可以令人生畏。 由吾看见这场面,本是要劝架的,结果刚往前站了一点,婉卿剑锋扫过,没来由也被卷了进去,这下子就变成了三人混战了。婉卿向来都是这样,不管谁要是想阻拦自己,不分坏心好意,都会变成她的敌人,不带一点做作。 “姑娘,可否先停下来。”由吾身体向后仰,避过飞过的一片剑芒,紧忙里喊了一句。接踵而至的则是将自己笼罩的一面剑影组成的墙,其中每一道剑影都劲道凌厉,那气势都足以销金断玉了,不得不连连闪避。基本上闪避过剑势,婉卿忽然又飞过来一脚,正要踢中面门,由吾只得双手挡驾,婉卿正好借助他挡驾的力量,借势倒飞了出去。这一兔起鹘落,由吾立即意识到不好,可是也来不及了。 本来由吾刚才确实只是想用计将婉卿引走,保护好刘雨娘,毕竟她也算是她的师叔,何况还有那颗凤眼,说不想拿回那是假的。但是,那条计策,却也并非完全虚假,给她的也确有其事,只是没料到的是婉卿竟没有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0 章 。现在要想抢过去,都来不及了。 婉卿倒飞出去,正好是朝着刘雨娘飞过去的,两个人本是隔了一段距离,但是并不远,说话间,已经到了,婉卿并不是要将刘雨娘怎么样,她的目标只是将凤眼抢回来,所以一接触,婉卿就用了一招越女绾纱,形似神龙盘柱,不过更为迅捷,一道光影从刘雨娘身上迅速绕过。再看婉卿已经远远的落地站好。 “哼哼,师父教我越女七式,原以为只适合偷偷东西,没想拿来抢东西也一样的奏效。不跟你们为难,还是要谢谢你的地图,后会有期了。”不多做停留,拿了东西,立即走人,转瞬已不见人影。还留下由吾望着刘雨娘,立了半天无语。只是听见刘雨娘很愤怒但又无可奈何的问了句:这女子是什么东西修炼成的啊? - ☆、第七十一章 建筑 出仙女湖西行约一日路程,有一座高山,山上多是参天的古木,几人方能围抱,随处可见立着的岩石,怪特嶙峋。山顶宽阔处立着一处敞屋,坐东朝西,连绵成群。这成群的屋舍便是掩映在这些古木怪石之间,每天清晨当第一缕朝霞出现从地底升起的时候,便能映了满屋子灿灿的金色。婉卿这一路上走过,只看见林木森然,石阶曲折幽深,便分明感觉到了这一切都在给人一种宁静悠远。 然而这些能看见的都只是表面现象而已,这里的真实情况,却远非常人能想象。甚至婉卿都在心里暗想,是不是自己走错了地方。 婉卿本是不知道这地方,看着怎么觉得都像是一座僧院,却不是。实际上由吾给的那张卷轴,画面旁边密密麻麻写满了字,地图上也是密密麻麻的标注了各种地名,让人初看还以为那还是专门给她准备的,细看就可以知道那上面将现在的情形都写明了。 一路上去,几乎一个人都没有遇见,婉卿也不奇怪。这里地势荒远,都是荒山丛林,人烟本就稀少,会到这山上来的人,更是少得可怜。更加令人惊奇的还远不止这点,偌大的一个建筑群落,里面空空dàngdàng竟没有一个人影。四处寂寂无声,初到的人还真是不好说,乍一看会以为是自己白天撞鬼,那种空dàng令人震惊。 婉卿就这么小心翼翼大摇大摆的上到了山顶。这次出来,小玉和有叶先生都还在仙女湖里,没有告诉他们,等这里事情完了,再回去和他们汇合。 婉卿在站在一间房屋前,门是关着的。拿出那张卷轴比对了一下,四处看了看,然后飞身上到屋顶,接连几个起落,在屋顶上几乎是将整个建筑群的情况都大致看了一下,然后又回到一开始的地方,这里是入口处。 婉卿直接推开房门,走进去,立即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四布的蜘蛛网像是在屋子里纺线一样。仔细看看,除了这些密厚的蜘蛛网之外,倒也没有别的什么东西,似乎连灰尘都很少,像是山顶位置比较高,风大,气候比较干燥,不比其他地方,要是没人住,就会灰尘挤满屋子,人的味道淡去,就会发出霉味,鬼气森森。看这里至少有三年没有人住了,房屋里很多木头都开裂了。 婉卿看看觉得奇怪,地图上画的确实是这里,不过她马上就明白了过来,知道原因在哪里了。- 迅速的从穿堂走进去,登堂入室,几乎都没怎么找就在靠近正房的耳房里找到了一个秘密通道,是道暗门。 但是现在不能冒然闯进去,谁也说不准里面究竟会有什么。小心的摸索着前进,不敢弄出了大的声响。密道里没有灯火,却不知道为什么还是光亮,平稳的向前一小段,突然变成了阶梯盘旋向下,走了大约两百步,婉卿突然停住了。 前面有道门,将继续向下或是向前的路堵住了,那门很厚重的样子,没有钥匙估计绝对是不能进不去的。现在的位置,照着走过的距离,以及向下盘旋的弧度,应该就是最开始入口处的那间房屋的正下方。 前面有门,却无法进去,在门边找了半天,也没有惯常所见的那些开门的机关暗槽之类。无奈只好放弃,刚要转身,门的另一边突然传来细微的声音。虽然声音很小,不过在于婉卿,却很清晰。然后就是门在响动,那是开门的声音。 婉卿急忙闪过一边,找一个稍微隐蔽的地方将自己的身形隐蔽,只要不会在开门的第一时间被发现就行了,同时做好了准备,只要门后没有太多的人,就可以趁着开门的瞬间进去。这种情况,根据以往的经验,门不会被打开太久,而一旦打开,也就预示着即将关闭。 门缓缓的升起来,后面站了两排人,总共是十二个,气定神闲,看来个个都是武功高手。门被完全打开后,这十二个人赶紧着从里边跑出来,等到最后一个人出来,门发出一声轻响,显示就要关闭了。婉卿和最后一个人同时起步,一个向外一个向里,几乎是擦肩而过。不过婉卿速度比他们要快,从隐蔽处一出来,那些人只看见一道影子,之后婉卿已经在门后边。虽然只是一道影子,但毕竟是看见了,那些人想喊,可惜已经来不及了,那道门在身后倏然落地,却没有带起一点儿声音。 婉卿就知道这门会关,只是没料到速度这么快,要是稍微慢一点可能现在就被砸上了,那后果只能是粉身碎骨,还有更加严重的。到了这边并没有停下来,而是小心着继续向前走了一段距离。刚才看见这边没有什么人,但那只是自己看不见而已,看不见并不代表没有,实际上这边有很多人,一进来的门口就成排守着六个人,好在自己够激灵够速度,一进来就没有停步,直接往建筑树木多的地方闪过去,只留下一道影子在后边。那些人因为一开始就没有多加注意,尽管奇怪,也还是没有多大的影响。门外的那些人倒是看见了,可惜也不碍事了。 婉卿现在正藏身在一围芭蕉树后面,这芭蕉树是长在一处凉亭后面的假山群里。刚才一路不停的走,就走到了这里,实在找不到什么好的藏身之处,只得暂时在这里停一下。好在这里没有许多人,能够稍稍停歇休息一下。 在那道大门外面向里边看的时候,婉卿只是粗粗的认为,这里顶多是个地下室而已了。一路为了躲藏胡乱跑进来,边走就边被震住了,越走越是觉得惊骇。这里的布局以及修建情况,除了让人吃惊外,现在也想不出其他的词来形容了。 要不是婉卿确定知道自己是从上面通过密道进来的,而整个山又是孤立的,断然不会相信眼前的景象。你猜那些究竟是什么?那竟然是和头顶荒废的建筑群落一模一样的建筑,上面的建筑群,婉卿看过全貌,宏伟而且精致,而这里甚至规模更加宏伟,布局更加精致,气势更加磅礴,简直堪比仙境。 更加奇特的是,这里是在山体之中,这是地下宫殿,却感觉不到一般地下室的yīn暗潮湿晦涩,相反这里却和上面一样,一样的有yīn阳寒暑,风雨晦暝,昼夜更替,那些生长着的植物便是明证。而且确确实实的感受到了,日出日落的变化。这还不止,准确是能够真切的看见日月星辰在变化,甚至连晚上的露水,都一样的真实。这里就和上面一样,根本不是一处地下宫殿,完全就跟修建在地表一样。 婉卿不知道这些建筑是怎么修成的,也不知道如何将这里变得和外面一样,不过这也不是她要研究的问题,不知道又想不清楚,那么也就不想了。总这么藏着也不是办法,接下来,还是要去做自己要做的事情。 在这里行动,除了要小心之外,基本上没什么担心的,至少不用担心将自己给走丢,由吾给的那份地图上居然每一处都标注清楚了,详细到一段台阶需要走多少步都写得清清楚楚。这更加叫婉卿相信,他是有意的来给自己送信,至于为什么要送,那就不知道了,或者他一时高兴。 照着地图上的标注,这里的整个布局就像是皇城一样,最中间高拔,四周层层拱卫。要到的也就是那座最高的建筑,那里应该就是整个建筑的中心地带,相信也该是重要人物们的活动场所了。 开始进来的时候,说这里分布的守卫多,那其实算是瞎说了。外层也就零零散散的偶尔几个人,越进到里层,靠近中心,那守卫才真的叫多,十步之内必有岗哨,哨与哨之间,轮流jiāo换,这些人似乎就从来不困似的,将整个中心围得铜墙铁壁,这时候估计就是飞进来一只苍蝇也照样会被打出去。 不过这些在婉卿眼里实在算不了什么,守得再怎么严密,也不过是摆设罢了。好像婉卿自来就习惯越过各种不同的守卫,最后悄悄溜进敌人的背后阵地。婉卿虽是自视武功还过得去,孑然一个人,实在不需要那么多的正面接触,反是这样还更方便些。唯一一次正面临敌,目前为止,也就是在百合谷的时候,那结果,突然叫人伤心。 一路就像是从厨房走到客厅一样轻松简单,比之如入无人之境一般模样。很快穿过层层守卫,到达中心,这里的确是极为重要的地方,不过奇怪的是,这里反而没有守卫的人了。那些守卫像是从外到里慢慢升高,突然在这里戛然而止,形成一大段空白。 婉卿无心多关心这些,人少了肯定比守在这里的人多要好些,但还是不敢大意,小心为上。沿着这座最中心也是最显眼的所在小心翼翼的绕了一圈,最后还是在它的背后停了下来,因为这里背yīn,即便有防守,也会不如其他地方强,正好下手。所谓最危险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那只是普遍的意识,更安全的,还是敌人惯有的背后薄弱处。 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逼迫敌人守住门户,背后必然空虚。趁虚而入,这就是兵不厌诈了。但是还有一句话,叫做出人意料。婉卿进到整座建筑内部,这里也算是一个大厅,因为空间很大,一下子竟有些愣住了,第一个念头知道自己是上当了,中了埋伏。偌大的房子里竟然空无一人,幸好迅速应变了过来,也不做任何停留,迅速转身,也不走来路了,直接从大门往外闯出去。 - ☆、第七十二章 花蕊 “既然来了,何必这么忙着就要走呢?”这话听着就像是在挽留,只是眼前这种挽留怕是没几个人能吃得消。 说这话的,是一个女人,她也是除了婉卿之外第一个出现在这屋子里的人。她一出现正好就站在大门口,挡住了婉卿的去路。然后身边迅速积聚了一大堆的人,不过却是隔了她有大约十步左右的距离,似乎不敢靠近。 这女人,婉卿不认识。不过不打紧,因为婉卿在她身后立即发现了熟识的人,高连剑三父子站在那里,很小心的站在那儿,真是冤家路窄了。 婉卿不动声色,高家的人也没动,实际上她知道高连剑父子也知道她了,但是在这种场合他们不过只是一个小小的角色而已,真正的人物还是面前的这个女人。所以大家都不动,那是明智的。 现在对于眼前的情形,婉卿只能如常人一样感觉到有些凶险,但是真实的情况,却并不了解许多。所以首要的任务便是冷静,先弄清楚了身处的状况再说。 倒还是那个女人先开口了:“我想,你会愿意坐下来谈谈。” “谈什么?”婉卿看了看四周,实在没什么可以看出对方来历或者带有什么标志xìng的物事。总之在自己的印记里,没有听闻见识过这样一群人。不妨就直接反问了,再慢慢寻找能脱身的机会。事实,可能也不能脱身了。 “不妨事,我不会将你怎么样,再说,我也不能将你怎么样,你随时可以走,我不会留你。我只要这个,愿意的话,我们便可以谈了。”那女人已经走进屋来,那群人却是留在了门外。她是有意在婉卿面前露一手,好给一个下马威。招式确实很华丽,也很精彩,婉卿没有看清她手里拿的是什么,她动手的速度太快了。直到她走进屋子找地方坐下来,将先前的手里的那件东西,放在旁边的桌子上,婉卿这时候才算是看清了。另外一颗凤眼。 这一下马威的作用并不明显,对婉卿来说,几近于无,倒是知道是那颗凤眼之后,婉卿明显的吃惊了。那颗珠子,据自己所知,不是在百合公主的手里,怎么会到了她这里的?而且,她找到自己,那么也就是知道另外一颗在自己这里了。既然这么多人都在苦苦找寻争夺的东西,那就一定很重要了,那自己更没有拿出来轻易拱手送人的道理了。 “可以,我可以和你谈,但是我要先见到我师父。” “果然不错,你师父还真是教出了一个好徒弟,很好。也难怪她会将那么重要的东西,都传给你了,真的不错。去将她们请过来。”最后这句话是对门外边的人说的,似乎又不像,因为那话说得很轻。 “是你!”人被送过来,婉卿看见却是吃了一惊,万万没有想到会是这样子。心中陡的升起一股悲恨,转化成杀意,极力压下,悄悄的消散了。那日由吾给的信息,明明那上面的应该是自己的师父,所以自己才会什么都不顾,忙忙的赶过来。现在看见的却不是自己的师父,竟是百合公主。 “是你,我师父在哪里?”婉卿走过去,不冷不热地问百合公主。以前的情形,现在估计两人该是打起来了。现在情况不同,只好先忍住了,私人恩怨容后再算。 百合公主不知道为什么昏迷未醒,看上去脸上血色凝滞,有气无力,身体很虚弱,勉强都没有回一句话。被两个侍女搀扶着,看样子是被人挟着了。就算她的百合谷毁了,可是她的武功婉卿是清楚的,她怎么会落到这步田地? “怎么样,你师父还安好吧!我说过,只要你愿意,我们就可以jiāo换。用你身上的这个东西,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1 章 她。”她指了指桌子上放着的那颗凤眼。 “要是你觉得还无法等价,那么我还可以加价。将他们全部请过来吧。”话刚说完,那边已经被带上来了另外两个人,婉卿都认识,居然是奇里和由吾,幸好两人不像百合公主,他们精神都还好。只是叫人奇怪的是,由吾为什么也会被困在这里? “哈哈。”婉卿突然忍不住笑了,只是那声音却显得有几分悲凉。难怪说自己常常被人骗,这次还是被人骗了。看见奇里,这是她突然想大笑的第二个原因。 “南宫姑娘,对不起。云台道长也在这里。” “先谢谢了,那么作为还报,你是想我救你们,还是救你的公主呢?” 空气静默了两秒。无语。 就听见那个女人的声音:“怎么样,三个人换一颗珠子,你不吃亏吧,何况她还是你师父呢,你也不想背上不孝的名声吧?” “哈哈,我师父?那要是我不换,是不是还有别的条件可以开呢?” 那个女人很好的涵养,一点儿没生气,像是开玩笑一样:“当然有,那就只好委屈你,让你多多陪着你的珠子,在这里小住了。” 婉卿看了眼奇里,又看了看百合公主,径自走到奇里跟前,小声的问一些情况。到目前为止,居然还不知道站在跟前和自己说话的人是谁,这听起来就像是一个笑话,而且还荒唐无比。突然看见后边站着的恭敬无比的高连剑,面前的这个女人不简单。 可是她却拿这几个明知道跟自己没关系的人来跟自己jiāo换,那是什么用心?现在终于知道面前站着的这个人,就是以前一直听闻的蝴蝶宫的主人,被人称作花蕊夫人,这个称呼从表面上至少是恰当的。- 有关于花蕊夫人的种种,婉卿知道的倒很多,只是一直都没有亲见过,所以不认识。这里面有一条,即便全天下的人都错了,也是绝不会有错的,那就是她跟师父的jiāo往匪浅。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会来这么一招。 其实这时候的婉卿正在想着一个大胆的假设,虽是铤而走险在这种情况下不易成功,但与其任人宰割,那还不如放手一搏。她不但不会将手上的珠子jiāo出来,相反,还要将那另一颗抢到手。本来从师父的关系出发,自己是没必要与眼前的花蕊夫人为敌,但是现在不是自己与她为敌,而是她逼迫自己与她为敌,那就不能怪自己了。 “好,我跟你jiāo换。”婉卿慢慢走近花蕊夫人,寻找每一分每一秒里可以寻找到的机会下手。突然从外面传来几截断续的声音,至少是清晰悠远的,那是箫声。婉卿连同与众人都一时情不自禁的转头去寻找声音的来源,行动自然就慢了下来,但是什么都没有。 似曾相识。突然听见花蕊夫人对着下面人的叫声:“快堵住耳朵,站着别动。” 就在这一眨眼的时间里,一道人影从花蕊夫人面前闪过,她急忙去阻挡,结果刚一动身,伸出手去,面前已经空了。桌子上也空了。 婉卿已经站到隔花蕊夫人很远的地方,手里拿着那颗珠子,手里流动着暖暖的光环,有一股尖刻的暖意瞬间传遍全身。 “不错,就是这颗。没想到会到我手里吧?” 外面的声音还没有结束,似乎还很悠长。而这里站着的人,就不见得有好面色了。特别是花蕊夫人,她刚刚叫别人别动,她自己却动了,引动内息,那声音便循着内息侵进筋脉血液身体各处。 花蕊夫人现在没有功夫去管及婉卿的嘲讽,头上豆大的汗珠,粉落如雨,娇喘微微。突然外面的声音战抖了几下,像是没有了力气一样,断断续续的,就断了。 声音结束,却是多出了几个人。小玉高兴的跑上来,气喘的叫姐姐。后边还有两个人,有叶先生,和刘雨娘。 “你们怎么会到了这里?” “雨娘带我们来的啊。”雨娘这个名字,实在不好称呼,想了很久,小玉也只好雨娘雨娘的叫了。然而在于她,这完全是一种亲切。“她说你有危险,所以我们都来了,连她自己都来了。”婉卿自然知道刘雨娘来是为了什么,笑笑就认同了小玉。 “贱人,放了我妹妹。看见了吧,这个世界还是有能够制得住你的东西?” “哼,这么多年不见,你也还是老样子,一点不长进,就这么点伎俩,也不自己称称。”花蕊夫人艰难的咳嗽了一阵,但是立即又精神奕奕的,恢复如常了。 “我是没什么长进,可是有人不一样啊。”说着刘雨娘有意的看了一眼婉卿,这倒叫婉卿感觉莫名其妙,模不着头脑。 “有人不但长进了,而且似乎还超出想象了。”刘雨娘像是在表演一样,跑过去拉着小玉。继续道:“这个小姑娘你是看见了的,刚才那段曲子呢,就是她吹的,怎么样,威力不错吧?” 刘雨娘轻描淡写的说完,就等着花蕊夫人的反应,她似乎早就知道花蕊夫人会有剧烈的反应似的,故意说完了就停了下来等着。果然花蕊夫人听了她的话,脸色连连变换了几次,几乎是一次比一次难看,不过那些表情都很快,一闪即逝了。突然花蕊夫人大笑了起来,听得屋上的灰尘都簌簌的往下落了一地。 “你吓唬我,就算她能吹一段曲子,又能怎么样,她一个小孩子,我看她也没有那么大的能力可以吹完一整曲吧?” “她是不能啊,我又没说她能,我只是说她会而已,你那么激动干嘛?小心别激动死了,那在手下面前很难看的。” 花蕊夫人被刘雨娘抢白了一顿,气得不得了。但毕竟是高手,不失风范,瞬息又恢复了平静。 婉卿听她们两人还在一言一语的相互中伤,不肯相让,初始还觉得只是她们两人是宿怨,但谁都奈何不了对方,所以如此。渐渐却听出了一些眉目,忙拉过来小玉,甚至有些生气:“刚才进来时候,那首曲子,是谁叫你的?你为什么要吹?” 小玉第一次看见婉卿生气的样子,本能的有些害怕。吞吞吐吐的回答:“那天晚上在山间的客栈,我听到你吹了一遍,我就记下了。前几天夜里想你,我就吹来着,结果雨娘听见了,就让我跟她一起来找你了。她说在山门开始吹这首曲子,你就可以听到,就会没事。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做错了,姐姐别生气,我一定会改的。” 婉卿看着小玉,良久然后轻轻的摇了摇头。“没事,没有做错事情,是姐姐不好,姐姐以后不生气了。” 但是婉卿知道有一点是肯定了的,自己是被人莫名的算计进了一场yīn谋。应该可以这样说吧,只是不知道这结局该怎样收尾呢。 - ☆、第七十三章 复仇 天空像是突然yīn沉了一样,yīn霾密布,沉沉的风雷都潜伏了不动。刘雨娘和花蕊夫人也停住了争吵,转过来奇怪的看着婉卿,然后几乎两人同时暴跳起来,有一道影子直接就朝着她们扑了过来,这扑过来的自然是婉卿了。这里是花蕊夫人的地方,她反倒不如刘雨娘洒脱,能放手得多了。刘雨娘看见婉卿撞过来,远远的就让开了,闪身到一边,像是隔岸观火一般,正中下怀。而花蕊夫人却是立即和婉卿打在了一起。 不过现在可不是看戏的时候,看戏绝对很少机会引火烧身,除非你要玩火。现在要是你靠得太近,那么就不是简单的引火上身了。这场面从先前的静沉里,一下子陷入了极端的混乱,就像是平时看见的地痞无赖拖椅子砸桌子一般无二,打击是粉碎xìng的。- “你们站在外边要当神仙啊,还不将这些人都给我拿下。” 本来花蕊夫人正和刘雨娘在那里斗得正起劲,没想到刘雨娘突然就闪到了一边,而接着婉卿就出现在刚刚刘雨娘的位置上。如果只是两个人简单的立即打在了一起,那么也就罢了,关键是下面的那群人。 花蕊夫人就这么简单的吩咐了一句,他们一得了花蕊夫人的吩咐,可不敢再在那里只顾好看,自然而然的就要帮忙。于是这下彻底乱了。那些人齐齐的想要涌进来,结果被有叶先生一个人将他们全挡在了大厅门口,进不来。于是有人就聪明的直接破墙而入了。 更多的人也学着先行者,有破墙的,也有异想天开自我发明破窗的,甚至更有飞身上屋顶的,至于上屋顶要做什么就不知道了。怪只怪花蕊夫人手下的人太多了,来时都挤在门口看不大出来,散开了才知道,这起码有好几百人。于是一时间人满天飞了,甚至还有像壁虎一样,爬在墙上,学倒挂金钩。 反倒是婉卿和花蕊夫人身边渐渐空出了一片空地,实在没什么人进得了他们身,能近的,诸如高连剑之类的高手,又因为花蕊夫人的缘故不敢近。 其实依着武功,高连剑上次在百合谷就只能勉强和婉卿对手,他也更不是百合公主的对手,却仗着自伤伤到了百合公主,这也确实算是个枭才了。然而高连剑上次也受了伤,实力打了折,婉卿这几个月来,也不知道什么缘故,自身武功,竟是一日千里,进步神速。这样一进一退,差异甚大,现在恐怕早就超过高连剑了,甚至应该和已经知道的百合公主的力量比招,即使缺少经验,也基本不会输。只是百合公主一直以来就是一个谜,也不知道能不能真的打赢。 外围乱成一锅粥,人到处乱飞。丝毫不能影响到她们两个人的打斗,而一开始就脱身出来的刘雨娘,是最不划算的,原本以为脱身开来,就万事大吉,结果比没脱身更艰难。十几个人一起围上来,将她紧紧围住,轮番上阵,结果就是现在这样了,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稍稍疏忽,面前那乱飞的刀剑就跟那些乱走的人一样,朝着自己砍过来了。常常是顾得了这里,就顾不了那里。好在虽艰难凶险,却没什么大的伤害。 突然不知道谁,自觉很聪明的将一把刀朝着里面中心的婉卿扔了过去,却不知道怎么被花蕊夫人不小心将手拂了一下,那把刀就沿着原路倒飞了回来,只听见一声闷哼,接着一个奇怪的场景,一个人影被一把刀带着飞了出去,像晾鱼干一样,钉上了一根柱子之后,没了动静。 没有人靠近,婉卿和花蕊夫人对招,同样是两个女子,没有差异xìng的优势,婉卿硬是一招一招,将花蕊夫人逼迫得慌乱。这让婉卿自己都觉得很有些奇怪,近段时间没有多少时间顾及练功,原以为会倒退,却是不但没倒退,反是精进非常。开始听她和刘雨娘讲话,就知道她的武功不弱,却也着实没料到自己今非昔比,究其原因,自己都不知道。 其实要说出原因,会让更多的人都不解。婉卿每次生气怒意上升,那不是无缘故的,但也绝不是她自己的主管意识。自来婉卿xìng子很温和,要想生气发怒,那是很困难的事。然而事实就是这样,你不想生气,世事偏要逼迫你生怒。婉卿几乎是每次怒意生出,都会伴随着内力的提升,武功的精进。这样的结果是,婉卿的武功不断提升,xìng子却也是越来越容易暴怒。 至于这原因,也不是没原因,只是到现在为止也没人知道而已。就是从上次有叶先生提到血咒的时候开始,这种生气伴随着内息提升而导致武功飞进就明显的显露出来。准确的说,就是血咒种在了婉卿体内的原因,至于如何种的,婉卿不知道,别人更是不知道。甚至连婉卿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就是因为血咒的原因,还一直莫名其妙地在追查血咒,不过她很享受这种由莫名其妙带来的好处。 “你们连一个小孩子都要算计在内,不肯放过,你们不为人也罢。”婉卿冰冷的脸色,冰冷的话语,立即让空气跟着一冷。周围森森的冷峻。现在花蕊夫人现在可是有口不能辩,没空啊。这本来是刘雨娘的主意,不过现在也被婉卿一起算在花蕊夫人身上了,谁叫她现在惹到了婉卿呢。 花蕊夫人正苦苦支撑着艰难的压力,忽然觉得手上一松,身上也没了压力,自己手上送出的力道竟是像进了黑洞一样,消失无踪。看婉卿竟是在倏忽之间已经后退十几步远,得这一松,花蕊夫人本想立即紧逼过去,要知道机会难得,稍纵即逝。但是本能的却感觉到了什么重大危险似的,即可摆出防御的姿势,不敢贸然。 也幸亏她还算聪明,立即做出了正确的防御,就是这一招防御,救了她一命。婉卿迅速退后,那是专门为了抽出时间,可以完成这下面的招式。她整个人漂浮起来,悬在空中,衣襟飘飘,右手单手护在胸前,左手在内,胸前立刻出现一个结印,就像是火焰燃烧一样光环。持续在闪烁。 “内道‘锁地’。”婉卿的话语结束,接着白光一闪,她胸前的结印消失,另一道像是被鲜血染过,更加艳冶的光环之幕,陡然出现在花蕊夫人脚下,并一下子将花蕊夫人笼罩了进去。周围的人也立即感觉到一股推力,几乎站立不稳。可以看见花蕊夫人立即身体一颤,气息一紧,身体就像是没有了力气一样,摇摇yù坠。但是没有坠下,她依旧还站着。口角沁出血迹,脸色倏忽就像是白纸一样苍白。只消再多一点时间,花蕊夫人就必死无疑。 这招是云亭师伯传授的招式,以内道驱使,比之修习外道的各种招式技法都有不同。以前从来没有用过,一直自己内力都还不足以支持这招发动,现在用出来,力道令自己都有些吃惊了。 这招完全是通过心法结印,将自己力量强行移加到敌人身上,但这种移加不是简单的转移,它会将敌人的力量完全封死,然后自己的力量会趁虚而入,直至敌人气绝身亡。即便是绝顶的高手,一旦招式得手,也只能束手待毙。除非会有人在外破坏,但那样的高手,至少要比用这招的人更加高明才成。放眼天下,这样的人,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2 章 不多。 婉卿只需要等着花蕊夫人倒下身死就是了,已不需要多的行动。她一直冰冷的脸上,这会儿更加冰冷,只要她想,没有人可以在自己身上夺去什么。这也包括现在还站在一边有些冷眼看世的高连剑。 高连剑从一开始,似乎就知道了今天的凶险迥异寻常,所以见到花蕊夫人遇险,都没有动手帮忙。而是暗自防备,调集了自己所有的亲信。看得出来,他并非真的是臣服于蝴蝶宫,而是借着大树好挡风。花蕊夫人可能自己也不会知道,她替别人做了替死鬼。凭着高连剑可以以一人之力创建江南莲剑的隐忍和枭才,他又如何会甘心臣服于别人之下,供人驱使? 当婉卿进来看见这些人的时候,她的目标就不在花蕊夫人身上了,高连剑才是她的目的。高连剑似乎也知道婉卿是刻意针对他的,但是他的表现异常的镇静,一招手身后立刻闪出来一大群人,围在他前面,将他紧紧掩护起来,同时也紧紧将婉卿包围起来。和上次一样,很熟练的就想用金蝉脱壳之计。 婉卿可不会再次让他从手上逃脱,一晃立即出现在这群人的身后,挡住了高连剑的去路。这些人现在可不是婉卿的对手,尽管人多,也不过是凑凑数字罢了。想要拦住自己,除非是换上花蕊夫人这样的。其实花蕊夫人也不真的就弱,根据与婉卿对战的经历,又根据刘雨娘的话语,是婉卿身上有专门克制她的东西,所以她在婉卿面前才显得无力。 婉卿左手讯如闪电地抓出,直取高连剑咽喉,高连剑想躲闪,往旁边偏移了一点,婉卿的手依旧不紧不慢的跟上,贴着他的咽喉虚晃而过。这将高连剑骇出了一身冷汗,接着婉卿又跟先一招一样,再返回来,又从他的咽喉外,贴着皮肤晃过去,留下一丝血痕。高连剑连忙镇定了一下,咽喉处立即又多出了好几道血痕,血水慢慢沁出来。 现在婉卿就像是猫玩老鼠一样,故意玩弄高连剑。高连剑现在越是惊骇,越是慌怕,婉卿就越是高兴。而高连剑就像那只被玩着的老鼠,苦闷不已,想要躲闪,又避不开,只能感觉到死亡在自己身边游dàng。终于找到一点机会,趁势奋力还了一招。婉卿左手挡了一下,往右边一带,右手顺势一掌就打在了高连剑胸口上,直接将他重重的打了出去,倒在地上,撞倒带飞了一大片。 “我跟你又有什么深仇大恨,你这变.态的疯子!” “我跟你算不上深仇大恨,但是我就是想杀了你。可是杀了你,太便宜你,放心你不会马上就死,你会慢慢的去死。” “放了我爹爹!”陡然一个声音,从另一边传过来。而人已经站在离婉卿不远的地方了。是高雨莲,今天还没有看见高剑云。 “你是哪位?我不杀无辜,如果想死,那么我也可以帮忙。”实是在婉卿心里,她已经恨透了这高家的人,连同他们一并带进了内心深处的潜意识里。 一声闷哼,一阵剧烈的咳嗽,婉卿走到高雨莲面前,安静的看了一眼。手起,一道虚幻的剑影落下,华光潋滟。 - ☆、第七十四章 真相 “住手。”潋滟的华光落地,渐渐冰冷,那一声宛如没有听见。但是那一声确实是听见了的。 蓦然一阵细碎的声音,这让婉卿瞬息惊觉。因为刚刚被自己锁住的花蕊夫人外的光幕突然破裂,像是水泡一样啪的溅开,接着花蕊夫人软软的倒了下去。但是这种情形,是怎么都不该出现的,这点时间还不足以困死花蕊夫人。她还活着。来的人救了她。 不过婉卿暂时不管,也没回头,转头向着高连剑,看到高连剑脸上痛苦怀恨的表情,就禁不住有些高兴,仇恨一样的可以使人感到快乐。- “师父,难道我不能杀人吗?”刚才那一声“住手”就是云台道长喊的。婉卿知道,花蕊夫人也是他救的。但是婉卿没有住手,现在才转过身来。 “你不该杀了她。她你也不该这样对待。”一直以来,师父都是婉卿心目中最敬重爱戴的人,那种爱甚至可以叫人违背自己,也不愿意去违逆,并且将他的每一句话,都小心的放在心上。毕竟,师父从来都是和善。 “快,杀了你师父,他已经不再是你认为的以前的师父了。他心邪萌生,已入了魔道。”百合公主被奇里和由吾两边扶着,出现在婉卿身边,却突然独自站立了,对婉卿道。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婉卿本待这样问,可是话还没出口,云台道长,突然闪到百合公主面前,举起手照着百合公主的脸就扇了下去。 但是没有扇到。手到中途,距离只有几分的时候,被奇里和由吾一左一右双双格挡架住,急速后退了。他们是不会让百合公主受伤的。云台道长一招出去也就立即缩了手,却是突然变成了双掌,同时向奇里和由吾当面劈去。 婉卿挥手将这招接了过来,她想问明白一些事情。却还没来得及,两个人几乎是同时的就停止了动作。百合公主招手让两兄弟向后退了几步,自己却突然站到了婉卿身边。婉卿静静的看着云台道长,而云台道长,则是忿恨看着婉卿,眼神里怪异着说不清楚的意味,但是两人都没有动手了,都一起停了下来。百合公主竟然在后面趁着云台道长和婉卿对视的一瞬,偷袭得手,点了他的穴道。也就在这一瞬里,时间蓦然静止,洪荒一样的苍茫。 从一开始来到这里,婉卿便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可又觉察不出具体在哪里。她来这里本是听由吾的消息,说云亭道长被困在这里,可是来这里,竟是没有半分迹象,开始还很高兴,可是慢慢就高兴不起来了。因为她分明而清楚的闻到了一股腾腾的杀气,像黑云一样滚滚不安,可是云台道长却是安好的。 她便知道,世事多已变更,有很多事情已经超出了自己的想象,或者她的师父,云台道长也是。但是总要先确知了才能够放心。 自上次下山,这便是一年多的时间,谁敢保证,在这许多的日子里,一点没变化?在她最后的印象里,师父都是一如仙女湖里的水,清静自绿,从来做事也是恬静闲适,从容不迫。他是修道的人,清静无为,是绝不会出现喜怒哀乐的情绪起伏的波动的。 云台道长站在婉卿面前,一改先前超然绝世的风骨,尽管样子还是岸然,却叫人感觉到一股狂暴的气息,心里已经彻底糟乱,纷然如麻。 但是婉卿又实是不能忍心,这个世界上自己唯一爱着敬着的人,会变成这样。也许她的想法是这样的:自己可以任意变得无情抑或是残酷;可以走任意一条不管是正的邪的路子;即便杀尽天下人,成为世人眼中的恶魔,变得十恶不赦,事实上自己也确实这么做了。那些即便是最邪恶的东西放在自己身上,被天下人唾弃,都没有关系,可是怎么样才能容忍自己敬着爱着的人,变成这样子? 这种思想状态上的纠结,没有办法松手就能解开了。时间总是要在人前身后开着不合时宜的玩笑,尽管那些玩笑一点儿也不好笑,也不高明。 “师父……” 百合公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有断然的坚决,宛如磬石惊裂。“你或者到现在都还不清楚你身上到底有什么东西,也不知道你师父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的吧?一切的原因都在你的身上。” 婉卿转身看着百合公主,眼神是怪异的。这个人,总是叫她不知道该怎么去想象,甚至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去将她拿进意念之中。 “你如果知道,你就会明白为什么你走到哪里都有人追踪纠缠你。你知道的东西,的确太少太少,不用看着我,我会告诉你,不是凤眼,那只不过是其中的一个原因罢了。”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真相?” “真相?难道你是特地来寻找真相的吗?或者没有真相,你会安然,你会感激。” “可是,我需要真相。” “你真的想知道?那我不妨告诉你吧。”百合公主一把抓住婉卿的左手臂,像是捋线一样,手指贴着手臂,沿着筋脉迅速捋下。婉卿立即感觉到有一股细细的灼热的暖流,从体内经过手臂筋脉流了出来,最后一起汇聚在掌心,凝聚在那个双凤绕飞的图案上。过了良久,但却没有一点变化。 “什么都没有,这算怎么一回事?” 百合公主停了停手,继之在胸前划了一个手势,突然婉卿怀里动了一下,还没注意,那两颗一直带在身上的凤眼忽的飞了起来,径直飞进了百合公主手里,被百合公主一把拿住了。 “你……” “别急,这两颗凤眼本就是我的东西,我自然有办法可以拿回来。这只不过是告诉你真相之前的一点准备而已。” 婉卿想去抢,才突然发觉已经动不了了。她总会在这种关键时候犯这样太过于简单的糊涂,就像单纯这个词本身一样的简单,那或者该叫蠢笨了。 “不要动,我不会对你怎样。你叫她过来。”百合公主指着小玉,婉卿点了点头。“把那支玉箫拿过来,你拿在手上,现在有什么特异的感觉?” 婉卿也开始好奇了,但还是有小小的不悦,忍着了。这支玉箫,也就弄玉临别送的那支箫,虽是一直以来都在自己身上,却很少拿出来用过。自收下就一直放在包袱里,后来有了小玉,这包袱便放在小玉身上了,几乎是快将冷落了。唯一的也就是那夜在山中的野店里用过一次。 也就是仅仅一次而已。那支玉箫自己第一次看见的时候,青绿的温润,中间隐隐泛出如同羊脂玉里的血红一样的颜色,可是这么许久不见眼,竟是让人大吃了一惊。不知何时,已经悄然发生了变化,青绿慢慢退去,温润也跟着消减,里面血红的颜色却是盛怒一样地遍布,凄厉着尖锐,灼热的妖艳。 “怎么会变成了这样子?”婉卿突然若有所悟,忽忽又怅然若失了。“难道你想告诉我这就他们一直说的血咒吗?那它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不错,就是血咒。它可以让你拥有原本不是你自己的力量,明白吗?却同时它也会让你周围的人事沾上你的气息,感染你的力量,甚至是来自你心底的暴戾都一样会传染。这样子说,你应该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吧?”婉卿看着百合公主,只能摇头,确实还是不知。 “只是很多年前,这件东西失传了。” “东西?不是,一种咒吗?” “这咒便附在这件东西之上,但是恰好,你就有就这件东西。”百合公主伸手利索的从婉卿脖子上摘下一串项链。红色丝绦做的链绳上,挂着一颗雪白晶莹的水晶石,那光泽和形制,以及那红白的对比,都分明的闪耀着好看。 婉卿还记得很小时候,师傅送给自己这件东西时的情景。师父总是有云一样轻淡自由的笑。那件东西记得最初应该是黑色的,是一种吓人的黑色,像是太阳的眼睛,看不见一点光泽,却从里面不断的散发出盎然的生的气息,形同于死亡时候血液的鲜活。腐醉的味道。 慢慢的颜色褪去,那块小东西就会在不同的时间里,闪现出不同的光泽和颜色。但是每次都欣然的迷人。 “‘以我血躯,引为地狱,九天之上,九幽之下,令生者不死,亡者不逝。’”百合公主的身体缓缓飘飞在空中,大声的念出这几句咒语。 婉卿突然注意到那块水晶,表面在顷刻间竟是软化了一样,上面不停的浮现出一层层的幻象,现出一个一个漂浮着的灵魂,慢慢积聚成一张张人脸的模样。清晰的虚弱里,竟是断然的坚决。那坚决突然里变幻,倏忽变得狰狞,就对着婉卿,邪气的一笑。 “你看到了吗?”“什么?” 婉卿心头一惊,这笑也仿佛似曾相识。 百合公主缓缓落下,才继续道:“每一个拥有此物的人死了,都会被这件东西将灵魂,以及生前所有的力量和yù念,完整的吸收进去并被它保存起来。等它寻找到了下一个主人,它便会将它带着的这些旧有的力量和yù念全部送进新主人的身体。从而新主人便会得到不是属于自己的东西,连同于yù念都不会完全是你自己的。怎么样,现在你明白了吧?” “我想,我应该明白了吧,但是应该也还不止这两点吧?我总是隐隐的觉得我身上还多出了许多我不知道的存在。” “当然不止这么两点,《引凤》你应该知道了吧?” “我听刘雨娘讲过,虽不知道具体的根源,我想我也不需要知道那么多的,是吧?” “你很聪明,我一开始看见你,便觉得你会不同于常人,你的确很令人舒心。但是,或者你隐隐能猜想到些什么,而不愿意知道它的根源,恐怕世事有一天一样还是会要你知道的。那么我现在也就不说了。” - ☆、第七十五章 回家 “公主请慢,还有一件事,还要烦问你,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呢?”婉卿将左手举起来亮开手掌,周围猛然间都是一阵明亮。那一凤一凰缠绕的环,永远的都光彩绽放,熠熠发亮,美艳得近乎让人心痛。 “这个是血咒和引凤jiāo结在一起的后果,这是生命的结印,它可以给你全部的生命守护,就像是得到了神灵的护佑一样。” “我明白了,但是我似乎不明白的更多了。”仰首望天。“师父……” 婉卿突然跪下,跪在云台道长面前。良久无声,只剩下风动衣襟的声音,那声音像是一声哀婉的叹息,又像是一声长长的冰冷的哭泣。蓦然神伤。 婉卿再起身,走过去扶着云台道长,解了他的穴道,又重新封了他身上几处大穴,只叫可以走动,不能动用内力。 “师父,我们回家,这晃dàng混乱的尘世,再也不要理会了,这里不是我们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3 章 栖身之所。” 婉卿突然记得第一次下山时候的情景,当时随口问了一声师父,“下山去有什么用啊”,师父笑笑,那笑就跟现在的情境差不多一样,没有一点着落,茫然无措。 婉卿扶着云台道长,转身忽然又看见了躺在地上的高连剑,他还没死,那重伤还不至于让他就死。微微仰首,长长的低息,可以看见突然攥紧的手,又倏地松开了,再次攥紧,终于还是松却。没有人知道婉卿此刻内心在想什么,那么久苦苦寻找的敌人,现在躺在地上,她却没有上去杀了他的意思。只是静静站立了两秒,侧身一脸平静的表情,不发一言,扶着云台道长,也是静静的就走开了。 “若有指教,就请上云台基,小女子定当奉陪。”临去门口,突然回头对着后面的人说了这么一句。她望见倒在地上的花蕊夫人气息微弱,这句话是特地跟她说的,其中也还包括百合公主,和高连剑,甚至这里的每一个人。 好像一直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一样,清醒却迷乱着,这不堪的世局。回首,只见得一地的支离破碎。 有叶先生,跟着一路,也上了云台基。他是一个自由的人,虽然他从来就没帮上什么忙,因为他不愿意,事实上也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婉卿看见他倒是时不时的会产生一种羡慕,情不自禁的羡慕,那种癫狂放任,不顾世事,一切都可有可无毫无所谓的情xìng,是没人可以学会的。 虽然自己很久以前,也没有什么心事,没有什么苦恼,但是却也还是没有他的那种洒脱。现在就更不可能了,一个人的心xìng应该是生来就被注定了的,有些人注定可以一辈子轻松如意,有些人注定要一辈子痛苦。自己,应该属于后者。 蝴蝶宫的事情,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暂时落幕停息了。短时间内,也没有什么人上云台基来,甚至连仙女湖和凤凰台都没有什么动静了。倒是过了不久,刘雨娘竟是跑到云台基来了。当然,那不久其实该是很久,是在很久之后的事了。 婉卿站在承露台上,视线变得单薄。到底在想些什么,又想要得到些什么?后院的夕阳,每时都有绚烂的颜色,最后竟是消融在了苍茫四顾的夜幕之中。- 有风吹过,总能给人一些清醒。撩起的长发,纷乱在嘴角。 每每这时,淡淡的清雾升起来,洒落的氤氲,露了一身湿淋淋的哀愁。 突然在意识里记起一些招式,已经不连贯。于是便一招一式的想起,对着空气,一剑一剑的刺去。就像是对着一个人,和人对拆一样。慢慢的回想得清楚,于是便一发不可收拾,常常起舞,忘记了黄昏。 当黑夜完全沁拢,回到房间。先过了师父的门口,灯正燃着,有叶先生在里面。 敲了敲门。门没关,直接推开进去。 “有叶先生,怎么样,可以有办法吗?”婉卿是要洗去云台道长身上的魔xìng,一时间内,还找不到方法,现在还只能靠封穴,暂时压住维持着。 “哈哈,当然有办法了。我虽说算卦不准,脑子还是不会笨的。” “那该怎么办?” “让他自己克服心魔啊!” “先生,师父若是能够克服的话,也不至于会是现在这样,你就不要再玩笑了吧。” “那就只好死了。” 婉卿不想和他废话,转过卧房后面,那是一间很大的书房。随手拿起一本书过来,婉卿知道这里的任何一本书,都有可能找到她想要的救治方法。 随手翻翻,初始不以为意,看着看着突然有了些醒悟。忙将书翻过来看封皮,蜡黄的陈旧的封皮上古意沧桑的写着几个字《六画录》。这本书以前听师父说起过,“六画”原出《周易》:六画而成卦。后人便以六画代指天地万物自然造化。中古有异人收集天地间古往今来神魔鬼道的各种传奇异事,辑录成册,遂以六画为名,取为《六画录》。 只是从来没有到这书房看过书,原也是以为这是传闻,这本书也早该不存在了,不曾想竟是在这里。反正师父的问题一时半会儿也不能解决,先将这本书拿回去看看再说。 “有叶先生,还麻烦你先想想办法,等时间,小女子再来请教。” “那你走吧,等时间再来。” 婉卿刚出门,走了几步,突然又转过来。“有叶先生,我想请你给我占一卦。” 有叶先生先是轰的站直在那儿,愣了。随后缓过来,却是有些懈气,蓦然间很失落的样子,摇摇头。 “那是不准的,还是不占的好。先回去休息吧。” 婉卿见他不肯,也便算了。将那本《六画录》带到屋里,从头至尾,等细细看完,已经烛影索然,夜将阑珊。上床,可是却睡不着了。思绪开始像三月飘飞的柳絮一样,即便落在水上,也不能消失。除了惊起一圈更大一圈的觳皱波纹之外,再没多的功用。 突地恍然大悟,在那一瞬间彻彻底底清清楚楚的晓畅过来,前前后后所有事情的源尾曲直,像是光明在揭开了包裹灯火的那块黑布之后,一下子向自己扑来。原来如此,以前自己总是觉得像是被什么力量暗中牵引着,使得自己不能自已。 现在终于知道了所有的原因,《六画录》上有旧年的江湖恩怨记载。书中很详细的记载了各种人物事件。婉卿在里面仔细找了半夜,一直以来疑惑的,苦苦不得解释的事情,终于算是有了答案。 然而婉卿丝毫高兴不起来,反而觉得有异样的失落和悲伤。细想来为什么偏分是自己会陷进他们纷争之中?难道人生来便不能得自由,不能自主?而要被诸种事物相连累,相束缚?自己只是想过简单的,真正属于自己日子,自己只需要一个人静处,不怕那是单调的平凡。朝观清露,夕揽斜阳,间或风吹屋宇,雨打蕉叶,自己都会认认真真踏踏实实不厌不烦的过着。相信,那些淳朴的简单,才会是真正的幸福。 只是这种要求,为什么愈是简单,就离人愈加遥远? 慢慢的想,想的实在难受。又睡不着。在床上躺着假寐了一会儿。而刚睡下不久一会儿,青雾已渐渐地开散了。 一宿没睡,婉卿又急急的起来,简单洗漱了,走到云台道长的房里,有叶先生居然已经在那里了。 婉卿向有叶先生问了好,便开始开门见山的道:“有叶先生,我昨晚想到了办法,可以洗去师父体内的魔xìng,至少也可以永远的压住。” “我知道你找到的办法,其实我早就有了。只是这里没有人能做到,说了也白说,所以我就没跟你说,你也就不要说了。” “你早知道?”婉卿甚感到意外,原以为自己找了半夜,应该只有自己才知道,原来他早就知道。害得自己好找。 “这种简单的事情,我一见到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当然应该知道怎么救治,只是我虽知道救治的法子,却也没什么办法可以用。” “为什么?” “因为没有yào啊!” “yào?有叶先生这大可能就不知道了吧,云台山上各种样的yào材都有,甚至于世间罕见的天材地宝,在云台山上都能找到。” “你说对了,云台山上是有。可是没人能取得下来啊。” “没有人吗?” “嗯,现在山上是一个也没有。有的估计也帮不了忙。” 婉卿细想了一下,就没有说什么。正当她不说什么的时候,有叶先生倒是再次开口:“依我看啊,用你身上的血,也能够。” “我的血?” “你的体内就有寒月露存在,虽是你体内还有另一种至阳的气息存在,但那无关紧要,云台道长他只需要有这股至寒的气息,便能够压制住了……” 婉卿不禁奇怪的盯着有叶先生,上下打量。她发觉这个有叶老头越来越让人觉得行为诡异深不可测。“你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有叶先生忙做了个说漏嘴的表情,一脸堆笑,故意岔开了。 “我会算啊。人事太复杂,只好十卦九不准了。可是天命简单啊,一卦一个准。怎么样,不信啊?” 婉卿摇摇头,不再继续问这件事了。“那你说用我的血,难道直接用血喂,让喝下去?” “这个当然不能了,你见过有直接吃核桃不剥壳的啊?不剥壳,那还不将人活活扎死啊?” “那就剥了壳啊。” - ☆、第七十六章 却要 刘雨娘上山来的时候,时间过去并不久。和她一起上山来的,竟然还有另外一个人,这叫人很是惊奇意外。婉卿认识她,但是一时间竟是没有想起来在哪里见过。 “婉卿姑娘,我终于找到你了,这一年多来,我找得好辛苦。”说着她竟是忍不住先泪流满面了。婉卿看见她俏丽的脸庞上,留下的尽是风雨的艰涩。自来如花的颜色,都是这样在风雨中经受摧残,然后凋零的吧。 “却要?……” 记得在莲剑之后,自己已经让她离开了,长久也没再见过,这时候怎么又回来了?听她话里的意思,还是在一直找自己。 “姑娘还是记得我!高雨莲将我送给了你做婢子,我自然就随着只认你。自莲剑你走了之后,我就一直找你,先是听说你到了百合谷,等我到了哪里,不知道怎么你又到了北方,后来听说你在西城,我赶到西城,哪知道你又到了仙女湖,等我到了仙女湖到了凤凰台,却听说你到了蝴蝶宫。一路上总是慢了一步,这不是路上碰到了雨娘,我还不知道你回到了云台基。所以我就和雨娘一起上云台基了。还请婉卿姑娘以后让我跟着你就好了。” 真是没想到,她竟然会跑这么多的地方,万水千山,就因为当初一句话。那便值得生死相随,不能背弃吗? “你何不自己找个地方随便过自己日子,何必这么苦难?” “这些都是我自愿。不瞒姑娘说,我在去找你的途中,遇到了一个怪人,他要我拜他为师,还传了我武功,可我也没叫过他师父。之后我才去继续找你的。但是我不知道我们那是什么门派,他也没告诉我。” “那你就在这里住下来吧,我先让小玉陪着你。你也不用是我的婢子,以后叫我名字也行,估计我也比你大不了一两岁,要是愿意叫我姐姐也行。这云台基上,也就这么几个人,每个人都自适,不需要谁来伺候谁,再说我也不习惯被人伺候着。” “嗯,那好呀。小玉我见到过了,我们还厮认得熟呢。” 婉卿将却要领着去安排了房间,才想起刚刚一起来的还有一个刘雨娘,这会儿却不见了。往后边去,转了几个空房,正碰上了。刘雨娘看这云台基上的东西,每件都像是在看珍宝似的,一脸惊诧,又是一脸的喜悦。这叫婉卿都怀疑,这刘雨娘出世前恐怕是做贼的。 “你上这云台基又想要干嘛?” “别老是见了我就像见了仇人,我跟你也没有仇啊。我没地方可去,上这儿来凑热闹行不行啊?再说,我是认识你师父的,都老朋友了,来看看他总成吧?” 婉卿突然注意到刘雨娘的眼神,那眼神里有一股隐伏的冲动。想起了刘清,刘雨娘一直都在找他。 “那你先在这里休息几天吧,我答应过你,我还是会告诉你刘清的下落的。但是我有要求,在这之前,在这云台基上,你不可以随便乱走,也不能随便动这里的物件,可知道吗?” 刘雨娘满不在乎的点了点头,她似乎知道婉卿只是在哄骗她,也不计较。婉卿也不多理她,她还要去给云台道长煎熬一些宁神顺气的yào。 这已经不是第二次站在这里看着空阔辽远的天空,傍晚灿烂夕阳斜照的山野,还是有无名的失落和冷清,那一层心痛的美艳的颜色。 这或者也是最后一次站在这里,看着这空阔辽远的天空。斜晖斑斓,一如走过了的人世,绽裂的伤口,凄厉的死亡。 夕阳的昏暗,树影婆娑,山峦层动,摇曳生变。婉卿知道,这山上最后的平静,也终于难以为继了。自刘雨娘上到这山上来,一切便悄然改变。 自己无能为力。 唯一能做的,就是眼睁睁看着这眼下的一切,无论发生什么,都与自己没有关系。就算没有关系好了。 师父有他自己的主张。其实云亭师伯可以帮他。 但是在刘雨娘到来这里后的第十四天,云亭师伯竟然从云台山上下来了。婉卿记得云亭师伯说过,他不再下山的。那么这一切,冥冥之中,都是命数。空前庞大而强烈的绝望,婉卿也是从那一刻开始重新感受到。锥心的痛。 云亭师伯第一眼就看见了刘雨娘,当时就愣住了。而刘雨娘在第一个看见云亭师伯的时候,竟然有了差不多和云亭师伯一样的错愕。接着竟是激动的跑过去抱着云亭师伯放声大哭了。 “我找了你那么久,天南地北,你真的不肯来找我。我知道你还没有死,你真的把我给忘了?这么多年,你都去哪儿了啊?我再也不发那种无聊的誓言,你都去哪儿了啊?” 婉卿没有想到刘雨娘千辛万苦要找的人会是云亭道长,出人意料。更加不可置信的,云亭师伯竟会就是当年的玉屏先生刘清。江湖传言,当年的玉屏先生,和玉屏夫人,那是一对江湖上人人羡慕的神仙眷侣。只可惜后来因一个玩笑,两人相视为仇,竟至于相互殉难。 只是时过境迁,没有想到两人都没有死成,却再次重逢,情形又是这般叫人唏嘘不已。细想来,悲情最过有情人。 “我不管,我再也不要那什么狗屁誓言。”这句虽是粗话,这时节从她一个女子口中说出,却并不令人厌恶,相反更见得她的情痴意浓。“我只要和你在一起,再也不离开。很多年了,我一直都守在凤凰台,我想你总会回来的,你却再也没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4 章 来过……” “哈哈,既然他不回去找你,你还何必苦恋着他?难道这个就叫做,乌龟爱上王八,对眼儿?”- “我高兴念着他,要你管!” 这句话说完,才突然发觉不对。周围也还有其余几个人也才猛地醒悟过来,回头看来的这人。婉卿不认识,不知道是谁,以前也从来没见过。云台基自来就人口静寂,外来人就更少,几乎没有。所以山上的一动一静,一草一木,婉卿都印记在目,心中有数。但是这人是何时来的,或者在山上隐藏了多久,自己竟也是一点不知。看他来的随心自在的样子,当是对这里地形很熟悉了。 “你是什么人?来这里想做什么?”刚问完,就见云亭道长将刘雨娘往旁边拉开,走上前来,对着那人微微颔首。算是礼仪招呼了。 “文先生,久不见了,别来无恙吧?” “哈哈,玉屏先生还能记得老头子,荣幸之至。”那人脸上堆笑,突然脸色一变,继而接着道:“你一藏这么多年,也该是藏够了吧?是时候该我们做一个了结了。” “那又何必呢,就算我认输了,你们放过刘雨娘吧。” “就算?哼,不用你在这里可怜我。”刘雨娘突然说了一句,气愤愤的看着云亭道长。她本就站在云亭道长背后,本来暗里提起的手,却又悄悄放下了。那神情里有很多的委屈。 云亭道长仰首望天,有些冷峻的脸色正在慢慢的变化。若有所思,久久的不语。一滴眼泪,悄然从脸颊滑落。刘雨娘想越步而出,却被婉卿一把扣住了手腕。 云亭道长转身面对着刘雨娘,冷峻的脸色倏忽变得柔和,眼神里也尽是温柔,或者那是这么多年风雨之后,唯一还残存的一点温柔。纵使云亭道长一直很疼爱婉卿,以前在婉卿身上都从来没有流露过,婉卿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你,……这么多年,还好吗?……”对身后的文先生,不顾。那文先生竟然也没有生气,像是早知道的结局,现在正冷眼旁观着,就如同看一场即将上演的大戏,不管精彩还是伤情,他正期待。 “一点都不好。”这么多年的独自等待,朝思暮想,倾注的许多心血,又怎么能用一个好与不好的词就能说清呢。 总是有情人被无情伤,爱恋就像是朝升夕落的太阳,将人带进无穷无尽的黑暗和光明的轮回之中,在这轮回里,经历永世永劫万劫不复的痛苦。就像是那最后的一滴露水,雾霭茫茫,却禁不起被一缕风吹散,干,留下一地破碎的身影,泪痕斑驳。 “你这又是何苦呢?”刘雨娘竟然靠在云亭道长的身上,扑在他怀里,哭了,呜呜咽咽的啜泣。“这么多年都已经过去了,你还是不能放下吗?” “你叫我怎么放下,你要我怎么放下,难道你想我放下吗?” 不语。蓦然的温暖涌上心头,带来的却只是尖利的心痛。或者他自己也矛盾,一边学着大度,叫别人放下,一边却连他自己都耿耿于怀。他又何时真正放下过? “难道你真的不明白,这都是上天的注定,前世今生,或者这就是命。” “什么上天,上天早已经死了,我只相信,就算命运要我去死,我也会义无反顾的追寻我的爱。你是害怕,我知道。”说话间,她的语气竟然从开始的激动渐渐变得沉静,坚定得让人有些害怕。真的害怕。 这话应该是对的吧,云亭道长所能知道的,这些年来何尝忘怀过。但是事事又都不是自己能更改左右的。这么多年里,他身在在道家,却并不修道,一任xìng情的挥霍。一个人一生都只不过是在为自己找到一个归宿,不管这归宿的结局如何,繁花似锦,残红满地,是悲是喜,都是心心念叨的结局。 他无论如何只能放弃了。 但那不是害怕,只因为曾经的一句承诺,一样成为心心念叨不能舍弃的心结。那也是注定了的结局,或者那就该是自己命运注定的归宿,注定了身不由己,注定了只能隔着时间遥遥的相望。相望,那也足够了,不奢求更多,有心知道她会很好。贪心只会伤痕遍身,不堪疲惫。 将心志坚定,许多时候,哪里又能尽如人意。只要看见她还好,那么就该知足了。他不是一个贪心的人,相反他的要求很低,对自己。 - ☆、第七十七章 齐聚 云亭道长不再说什么,很坚决的将刘雨娘的手扫落,转过身面对着文先生。刘雨娘一愣,脸色倏忽变得死灰一样的槁枯。 甚至连一旁看着的婉卿都不能明白云亭师伯为什么脸上初始的不舍会那么快速的消失掉,换之的却是那么冷漠的坚决。 “我不怕你恨我,你就恨我吧,但是我还是无法答应你。” 刘雨娘脸上的表情慢慢苏醒,但是那是一种极其难看的表情,比死灰更加难过。婉卿下意识的再次将刘雨娘手腕扣住,她怕她会有对云亭道长不利的动作。刚才中途见到刘雨娘情绪虽是激动,并没有什么出格的动作,就将她放了。但是一直都还是守在她左近。 刘雨娘朝婉卿冷冷的看了一眼,蓦然刺骨的森森寒意,婉卿只是将扣着刘雨娘的手扣得更紧了。- 她并不如婉卿知道的那么柔弱。刘雨娘只是看了一眼,没有动,那手上的力气传来,却几乎像是一个冰冷的大铁钳子,足以撼山拔岳。 “放开手……”一如眼神的冰冷,凌厉的语气。 手轻轻松开。婉卿真的放了手,几乎就在她说完话的同时。她知道自己低估了她,自己并没有力量能够制住她。但是自己还是有得一拼的依借。 就在婉卿放手的同时,她整个人就变成一团影子,一点变幻,换影移形,已经直接面对着刘雨娘在刘雨娘的面前将路完全挡住了。 已经有过刻骨铭心的伤痛,她不会再允许有人伤害自己关心的人,同样,也不允许有人伤害关心自己的人。 “我才是云台基的主人,只要有我在这里,你们休想对这里的任何一个人动手。”转视文先生。“你也一样。” “就凭你?”刘雨娘抬手一掌便朝着婉卿胸口拍去,婉卿左手轻轻一舒,一招指桑骂槐,将刘雨娘击过来的手掌向旁边顺势带开,立即一掌还击过去。同样被刘雨娘几乎以相同的方式化解了。 虽然没有任何效果,但是阻挡是够了。双手挥动,身形移换间,两人已在对方的手下走过百招有余。 “住手!”婉卿在这jiāo手的过程中,终于发现刘雨娘招式中的一点点稍纵即逝的破绽,正想要趁势而进,却听云亭道长突然喝叫住手。也是几乎是同时,像是空气一下子被抽空,时间在一瞬间静止,两人竟是不约而同无比默契地停住了手,都回头向云亭道长望去。 “丫头,放了她吧,我的事我来解决。” “师伯,可是……” “好了,不会有事的。”转而顾视刘雨娘。婉卿一直看见云亭道长眼睛里有很多莫名的东西,似乎深不可测的孤独,又似乎是无限的温柔,特别是在看见刘雨娘的时候,那种莫名就变得更加明显。只是那种眼神会单纯许多,却也会更加深厚许多。 “我们的事,我们稍后解决可以吗?我答应你我一定会活着,除非是死在你的手上。” 刘雨娘身体震颤了一下,或者旁人听不懂,可是她懂,她真的懂。哪怕只是暂时的谎言,他只是想借这句话暂时少一个敌人,她也还是愿意懂。真的。所以她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她真的懂。 她真的懂吗? 云亭道长眼神瞬间将四处扫视了一圈,突然仰天一声长笑。那神情很是自负,同时也让人觉得无比的凄厉。不堪玩味。 “你们都来了,哈哈,很好,很好啊。那就一起出来吧,何必再藏着。” 突然四下里飘掠过密密匝匝的人影,眨眼已经全在眼前。那一个一个的人,竟是婉卿全都认识的。除了一开始的文先生。百合公主,“不要看”三个老头,无叶先生,花蕊夫人,甚至高连剑,隐忍的神情,也在稍后。自己所能知道的当世高手,竟然全部都在了。 也还有自己不知道的许多人。 他们竟然无声无息全都在这里了。而自己现在才知道。 上次再蝴蝶宫看见了高连剑,他竟然对百合公主并没有想象中的那种仇恨,那时起就在怀疑,就应该猜到他们是一伙的,从始至终,都是。可是自己竟然大意没有让自己去想到这一层。可是这一切,自己或者一直都不愿意相信,现在也还是不想相信。 云亭道长再一次看着刘雨娘,眼神闪过一丝没落了的温柔,那温柔是那么的让人觉得伤痛,一如当初那凌厉凄艳的心痛。却又迅速消失在冷峻的表情里:“雨娘,你过来,我有话对你说。” 当婉卿看见那双眼睛,她突然意识到了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可是一时间又怎么去知道会是什么事情呢。 一声闷哼,婉卿只看见面前不远慢慢倒下的人的影子,连同那最后倒下的眼神,伤心,充满了绝望,死寂的绝望。再也没有什么可值得留恋了的,能死在他手里,自己或者也该满足了,还有什么能不满足的呢,当初不就这样期许的吗?可是为什么…… 但是他怎么能伤害她呢,婉卿摇了摇头,可是眼前的都是事实啊。婉卿突然觉得好冷,倒在血泊里的人,她想上去扶,看了好一阵子,竟是没有动一步。似乎身体已经失去了动的能力,虚弱不堪。 不,这不可能。婉卿只在心头有一个念头,就算自己和刘雨娘有仇,可是师伯和她并没有任何的仇恨,甚至自己清楚的知道她们之间理不清的纠缠。这不会可能的,或者只是自己眼花了,可是半截冰冷的短匕首,却是强硬的发出冰冷的气息,容不得人不相信。 难道这么一把匕首就能理清了所有的纠缠,甚至怨恨吗? 这个苦命的女人。 婉卿看得很清楚,实际刚刚刘雨娘近来的时候,她似乎本能的感觉到了危险,本想暗里偷袭,可是手举起来,迟疑了好久,最终还是放下了。 是的,放下了,在那一刻,彻底的放下了心里所有的防。应该是是不需要了吧。 在那一瞬间,婉卿突然觉得云亭师伯好深,像是一潭上千年才冲击而成的深渊,自己看不透了,或者一直以来,自己都没有看透过他们。他们,是的,是他们。 但是又突然觉得,那道身影好生的孤单,从来没有见过的孤单,像是站了千万年不曾变动过的石像,风雨斑驳侵蚀后只剩下最后的一缕萧瑟的冰凉,仍旧倔强的站着。 小玉上去将刘雨娘的半个身子抱着。她人还小,没有那么大的力气,抱不起来。或者不会有什么事吧,婉卿知道,她们的关系很好,小玉会全力救她的。 “丫头。” “……” “记住一句话,永远不要后悔。我只怕你会理所当然的善良,并且还会一直善良下去。” “……” “事情总要解决的,我不后悔,我不会后悔的。”他喃喃的对着自己低声连说了两句“我不后悔”,像是在做着一个艰难的决定。 “好了,去将你师父扶出来吧。” 婉卿无语的站起来,没有任何表情,但还是听话的遵从了,迅速将云台道长扶了出来。云台道长基本上已是无恙,说扶着,也不过是略尽人意罢了。 云台道长向云亭道长走过去,始终的平静,微笑颔首,算是招呼了。他们本来礼仪就很少,从来都是任情任xìng。 他真的是任情任xìng。 “云台师弟,可还记得我吗?” 云台道长有些迷茫的看着云亭道长,才慢慢的言道:“师兄缘何突然说起这些话?”不仅是云台道长,婉卿也是一头雾水,但是又想,云亭师伯或者别有所指。 云亭道长等云台道长站在自己面前,趁着没有防备,突然手出如电,一掌拍在他百会穴上。云台道长甚至都没有来得及稍稍闪避,就完全被掌影笼罩。婉卿看见这一幕,心里骇然,要知道云台道长的武功比自己高出何止一丁点,那云亭道长的武功可想而之,可能是云台道长没有想到他会突然出招没有防备一时大意才至的吧。 可是,这却无论如何也说服不了自己,就看见云台道长虚脱般的倒下。她知道百会穴,百脉jiāo会,至关重要,生死所系,是以这一下叫她也是全身震撼。她不知道师伯为什么突然要对师父下如此重手,自己也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办,两个人到底都是自己关切的人,虽然自己和师父处在一起的时间更多,和师伯相对很少,实际在心里却拿他比师父还要好,一时间心内纷乱,竟是有些茫茫然,徘徊无措了。 极力排除心内纷乱的思绪,头脑稍微清醒,无乱如何都是要将师父救下来先说。正要动身上前,突然又停住了身形。云亭道长将云台趺坐,骈指如风,在云台道长身上十二经脉走完,接着走过奇经八脉,像是疏导,但也不是。一时莫名,只好先停下来。 细看了一阵,还是瞧不出名堂,只是见到云亭道长一手按在师父百会,头顶升起细细的水汽,白雾蒙蒙。婉卿知道那是运功正紧的时候,也不细想,转而立即将云亭和云台道长两人,像是护小孩子一般护在身后,一个人挡在他们中间,谨防面前的这些人偷袭。 小玉和却要也是立即的,就做出防卫的架势,和婉卿站在一起。只有有叶先生,远远的站着,漠不关心。 云亭道长,一手按在云台道长百会,突然急速绕着云台道长跑起来,初始还不快,稍后就只能看见一道影子,再后来,就看见一道人形的壁墙,像是一个人长得太厚,从前面一眼看不到后面,就只看见腰身。倏忽墙壁寂然而逝,云亭道长还是像一开始的那样,负手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5 章 立,抬头微微的望着天,神色黯然。 - ☆、第七十八章 还报 婉卿急忙跑上去连喊了两声师父,云台道长微微醒转,睁眼看见婉卿在自己身边,身子震颤了一下。接站看着婉卿,眼光远逝,像是想起了很多遥远的事情。但是他突然猛力的摇头,又像是极力要甩掉一些东西。就这样眼神倏远倏近,虚无缥缈,捉摸不定。当他想起那些遥远的事情,他的表情就会变得凶戾,然而表情一旦凶戾,倏忽一缕痛苦爬上眼睛,像是有另一股力量,生生将他拉扯回来。循环往复,无有停歇。 婉卿纳闷,不知道师父怎么了,转头想要问师伯。却听见一个声音,云亭道长的话:“你我师兄弟二十年,也无什么情份,今日我还你本来,以后就各自阳关,生死自顾吧。” “师伯,你说什么啊?” 云台道长霍的站起来,恨恨的眼光里,混杂一缕在阳光下冰冷的凌厉,一丝痛苦,那神情变得分外的艰难,孤独和凄凉。婉卿只觉得蓦然的萧瑟,像是晚秋田野里寂寂的蛩响,一声一声,一阵一阵。 云台道长和云亭道长默默对立的站着约半分钟的时间,终于脸色变一变,后退了两步,单手指引,在身前一划,地面上骤然出现一条深约寸许笔直的沟线。婉卿隐约知道,那代表什么意思。像是一条伤口,割开许多凌乱的过往,连接着不知道的未来,伤心抑或是痛苦,都在蓦然间诞生,涌上心怀,凄然的决裂。 云台道长忽然举手咬破自己的食指,鲜血立即从嘴边渗出来。将手搁浅在身前,正对着那条深深的沟线,任凭鲜血不断的滴下,填满溢出,漂流四处。 “师父!”婉卿看见师父一直不断流血的手,一脸决然凄厉的表情,想要上去给他止血包扎伤口,却终究没动,只是无助的喊了一声。 “不要过来,我已经不是你师父。”那一抹痛苦,倏地从心尖掠过,就像是用锋利的刀子蓦然chā进眼睛,犀利而尖锐的黑暗。 “从前一刻起,你师父已经死了,云台道长已经不在,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二十年前死去的吕失。吕失,你知道吗,那是一个好长好长的故事?”婉卿见师父意志混乱,似乎引动伤心之事,凄然之情蓦然而生。也禁不住跟着心为之一沉。 “刘清,二十年来,你让我残活于世,今日割血相报,还你情份。但是旧恨如新,何以为报?”婉卿听得明白他话里的意思,赶忙上前拉住云台道长,叫道:“师父,不可……” 无论何种劝说都是无用的。相反,却只能给无关的人,带来不尽的痛苦和折磨。那些亘古不逝的仇恨,一如是是。 婉卿本想上去劝住师父师伯,却没想到云台道长反身一掌拍中婉卿胸口。婉卿嘴角渗血,泪眼迷糊,伤心yù绝的看着师父。却只得到一个冷傲的身影,背对着自己。 小玉上前扶住了婉卿。 “师父!……”声若未闻。依旧严酷的冷傲,让那一刻的天地一起变得冷峻,尖利的疼痛。 “罢了,二十年了,你们不管是一起上,还是一个一个的来,不管是你死还是我活,或者两败俱伤,我想也该是和你们有一个了结的时候了。” 文先生道:“我们不会一起上,我们只是想要了结旧有恩怨,我们只想三万六千刀,一刀一刀将你活剐而死,只有那样才能解得心头之恨。” 他说话很轻淡,也很慢。听得人却不禁头皮发麻,不寒而栗。一个人瞬息间死去,人头落地,也就是眨眼的事情,原本也没什么好害怕的。害怕的是,要受着生不如死的痛苦,眼看着自己一点一点的死去,想死而又不得的那份无奈的痛苦。 这么多人围着云亭道长,无论他武功有多高,最后也难逃精疲力竭气绝身死的下场,何况这些人都是他昔年的老对手,武功应该也都在伯仲之间不相上下。 婉卿突然恨极了眼前的这群人,他们都是一群装着仇恨的疯子,千方百计的,他们只想将云亭道长折磨而死。看着仇人被自己使尽手段,痛苦而死,就当是他们的快意了。 地上已经躺了好几个人,伤口都是在颈项处,一剑封喉。鲜血侵染过的地方,殷红炽烈,一如夏天阳光盛开的明媚,突地却一阵心寒。 云亭道长身上也是点点鲜血浸染,不多,偶尔一块,像是冬天里梅花瓣上生着的红点,热闹的鲜艳,却抵不过凛冽的北风,渐渐吹散。 看见了高连剑,当日没有杀他,却是云亭道长,只是两剑,便让他永远再起不来。记忆忽闪,婉卿突然想起了弄玉,心不禁为之一滞。又看见了百合公主,还有身后的奇里,婉卿没有任何表情。最后将目光落在了云台道长身上,久久的没有撤开。 不知道为什么,就看见云台道长一直站在那里一动未动,任凭周围的厮杀起伏跌落,打斗的声音停而未歇,也不管刀剑有时向着他落下,任凭掌风从身边擦过,掀起前后的衣襟若飞,他就像是一尊石像,指尖鲜血断断续续地滴下,不管风雨晦暝,纹丝不动。 婉卿忍痛跑上去抓着云台道长的手臂拉了一下,叫道:“师父。”还是未动分毫,只看见云台道长紧闭着双眼,脸上两股泪痕宛然,泪水犹自不停歇的不断滚下。- 婉卿再用力拉了一下,想要把它拉到一边,这边的纷争,管它呢,这都与自己没关系,让他们去争吧。 云台道长根本毫不理睬无动于衷,只是用力的一甩,想要挣脱婉卿的手。不想这下又打在了婉卿身上,云台道长本身武功就高,虽是随手甩出,不是有意,可力道还是很大的。婉卿怔怔的看着云台道长,不能相信师父两次对自己下手,第一次只以为他是无心的,不想第二次他还是对自己动手了。从来这世间便只有师父和师伯对自己好,可是…… 蓦然间伤心yù绝,那一刻仿佛天地塌陷,将她深深的埋进了无边幽深的黑暗里,来自地底深处的寒意,仿佛千年不化的寒冰,瞬息充塞心胸,几度几乎昏阙,可是心中的不信,又拼命叫自己醒转过来。 醒转来了,还是只有伤痛yù绝。 鲜血顺着嘴角,一点一点的滴在白净的衣服上,渐渐染成一大片火海一样的妖艳。最后终于忍不住了,一口鲜血吐完,身子便似是如在云雾里升腾一般了,漂浮不定。极力忍着,终至于最后没有昏倒。 婉卿看着师父,脸色渐变苍白,一股绝望袭上心头。 “为什么?为什么啊……”云台道长仰首,决绝的对着苍天,像是晚上旷野里的孤狼呼唤同伴一样,对月发出撕心裂肺的啸叫。那声音悠长,悠长,凄厉yù绝。 “从一开始你就让我欠你,你让我欠你一辈子,哈哈哈哈,想不到啊,最后还是要欠你的。”那笑声艰涩的绝望,痛苦和无助。 “这条命是你给的,我现在便将这一切都还给你,以后我再也不会欠你,再也不欠你。” 最后一次回头,婉卿看见了这一生来都再也无法忘记的眼神,那几乎是一下子就让人掉进了一场千年不歇的冰雨中,冰封的绝望里,却有不可抵御的温柔,叫人柔肠百结,肝肠寸断。 一声宛似厉风长泣,扎进无数人的心头,那是长剑出鞘的声音。那一声犹似一段硬骨鲠在喉咙,众人莫不一惊,所有的一切在空中个搁浅,静静注视。云台道长漠然的看着手中长剑良久,突然横剑向颈,刹那绽放的一片红雾,像是开散了的花瓣,飘飘dàngdàng的坠下。惊恐中的飞舞,犹似在做最后的留念。 就这样消散了。留得一滴最后的眼泪,尚带有温润的余香。铺开满地的,是千万年前生命不曾丢落的归宿,一并生生不息,世世轮回的情牵。 婉卿哭着奋力跑上去,抱着师父,身体不久就会冰凉,一地的冰凉。 “师父……师父……” 那悲痛,无边的扩散,倏尔变成了静默,终至于没有了声音。痛到极致,便再也不痛。无声的淹没。只是留有一点极少的恨意,渐渐展开生长起来,变成无穷无尽,如同滔滔的江水,滚滚不绝。 婉卿在涣散的记忆力倏忽记得,想起了一些事情。猛然站起身来,风吹过,单薄的身子似是弱不禁风,却倔强的立在了风中。看见百合公主,向百合公主走过去,站住。 怨dú的恨意便表露无疑。她只想能一掌打死她。但终于没有。 “是你,一切都是你,对吧?这一切都是你的圈套,是你的yīn谋,一切都在你的yīn谋之中,这是你很早就计划好了的,对吧?” “不错,到现在也没有隐瞒你的必要了,这的确是我的计划,也包括你在内,你很聪明,可惜太善良,你明白得太晚了,说这,还要感谢你呢。”一挥袖,背过手去,傲然的站立,那气势似乎将天地都不放在眼里。 婉卿应该早一点知道的,打一开始便觉得陷进了一个圈套里,却不明白。这一个惊天的骗局,先前的种种,都只是这个骗局的一部分,都只是为了利用自己,他们的目的就是引出云亭师伯。可是明白得却是这么晚,自己被人在股掌里玩弄,却还是心甘情愿甚至主动的,去给他们穿针引线。 突然里明白过来这一切,比不明白更加难过。便似遭了晴天的霹雳,五雷轰顶,就像是烧过了的柴草,心已成灰,终于冰凉。师父死时,那只是悲痛,现在却是彻底的绝望。原来自己活着这么多年都只是别人抚养的一颗棋子而已,原本拥有的傲气心xìng,被彻底的摧毁,彻底沦陷。还能有什么事是比摧毁一个人的志气更加令人绝望的呢? 婉卿再没有半分生的念想,像一只丧气的公鸡,呆若死木。 云亭师伯,浑身是血,在鲜血里,倒不像是在杀人,像是在挣扎,挣扎想要挣脱一种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束缚。 花蕊夫人在他的剑尖间游走,她并不是自己见到的那样孱弱,武功竟是出奇的精绝,或者她比自己更高上一筹。 云亭道长将剑一转,忽然在花蕊夫人的手臂上拉开了一条口子。剑再一转,奔袭她的胸口。剑上的鲜血随着剑舞,脱出剑身,洒落在空中,一点一点的。 婉卿看见那些飞在半空里的血滴,或者,只有在那里,才能得到自由。 - ☆、第七十九章 挣脱 既然你不能让我好过,我又何必再忍受,尽你驱使。极力挣扎,但尽人事,努力过了,就算鱼死网破,哪怕没有半分结果。 婉卿整顿一下精神,一去先前的虚弱萎靡,但是挨了云台道长两掌,后又心火燃烧,急火攻心,现在都还气血不稳,嘴角的血渗出,一直未曾断过。极力站起,拦住百合公主,既是要了结恩怨,那么就从这里开始吧。 百合公主见婉卿拦在自己面前,当即就明白了她的意图。但她是一个聪明的女人,聪明的人不屑与人有无谓的争执。稍稍望着婉卿,微微一笑,却不理会,转身yù走。 婉卿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放过她,见她一转身,合身便扑上去。虽说武功比较,次者比身体素质,中者比武技高低,上上比胸襟气度,可现在婉卿哪里管他那么多,只要能手刃仇人,报仇雪恨,就是最好的。是以也不管什么气宇风度,完全就是拼命。心中一个信念,只为着生死一搏,死也无憾。 百合公主公主根本就不和她对接,只是向后避开。百合公主身形如魅,婉卿也是如魅缠身,紧紧追在她身后不放。突然婉卿收步未及,只感觉面前空气一滞,有人挡在自己面前。抬眼望,心也为之一震,一阵尖痛,身形不禁慢了下来。 “你走开!”百合公主身子倏忽向后一退,奇里在间不容发的时间内,立即chā在两人之间的空隙,掩着百合公主,将婉卿挡住。婉卿喊了一声,没有一点动静,奇里不让开,婉卿也没有避让开。向上正好迎着了奇里的目光。不知道什么原因,婉卿冷静的心,在那一刻倏地变得更加冰冷。像是冻极了的沾血的尖刀,无比的凌厉起来。 “你一开始就知道这一切都是你师父设计好的一场骗局,你也参与其中,对不对?”奇里咬着嘴唇,直到嘴唇上看见一丝丝的血印。静静的,无语。 “你让开!” “我帮你!” 婉卿抬头看奇里,却只看见后背,甚至是道有些模糊的影子。奇里早已经转身背对着自己,面对着百合公主。 百合公主听见奇里的话,也是始料未及,连忙喊道:“奇里,回来,你想做什么?” 噗通的低沉。奇里在百合公主面前跪着。风如冷秋的落叶,静静的盘旋在门外,在廊子里,低低的腾挪,跳跃挣脱丢不掉的孤寂,不堪盈握。 百合公主看着奇里,眼波流转,久之,将眼一闭,右手在面前一挥。婉卿只觉得一阵风吹过。劲风从奇里面前扫过,奇里生生的接受了,岿然未动。几缕头发缓缓的飘落下来,久久的才到地上,落定。微风稍动,又被吹走,飞不见了。 头发被风吹不见,奇里就在这时站了起来。他和百合公主都明白,既然放下了情牵,那么就只有生死相向了。事实也确实已经走到这一步了。 长剑一振,辽远的吟颤。婉卿抢上一步,直逼百合公主。奇里则就势向后少退,自动配合婉卿的进攻,转为防守。婉卿和百合公主,从一开始就处在敌对中,jiāo手也不是一次两次,双方都很熟悉对方的招式路数。奇里负责守,可保万事无虞。得奇里相助,婉卿就什么都不用想,只管强力进攻。这样两人一主攻一主守,两两配合,手脚大大的放开,效果也是立竿见影。以往婉卿一人是不敌百合公主的,纵然现今功力增长,顶多也就是相差无几,要轻松就取得现在的效果,却也是艰难。 婉卿一上来一阵抢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6 章 合公主就陷入了被动,竟是守的时候远远的大于攻的时候。想要转守为攻,却处处受到奇里的威胁。好几次看见百合公主咬牙切齿,狠狠盯着奇里。但是又没办法,奇里眼中似是视若无物,将周围的一切都不放进眼中,只管将两人周围守得严严实实,不容半丝破绽。奇里武功本就出自百合公主处,他自然能一见发招,就能知道后续招式。虽然奇里只是守,不进攻,却也叫百合公主占不到一点便宜,束手无策。- 婉卿可不是奇里,会看在她是自己师父的份上而不忍下手。婉卿现在恨不能一剑割断百合公主咽喉,抽筋剜ròu,挫骨扬灰,是以招招都凌厉。三百招一过,百合公主再无还手余力。这一路防守,也是百合公主生平以来从没有过的吃力,根本无法还手不说,进攻还完全受制。不能进攻,又不能好好防守,那就只有挨打的份了。 将近半个时辰,看似百合公主招招被制处处受限,婉卿劲风凌厉,却没法将她逼迫到更加窘迫的处境里。两人竟是就这样极不平衡的相持了。 “哼,想就这样子困死我,怕是不能够的吧?” “你不要得意,大不了今日ni死我亡同归于尽。”婉卿弃了眼下一片大好的形势,倏忽向后一退,这样立即就让奇里站到了前面。百合公主一逼上来,就直接面对着奇里。两人几乎不高不低,对拆几十招不分伯仲,但是百合公主毕竟是奇里师父,他不忍心下手,感到处处为难,也就处处受制,不能发挥的淋漓尽致,反而常常陷于窘迫。 婉卿站在后边,得意的忘了一眼百合公主,但那得意的神色立即被另一种怪异的表情替代了。怔怔的望了一眼西天,那是太阳谢落的地方,象征着归宿,每个人最后都会有一个归宿的。在那一刻突然产生了几分迷茫,自己的归宿何在? 抬起左手,看了一眼,像是数着那些心心念叨的伤痛,伤痛到了最后都是甜蜜的,浓得化不开去,黏稠得发腻。 眉头轻轻的一皱,一个决定已然生根了,再也不会更改,也不会有机会去更改了。师伯说的对,永远不要后悔,是的,做过了,便不会去后悔,哪怕是死,都只能一往直前。 她知道那结果,会在自己的意料之中。或者不在自己意料之中,到时候都会无所谓。重要的是,自己便可以趁此机会彻底了结。了结,那该是同于解脱一样的意义。 那眼神像是最后的临别,走之前再看一眼这最后的人世,温暖或者孤寂,欢喜也或者是忧伤,将他们一并带走吧,干干净净,不留下一丝牵念。 脸色在瞬间变得冷峻,一去先前的多情柔弱的样子,无情的冷峻。只有那把剑,没有一丝光泽没有一丝气息,却像是幽闭在黑暗深处里的眼睛,幽怨的,小心探看这个荒芜杂乱的世界。 如同被烈阳久经炙烤过后的沙漠,处处张着饥渴嘴。婉卿能感受到那最辽远最干渴的yù望,正从剑身上一缕一缕缕缕不绝的从手心直透进心底。 飘然屹立,她的身体倏忽变得很轻,缓缓的飘浮起来,停留在空中,衣袂飘飘,长发飞扬。那绝世的容颜在那一刻再次惊现,像是被惊醒的绮丽的梦,鲜艳只是颜色。脱俗的气质,像是一块寒冰中初露的璞玉,纤尘不染,又像是经世进化而来的天使,无端的高贵。 半晌,在她的左手中一点淡淡的光晕升起,像是黑夜中飞舞的萤火,乍现乍隐。那点光慢慢浓烈、严实,变成一束流光,开始绕着剑和人飞速流转。那柄本来黑沉沉的剑,也突然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似的,从内里渐渐透出庞大气息,最后竟至于变得透明。 唯一不变就是那张冰冷的脸,永远像是千年寒冰,万年不化。 剑身透明的光芒大盛之际,婉卿整个人就被一层厚厚的紫红之气包裹了,这样一边空明一边艳冶,一边安静一边热闹,两团看似极不和谐的气息,就这么左右并排在一起。于是每一剑招式出去,便是一道白色的光芒,沾着流焰般的紫红,随剑斩下,每一剑都有惊天动地的神力,莽苍而来,呼啸而去。 百合公主看见流焰一般的剑朝着自己斩下,脸色立即变成了冷灰色,这情形在她的心里同样掀起了惊涛骇浪。不敢正面接碰对着自己发出的任何一招,只好避其锋芒,可是要避其锋芒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奇里甚至这时候已经显得多余,完全帮不上手,干脆持剑后退站立在一旁。 但是百合公主的神色又突然舒展开了,像是在绝望的境地看到了希望,不仅仅是看见了希望,甚至是嘲讽,就是嘲讽那些孱弱的希望,嘲讽那些抓着那孱弱的希望不肯放的人。现在她就是在嘲讽婉卿。 “你竟然敢用生命结印,哼哼,那你就用吧。”下面的话她没有说出来。婉卿追上来的一剑,让她本想说的话,没有能够说完。 闪身避过,虽然有些吃力,但还是选择了从容优雅的姿势,她从来都这样。 “哼,但是不要忘了,千万别以为只有你才会?” 这句话说出来声音不大,甚至不能与大这个词沾边,但是引起的震撼效果却令人吃惊了。或者更准确是她下面的动作才引起了这样的震撼效果。几乎和婉卿身上同样颜色的一层光幕出现,甚至比婉卿身边的光芒更加艳丽。和她最近的奇里,几乎是歇斯底里喊“公主不要”,纵身扑上去想要阻止,却扑空了。婉卿看见他的表情,那一瞬甚至变得绝望。云亭道长本来还被缠住,离着百合公主有些距离,也几乎是在和奇里同一时间,也不再顾那些死死缠着自己的人,奋力脱身出来,于是一下子身上就多了好几处伤口,深可见骨。 现在管不了那些了,像是麻木失去了痛感一般,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阻止。可是这谁都阻止不了。他也只能无力,心里歇斯底里。 - ☆、第八十章 对决 像是被一道有形的墙壁挡住了,在接近光幕的边缘便不能再前进一步,因跑得太快却被撞回来了。奇里和云亭道长都被阻拦在了那道光墙之外。 脸上的汗水簌簌的往下直流,却是干着急。奇里突然手中长剑一震,向前冲去。他自有破开这层光墙阻碍的方法,但是立即被云亭道长拦住,并将他往后拉开了一段距离,站到小玉她们旁边。他会护住她们的。 “你千万不要上去,你会同时伤害了她们两个人的。” “难道就这样眼睁睁让她们同归于尽吗,道长,我不想她们有事。”突然又住了口。 “我当然有方法。你们帮我护住刘雨娘,守住心神即可。”说着,双手连连变换,一个不大不小刚好能保护四个人的结印,正好将他们全部护在里面。 云亭道长看看从小玉那里拿过来的这支竹箫,突然一阵难过涌上心头,有多少记忆悄然兴起,又阑珊而去,数也数不清。 瑟冷的一串箫声响起,时间一下子静默。声音入耳,只感觉缕缕寒气,也跟着毫无征兆的在一瞬间侵袭进血液,那速度之快,立刻便只感觉到血液开始冻结。尖锐的刺痛。 都来不及运功驱赶,驱赶抵御只能加速寒意的侵袭,白驹过隙般的驶过心间,也在瞬间蔓延至四肢。所有的人都在这一时刻静止,保持着一个个奇怪的身形。那些人竟然就在这么一瞬间完全的像是被冰封了。仿佛是在聆听,但是没有人能够再聆听,那声音就像是流冰,从地底流出来,立即将大地上的一切事物冰冻。那是吞没,包括呼吸的声音。那些生命甚至没有来得及流逝,就被完全的冰冻,吞没进那无边际幽暗死亡的森林。 只有三个人除外,云亭道长,箫声还在继续,百合公主,和婉卿。那道光幕像是将世界一分为二,里面一个,外面一个,各自独立。 百合公主和婉卿,在光幕之内,完全没有受到外面的影响。百合公主是在看见婉卿身上散发的光芒之后,才突然会心一笑,才有的下面的动作。 和婉卿一样,百合公主的身体缓缓的飘起来,就这么飘立在空中。但是和婉卿不一样的是,百合公主身体飘起来之后,没有任何迟疑,右手单手护在胸前,左手结印,画出的是一个类似太极的图案。那太极图案光芒一闪,倏忽内敛,收拢靠近心的地方迅速消失,一个奇怪的姿势突地出现,百合公主身体向前一挺,猛然昂首,像是一张拉开的角弓,飘在空中。婉卿听得清楚,一声清唳的鸣叫突然从百合公主的喉咙里发出来,声上九霄。 右手平抬,左手锋利的指甲在右手手心快速划过,暴起一团淡淡的血雾,奇怪的是,那血竟然不是鲜红的,泛着银白的光彩。当那团血雾蓬起,飘洒进百合公主身边的萦绕的光幕里,光幕突然再次光芒大盛,不仅没有因为是银白而将色彩变得光怪,反而那颜色愈加艳冶。 就在这光芒里,神奇的一幕出现了。百合公主的身体突然虚幻,慢慢涣散,和那团光芒扩散jiāo织在一起,也将那光芒变得更加妖艳。百合公主就这样整个人消失在了那团光芒里,下一刻,一只成形的凤凰的脱浴而出。呀啊一声长唳,那身形陡然伸长一只五彩的羽翼,向着婉卿拍过去。只感觉如同滔天的巨浪,不,那是热浪,如同火山bào发的气势,一瞬间便完全将人淹没。 婉卿就飘立在空中没有动,根本没地方可以闪避,那排山倒海铺天盖地而来的气势,无处可逃。挥出的一记剑芒,显得那么的软弱无力,只能生生接住了百合公主这一击,气血翻涌,立即也就被那强势的光芒吞没。 “她竟然也会化身凤凰,难怪自己一直觉得她强大,尽管从没真正见过她的实力。”但是心里还是震惊,极大的震撼。那真的是震撼,令人感觉到无以名状的恐怖。但是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就完结,幸好婉卿早有准备,她知道百合公主并不是她眼睛所能看见的那样,所以她有准备。 其实一开始百合公主说婉卿施展生命结印,那是不准确的,百合公主自己那招以血为引化身凤凰的招式,确实是生命结印,但婉卿那不是,只是两种招式和效果很像而已。虽然婉卿自己也会施展那一招,但是从心里她是不愿意用那招的,第一次莫名闯进百合谷不小心之间就用了那招,差点死去,她知道那是伤敌一千自损百八的法子。 自从她看见了那本《六画录》,那简直就是一本天下第一奇书,从那开始,她就明白了许多,许多自己以往从来不知道也不会去想及的事情。现在她还不想死,或者是说她不想用那招,因为她不知道百合公主的真正实力,所以她不想冒然自损生命。婉卿用的,不过是内道里的一招:遗世独立。 五彩的霞光之中,突然破出一点点白光,像是早晨的太阳突破云层露出云海的时候,那喷薄而出的光彩,弱小但是强劲,有无穷尽的生命力。 那点白光不断的凝聚,极力的挣破,突然像是跳脱了束缚,跳跃到表面上来了。两种同样艳冶的光芒融合在了一起,反是那一点跳脱的不断凝聚的白光,此时反而显得分外耀眼夺目,光芒万丈。 婉卿身上的紫红色艳冶的光芒被遮去,就只剩下一层耀眼的白光围绕在身上,相比五彩的神光,显得竟是很淡薄。但也就是那么淡淡的一层也够了。 那团白光,就这么轻轻的飘到了紫红艳冶的光芒之上,婉卿整个人也同样飘飘屹立在五彩的光芒之上。像是九天的仙子凭虚御风,凌空而立。 遗世独立。 没有任何多余的声音,只有偶尔风飘过,吹起衣角轻卷,吹起青丝轻扬。 像是一个放慢了镜头,一切都那么缓慢,缓慢了行动,缓慢了视线,缓慢了知觉,甚至抬眼瞬间的时间都缓慢下来。奇里抬头看着眼前的一切,一贯平静的脸上终于有了一层水波的dàng漾,从来没有激动过的他,在刹那间里像是变成了沙漠一般,黄沙滚滚,遮天蔽日。原本以为百合公主必杀的一击竟然落空了,而婉卿还是完好的立在那里,没有一点受伤的迹象。这就是他吃惊的。 他不知道该是高兴还是伤心,都没来得及想,但是他既不能高兴,也不能伤心。 但是真正令她吃惊的,才接踵而至。那道白光和白光后的身影在空中缓停了几秒之后,直接朝着面前那团五彩的虚幻影子落下去。天地茫茫,人世何极。 心里一紧,突然生出一股意念,那是瞬间产生的,他知道无论如何他都要救她,不管是怎样的伤害,哪怕是自己不能承受的,他都会替她承担。 他的身形动了,但是立即又停止,像是有一股力量强行将他止住了。比他更快的是云亭道长,手里的竹箫已经不见了,只见到他身形一动也未曾动过,左手背后,潇洒的站立着,但是奇迹就那么在他手里生出来了。 右手在胸前快速的划着一个奇怪的图案,将手一扬,一股无形的力量随着他的手呼啸而出,直奔那团白光。就在那么千钧一发的瞬间,眼看那团落下的白光已经斩上了下面虚幻的彩凤身上,却是硬生生被接着,再也落不下去了。 婉卿只感觉那一剑斩下去,像是斩在了一团棉花上,柔软不着力,竟不能斩下半分,就那么艰难的被阻挡住了。用力,也还是不能前进分毫。 发力足足持续了半分钟,侧眼看见云亭师伯,右手半抬,脸色一点一滴的变得苍白。他为什么要耗费这么多的力量来阻止自己?一个疑惑悄然升上心头,但是伴随疑惑的还有一股强烈的恐惧。 是那么的明显,清晰可闻。恐惧的感觉从手上的白光向着自己蔓延过来,瞬息就将自己笼罩,身体在一瞬间失去了意识,甚至刚刚开始的恐惧都没有来得及完全展开,那么迅速。 原本和百合公主相隔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7 章 尺的身体,被那闯进来的力量,将两人从中强行隔开。也仅仅是将两人分开了而已,看来云亭道长没有要伤害她们的意思。突然失去的身体意识在分开的一瞬间迅速恢复过来。身边绕着的光芒,却在与那力量的接触的瞬间消散。看得出,百合公主也一样。 她们都不想给对手留下任何机会,只在眨眼间,两个人飞掠而过,再一次接触到一起。百合公主手中没有任何武器,但是婉卿手中有剑,这是她现在最大的凭仗。 尽管在很多高手的眼中,那都是可有可无的凭借。 但是她知道那剑里拥有的秘密。或者百合公主也知道。 剑花轻绽,剑影飞舞,像是一朵即将开放的莲花,升起围在身体四周。握剑的手抬起,略微迟疑之后,还是毫不留情的朝百合公主挥去了。 百合公主在剑一现身便已经反应过来,她没有去想办法接这一剑,而是飘身后纵,避开这看似混沌实则锋利无比的剑气。 但是他们都错了,百合公主,婉卿,甚至云亭道长。都没有料到,就在百合公主向后退的同时,一直对任何事表现得漠不关心的有叶先生,先前也不知道躲藏到了哪里去了,突然闪身横亘在了三人围城的三角形之间。 争斗就这样突然莫名其妙的静止,他们都停止了动手,婉卿也几乎是在刹那间稳住了身形,他对有叶先生没什么好感,但是这也不妨碍她会顾及怕伤害到他。但是怒火还是要照样升腾的。 在婉卿正要质问有叶先生的时候,却被打断了:“我想你们是可以相互留情,住手的对吧?” “不死不休何来手下留情之说。” “如果我有办法可以让你们三位不相互动手呢?” 婉卿只是冷冷哼了一声,转过一边看着百合公主,目光凌厉生寒。“我不想和你为敌,但如果你的身份和百合公主是一路人,那就一起来吧,小女子又何惧?不过就算你的武功高过了云亭师伯,可以阻止我动手,你也还是不能阻止我和她之间的战争,这是无法消弭的仇恨。” 婉卿是这样冷漠的态度,百合公主同样也是这样冷漠的脸色,不过冷漠之中更多的自然。她们之间的仇恨已经没有其它的办法能够化解了,唯一的,那便只有鲜血和生命,那就是死。 但是她回头看看了自己的师伯,为什么刚才那一下要阻止自己。她实际知道百合公主那一招的威力,反伤必不会轻松,尽管不想死,但是看见师父刎颈自尽的那一瞬,她也已经抱定了要同归于尽的决心。是以她根本就不想关于结果会怎么样,难道他是不相信自己的力量,还是怕自己受伤,不希望自己去送死?眼中说不尽的疑惑,没处可以找到答案。 “你对了,可是你也错了。我不会帮她说话。” 百合公主身体莫名的震颤了一下,不过她是个聪明的人,立即脸上变得喝往常一样,惯有的平静,甚至还带着些微的笑意。- “那你还是最好不要管,大不了你可以一起上来对付我。”有叶先生猛地摇了摇头,一脸无奈。 长剑一振,依风而立。 - ☆、第八十一章 凤舞 “丫头,你退后吧,和她之间的事情,我自己来解决。” “师伯,这和你无关,这也是我和她之间的事,我会亲自解决。” “不,是我对不起你,当初我要是不指点你往西城去,你就不会发生这些,罪魁祸首都在我。这些都是我们上辈的事情,与你无关,所有该了结的,就让我自己来吧。哈哈,也都怪我,这么多年竟然还是不能放下,鬼使神差的,竟要叫你去招惹上她。你去做你自己的事情吧,走你自己的路,你的未来还很长。” 走自己的路,可是自己的路,又是什么,该往哪里去呢? 婉卿几乎是下意识的朝着奇里看了一眼,烟波浩渺,难道那会是自己最后的归宿?或者会的。愣神的呆立住了。 “罗云妹,你想要的,我都给你。欠你的,却是没法还你了。”脸上苦笑,婉卿不知道他为何会笑,而百合公主的脸色明显变得有些诡异的。“不能还的,盼望有来生吧。” 心里坚持的阵线突然莫名地一阵松动,心便懒懒散散的,在那么一瞬间失去对所有事情的兴趣,她知道再也提不起半点念想,就在听见那句话的那一瞬间,自己无论怎样的坚持,一切又重新变得没有了意义。经过了这么多事之后,心智还是没能变得成熟,还是习惯了无所谓,那近乎冷漠的无所谓。 究竟该怎么办呢?有什么法子可以改变这种现状。心懒,自己不想永远这么漠然的过下去。或者自己真的该去找找自己的事情,找自己的路。可是,意义呢…… 山风微凉,自顾自的从身边走过去,没有任何牵念,没有任何磕绊,自在来去。 有叶先生的身影在那些凝固的雕塑之间变换位置,将手轻轻往冰封的身体上一放,那具身体便立即苏醒了过来,除了地上先已经死了的人永远无法再活过来之外。空气中的寒意仍旧没法驱散。 云亭道长并没有阻止他的行动,其实他完全可以在冰封的那时刻将那些人全部杀死,在最后的时刻里,他放弃了。他给了自己的敌人不应该有的大度。 “我们只合成为敌人,没有更好的处境。”这是百合公主说的。 “那就请动手吧。” 猛然长剑一振,剑影一花,却是婉卿再次抢出用剑挡架了百合公主的向云亭道长的攻击。婉卿知道云亭道长在那一刻想的是什么,从他毫无准备的行动上就能看得出,一丝危机同样升上心头,突然觉得自己是那么的无力,那么的弱小,前所未有的无助和绝望。 “师伯,我知道你一开始就在利用我,但是我不恨你,真的。你跟师父一样,对我好,我知道。”突然变得冰冷的语气转向百合公主。“我不会让你杀了他。除非是我先死。” “就凭你,你还不配。”这句话才是百合公主真正的实力。但是她也没有小看婉卿。对于高手,不会小看任何一个站在自己面前的对手。 “婉卿姑娘,难道你真要和公主舍命相搏吗?” 婉卿没有回答,甚至都没有回顾一眼。答案从拔剑的一开始便已经注定。只是冷冷注视着百合公主。 “那么我会站在你的一边,我还是会帮助你。”这两句话,从他的口中说出来,很有些艰难,但是最终还是照着做了。 缓缓的站起身来,走到婉卿身边,与之前不同的是,他采取了攻击的姿势。因为这时候他们面对的是两个人,百合公主,有叶先生。尽管有叶先生说,他不帮助任何人,甚至是向着自己,但现在他站立的位置,凡是站在自己前进道路上的人,都已经是站在了对立的位置上了。 并肩而立,这曾经在想象之中,不止一回的出现,却是从不曾料想会是在这种情境之下。或者也该满足了。 云亭道长反而是无动于衷的站在一旁了,像一个局外人。 无数只仇恨的眼睛望着他,但是他不动,他们就都不动。静静的相持。 最先动的是奇里,他攻向了有叶先生。奇里明白婉卿的意思,她是不想任何人站在自己面前打扰了她的计划。所以奇里也只是将有叶先生缠着而已,并非真正的生死相搏,反而更多的是注视着婉卿的行动。 婉卿自是不会放过任何机会。没有花哨夸张的动作,最直接也是最极端的攻击方式,或者她对她的恨已经归藏到了潜意识里,掩藏得深了,一旦发泄无疑也是最强烈的。她似乎隐约看见了弄玉的样子,活泼可爱,一如从前的姣好。只是时间停留在那双眼睛的时候,恍惚里隐约的伤痛。师父最后的眼神,也是那般。那是许多更加红艳的炽烈,像潮水一样向自己涌过来,像烈火一样包围过来,瞬间将自己彻底淹没,燃烧,撕裂。 仿佛只为着她的存在,风云际会,滚滚红尘,在她身边瞬间卷起一道飓风。像是灿烂无比的晚霞,却透出干涸了一般的yù望。 左手手心里红艳发光的图案,因为突然的鲜血,变得加倍的艳丽,和鲜血一样浓烈的颜色,甜腻的香味。 血,一滴一滴的滴落,静静有声。这一刻婉卿身上才真正发生了变化。眼睛在那一瞬间变得血红,甚至那柄没有任何颜色的剑,似乎感受到了她的变化,也连同她的身体,一起变成了血红,更加艳丽妖冶的光芒。人剑一体,之后所有的一切刹那虚幻,一只翩翩翱弋的凤凰,五彩的翎羽,和鲜血一样的娇艳。 凤舞九天。 这是她全部的力量了,只为这生死一击。 一条妖艳的剑光,破空而下,直接朝着站在地上的百合公主斩去。婉卿是一开始就是一语不发直接发招了,这一招,从开始到发出仅是眨眼的事情,甚至都没有准备。双方都没有准备。百合公主很强大,她防备得很好,但是这还是让她吃惊了,脸色变幻,最终变成了死寂。她感觉到那从天而降的剑光时,迎面的压力,从四周将人包围,略作格挡,却已经是避无可避。 百合公主的脸色很难看,尽管稍稍避开了锋芒,还是承接了绝大部分的攻击,只是没有让那剑直接斩在自己身上而已。生命迅速消失而出现的苍白和虚弱,迅速漫上全身。她第一次感觉到力不从心,甚至是恐慌。但是她还是极力的站起身来,嘴角的鲜血,像一股细细的流水,一直不曾停歇,在衣襟上沾染出一大片惊艳。 婉卿没有因为她的受伤就停止动作,剑诀一回,血红妖艳的光芒继续变化,更加盛大。她不会怜惜,更不会怜悯,怜惜早已经从她心底远逝,像是消散了的叹息,不着半点痕迹。冰冷的脸庞。 没有任何的停滞,剑光再次朝着百合公主有些单薄的身体落下。这一次全力的一击,她再也没有逃避过的可能。她已经感觉到了那覆灭的快意,支离破碎,一样带给人无限的愉悦,摄人心魄的欢愉。 身子一震。瞳仁在那刹那放大,愤怒的血红似火焰喷薄而出。在最后的时刻,他还是阻止了自己。这一刻她更加清晰地记住了这个人的面孔,那将是刻骨的。 “我不会阻止你的任何行为,但是你也不能阻碍我的任何行动。我们之间没有可以商量的余地。我倒数三下之后,你要是还是挡在她的面前,你也就是我的敌人,纵然追杀你至天涯海角,誓死不休!” 冰冷的风,急速的吹动衣襟,扬起长长的青丝。那身形也是如钢铁一样的冰冷坚硬,一动不动。 “如果以我之死能够平息你内心的仇恨,我愿意一死。只希望你可以和公主和解。” 他有赴死的决心,可惜这句话没有起到任何一点缓解的作用,甚至只是加剧了她仇恨的决心。婉卿没有停顿一下,也没有顾视他一眼,她从来都是决绝。宛似惊鸿,浮光掠影,她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背后。 没有任何的停歇,剑光依旧毫不留情的向着那虚弱的身体上落下去。让一切都在自己手里结束了吧。 表情在一瞬间凝固呆滞,蓦然间天昏地暗,很沉沉的压抑。为什么,为什么,所有的人都要和自己对立,要和自己为敌?为什么连你也要这样? 看着那道清癯的身影在自己面前倒下,心内沸腾的令人迷乱的恨意终于在那一刻冷却。清醒得好生剧烈,剧烈的撕痛。 “师伯,……” 是的,在那间不容发之际,云亭道长换影移形,直接用身体挡在了百合公主身前,挡架了婉卿斩下的剑,可是他却没有做出任何抵挡招架的招式,那一剑就照实落在了他的身上。没有任何可供转旋的余地,全力的一击,没有任何动作的血ròu之躯的招架,换来的结果只有触目的惊心,那放肆绽裂的凄艳,鲜血,迷漫开一并令人迷幻的味道。 眼中神情不断的变换,一会儿迷乱一会儿清醒,倏忽高兴又倏忽变得悲伤,呆呆的,在云亭道长身边俯下身子,淋漓的落寞,寂然成殇。 “为什么?为什么连你也要挡着我,不让我一剑杀了她?” “这是我欠她的,答应我,一个要求,不要杀她,让她走吧。”- 云亭道长紧紧看着百合公主久久不愿挪开,尽管百合公主的脸色变幻不定,现在已是yù死yù绝,像蜡纸一样的苍白,毫无生气。 “你知道,一直以来,我多想……” 晶莹如同冰晶的泪水,从脸庞上悄然滑落,尽管那苍白之上着不上一点痕迹,还是要任xìng的,依然故我的滑落。每一滴晶莹,都是耗了千万年时间的心痛,才结出来的茧。 “从一开始,我便想,可是……。答应我,好好活着。” 时间的心痛,美丽的茧。 - ☆、第八十二章 俱伤 那落寞的身躯,寂然站立,如同一段纤长而瘦弱的枯木,在寒风中孤寂。忍了忍心中的悲泣,婉卿傲然站起身来,那短短不到一刻钟的时间,让她从内到外地变化,冷漠的眼神,冰冷的看着很遥远的远处。她现在再不想关注身边的这些人事。 “你走吧,一个月之后,我会来找你,西城之外,了结我们之间的事情。”她再也不去管眼下的其他事情,以后也将不再理会。她知道那些混乱不是自己能理清的,那就让给属于他们的人吧。 婉卿将云亭道长抱起,转身往回走,没有人阻拦。冰冷的气息,将一切都阻绝在了身体一丈之外,那凌厉的人世。 百合公主眼睛里一阵精光闪烁,随之又黯然,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谁管。但是她没动,那些同和她来到的还活着的几个人,也就没有动。自己生命可贵,之前和百合公主的决斗他们也是看见了,婉卿的武功早不在他们之下。云亭道长的手段他们也见到了,要不是云亭道长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8 章 后手下留情,他们早已经尸骨无存,现在回想还是禁不住战栗。 任凭婉卿将云亭道长抱起转身离开,却要也过去将云台道长抱起,跟随在婉卿后面。小玉则抱着刘雨娘,三个人一道离开。 现在云台基上只剩下三个人而已,比之原先,师父在的时候,倒是还多出了一个人。空旷的热闹。 突然一袭白色的身影去而复返,站在一角的殿檐之下,怀里还是抱着那个瘦癯的清冷的身体。青丝缭绕,白衣若飞。 “无相关的人,请迅速离开,云台基不欢迎各位。如若不是,小女子倒不介意恭送各位一程。” 发威的病猫尚有一击之力,何况她本身就是一只老虎呢。那些人面面相觑,纵使有怒,却也隐忍着没有发作。其实这也是常情,能够幸存下来,并非都是高手。能够一战的高手早在之初,在云亭道长手下,就已经被杀了,生死相见,没有手下留情的必要。剩下的,都只是反倒是功力不济的一些年轻子弟。 百合公主脸色很平静,勉强站起身,平静的说道:“你们都下山吧,刘清已死,你们的大仇也算得报,不需要再在这里枉作牺牲了。” 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听从了,那些人散走的速度,绝比来的速度要快。只剩下两个人,最后的两个人,都没有走的意思。半晌也无语。 最终还是奇里先开了口,扑通一声跪在百合公主面前:“师父,对不起。” 百合公主将其里拉到自己很近的距离,伸手在奇里脸上轻轻抚摸过,淡淡的笑道:“傻孩子,我知道你心里的想法,我也没有责怪你。”隔了半晌,又对奇里道:“奇里,你也走吧。” “嗯。”奇里扶着百合公主,突然似是醒悟,忙问道:“那,公主你呢?” “我想多看一眼这云台基。”一脸的平静,淡淡的语气,几许留恋。“奇里,你说我这样做,对吗?” 微微一怔,奇里才回答道:“我也不知道,或者根本没有对和错的说法。” 还想说什么,嘴微微张翕,什么都没说。 “就算是错了,我也不后悔。”奇里自然不知道百合公主的话别有所指。突然记得云亭道长也说过了同样的话。 脸上闪过一抹浓重的痛苦,聚而不散。低头一看,一把的短剑正凌厉的chā在胸口,鲜血汩汩的流个不停。身体在刹那间崩溃,再也无力支持下去,倒在了奇里怀里。 “不,师父……”感情彻底的bào发,却又感到无能为力,犹如一场呼啸而过的北风,哽噎着坚硬的喉咙,最后一切都转化成了恸哭。 “为什么会这样子呢?”奇里迅速抱起百合公主,在偌大而空阔的场地上,一时却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天地茫茫。独立踟蹰,孤单的身子,显得那么弱小。 只是抱着,紧紧的抱着,生怕一放松就要从自己怀里消散。自己却救不了她。他知道,那一刻自己的生命里,有一种东西正在迅速消逝。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待到伤心,滴滴泣血,和泪落。 “婉卿,其实,是一个很好的女子。” “我从来没恨过谁,我也希望你不要恨她。” 不,一切都晚了,一切都将结束。再也不可能回到以前,就从前一刻开始。本来在奇里心中,这两个人他都看得一样的重要,可是现在不同了,因为公主的自杀,婉卿在他心里的地位已经悄然跌落。再也无法平衡。从这以后他们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平静的走到一起,就算她不去找他,他也要去找她。 再走到一起的时候,那便只剩下仇恨了。 回眸轻瞥,深深不可见底。冰冷的远远的地面,兀自鲜血的冷艳。 “我从来没后悔过。”像是低低的呓语,随着梦境一起深沉,dàng漾着溶解开去。 清冷辽远的视线,将天空拉得高高漂浮着,也将人拉得老远老远,拉成一个孤立的点。 奇里抱着百合公主,没有半分停留,也没有回头看一眼,这地方不值得留恋,实际上也没有什么好看的。沿着道路迅速的下山。 婉卿将师父和师伯一起送回到了以前师父住的那间屋子里,到现在都还不能明白,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默默伤情一阵子,想亦是无用,独自对着空落的屋子又发了一阵呆。 现在能做的事情,应该有很多,可是婉卿一件都没去做。她要去将师父师伯安葬了,这是她觉得重要的。如果这件事不重要,那么婉卿就只能顺其自然的想到另外一件事,她要去先找百合公主。 人一旦犯起执念,其他的与之无关的一切都可以忘记,唯独单单不能忘记那已经被激起的执拗。而婉卿正是一个很执拗的人,起初以为一切都可以任其自然,可是任其自然后,竟然是这样一个结局。应该说,结局,是在xìng格里早就注定了的事情,只是在结果出现的那一刻,变得更加清晰明朗了,甚至是一场令人完全窒息的真空一样的痛。 守灵七天,七天之后,婉卿便离开了云台基。她等不了更长的时间。一种无比坚决的信念笼罩了她,她自己都说不清楚那是一种怎样的感情,但是她知道那信念所指示的目标。 婉卿突然醒悟过来一件事,心彻底的冷了,索然无味,或者也叫心如止水,再也激不起半点涟漪。以后的日子,自己应该守在云台基上,不应该再下山染了一身红尘,不过问人间世事,看看朝升夕落的余晖脉脉,恬然终老。 勉强打起精神,只是那最后一件事,却也是不得不去做。- 临下山的时候,婉卿在山门碰到了有叶先生。有叶先生并没有随着奇里等人下山,照旧留在了山上。婉卿仍然是一脸淡淡的神色,诚然,他们之间并没有仇恨。他说他只是想找个地方,安然度完余生,而能够引得他在这里安然的原因,则是小玉。所以他以后也就永久的留在了云台基上。 而也正是这句话,一时间让婉卿思绪纷乱,感慨良多。 有叶先生送了婉卿一卦,卦面全朝下,婉卿没看清楚,而有叶先生自己也没有看清楚。他也送了婉卿一句话“你还是不要下山了吧,留在这里才是最好的归宿”。然后无语,转身走了。婉卿亦是没有半句话,转身就走了。 但是两个月之后婉卿回来了,这次是真正的回来了。就如有叶先生的话,这里才是最好的归宿。她是回来归宿了。 但是回来的却不是她一个人,和她一起回来的还有两个人,准确却是两具棺材,水晶做的棺木。纯净的透明,能看见里面的人,安静的躺着,仿佛只是睡着了,似乎能感觉到轻净的呼吸。 姣好的容颜,冰冷的面庞,就跟生时一模一样。只是完全安静的气息。 当婉卿完好无损神清气爽的出现在云台基的时候,却要和小玉都惊住了,不是被她,而是她带回来的这两个人。可是在几个人还没清醒过来的时候,婉卿嘴角却突然鲜血四溢,身子颓然倒地,不省人事。 却要和小玉两人忙不迭的抱着婉卿将她送到她的房间,有叶先生不在这里,小玉急忙跑去叫,却没找到。这山上也就有叶先生懂得医理yào理。无奈只能先打了热水,将她脸洗干净,将身子给擦洗了一下。放在床上,两个人守着,空自着急。 傍晚的时候,有叶先生才现身出来。这一段时间以来,他都是这样,早出晚归,白天一天都见不到人,他自己说,他是进山采yào去了。 把脉,却只是叹了口气,摇摇头。什么都没说,就出去到外屋了。 小玉赶紧上去缠着有叶先生,提心吊胆的问道:“都快一天了,还没有醒来,是不是出了危险?” “是很危险,情况不是很好。” 听了这话更加惴惴不安。“那要怎么办啊?” “我采了一些草yào,每天会分给你一些,将我给你的草yào每天熬一碗水给她喂下。有异常情况看看再说。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其实他什么都没说,有关于婉卿现在的一切状况。 小玉也没多问,却要也没多言。一人留下,一人熬yào去了。 - ☆、第八十三章 起死 意识变得出奇的混乱,模糊不清起来。像是一阵急雨,打在初春里刚生出的稚嫩的叶芽上,急雨过后,只留下一地混乱的残恨与斑驳。 然后慢慢沉寂,忽而又清晰起来。 夜静静的。像是一座宽敞的屋子,突然被人掀去屋顶,四壁在苍穹下徒然耸立,萧瑟辽阔的苍远,落单的孤寂。夜风紧紧。 一家临河的客栈,凭窗极目远眺,河对岸还有隐约冷淡的灯光。冰凉的眼神就慢慢的和淡约的薄雾融合在了一起,这场景恬然的宁静。 这客栈就是清静得好,稀稀落落的客人,连跑堂的人都清静得少。 一阵细沙的脚步声,将这宁静打破。一个人出现在楼道口,负剑而立,四处随意张望了一阵,直接朝窗户走了过来。 坐定。两人都静默着。 还是后来的人先开了口:“南宫姑娘,好久不见,不知道找在下来有什么指教?” 是的,这场景,这时候,这人,就是婉卿,而说话的人则更加令人吃惊,是跟她从无jiāo情,一直销声匿迹的吾丘。 “想找你帮忙,做一件事。”淡淡的语气,不着痕迹。 “姑娘有事但请直言,若能做到,自当尽力。” “杀一个人!” “谁?” “奇里,你的大师兄!” 艰难的抉择。无言。脸上表情一阵一阵的变换。过了很久。 “好,我答应你。”一脸的平静,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 她不怕自己要杀奇里的消息透露,不过这一结果却是婉卿提早就料定了的,否则她也不会叫吾丘去刺杀他。无论怎么说他们都是师兄弟,而且他们的关系也是最亲密的。 原因很简单,她曾经救过他一次,而他很坦然的接受了。他身上确实有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古侠士风范,婉卿自认看人还不会错,即便错了,也对自己没有什么损失。就当这是一笔筹码,不如放手一搏了。 转身没有丝毫的停滞,带着一身的坚决,就这么走了。身影迅速消失在楼道口,小楼上又恢复了先前的宁静,沉重的宁静。 “我会在西城等你的消息。”- 淡淡的笑意浮上脸颊,那宛如芙蓉轻绽的清丽,倾国倾城。夜色,一袭华丽。 突然转身,声色一寒,骤声喝道:“你究竟何人,出来吧,跟踪我也有好些时候了,所为何事?” 一个瘦弱的身形从阁楼的隐蔽处现身出来,周身冰冷死亡的气息,立时气氛变得紧张,冻若严霜,剑拔弩张。 “是你!” “对,是我。” “想要替你父亲和你妹妹报仇?” “不。既然被你发现,我只想求你一件事。” “什么事?” “借凤眼一用。” 婉卿看了眼眼前的高剑云,焦枯的脸色,没有半分生气,眼神亦是不再清明,一切都似是经历了大半生风雨,最终却碌碌无为的人。黯然,憔悴。这与以前见到的高剑云,完全判若两人。 借,说得好听,怎么可能将这么重要的东西,无缘无故说借就借给一个仇人?你会那么善良好心吗? 但是婉卿却情不自禁的问了一句:“我为什么要借给你?” “……”咬了咬牙,显得很为难。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为难。“如果有适当的理由,你便能借我吗?” “你说呢?” “我知道我武功不如你,我也不想寻你报仇,我只是希望能借彼物一用。” “如果是你,你会借吗?” “那么,就只有得罪了。”说话的同时一个虚步上前,手中一把短剑滑出,立时变成贴身搏斗最实用的匕首。很明显,既然借不到,那么就算是死,也只有抢过来了。 婉卿连忙动身闪避,向着旁边的一张桌子横移过去。借着桌子的阻挡,至少可以保持一点距离。婉卿可不敢小觑了那一把匕首上所能带有的攻击力,两人一开始距离又近,又是突然发难,可说是千钧一击。 对于高剑云的身法,婉卿看在眼里,心里却是连连惊异。相隔时日并不久,变化却是太大。那一套诡异的身法,星火闪烁,飘忽若鬼魅,带起的劲风里处处透出一股邪气,yīn沉森冷。明明看见他向右踏出一步,一眨眼,身影却已出现在了左边。寒光闪闪,在婉卿身体四周上下惊飞。 看得出来,那并不是江南莲剑的武功路数。但是现在婉卿也没那么多的心情去察知那到底是哪里的路数,几步连闪,费了好大劲才从他如暴风雨一般的攻击里缓过来,远远的避开。也让他最后挥出的两记匕首落空了。 “说,弄玉在哪里?”一旦得势,那就该是反击的时候了。 “我不会告诉你,除非是我死。”身形虚闪过桌子,立时又贴了上来,再一重击落下。 “那你就去死吧,姑nǎinǎi可没那耐xìng陪你纠缠。”一掌朝着高剑云胸口拍去,待得高剑云闪身避让,自己也倏然后退,拉开一点点距离,手中赫然已多了一把长剑风雨不惊,浑厚黯黑,与黑沉的夜色完整的融合在了一起,没有半分突兀。 高剑云先机已失,想要取胜已是无望了,但是还是再次扑了上去。婉卿再没给他任何逗留的机会,剑诀一捏,格挡震开他的匕首之后,一招越女绾纱,团团剑影将他严严实实的包围其中,纵身向后一跃,单剑突刺,剑至中途又突变陡生,一分为七,瞬息再合七为一。简单直接的一招,玉女穿梭。一气呵成,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也没有任何闪避的余地。 她没有杀了他,她非常想亲手一剑杀了他。但是他不配,脏污了自己的剑。 高剑云跪倒在地上,甚至连痛都忘记了,眼里只剩下不甘,却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9 章 无可奈何,忿恨的望着婉卿。他现在是连站的能力都没有了,这情景叫人伤心,而更加令人绝望的是,自己却救不了自己爱着的人,不能眼看着她活过来。苏醒,自己花费了那么多心血,最后还是功亏一篑了。 “哈哈哈。”嘴角还流着血,身上无一处没有血,鲜血淋淋。这时候,他竟然笑了,那笑声和他的心境一样,孤苦,绝望,凄厉的冰凉。 “说,弄玉在哪儿?” “你到现在还要找她吗?你以为我会告诉你,要不是你要进百合谷,她会死吗?都是你害死了她的,你有什么权力知道她的下落?” “是我?弄玉要不是被你莲剑逼迫,会去百合谷吗?何况你不要忘了,弄玉不仅仅只是拒绝了你,她打心里就是恨你们莲剑的。” “不,不可能。她怎么会恨我?” “不可能?你自己想想你们父子是怎么对待她的?你以为她不死,她就能活?她还有活着的机会吗?”婉卿说着已是怒不可遏,举手将一个小小的盒子,劈头砸在了高剑云脸上。啪的一声落地,摔得稀碎了。 突然僵滞无语,坚持的意志已经在瞬间坍塌,神情那一瞬里变得萎顿。或者他从来没有转换角度思考过,所以一直都在自己所谓的坚持。 一切都已经明白,证据就在眼前。那的确是莲剑才拥有的东西。高剑云将地上的碎片一个一个的捡起来,两眼无力,怔怔的看着出神。突然涌出两行清泪,心在那一刻决堤,轰然崩溃了。 “真的是我错了。原来真的是我害死了她的。我只以为是我对她不够好,所以她才拒绝我。她拒绝我也没什么,可是她宁死都不看我一眼。为什么要变成这样子呢?现在我才知道,哈哈,妹妹和爹爹做的,那与是我亲手做的,又有什么区别呢?没有区别,一点区别都没有,是我害死了她的。” 喃喃自语暂歇,终于高剑云抬起眼睛,伸手入怀,取出一个薄薄的油纸包,放在地上。 淡淡自语:“我用了一年多的时间,寻遍千山万水,我以为我可以救活她,而且我也找到了可以救她的方法。现在才终于知道,我不配。这一切的罪孽都在我的身上,我要是碰她,只会玷污了她干净的身子,我根本不配去救她。” “这是一本秘籍,是我在这一年里从遇到的一位老前辈处求来的。里面记载有可以令人起死回生的方法,你是这世界上唯一一个可以救她的人。 “弄玉现在西城城主府,原先她自己的房子。我不奢求她泉下有知能原谅我,就当我用我做的这些来为我自己赎罪吧。” 手起刀落。那把匕首已经没胸而入,没有半分留恋,或者留恋只在心底的深处。双眼紧闭,当是无憾了吧。 这一变化也是出乎婉卿的意料,不过她也没说什么,只看了眼地上已死的高剑云,过去将那油纸包捡起来,也没多看,趁着夜色昏暗,下楼朝西去了。在这里逗留太久,怕会惹上不必要的麻烦。这里等人发现,自会有人来料理,不必好心。 身影迅速没入黑暗。夜已经深了,一路上并没有多少人,这里还在西城之外,隔着护城河的对岸,才是白衣城。 隔河远望,夜幕深深,并不能看见什么,只是出乎习惯的向远望。曾经也这样向远望过,那时候看见的,万家灯火。温暖的词汇。 暗黑中的那一排屋檐,长出尖硬的棱角,挑破沉沉的夜。生痛。 - 小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盘左键) 返回上一章, 按 (键盘右键)→ 进入下一章。 ☆、第八十四章 表白 西城向西,有间客栈。这家店的名字便叫有间。 远远的便能看见城主府,高大舒张的建筑,婉约细腻的弧线,让眼睛在豪放里不失精致。这里离着城主府很近,出门东去,只有半刻钟的距离。 一切都是熟门熟路,城主府早已经物是人非,先的城主离开,再被自己一次屠杀,后来高剑云到这里藏着便开始闹鬼,没有人居住,轻易也没有人敢进来。门窗这些都还完好,时常在风里摇曳。只是屋内蛛网千结,园子里已经荒草及膝,间或有鸦雀跳跃而过,一两声呼叫,随后便是死寂的清静。 听说,现在的城主府是重新修建的,邻着云香居。 在屋里游dàng,便是呛人的霉味,不小心碰倒了一两件物事,便腾起一地的灰尘,久久无法消散。 将这些屋子都走了一遍,这些地方自己曾经也呆过。最后到了以前弄玉住着的地方,这里是整个城主府中心靠后的地方。门墙紧闭。 有一段时间,都没有伸手去推门,就这么伫立在门口。 猜想屋子里还剩余的情形,没有那么开阔的想象,轻轻推门。吱呀一声开了。完全两个迥异的世界,这间屋子却是出奇的干净,并没有因为外面落破而影响到这里面。甚至蜘蛛网结到这里,都主动的退步了,灰尘也是不甘心的绕道,纤尘不染。还是和以前弄玉住着的时候一样,屋子里的摆设也尽量是原貌,没有多大的变动。 看来这里有人天天打扫。 只是远远的便觉得一股寒气。 那放在屋子正中的两具明净的透着淡蓝色的水晶的棺木,明显刺痛了眼睛。奇怪怎么会有两具?视线在右边停留,变成了黑暗的潮湿,也给这整间屋子狠重地添上了几把寒冷的色调。 泪水突然夺眶而出,长久冷漠坚硬的心,在那一刻瞬间变得柔软。也只有在这种时候,面对她的时候,孤寂而艰涩的心才会暂时打开,一如那漂泊无依的灵魂,终于寻找到一个暂时停歇的地方,短暂的停靠。 曾经以为,自己已经找到了那一个地方可供自己停歇。最终不过是一厢情愿。但愿只是一厢情愿。却终究不过是一场虚幻,红尘褪尽,又回到这里,孑然一身。 寒冷的气息,遮挡不住那一张绝美的容颜。静静的,还是和生时一样的甜美姣好。 婉卿慢慢走上去,伸手触摸,突然又急速缩手回来,像是被针尖突然扎了手指一样犀利的刺痛。 这一刺痛,立时清醒,倒是叫婉卿从苦难的心情里解脱了出来。怪不得一进来便觉得寒气逼人,原来玄机竟是在这棺木上。这竟然是用千年的寒冰玉打造成的棺木。 据传寒冰玉产自千年寒冰之下,因其自身寒xìng太重,能够恒久释放出寒冰之气,能够借此将人永世冰封,保持死者和生时一模一样,尸体不会变坏腐烂。但是这能够用得起的,也只有帝王贵胄依靠强大的权力财势。而且那也只有少数。原因在于寒冰玉极为难得,千年寒冰已是难得,除了极寒之地存有少量之外,世上更是无处可寻。在千年寒冰孕育下,要经过千万年才能形成少量的寒冰玉。保持寒冰玉在千年寒冰之中不被开采至少千年以上,才能形成真正的千年寒冰玉。就算只得到一小块寒冰玉拿也是价值连城。 这里一下子出现了两句棺木,而且都是千年寒冰玉打造的。很明显,这另一具一定是高剑云为自己准备的了。 婉卿突然有了一个意识,就那样闭眼一直睡下去,会不会是一种幸福呢? 缓缓站起身来,推开一扇窗子,这里屋子的位置很深,也不大能看见太阳光,一直都很yīn暗。望着窗外杂芜的荒草,凋零的檐角,风铃依旧,清脆。 开始喃喃自语:“弄玉,你知道吗?原本我一直都过着清静简单的生活,我不是一个喜欢热闹的人,在云台基上,每天静坐观心,修炼道法。没事做的时候,举着一杯茶,我也能真实恬淡的过完一天。我下山来,也只是因为想多看看人世。因为师父说,那样对修道有帮助。 “你说我是应该恨你,还是该感激你呢?我第一次遇见你,便被你设计陷害了。原本我是不想答应你任何事情的,现在想想,我真的不应该答应你那么一件事。如果不是答应你那么一件事,你便也不会静静的躺在这里了。 “可我竟是不由自主的就答应了你。 “我看你笑,我便也想笑,看见你的高兴,我便也会觉得高兴。我想只有你才有那种纯净天真的活泼,反正我就是被你那种天真捕获了,什么事情,都不忍心拒绝。 “我不知道,你竟然可以那么执着的生活着,快乐得那么执着,爱得那么执着,连仇恨也那么的执着。 “所以我在羡慕你了,我也想学着执着,所以我就不忍心拒绝你。…… “我一直都以为我只想安安静静的活着,可是我错了。我没有安葬你的姐姐,我也在羡慕她,也在嫉妒,我想如果不是她,我就不会对你不忍,也就不会涉身冒险。那样的结果,哎,不用想了吧。 “我刻意的在这世界里飘dàng,连师父对我的教诲都给忘在了脑后。我就只如一个灵魂一样的飘dàng,可是,我就真的变成了一个灵魂一样在飘dàng,到现在我都不知道我该在哪里停靠,在哪里归宿。 “我遇到你的时候,在同时我也就遇到了他。我想,这该是老天送给我的礼物,甚至一度时间,我就将自己停靠在了他那里。就像一个灵魂一样,紧紧停靠在那里。可是,最终的结果,我连灵魂都丢了。 “我还是会承认,他的确是一个好人,或者我的灵魂一直就丢落在了那里。现在即便找回,却也已经没有办法再停靠。我和他只能各自对立。那就让它一直漂泊吧,或者时间也不是很长了,就可以重新找到一个新的归宿,永远的归宿。 “弄玉,你知道吗?仇恨很深。 “我似乎感觉到一种麻木的冰冷,这不应该是师父所说的对修道的帮助吧?还是,道就是在经历后入静?我却逃不出这轮回。 “曾经,我在想,与其修道,我是更愿意爱恨情仇终老江湖的,可我逃不脱前者,我也没敢进入到后者。 “我只能这样游离。再不敢停留。想歇息,却已经越走越远,无法回身。 “这样的日子不会久了吧?”脸上终于现出一抹淡淡的笑,平静如水。“高剑云说得不错,如果不是我答应你,不进百合谷,你便不会死了。如果我能有办法让你活过来,即便是拿我自己的生命jiāo换,我也一定会毫不犹豫。” 突然眼里闪过几许惊异的神色,对了,高剑云临死时候给的那卷秘籍。他是这么说的,可以起死回生。也难怪他要把弄玉一直冰封在这里,原来是有方法可复活的,现在也终于知道为什么那具棺木会是空着的了,或者,在他准备好要死的时候,却得到了这卷秘籍。 这是第一次打开看这卷秘籍,使用布帛书写的。犹似画卷一般展开,婉卿都禁不住身体有些战抖。一股强烈的希冀从心里升腾起来,甚至能感觉到,从来没有过如此强烈的渴望,可是一下子又猛然失望到了极点,那失落堪比从高高的山巅突然坠落到了万丈深渊。卷轴上面所书写的文字,根本就不是日常所用,而且怪异之极,形似一种符文,曲曲聱牙,状似蝌蚪一般游离涣散,于天书又有何异? 婉卿捧着那一卷天书,如坠冰窟,浑身僵在那儿半天没有动一下,紧咬着牙关,脸色刹那间惨白,完全失去了血色。 缓缓回身,难道真的是上天注定了的结局? 可是为什么高剑云会来借凤眼,还说能起死回生呢?难道他认识这些文字,真的有起死回生的方法吗?现在都后悔杀了他了,虽然不是自己亲手。可能真的有。婉卿现在情愿相信高剑云说的一切都是真的,总是要去寻找,总要找到。现在还好,至少有了这具寒冰玉的棺材,无论多长的时间都是可以等的。 等待,一切都只是时间的长短而已。 再次抚摸过无比寒冷的寒冰玉,那寒冷竟然都是如此的纯净。- “我一定会让你活过来,只是你要先等我,我还需要先解决一些纠缠的恩怨。我一定会让你活过来的。” 不禁多看了两眼旁边的那副空着的棺材,有些出神。 决然转身,走出屋子,将门窗关上。但是婉卿并没有马上离开,有些不放心就这么走了。应该有一些东西保护着这里才对。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办法来,飞身上到屋顶,站立在高处的屋脊上,居高临下,俯瞰全局,将一切事物尽收眼底。 赫然发现了些奇怪的事情,细细看了半天,认真的揣摩其中奥妙,恍然醒悟,同时也是大吃了一惊。整个城主府,所有房屋建筑,一草一木,地理走势,无不与周天隐隐相对,竟然是按照一个阵法的方位布置的,九宫八卦阵。而那间屋子就是阵眼。 不对,九宫八卦阵虽然精妙,但怎会如此磅礴,凛然大气。居然是双重阵法叠加在一起的,还有一个两仪阵。婉卿一时都狐疑了,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啊,小小之地,竟然要用这么厉害的双重阵法守护,难怪以前住在这里的时候,一走到这里就迷路,要不是有弄玉每次亲自带着,恐怕那时候就别想走出去了。 那或者会是件好事,是不是呢? 不过也暗暗佩服了布置此阵法的前辈高人,这样的阵法,如此大手笔,如此强势,难度之大,自然可想而知,最难得的却是两者融合如此的巧妙,真如鬼斧神工夺天地造化,忍不住要叫人拍手称好。 看来自己是不必要过分担心。这里的布置,除非是玄门高手,精通奇门遁甲之术,即便是绝世高手,除非是从屋顶一路飞过来,那么另当别论,只要进入其中,都只有被困的份。何况也不需要许多时间,很快自己就会回来将她接走。等回云台基的时候,就将她一起带上云台基,之后再去找可以救她的办法吧。 - ☆、第八十五章 暗杀 西城向西,有间客栈。这家店的名字便叫有间。 远远的便能看见城主府,高大舒张的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0 章 筑,婉约细腻的弧线,让眼睛在豪放里不失精致。这里离着城主府很近,出门东去,只有半刻钟的距离。 一切都是熟门熟路,城主府早已经物是人非,先的城主离开,再被自己一次屠杀,后来高剑云到这里藏着便开始闹鬼,没有人居住,轻易也没有人敢进来。门窗这些都还完好,时常在风里摇曳。只是屋内蛛网千结,园子里已经荒草及膝,间或有鸦雀跳跃而过,一两声呼叫,随后便是死寂的清静。 听说,现在的城主府是重新修建的,邻着云香居。 在屋里游dàng,便是呛人的霉味,不小心碰倒了一两件物事,便腾起一地的灰尘,久久无法消散。 将这些屋子都走了一遍,这些地方自己曾经也呆过。最后到了以前弄玉住着的地方,这里是整个城主府中心靠后的地方。门墙紧闭。 有一段时间,都没有伸手去推门,就这么伫立在门口。 猜想屋子里还剩余的情形,没有那么开阔的想象,轻轻推门。吱呀一声开了。完全两个迥异的世界,这间屋子却是出奇的干净,并没有因为外面落破而影响到这里面。甚至蜘蛛网结到这里,都主动的退步了,灰尘也是不甘心的绕道,纤尘不染。还是和以前弄玉住着的时候一样,屋子里的摆设也尽量是原貌,没有多大的变动。 看来这里有人天天打扫。 只是远远的便觉得一股寒气。 那放在屋子正中的两具明净的透着淡蓝色的水晶的棺木,明显刺痛了眼睛。奇怪怎么会有两具?视线在右边停留,变成了黑暗的潮湿,也给这整间屋子狠重地添上了几把寒冷的色调。 泪水突然夺眶而出,长久冷漠坚硬的心,在那一刻瞬间变得柔软。也只有在这种时候,面对她的时候,孤寂而艰涩的心才会暂时打开,一如那漂泊无依的灵魂,终于寻找到一个暂时停歇的地方,短暂的停靠。 曾经以为,自己已经找到了那一个地方可供自己停歇。最终不过是一厢情愿。但愿只是一厢情愿。却终究不过是一场虚幻,红尘褪尽,又回到这里,孑然一身。 寒冷的气息,遮挡不住那一张绝美的容颜。静静的,还是和生时一样的甜美姣好。 婉卿慢慢走上去,伸手触摸,突然又急速缩手回来,像是被针尖突然扎了手指一样犀利的刺痛。 这一刺痛,立时清醒,倒是叫婉卿从苦难的心情里解脱了出来。怪不得一进来便觉得寒气逼人,原来玄机竟是在这棺木上。这竟然是用千年的寒冰玉打造成的棺木。 据传寒冰玉产自千年寒冰之下,因其自身寒xìng太重,能够恒久释放出寒冰之气,能够借此将人永世冰封,保持死者和生时一模一样,尸体不会变坏腐烂。但是这能够用得起的,也只有帝王贵胄依靠强大的权力财势。而且那也只有少数。原因在于寒冰玉极为难得,千年寒冰已是难得,除了极寒之地存有少量之外,世上更是无处可寻。在千年寒冰孕育下,要经过千万年才能形成少量的寒冰玉。保持寒冰玉在千年寒冰之中不被开采至少千年以上,才能形成真正的千年寒冰玉。就算只得到一小块寒冰玉拿也是价值连城。 这里一下子出现了两句棺木,而且都是千年寒冰玉打造的。很明显,这另一具一定是高剑云为自己准备的了。 婉卿突然有了一个意识,就那样闭眼一直睡下去,会不会是一种幸福呢? 缓缓站起身来,推开一扇窗子,这里屋子的位置很深,也不大能看见太阳光,一直都很yīn暗。望着窗外杂芜的荒草,凋零的檐角,风铃依旧,清脆。 开始喃喃自语:“弄玉,你知道吗?原本我一直都过着清静简单的生活,我不是一个喜欢热闹的人,在云台基上,每天静坐观心,修炼道法。没事做的时候,举着一杯茶,我也能真实恬淡的过完一天。我下山来,也只是因为想多看看人世。因为师父说,那样对修道有帮助。 “你说我是应该恨你,还是该感激你呢?我第一次遇见你,便被你设计陷害了。原本我是不想答应你任何事情的,现在想想,我真的不应该答应你那么一件事。如果不是答应你那么一件事,你便也不会静静的躺在这里了。 “可我竟是不由自主的就答应了你。 “我看你笑,我便也想笑,看见你的高兴,我便也会觉得高兴。我想只有你才有那种纯净天真的活泼,反正我就是被你那种天真捕获了,什么事情,都不忍心拒绝。 “我不知道,你竟然可以那么执着的生活着,快乐得那么执着,爱得那么执着,连仇恨也那么的执着。 “所以我在羡慕你了,我也想学着执着,所以我就不忍心拒绝你。…… “我一直都以为我只想安安静静的活着,可是我错了。我没有安葬你的姐姐,我也在羡慕她,也在嫉妒,我想如果不是她,我就不会对你不忍,也就不会涉身冒险。那样的结果,哎,不用想了吧。 “我刻意的在这世界里飘dàng,连师父对我的教诲都给忘在了脑后。我就只如一个灵魂一样的飘dàng,可是,我就真的变成了一个灵魂一样在飘dàng,到现在我都不知道我该在哪里停靠,在哪里归宿。 “我遇到你的时候,在同时我也就遇到了他。我想,这该是老天送给我的礼物,甚至一度时间,我就将自己停靠在了他那里。就像一个灵魂一样,紧紧停靠在那里。可是,最终的结果,我连灵魂都丢了。 “我还是会承认,他的确是一个好人,或者我的灵魂一直就丢落在了那里。现在即便找回,却也已经没有办法再停靠。我和他只能各自对立。那就让它一直漂泊吧,或者时间也不是很长了,就可以重新找到一个新的归宿,永远的归宿。 “弄玉,你知道吗?仇恨很深。 “我似乎感觉到一种麻木的冰冷,这不应该是师父所说的对修道的帮助吧?还是,道就是在经历后入静?我却逃不出这轮回。 “曾经,我在想,与其修道,我是更愿意爱恨情仇终老江湖的,可我逃不脱前者,我也没敢进入到后者。 “我只能这样游离。再不敢停留。想歇息,却已经越走越远,无法回身。 “这样的日子不会久了吧?”脸上终于现出一抹淡淡的笑,平静如水。“高剑云说得不错,如果不是我答应你,不进百合谷,你便不会死了。如果我能有办法让你活过来,即便是拿我自己的生命jiāo换,我也一定会毫不犹豫。” 突然眼里闪过几许惊异的神色,对了,高剑云临死时候给的那卷秘籍。他是这么说的,可以起死回生。也难怪他要把弄玉一直冰封在这里,原来是有方法可复活的,现在也终于知道为什么那具棺木会是空着的了,或者,在他准备好要死的时候,却得到了这卷秘籍。 这是第一次打开看这卷秘籍,使用布帛书写的。犹似画卷一般展开,婉卿都禁不住身体有些战抖。一股强烈的希冀从心里升腾起来,甚至能感觉到,从来没有过如此强烈的渴望,可是一下子又猛然失望到了极点,那失落堪比从高高的山巅突然坠落到了万丈深渊。卷轴上面所书写的文字,根本就不是日常所用,而且怪异之极,形似一种符文,曲曲聱牙,状似蝌蚪一般游离涣散,于天书又有何异? 婉卿捧着那一卷天书,如坠冰窟,浑身僵在那儿半天没有动一下,紧咬着牙关,脸色刹那间惨白,完全失去了血色。 缓缓回身,难道真的是上天注定了的结局? 可是为什么高剑云会来借凤眼,还说能起死回生呢?难道他认识这些文字,真的有起死回生的方法吗?现在都后悔杀了他了,虽然不是自己亲手。可能真的有。婉卿现在情愿相信高剑云说的一切都是真的,总是要去寻找,总要找到。现在还好,至少有了这具寒冰玉的棺材,无论多长的时间都是可以等的。 等待,一切都只是时间的长短而已。 再次抚摸过无比寒冷的寒冰玉,那寒冷竟然都是如此的纯净。 “我一定会让你活过来,只是你要先等我,我还需要先解决一些纠缠的恩怨。我一定会让你活过来的。” 不禁多看了两眼旁边的那副空着的棺材,有些出神。- 决然转身,走出屋子,将门窗关上。但是婉卿并没有马上离开,有些不放心就这么走了。应该有一些东西保护着这里才对。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办法来,飞身上到屋顶,站立在高处的屋脊上,居高临下,俯瞰全局,将一切事物尽收眼底。 赫然发现了些奇怪的事情,细细看了半天,认真的揣摩其中奥妙,恍然醒悟,同时也是大吃了一惊。整个城主府,所有房屋建筑,一草一木,地理走势,无不与周天隐隐相对,竟然是按照一个阵法的方位布置的,九宫八卦阵。而那间屋子就是阵眼。 不对,九宫八卦阵虽然精妙,但怎会如此磅礴,凛然大气。居然是双重阵法叠加在一起的,还有一个两仪阵。婉卿一时都狐疑了,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啊,小小之地,竟然要用这么厉害的双重阵法守护,难怪以前住在这里的时候,一走到这里就迷路,要不是有弄玉每次亲自带着,恐怕那时候就别想走出去了。 那或者会是件好事,是不是呢? 不过也暗暗佩服了布置此阵法的前辈高人,这样的阵法,如此大手笔,如此强势,难度之大,自然可想而知,最难得的却是两者融合如此的巧妙,真如鬼斧神工夺天地造化,忍不住要叫人拍手称好。 看来自己是不必要过分担心。这里的布置,除非是玄门高手,精通奇门遁甲之术,即便是绝世高手,除非是从屋顶一路飞过来,那么另当别论,只要进入其中,都只有被困的份。何况也不需要许多时间,很快自己就会回来将她接走。等回云台基的时候,就将她一起带上云台基,之后再去找可以救她的办法吧。 - ☆、第八十六章 杀手 过了几天安静的日子。 她突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到这地方。来的时候,像是被什么东西驱使,让她失了理智的愤然而来,然而一到了这里,时间仿佛又突然将人冷却了一般,开始有些后悔,有些后怕,开始不明所以为什么要来到这地方。 最先是仇恨让她来到这里,可是时间一久,仇恨却在淡化,不知道他人在何处,于是这仇恨都跟着徘徊起来。终于这仇恨在她强行记忆一次一次强化的作用下,仇恨一天比一天重,却思念也越来越浓重。尽管她根本没有意识到这思念的存在。她把思念也当成了仇恨。她已经分不清爱和恨了。 坐在床上,静心冥神。理清一些思绪,将起伏的心情抚平。 突然窗外传来一阵细碎的沙沙声,不是自然的声音。起身下床来,悄悄躲进黑暗的角落里细听。沙沙声未断绝,渐渐靠近,停了一阵,遥遥的远了,隔了一阵再次响起。 悄悄开了另一边的一扇门,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纵身飞上屋顶,绕到声音发出的一边。淡淡的月光静谧的散落一身,几许的柔软的银色,被暗夜吞噬了。天很不明朗,夜色很昏暗。站在屋顶,就剩下一团黑影。 窗外两个黑影,正躬身潜移。哼,婉卿连想都没想就已经知道他们是谁了,居然趁着夜里想再偷袭。 悄悄落在一个影子身后,未等对方发现,扬指一弹,刚才顺手捡的一块石子已经让另外一个影子停住了动作,而她也将剑架在了眼前这人的脖子上。 一看却是客栈里的店小,不禁大怒:“在这里鬼鬼祟祟做什么?” 那店小吓得一下子跪倒在地上连连磕头:“姑娘息怒,息怒,是是是老板叫我们俩上来的。” “你们老板?” “是。他说这几日住的客人少。房间大多都空的。白日为了通风都开着。防着后半夜里要下雨。所以特地叫我们上来查看一下。姑娘就饶了小的吧!” 婉卿对着另一边的一人,将手一拂:“你,过来!” 那人身上一松,显然穴道已解,颤颤惊惊的走了过来。 “你刚才看见了什么?” 那人立即也显出害怕的样子,说话都打结了,连连道:“没,没,什么都没看见。” “你们走吧,晚上最好别到楼上来。跟你们老板说,不用查看门窗了,不会有雨,也不会起风的。” 两人对视一眼,点了一下头,突然一股寒意肆起,两人同时暴起向着婉卿击去,只是这偷袭,比起那一男一女却是差远了。 “哼,原想将你们两个的命都留着,不自珍重。回去告诉你们的老板,我会来找他,不用麻烦了。”剑势向外一挑,手起刀落,眼都未眨一下,这种就像草芥一样不值得可怜。最先跪倒的那人已经倒地了。另外那人无奈,只得恨恨的转身走了。 一抹冰冷的笑意浮上嘴角。现在她也想通了,既然他们要来找自己的麻烦,想逃避是没有用的,那不如就自己去麻烦他们吧。反正谁麻烦谁不是麻烦呢? 尾随在逃去的那人身后,保持一点距离不被发现就可以。 一直跟随到出城往北,一段距离,看前面已经差不多已经是荒山了,不过树木却是越来越葱郁,夜晚淡月如水,树影似魅,蒙蒙重重。好在是下半月,越到后半夜反而比上半夜渐渐清明起来,勉强能模糊辨物。穿过这一片幽黑的森林,也不知道走了几个时辰,反正当看见前面的房屋时,天已经大亮了。 这一夜的奔走,确实耗费了许多体力,但是婉卿现在却并没感觉疲惫,相反体内内息不停流转,仿佛越是这样强度的奔波精神就愈发生机。 外衣却是差不多被露沾湿了,头发上一丝丝的水滴挂着。虽然自己能够不受外界温度变化的影响,微风过,还是有点冷。这时节北方滴水成冰的季节,南方纵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1 章 四季温暖如春,也还是很有些寒意。- 外围停驻一时半刻,稍稍歇息,整理一下气息。远远的一座房屋,外面竖立着一道高大的牌坊:风林别院。这荒草连天野树蔽日的地方竟然还有这样的一座建筑。 逶迤过去,从朵墙翻过去,一直循着那人的脚步,屋子里已经传出了声音:“禀告小姐,行动失败了,老四已经遇害。” 听见一个怒极的声音:“你们怎么做事的啊?只叫你们跟踪着,谁让你们擅自动手的?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一群废物。” 那人还想辩驳:“我们没动手,但是被发现了。”那声音已经喝道:“滚出去,不要让我再看见你。” 只能看到一个轮廓,看不到面孔,不过听声音,正是前几日那女子。 “师姐,不必担心,我们还可以再派人去,不怕没机会的。”一男子宽解道,似是安慰,又似是计划。 那女子在房间里不断的徘徊,有些焦急,哼,正是好机会,一并清理干净,再没人来烦自己。正yù破窗而入,却听见那女子的话,又让她立即停住了行动:“已经晚了,这群饭桶。你快去发信号给大人,等他来了,再从长计议。” 那不妨也等等,到是要知道那个所谓的大人到底是什么人物。 “还愣着干什么,去啊?” “可是……” “可是什么?” “师姐,要是大人怪罪,这件事不好吧?” “你只管去发信息,这道命令是他发的,他不是不知道这次任务的难度。这么多年来千羽何曾失手过,当初他派我来的时候,心里还怪他太谨慎细微了,大材小用,看来是我低估了她的实力。想他也应该不会怪罪,就算有事,我担着。” “是。” 千羽?婉卿突然对这个词敏感起来,怎么这么耳熟呢?恍然大悟,传说中一直存在的最大的一个杀手组织,专门以暗杀为业,而且里面每一个刺客都是顶尖的武林高手。《六画录》中提到过。没想到为了自己,连千羽的人都出来了。 忽然思绪被打断,门外有人禀道:“禀小姐,千羽令大人持千羽令前来,正在前厅候着。” 千羽令?婉卿一时惊骇无言。居然连千羽令都发出来了,看来他们还真的很看重自己啊。这个杀手组织,会根据敌人实力的不同发布不同的羽令,据自己所知道的,《六画录》上记载的,到目前为止,千羽发出的最高羽令也就只是百羽令而已。而能够让他们发布羽令的,就算是普通羽令,也已经是江湖上的顶尖高手了。一般刺杀只有令,没有羽。 那女子也极为震惊,脸色都青了,过了半晌才恢复如常,慢言道:“你跟我出去看看,可能他已经知道这件事,正为这件事而来,见机行事。” 既然他们连千羽令都舍得发出来,那也是要去见识一下这个他们口中所谓的大人了。如果不出所料,千羽令的执行,应该是千羽的最高羽主才对。于是便悄悄随在了后面。这种偷偷摸摸的事情做得太多了,一切都轻车熟路的。 不过刚跟着走出几步,忽而停住了脚步,身体不自然的也跟着停住了,瞬间僵硬了。因为透过门户缝隙,婉卿瞥见了大厅里的情况,里面只有一个人,而那人自己却认识。竟然是他。那不是别人,正是百合谷的二弟子,由吾。 他居然就是千羽的羽主。 也是他在追杀自己,前后所有的事情瞬间都已经明白。 “属下无能,还请处罚。” “不用自责,事情我都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有了新变化,你们不用chā手了。只是还有件事需要你们去做。” “多谢羽主,但请羽主吩咐!” “嗯。”扬手一道羽令飞向那女子,被她揽手接住了。“这两天你们修养一下,三天之后动手,我已经另外派了两人到城里,你们要配合,无论用什么方法,至少都得让她离开白衣城。” “属下定会竭尽全力。” “嗯,若是不能得手,那就停止任务,等我命令。” 那女子一时不明白,想问,最终没问。他们从来只执行命令,从不问为什么。回答了一声:“是。” “不用麻烦了。”突然从大门处传来声音。这两师兄妹反应倒是奇快,立刻做出一个防御的标准姿势,向声音处望去。由吾一听声音已经凭声音知道是谁了,不禁心里一咯噔,千算万算,终有遗漏。计划再生突变。 “不用麻烦去找了,我已经来了。没错的话,千羽羽主,果然英雄出少年。”婉卿站在门口,朗朗有声,落落自然,却也是掩不住天生的那股冷傲。 “谢谢姑娘谬赞。”朝自己身后两人挥了挥手。“你们下去吧,既然南宫姑娘亲自上门来了,那事情就让我来亲自解决吧。” “不必走了,我是来跟你们一起算账的。”这话说得斩钉截铁,掷地有声。让人蓦然有慌乱之感。 婉卿紧紧的注视着眼前的这三人,目光凛凛生寒。这三人也同时不敢稍稍大意,虽然人多,可是在她面前人多也讨不了多少好。一时间双方静静的默视,整个大厅都空落落的,空气在瞬息之间凝成一块,黏稠得像是一阵锁紧的冷风。 - ☆、第八十七章 地牢 手起刀落,剑光一闪,从后面闪身近前的一个人,连一回合的机会都没有,已经身首分离。接着两个人一起,向婉卿袭来,同样的结果,不同的是仅仅出了半招,两人同时倒地,血犹自汩汩的从脖子处往外流,一剑毙命。 身后的人群有些惊惧,但还是不断的有人朝婉卿冲上来。但结果无一例外,一剑封喉。鲜血汩汩。不到一刻钟的功夫,身后已是血红脏乱的一片,二十几具尸体,和许多鲜血,乱七八糟的倒了一地。 “外面的人听着,全都退出去,没有我的命令,不许靠近大门三丈。”由吾在大厅内对外面朗声喝道。看见婉卿身后惨烈的场面,不禁皱皱了眉。那些人进来亦是无用,武功高低,实力的差别,根本就不是人数能填补的,倒不如干脆让他们一边呆着,还能保全他们一些。 那些人听见羽主发话,自然也就不再冒死往前冲。虽然他们都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杀手,向来冷酷无情,从不爱惜生命,生命生来便属于死亡。但是羽主的命令他们从来不曾违背。他们也知道这样实际上也是为他们好,眼前的这人根本就不是他们能奈何的。也难怪从不曾出现过的千羽令会出现。 婉卿依旧还站在门口,自始至终,她都没移动过一步,甚至,身后的鲜血将鞋底全部浸泡,她都没挪动一下。 一步一步,踩着血印。那柄原本没有半点光泽的剑,似乎因为饮血过多的缘故,竟然泛出紫红的颜色,妖娆之极。 由吾看见那把剑,心里的一些担心终于被印证,这个人到底是怎样一个人,自己曾见过她几次,都没见过她武功如何高深。但是他不会小觑她,因为他知道公主就是伤在她手上的,随后才会自杀。所以他才会发出从来没出现过的千羽令追杀她,尽管他知道即便发出千羽令,最后还是可能换来一个覆灭的结果,但是那微弱存在的可能,以及双方结下的仇恨,让他不得不选择这么做。何况这里面还别有苦衷呢? 身体向后退了一步,这是他擎剑迎敌惯有的起手式。现在只要能阻住她,那么便已经心满意足。 每一步都在小心翼翼,突然身后风声一紧,那两兄妹却已经以迅雷之势扑上去了。他想叫他们停住,但是没来得及,话出口已经晚了。两人联手却只在婉卿手下各自走了一招而已,他们太大意疏忽了,都不知道对方的真正实力就贸然出击。心弦紧绷,眼前这人发起狠来,真的让人感到害怕。 由吾静静注视着婉卿,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森寒的杀意,从身边肆掠而过,像是数九的寒风从柔嫩的面庞上割过去,一道一道的口子,尖利的撕扯。感受到那股寒意,他的身体也迅速做出了反应,在瞬间将杀意提升,他也需要酷冷麻木的时候,冰冷到忘记周围一切的存在,忘记自己的存在的时候,就能发挥真正的决裂的杀意了。 两个冷酷无情的人。婉卿先动了,她的剑因为刚刚饮过鲜血的缘故,还未来得及擦拭,剑身还是妖娆的一片紫红,艳冶得像是一场繁琐的噩梦。 轻旋回身,但是两个人的身法都是那么俊美飘逸,像是一只轻盈的蝴蝶,追着另一只轻盈的蝴蝶,蹁跹绕步。 铮的一声,清脆的轻响,两把剑轻轻撞上,但是两人却在同时急速后退。一分即合,快如闪电,只是一瞬,两人又再次追身而上,留下身后一串幻影。 两人都尽了全力,没有谁能占到一点便宜,也没有人敢大意,机会稍纵即逝,两人都知道,只有对方的死,才能让这场打斗最终停下来,否则就只有用自己的生命才能去结束这场战斗。 现在或者说,由吾比婉卿更加发狠,一身杀气,磅礴纵横,凌厉绝尘,手中长剑更是劈削挑刺,连连变幻。每一剑幻化之间,快之又快,将婉卿的招式全部在半路封死,不让她有一招出击的机会。但是也仅仅如此,婉卿一时没有办法突破他的封锁,他却也没有办法多逼进哪怕分寸。 两人这样相持足足有一刻钟之久,百招已过,婉卿也拿他没办法,他的攻势很凌厉,自己紧守门户,虽不至于败,但是想短时间内取胜是不能了,现在就看谁的耐心更好一些。或者说,婉卿是一定要赢的,因为她不能输,她不能死在这里。 尽管婉卿可以有凭借,最后肯定不会输,但是她不想过度消耗自己。现在只能等待,等着一个时机,他或者自己心浮气躁了,那么自己就可以轻松取胜。 可惜婉卿只考虑自己,她没有知道由吾的目的,他就是想把她留在这里,把她缠在这里,只要挡住了她,就算是自己受伤也值得了。 所以一切存在都是有预谋的,是早早就计划好了的yīn谋。时间,只在起着一个作用,就是在这过程中,不断将之完善,良好的掩盖,再慢慢将结果推荐,显现出来。 由吾且战且走,慢慢靠近大厅的深处。这大厅很大,说深并不为过。不过他的攻击和防守,还是很严密,不露破绽。 婉卿也紧紧被跟了过去。 一切计划都已妥当,只待时机而已。 婉卿突然觉得脚下一虚,不好,立即反应过来,身体便猛然往下坠。已经来不及了,伸手抓住地面边沿,由吾却早料到这样,岂容她再有飞身上来的机会,刷刷两剑直挑婉卿手腕。挡了一剑,想借力上去,头顶也已经被剑网笼罩,没办法,只得当机立断放了手,尽由身体往下落。想伸腿在壁上借力减缓下落速度,脚一伸出去,却根本触不到壁,四周都空dàngdàng。看来这地牢很设计得很宽敞。不仅是宽敞,还很深。 婉卿急忙倒掉过身体,在落地的瞬间手里长剑刺在地面,这样可借势安稳落地。却没刺进地里,反而听到金石之声。所幸牢底并没有什么机关陷进,剑尖反弹力道的同时,一个回落,也直接安稳落在地上了。 “想不到你……”她本是想说他卑鄙,但是一想,这种事情无所谓高下卑劣,也就没说出来。 由吾高高的站在地牢口边沿。很坦然很轻松甚至有点欢欣,像是终于做了一件事,能够去除大块心病一样。 “你先在这里呆着吧,我现在不杀你,只要你答应我一个要求,我甚至可以放了你,哪怕你出来之后会杀了我我也保证做到。” “什么条件?”婉卿不假思索的问道,因为任何的条件加威胁对她而言都没有用,所以她不害怕任何条件。 “只要你从今天起,一年的时间内不去西城,不见大师兄奇里。哪怕你以后再遇到他,我都不会再管了。” 由吾也可能知道,这个地牢没办法永远困住她,只能暂时将她压制,所以提条件的时候,本想说这一个月内不去西城不见奇里,就可以,想了想将一个月变成了一年,反正短时间里她肯定是出不去,时间长一点更保险。只要她答应,或者一年以后物是人非,他们即便见到面也不会再那么仇恨了。 因为时间会淡化一切,会让一切重要的东西变得不重要。- 这句话却也是将他的目的暴露无遗了。 “你想阻止我去杀你的师兄,这个条件根本办不到。” “那你就先呆着吧。”那一抹影子从边口消失。倏然寂灭的黑暗。毫无征兆。身体一下子像是飘了起来,周围一切都只给人一种感觉,虚无。像是混沌未开的天地,一切都还在混沌之中,连感觉都一起混沌了。 这地牢里黢黑一片,伸出手,都不敢确定自己是不是伸出了手。在黑暗里,感觉都消失干净了。 摸索着手中的剑,那一刻剑给人的感觉却是从没有过的清晰,升腾起一股强烈的确定感。都说江湖之中,只有手中的剑,才不会背叛自己,永远的忠诚依偎着自己。那一刻像是两种生命融合在了一起,自己也是在那一瞬间清晰明了的感觉到了另一个自己和另一把剑的存在。 剑有了生命。是的,它自己的生命,它再也不需要依靠自己,相反它还给自己提供了一个相对安宁的地方,可以长久的寄托。 轻轻的擦拭手中的剑,剑身上还有浓烈的血腥味。突然一抹豪光绽放,给这黑暗立即凭添了许多的热闹。将剑擦拭完,这把剑的全貌终于显现出来。没有想到白天在太阳之下,通体漆黑,甚至没有一点颜色光泽的剑,在黑暗里竟是完全相反的样子。 通体莹白,纯净透明,流光四溢。能感受到剑身里那一丝丝强烈的生命气息,像是逢春的草木一样湿润的气息,奔流不绝。只是那气息,并不排斥自己。 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2 章 绽放,奔流不绝,突然一股强大的力量,将剑身往上托。婉卿几乎都没来得及注意,那把白莹莹的剑就从手中脱了出去。缓缓浮着向上,悬浮在自己的头顶上正前方三尺高,就那么漂浮着不动了。 婉卿真担心,那把剑会突然趁着自己没注意落下来,那正好会砸到自己的脚背。 - ☆、地八十八章 断义 大约过了一刻钟的时间,豪光依旧不减分毫,将整个地牢都照得通明,如同白昼,朗日映照。 只是出现了一点点新的变化。突然那把剑出现了一点颤抖,很轻微,但是婉卿还是敏锐的注意到了。 还没来得及想是怎么回事,突然一阵剧烈的颤抖出现,婉卿看着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只是情不自禁的向后退了两步。婉卿一向后退,那剑立即也向着她飘近了两步远的距离。婉卿情不自禁再次退后了两步,那剑还是不急不驰的飘近两步。婉卿突然像是童心大发了一样,连着退了好几步,结果那剑还是跟先前一样紧紧跟着她。 婉卿知道自己可能逃不开这把剑的追踪了,也就不再玩了。站着看那把剑。 那剑剧烈颤抖了两分钟,却突然安静了。婉卿再后退,那剑也不跟上了。豪光依旧继续,安静的漂浮。 只是那剑却在以ròu眼可以见到的速度慢慢变小,不到一刻钟,那剑已经变成了只有十寸余长了。这会儿它也就不再变化了,仍然静静的漂浮在那儿。一切都鲜致宛然,像是用白玉精心雕刻成的一般。 看着那一团莹白纯净的色泽,流光转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接着会发生什么事。一切都还没有预料。 婉卿终于忍不住,走了上去。就那么一直站着,总不是办法,要是那团光一天不动,难不成自己就要站着看一天,一年不动,就看一年? 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搁浅在胸前一尺远近,感觉像是碰到了上面有一层有形的东西,将自己的手挡住了,伸不上去。那团光却慢慢向下降落下来,向手心缓慢落去。没有任何异样的感觉,那团光落到手心里,幻化成点点荧光,消散了不见了,连那把短小的剑都一起消失不见了。 但是地牢里没有暗下来,奇怪,像是突然失去了光明,致盲了一样。时间过去较长,还是没有暗下来,地牢里如同白天。 正为这奇异的场景吃惊,忽然记起,呀,剑呢?把这事都给忘了。心里想法刚完,差点呼出声来。手里赫然出现一把凝聚成光型的长剑,莹白胜雪,有如实质。轻巧却没有任何重量。 细看一遍,只是有形无实。一团白光,甚是和气可亲,温柔敦厚。 不过婉卿自己也不知道,那包藏在光芒之下,锋刃上清劲凌厉的锋利之感,却绝不输于任何绝世好剑,足以让任何名剑臣服。一旦发用,远远的便森寒之意扑面而来。凛然可畏。 将剑握在手中,几不可拿捏。手竟然就那么从光芒之中穿过去了,幸好那剑也不用她拿捏,似乎可以随心而动,只要自己有拿捏的意识就可以了。 收了这意识,剑倏忽消失。这时候才看清楚,在这黑暗不见天光的地牢里,自己的身体竟然会发出莹白的光芒,正是这光芒,将这地牢照得透明。像是在黑暗的匣子里放进了一颗夜明珠。 无所事事,又不能出去,忽的想起了师父,黯然一阵伤心,又想起了师伯,为什么他们会选择那样极端的方式,残恨的离开这世界呢?并没有人逼迫他们,没有人能逼迫得了他们,却连最后一刻都要在无尽的痛苦里纠缠着度过。 忽然心中一阵冰凉,是令人战栗的寒意,四面散播侵袭开去,角角落落,每一个丝孔的繁霜冻结。 无力的坐下来,坐下来也并不会好受多少,只是将那段伤心的痛,降低几分罢了,却还是像个顽皮的孩子,缠着人不肯放过,死死的揪着。婉卿知道,她可能也是害怕了,害怕一放手,就再也没有她的位置。而门关紧锁,千里孤寒,一样跳脱不开这湮灭的世道。能怎么办呢?在寒草白霜的晚上,对着素月长天,一声低啸。 事实从来都是那样子而已。生怕惊醒了地底的灵魂,不能有一段安恬的梦境。连这低啸,都变得小心翼翼,颤颤惊惊。 最后还是想到了奇里。弄玉的眼神,总是在天真纯净里带着悲伤,倔强的悲伤。就那么死死的看着,看得人身上生出刺痛。- 没有人知道那些对和错。 可惜却没有办法再心平气和的互相面对。依旧熟悉的气质,还是甜腻的心痛。天知道为什么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那就不再想了吧。事实已经走到这一步,不可能再回头,待得事情了了,至于以后,就顺气自然吧。 静心,冥想。摇头将纷然的心绪摇落,拒绝再去想起一些过往,和人事。终于慢慢平静。这一静,不知是几多时间,应该是不久吧,突然肚子有点饿了。才想起,从进来到现在都粒米未进,水都没沾一口。这样势倒有点像闹绝食了。 其实她自己不知道,从进这地牢,到现在已经过去六天多了。一切都是在这静寂冥想中悄然度过的。至于这原因,她也不知道,没人知道。 怎么办呢?出不去,进不来,也不知道能不能有人进得来。要是这会儿有人冒冒失失的从外面也被关进来,不由得又冷了一口气,关进来也没用,倒是进来的那一瞬间,有机会可以趁着逃脱还说不定。 空想一会儿罢了,肯定没有比自己更粗疏的人了,会想都没想就进了别人的陷进。不过对方要布置陷进,也不会让你想到的。 忽然头顶连同整个地牢都轻微的震颤了,婉卿现在在这地牢里心无旁骛,任何一点细微的变化都能感知到。 原来这地牢,虽是精钢铸造的的,头顶却也没有下面的那么坚固。想来当初的匠人设计的时候,只考虑到了地牢的底部和四周的坚厚,顶部接近外面大厅的地面,却是很薄。估计是要以深度弥补上面厚度的不足。只是地牢这么深,就算很薄,也没有人进来还能轻易出得去。 这样一来,上面薄薄的一层,虽不会塌陷,可是有人踩上去,脚力稍微重一点,就会发出震颤。下面的人,只要听力灵敏,也就能感觉到。 婉卿感觉着震动的力量,很微弱,但是够了。她忽然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她要靠着细微的感觉来判断那相对薄弱的地方的具体的位置所在。在这里有一会儿时间了,冥冥之中,对这地形基本上已经了然于胸。总不能一直被关在这里,别说其他的,最先的恐怕就得饿死。她要做的就是,准确的定位,最好能一击必中,一剑划开那层地面,不给人有知晓防备的机会,那样就可以凭借着自己的力量离开这里了。 却说外面,两个人剑拔弩张,不是别人,却是由吾两兄弟。 “你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我三人从来情同手足,大师兄更是对你好之又好,你为什么一定要刺杀他?” 吾丘将头转向一边,没有一点表情,可以分明感受到他内心那层坚定,亦如严霜。“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我想你最好还是别管。” 那日见过婉卿之后,吾丘便连夜回到了百合谷。那时正是奇里从云台基上下来不久,将百合公主的灵柩设在了在百合谷,正为百合公主守孝。吾丘知道凭武功,自己是没有能力杀他的,只能暗暗下手偷袭。但是在最后时间,被由吾发现了,并阻止了他。两人大打出手,且战且走,从百合谷一直追杀到了这风林别院。 “我只想知道你这是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 “你不理解我,又有什么话好说,你想阻止我,那就动手吧。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不会放弃。” “动手就动手,大师兄何尝有负于你?你这样无情无义的人,留着也是多余。” “情义两字,我从来便不看在眼里。想杀就动手,何必多说。” “你我兄弟从今,恩断义绝!” 没有什么好解释的。吾丘也不多说什么,事已至此,脸面已经撕裂,若是自己不能杀了由吾,他便会一直阻挠自己。又能有什么办法,什么情义道德,我只想坚持自己的信仰。吾丘清楚的知道,信仰从来就是与鲜血联系在一起的。想他到了地府幽冥,能知晓自己的想法,或许会体谅自己的吧。总之到时候,一切的后果,自己都会承担。就算大师兄要怪自己,自己也不会怨言。 由吾踏步向前,剑诀出,起手便是一记长剑,朴实无华,直奔吾丘左胸。身形甫动,倏忽已攻出十几招,招招要害,剑剑致命。 吾丘深知道由吾剑法的妙处,剑招发出,一旦趁空得势,就会一发而不可收拾,后招直会如长江之水排山倒海般连绵不绝而来。那时候想扭转局面,或是逃走,都会有心也无力了。纵身避开锋芒,回剑还了一招,在剑未得势之前,生生将他的招式打断了。 两人多年手足,武功亦是一师之承,招式往来,尽都了然。这样子的打斗,虽然凶险,两人却也是信手拈来,便像是一个行吟诗人,兴之所至,随意自适。 堪堪已过百招,两人谁都不能将对方怎么样,甚至连衣襟都没被对方沾到过。由吾如此,吾丘亦是。在这样下去亦是无用,两人心里都很明白,尽管两人也都是各有所长,却是从来就不能奈对方何。 两人一时就这么僵住了,剑来剑往,轩轾不分。 - ☆、第八十九章 殉难 吾丘突然后退两步,铮的一声将剑chā进了青石的地板里。负手而立,不再上前。由吾也在瞬间愣了,看着他,也就停了下来。 “既然你想杀了我,那就上来动手吧!” 由吾没上去动手。他知道即便自己走了上去,要真的去杀他,却是无论如何也下不去手。无论怎么说,他们都曾经是生死与共的兄弟,自己很气愤,可就是下不了手。 他最终还是走了上去,抬手落下。寒光一闪,惊骇的眼睛,说不出话来。身体便颓然倾倒,在倒地的那一瞬间,他还睁大了那双无辜的眼睛,到现在他都还在憧憬。 “你躺着吧,这点小伤不会让你就死,我也只是多点了你几处穴道,等我任务完成了,或者我会亲自回来跟你谢罪!” “吾丘,你这是干什么?”突然一个声音,从身后遥远地响起,并迅速的拉近。话结束,已经站到吾丘身后了。 “不干什么。”冰冷不带任何感情se彩。也没有转身,背着身后的人。实际上,他已经知道来的这人是谁了。“因为他阻挡了我的计划。所以我只能如此。” “是什么事,能值得令你如此,不惜兄弟之情?” “因为,我要杀了你。”依旧冷淡的语气,能掉落出冰渣来。 出乎人意料的事情。奇里突然转过身去,亦背对着他。朗声道:“要是杀了我,可以成全你的话,那就动手吧,我不会有二话。” 感觉有风吹过这空旷的大厅,来去自由无遮无挡。静静的屋檐,亦如轻轻翻飞的头发,只在偶尔才会想起一些伤心的过往。 吾丘转过身来,向着奇里跪了下去。 “我只是不想做一个忘恩负义的人,我有我自己的坚持!” 起身,悄立无言。 渐渐走近的脚步,开始变得像风一样轻细,也变得像心一样的凝重。绝情的锋利,看不出一点棱角,将冰冷的酸涩与苦楚一并抹平了。 剑举起来,却迟迟不肯落下。还在等待什么呢?什么都没等待,只是这一刻终于来了的时候,手开始不由自主。他知道,实际上,自己再也无法坚持自己的信仰了,不管那坚持是什么,信仰者何,都在那一刻轰然倾塌了。 那就不再按照自己的信仰而活了吧,这一生一世就永远的沉沦了吧。 “大师兄,对不起了,我会亲自跟你谢罪,以死谢罪!” 剑影落下。突然轰的一声响动,将这句话淹没了,白光飞来,也将这犀利的剑锋远远的震开了。 是的,就在说那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可惜谁都没听见。剑已落下,一声轰然巨响,紧着一道白光倏然从地底飞出,恰巧从这个路径经过,dàng开了已经落下去剑锋。只是巧合而已。接着地面轰然破裂,一个裂口向四周迅疾延伸,顷刻碎裂开成一个大洞。 幸好大厅很广,不至于殃及四周的庭墙院壁。两人不约而同的将目光落在那一处裂口的大洞上,不知道什么原因。紧接着,他们会明白过来的。 一道亮丽的影子,从裂口飞出,缓缓飘然而下,那绝世的颜色,像是九天的仙子,凌霄绝尘,落云而来,清香远溢,玉立亭亭。 “是你!”两个声音,几乎同时喊道。一个冰冷,一个略显仇恨。反正都没有一个是好态度。 身上并没有什么变化,还是跟以前一个样子。婉卿先顾视了一下自己,甚至连在地牢里身上的那圈白色光晕,出来都已经看不见了。完全跟以前一模一样,没有丝毫变化。如果非要说有变化,那么变化也只是内在而已。 “哼,是我又怎么样?没想到吧?我想我们的约定也应该可以了结了吧?”婉卿看了一眼吾丘,也没多说什么,不过看向奇里的时候,眼神明显变了,变得让人莫名的心惊。仿佛天生的仇恨,严阵以待。 其实在这里,要是同时面对这昔日感情无比要好的两兄弟,她并没有多少优势,不过也顾不了那么多。只是她不知道,他们两个人刚刚差点就生死相拼,只是因为她的突然出现,才迟缓了而已。 或者,会改变很多,前面峰回路转。 或者,什么都不会改变,一如早早注定的宿命,一往无前。 其实,她不应该这时候出现,早一点或者晚一点都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3 章 ,就是不该是这时候从地牢里脱身。老天为什么不让她早一点或是晚一点呢,偏偏要出现在这个错乱的时间里。 和时间一样错乱,错乱了的人。 奇里没有答话,无话可说。或者他们之间已经没有办法让语言流通,唯有的jiāo流,就只是寒光绽放之后,激dàng开的杀意的肆掠,宛如残冬一般的凛冽。 有风静静的从身边吹过,触碰几根头发,走到墙角,又不情愿的转回来,带翻墙角落满的清冷,扬尘而起,就像是睁大了一只饥饿的眼睛,威严的看着面前的几个人,像看一场孤独的盛宴。 婉卿也知道,这时候已经没有什么话可说了。只是她却不想自己上去动手,因为没必要,他们两兄弟都在这里,她只想看一出好戏。 报复的快意,或者只有这样才会更加淋漓尽致。 奇里自然不知道她的那句话,只是对着吾丘说的。婉卿高傲的站在一旁,像是一个骄傲的公主,于眼前的一切,丝毫不以为意。轻松优雅看向大厅外,正千里风光,秀丽无限。 漠然转身,吾丘看向奇里的眼神瞬息变化,肆意的杀戮。奇里也并没有多少吃惊,聪明如他,瞬间便已明白了原因。他也深深的知道,吾丘的xìng子,若不是他答应了别人,万不会有如此举动。 “用你的剑吧!我们并没有仇恨,我也只是为了坚持我的信仰,我要堂堂正正的杀了你,或者堂堂正正死在你的手里。” “我明白,不会有手下留情,动手吧!” 吾丘脸上微露笑意,很满足的笑,身形跟着掠出。人生得一知己,足矣。 人生是一场大苦难,自一出生就被上天规定,要背负着这沉重的苦难,无法超脱,亦无法沉沦。自生至死。感谢上天,终于还是给予了我们结束的机会。 当两个人同样愿意用死作为某种jiāo换代价的时候,该怎样去计算他们的输赢呢?计算,这个无比功力的词,就像是用一把尖刀,扎进锋利的眼光。 那就不问生死了吧,只求这最后的快意恩仇。剑来人往,翩然之间已是百招,蘧然而至,寂然而去,宛似两条灵蛇劲舞,悄无声息而又迅疾如斯,兔走乌逝,影动之间却是禁不住让人心颤连连。 倏然分开,绝然站立。像是两根凋残了的花朵,只剩突兀凌厉的枝,斜chā在风雨中。听见一点一点碎裂的声息。两人远远的隔着,背对背,看不清楚脸,剩下中间一截dàngdàng的空气,什么也没有。- 谁都没有看见他手指间的那一点细微的动作,身体略微迟疑。仅是在一瞬间,讯如闪电。却谁都不会看出来,那么的高明,像是满满的自信,跟死亡一样的高明。 一点细碎的声音,啪,啪,落在整个空dàng的大厅里,回音反复,变得幽细而绵长。像是在深远空寂的夜里,清露从草叶间滴落,惊醒鸣蛩,声里轻轻的哭泣。 时间突然安静下来,因那一点点的声音,愈加宁静。肃穆的宁静。 吾丘突然捂住胸口,双膝一弯跪倒在地,汩汩鲜血从胸口的流下来,强忍住了剧烈的疼痛,目光停在面前却顷刻间游离,四散开去,空洞的死寂,千里荒漠。 身后的静静,在身形蓦然的倾塌里打碎。奇里清癯的身体就那样毫无掩饰的轰然倒下,没有任何修饰,干净得叫人心里尖锐地痛。 蓦然回首,头脑里也发出一声轰然的巨响,发黑的日光,不停的晃动着粗重的眩晕,像是千钧之力重重的撞击在自己柔嫩的心上,身体瞬即虚脱几乎萎顿在地,发腻的甜腥。 那一刻也终于bào发了,心堤冲破,浪滚滔天,再也忍不住了那强烈的悔恨,撕裂了的心房,像是挣脱了缰绳的野马,脚步踉跄,跌滚着合身扑上。 那一刻她哭了,撕心裂肺的苦痛。她从来没有这样哭过,长久以来积聚在心里的爱和恨,终于脱体而出。只是随之那撕心裂肺却变成了幽咽,泪水簌簌的滚下,化作万千的无声。 婉卿抱着奇里的头,紧紧的抱着,她终于感觉到了害怕,害怕手略松,他便会永远从自己怀里消失了。 其实,她何尝恨过他,只是她不知道,爱和恨他们都有着一样亲切的面貌,都一样有强烈的yù望。她没能分清。 还是那么英俊的面庞,在细细的手指上变得冷峻,如同滴落的冰凉的泪水,映见这荒凉的人世。 婉卿抱着奇里,紧紧的抱着,什么都别问好不好?就这样紧紧的抱着,静静的抱着,什么都不说好不好? 时间从身边轻轻走过,撂下一地凄艳的斑驳,月影落下,厚重的晨雾升起,淡淡约约的青雾,露湿一身清冷。又看见那一个身影,枯木一般静静的守侯。不关心时间。 - ☆、第九十章 静无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天,一个月,还是两个月?许多时间。和一条长长的路。屋子里突然出现一个惊喜的声音,接着就听见脚步也惊喜的远了。起身看见床前屋内的景象,一股细细的感情升起来。那种感情无比的怪异,像是做了一个长长的梦,一觉醒来,梦破了,空悠悠的晃dàng。 举步走到窗前,屋外小院里靠墙的几丛斑竹愈发浓郁,yīnyīn的摇曳。一眼看到前殿飞起的檐角,鳞次栉比的瓦片,像是用梳子一遍一遍的梳过,行云流水。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小玉跑进来,刚才也是她跑出去的,有叶先生也跟了进来。 “有叶先生,我就说姐姐醒了吧。”走近来,掩不住的高兴。“姐姐,你终于醒了,我都担心死了,那个有叶老头子居然敢说你不会醒了。”突然抱着婉卿的胳膊,伏在她的胳膊上,盈盈地哭泣。 “却要呢,她去哪儿了?” “昨天她下山去了,过两天就会回来。” 婉卿抚着她一把青色瀑布似的头发,那么的柔软滑顺,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莫名而来的心伤,在那顺滑里变得哽咽,艰苦与酸涩。 “好了,这不是没事了吗?姐姐答应你,以后再不会有事了。”不知道为什么,她会突然莫名的说出这句话,似乎远远的记忆里有些东西在促使着她,却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恍然若失。 婉卿看向有叶先生,他正奇怪的看着自己。像是自己身上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那确是神秘的眼神。 “有叶先生,有什么事吗?” 捋着飘白的长须,想了想:“我看没什么事了,醒了就好了。这云台基你可才是主人,你要不醒来,我不大好意思住下去啊!” 婉卿淡淡一笑:“有叶先生玩笑了,云台基多有空房,只要先生愿意,欢迎永远住着。” “哈哈,那好啊,云台真无愧是清云之巅,群山巍峨,林秀耸翠,晨惊飞鸟,夕动流霞,如此千里风光,尽在眼底。哎,可惜人生在世,区区百年而已!” “有叶先生何必兴叹,有流霞飞鸟,自可为观,又何必定要在意那么许多不可得之物。” 有叶先生煞有其事的看着婉卿,却是微微的摇摇头:“你真的这样想?” 婉卿略怔了一下,没有答话,她也不知道。小玉将一个小yào瓶,拿在手里送过来,婉卿便将瓶子接了。很好看的瓶子,浓重的yào味。 “姐姐,听有叶先生说你有心痛的病症,这个肯定能将心痛的疾病治好,因为给我yào的人说,它专治心痛的。” “专治心痛?” 有叶先生忙使了个颜色给小玉,示意她打住,可惜,已经晚了。 突然一股凌乱的意识,心猛地一沉,像是坠入了无尽的轮回,yīn风怒号,无数的利箭穿心而过,厉鬼狠狠的扑上来,将心一下下撕开嚼着吞食。 婉卿突然跪倒在有叶面前,嘴角鲜血流动,衬着秀美却苍白的脸庞。说话也已是虚软无力。 “先生,我求求你,你救救他们吧,不管什么样的代价,我都可以付出…… “便是用我的生命,承受永世的轮回之苦,求你救救他们……- 用力将话说完,心头发腻的甜腥,双眼一黑,昏了过去。小玉扑上去,抱着婉卿的身子哭个不停,悔恨不已:“都是我不好,我不该把这个东西拿出来,都是我,如果你不在了,我也要去陪着你!” 有叶先生连忙将小玉止住了,两人一起将婉卿扶起来,扶到床上躺下。在屋子里点了安息香,便出去了。 时间的确会无限次在重演如昨,但是不要期望轮回之后,像是风里dàng着秋千,又回归到起点。当再一次重新开始,已经物是人非,挽救不及了。 在太阳落下后升起的郁郁的清yīn,给群山披上一件青色的风衣。那衣裳不暖和,那颜色也不温暖,像孤夜一样的清寒。有淡淡的月影,月亮还没出来。 院子里落单的树影,随风抖落一地枯瘦的凄凉。这时间正是初春哩,春寒还料峭。当月亮出来的时候,没有冬秋春夏的变化,只是静静的照着,像是一个冷漠的路人,袖手旁观。或者她什么都知道,只是不愿意言语,不愿意搭理。 但是婉卿她自己知道,即使不愿意言语,她还是知道。她不是一个认输的人,突然记起师父来,那是在师父的房间里,偶然看见一本师伯手书的札记的时候。她看见有叶先生的眼神,那是和山棱一样冰硬冷淡的目光。 札记里记载着一个故事,婉卿细细的看了。 时间不会替别人心伤,它有自得的欢乐。可是心还有不甘,不想就这么放弃。 “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不是老头子不想,确实没有办法,难道你听说过,有人能死而复生的吗?” “可是,我相信他说的话,会是真的。” “那好吧,我告诉你一个传说。自古中原之地文化阜盛,那里也是中原文化的发起之地。中原文化,并非是只像现在那样单一的文化,那里面有很多独立的文化源头,只是后来慢慢都失落了。其实也不算是失落,是被其中的一股强盛的文化统一同化了。虽然被统一,被同化,以至于最后失落,可那并不能说明就是因为其他的文化低下。” “我只是想知道那个传说,有没有死而复生的办法,你告诉我文化的起源做什么呢?” “我知道你很着急,但听我慢慢说吧。传说在数千年以前的中原之地,与中原文化同时兴起的几股文化之中,就有一个种族,他与流传的中原的文化不一样,与南疆的巫门也不同,因为他们的种族相信死亡,崇拜死亡,他们的文化便是建立在死亡的基础上的。中原文化,是从生开始,即便是南疆的巫门,也是从生开始,所以他们不同,他们的文化是从死亡开始的。 “当时的年代,条件极其艰苦,战争不断,天灾连连,但是他们和当时的中原文化一样,艰苦的发展生长起来了,并且不断的强大。但是最终的结果,可想而知,他们没能走下来,他们的种族和文化一起覆灭,最后终至于消失了。 “因为他们是从死亡而来,所以在传说里,他们有办法能够让人死而复生。据传,在大约三百年前,江湖上兴起过一个门派,看着于南疆的巫门相似,根据现在能知的典籍,其实那个门派更像是这个种族的后裔。 “只是从那之后,江湖上再也没有这种事情了,甚至连传闻都已经寂灭了。你现在知道了,我也是没有办法。” “可是,我还听过一个传说……”婉卿突然将身上的那颗凤眼拿出来,放在有叶先生的眼前。不知道为什么,她明明记得两颗都在,现在却只有一颗了,可能是在路途中丢失了吧。 “传说这个东西的确可以令人死而复生,因为这个东西就是那个种族遗留下来的,这是他们的守护神身体的一部分,不过知道这个秘密的人,确实很少。” “难道他们的守护神就是凤凰?他们是一个凤凰的民族?” “确实,因为他们崇拜死亡,传说,也只有凤凰才能涅重生。” “既然你也这么说了,能够死而复生,那为什么你不能帮帮我呢?” 有叶先生不回答,反是反问了一句:“你知道为什么,你现在手里只有一颗凤眼吗?” “这有什么关系呢,那一颗丢了,无论如何,我都会去找到,不惜xìng命。” “本来,不是我不愿意帮你,我也已经劝过你,我知道你的心xìng,她们两个你谁都放不下,放不下,那与其救活一个,却还要看着另一个终生悔恨生不如死,不如就让她们两个都这样安静的躺着吧。” “怎么会是只能救活一个呢?”婉卿突然有些发急,心绪起伏不定。 “你可能不记得你回来时候是什么样的光景,心力jiāo瘁,心脉尽断,就差一丝气息,便再也看不见这世界,或者直接死去,或者一辈子永远不醒。 “甚至我都在自问,你是怎么走回来的?从你下山,我便已料到多会有此结局,我本是不想救你的,与其让你以后在痛苦中度过,那还不如就这样解脱。 “哎,也是小玉那丫头硬求着我,我用那一颗凤眼救了你,哎,我也知道,……” 婉卿颓然的后退了两步,为什么会是这样子呢?看见手里的那颗凤眼,紧紧握着,像明月一样皎洁的光晕流转,自在如意。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子的结果呢? 默默无言。 时日过去,渐归于平淡,安静的看着庭前花开,任意寒暑。 几次几次的站着,就只是想望望。长天清浅,风过后,云也四散了。记忆还是一样姣好的容颜,一样俊秀的脸庞,手指冰冷的触动,蓦然的心伤。 看着那颗凤眼怔怔的出神,黄昏后灿烂的夕阳,在身后落了一地,又洒在身上,照着凄艳的荒凉。 时已傍晚,余霞还未散尽,团月已经早早的挂在东天。青色的雾汽升起来,在群山间迅速染开,扑腾过来,也在脚下迅速的蔓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4 章 (本书完,感谢阅读,由于本书是作者第一部小说,不完善之处将在下一本小说《千羽令》里尽可能完善) - ┌──────────────────────────────┐ │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iqugedu.com--- │ │ * * * * * * * │ │ * * * * * │ │ <==== 梅妃*== 整理 *==<<<<<< │ │ * * * │ │ * * * * │ │ * * │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 └──────────────────────────────┘ ------------------------------------------------------- 访问小说分享者(牧鸯丶)的书库,阅读更多TA分享的书籍! 地址:http://www.biqugedu.com/u?id=20992 也可以百度搜索或者访问www.biqugedu.com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