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岁月如流水》 正文 第一章 金丝凤凰衣 估衣铺这个行当,现如今已经鲜有人知,也对,社会发展步伐太快,现代人想买件称心的衣服足不出户,掏出sh一u ji网购一下就能实现。 往前一百年,估衣铺还挺多,全国大小城市都有这种商铺。 估衣铺,也叫估衣行,也属于当铺的一种。 估衣铺里面的衣裳大多都是富贵人家穿剩下的光鲜华丽却不再时髦的旧衣,也有一些是破落子弟为了糊口就拿着旧衣服到当铺典当,虽然开的票是“活当”,但是几乎没人再去回赎,所以实际上拿去典当的衣裳就成了“死当”。 自古便有“典当”一说,典当业是人类最古老的行业之一。类似于今天的银行抵押贷款,但是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典当也分“死当”和“活当”。 活当,顾名思义,就好比你拿着东西来,我给你换钱,咱签个契约,在约定时间内你不拿钱来回赎,这东西就归我了,我可以随意处置这物件,跟你再无关系。 死当,就是当死了,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我开票,你拿钱,再无回赎可能。 一般来当衣服的不是破产了的纨绔便是富家xiǎ一 jiě姨太太穿腻了的旧衣裳di jià卖给当铺,其中也不乏毛贼偷了有钱人家的衣裳来典当。 这些旧衣裳当铺一般在典当价格之外加价卖给估衣铺,估衣铺进行简单加工再拿出来售卖,主要xiā一 sh一u人群当然是买不起新衣服的穷人,有钱买新衣服谁还来捡别人穿过的旧衣裳? 当年我一个朋友他家就经营着这么一家估衣铺,也是他们村里唯一的一家。 这个朋友跟我家颇有渊源,他叫陆有财,就不说他了,整天浑浑噩噩的,整天喝的五迷三道,但是有财他儿子陆升跟我虽是叔侄,但喝起酒来却可以兄弟相称。 听闻我要写网文,陆升一个劲儿的央求我,让我把他名字多出现几次,顺便多描写一点儿他帅气的方面,我盯着他那满是疙瘩的脸,和蔼的对他说:“去你大爷的!” 因为陆家估衣铺是整个龙庙村唯一存在的估衣铺,村民也大多是没钱买新衣服的贫困人家,而且祖上又传下来一套裁缝手艺,就算旧衣裳卖不动,来店里扯糙布做衣裳的也不老少,所以这家估衣铺一直生意很好。 铺子传到陆升他曾祖父那一辈的时候,正赶上大清朝垮台,溥仪皇帝被赶出bj,袁大总统登基称帝,南北军阀混战,今儿个我打你,明儿就换成你打我,就拿龙庙村临近的金平县城来说吧,几番易主,这个大帅屁股还没坐热乎,就被另一个军阀打跑了。 总之那个年月,手里头有几条兵几杆枪就敢称个草头王,打来打去,吃苦的还是老百姓,今天这个大帅进了城,一阵掠夺,明天那个大帅再进城,百姓又是一顿遭殃。 不是被抢略的百姓里没有敢出头反抗的,但是这个时候反抗,明摆着就是找死,脑袋再硬也挡不住子弹,爹妈给的这条命也不是拿去试验子弹结不结实的。所以每当军阀率兵来扫荡的时候,还真没有敢站出来充大个的。 陆升他祖父名叫陆保德,自小就去了京城读书,据说他祖父的老师在朝廷里官居二品,曾经跟随曾国荃一起讨伐过太平军,后来在各种权力斗争中老谋深算明哲保身,所以没遭到清洗,但是也没有再升迁。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不再升官,势力却还在。要不是清朝垮了台,加上时局动乱,忧国忧民却无力回天的老爷子没挺住一根麻绳自了尽,备不住陆保德也能借着老爷子的人脉走走仕途。 树倒猢狲散,老师一死,陆保德也没法待在bj城了,学业无成,也无心仕途,在京城里除了败坏银子也没别的事情做,玩了几年玩够了,正巧陆保德他爹也听闻京城的乱局,一封书信催促着陆保德赶紧回家打理估衣铺。 收到书信,陆保德一刻也未敢耽搁,买了些干粮咸菜,简单收拾了一下便逃难似的上了路。 七月份的北方很干燥,太阳也毒的很,清早出门,约莫走了三四个时辰,陆保德便停下歇脚放茅。渴极饿极,掏出干粮狼吞虎咽的吃了下去。 不是没钱雇副车马,都说沿路土匪绺子很多,专劫途经此地的有钱人,男的当肉票,女的压寨,车夫都不愿意走这条路。 所幸一路没遇到劫道的土匪,一路风尘,快到奉天府的时候,碰见几个穿的破衣烂衫的逃兵,他们见到破衣褴褛的陆保德,端着枪杆子反复盘问有没有值钱的东西。这几个逃兵满身土灰,脸上也乌七八黑的,嘴唇也被风吹得干裂,比陆保德更像是逃难的。 陆保德虽然读的都是圣贤书,却不是个迂腐的书呆子,早在这群兵油子靠近他的时候,就偷偷把装着值钱物件的包袱丢进了身旁的草堆里,身上只剩下几块大饼。 没索到值钱的,却发现了大饼,这群大兵也是饿极了,两眼放光的夺过饼来便是一阵乱啃,踹了陆保德两脚便扛着枪走了。 陆保德坐在地上,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逃兵里有个年纪小的,边啃抢来的饼边慢悠悠的走在最后,眼瞅着不远处陆保德从草堆里拾起包袱离开,便回头偷偷跟了上来。 剩下的几个灰头土脸的逃兵看到小逃兵走了,也见怪不怪,又不沾亲带故,一路上脱离队伍的多了去了,少一个人少一张嘴瓜分吃的,也都没有搭理掉队离开的小逃兵。 陆保德刚走出几步,觉得身后有人,便回头一望,只见小逃兵跟在后面,笑吟吟的看着陆保德,陆保德被小逃兵盯得后背一凛,浑身不自在。 “我看见你从草里拿出来一个包袱,你别害怕,我不抢你,枪里没子弹。”小逃兵似乎看出了陆保德的心思,迫不及待解释。 小逃兵姓窦,别人都叫他小豆子,才十三岁,细问之下,原来小豆子是陆保德家乡龙庙村附近的金平县人,爹妈在李大帅攻城的时候带着小豆子出城逃难被人群挤散了,小豆子也因为李大帅兵力不足被临时抓了壮丁,小豆子听说自己的爹妈在逃跑的路上被炮火打中了,估计肯定是死了,要不然怎么会不来找自己? 这一身破军服太显眼,陆保德便拿出一身自己的衣服给小豆子换上,虽然偏大,但是也总算有了个人样。 那杆没子弹的破枪被小豆子随手一丢,骂骂咧咧的,这破烂废铁,扛着真他妈累赘! 一路也算有了个伴,回家之后小豆子也就留在了估衣铺子里打杂,对一个没了爹妈又颠沛流离的少年来说,有吃有喝又能学一身裁缝手艺简直做梦都不敢想。 陆保德学不来裁缝手艺,也不愿意学,所以就在铺子里当个掌柜的,收钱出账,偶尔也出去收几件旧衣服,早起开张,晚上打烊,慢慢的混日子。虽然政府总是苛捐杂税,当兵的也总来打秋风,但是日子也总算过得下去。 按理说陆保德已经二十岁了,早是该成亲的年纪,可是陆保德偏不,来提亲的不少,陆保德看都不看,瞧都不瞧,看见说亲的就翻白眼。 有次陆保德他爹和媒人已经定了一户人家,但是怎奈陆保德死活不从,硬是退了亲,气的他爹直跺脚,从此再也不提给这混账儿子娶亲之事。 陆保德他爹死了以后,估衣铺的生意也日渐衰弱,但是陆保德也乐得清闲,街里街坊的来买衣服或者做衣服,对付给个仨瓜俩枣的只要不赔本也就那样了,自己跟小豆子能糊弄口吃的就行,没生意时,动一动祖上攒下来的老本儿打打牙祭也是常事。 这天,陆保德坐在柜台里看着托人从sh捎回来的古书,正品的津津有味时,一个穿着朴素的大汉走了进来,张嘴就问收不收旧衣服。 小豆子上下打量着来者,布鞋布衣,黑色糙布的裤子上还打着两个补丁,一瞧就不可能拿出什么值钱的衣裳,但是还是问了一句:“收,啥样的衣服?拿出来看看。” 这时小豆子已是十九岁,声音已不似几年前那般稚嫩,语气里透着不易察觉的生意人的精明。这几年来,小豆子和陆家虽无血缘却胜似亲属,特别是老掌柜去世以后,更是和陆保德兄弟相称,同睡一铺炕,同吃一锅粥,凡事都精打细算,只要谁敢侵犯陆保德,他豁出命来也会狠狠咬住对方不放,不是割肉就是放血。 别人都说,陆家养了一条好狗。 “小娃娃,我没带来,我晚上再来。”大汉似乎看出了小豆子的不屑,说完便转身就走。 陆保德不是那种市侩的人,对着大汉的背影喊道:“哥,那我晚上等你来,你不来我不打烊!” 小豆子很难理解陆保德的谦恭,在他的眼里,这种穿着打扮都不像有钱人的人,怎么可能有拿得出手的旧衣裳。 陆保德说,有钱人又怎么会来我们这种穷地方。 龙庙村很穷,连年战火无疑让这座只有百来户人家的村庄更加贫瘠。以前去县城的时候进出城门畅行无阻,现而今进城出城都要交钱,要钱不说,偶尔碰上看城门的大头兵脾气不顺也免不了遭到其盘剥毒打。 以往陆保德进县城的当铺收衣服的时候,除去成本还能剩两个嚼裹零嘴儿的钱,现在压根儿不敢进城,因为收衣服的钱还不够那群杂碎搜刮的呢。 生意是一天不如一天,没准儿哪天这生意就做到头了。有生意总比没有要好,苍蝇虽小也是块肉,陆保德总是这样安慰着小豆子和自己。 看着眼前这个在家里同吃同住六七年忠心耿耿的小兄弟,陆保德不由叹了一口气,时局如此动荡,如果没了估衣铺,兄弟俩接下去该怎样生计? 转眼天黑,估摸着大概点钟了吧,白天来过的大汉依旧没有出现,小豆子拿着门板准备打烊,正在这时,大汉气喘吁吁地走了进来,背上扛着一个大包袱,看起来鼓鼓囊囊的。 只见大汉小心翼翼的将包袱放在铺子里待客的桌子上,回身关上了铺门,才坐下擦汗喘气。 小豆子上前解开包袱,摊开来不禁眼前一亮,多年虽然经手的大多是当铺淘来的劣等货,但是长久以来积攒的经验告诉他,这些衣服不是寻常人家能够穿得起的。 只见包袱里是一件女式麻衣小褂和两件看不出什么动物皮毛制成的大衣,一黑一白。不说这两件大衣,单看那一件小褂就能看得出衣服主人的衣品非同一般:粉红色粗布被金线精细的缝在一起,袖口也左右绣着宛然如生的菊花,后背到衣领处更是一凤一凰相互缠绕,凤凰附近纹着某些不知名符号,刺绣的材质自然是金线,而衣服前胸都是各种鲜艳的花朵,百花齐放,既妖艳又脱俗。 “大哥,不知你这几件衣服的来处是?”陆保德知道这种华丽的衣服应该不是大汉所有,便问了一句。 大汉似乎不是很耐烦,摆了摆手说:“你们收不收,不收的话我再找其他地方。” 此时陆保德心里已然猜到这几件衣服不是正途来的,按理说这种东西不能随便收,一旦失主找了来,自己搞不好就要吃官司。 但是这种好东西太少见了,何况铺子的生意这么惨淡,就算收来了自己留着傍身也好,毕竟这衣服上的黄金可是实打实的。 既然有心交易,便没有谈不成的买卖。最终这几件衣裳被陆保德以两块大洋的价格收了过来,简直跟白捡的一样,光这些金线的价值都不止一百大洋。 时间总是不禁混,混着混着就又过去了几年。 自打得了几件衣服以后,铺子里的生意是愈发惨淡,街对门开了一家成衣店,衣服比自家的质量好,一色的新衣服,价格也公道,据说是一个小rb子开的。 这几年里陆保德也成了家,但是无论怎么努力也还是没有个一儿半女,眼看着都快而立之年了,膝下还是没个子嗣,连临街的宰猪屠户刘三鬼这种挨千刀的去年都生了个大胖小子,陆保德看在眼里急在心头。 他媳妇刘桂芬也纳闷,嫁到陆家五年了,还是没能给陆家添个子嗣,也是干着急,该吃的汤药一样没少吃,四处打听的偏方也没少用,甭管有用没用,只要听人说好使,就死马当活马医似的试试看,几年下来,肚子还是没有动静。 最后,夫妻俩也都灰了心了,没孩子就没孩子,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这年,听沈阳来的人说,小rb子就要跟咱们国家打起来了,溥仪皇上又要登基了,好像登基地点就在沈阳。 国家怎么发展跟我们这等小民没半吊钱关系,现而今这个国,老百姓都快活不下去了还管他哪门子国家? 好吃不如饺子,站着不如倒着,除夕夜,辞旧迎新,陆升后来跟我说,几年前他去探望他祖母,老人家说,1931年的那个除夕,陆保德吃了满满三大盘子饺子,陆保德问她为啥记得这么清楚,她老人家瘪着嘴说,那年“九一八”,在东北一向威风的张少帅遇见鬼子就完犊子了,rb人都打进家里头来了还他娘的只顾着看戏。 国运日衰,溥仪在rb人的扶持下在“伪满洲国”做了个傀儡皇帝,东北三省,被鸠占鹊巢。 国民政府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不想法子遏止rb人的挑衅和野心,却忙着“剿共”,四处宣扬“c匪”的危害,但是百姓都明白,c匪可没像小rb那样毒害老百姓。 这一年,小豆子成亲了,对象是对面成衣铺家里的女儿玉秀,看模样倒是清秀,但是陆保德夫妻俩总觉得那女孩子看起来透着假,假声假气的,笑起来都好像ěi zhuāng出来的一样。 但是小豆子像着了迷似的对人姑娘好,千金难买我乐意,旁人也不好说什么。小豆子打小没有父母,跟着陆保德十几年,跟自家人一样,长兄如父,陆保德夫妻俩也就充当家长替小豆子操持了这门亲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一喜一悲 小豆子这小子真行,结婚半年不到,就鼓捣出一个孩子来,陆保德说不吃味是假的,连自个儿小兄弟都有后了,自己成亲年了,媳妇肚子一点儿动静都没有,这屁大点儿的村子里的人最碎嘴了,背后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自己也不知道哪辈子没积德,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好不容易娶了个娘们儿还他妈不怀孕。 以为苦读圣贤书就会有求必应,难道古人欺我?陆保德苦思冥想好几日,恍然大悟,只说是“书中自有颜如玉”,可没说读书就肯定能得孩子啊,想到此处不禁感叹古人诚不欺我,一番自我安慰,方才心满意足。 陆保德虽说在京城读过十年书,但是按他那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性子是品不到圣贤书中的精髓的。所以虽然说陆保德挂着个“读书人”的头衔,但是肚子里实际上是没几滴墨水的。 小豆子给小小豆子办满月酒那天,陆保德喝的酩酊大醉,小豆子明白陆保德心中苦闷,也不好说什么,只得一旁陪酒。 “大哥,几年前咱一起收的那件绣着金凤凰的衣裳你出没出手?没出手的话卖给兄弟啊?” 陆保德喝的烂醉,满心的不痛快,凭什么别人有孩子我没孩子?听到小豆子这么问,要是搁以前,肯定想都不想就答“卖什么卖,你要是稀罕你就拿走”,但是今天本来就气不顺,借着酒劲大声嚷:“你现在出息了,要啥有啥,有老婆有孩子,为啥还跟大哥抢东西?” 小豆子听到陆保德的话先是一愣,接着赔着笑脸,杯中酒一饮而尽,再无言语。 东北的局势越来越紧张了,rb人在中国的土地上肆无忌惮,原本只受国民政府盘剥的小商小贩,如今又多了一些倭寇的压榨,生意是越来越不景气了,陆保德也在盘算着将估衣铺关掉去南方谋生。 正在这时,喜从天降,陆保德媳妇刘桂芬怀孕了。 突然的喜悦让陆保德手足无措,激动之下恨不能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件喜事。 刘桂芬怀胎五月的时候,中日开战了,准确地说,日寇侵略了中国,占领了我国大部分国土。 陆保德想卖掉估衣铺,小豆子说他想要买。 小豆子如今继承了对门的成衣铺,想要盘下陆保德的估衣铺,做大以后,整个村镇的人只能来他一家买衣制衣了。 谈妥了价格,商议好了买卖时间,陆保德准备择日启程离开东北。 rb人不知从哪儿听说的陆保德手里有几件漂亮的旧衣服,这天,一个鬼子小队来到了龙庙村,逼迫陆保德交出那件“绣着凤凰”的漂亮衣服。面对明晃晃的ci dā一,陆保德哪敢不从,连忙寻找,翻箱倒柜的却遍寻无果,就差把房子掀个底儿掉了。 找来了小豆子询问,小豆子也说不知道。小豆子的儿子窦起忠三岁半了,一般的话也会说了,听到陆保德问小豆子,小家伙张着个小嘴边比划边说:“凤凰,衣服上金凤凰还有花,那么大” 陆保德怀疑是小豆子拿走了那包衣服,小豆子死活就是不承认,rb人看出了端倪,举着ci dā一指向了小豆子,没成想小豆子居然蹦出了一连串rb话,边说边指着陆保德,刚才就挨了打的陆保德哪见过这阵势,一个劲儿让小豆子解释。小豆子跟rb军官说完话便走了,看也不看陆保德一眼。 至此,陆保德知道自己被坑了,却跳进黄河洗不清。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出来自己的这个小兄弟为什么要这么害自己。 鬼子抄了陆保德的家,抢走了所有明面上的银钱,打了一顿陆保德才肯作罢。 好在刘桂芬持家有道,陆保德也深知财不外露的道理,所以家里的大钱和多年的积蓄都被藏的很好,别说是rb鬼子,就是在陆家生活了十几年的小豆子都不知道陆家银钱的所在。 陆保德被打的半死,胸口疼的喘气都难受,躺在炕上望着天花板发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自己亲如兄弟的小豆子为什么要这么坑自己。 夜深了,小豆子来到了估衣铺,看着伤痕累累的陆保德,二话不说便跪下磕头。 陆保德看着抬起头来脸上挂着泪的小豆子,又是心痛又是恨,一时间竟说不出什么话来。 “大哥,都是玉秀他爹坑咱们的!”小豆子边磕头边说,言语里满是愧疚和悲愤。 原来,玉秀本名田中玉秀,是个纯种的女鬼子,虽然在中国长大,却在自己父亲田中沼的影响下,满肚子“rb军国主义”的丑恶思想。 田中沼表面上是rb小商人,但是实际身份是rb关东军某头目的幕僚,别看田中老贼年纪大了,野心却不小,一脸的官迷相,做梦都想再往上爬一爬。 说的是有这么一天,小豆子连同岳丈一块吃酒,饭桌上闲话家常的说起了当年收到的“金丝小褂”的事情,田中沼是个中国通,走南闯北这些年认识的人也不少,见过的宝贝更是海了去了,听到女婿一番描述,基本可以断定那件“绣着金凤凰”的衣服是件值钱货,便怂恿女婿从陆保德手中借来观赏。 小豆子当下表示,自己开口,大哥断然没有拒绝的可能。田中沼打心眼里瞧不上这个女婿,现在得知女婿有可能索来一件宝贝,眼神里也多了一份赞许。 没想到小豆子给儿子窦起忠办满月酒那天自己一张嘴,就被陆保德直接否了,没办法,禁不住媳妇整天在耳边叨咕,便趁着一天陆保德出门送衣服的当口,潜入铺子里盗走了那个装着金丝小褂的包袱。 田中沼对那两件司空见惯的毛皮大衣没什么兴趣,却拿着绣着凤凰的花衣小褂爱不释手,借口留在自己手上观赏几天便打发走了小豆子。 “你都偷走了那几件衣裳为啥还要引来rb兵?”陆保德皱着眉头,看着这个平日里对自己忠心耿耿的兄弟。 “我没找rb兵啊,大哥!我成天提心吊胆怕你发现衣服丢了,我哪敢找rb人来搜啊!出了事我也得担责任啊!”小豆子慌慌张张的辩解,陆保德听得出来小豆子说的是真话,而且以自己对小豆子的了解,他不是那种糊涂人。 “那他娘的会是谁干的呢?”陆保德虽然不解,却还是没有追究小豆子,至于那件绣着凤凰的金丝小褂,就当是破财免灾吧。 陆保德在妻子刘桂芬的照料下身体日渐好转,准备随时离开东北。 这时正是秋季,天气不凉也不热,正适合赶路。 夫妻二人商量来商量去,要不然就先去关外吧,在那北上南下都方便。 小豆子夫妇俩近日也总过来串门,玉秀还是一副假惺惺的笑,可是在陆保德眼里,那女人的笑容很让人瘆的慌,毕竟自己这些年耳闻目睹小rb子在东北的德行,shā rén放火的事也是常有,在陆保德眼里,rb鬼子没一个好东西,说是披着rén pi的牲口都不为过。 陆保德问小豆子跟不跟他们一起走,小豆子叹了口气,没有回答。 出发前一天,大包小裹的堆满了墙角,祖上的积蓄还没挖出来,夫妻二人以防万一打算出发那天再搬出来。 说好今天跟小豆子做估衣铺交接,陆保德吃过早饭便准备去成衣铺找小豆子,也顺带道别。可没成想前脚还没迈出大门,小豆子便跟着上次来讨衣服的鬼子小队长走了进来。 “大哥,对不起。”小豆子低着头对陆保德说了一句话之后便转头对鬼子队长叽里咕噜说了一大串rb话,似乎是命令,那小队长听过居然鞠躬“哈依”了一声。 小队长一摆手,身后便涌进屋来一群约莫七八个rb兵,将还没缓过神来的陆保德押了出去。 刘桂芬虽然不懂为什么小豆子为什么会和rb人勾搭在一起,却看清楚了眼前的形势,但是任凭怀有身孕的刘桂芬如何哀求,小豆子都没了往日那般和气,冷哼了一声便跟着鬼子小队长坐上了qi chē扬长而去。 之后发生的事刘桂芬也不得而知,陆保德被放回来时已是半个月后,当时陆保德被打的气若游丝,遍身伤痕。 陆保德被抓走这期间刘桂芬拖着日渐沉重的身体三番五次去求小豆子,求他念在往日情谊放陆保德一马,但是小豆子拒之不见,刘桂芬无计可施,却也无可奈何。 刘桂芬整日愁眉不展,也只能在家里守着等陆保德回来,她一个妇道人家虽然不怎么跟外人打交道,但是这些年小鬼子在东北的残忍手段她也听说过,无计可施也只能提心吊胆的每天祈祷陆保德平安。 她老人家喜欢怀旧,每每提到这些事情都会不禁垂泪,老人家说她那段时间念叨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能保住命就行啊!” 秋季,天已渐凉,刘桂芬一个人坐在估衣铺子里,自从夫妻二人商量离开东北后便停止了铺子的营生,铺子里也没什么存货,一些旧衣服也都分给了家里比较困难的街坊,所以此时空荡荡的铺子里显得异常冷清。 东北的物价是越来越高,米价更是让人望而却步,在农村的老百姓能对付吃上杂和面糊口就不错了。 铺子旁边有一口早就干涸了的大井,村里人闲下来的时候都喜欢聚在那围坐一团唠嗑扯闲篇。 刘桂芬没进过城,但是听村里的土财主说县城里的大户顿顿大鱼大肉,白面馍馍只吃一口就扔,城里的狗都比村里人伙食好。以往每当此时,如果陆保德在,肯定会插一句嘴:“丁财主,城里的狗吃的比你家吃得还好吗?” 刘桂芬快六个月的身子了,听到外面人们谈论吃的,不禁咽了下口水。陆保德在的时候,总是能想办法搞来点细白面和荤腥让她打打牙祭,如今陆保德被抓走十来天,她也没心思做饭,每天都是啃着冰凉发硬的糙面饼子,加上忧思郁结,脸色看起来暗淡蜡黄。 外面传来一阵起哄声,原来他们正聊天扯淡时,不知从哪儿跑来了一只大狐狸,对于一群过年包饺子都不敢放多少油水的乡下人来说,能逮着这么一大只狐狸解解馋无疑是比过年还要高兴。 按理说狐狸是不敢随便进村子里的,更何况这是大白天?好嘛,你自己来送死就别怪我们了。 只听见嘈杂的人群似乎在追捕不知从哪跑来的狐狸,声音逐渐走远,刘桂芬不觉间睡了过去。 半睡半醒突然觉得屋里柜子的门发出“吱丫”一声,刘桂芬没做多想,侧了下身体,又沉沉睡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遭雷劈的狐仙 刘桂芬醒来时已是傍晚,天已擦黑,整个屋子里也灰蒙蒙的。正当刘桂芬想起身掌灯时,只听见炕梢旁边的柜子里传来一阵窸窣。 习惯了黑暗,视线也逐渐变得清晰,刘桂芬拿起炕上的笤帚慢慢靠近发出声响的柜子,满脑门的汗。估衣铺最怕就是遇到耗子,陆保德刚当掌柜那会儿,铺子里的旧衣裳隔三差五就被耗子啃上几口,本来卖的就是旧衣服,被老鼠咬过的衣裳更是不值钱,为此陆保德不知舍了多少钱,赔了多少本儿。 刘桂芬握紧了手里的笤帚疙瘩正准备拉开柜门打耗子的时候,里面突然传出来一声充满恐慌的人声:“小嫂子,别打,我没处藏了才钻进来的。” 这声音怎么形容呢?奶声奶气又带着鼻音,就好像三四岁大排孩子感冒了似的。 一听到柜里有人,刘桂芬吓的“妈呀”一声,快步挪到炕沿边儿,把笤帚握得更紧了。 “你你是谁,咋会在我家?”刘桂芬吓得腿肚子都哆嗦了,却还是强挺着问了出来。 里面依旧是那小孩子似的声音:“你别害怕,我是狐仙,外头有人要抓我杀了吃肉,我没处去了才来这的。” 狐仙?刘桂芬是土生土长的东北人,以前只听说过狐狸成精还有保家仙之类的神叨之事,但是那都是传说自己压根没亲眼目睹过,所以还是很怀疑,但是听着声音像个小孩子,戒备心也就没刚才那么重了。 祖母手直发抖,颤颤巍巍的点上了煤油灯,屋里有了光亮心里才踏实一些。正在这时,柜门被从里面推开,一只半人大小的白色狐狸从窄小的柜子里钻了出来,一下子就跳上了炕上,直勾勾盯着刘桂芬。 这狐狸一身洁白发亮的毛发,唯独头顶一处好像被火烧过的黑色,依稀可见头上的毛发还有烧焦的痕迹。 面对狐狸的凝视,刘桂芬心里直犯嘀咕,也没听说狐狸会吃人啊,怎么这只狐狸精这么瞅着自己? “小嫂子,有吃的没?”狐狸虽然嘴巴一张一合,说出来的却是人话,语气里没了刚才的惊惧,仿佛知道刘桂芬无心伤害它一般。 “没啥吃的,大仙,你赶紧走吧。”刘桂芬此时只想眼前的狐狸早点离开。 “胡说!你家碗柜里还有半笸箩大饼子呢!”狐狸好像急了,俩爪子合在一起,朝着刘桂芬拜了两拜便径直扒上了碗柜。 那半笸箩玉米面饼子是前两天蒸好的,因为收拾家的时候发现玉米面的袋子里生了虫子,面粉也有点儿变味,刘桂芬舍不得丢,就做成饼子留着饿的时候填一下肚子。 狐狸也不问刘桂芬让不让它吃,自顾自的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说了它自己的来历。 原来这小狐狸自打出生就在hlj一处深山里,已经修炼了二百多年,但是因为心智不全,所以一直没有修成正果。有这么一天也不知道从哪位同修口中听说的如果讨来了“皇封”就能修得真仙,当然这个比较有难度,一般“皇封”基本是天上玉皇大帝在野仙立有大功时才会赐个封号,当然受人间的皇帝所封也可以。 所以小狐狸得知这个消息以后就偷偷跑下山来,没想到大清朝没了,朝廷都没了,更别提什么皇帝了。灰心丧志回到山里,几只总是捉弄自己的同修故意逗它:人间没有皇帝,天上不是还有位玉皇呢么,以你的法力去天庭肯定没问题! 对啊,去天上找玉皇大帝给我个封号不就妥了吗! 单纯的小狐狸爬到山顶,仰着头卯足了气力使劲儿往天上一窜,没想到刚升到半空就觉得喘不上来气儿,此时突然起了一声惊雷,“轰隆”一下便把小狐狸打落回地面,醒来时才发现身在人类生活的村落,没顾着多想便爬起来想往家蹽,没走几步便被一群人追赶,那群人嘴里嚷着要把自己宰了下锅,这还得了?误打误撞看到墙边有一个脏水道便钻了进去。 脏水道的上方就是陆保德的估衣铺,进到铺子里来时刘桂芬正在酣睡,它也觉得累了便钻进柜子里藏了起来。 “小嫂子为何愁眉不展,有啥我能帮得上忙的事你尽管吩咐,我吃了你的干粮,不帮你干点啥总觉得心里不安哪!”小狐狸吃饱了趴在炕上懒散的说。 刘桂芬听到此处不禁喜上眉梢,都说狐仙通灵,自己没门路救丈夫,没准儿这次还真能帮自己救出身陷囹圄不知是死是活的丈夫。 “大仙,还真有个事要你帮。” “啥玩意儿?还真有事?!有啥事,你说。”狐狸似乎刚才的话只是客套,没想到刘桂芬真真有事相求,便竖起耳朵仔细听了起来。 刘桂芬原本不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但是结合自己所知道的和陆保德跟自己说过那“金丝凤凰小褂”的事,也就才出来个大概。 “这姓窦的贼人当真可恨!”小狐狸还是那副感冒嗓子,只是语气里满是怒火。 “你能帮不,大仙。” “能。” 但是还没等狐仙说出个四五六来,陆保德就被rb鬼子放了回来。 陆保德回来时狐仙又钻回到柜子里,而陆保德是被鬼子直接丢在铺子门口的,当时陆保德身上没一块好地儿,遍体鳞伤的,手里却像是攥着什么宝似的死活不肯撒手。 “保德,你这是咋了!”刘桂芬卯足了劲儿也拖不动门外地上昏死过去的陆保德,因为鬼子兵进村来了,所以家家户户都掩门闭户,整条街上也不见人影。 这时,忽然从铺子里跑出来一个穿着白色背心约莫六七岁的小孩子,帮着刘桂芬将陆保德抬进屋来。 “保德,保德。”刘桂芬轻轻推着陆保德,着急忙慌地唤着。 陆保德一动不动,仿是没了气息,右手却紧攥着拳头。 “小嫂子,咱家大哥这是让人打蒙了,让我试试看。”刚才那帮忙搭手抬陆保德进屋的孩子开口说道。 原来这穿着白背心的小孩子正是那想飞升成仙却被天雷打落到龙庙村的狐仙。 只见它闭着眼睛默念着什么,伸手放在陆保德的头顶,不多时,陆保德便醒转过来,只是神色很是木讷,像丢了魂儿似的不停叨咕着一句话:“没了,铺子没了” 刘桂芬摇晃着失魂落魄的陆保德,陆保德紧握的手一摊,一块大洋顺势掉落在地上,发出“叮当”一声脆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一无所有 如果你最信任的人在你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背后给了你一刀,然后告诉你他不是故意的,获取了你的原谅之后又在你松懈时往你血未凝干的伤口上撒了一把盐,你会怎样? “小豆子这个混账王八蛋!”陆保德咬着牙低吼,恨意滔天。 原来那天陆保德被rb人抓走以后就被带到了金平县城的临时司令部里关了起来,起初还好,有吃有喝,没被毒打也没被审问,但是被关了四五天,小豆子的一次探视之后,情况就变得严峻起来。 那天傍黑,陆保德正在牢房里惦记着有孕在身的媳妇,只听见外面走进来一人,来人正是小豆子。 小豆子此时已不是白丁打扮,而是一身白色的洋装西服,还扎着一条红色领带,脚下的皮鞋也在昏暗的灯光下异常闪亮。 看见眼前这个自己摸不透的小兄弟,陆保德很是心寒,脸色铁青,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沉默。 气氛很是尴尬,还是小豆子先开口:“大哥,在这儿住的还习惯吗?” “我不是你大哥,更没你这么有本事的兄弟。”陆保德的语气冰冷,对待眼前最熟悉的人,没来由的陌生。 “我也是没办法,大哥,我岳父说了,只要你把铺子卖给我,就不为难你。” “你是不是傻了?咱一开始不就说好了的把铺子盘给你吗?”陆保德有点儿蒙了,心想着小豆子是不是病了,原本就谈妥了的就是把估衣铺和陆家老宅一并卖给他,怎么现在又来这么一出? “对,咱们是谈妥了价格,那现在就签买卖契约吧!咱俩这关系应该就不用找保人了吧?来,大哥,你先过过过目,没啥差头的地方咱们就在这签了吧!”小豆子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给了牢房里的陆保德。 陆保德接过纸来细细端详,神情愈发凝重,拿着纸的双手也不由颤抖了起来。 “一块钱?买我的铺子和老宅?你觉得可能吗?” “那就由不得你了!”小豆子从裤子口袋里面掏出来一支钢笔丢给了他,又抽出一根烟放在嘴里点燃起来,吐出的烟雾在狭小的牢房里弥漫开来。 死一般的沉寂。 “这个价格不可能,你想都别想!我宁可一把火烧了也不卖给你这么个狗hàn jiān!”陆保德怒气冲冲的说,许是动了火气,忍不住咳了几声。 “狗hàn jiān?我岳父答应我下个月就把我改成rb籍了,兄弟我不再是窝窝囊囊的中国人了!国家都这个熊样了,政府军队都打不过rb人,当hàn jiān,我不当别人也会当!”小豆子声嘶力竭的大声叫嚷,空荡的牢房里响起了他的回声,听在陆保德耳朵里嗡嗡作响。 “你这么做对得起你爹妈吗?兄弟,我再叫你一声兄弟,听哥一句劝,小rb早晚得完蛋,你可别这么傻了!行吗?”陆保德似是恳求,言语里满是真诚,他确实不想自己这个小兄弟走入歧途。 “别说了,大哥,签了吧,签字画押以后我就放了你,你跟大嫂离开这儿去南方,保住命比什么都重要,我是回不了头了,我放你一马也算报了你这些年对我的恩了。” 陆保德思索良久,拿起钢笔正准备签字,一个身着rb军服的中年人走了进来,小豆子冲来者行了一个礼,恭敬的说:“父亲,您怎么来了?玉秀和小忠子在旅顺那边还好吧?” “嗯,他们娘俩挺好的,过两天就回来了。”中年人点头答了一句,一口流利的中国话,言语里丝毫不掩饰对小豆子的不待见。 看来这穿着rb军装的中年人便是小豆子的岳丈田中沼。 “还没签呢吧?”田中沼瞅了一眼陆保德,从衣兜里也掏出一张纸丢给了他,“那就顺带把这张字据也签了吧!” 陆保德接过来一看,不禁大惊失色,这居然是一张欠条?! 欠条上写明,陆保德因为生意周转向成衣铺掌柜窦大牛借银五百两,不计利息,约定十天归还! 按理说明眼人都瞧得出来这很明显是假的,因为估衣铺就算周转不开也不可能折腾五百两,屁大点的铺子进支周转顶天儿都超不过十块大洋,五百两,这得是多大的买卖? “我,不,签!”陆保德算是看明白了,眼前的这两个人明显是图自己家产和祖上的银子的,自己媳妇还挺着个大肚子,没了铺子和宅子也还有点儿银子傍身,也不至于饿死,全家也都指着这笔款子过活,哪能随随便便送与他人?一旦签了,自己就什么都没有了。所以铁了心打死也不能签这种倾家荡产的契约。 那天开始,陆保德就整日被rb兵提出去毒打,吃喝也只能是残羹馊饭,狗都不吃的东西。 转眼在司令部被关了十几天,陆保德被打的奄奄一息,却还撑着一口气,他想出去,他心里还惦记媳妇和媳妇肚子里的孩子。 陆保德被抓的时候穿的很体面,长袍加布鞋,头发也梳的很板正。可在这里被关押拷打这么久,干净的袍子变得像一块擦血布,有一次被拖去毒打的时候布鞋也丢了一只,胡子拉碴的更别提什么发型了,能死撑着保住命就不错了。 这天陆保德被打的着实不轻,rb兵今天打的格外用力,下了死手,鞭子抽打在身上每一下都是皮开肉绽。 陆保德本就被打的遍体鳞伤,如今神情更是恍惚,浑身麻木没了知觉,仿佛随时都会咽气一般。 陆保德怎样被拖回到牢房都不知道,脑子糊涂的像灌满了浆糊一样,只听得小豆子在耳边轻声说着什么,然后感觉到有人握着自己的手将一支笔塞在自己手里写着什么。 当陆保德一个激灵反应过来时,木已成舟,那契约上已经签好了自己的名字和手印。 “大哥,来,这是我买铺子的钱,今天我就放你回去,三天后我去收银子。”小豆子将一枚大洋丢给了陆保德,便转身离去。 陆保德感觉天塌下来了一样,本就被打的没了精神,此时失去了所有,一时接受不了这等变故,一下子便瘫倒在地,手里却死死攥着那一块大洋,欲哭无泪,完了,什么都没了,恐怕自己和媳妇的全部身家就只剩下这一块钱了。 “陆家大哥,这姓窦的狗贼着实可恨,要不要我去帮你宰了他给你解气?”小狐仙瓮声瓮气的问陆保德。 陆保德吃了半碗水才反应过来,连忙问刘桂芬这小孩子是谁? “我是狐仙,你不信我变给你看。”小狐仙说着就又变化成狐狸真身,陆保德本就体弱,有伤在身,哪见过这般情形?吓得翻着白眼又晕了过去。 刘桂芬苛责的看着小狐狸,又是推搡又是掐人中,陆保德才又醒了过来。 不待刘桂芬关心,陆保德竟爬下炕来对着狐狸磕起了响头,嘴中碎念:“求大仙救我全家!” 小狐狸也不含糊,拿起了盛着玉米饼子的笸箩边吃边说:“陆家哥哥先起来,有事好说,我先帮你调理身子,我不会让那姓窦的狗贼得逞的!” 听闻此言,陆保德夫妻俩才放下心来,rb人再这么厉害也只是凡胎,人家狐狸可是大仙儿,哪有人能斗得过仙的? 就这样过了两日,陆保德经过狐仙的调理之后身体大有好转,已经可以提水烧饭了。 “大仙,我要出门去淘换点儿肉来给我媳妇补补身子,家里就拜托给你了,我不出一袋烟就回。”陆保德虽已好转,却还是一副病殃殃。 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陆保德进了鬼子司令部还能活着回来已是奇迹,前天还半死不活今天却能出门买肉更是让屠户刘三鬼大吃一惊,连忙割了一大块肥膘递给陆保德。 “陆老弟,那个狗hàn jiān没把你怎么样吧?老哥劝你一句,实在不行就跑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家弟妹肚子都那么多了,你该为她跟娃想想,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刘三鬼跟陆保德以前像一对冤家似的,见了面就掐,谁也不待见谁,此时的推心置腹足见其对陆保德的关心。 “三鬼哥,大半个中国都让鬼子给占了,我能往哪儿跑啊。”陆保德叹了口气,一脸苦涩。 陆保德把切好的肥肉都扔进了锅里熬成油渣,中午夫妻二人还有狐仙坐在炕上,油渣就着饼子吃了个肚饱溜圆。 “咚咚咚”一阵叩门声,把陆保德惊得直接从炕上跳了起来,战战兢兢的问道:“是谁?” 门外一个男声响起:“请问这是陆家估衣铺吗?我是你们掌柜的朋友,路经东北,特来拜会。” 朋友?陆保德自打十几年前从京城回到龙庙村,早就和以前的友人断了往来。突然有客来访,一时间也手忙脚乱,只示意狐仙化作人形,整了整衣服,方才下地开门。 开得门来,只见一位年纪三十上下的青年站在门口,此人一见陆保德,和颜悦色,张口便道:“保德兄,可曾记得小弟?” 陆保德摸了摸后脑勺,实在想不起来,对来人报以尴尬的笑。 来人见陆保德不记得自己也不恼火,自报家门说:“保德兄,上次相见惠泉寺,不想一别竟十数年,保德兄不记得在下也属正常。” 此人言谈举止非同寻常,穿着打扮也并非常人般粗布麻衣,陆保德做久了衣服生意,对衣服的材质品相也都有所了解。 “你是守安?”陆保德一拍脑门,赶紧迎来人进门。 “来,媳妇,这是叶守安,是我京城的老师家的三公子,守安,这是贱内。”祖父喜不自禁,连忙介绍叶守安给祖母认识。 “什么公子不公子的,自从家父去世以后,国家也走了下坡路,我起初在国民政府找了份差事,可是看不惯那些官员只知道贪腐,一味地追求自己利益却不顾国家死活,就辞了职,在北方务农,可是国运不济,民不聊生,不得安宁之下转而经商,现在在江浙一带做一点儿小生意勉强糊口。近日来东北给家父扫墓,途经此地特意前来拜会,不知是否唐突?保德兄现在过的可好?嫂夫人看样子也快临盆了吧?先祝兄长喜得贵子吧!”叶守安坐在炕头,一阵寒暄,转头看到此时已化作人形的狐仙时,问陆保德:“这个娃娃是?” “噢,他是我一个远方侄子,家乡遭了灾来投奔我的。”这些说辞在饭桌上已经通过气了,所以陆保德很顺嘴的就说了出来。 叶守安点了点头,刚又要找话题时,只听得门外一阵qi chē声,整齐的脚步声传到陆保德的耳朵里比打雷还要响,不由得冷汗直流。 “嘭”的一声,两扇木头门被踢开,一阵灰尘在阳光照射下在门里四散开来。 昔日的好兄弟,如今的卖国贼小豆子在一队rb兵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大哥,兄弟我来收钱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离开东北 如果说以前的小豆子憨厚老实,那现在的窦大牛简直是飞扬跋扈到不行,只见他高傲的走进铺子里,虽然诧异屋子里面多了两副陌生面孔,却还是露出不可一世的神情,手里拿着字据,戏谑的看着陆保德。 丝毫不把自己当外人似的小豆子坐在炕头上,瞅了瞅桌子上吃剩下的油渣和玉米饼子,露出一副厌恶嫌弃的表情问道:“狗食一样的东西大哥你也能吃的下去?” 陆保德板着脸冷冷地回答:“以前每次做油渣,数你吃的最香,有一次我比你多吃了一块,你气的直掉眼泪,那泪珠子像黄豆似的,当时把我给心疼的,所以打那以后我每次熬猪油都把大块儿的油渣留给你。” 似乎是回忆起了往事,小豆子和陆保德都沉默了。 小豆子揉了揉眼睛,摆手对陆保德说:“别扯犊子了,以前的事都过去了我也懒得去想,今天我来主要是拿钱,我也不来硬的,字据上写着五百两,就给五百两就妥了,你们离开东北,以后咱俩两不相欠。” 呵,陆保德何曾亏欠过窦大牛? “去你妈的姓窦的,你真以为你娶了个rb娘们儿你就能得瑟了?投靠倭寇出卖现在的朝廷,你也配做人?狗还知道看家护院,给口吃的就冲你晃荡尾巴,你呢?狗都不如!说你是白眼狼都他妈侮辱了狼!”小狐仙实在忍不住了,一拍桌子便开始破口大骂。 “他妈的!这小崽子是谁?陆保德,今天别怪兄弟我在你家里撒野了!”气急败坏的小豆子从旁边rb兵腰里掏出来一支sh一u qiāng,对准了小狐仙便是一枪,看样子这不是他第一次摸枪,持枪射击的动作娴熟到旁边的rb兵都不禁咂舌。 看到小豆子拔枪,刘桂芬不由一惊,急忙喊道:“大仙,快跑!”话音刚落便响起一声枪声,震得在场人耳朵嗡嗡的。 待到众人反应过来,只见刚才小狐狸所在的地方只有一滩血迹,屋里面哪还有狐仙的踪影? 见狐仙逃遁了,陆保德夫妻二人才放下心来,小豆子发现刚才那“小孩子”不见了,举着枪恶狠狠的对着陆保德厉声质问刚才那是个什么东西,陆保德回答说那是一只狐仙。 小豆子胆子很小,才来陆家时跟陆保德同吃同住,每天晚上睡前都习惯听陆保德讲一些《聊斋志异》之类的故事。那时的他十四五岁,听过这些神鬼妖魔故事之后都不敢熄灯睡觉,连夜间想大小便都不敢一个人去茅房。记得有一次他听陆保德讲完《画皮》的故事以后,当天晚上就吓得尿了炕。 “世上哪有什么狐仙?你们就在这瞎胡诌吧!我今天是来收钱的,赶紧把钱拿出来,明天赶紧给我搬走,腾出屋子来我好做买卖!”小豆子不敢往深里想狐仙的事,这事确实古怪,但是却没收钱重要,所以连忙撇开话题。 原以为有狐仙帮忙,自己可以不用倾家荡产,可是如今主心骨狐狸大仙也被打伤了尚且生死不知,自己最有力的支撑都没了,所以只能站在原地,左右为难。 “你是窦大牛?”在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叶守安开了口。 “你又是哪根葱?我的大名也是你这等人配叫的?”小豆子很糟心,今天一个事接着一个事的,生怕眼前这位又是什么狐仙。 “我是叶守安,你爹窦老三你娘冯美娥在我家。” “啥?!他们不是早就死了吗?”小豆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明明十几年前军阀抢夺金平县城时爹妈被杀害了,虽然没见着尸首,但是自己在陆家当学徒的时候找县城里面的孙瞎子算过,爹娘二人早就死了,这时候备不住都投胎了。 “你屁股上有一道牙印疤拉,那是你小时候去田大户家偷麦麸子时候让他们家野狗咬的,对不对?”叶守安说的这些事连陆保德都不可能知道,所以此时的小豆子对叶守安的话深信不疑。 叶守安家里是有两个以前从东北逃难到bj的仆人,可是那时候叶家已经失势了,叶老爷子虽然对朝廷失望至极却仍怀有恻隐之心,便收留了两个苦命人,留他们在家里打打杂做做饭。叶守安回东北五农时,老两口也回到金平县城寻找儿子,当时军阀攻入城中,城里的人往外逃命,小豆子被人群冲散,小豆子爹妈被挤出城以后也曾几次回城寻找小豆子,但是当时小豆子已经被兵败的军阀抓了丁,做了大头兵去了战场,所以一家三口总也没能团聚。 但是那次二老再次回金平找寻小豆子,在没抱多大希望的情况下却发现了身在估衣铺里售卖衣服的小豆子,多年不见,二老含着眼泪也不敢上前相认,生怕小豆子接受不了。思来想去还是回到破败不堪的叶家,当时叶守安喜得千金,二老便又安顿在叶家,直到叶守安居家迁到zj经商。 这一次叶守安敲定好来东北给叶老爷子扫墓的时候,小豆子他爹窦老三按捺不住了,也就跟叶守安叨咕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本叶守安也记不得陆保德了,但是一听窦老三说小豆子所在的估衣铺老板姓陆的时候才想起来,便答应了窦老三前来说和相认之事。 “日他祖宗的孙瞎子!看我不去扒了你的皮!”小豆子咬牙切齿的骂道。 “孙瞎子早死了,估计现在在地底下烂的皮都不剩了。”陆保德冷冷说道。 “那就挖了他的棺材把他薅出来挫骨扬灰!” 叶守安似乎不愿意看见小豆子这副脸孔,眼皮都不抬的对小豆子说:“窦大牛,你爹娘就在金平县城的旅店里,你要不要去相认?二老挺惦记你的。” “不去。我爹妈早死了,我也没有爹妈。”小豆子狠了狠心,直接拒绝了。 “陆保德,拿钱吧,五百两银子你有,我知道,别因为钱把命给送了,不值当。”小豆子冷冷地说。 “小豆子,你哥对你比亲兄弟还亲,你咋能这么害我们?你把银子拿走了我们咋活?我还挺着个大肚子,真想逼死我们吗?”刘桂芬说着便要掉下眼泪来,声音里满是委屈。 “你们死不死跟我有啥关系?你挺着个大肚子又不是我鼓捣出来的,赶紧拿钱!”小豆子好像没了良心,又恢复了那不可一世的神情。 “我去你妈的!”陆保德听见小豆子如此羞辱自个儿媳妇,忍不住冲上去和小豆子扭打起来。旁边的rb兵见小豆子被打,一齐上去对着陆保德拳打脚踢。叶守安是个文弱书生,讲道理他在行,打架他还真不是那块料,所以只能在原地急得团团转。 只听得刘桂芬一声哭喊:“别打了!我们拿钱!别打了,再打就把人给打死了!” 钱,终究是拿出去了。 祖上的银子这些年折腾得只剩下总共五百二十两,被小豆子夺走了五百两,还剩下杂银二十两。这时候的银子已经不值钱了,二十两银子恐怕走不出去多远就会花光。 小豆子走出铺子时头也不回的对叶守安说:“回去告诉他们,我爹妈早死了,以后不要再找我了,我是rb人,没有中国的爹妈。” 叶守安也走了,他有个客商约好了明天在丹东见面,所以匆匆离去。临行前邀请陆保德先去他那里暂住,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报了自己的地址,放下了一袋钱便离开了。 看着空荡的铺子和地上的狐狸血迹,陆保德的心都碎了,握着手里的一块大洋,生生的攥出了血。 陆保德望着身旁抹着眼泪挺着大肚子的媳妇,揉了揉被打的生疼的肩膀,咬着牙说:“咱们明天就走,离开东北,去zj。” 陆保德夫妻走后不久,被小豆子“买”去的估衣铺就换了招牌重新开张,那是一家大烟馆,里面乌烟瘴气的,进进出出的都是一群面黄肌瘦的大烟鬼。 小豆子夺走陆保德家产的事在小小的龙庙村里不算秘密,人们私底下都说,陆家养的一条好狗,现在成了一只脏心烂肺的白眼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冤家路窄 因为顾及刘桂芬有孕在身,所以陆保德只能雇了一辆马车,停停走走的慢慢悠悠也快晃荡出了山海关。 车夫是个叫瘦老瘪的人,是陆保德从县城集市上雇来的。这瘦老瘪赶车的技术那是没的说,不平坦的土路上走起来也没见车子怎么颠簸。但是这人的人品怕是不敢恭维,路上聊天从他嘴里吐出来的都是污言秽语,丝毫不在意刘桂芬嫌弃的眼神。 快到山海关的时候经过了一处山坳,瘦老瘪哼起了曲子气定神闲的赶着车,刘桂芬靠着陆保德的肩头慢慢睡沉,这时突然马车一颠,颠醒了二人,马车也随之停了下来。不知道什么状况的陆保德揉着睡眼询问瘦老瘪为啥停车,瘦老瘪惊慌失措的说:“完求了,遇上胡子了!” 胡子,在东北就是绺子c土匪的意思,也是指那些打家劫舍的贼人。 陆保德撩开马车的布帘往前面望去,只见五六个人骑着高头大马举着枪正对着他们,为首的脑袋上扎了一根红色丝带,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满脸的络腮胡子露出一脸的凶神恶煞。 “弟兄们,姓陆的就在车里,跟我上啊!”络腮胡子显然是土匪的头目,在他一句话的带领下,其余几个土匪也纷纷骑马靠近马车。 陆保德不认识这帮土匪,却听的清土匪头子刚才的吼声,一拍脑门,疑惑自己什么时候又惹到这群绺子了? “各位好汉,车里拙荆有孕在身,不知陆某何处冒犯过好汉?如果真是陆某得罪过各位,还请多多海涵。”陆保德下车朝那些土匪作揖,坦然问道。 “没想到这小子还他娘的说话一套一套的,哈哈哈”土匪头子听见陆保德询问,不禁哈哈大笑,转而又换作一脸凶相,举着枪指着他说:“老子懒得跟你废话,就问你一句,几年前有没有个人拿着一件金凤凰刺绣的衣裳和两件皮袍卖给你?衣服现在搁哪呢?痛快点交出来啥事儿都没有,八老爷我也会痛快放了你们几个,今天你要是不交,老子就一枪崩了你们几个!” 陆保德听完土匪头子的话大吃一惊,眼前的居然是金平县城最大的土匪头子王老八! 要说这王老八可不是什么好鸟,shā rén不眨眼都算夸他,夺命越货那是无恶不作。 听说这人最不地道的就是绑了肉票之后人家交了赎金之后他还是依旧嚷着要撕票,继续lè su一,直到榨干这家人的所有钱才肯罢休。有些人交了赎金之后被放回去,过段时间王老八缺钱花了就又抓回上次的肉票继续绑着。绺子山寨附近的几个村都被王老八洗劫过,龙庙村因为实在太穷了,所以也没见识过绺子烧杀抢掠的情景,陆保德也就自然没见过这臭名远扬的土匪头子王老八。都说小rb子可恨,但是老百姓更痛恨的是王老八,有些老百姓被逼急眼了,都打算集资凑钱给小rb,让小rb一炮轰了这狗日的! “原来是八爷啊,久仰久仰!”陆保德强忍着心头恐惧依旧言语平静地对王老八说道:“八爷,几年前我确实收了这么一件衣裳,但是前些日子被我以前的伙计偷了送给rb人了,我现在属实不知道这件衣服的下落。” “啥玩意?给小鬼子了?你胆子可真大啊!你知道那衣服值多少钱吗?那可是俺们兄弟几个豁出命从一个妃子坟里刨出来的,你知道因为这件衣服折了老子几个兄弟吗?啊?你他妈真能气死老子,操,我现在就他妈毙了你!”王老八动了真火,作势就要毙了陆保德。 原来这王老八除了shā rén越货的营生外,还经常做些挖坟掘墓的勾当,附近的几个山梁子里的墓穴几乎都被这群人刨了个遍,这件衣服就是从龙庙村不远处的凤凰山中的陵墓里掘出来的。 当时王老八带着七八个弟兄下墓,最后上来的只有他一个,剩下的全都折在了坟墓里,只得了这么一件宝贝,当时正好山寨里绑了个当铺掌柜,这家伙识货,打眼一瞧就知道这衣裳价值连城不是凡品,当场就给估了价,至少八百两!黄金!王老八那时银子宽裕,也没急着出手,就把这件衣服锁着藏了起来。等到后来rb鬼子把金平县城给占了,山寨的日子也一天不如一天,前些日子山寨断了粮,兄弟们饿的前胸贴后背的,王老八便打起了这件衣服的主意,可是当他打开柜门时,柜子里面居然是空的!那件被王老八藏的好好的价值连城的衣服也不翼而飞! 王老八怒了,屁大点儿的山寨养活着七八十张嘴,没了进项还整日受小rb的气,好不容易有件值钱的衣服居然也还丢了,查!肯定是内贼! 王老八怀疑这事是手底下三当家干的,想当初众人去盗妃子墓的时候就是这小子在上面帮忙放风,七八个兄弟最后就只活了他们俩,当时那当铺掌柜的帮忙给这衣服估价的时候这老小子也在旁边,这事儿没跑了,肯定就是这混蛋偷的! 一阵拷打,三当家总算是撂了。 原来这三当家平生没别的爱好,唯独一样,就是喜欢嘬两口福寿膏,就白了就是抽大烟。 做山贼的别看传说的都是什么“shā rén不眨眼”c“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大秤分金”,但是这一行压力也是相当的大,就拿审肉票来说吧,你拿着刀架在肉票脖子上逼他给家里写信拿钱来赎他,遇到软蛋还好说,一吓唬就乖乖从命,要是碰见那要钱不要命的守财奴,你就得想办法熬他,不让他睡觉,用软暴力击垮他心理防线。 熬人这件事不好干,既是熬肉票也是熬自己,没长足的耐心体力是不行的,有的时候没准儿就得熬他个两天两夜。 熬肉票还算好的,毕竟自己占主动,若是遇到官兵围剿和其他山头火并,那可是要命的事。 三当家有一次下山给肉票家里送信时路过一家烟馆,他那时候烟瘾很大,烟袋锅子不离身,得空就抽它一口。 巧的是那天送信正好烟丝抽没了又赶上烟瘾犯了,路过大烟馆以为那是卖烟丝烟叶的,便走了进去。 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四回好朋友。认识了大烟,也就不屑抽小烟了。 抽大烟很费钱。虽然这些年三当家也存了点儿私房钱,但是也禁不住他总去烟馆过瘾。 他也想自己种点儿罂粟,可是实在是等不及,钱花完了找大当家借,一次两次还好,借的次数多了王老八也不搭理他了。 没办法,只能偷偷把山寨里的宝贝拿到当铺当掉,当铺也拿他当傻子,值钱的东西被当铺说的一文不值,最后好说歹说才肯给他当。反正从那之后就是当一次抽一次,拢共是偷了四五次便不敢偷了,因为山寨里宝贝都是有数的,偷的太多容易露马脚。 这天王老八喝多了,是三当家给他扶回的房间,当时王老八喝的烂醉,一弯腰便吐了三当家一身,当时三当家穿的是刚做好的新衣裳,被恶臭的呕吐物脏了一身难免有火,刚要发作却灵光一闪,突然想起几年前跟大当家在一处坟茔盗出的一件值钱的衣服,便不由打起了这件衣服的主意。 趁着王老八昏睡,三当家偷摸出王老八腰间的钥匙,悄悄打开柜门取出了那件宝衣和里面的两件皮袄,准备明天下山时拿到当铺当掉。 说来也巧,那天金平县城里的当铺掌柜的家里有事,上午没开店门。正在犯愁的时候却听见路边俩农妇在聊天,便听了一耳朵。 “六嫂,你这件衣服挺好看的,哪儿买的?” “陆记估衣铺啊,俺龙庙村的,里面衣裳都挺便宜的,听说都是收的旧衣服。” “敢情这是旧衣裳啊?” “对啊,就俺家老爷们挣那点儿钱,一大家子啃咸菜窝头都不够的。” 快马加鞭,赶往龙庙村。 当天晚上三当家就把那三件旧衣服送到了陆保德的估衣铺,当时三当家想的是先di jià卖给陆保德,先去烟馆过过嘴瘾,过几天再来估衣铺抢回这几件衣服。 但是拿到钱抽完烟回到山寨以后,才发现二当家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学会了抽大烟,在山寨半山腰种了一亩半的罂粟花,现在差不多已经成熟了,这就说明再也不用花钱去抽烟了。 刚开始三当家还整天提心吊胆,怕被王老八发现,按王老八的性子,知道了情况肯定会宰了自己。后来日子久了也没被发现,就这样过了好几年,但是前几天王老八发觉衣服不见了,第一个怀疑的就是他,严刑逼问之下,三当家果然承认了,还没怎么打就吐出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王老八派人去龙庙村陆记估衣铺,发现早已人去楼空,一打听才知道陆保德他们刚出发,启程去江浙了,便率人快马加鞭赶到靠近山海关的这条必经之路。 王老八听闻宝贝衣服已不在陆保德手里,气急败坏地想要毙了陆保德,正当他扣动扳机时却发现手中的枪好像出了鬼一样的怎么都打不响。 “他妈的,啥啥都不顺!”王老八一把丢了枪,夺过了手下喽啰的枪对准陆保德却也依然打不响。 “老王八,我来帮你试试啊?”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凭空响起,却看不见说话之人的半丝影子。 陆保德夫妻二人听见这说话声音同时一惊,继而相视一笑,声音的主人正是从家里逃遁了的小狐仙! 小狐仙没死,是不幸中的万幸。虽然它没有帮到陆家,但陆保德夫妇也不希望这只狐仙有什么不好的事情。 王老八和众土匪只闻其声不见其影,不由心惊胆战,瘦老瘪胆子小,早被土匪吓得捂着眼睛不敢看,所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敢动陆家哥哥一下试试,我端了你的土匪窝!”还是那孩童一样的嗓音,只是语气里多了些怒火。 王老八举着枪四处比量,神色紧张地大声质问:“谁!你是谁!”能听的出来,王老八是真怕了,因为他说话时声音的颤抖。 “我是玉皇大帝手下的银狐大仙,你等若还不离去,我必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小狐仙声音愈发阴森,听得陆保德都不禁背后一凛。 后来刘桂芬再见到小狐仙的时候问它真的是玉皇大帝的什么“银狐大仙”吗,小狐仙笑着说,我算哪根葱,怎么会认识玉皇大帝,我当时受伤了不敢随便现真身,所以只能想办法吓唬土匪头子。 说的是当时小狐仙一阵吹牛,唬得王老八赶紧带着手下众喽啰下马跪地磕头,但是也不知道“银狐大仙”身在何处,所以只能四处乱拜。 “大仙饶命啊,俺们也不是想要陆先生的命,只是俺们衣裳丢了着急,绺子里五六十口人等着饭吃,没钱不行啊!”王老八一边磕头一边说,眼瞅着就要鼻涕一把泪一把。 “本仙知道,你们的衣服在龙庙村那家成衣铺的老板手里,你们找他去要吧!赶紧走,去晚了就要不回来了!”小狐仙似是有意早点赶走土匪,土匪也急于找到宝贝衣服,所以千恩万谢便纵马离去了。 “刚才是啥玩意在说话?咋还有个小孩动静呢?”瘦老瘪刚才一直蒙着眼睛不敢看,土匪走了他才放在眼前已经捂出汗了的手。 还没等陆保德回答,瘦老瘪居然一个哈欠睡了过去。 “陆家哥哥,小嫂子,我对不起你们,没帮上你们的忙。”此时小狐仙已经显形,通体洁白的毛发,唯独头顶一抹黑色痕迹,语气愧疚的说。 “没啥,大仙,昨天小豆子那一枪打到你哪儿了?伤的严重不?”刘桂芬关切的问。 小狐仙撩开体侧的毛,赫然发现一道凝固发黑的伤口。 “没啥事儿了,就是有点儿疼,昨天我挨完那一枪就跑了,没多久就昏过去了,等我醒了再回去才发现你俩走了,我不放心就跟来了。”小狐狸张嘴说道。 望着眼前的狐仙,陆保德叹了一口气,心想不知该如何报答小狐仙对自己一家的救命之恩。 “大仙,要不然你跟我们去南方吧!”陆保德试着问小狐仙。 小狐仙似乎有些失落,回答道:“我还没修炼到家呢,要不然这小小的山海关是难不倒我的,陆家哥哥,小嫂子,等我修炼成有资格过山海关了我就去南方找你们。” 原来野仙是不能轻易过山海关的,这是自古以来的规矩。 小狐仙一走,瘦老瘪稍过片刻便醒了过来,几人吃了些干粮,就又开始赶路。 山海关口,驻守此地的几队rb兵在对进出城的百姓车辆严格盘查,见到贵重物品也都会lè su一过来,索要不成便会毒打甚至开枪。 所幸陆保德一行确实没什么值钱的东西,鬼子兵见没什么油水可捞便放行了。 一路平安无事,陆家夫妻二人很快便进入zj,按着叶守安给的地址一路走一路问,因为语言差异,连说带比划的好不容易才找到叶守安在暨阳县城的一家纺布工厂。 叶守安此时还未归家,所以陆保德只能先租住在工厂附近巷子里的一处简陋民居。 陆保德每天都去一次工厂问询叶守安有没有回来,就这样过了五六天,才见到叶守安。 “保德兄,没想到你们比我先到,惭愧啊!”叶守安刚进工厂,一脸的风尘仆仆。 “守安,这不是东北住不下去了吗,所以就来投奔你了。” “什么投奔不投奔的,保德兄,你跟嫂子就踏踏实实在这边住着,我这边有点儿要紧事,这几天有可能不在家,你跟嫂子先搬到我家去,现在外面这么乱,在外面住不安全。”叶守安洗了一把脸,对陆保德说道。 “有啥要紧事啊?你看,我也不能总闲着,要不然我帮你干点活吧,有什么算账打杂什么的活尽管吩咐我就行。”陆保德确实是个闲不住的人,如今寄人篱下,有可能这种日子还不会短,所以也不想白吃白喝混日子。 “别提了,暨阳县城不是也让鬼子给占领了吗,他妈的,攻城的时候满天飞机,狂轰滥炸,本来就不大的地方让日寇给炸的更小了。咱们厂子里好几个工人在回家路上都给鬼子的炮弹给炸死了,我当时帮忙去敛尸首,满地的肠子和尸块,小鬼子太不是东西了!听说最近新来了一位司令官,他刚来的时候组织所有商会的成员开了一次会,那天我正好去东北了不在暨阳,所以也没去参加。那鬼子好像记仇了,点名命令我去他司令部听他训话。他妈的,泱泱中华居然被这等倭贼骑在脖子上屙屎!”叶守安越说越气,擦脸的毛巾往水盆里一摔,激起来的水花一下子溅了一地。 “那鬼子叫啥名?”陆保德问。 “好像是个什么中佐,一个老鬼子,叫什么来着?噢,对,叫田中沼。” 陆保德听到这个名字之后又回想起那天在金平县城的牢房里,那个身穿军装半头银发逼自己签下欠条的中年人,不由得眯了下眼睛。 当真是冤家路窄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夜猫子进宅 有些事,你想躲,却总是躲不过,你躲事,事不躲你。 有个定律叫“墨菲定律”,说白了就是怕什么来什么,你心里越担心发生的事,越有可能发生。 陆保德带着将要临盆的媳妇从东北逃离到南方,却依旧躲不过小豆子和田中沼的阴影,像是事先商量好了似的,他们前脚到了诸暨县城,后脚就传来田中沼来到诸暨县城的消息。 既然躲不过,那就认命吧! 叶守安回来当晚就设宴为陆保德夫妇接风洗尘,说真的,虽然在东北没有什么可口的,但是吃惯了北方口味,乍一吃南方菜还真是不习惯。 就比如桌上的那盘梅菜扣肉和清炒竹笋,虽然品相很好,味道却不敢恭维,刘桂芬吃了几口便又转向进攻红烧肉和盐焗鸡。 “嫂子,这道盐焗鸡是岭北的一道特色菜,味道很好,你多吃点儿。”叶守安在酒桌和陆保德推杯换盏,却也不忘跟刘桂芬寒暄。 叶妻也很懂得待客之道,一直给刘桂芬夹菜,似乎女人比男人更能找到话题,所以两个人没多大一会儿就聊到了一起去。 一顿酒喝下来,陆保德和叶守安也放开了,小杯换成了大碗,刚开始还文绉绉的行酒令,喝到酣时竟又划起了拳。 原来这叶守安是个很好相处的人,在越亲近的rén iàn前才越随便,饭厅里一片和谐,两家人仿如一家人。 “老爷,老爷!有一帮子rb兵进来府里了!”一个中年人急匆匆跑进饭厅,大声的说道。 陆保德看着这个中年人,觉得和小豆子眉眼处有几分相像。 “守安,是不是那个田中沼来找茬?”陆保德皱着眉问道。 叶守安喝了一张大红脸,打着饱嗝说:“没事,小鬼子还能反了天不成!”说着便往门外走,摇摇晃晃的,差点撞到门柱。 “你好,你就是叶先生吧?我是大rb帝国皇军奉命驻扎暨阳县城司令部的指挥官,田中沼,你好!”田中沼一副笑脸,向前握着叶守安的手,亲切地说道。 “田中长官,我前几日去东北祭祖,因而没接到商号开会的通知,十分抱歉。”叶守安恢复了往日的气定神闲,笑着对田中沼,伸手将田中沼引向会客厅。 “没关系没关系,我对叶先生的商业头脑十分敬佩,所以深夜叨扰,很是冒昧啊!”田中沼坐在会客厅的沙发上,一把rbjun1 dā一扶在手里。 “这是说的哪里话?田中先生亲自登门,我觉得很荣幸啊,田中长官此来恐怕不止是拜访这么简单吧?如果有什么事需要叶某效劳的,请尽管说。”叶守安知道田中沼不会单纯闲的没事来串门,说好听点儿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说难听点儿的就是“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 “哈哈哈,叶先生果然聪慧过人,那我就不藏着掖着了。”田中沼瞥了一眼叶守安,见对方一脸真诚,便继续说道:“天皇的军队已经占领了大半个中国,打仗嘛,就是烧钱,不瞒你说,帝国的战士们已经快断粮了” “田中先生是说,你想让我呼吁商会同仁捐钱捐物?”叶守安何等聪明,一言便道破了田中沼此来的目的。 田中沼眼前一亮,点头称是,眼神里满是毫不掩饰的赞赏。 “这事说起来容易,但是具体该怎么做,我要拟个章程,需要一些时间。”叶守安揉了揉太阳穴,边思索边说:“这样吧,一个月,至少一个月时间我会让商界同仁给皇军捐助一笔物资,田中先生,您看怎样?” 田中沼沉吟片刻,点了一下头,答道:“好!” 田中沼走后,叶守安猛然弯腰便吐了一地:“小rb,他妈的真恶心!” 听过叶守安讲完田中沼来拜访的意图,陆保德不解叶守安为什么要答允资助鬼子,叶守安无奈地说:“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能拖多长时间就拖多长时间吧!接下来的这一个月时间也可以说是我安顿家小遣散工人的时间。有什么事,我一个人扛,不能连累别人。你跟嫂子就先安顿在这,不出一个月咱们就去sh,只要进了租界,鬼子就不敢把咱们怎么样。” 老百姓被日寇荼毒,搞得民不聊生,只因为积弱贫穷的国家也在被任意宰割却无心力反抗。 南方的天气是真好,十一月份的天儿却依然可以只穿单衣。 陆保德再有三个月就要生了,所以陆保德和叶妻紧着给祖母补身体,鸡,鱼,排骨汤那都算稀松平常,叶守安也几次托人从jl那边捎来野山参给祖母泡水吃,叶妻嗔怪说,孕妇不能多吃参,这是活血的东西。 陆保德整天在叶守安的工厂里帮忙清点仓库的存布,现在工厂只销不产,di jiàxiā一 sh一u,没到半个月便卖空了囤积的库存。 这天距离一月期限仅剩十天,叶守安早在三日前就搬空了家宅,举家迁出了暨阳县城,如今借住在yx县的一个朋友家,那朋友和叶守安乃是世交,也没问什么便让叶守安一家连同陆保德两口子先住进自己的别院,一行人总算有了落脚的地方,商议待到刘桂芬生产之后,便赶赴sh。 这一日,叶守安突然想起自己掩埋在工厂内的几块金条,便带着陆保德匆匆赶回暨阳县城的厂子。 因为布厂的工人都被辞退了,所以厂子里如今空无一人,冷冷清清。 叶守安身子弱,在外墙爬不进来便嘱托陆保德先翻进厂院里打探并且告知了埋金条的所在,陆保德刚翻进厂院,只听见厂门口传来一阵qi chē鸣笛声,还没等陆保德反应过来藏身,便从门外涌进来一群鬼子兵,为首的正是田中沼。 陆保德识得田中沼,田中沼也一眼认出了陆保德,一脸诧异。 “陆老板怎么来到南方了?”田中沼看了一眼陆保德,又转头四处环顾了一下空荡荡的工厂,他先去的叶宅,发现那里早已人去楼空,此时见厂子里空空荡荡,也大致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不由得抽出佩刀架在了陆保德的脖子,恶狠狠地问:“说!叶守安呢!” 陆保德冷眼看着气急败坏的田中沼,一言不发。 “给我带走!”田中沼一摆手,后面的两个鬼子兵便左右扯着陆保德,押了回去。 叶守安在墙外听得墙内的动静,却无计可施,只能先回yx县再做打算。 叶守安不是个会撒谎的人,又怕将要临盆的刘桂芬因为陆保德被抓而着急上火,正在客厅急得来回踱步,朋友却来招呼说有客来访,指名要找叶守安和陆保德。 叶守安一听,大吃一惊,鬼子来的这么快?是保德招供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可能,如果是rb人来了的话,就不会找陆保德了,因为保德兄现在没准儿正在鬼子司令部接受严刑拷打呢,而且rb鬼子shàng én哪有这么客气?不是鬼子那又会是谁呢? 叶守安硬着头皮走出大门,只见一个约莫六七岁的孩童站在门外,背上背着个比他自己还大的包袱,那孩子见到叶守安咧嘴一笑,第一句话就是:“我小嫂子生孩子没有?” 叶守安恍然想起,这孩子正是自己在东北陆家估衣铺里被窦大牛打了一枪就没了踪影的“保德兄的远方侄子”。 听保德兄嫂的话里透露,这孩子是只狐仙? 见叶守安愣在当场,小狐仙也不客气,一脚踏进了门便往里走,边走便喊:“小嫂子,我看你来了!” 叶守安在后面快步走了上去,示意小狐仙不要喧哗,将它引到偏厅,讲述了事情的原委。 小狐仙听后怒不可遏,握着两个小拳头咬着牙,只见它嘴边的两处牙齿瞬间变得又尖又长,身子也逐渐现出了原形,叶守安年幼的时候在古书读到过,一眼便认出,这是一只通体洁白的银狐! 只见小狐仙闭着眼睛嗅了嗅,便跑了出去。 “这就是土匪头子拼命想要的那件绣着金凤凰的衣服?乖乖,这还真是漂亮得很呐!”叶妻拿着金丝凤凰衣仔细端详,转头问刘桂芬。 “应该就是了,我也没见过,保德这些年也没拿出来给我看过。嗳,守安,你说这是我那远方侄子送来的?”刘桂芬感叹这才半月,小狐仙就能过山海关了,按照小狐仙自己的话说,应当是它“修炼到家”了吧。 “那它跟保德出去的时候有没有说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刘桂芬问叶守安,突然的发问让叶守安措手不及,刚才小狐仙怒气冲冲化作原形就跑了出去,眨眼睛便没了踪影,看来是去搭救保德兄了。无奈之下只好诓骗刘桂芬说保德兄的远方侄子送来这个包袱之后就带着保德兄出门去办事了,没说多久能回。 叶守安想要稳住待产的刘桂芬,只能说这善意的谎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起死回生 转眼天黑,忧心忡忡的叶守安站在别院里眼望星空,嘴里念叨着:“老天爷,你为何不开眼?” 日军司令部里,被严刑拷打了一整天的陆保德趴在地上痛得直哼哼,是田中老贼亲自动的手,陆保德受刑时每挨一下就大骂一句,最后田中沼打累了,陆保德的嗓子也痛得发不出声音。 “陆家哥哥,你还好吗?”小狐狸的声音在陆保德耳边响起,陆保德以为是幻听,便没做理会。 “陆家哥哥,我是来救你出去的,你还好吗?这些贼寇竟然把你打的这么重!” 这一次陆保德才确认真是狐仙前来搭救,便睁开眼睛,只见牢房里除了自己再无他人,方才张开嘴艰难地说道:“你咋来了?你赶紧走,我是走不出去了,你别受我连累,赶紧回家去!咳咳” 田中老贼当然是招招都是下的死手,陆保德这次被打的着实不轻,只见他说着说着话便吐出一大口血来。 小狐仙见陆保德吐血也慌了神,声音颤抖地说道:“陆家哥哥,陆家哥哥,你撑住,我带你走。”说着便使出神通,下一秒这一人一狐竟凭空出现在叶守安眼前! 当时叶守安正在惆怅苍天无眼,刚要开始唉声叹气,就发现陆保德和小狐仙在眼前的地上,小狐仙轻轻推搡奄奄一息的陆保德,俩小眼通红泛着泪花。 “大哥!”见此奇迹叶守安虽然吃惊却还是和已经化作人形的小狐狸合力将陆保德抬进屋来。 “守安,大仙,我我快不行了,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媳妇儿跟我的娃,我还没见过他呢!我不想死,我还没活够”陆保德躺在床上,叫过叶守安和小狐仙,强忍着身体的疼痛使着劲儿说着,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嘴里也不住往外吐血。 “保德哥,你别瞎说,我去给你找大夫,你且死不了呢!”叶守安看着陆保德渐渐铁青的脸也心急如焚,嘴上却说着安慰的话。 小狐仙也眼泪汪汪的看着陆保德无计可施,东北五仙中的胡家虽然多是医病的,但是小狐狸自打出生修炼的便是道家的正统,对医术根本没有研究。如果现在回去族里找同修来救陆保德,来回的脚程也要好几天。刚才在日军司令部将陆保德带回使的全是蛮力,此刻已再无法力可用,当下这情形该如何是好? 叶守安似乎看出了小狐仙救活不了陆保德的命,不禁挠头,心急火燎却也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看着陆保德躺在床上遭罪。 “看来,只能去找带我过关的那个老道了。”小狐仙望着奄奄一息的陆保德,喃喃说道。 原来,小狐仙能过山海关全靠了一位姓刘的道士。 那天跟陆家兄嫂分开后,小狐仙便又回到了龙庙村想要找小豆子报那一枪之仇,但是小豆子出门不在,小狐仙便想放把火烧了这狗贼的成衣铺。 刚点起火来就发现铺子里有个落了锁的大xiāng zi,小狐狸估摸着里面备不住放着什么宝贝,便微微念咒,那锁“啪嗒”一声便掉落在地上。掀开xiāng zi一看,里面放着一个大包袱跟一袋散碎银子,解开包袱只看见里边的一件衣服闪闪发亮。 小狐仙觉得刘桂芬对它很好,它也喜欢跟刘桂芬待在一起,想着小嫂子快生娃娃了,自己也该送点啥,便顺走了银子和衣服,来到了山海关。 山海关进出口各有一位天神把守,这是神界对野仙的一种制约。 都传说五仙不过山海关是跟东北道教开山祖师郭守真真人有关系,其实不然。 东北不止“狐c黄c白c柳c灰”这五仙,最早可以追溯到明朝初年,明成祖朱棣迁都bj之前。 明初的都城在南京,北方虽然不似当时yn那般未开化的蛮荒之地,却不适宜居住,而且当时故元旧部时不时的骚扰一下北方居民,老百姓怨声载道,大多数选择举家迁徙,所以便造成了整个北方地广人稀。日久天长,北方地界上日渐增多的飞禽走兽也都纷纷寻得了法门修炼成精。 成精了的动物时不时就恶作剧似的捉弄一下当地的居民,老百姓被捉弄久了,也都见怪不怪了。 成了气候的动物不甘心只窝在一处玩耍,便成群结队在北方各地四处游玩,当时永乐皇帝就藩过的燕京它们也都时常进去耍一耍。 说的是这一年朱棣宣布要迁都bj,天子戍边。一时间,整个朝廷都在紧锣密鼓的筹备迁都事宜,修建bj城更是刻不容缓。 当时负责规划bj城布局的正是“黑衣宰相”姚广孝,这位身穿僧衣却享尽人间荣华的高人来到bj,几次三番被淘气的野仙捉弄之后,一想到当今圣上以及大明后继之君都要在bj城扎根,天之子何等尊贵,怎可受这些畜生的气?便写信邀来一位修为极深的李姓道人前来bj降服这些沾了灵气的野仙。 话说这李姓道人非同寻常道士,此人名叫李望格,乃是天界二十八星宿中“朱雀七宿”里面的张月鹿转世投来人间修行的。 一般神仙转世投胎不外乎两种情况,第一种是在神界动了凡心,被夺去法力和记忆,剥去神籍,堕入地狱轮回。另外一种便是身负着维护人间秩序的使命,带着法力和记忆由天界转入人界修行,渡化众生,待功德圆满时,自身也能修得大神通。 这李望格便是第二种。 东北野路子修得成精的各色小妖似乎察觉到即将到来的危险,所以有意识的减少在北方戏耍的次数,可是星宿转世的李道人又怎会不知这些野仙的心思?所以当他来到bj城第二天,便开始和野仙的周旋。 过程中是否有打斗,后人不得而知,只知道最后李望格和众野仙达成协议:天界和佛界各派一尊大神护法金刚站在山海关前守护,未修成正果或心术不正的东北仙家不可进出山海关,违者抽去仙筋,打入阿鼻地狱,永世不可修仙。而靠自身修得正果的野仙可以直达天庭,接受册封。 野仙除了玩心重之外也没有什么歹心,偌大的东北足够它们折腾了,进不进山海关其实也是无所谓的事,所以便欣然应允了。 双方达成和解以后,李望格教化了众野仙并按照各妖族的特点分别传授给它们正统的法门和医术,离开时更劝诫它们以善为本才是通仙之捷径,断不可有害人之念,即使被无知的人类惹到,也万万不能伤人性命。 当时众野仙都点头称是,唯独黄鼠狼一族不同意李望格的说法,它们嘴里虽不说什么,但是以后的日子,黄族依然我行我素,后来逐渐形成的“东北五仙”中,黄鼠狼也是出了名的心眼儿窄,遇事睚眦必报,一点儿亏也吃不得。 小狐仙扛着顺来的衣服,隐了身形站在山海关前踌躇不前,它实在害怕被镇守关前的天神抽去仙筋,所以只能远远望着那两尊怒目圆睁的金刚罗汉,站在原地不动。 就这样挨了二十日,小狐仙没有耐心再等下去了。刚要决定打道回府,就只见一位灰袍道人笑吟吟的对自己走了过来,边走边问小狐仙:“小娃娃,是不是法力不够所以不敢过这山海关?要不要贫道带你过去?” 小狐仙眼巴巴望着眼前的道士,点了点头。 “那你就钻进来吧!”只见道士掀开胸口的道袍,胸口处赫然出现了一个冒着金光的八卦! 小狐仙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道士胸口的八卦吸了进去,小狐仙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顿时昏死过去。 待小狐仙重见天日后,才发现自己已经身在山海关里,那刚才将自己裹挟进胸前八卦带着入关的道士正在自己眼前闭目打坐。 小狐仙朝道士作了个揖,连声道谢。 道士睁开眼望着小狐狸笑了笑,说道:“能在我护体阵待了这么久却安然无恙,你这孽畜倒也还有些能耐,掐指算来你我也该有一场师徒情谊,你且去吧,若有难事要解,可以去距此地不远的青龙山开元观寻我。” 这道士说的话小狐仙听了个稀里糊涂,但是还是暗暗记下了道士说的地址,未做寒暄便嗅着刘桂芬的气息赶到了二人在yx县的落脚处。 如今陆保德垂死,小狐狸拖着疲惫的身体赶到青龙山开元观,寻得了道士便准备转回yx县,但是道士却不急不慌的递给小狐仙一颗丹药:“才半日不见你就损伤了仙基根本,你且吃下这粒丸药,再掐诵几遍护心诀,再出发也不迟。” 小狐狸接过药丸便吞了下去,它太累了,它现在还在坚持只是在撑着那股冲劲儿,那股劲儿没了,它也许就法力耗尽,短时间难以恢复了。 因为自小修习的就是正统道家法术,护心诀这种属于基础入门的口诀指诀小狐仙很轻易就掐指口诵了几遍。 小狐仙诵了九遍护心诀后感觉身体的疲惫感尽消,体力也恢复了差不多成,带着道士使了神通便瞬间来到了陆保德的病榻前。 “这位先生因何伤的如此严重?”道士看着气若游丝的陆保德,皱着眉问。 于是叶守安就简单叙述了事情的经过,叶守安讲述的时候,旁边的小狐仙咬牙切齿,两只爪子抓得木质地板呲呲作响。 “徒儿,去给为师斟一碗清水过来。”道士扶着陆保德的眼皮说道,也不知道在对谁说话。 “啥?徒儿是谁?”小狐仙耷拉着耳朵问道士。 “就是你啊,小狐狸。” “我啥时候成你徒弟了?”小狐狸嘟囔着。虽然不解,却还是化作人形跑到桌前倒了一碗水,小心翼翼的端到了床前。 “他名字和生辰八字给我。”道士对叶守安说,叶守安原本不知道陆保德的生辰,但是自从前几天从暨阳县城逃出后,叶守安便和陆保德义结金兰,结成了异姓兄弟,所以还依稀记得义兄的生辰。 只见道士解开腰间的布袋子,从里面掏出了几样作法要用的东西摆在桌子上,摆好符纸符笔,点好香烛,右手执一把短小约有二尺长的桃木剑,嘴里念念有词,左手也结成剑指对着桃木剑凭空画着什么,小狐狸看着道士矫健熟练的身法和动作,一颗悬着的心才稍微放下。 “将他搬到这椅子上坐着,徒儿你去门口守着,不准任何人靠近房间!”道士突然朝小狐仙说道,语气坚毅,如命令一般,似乎他也乱了方寸。 小狐仙听完连忙去帮着叶守安轻轻扶起身体逐渐冰凉不知何时断了气息的陆保德,二人合力将他搬到椅子上,叶守安扶着陆保德,小狐仙守在了门口。 只见道士拿着桃木剑嘴里念着咒,语速也越来越快,掐着指决的左手平举于胸,脚下也开始步罡踏斗,只见他身体轻微摇晃,嘴里的牙齿也开始上下叩击。霎时间,整个房间的氛围很是压抑,就在此时,那道人突然捏着指印指向陆保德,憋红了脸对着瘫在椅子上毫无生气的陆保德厉声大喝:“陆德保,此时不醒,还待何时!” 只见原本死尸一样的陆保德突然从椅子跳了起来,也没抬头看众人,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摸了摸自己的脸和心脏部位,仿是松了一口气,开口说道:“妈的,吓死我了,老子还以为自己死了呢!” 小狐狸和叶守安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的盯着刚起死回生的陆保德。 陆保德也疑惑的四下环顾,一脸的陌生,问众人:“这是哪儿,你们是谁?我怎么会在这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心有不甘 世界上有许多科学解释不了的不可思议的事,一旦涉及鬼神,热爱科学的人们就喜欢称之为“迷信”。 几百年前有人说可以不点蜡烛就能让黑夜充满光明,人们嗤之以鼻,后来,这个人发明了电灯。 几十年前有人说不用扯着长长的diàn huà线就能和相隔千里之外的人说话,人们笑而远之,认为这人一定是脑子短路了,多年后,sh一u ji问世了。 几年前,家里出了个大学生那可是件了不得的事,摆酒席,放鞭炮,比中了状元还要荣耀。某个无心考大学的人在高考前夕选择中止学业,走入社会努力打拼,家人朋友都说这孙子怕是吃错药了吧,望向他的都是像看怪物一样的眼神。几年后,大学én pg已经不再吃香,遍地的大学生找不到工作,先前选择打拼的人用四年时间闯出了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而在大学里混了四年光阴的毕业生踏入社会,却一钱不值,说是白菜价也不为过,如果大学生的身份还有一点儿分量的话,那姑且可以称他们为“高贵的白菜”。 多少曾经不被认可的事物最后也都被时间证明那才是真理。 无论是医学还是科技,都是在质疑声中逐渐完善的。 有人说:“我在天上飞。” 我们第一反应就是这个人在乘飞机或是高空跳伞。 而旧社会的人不会了解我们这个时代的飞速发展,只会略带关心的问上一句:“你有病没病?怎么天还没黑你就说起梦话来了?” 迷信,信的人经历一次便深信不疑,不信的人就算见识到超自然,也会想尽一切手段用“科学”的方法去证明或推翻。 科学和迷信,一墙之隔,是邻居,也是仇敌。 你见过已然断气的人起死回生吗? 医生说:我见过,这很符合“假死”的症状,很多经过常规检查却没有生命迹象的少数患者就属于这种状况,那是一种严重昏迷状态,看起来是死了,但是实际上还活着。 殡仪馆火化工说:我也见过,每天经我手被我推进锅炉里的尸首里有一半推进去点着火了就开始鬼哭狼嚎,我真觉得他们挺冤的,活生生被烧死!唉,人这辈子就这么一条命,还得苦熬苦业的活个几十年,一辈子不长,仔细想想在火化炉子里几分钟就成灰了,人生呐,也就那么回事! 话说当陆保德被道士从死神手中挣脱回来,小狐仙和叶守安悬着的心都放了下来,而做完法事筋疲力竭的道士也端起刚才小狐仙倒来的的水喝了起来。 但是复活过来的陆保德一开口问话,叶守安便明显察觉到了不对劲,连忙问陆保德:“那你又是谁?” 只见陆保德摩挲着双手,摇头晃脑的回答说:“在下陆德保,hb人,有幸结识各位,不知此地何处?还望告诉则个。” “则你个屁啊!”小狐仙听到“陆德保”的回答,简直气不打一处来,对“陆德保”怒骂一句之后转而指着一旁差点儿没一口水呛死的道士,咬牙切齿地说:“你啊你,看你那么有能耐,以为你能救活陆家哥哥,你怎么还给来了一出‘借尸还魂’呢?现在咋办,你说,要是陆家哥哥踏上了黄泉路,就算是大罗神仙也拉不回来了!”小狐仙急得直跺脚,像父亲训斥儿子一样,满脸的恨铁不成钢。 站在一边的叶守安也是愣在当场,原来还能这么整? 道士挨了骂也不恼,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坐起身来到“陆德保”面前,结指画符,对着他默念了几句咒语,说了一声“去”,陆保德的身体便又倒了下去。 “不是陆德保吗?生辰也没写错,怎么会出差错?”道士拿着作法前写好的记录姓名和生辰八字的纸递给叶守安看。 “道长,是‘陆保德’,不是‘陆德保’。”叶守安也不知道怎么说了,原来是道士搞错了,此时叶守安哭笑不得,又不知接下去说什么,只能转头看一眼小狐狸想化解尴尬,只见小狐狸此时狠狠地瞪着道士,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了似的。 同样的法事,道士第二次做起来没有更加娴熟却反而显得力不从心,小狐仙知道这道士方才已经用了太多法力,而作法又是一件很耗体力的事,更何况是这种在地府捞人的事。 最后,道士费劲巴力的总算是把陆保德救了回来,而他自己也累的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陆保德又活了过来,道士看着醒转过来的陆保德却不由一声叹息。 道士当夜便离开了yx县,临行前跟陆保德私下谈了约莫半个时辰,小狐仙因为累了一天,见事已办成便吃喝一通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小狐仙醒来便跑去刘桂芬那里玩耍,它虽然有些呆,却不傻,所以也没说起陆保德被抓的事。 田中沼睡了一夜,早早来到牢房想再提审陆保德,却发现关押陆保德的牢房已经空无一人。 田中沼有起床气,清早赶来就是想在陆保德身上抽几鞭子撒撒邪火,却不想陆保德已然逃走,只能咬着牙命令全程搜捕,又叫来狱卒狠狠抽了几巴掌才扬长而去。 挨抽的狱卒是个中国人,民国时便在绍兴监狱里当差,rb人占了暨阳,上头派他和另外两个听喝的小卒子来这儿顶班。 他见不得同胞受苦,关在这里头的除了抗日分子就是抗日分子,都是有血性有良知的中国人,所以他也隔三差五的花自己的钱买来吃的偷偷扔给身陷囹圄的同胞。 他也想辞了这差事,但是一想到自家那张嘴等着食吃的小儿子就怎么也狠不下心来。 今天平白无故挨了几个大嘴巴,望着田中沼远去的背影,这狱卒把帽子往地上一摔,啐了一口唾沫,轻声骂道:“小rb儿,我日你八辈祖宗!” 陆保德被救活以后对刘桂芬比平日里还好,现在局势越来越紧张,县城里也整日戒严,老百姓吃的用的都很差,这年头有鸡蛋吃就很不错了,哪能奢望更多呢?可是小狐仙总有办法搞来一些鸡鸭鱼肉给刘桂芬补身子,叶守安的大女儿桂华每天跟着小狐仙套近乎,听它讲那些东北深山里的故事,也可以顺便去刘桂芬房里蹭点儿肉吃。 刘桂芬生产前的两个月里,陆保德每天早出晚归,好像是找到了什么差事,整日累的如同烂泥,却依旧每晚都守着刘桂芬,刘桂芬睡了他才睡,孕妇睡眠很浅,有一点儿动静就会惊醒,而每次刘桂芬醒来都会看到陆保德在看着自己,眼睛还红红的。 “保德,你怎么还没睡?你总盯着我看干啥?成亲都好几年了,你没看够啊?”陆保德闭着眼睛,哑着嗓子说完便又响起了轻微的鼾声。 刘桂芬后来跟她孙子说,那天晚上她好像隐约听见陆升的爷爷在她耳边轻声说:“看不够,没看够。” 刘桂芬生产时正是深夜,陆保德赶忙叫叶妻和几个主家的婢女前来帮忙,而他自己围着房间来回踱步,心急火燎。 “陆家哥哥,你放心吧,小嫂子肯定能给你生个大胖小子!”小狐狸化作人形坐在房间外头的花坛,安慰陆保德。 突然一声婴儿啼哭,叶妻跑出来唤陆保德:“保德大哥,是个小子,赶紧进来看看你儿子!” 陆保德似乎经受不了这种喜悦,高兴的浑身都在发抖,快步走进房间,看到了刚洗净身子的儿子。 “快抱抱吧,保德。”刘桂芬才刚生产,身子虚,脸色一片苍白,连嘴唇都没有血色。 陆保德第一次当爸爸,手忙脚乱不知所措,双手颤抖地从产婆子怀里接过孩子,激动的忘乎所以竟喜极而泣。 “你看你,有了儿子你不是该高兴吗,你哭啥啊?”刘桂芬理解陆保德此刻的心情,但是嘴上却还是这么说,语气里只有嗔怪没有苛责。 “是,是该高兴,我的儿子啊!我有儿子了!”陆保德轻轻抱着怀里的儿子,小心翼翼的哄着,生怕孩子又哭。 陆保德抱着抱着,脸色却逐渐苍白,只见蹑手蹑脚的把孩子轻放到床上,然后对刘桂芬咧嘴一笑,似乎隐忍多时的鲜血大口大口地顺着嘴角涌了出来,而陆保德也缓缓倒了下去。 刘桂芬和众人见陆保德吐出血来,都惊慌失措,刘桂芬唤了两声陆保德却见其没反应,也慌了神,不由得朝门外喊着“大仙!快进来!救命啊!” 小狐仙正在门外替小嫂子生了个大胖儿子高兴时,却听得门里传来刘桂芬的呼救,听声音似乎十万火急,急得喊叫都变了声! 待小狐仙跑进房内,才发现陆保德已倒在地上,嘴中血流不止,早已没了意识,人事不省。 叶妻去跟叶守安报喜还没回来,屋里头帮忙的丫鬟也都散去,现在房间里除了躺在床上的母子,只剩下一个产婆子和另一个还没走的丫鬟,她们哪见过这种阵势?本来接生就是污秽事,现在恐怕是出了人命,俩女人更是不敢往前靠,生怕沾了晦气。 “大仙,救救他。我求你了!求你救救保德!”刘桂芬哭着哀求小狐仙,屋子里刚才还是喜得贵子,这一刻却变得凄凄惨惨戚戚。 小狐狸对着陆保德吹出一口仙气,又按着陆保德耷拉在地的脑袋好一通念经,陆保德方才恢复了意识,只是说话显得无力:“媳妇,我这次是真的不行了,我这两个月在外边做工挣了一点儿钱,跟那件金丝凤凰衣放在一起了,以后家里我不在,你一个女人带着个拖油瓶可怎么活?唉,可是没办法啊,我就是这么短命” 陆保德说话间,叶守安在门外想要拱手道贺,却发现里面情况不对,便偕同叶妻和家仆窦婶一起走进屋里,见到屋内的情形亦是心如刀割。 “守安,以后你嫂子和这孩子就托付给你了,能答应我吗?”陆保德对叶守安艰难说道,仿佛呼吸困难,喘气也不再匀称。 “大哥!我答应你,我啥都答应你!你别胡说八道的,你上次没死,这次也肯定不会有事。”叶守安含着眼泪,哽咽地劝慰。 小狐狸猛的起身便要去找上次前来搭救的道士,陆保德却开口拦住了他:“大仙,没用的,我的寿数如此,那位道长帮我延了两个月的命,让我能苟延残喘到儿子出生已经是他能做的极限了,只是我还没活够,我还没亲眼看着这孩子长大chéng rén,唉媳妇,把孩子给我,让我再看两眼”窦婶抱着孩子轻轻地放在陆保德手上。 陆保德看着怀里闭着眼睛安睡的孩子,好像使出了全力一样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什么东西塞进了襁褓里,呜咽着对着熟睡的婴儿说话,喉头也愈发颤抖:“儿子,爹给你起了名儿吧,爹没能耐,窝窝囊囊一辈子,没什么学问也总爱充文化人,本该你出生的时候爹娘给你在咱们龙庙村大摆宴席的,可是爹爹瞎了眼,养了只白眼狼,这只白眼狼把咱家宅子铺子银子都坑走了,你爹我没本事给你摆席不说,现在连养活你都做不到了,爹对不住你对不住你娘啊!爹是个俗人,起名字也不会文雅到哪儿去,今天就给你取个名字叫‘有财’吧,以后你就叫‘陆有财’!一辈子有钱有财,别像你爹似的,好好的家产守不住,本来也算个财主,现在连他娘的讨饭的叫花子都不如!哈哈哈,有财,发财,发大财”陆保德越说越激动,本来就不顺畅的气息变得更加混乱,上气不接下气,眼睛也翻起了白眼,似乎真的是不行了,只见他快速把孩子交到窦婶的手上,便又喷出一口鲜血,嘴中喊着:“媳妇!儿子!我”陆保德话未说完,便断了气,任小狐仙如何施法也不再管用。 刘桂芬从床上摔到地上,抚着丈夫逐渐冰凉发硬的尸体,一时间接受不了现实,待缓过神来才悲痛欲绝,忍不住大声嚎哭。 叶守安和叶妻也禁不住直掉眼泪,想安慰刘桂芬,却不知如何开口。 小狐仙依然在尝试救活陆保德,但是无奈陆保德此时已然身死,一切努力都是徒劳无功。 还是抱着婴儿的窦婶阅历深,经过的事儿也多,知道怎么安慰人。只见她什么话都没说,抱着被惊醒的婴孩送到刘桂芬怀里,霎时间小儿啼哭声响彻了整座院落。 望着怀里嗷嗷待哺的孩子,刘桂芬止住了哭声,擦了擦泪,解开怀来喂奶。 是啊,死去的人已然死了,活着的人还要活着,刘桂芬看着怀里大口吃奶的儿子,眼泪又扑簌扑簌地往下落,滴到了婴儿的脸上,正在吃奶的孩子动作停了一下,又开始哇哇大哭。 “嫂子,快看看孩子是不是尿了。”叶妻是过来人,知道婴儿一哭除了饿了渴了就是屙屎屙尿。 刘桂芬掀开襁褓的时候,一枚袁大头随着动作从襁褓中掉落在地。 “有财,这就是咱们家拿所有产业换来的一块大洋。”刘桂芬拿起那一枚袁大头对眼睛还没睁开的孩子说。 第二天一早,本该庆贺得子之喜,刘桂芬却在承受丧夫之痛,原本准备好的红布也变作了白布。 陆保德死了,走的很不甘。他不甘心家产被夺,他不甘心rb侵华,他不甘心不能和刘桂芬白头到老,他不甘心不能亲眼看着儿子长大chéng rén他有太多的不甘心,都没有机会去实现。 陆保德出殡那天,有消息传来,诸暨县城那边的rb鬼子被部队打跑了,整个鬼子联队都匆匆撤离了暨阳县城。叶守安听闻消息便决定带着大伙继续回暨阳县经营工厂,小rb在的时候咱也许怕它,它们如今都被打跑了,还有什么可怕的? 陆保德的那枚一块大洋一直戴在陆升他父亲身上,他爹走到哪里都从不摘下。 陆有财的生辰,亦是陆升祖父陆保德的祭日。所以陆有财从来不过生日,哪怕是几年前陆升拜托我一起偷偷给他爹筹备六十大寿,被他爹知道后也被严厉喝止了。 “你爷爷的祭日你都敢给老子办酒庆祝?瞧我今天不打死你这个没心肝的!葫芦,你别管,我打死这个兔崽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牲口 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有的人死了,就是死了。 陆保德去世后,刘桂芬母子便跟随叶守安一家从yx县迁回了暨阳县城,刘桂芬每天除了照看尚在襁褓的陆有财,也顺便给人做些缝缝补补的针线活补贴家用。 小狐狸自打来了暨阳便一直水土不服似的没精神,整天躲在叶守安家里睡大觉,偶尔醒了也是去刘桂芬那里看看小孩子。 冬日里的南方是干巴巴的冷,头一次不在北方过冬的刘桂芬很是怀念东北的火炕和冬天屋子里生的炉子。 以往每到这个季节,陆保德都会扛着斧头去山上砍一大堆柴火囤在家里,辛苦个四五天砍来的木柴就足够温暖整个冬天。 “嫂子,今天晚上咱们涮火锅吃。你别做那些活计了,平时没事带着有财去街上转转,rb人撤走了,暨阳城里还真是太平。明天咱们一大家子去西施殿转转吧!”叶守安穿着一身长袍,或许是袍子里穿了几层厚实的棉衣,所以看起来整个身材鼓鼓囊囊的。 虽然叶守安的工厂停工近两个月,但是丝毫没影响他的布厂重新开张,他回到暨阳县城第二天就贴出了招工告示,天还没黑就招满了工人。 年关将至,贫苦的人们都希望多挣点儿钱可以在家里过个好年。 除夕那天,家家户户都充满着节日的喜庆,叶家门里却没有张灯结彩,甚至连春联都没贴。 叶守安说,那天如果不是他要回暨阳,陆保德也许就不会被田中沼抓住,也不会被打成重伤。 除夕夜一家团聚,叶守安当众表示,此后三年的春节全家不穿红不戴红不贴红,叶氏一门为义兄陆保德守孝三年。 刘桂芬抱着安然熟睡的陆有财,忍不住擦了擦泪。 年夜饭吃的很热闹,叶家女儿叶桂华新学了一段越剧,但是她天生五音不全,所以引得众人哈哈大笑,刘桂芬听不懂暨阳本地的方言,见大家笑,她也附和着笑。 “老爷,有客来拜访。”管家窦叔从大门处走到饭厅来报。 “是什么人?有说姓名吗?”叶守安抿了一口酒问道。 “是个rb人,名字叫石井雄,中国名叫窦大牛。”窦叔低着头轻声的说。 “不见!让他走!”叶守安不想大过年的闹得不愉快,但是窦大牛的到来依然让在场所有人的心里都变得十分堵得慌。 “叶老板,让他进来吧,我上次去没找着他,今天看我不宰了他,窦管家,你去让他进来吧!”此时人形现身的小狐仙嘴里啃着鸡肉对窦叔说,丝毫没给叶守安说话的机会。 片刻,一个身着黑色大衣头戴棉帽子的人跟着窦管家走进了前厅,来人正是小豆子。 “窦老板一向可好?大除夕的不在家里陪家人过年何以会来这没有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南方受冻?”叶守安眯着眼睛,端着茶杯问道。 “我来找我大哥。”小豆子态度僵硬,眼神也十分冷冽。 “你大哥天天盼着你去找他,要不要我送你去见他?”小狐仙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小豆子身后,它的突然出现吓得小豆子差点儿跳脚,一声惊叫:“是你?狐仙?” 小狐仙龇着尖牙恶狠狠地瞪着小豆子,回答道:“正是你狐仙爷爷我!你的铺子生意很红火吧?要不要我再去帮你添一把火?” 小狐仙故意把“添一把火”这四个字音咬得很重,这小豆子何等精明,瞬间就明白了当初自己的估衣铺被烧毁是眼前这狐仙所为,便换了一副语气说:“这件事我先不跟你计较,我今天来主要是想问我大哥一点事儿的,嫂子,我哥呢?”小豆子转头望向刘桂芬,却换来刘桂芬一脸冷漠。 “嫂子,以前的事是我不对,我铺子被烧了,丢了点儿东西,估计在大哥手里,我来就是想问问大哥能不能念在我们兄弟一场把东西还我?”其实小豆子来之前并不知道金丝凤凰衣在陆保德这里,但是经过小狐仙间接的承认了当初成衣铺失火是它所为,想必那几件衣裳此时已被小狐仙送到了陆保德手里,所以小豆子便临时改了口。 “你哥没了,走了快两个月了。”刘桂芬到底还是心软,本来打算不搭理这只白眼狼的,但是既然小豆子说到了“兄弟之情”,刘桂芬叹了口气,还是回答了小豆子。 “啥?!怎么可能!你们离开龙庙村才半年不到,大哥怎么可能死?大哥是咋死的?”小豆子不知道陆保德的死讯,似乎一时间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所以惊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吼叫的声音也变得哽咽。 “这就要你回去问你岳丈田中长官了。”叶守安冷言冷语,一脸的嘲讽。 “不可能,父亲跟我说过只要大哥离开东北他就不会再找他们的麻烦了!”小豆子极力辩解,身后的管家窦叔却在他说完这句话之后抬腿就是一脚! “你个狗日的!你叫那个rb鬼子当父亲,那我他妈是谁?!”窦叔咬牙切齿,指着小豆子的鼻子就是一顿臭骂! “爹。”小豆子从地上爬了起来,对窦叔恭恭敬敬。 先前小豆子让窦叔通报时便一眼识出了这是自己亲爹,但是碍于自己做了很多伤天害理的事,所以死活都不敢跟窦叔相认,只能硬着头皮装模作样。此刻被识破戳穿,只能坦然相认。 “我不是你爹!那个害叶先生关了工厂又害陆先生丢了命的rb鬼子才是你爹!我一个中国人生不出来你这种rb儿子!”窦叔怒气冲冲,老泪纵横。 “爹,不是我不认你,你儿子也不是狼心狗肺的牲口,这里头的事儿一两句话说不清楚,路走错了我也没办法回头了,我知道小rb子长不了,我跟着他们祸害中国人左右也没个好下场,但是现在你亲孙子在土匪头子手里边,我得想办法救他啊!”小豆子也红着眼眶,边说边掉泪。 “怎么回事?你儿子被绑了?你老丈人也救不了吗?”叶守安冷眼盯着小豆子的表情变化,却瞧不出他说的是真是假。 小豆子的儿子窦起忠被绑架是真的,是那土匪头子王老八干的。 原来自从那日被小狐仙吓得落荒而逃的王老八得知那宝贝衣服在成衣铺老板窦大牛手中,便带着手下喽啰快马加鞭赶到龙庙村。 小狐仙当初说金丝凤凰衣在小豆子手里也只是为了诓骗土匪早点离开,没想到当它纵火时却发现那衣服真的在成衣铺里,便随手顺了回来。 说的是王老八带人快马赶到龙庙村,只见成衣铺一片火海,滚滚的浓烟夹着布料烧过的黑色绒屑直冲天际,从县城里赶回来的小豆子正坐在地上直愣愣地看着这无法扑灭的一片火海。 “大当家的,这成衣铺掌柜还真是有钱,烧了个店铺跟放炮仗似的都不心疼。”身旁的喽啰看着远处没了神的小豆子,对王老八说。 “他娘的,这瘪犊子这么有钱?今天那个姓陆的也说他铺子是被这个姓窦的给买走的吧?衣服就算要不回来了老子也要让他出出血!” 正在王老八和众喽啰交头接耳时,一辆rb军卡停在了被焚毁的成衣铺门口,下车的一个rb军官来到小豆子面前丝乎在说着什么,只见小豆子扬起手就一个嘴巴抽了过去。 “乖乖,这王八犊子什么来路?连rb人都敢打?鬼子挨打了也没脾气,兄弟们,情况有点儿不对,扯呼!”王老八看着小豆子的背影和那一卡车的鬼子兵,连忙对手下吩咐道。 王老八不打算找小豆子的麻烦了,回到山寨就躺在床上发起了呆,他已经彻底断了要回宝贝衣服的念头了,王老八觉得自己吃点亏就吃点亏吧,总比弟兄们跟着自己因为一件衣服而送命要强得多。 天儿渐渐冷了下来,眼看年关将至了,王老八带着众土匪紧着绑肉票,但是绑来的肉票都他娘的是挤不出油水的白丁,二当家送信到肉票家里,人家直接回复:“要杀就赶紧杀,人都吃不饱的年头,少一口人少张嘴。” 这二当家气的牙根痒痒却不好说什么,是啊,这年头,能吃饱肚子的除了当官的就是鬼子hàn jiān,能囫囵活下去的都不容易。 二当家每年春天的时候都会在山寨的半山腰种了一大片罂粟,成熟了以后就会扛着烟枪过好一段时间的瘾,可是今年收成不好,旱一阵涝一阵的,好好的一片罂粟田都遭了灾,自己左省右省的那点儿精神食粮也抽着抽着就没了。 这天终于把最后一点儿大烟抽干净了的二当家断了粮,便来到王老八这里借钱去过瘾。 “虎子啊,老三是因为什么死的你不会不知道吧?大烟那东西不是啥好玩意,能戒就戒了吧!花那冤枉钱还不如吃点喝点儿,咱们这一行是把脑袋别裤腰带上的活儿,没准儿哪天就把命丢了,留着钱干点啥不好?还非得去抽那害人的东西?”王老八数着越来越毛的钞票,抽出一沓丢给了二当家。 这二当家和王老八是表兄弟,当年rb人占了旅顺口,兄弟二人就辗转来到金平,俩人相依为命直到一同落草,感情之深当然不似寻常。 二当家名叫虎子,打小生病弄的脑袋上一直不长头发,一年到头都顶着一个寸草不生的秃瓢,兄弟们就给他取了个绰号叫“秃毛虎”。 秃毛虎接过钱来,心满意足的把钱放进了口袋,抬头对王老八说:“哥,我也就这么一个喜好,我抽的也不勤,哪像老三那蠢材?”秃毛虎抽了抽鼻子,似乎烟瘾犯了,不禁咽了下唾沫:“这不是山底下那龙庙村新开了家大烟馆吗,我去抽两口顺便逮几个富户来。” 秃毛虎来到大烟馆尽情的吞云吐雾,那感觉好像升天一般畅快。见躺在邻桌抽烟的好像是个财主,就忍不住搭讪:“这位老板,以前来龙庙村的时候没见过这还有烟馆啊?这是啥时候开的?” 那人转头看了看秃毛虎,警觉地问道:“你是干啥的?瞅你这样子也不像官府的,问这干啥?” 秃毛虎连忙回答:“我是金平县做小买卖的,不常来龙庙村,这次来这进货,看见有大烟馆就进来了。” “噢,我说怎么的瞅你这么眼生。”财主又吸了口烟,才闭眼说道:“这个烟馆子才开张没几天,是个白眼狼开的。” “哦?此话怎讲?”秃毛虎从小就喜欢听书听戏,见邻桌似乎要开始白话,便配合的问了一句。 这财主就是以前总跟陆保德没事在一起唠嗑的丁财主。 老丁是个很抠门的人,家里富得流油,对自己跟家人却很小气。做一次饭要分好几天吃,家里从来不请客,没人见他去屠户刘三鬼那里割过肉。明明有钱穿新衣买新鞋,却一件衣服一双鞋能从年头穿到年尾,破了就缝个补丁,闹得全家人都穿的像叫花子似的,好好的一个家搞得比乞丐窝还寒酸。 自从小豆子开了烟馆,丁财主的小儿子就隔三差五来一趟,家里的银子也总是见少,丁财主起了疑,便来到大烟馆想一探究竟。 这一进,就不愿再出去了。 听了丁财主的讲述,秃毛虎大致了解了小豆子侵占陆保德家产和卖国求荣的事,顿时火冒三丈,拍着桌子就作势要砸了大烟馆。 “别砸!兄弟,这烟馆有rb人撑腰,万万砸不得啊!”丁财主见秃毛虎要砸了烟馆,怕自己以后没烟抽,连忙阻止。 秃毛虎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心底却对小豆子这种蝇营狗苟的小人行径深恶痛绝,回到山寨便告诉王老八自己相中了一个肉票,想绑回山上来。 王老八很是诧异,自己这个表弟从来都不亲自绑票,今天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虽然不解但是看到秃毛虎这么愤慨,赶忙让他坐下来慢慢说。 秃毛虎边说,王老八边在心里打起了小算盘,这姓窦的瘪犊子还真他娘不是东西,老子山寨眼看就断了粮,弟兄们饿的前胸贴后背的,今年过年都不能好好过,你姓窦的财大气粗,烧个店铺跟玩儿似的,上次宝贝衣服的事就没找你麻烦,现在他妈的都快饿死一批人了,横竖是个死,还不如撸起袖子搏一把! 王老八说他也想干这一票,兄弟二人一拍即合,叫来山寨兄弟们连夜制订方案,土匪的聚义堂成了临时作战指挥所,众喽啰瘪三也一个个像作战参谋一样的献计献策,整个山寨同心一气,大大小小都嚷嚷着要大干一场,为了老百姓,宰了狗hàn jiān,夺了他的财,霸占他的妻! 估计土匪们只是为财为女人,什么国家大义对他们来讲还真没有多重要,国家都腐烂残朽到被侵略占领了,还谈什么国家? 说干就干,秃毛虎用了两个多月的时间带着人每天进出大烟馆,彻底摸清了小豆子和他老婆孩子的底细还有一家三口平时的生活轨迹,终于在这一天,绑票的机会来了。 这天,田中玉秀扯着小忠子的手去街上买糖葫芦,谁承想刚走出门就被一帮子蒙着脸的强人拦住了去路,几个强人将母子围了起来,俩人想跑都没空当。 只见喽啰想上前扯住这一大一小,拉扯间,女人却从腰间掏出了一把袖珍sh一u qiāng,朝天放了一响。 “砰”的一声枪响震得在场的土匪和路人一愣,谁能想到一个女人居然出门还带着枪? 这节骨眼,女人身后响起一声口哨,“扯呼!”田中玉秀回头一望,小忠子已被身后的强人提到马上,扯着嗓子可劲儿的嚎,哭的鼻涕拖的老长。 只见那人提鞭打马,一溜烟便扬长而去。 田中玉秀面前的几个喽啰兵自然也是趁她回头的时候脚底抹油了。 “儿子!”田中玉秀歇斯底里地吼着,却徒劳无功,只见她咬着牙举着枪对天射击,连放到没了子弹才罢休。 金平县城的日军指挥官田中沼早已调职去了南方,来接任的rb军官是靠军功才升到这个位置的,他很看不起田中沼的投机钻营,所以对田中玉秀也态度淡漠。 田中沼在位时即使他放个屁,部下也得笑着说那屁是香的,现在他都滚犊子了,人走茶凉,谁还能听他这个女儿的号令? 当天晚上小豆子夫妇就接到了王老八的信,除了五十斤烟膏子和五百块大洋之外,还提到了当初那件金丝凤凰衣,如果没有衣服也好说,那就再加五百块大洋。 小豆子看着土匪送来的信,头都大了,烟膏子倒是好说,但是这一千大洋,自己就算把骨头砸碎了卖了也凑不齐这个数啊,看那信上的意思,好像没得商量,而且限期一个月凑齐,不然就把这小王八蛋剁了喂狗。 “玉秀,你给你爹拍电报了吗?这些个天杀的土匪,让你爹派一队兵轰了这土匪窝!”小豆子咬牙切齿,却挨了田中玉秀的一个巴掌:“轰了土匪窝那咱家小忠子咋办?” “要不,咱们再生养一个吧,土匪说的这个数,太大了”小豆子战战兢兢地说道,眼神不离田中玉秀的脸,时刻看着她的脸色。 “你想死啊!你敢不管我儿子,我就毙了你!跪下!”田中玉秀掏出sh一u qiāng指着小豆子。 小豆子在外人眼里光鲜无比,但是背后的日子甚至不如任何一个家庭的男人,在家里,他跪着吃饭,跪着给田中玉秀揉腿洗脚,跪得跟狗一般。 狗有尊严,他没有。他把尊严丢了,换来了人前富贵。 “父亲那边没有回电,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况,再有半个月就过年了,如果父亲见不到外孙一定会很伤心。”田中玉秀哭丧着脸,没有ěi zhuāng的嘴脸在小豆子看来很是丑陋。 他们不知道,这时候田中沼在撤离暨阳县城的时候受了重伤,现在正躺在绍兴医院里挣命呢! 眨眼半个月就快过去了,腊月二十三,北方的小年,家家户户扫房扫灰,割肉包饺子,小豆子夫妻二人坐在家中大眼瞪小眼,烟膏子现成的已经送到山寨了,家里所有的大洋和敲诈来的钱划拉来划拉去也不到六百块,绺子隔三差五就送来一件带血的孩子衣裳,吓得夫妻二人想方设法筹钱救人。 腊月二十七,夫妻已经在屋里坐着,没生炉子没烧炕,屋里没有小忠子,冷清清的。 “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大哥被赶走那天有个叫叶守安的人来跟我说知道我爹妈没死的事吧?”小豆子抽着烟,问整天跟丢了魂儿的田中玉秀。 “然后呢?你想说啥就快点说,哪来的这么多废话!别等我问!”田中玉秀没好气地说。 “他好像挺富裕,我想去看看他能不能帮我,再不济还有大哥在那呢,大哥性子我太了解了,禁不住我掉眼泪,要是他能帮上忙,这事就容易不少了!”小豆子捏着烟头猛吸了一大口。 小豆子临行前,田中玉秀嘱托他早去早回,小豆子却把她的枪要了过来,说软的不行就来硬的。 岳丈田中沼迟迟没有回音,怕是指望不上了,所以小豆子下了火车第一时间就来到了叶家。 “叶先生,我求你,帮帮我,窦大牛下辈子给你当牛做马都甘心情愿!”小豆子说着便给叶守安跪了下来,身后的窦叔也跟着跪了下来,再抬头时,脸上已是挂着两行清泪。 “使不得,窦叔你快起来,这不是折我的寿吗?”叶守安连忙扶起窦叔,转身望着小狐仙,似乎想问小狐仙它的看法,小狐仙摇了摇头,不置可否。 “只怕你现在欺心说下辈子给叶老板当牛做马,等叶老板帮了你,你儿子一被放出来你就会反咬一口,像害陆家哥哥一样去害叶老板。”小狐仙冷漠说着,语气冰冷到在场人都是一颤,众人才猛然想起几个月前小豆子对待亲哥一般的祖父是如何绝情,陆保德和他一起生活十几年尚且被坑的倾家荡产,这次也难保他不会对叶守安恩将仇报。 “我不会!我后悔以前做过的错事,我也在弥补!叶先生,嫂子,玉秀那个女鬼子已经被我毙了,尸体就在铺子里!这还不够吗?!”小豆子大声解释着,眼睛里便蹦出几滴眼泪来。 在场人再次吃惊,再看小豆子时的眼神已经没了一丝暖气,像看牲口一样。 对相濡以沫的妻子说杀就杀,而且还说的那么从容,仿是在说别人的事一样,这种人太可怕了,如果帮了他,肯定落不到什么好下场。宁愿此时拒绝这个披着rén pi的禽兽,也不愿做了好事反被恩将仇报,即便不会像陆保德那样下场也会像被沾包赖一样的甩也甩不掉。 小豆子以为自己说出杀了田中玉秀的消息,会打动这群人,没想到从他们的眼神看出来他们更加不会帮助自己,便气不打一处来,掏出sh一u qiāng来指着眼前的众人,大声吼着:“都他妈不许动!谁动打死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章 缘起缘落 突然的变故扰乱了原本就不平静的大厅,暗夜里没有了一丝节日的喜庆,遇事波澜不惊的叶守安此刻看着小豆子手中那黑洞洞的枪口也慌了手脚,在场人谁都不敢动作,生怕气急败坏的小豆子狗急跳墙。 窦叔站在小豆子旁边,哀求着说道:“大牛,别乱来,你把枪撂下,别冲动,叶先生待我跟你娘不薄,你可别瞎整啊!你今天是来求财不是来求气的啊,听爹话,赶紧把枪撂下!” “别废话了爹!再叨叨我连你一块毙!”窦大牛气冲冲地对窦叔说,没有丝毫子对父的恭敬。 “你”窦叔伸手指着小豆子,竟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小豆子的母亲窦婶也突然站在了门口,看着眼前的场景不禁失色:“你这个牲口玩意!你现在出息了是不是!都敢拿枪对着你爹了!行啊你,你要是有能耐就把我这个娘一块毙了吧!” “娘,你别管,我拿了钱或衣裳就带你跟我爹回东北,咱们去救你大孙子!”小豆子回头对窦婶说,然后就快速转过头对着众人,一脸的警惕。 窦婶听了小豆子的话,也变得沉默,不再言语。 “姓窦的!上次你打了我一枪我没找你算账,今天你又自己送shàng én来找别扭,今儿个咱们就新仇旧恨一起算吧!”小狐仙现出原形,瞬间便变化成一只通身雪白色的狐狸,只见这狐狸眼冒红光,看起来十分可怖。 在场除了刘桂芬和叶守安见过小狐仙的真身之外,其余没见过这般场景的人都吓得发出尖叫!连小豆子都被吓得差点儿湿了裤子,但手里的枪依然举的平平的,只见他定了定神,不看小狐仙,却把枪口对准了刘桂芬,果断扣动了扳机。 “砰”! “操!”小狐仙见小豆子有所动作,连忙蹿到刘桂芬前面挡住了已经从枪膛射出的子弹。 小豆子见小狐仙身体中弹,抬高了角度又击发两枪,正打在小狐仙脑袋上,子弹从前额进入脑后贯出,顿时通体雪白的小狐仙便倒了下去,一地喷溅的鲜红掺杂着几点白花花的脑浆。 “狐狸!”刘桂芬看着为了替自己挡枪子儿而死在自己面前的小狐仙,眼泪止不住的往下落,整颗心说不出来的痛。 自从陆保德死后,小狐仙就留在刘桂芬身边陪着她,每天除了睡觉就是趴在刘桂芬脚下帮着哄孩子,怕她空闲下来想起陆保德而伤心就整天给刘桂芬讲那些深山里有意思的事,一天一个故事,每天都逗得刘桂芬眉开眼笑的。 小狐仙说它生下来就没有父母,就连族里的大长老也不知道它从哪儿来的。 刘桂芬对待它像对待自己孩子一样慈爱,小狐仙也渐渐依赖了刘桂芬,它有勇气替刘桂芬挡枪子儿,只是为了她不受伤害。 “豆子!”窦婶冲到小豆子面前扬起手便抽了过去,满脸的恨意。 “钱,我一分都不会出,你儿子死活与我无关,如今你杀了狐仙,我更不会帮你!你有种就打死我们,不然”叶守安气啊,气的直发抖,但是多年来的涵养还是让他能够平心静气地对待眼前这只牲口,看来自己养气功夫不错,但是说着说着便停了下来,因为他突然看到有一人站在厅前,一身灰色的道袍,长长的发髻,正是几个月前救治过义兄陆保德的道士。 “除夕夜前来叨扰,冒昧登门叶先生欢迎否?更深露重,小可无处可去,便来府上讨一杯水酒吃吃。”道士捋着嘴边不是很长的几绺胡须,问叶守安。 小豆子见有旁人在,便收起了枪,没成想脑袋上猛然挨了一闷棍,一声不哼便栽倒在地,昏了过去。 “个死东西,狐仙都让你打死了!揍死你!”原来是叶妻干的。 见妻子打晕小豆子,叶守安也没说什么,今天叶守安是真气啊,大过年的来这么一出,今天非得宰了这挨千刀的窦大牛不可! 叶桂华跑到小狐仙身边,摸着小狐仙冰凉的身体,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道长来访,自是让叶某家宅蓬荜生辉,酒肉尽管取用,叶某奉陪,只是目下这情况”叶守安眼睛瞟了瞟倒在地上的小豆子,示意道士。 “没事,这后生枪里的子弹已尽数打在我徒儿身上,换句话说,他那支枪里现在已经没子弹了,是把空枪。对待他,怎么打都行,但是这个人万万不可杀,他的下场自有天注定,他的命也非我等可以取的,自有后人去做。”道士望着小狐仙的尸身,叹了口气,便转过身去。 “道长,你能不能救救狐仙?”刘桂芬眼泪汪汪地说道,满怀希望看着道士。 “是啊,道长,这狐狸大仙救过鄙人兄嫂二人的性命,请您无论如何都要救救它啊!”叶守安也拱手对道士拜了拜,恳求道。 道士掐了掐指,稍作思索后,便对叶守安说:“我这顽徒虽未对我行过拜师礼,但日后我俩必有一场师徒情谊,既然它注定是贫道徒儿,我便不会不顾它的死活,只是如今它尸身已毁,神魂也已归位天庭,贫道实在无能为力,但是无妨,叶先生你”道士顿了顿,望着叶守安说:“你与它尚有一十六年尘缘,他日你俩人间际会,当万分珍重。贫道只能说这么多了,天机不可泄露啊,日后叶先生你自会知晓。” “那,现在它就真的救不活了吗?”叶桂华眨巴着小眼,天真的问。 “它既已死,亦是重生。小道我参不透天机,无法得悟成仙,自然不懂神界之事。反正说白了就是死了,救不活了。”道士来到桌前,拿起酒杯也不问是谁的,就自顾自喝了起来。 刘桂芬擦了擦泪,抚了抚小狐狸洁白的毛发,问道:“那这个小豆子该怎么处置?”眼神里的恨意让窦叔窦婶浑身发颤。 叶守安不是什么心狠的人,只是他就是瞧不上窦大牛,真想宰了他,发自肺腑的,可是既然道士都那么说了,小豆子不能杀,那打一顿总可以吧? 窦叔窦婶心里还是装着这个儿子的,无论他做过什么,说到底还是自己的心头肉,见到小豆子被捆了起来即将挨打,还是心疼得不得了,窦叔低下头,窦婶也悄悄地抹眼泪。 “窦婶,去我房里把保德的牌位请过来,让保德在天之灵也看看他这个兄弟做的那些个蠢事儿!”刘桂芬刚说完突然想起窦婶和小豆子的关系,便又改口道:“算了,窦婶,不用了,你跟窦叔都回避吧,这场合不合适。” “陆太太,没啥忌讳的,我这就去。”窦婶用衣袖蹭了蹭鼻子,便拉着窦叔退了出去。 片刻,请出了陆保德灵牌,摆在了小狐仙尸身旁边,被捆住的小豆子被几个仆从押着跪在了灵位跟前。 “窦叔窦婶,你俩明早去账房领红包,过年了,我吩咐过账房刘先生,今年的红包比往年包的都多。我今晚要与道长一醉方休,你们先回房去歇息吧。”叶守安吩咐道。 叶守安一家和刘桂芬坐在桌前,厨房又摆起了一桌现成的年夜饭。 “打,只要不打死,留口气就行!打完了扔到附近的荒山里。”叶守安边说边端着酒杯,来到小狐仙尸体处,拜了三拜将酒洒在地上。 仆从遵了吩咐,便用力朝动弹不得的小豆子打了起来,小豆子被堵着嘴,想喊也喊不出,只能咬牙吃痛。 大年初一清早,道士走了,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叶守安在内院为小狐仙设了灵堂,小狐仙尸身被连夜送来的棺木装殓,身上的血迹已被租牟平hé pg叶桂华擦的干干净净。 小狐仙躺在棺材里还是一身洁白,像睡着了一样,却无一丝生气。 小豆子前夜被打的不轻,被家仆扔到了乱坟岗,虽然头破血流却还留着一口气。 奇怪的是一大早窦叔窦婶都没有去账房领红包,去他们房里叫门也没人应,推开门去,房里空空如也,衣服首饰都不见了,似乎是连夜离开了。 刘桂芬藏在房间衣柜里的金丝凤凰衣也丢了,初一下午才发现的,她不常打开那柜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丢的。 叶妻怀疑是窦叔窦婶拿的,因为除夕那晚,只有他们去过刘桂芬房间。估计是听说拿衣服能换回孙子的命,便盗了衣服和小豆子回了东北。 刘桂芬说,失而复得又转而复失,丢了的就证明这东西注定不是你的,如果是你的,早晚是你的,不是你的,早晚不是你的。 “当家的,昨晚后半夜你跟那道长都唠什么了?聊的那么晚,天都亮了还在说。”叶妻问叶守安,叶守安打了几个哈欠,困意十足。 “道长说过段时间咱们有可能得回乡下待几年,要不然,到时候咱们跟嫂子一起去东北吧!”叶守安双眼布满血丝,一身酒气。 “行啊,总听嫂子说东北这好那好的,也没去过,咱爹虽然葬在东北,但是自打我过门也一次都没去过,这次可算是逮着机会了。可是我好像是,又有了,总不能挺着大肚子去东北挨冻吧?”叶妻说着说着,脸就红了。 “什么?”叶守安一惊,喜极而泣,转而跪在地上,对着天大喊:“爹,凤如又怀上了,爹你在天有灵保佑我这一次生个儿子,一定要是个儿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章 再得千金 元宵刚过,叶守安的工厂正月十六就重新开工了,怀胎三月有余的叶妻小腹已经轻微隆起,老辈人都说“显怀早,准生小”,这里边儿这个“小”字的意思不是大小,而是儿子的意思。 叶守安每天听在耳朵里的都是那些恭维话,乐的简直是不能自已。他做梦都想得一个儿子,他已经不年轻了,这种乱世,能苟活下来的都是命硬的人,如果这时候自己死了,叶家就断了传承,上到帝王贵胄,下到平头百姓,谁不期望自己的家族千秋万代呢? 人逢喜事精神爽,叶守安整天乐呵呵的,生怕没人不知道他媳妇怀孕了似的,哪怕工人出了小差错他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一次厂里的刘老实把纺布的机器给整坏了,眼瞅着一台机器就要报废,老实巴交的刘老实听到修理师傅说这台机器要报废,吓得直接瘫在地上起不来了,他知道这机器的价值,哪怕赔上自己这条命也不一定有机器上的一个零件值钱。 但是叶守安知道以后压根没怪罪,反而安慰刘老实别上火别着急,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看得工人们一愣一愣的,搞不清状况的人还以为刘老实是机器的主人呢! 叶守安的宽容让刘老实受宠若惊,当即感动的鼻涕一把泪一把,跪下使劲儿磕头,哭着发誓要报效叶守安一辈子。 转眼七月半,挺着大肚子快要临产的叶妻还有半个月就生了,这天刘桂芬抱着有财去十字路口给陆保德和小狐仙烧纸,回到叶家就听说夫人快生了。 七月十五,大阴,生下来的孩子阴气重,命硬,克父母。 “凤如,你挺住,先别生,再熬两个时辰就到子时了,那时候就是七月十六了,可千万得挺住啊!”叶守安给疼的直咬牙的叶妻擦汗,低下头伏在叶妻肚子上轻声说:“孩子,你也再坚持坚持,再挺两个时辰就能出来了,很快的,你看你选这日子来见爹妈,孩子你可真不地道啊!”叶守安说着说着居然把自己逗笑了,本来就绷紧了身体忍着阵痛的叶妻没憋住也跟着笑了起来。 这一笑不要紧,浑身一放松,只听得“噗呲”一声,孩子一下子滑出了体内,生了! 叶家生了孩子,叶守安却十分沮丧,一来这孩子是鬼节出生的,二来,这次竟然又是个女孩! 叶守安不禁问自己,难道真的没有儿子命吗?孩子已然生下来了,自己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整日的长吁短叹,连看都懒得看那女孩一眼。 “守安,给老二起个名吧!”叶妻抱着嗷嗷叫的小女儿,对叶守安说。 “就叫翠华吧,这孩子八字太硬,过了周岁就给她奶奶送去养吧,说到底还是怕她克咱俩。”叶守安叹了口气,缓缓说道。 “别人瞎嚼舌根你当爹的也能这么想?我反正不怕,翠华我不会送去给她奶奶养的,东北那么冷,而且全是rb鬼子,我才不会把咱闺女往火坑里推!”叶妻咬着苍白的嘴唇,把才降生的叶翠华抱的紧紧的。 叶守安父亲叶老爷子自尽以后,叶母就独自一人搬回了东北老家,叶守安的大哥二哥都住在北方,叶母也是满洲人,根儿就在东北,落叶归根也是正常的。 叶守安夫妇起了争执,意见不统一,不欢而散也是正常的。 “老天爷,列祖列宗,我叶守安当真没有生儿子的命?” 叶守安喜欢独自一人对酒望月,经常在院落里摆着酒盅,望月伤怀。他是个很信命的人,尤其是遇到小狐仙以后,他更信那些鬼怪之说了。 一想到小狐仙他就伤心,道士说他跟小狐仙还有十六年的尘缘,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小狐仙,想到此处他突然惊觉,莫不是那小狐仙投胎来了家里,方才出生的女儿就是小狐仙的转世? 不对,小狐仙是男的,怎会投胎为女?他连夜查看家里珍藏的一些古书典籍,发现许多男女转世后性别有殊,再去看小女儿的眉眼,越看越像狐狸,丑的没法看。 人都是这样,假如心里有了一个判断,往往都会朝着自己的判断有目的性的去寻找方向,哪怕几百项怀疑的条件里只有一项符合,也会判定为肯定。 抱着小女儿,叶守安百感交集,那道士说过,自己跟小狐仙有十六年尘缘,而小女儿又生在这克父母的日子,那是不是就是说自己十六年后会被怀里这孩子克死? 又过了大半年,陆有财已经学会了走路,整日里拿着拨浪鼓在院里跑来跑去,仆从们刚开始还怕他掉进后院的水池里,后来发现这孩子根本不靠水池的边儿。 夏天,蛇虫鼠蚁都特别多,这天不知从哪儿钻来一条海碗粗的蟒蛇,七拐八拐的就出溜到了有财旁边,仆从们虽然有胆子大经常抓蛇烤来吃的,但那些都是无毒的草蛇,但是眼前这条巨蟒,就算没有毒,让它咬上一口也不是闹着玩的。 所以仆人们都不敢上前,收到口信的刘桂芬和叶守安急忙跑到后院,却发现那巨蟒此时已爬到有财脚边仰着头对着有财,吐出来的信子差一寸挨到有财的脸蛋! 在场人吓得都不敢出声,就怕惊动了巨蟒,伤到有财。刘桂芬也担心的直掉眼泪,自己就这么一个宝贝疙瘩,丈夫已经离自己而去了,要是这唯一的依靠也没了,就只有死了。 只见年幼的陆有财非但不怕,反而伸着个小手按在巨蟒头上轻轻抚,巨蟒似乎也很受用,一直让有财蹭啊蹭,还缠到他的身上来回的游。 小家伙似乎很喜欢跟这条蟒蛇玩,一直到了黄昏蟒蛇缓缓离开,陆有财才不舍的跟着刘桂芬回了屋。 “有财以后看到蛇要躲远点儿,要是被咬了就会死的。”饭桌上,刘桂芬告诫有财,下午的事让他很是后怕。 “不会咬,那条长虫是以前狐狸大哥哥变的,怕我闷,来陪我玩的。”陆有财说话早,思维也比一般的两岁孩子要快。 “什么狐狸大哥?”叶守安夹了一块年糕放在嘴里,聊有兴趣。 叶守安很喜欢跟小有财说话,也许是自己没儿子,也或许是有财是义兄的孩子,反正他很喜欢听这孩子说话。 “就是以前总抱我睡觉的那个穿着白衣服的狐狸大哥。”陆有财吧嗒个小嘴,缓缓道来。 有财稀松平常的一句话,听在众人耳朵里无疑是一声惊雷! “有财,可不敢胡说,你知道你狐狸哥它早就不在了吗?”刘桂芬对陆有财疑问。 “是有几天不在,过了几天他就又回来了,只不过换了身唱戏的那种衣服,好像岁数比以前还大!”别看陆有财年岁小,但是说起话来大家也都听得懂。 “哪种戏服?” “就是唱戏穿的,古代人。” 深夜,陆有财熟睡以后,叶妻和刘桂芬坐在门外聊天,俩人都在疑惑小狐仙身死以后为什么还会在,而且还换了一身戏服,难不成它没死?但是以刘桂芬对它的了解,如果它没死的话肯定会现身,它是个光明磊落的狐仙,是不会藏着掖着的。 那不是小狐仙,又会是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章 好人好报 小狐仙的死,是真真切切的,它血肉模糊的倒在众rén iàn前,被装殓进棺材埋入黄土亦是无法否认的事实。 谁也搞不懂那条巨蟒为什么不伤害陆有财,更不会想明白为什么死去了的小狐仙似乎依旧活在陆有财的世界,仿若从未离开? 叶守安看到有一点儿丑的叶翠华的小脸就愈加肯定这是死去的小狐仙转世轮回。但是听了有财的描述,又似乎小狐仙没有投胎。思来想去也搞不灵清,只好不再去想,一切顺其自然。 五月节刚过,rb的战机就又围着暨阳县城上头的那片天空盘旋,偶尔狂轰滥炸,偶尔散发劝降传单。 “凤如,生意是做到头了,咱们也该收拾收拾去东北了。”叶守安抽着烟,面无表情地说道。 变卖了工厂,遣散了工人,上次搞坏机器的刘老实跪在叶家宅门前,求叶守安带他一家老小一起去东北。 “老刘,东北那地方全是鬼子和伪军,你平时看着也不傻,这种关头可别犯糊涂啊。”叶守安扶起刘老实,劝慰道。 “老板,我这条命这辈子就是你的,你走哪儿我跟哪儿,我没啥说的,与其在暨阳等着小鬼子来宰,倒还不如去东北,跟着老板给口吃的备不住还能保住命。”刘老实平时嘴笨得很,这时候不知道怎么突然伶俐了起来。 “老刘,唉,你再好好考虑考虑,我自己已经快逃难了,也是拖家带口的,路上指不定是生是死呢”没等叶守安说完,刘老实便打断了他的话:“老板,你别瞎说话,你最少还能活20年呢!” 叶守安今年三十五,正值壮年,就算再过二十年也不算老,不知这刘老实是真傻还是假傻,拍马屁都拍不对地方。 叶守安笑了笑,知道他是好心,便不与他计较,对其说回去想一想再给他答复。 关闭工厂第二天,家里紧急收拾金银细软,能卖的都卖了,手里的银元钞票都送去杭州兑换成了黄金和美元,留一部分傍身,其余的大宗钱款都托人存进了花旗银行,这才放心的准备离开。 房子卖不出去,只能搁置在这里,等到小鬼子撤了之后再回来,如果回不来,就当是扔了吧! 刘老实终究还是跟着叶守安一行回了东北,别看这人憨傻,脾气也糙的很,但是没想到他却是个练家子。火车上好几次遇上扒手和夺包的都被他一一zhi fu。加上叶守安用前年除夕从小豆子手里拿来的那把空枪虚张声势,所以一路上畅通无阻,很顺利的就进到了山海关。 “老板,前头是山海关了,咱得下车了,那边小鬼子查得紧,几位夫人xiǎ一 jiě都换男装吧!”刘老实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小rb子的变态心理很是有名,到现在也能从一些岛国动作片里看得出来。 火车没票,又不敢在此地久留,便雇了马车往东北行进。 刘桂芬一路上总是掀开布帘看着外面,不知道在望着什么出神。 过了一会儿,刘桂芬推了一下抱着叶翠华的叶妻,指向远处的那座山给她看,喃喃道:“从前就在山那块儿,小狐狸救了我跟保德。” 往事回首,心中五味杂陈,曾经的美好,都转瞬即逝,回头看,早已物是人非。 “老板!有马匪!”刘老实跟车夫驾着车,一路上也没见到什么盗匪,没成想刚进山海关就碰上了胡子。 只听得几声枪响,马儿受了惊东冲西撞,车夫费了虎牛之力才勒住缰绳,此时那一伙土匪已经策马而来。 “识相的就把钱交出来,要不然老子的子弹可不长眼!”一个大汉开口道,一嘴的大碴子味儿。 刘桂芬在车里搂紧了陆有财,听到人声突然心里一惊,不会真的就这么巧吧?又碰到王老八了? 这伙土匪正是游王老八带队下山打劫的,刚才已经得了一票,但是听山海关盯梢的弟兄说有一伙商人打扮的男男女女雇了马车往关外来,便又聚集在这山坳里准备干他娘的一票。 这年头能雇得起马车的可不是一般有钱,平头百姓连饭都吃不饱,出行全靠脚,宁可跑断腿也不会舍得花钱去雇车。 此时刘桂芬心如止水,她已经失去了太多了,除了怀里的儿子,还有什么可失去的呢? “你是王老八?”叶守安探出头来轻声询问。他前年除夕夜听小豆子讲过小豆子儿子窦起忠就是被眼前这凶神恶煞给绑走的,虽然已经过去了一年,但是叶守安还是有印象的。 “你识得我?”王老八一脸忌惮,因为自己在山海关内已经臭名昭著,生怕劫到的是一个狗腿子或者官府中人,虽然盯梢的已经告诉自己,这伙人是商贾打扮,但是小心驶得万年船,这种事不得不防,一旦触了霉头,自己和众兄弟岂不遭殃?还是小心驶得万年船为好。 “八爷的名气别说东北,就是放在江南也大名鼎鼎,今日有幸一见,果然气宇轩昂,不同凡响。”叶守安拱手言道。他经商多年,深知伸手不打笑脸人的道理,更何况面对的是这种shā rén不眨眼的盗匪,更是要恭维,毕竟这车上一大家子的安危更重要。 “哦?八爷我在南方也这么有名?”王老八禁不住吹捧,一脸的得意,竖着耳朵等着叶守安继续夸他。 叶守安何等精明?见势便言道:“那是,往来山海关的客商都对叶某说过王先生高义,岂止江南,就是放眼大半个神州也找不出第二个能同八爷比肩的人物来!” 话刚出口,叶守安就后悔了,心说这次可是把王老八给捧上天了,肚子里可再没什么词儿来夸他了,本来就说着亏心,再继续下去非把自己先恶心死不行。 叶妻也是一脸鄙夷,捏着叶守安耳朵便是一顿拧,自家男人这幅谄媚嘴脸她还是第一次见识。 “你这人倒也实在,看来也是个直爽人,江湖上好汉抬举我,四处替我扬名,我也是受之有愧。你既然听说过我,我也不难为你,但是‘贼不走空’你听说过吧?我这次一共带了九个兄弟来,每个兄弟给个一块大洋,我就领着他们回去,以后你出入山海关我也不会再找你的麻烦,你看怎么样?”王老八似乎也不想破坏自己在叶守安心中的‘好汉’形象,便主动给了他一个台阶下。 “好,八爷这般通情达理叶某也不吝啬,遵命就是。”叶守安说着便从腰里摸出了一袋钱,下车要送到王老八手上。 王老八笑吟吟的接过钱来掂了一下,分量不轻,也没解开看,便塞进了怀里,拱手向叶守安道谢,又示意身边兄弟给这车马放行。 这时候王老八身旁的喽啰皱着眉头对其耳语了几句,王老八也仔细端详了叶守安腰间鼓鼓囊囊的地方,大声对登上马车的叶守安喝止:“站住!” 突然的一句让叶守安有些糊涂,众人也绷紧神经,不是已然答应放行了吗,怎么又丛生变故? “你腰里别着的那把枪,哪来的?”王老八举着一把似乎生了锈的sh一u qiāng,质问叶守安。 “是我一个仇人的,前年过年三十儿晚上去我家找别扭,子弹打没了,就让我缴了械。” 王老八听的云里雾里的,本来就不灵光的脑袋瓜子愣是让叶守安给说懵了:“啥玩意又仇人又缴械的?啥是缴械?你把话给我说明白,这枪到底哪儿来的?” 叶守安不敢隐瞒,便将事情始末和盘托出,只是关于小狐仙的事一个字也没说,也没透露小豆子说他儿子被王老八绑了的事。 “那小子那身伤是你打的?”王老八略一思索,张口问道,语气里竟透着高兴。 “是啊,八爷,那人是被我家几个护院打的,当时只剩一口气了,后来家丁把他丢乱坟岗去了难道此人和八爷也有过节?”叶守安明知故问。 原来这窦大牛那夜虽然被打的不轻,却只是皮肉伤,刚被叶家仆从们丢在荒山里头,后脚就被出逃的窦叔窦婶给救走了,在暨阳县城的旅馆养了两日,三人就匆匆赶回东北,将大洋和金丝凤凰衣交给王老八,才换回了儿子窦起忠。 王老八得了烟土和大洋,喜不自胜,金丝凤凰衣失而复得更是欣喜若狂,一有工夫就端详那精美绝伦的宝贝衣服。 有了钱,整个山寨都开始得瑟了,正月十五之前每天都是吃肉喝酒耍钱,许久没见荤腥的土匪着实过了几天好日子。 王老八和秃毛虎也准备下山好好吃一顿,再找个澡堂子搓搓灰,这一整年过得跟个难民似的,好不容易干了一票大的,还不兴可劲儿的潇洒潇洒? 只说元宵节这天,王老八同秃毛虎兄弟二人打马下山直奔金平,先找了个澡堂子泡了半下午,傍晚又来到县城里最大的馆子,点上了一桌好酒好菜,窝在雅间里喝到了约莫亥时才哼着小曲往山寨走。 到了半山腰,秃毛虎指着自己以前种的罂粟田,对王老八说:“大哥,以后咱们发达了,我就种一百亩毒草和烟桃子,咱们自己开个大烟馆,卖鸦片来钱多快呀,哪像咱们,拿命换钱也不一定能换来钱,钱没挣多少吧,还落不下好名声。” 王老八喝的有点多,打着酒嗝,回头瞅了一眼自己这个老表,哥俩都是苦命人,这些年做尽坏事也只是为了能更好的活着,虽是匪类也期盼着攒足了银子金盆洗手,做好人的营生。 “虎子,哥也想自己做点儿小买卖,但是现在rb鬼子占了中国,老蒋成天喊着抗日,但是现在东三省不还依然是小鬼子的天下吗?咱们这两年也劫了不少做生意的老板,他们哪个能拿出大宗的银子?咱俩要是这档口做买卖,还不够狗日的鬼子伪军搜刮的呢!哥不是没想过盖几间瓦房娶个媳妇儿好好过日子,但是现在哪有好日子过?”见秃毛虎点头,王老八叼着烟卷刚要继续说就望见远处的山寨里火光冲天,依稀还能听见枪响,起初二人还以为那是山下的老百姓放炮,但是越听越不对劲,便策马往山寨赶去。 二人刚下马,只见山寨里有几件房屋燃着熊熊烈火,聚义堂里一片狼藉,酒坛碗碟桌椅板凳也被砸的稀烂,几十号弟兄们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身上布满了枪眼儿。有几个看不出模样的土匪身上正在着火,尸体伴着火光发出“滋滋”的声音。 “完了,啥都没有了,这他妈到底是谁干的啊!”秃毛虎坐在地上掉着眼泪,将头埋在膝盖,大声的喊。 “虎子,快跟我来,先不管是谁干的,我去瞅瞅宝贝衣服还在不在,就算山寨没了,有那件衣裳也足够咱哥俩一辈子吃香喝辣了!”王老八很冷静,他能猜出来是谁干的,也知道自己惹了不该惹的人,所以此刻只想收拾金银细软尽快逃离,找个地方改名换姓重新开始。 但是翻来找去也寻觅无果,急得王老八直跳脚:“他妈的,这狗娘养的,杀了我的弟兄,还偷走了宝衣!该天杀的窦大牛!你简直是欺人太甚啊!虎子,你去弟兄们的大通铺找找,他们的银子还在不在,我也在这扒一下死了的弟兄们身上有没有钱,我要重整旗鼓,杀光他全家!” “那个烟馆老板看起来点子挺硬的,大哥,咱俩人划拉点儿钱就蹽吧!”秃毛虎也怕了,虽说这些年他也动手杀过人,但是这满屋子足以堆成小山的尸体还是吓得他腿肚子直转筋。 “往哪儿蹽?哪哪都是敌占区,去哪儿都他妈一个操行,我可受不了rb鬼子的气!官兵再怎么围剿我我都认了,让自己人欺负我心里头服气!被一群小rb骑脖子上拉屎,我他妈宁可死也做不到!”别看王老八总祸害中国人,骨子里却还是有一股子爱国情怀和汉子血性。 “大当家二当家!这是咋地了!”几个喽啰兵从外面跑了进来,扑在地上就嚎啕大哭。 这几个小土匪看二位首领都下山吃酒了,山寨里整日聚赌也没多大意思,便成群的也溜下山逛窑子去了,幸好如此,才躲过一劫。 “你们几个!现在下山去给我打听打听那个大烟馆老板的行踪!先探探路,逮着机会就把他家那小王八蛋再偷摸抓回来,抓的时候剁那小崽子一只手,他妈的,还反了他了!”王老八透着杀气的眼神让几个已经吃醉酒的喽啰兵直打寒战,瞬间就醒了酒。 可没想到窦大牛不在龙庙村,大烟馆里一片凌乱,空无一人,窦大牛的家和整个金平县城都找遍了,也没见他的影儿,后来才听说他改了国籍,一家老小跑到rb去了。 “那他媳妇呢?死没死?”刘桂芬探出头来问。 “还有女眷?”王老八顿时两眼放光,露出猥琐的表情。 “当初我和我丈夫从这过,也被你拦住了去路,但是你那时没跟我们要钱就走了,两年前,你还记得吗?我丈夫叫陆保德。”刘桂芬说道,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啥?原来是嫂子你啊!陆家大哥呢?我要好好感谢他,他当真是救了我一命啊!”王老八收起色心,一脸谢意。 “是吗?他他不在。”刘桂芬搞不清状况,只能装作知道,但是也不敢多说话,生怕多说多错。 “那女鬼子的死活我倒是不知道,但是前些天我劫了一个人,没想到那是个鬼子军官,当时可多亏了陆大哥派神仙来救了我,要不然我王老八早就让人埋土里了!” 原来就在叶守安一家离开zj前往东北那天,王老八率手下仅剩的九个人在山海关里拦路打劫,巧的是刚下山就碰到一辆军用卡车途经此地,那卡车车厢部分被厚厚的绿布罩着,看不清里面载着什么宝贝。 原先王老八都是小打小闹,最近山里头粮食吃紧,零零碎碎的银子也都花的快没了,听说鬼子经常用卡车运送牛肉罐头和粮食,车里边顶多也就两个鬼子兵,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便打起了这俩卡车的主意。 卡车刚驶入山沟,就被王老八就率人逼停了,只见车上下来一个西装革履戴着眼镜的中年人,嘴里叽里呱啦说着一口rb话,王老八上去就给了这rb鬼子一撇子,打得这中年人眼镜都甩掉了地上。 “妈的!你敢打我!你知道我是谁吗!”这rb人居然蹦出一口流利的中国话,而且听口音似乎东北味儿还挺浓。 “呦呵!中国人?怎么不做人非要给rb鬼子当狗?八爷今天就教教你怎么做人!”王老八不爱使枪,还是觉得kǎn rén畅快,提着一把大刀就要劈了眼前这“狗hàn jiān”。 正当此时,一声枪响,子弹打在了王老八的大刀之上,那刀一下子便从王老八手中脱开,掉在了地上。 强烈的震感震得王老八持刀的右手虎口发麻,疼得王老八捂着右手龇牙咧嘴。 他抬起头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军用卡车后车厢钻出来足有三十个端着枪的鬼子兵,此刻正齐刷刷的围住了王老八一伙。 王老八慌了,他哪见过这阵势?想跑又跑不了,跟鬼子求饶他也做不到,他的耳朵里嗡嗡的,鬼子在说些什么他也听不懂,只好闭上眼睛等着受死。 正在这时,身后的秃毛虎突然指着天空喊道:“快看!大哥你快看!”王老八抬头一看,直愣愣的。 rb人也顺着秃毛虎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蓝蓝的天空中没几朵云彩,淡淡的云海中翻腾着一条红体金鳞张牙舞爪的巨龙!此时它似乎正往这里赶来!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这龙的模样也愈发清晰,先不说它头顶两边那分叉似鹿的龙角和嘴侧金丝一般的龙须,单讲体型估摸也足有丈余长!rb人有些发慌,举着枪一个个战战兢兢。 再近些看,龙身上正卧着一人,七八岁大的孩童模样,这孩子剃着寸头,眉清目秀,上身穿着一件白色背心,下身打扮看不清,只看到他脚上似乎是一双红色凉鞋,也许是穿的年岁久了,那鞋子的颜色很淡,看起来很是陈旧。 “谁是田中沼?”龙身上的孩童问道,声音稚嫩。 “我是。不知仙家有何吩咐?”中年人扶了扶眼镜,抬头说道,声音颤抖,胆战心惊。 “吩咐你妈!龙èi èi给我烧了他!他妈的这个死东西!”孩童突然蹦出脏话,看得在场人一愣一愣的。 那龙听到了孩童的话,也不含糊,龙须像活的一样,一下子便将田中沼卷了起来抛在空中,张开嘴竟喷出火焰来! 也就是几秒钟的事,田中沼便被烧成了灰,微风吹过,只留得在场人一脸的灰。 “王老八,你还记得我的声音吗?”孩童继续说道,也不管四散逃开的鬼子兵。 “记得记得,您是玉皇大帝手下的银狐大仙。”王老八记性不错,孩童刚一开口他就听了出来,连忙献上一副谄媚的笑。 “还记得?今天我来,是因为陆家哥哥跟我说你有难,便派我相帮,过几日陆家小嫂子和我侄儿会从这儿经过回东北,你不许为难。”孩童说到“陆家哥哥”时似乎情绪不高,小眼睛瞬间就变得通红。 “陆先生让您来救我的?乖乖,我的天呐,我跟陆先生只有一面之缘,没想到他居然还挂着我,大仙您放心,这几日有我在这儿守着,绝对保证咱嫂子和大侄儿的安全。”王老八倒是会套近乎,他刚刚得遇神仙搭救,自是有求必应。 “那就好,我走了,哎,对了,那件金丝凤凰衣你就别惦记了,那不该是你的,以后就别想了。过几年有一笔财等着你,足够你过下半辈子了!”孩童说话间便乘龙而去,只留得王老八秃毛虎喝众喽啰愣在当场。 “大哥,我见着龙了。”秃毛虎拍了拍寸草不生的大光头,呆呆地说道。 “我也见着了。”王老八揉着发疼的虎口,目光同样呆滞。 东北有本事的先生很多,王老八以为陆保德能派来神仙,应该也是一身本领的阴阳先生。 “那狐狸,还活着?”刘桂芬听到王老八的叙述,又惊又喜,惊的是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假借陆保德委托的名义前来搭救这跟自己八竿子打不着的土匪头子王老八?喜的是王老八口中那孩童似乎正是替自己而死的小狐狸! 没有过多寒暄,也婉言拒绝了王老八等人要求护送的好意,一行人继续往东北行进。 两天一夜,走走停停,终于来到了金平县城,因为陆家祖宅和估衣铺都在两年前被小豆子索去,所以只能先在金平县城的旅馆落脚,再做打算。 这夜,刘桂芬做了一个梦,梦里面小狐仙化作人形,一副七八岁孩童的模样,白背心黄短裤红凉鞋,一头像刚剃的板寸,瘦瘦的小脸藏不住的稚嫩。 只见他来到刘桂芬身旁,轻轻抚了抚熟睡的有财,从怀里掏出来一叠纸轻轻塞到了刘桂芬手里,抬起头冲着刘桂芬咧嘴一笑,便又跑开了。 清早,有财的哭声吵醒了刘桂芬,还没睡够的刘桂芬眼睛还没睁开就想伸手去摸有财,但刚一抬手就触及到一丝冰凉,好像是纸张之类的东西,拿在手里凉凉的,便睁开眼仔细端详,一看不要紧,不由得热泪盈眶:那是陆家祖宅和估衣铺的房契,还有厚厚一叠可凭票支取的钱庄存单! 还有一封信,看墨迹像是刚写完的一样,字体清秀,整篇洋洋洒洒: 小嫂子,我是小狐狸,哎呀,其实我也不是狐狸,我叫八岁半,因为我每次来人间历劫都只能活到八岁半,去年过年时我肉身被打死了,所以就提前归了位,天庭规矩很多,我跟貔貅那光吃不拉的狗东西打了赌,不敢随意现身,否则会伤了凡人的身体,所以才一直没有露面去见小嫂子,但是我隔三差五总附在别的同修身上陪有财玩,有财胆大心细,是块做大事的料。 那姓窦的贼人当时烧了土匪窝,抢了金丝凤凰衣就已经举家逃去外国了,以后他不会再难为小嫂子了,他那狗丈人也让我处置了,以后没人再欺负你了。这些银子和房契你拿着理所应当,好人就该有好报,你给小侄儿多吃点儿好的,身体好比啥都强。 我也不知道再说点啥了,小嫂子千万珍重,几年以后咱们就又能再见面了,好了,写完了,应该没落下啥没嘱咐的。 信末落款写着“陆”,后面三个字是“八岁半”。 刘桂芬拿着信一字一字的读,眼泪也止不住地往下掉,没想到当初自己无意间藏下的小狐仙居然仁义到三番五次来解救自己,替自己挡了枪子儿不说,现如今又送来了这么一份大礼,怎能不让人心生感动? 小狐仙信上说,过些年就能再相见,刘桂芬擦了擦泪,抱起有财,喃喃自语:“再见面时,嫂子顿顿给你杀鸡宰羊,蒸一大笸箩白面馒头,让你吃个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章 一悲一喜 刘桂芬和叶守安一家迁回东北后就在金平县城扎了根,刘桂芬没什么商业头脑,守着店面依旧开着估衣铺,连年战乱,鬼子猖獗,生意没法跟以前比,但日子总算还过得去。 叶守安来东北这几年什么营生也没做,整日就是看书垂钓,偶尔还练练毛笔字。他家底厚实,就算一辈子不干活,光靠吃银行的息维持生计也够了。 叶守安把陆家老宅隔壁小院买了下来,一家人住的虽然挤吧,却很温馨。 叶桂华早到了读书的年纪,但是县城里的学堂早就黄摊儿了,只是个摆设,所以叶桂华每天在家里跟着叶守安读书识字学习商道,一般的书籍却也看得七七八八。 叶家二女儿叶翠华满周岁后就被送到三十里堡的叶母住处,以前的工人刘老实因为一身好武功就被叶守安留在叶母家里帮着看家护院。 时间过得挺快,这年,小rb被打跑了。鬼子投降那天,村里屠户刘三鬼操着杀猪刀围着村子跑,挨家挨户地宣告这个好消息,还说今天去他家买肉的一律半价。 rb鬼子撤了,是举国同庆的大喜事,割肉庆祝的人家自然不会少,刘桂芬牵着五岁的陆有财也赶去刘三鬼家准备买条肘子,但是还没到刘三鬼的摊位,就发现那块像赶集似的,整条街站满了人,刘三鬼笑呵呵的切肉称肉,肚子上系着的钱口袋鼓鼓囊囊的,他攥着一把毛票塞都塞不进。 “娘,咱还买肉吗?”有财擦着鼻涕,问他娘。 “不买了,这排队得排到哪年去都不知道,走吧,咱俩回家,晚上妈给你小鸡炖蘑菇,今天咱不吃肘子了。”刘桂芬摸了摸陆有财的小脑袋,和蔼慈祥。 “我就要吃肘子,娘你刚才来的时候就说好了要给我整肘子吃的!我才不去叶叔他们院,桂华姐总欺负我,我就想吃肘子!”有财撒开刘桂芬的手,趴在地上耍起了无赖。 有财的哭闹引起了周遭排队人们的注意,刘三鬼也停下了割肉,往这边看来,一见是刘桂芬和有财,连忙放下手里的刀,提着半扇猪肉还有一条后肘子就来到二rén iàn前:“弟妹,你们娘俩怎么亲自来了?刚才你弟弟过来了,定了这半拉猪肉排骨跟一条后肘子,钱都付完了,我还寻思着等会儿把肉给你送家去呢!你瞅瞅这条排骨咋样?有肥有瘦,你要是不满意我给你再换一块也中!”刘三鬼抬起胳膊擦了擦汗,看着刘桂芬,生怕她不满意。 “三哥,不用换,挺好的,一会儿麻烦你给我送到俺家,来,这是跑腿钱。”刘桂芬说着掏出几块钱拿给刘三鬼,然后牵着有财的小手转身离开了。 “娘,我啥时候有舅舅了?”小有财歪着小脑瓜问道。 “你刘伯天天喝的五迷三道的,喝多了的时候连自己姓啥都不知道,估计又喝多了,今晚肘子你想怎么吃?红烧,白切,还是让你婶子给你做扒肘子吃?”刘桂芬怕有财往深里问,就赶紧岔开话题,有财也单纯,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吃这条肘子,哪有心思操心什么“舅舅”? 这几年虽然小狐仙没有露过面,但是刘桂芬知道它一直都在暗中关注陆家,像是这种鸡零狗碎的小事,这些年时有发生,刘桂芬经历的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了。 “来,有财,叔给你夹一块大肥肉。”叶守安已逾不惑之年,叶妻也三十八岁,生了两个都是女儿,渐渐年岁大了,叶守安也无得子之念了,所以待义兄之子陆有财如亲儿一般,有好的东西先想着有财,其次再是自家的俩闺女。 “嫂子,我跟凤如合计了一下,现在小鬼子退了,我们找个时间想搬回暨阳,那边的宅子还空着,我也想回去做点儿买卖,总这么闲着也不是个事儿。”叶守安夹了一筷子豆角在碗里,却没吃。 刘桂芬愣了一下,心里有些落寞,脸上却还是笑脸:“你们回去了,翠华咋办?你家老婶年岁也大了,上次我去三十里堡,听你们委托跟她提过想让她去南方养老的事儿,你猜怎么着?她跟我急了,拄着拐棍就把我往外头撵!你们两口子是不是总跟婶子提去南方的事?把老太太都给整烦了。” “我先去南方看看,安顿妥了再把凤如她们几个接过去,小鬼子刚投降,谁知道会不会杀个回马枪?我先回去看看再说吧。先不说这个,嫂子,咱们先吃饭,凤如,你给有财夹排骨,对,就那块最大的”叶守安看着吃得满嘴流油的有财和桂华,自己也咧开嘴笑了。 叶守安回了南方,刚走第二天刘老实就抱着五岁的叶翠华连夜来到了陆家宅院。 “太太,老夫人,没了!”刘老实将叶翠华一把放下,就跪在了地上嚎啕大哭,听闻婆婆故去,叶妻欧凤如也是如五雷轰顶,一时间竟愣住没了反应。 “凤如,凤如,你咋地了,你别吓嫂子,你这到底是咋地了,你家老婶已然是没了,你可千万别再出点儿啥事啊!”刘桂芬摇晃着叶妻,总算让叶妻缓过了神。 “老刘,这到底咋回事?”叶妻问刘老实,声音哽咽。 “昨天下午,老夫人带着二xiǎ一 jiě出门溜达,不知道从哪儿听说的rb鬼子投降了,回家就嚷着晚餐要加菜,还来了一壶酒,老夫人平时吃饭都清淡为主,昨晚也不知道怎么了,又是荤菜又是酒的,吃完喝完就去歇息了,今天中午都没出房门,二xiǎ一 jiě去老夫人房里看,才发现人已经没了,当时身子都僵硬了,我不敢耽搁,急匆匆就抱着二xiǎ一 jiě回来报丧了。”刘老实为人老实,不敢隐瞒。 “小鬼子投降不是好些天以前的事了吗?”刘桂芬皱着眉问道。 “奶奶平时都不大出门,新闻传到她耳朵里也成旧闻了。”叶翠华嘟着小嘴轻声嘀咕。 “翠华,来妈这儿,奶奶没了,你爹也去南方了,遇上这种事,咱们这可咋办啊!”叶妻抱着叶翠华,说话便又开始拭泪。 “老刘,你吃点干粮喘口气儿,有事还得托付你去办,这事儿来的急,老太太生前也没给自己预备棺木,你想法子先去购置一副棺材,薄厚无所谓,再套个马车把老太太运回来,我想办法找叶老爷回来,咱们就在这儿送老夫人最后一程。”刘桂芬远比叶妻有主见,看到叶妻只知道哭天抹泪,便越俎代庖,替叶妻把该办的事交代妥当。 刘桂芬把陆有财交给叶妻,然后独自一人向金平县城赶去,寻到一个大烟馆就进去转一圈,直到进到第四个大烟馆时候才找到秃毛虎。 这是王老八当初跟刘桂芬约好的,以后但凡陆家有难事要王老八帮忙,就去金平县城的大烟馆里头找秃毛虎,秃毛虎每天就躲在烟馆里抽烟连带盯梢,遇到有油水的财主就通知山上里应外合劫一票。 见刘桂芬好像很焦急,秃毛虎放下烟枪急忙发x hà一通知王老八前来,王老八收到信儿也是一刻不停往这儿赶。 两下一碰头,刘桂芬说明来意,王老八也不矫情,骑上马就往山海关赶去。 因为叶守安没搭火车也没雇马车,才一天一夜,想来也走不出去多远。约莫三个时辰,王老八就驮着一脸悲恸的叶守安赶回了陆家宅子。 陆家大宅此时已摆满了花圈挽联,刘桂芬和叶妻还有几个小孩子也一身素色披麻戴孝。鼓乐班子吹的曲子哀伤沉重,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老太太的遗体已经被运来了龙庙村,敛进了金平县城棺材铺里最厚最贵的一副棺木,安放在大厅正中。 刘老实和几个土匪喽啰腰里扎着白布,忙前忙后,也是一副苦瓜脸,如丧考妣。 叶守安无子,陆有财便作为孙子披麻戴孝,刘桂芬让他哭,他笑着说:“哭不出来。”刘桂芬扬起手一个巴掌抽过去,他哭了,哭的人心都碎了。 办完丧事,叶守安一家四口就离开了东北回了zj。他们走后没多久,就听说国共两党又要开战了,东北是兵家必争之地,一旦开战,离锦州最近的金平县城必然首当其冲。 刚打跑了小鬼子,又发生内战,没几年工夫,就得了天下。 有人说之所以能得天下,是因为抗日战场上将士浴血厮杀,伤了根本,抗战结束后国民党军队皆是老弱病残,跟抗战时有心保留实力不正面抗敌的军队根本没法比,所以才导致在和八路军的交锋中节节败退。 这话乍一听来有理,但是仔细琢磨便会发觉l一u d一ng百出。 国共两党都在抗日战争中投入兵力和鬼子斗争斡旋,无有正面抗敌和迂回抗敌之分。日军装备精良,次之,共军u qi装备最劣,就算在战后兵丁不旺,只剩下老弱病残,但是比共军高的不知几个层次的精良装备总还在吧? 究其根本,就是老百姓怕极了打仗,将士也厌倦了战争。官员不顾国民死活只知一心捞钱,政府朝令夕改的金融政策也将老百姓手中本就越来越毛的血汗钱贬值到如同废纸。老蒋失了民心,失天下也是必然的。 刘桂芬在东北解放之前就变卖了店铺和祖宅,将钞票全部换成了金条,只留了一点儿财物在身。 刘桂芬带着陆有财在龙庙村买了一间残破不堪的旧屋,重新开始了生活。 建国那年,刚从学校放学回来的陆有财见家门口放着一封信,zj寄来的,估计是叶守安。 刘桂芬拆开信读了一下,不禁大喜! 信上只有寥寥数言:嫂子,凤如怀胎,下月生产,望贤嫂和侄儿前来! 收到信第二天,刘桂芬就带着有财坐着火车辗转来到暨阳,暨阳现在不是县,是什么县级市。二人下了火车便搭车来进了叶家。 叶守安的事业越做越大,生意也愈发红火,江南本就是丝绸之乡,本地生产的棉纱丝织品更是全国都闻名。 叶守安创办的叶氏企业下面的布厂产品畅销浙赣闽,连两广也时常有客商前来进货。刘老实以前负责工厂安全,但是没个名分,但是建国后摇身一变就成了厂区名副其实的保卫队长,手底下管着十五六号人,穿着订做的保安zhi fu整天在厂里巡逻,威风得很。 叶守安这几年又苍老了许多,满头银发,瘦骨嶙峋,似乎眼神不好,所以眼睛上挂着一副很有厚度的眼镜。 叶桂华今年十五,跟十岁的èi èi叶翠华像是天敌一样的见面就掐,谁也不让谁。 叶桂华见到陆有财就开始欺负,叶翠华见不得姐姐欺负人,便上前争执,一来一去的,三个孩子居然打了起来。 叶妻生产那天,叶守安正在外面和几位商界同仁一道参加新任暨阳市市长马革命的就职晚宴,宴无好宴,听说是暨阳城在抗日战争中被损毁的太严重,新任市长来上任之前跟领导立了军令状,要重建暨阳城。燕赵实业的赵掌柜说,估计这次市长请客,就是要宰暨阳商贾一刀。 众人推杯换盏,觥筹交错,时间不觉已至深夜。 回家还没进门,叶守安就感觉到空气里弥漫着一丝诡谲,大门紧闭,暗红的门板在夜里显得格外漆黑,他抬手想敲门,却听得门里隐约传来一阵哭声,安静的夜里,温馨的家园,凭空多了些无趣的恐怖感。 叶守安不敢多想,推门而入,眼前熟悉的房屋此时却是一片缟素,刘桂芬怀中抱着一个婴孩和叶家二女正在哭泣,叶守安似乎明白了什么,急忙跑到卧室,却发现妻子欧凤如此时正安静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如纸,已经没了气息。 叶守安觉得这是梦,或是自己喝多了出现的幻觉,使劲掐了下自己,疼的直咧嘴。 这不是梦。叶守安看着已经死去了的妻子,心里难受,堵得慌,实在无法接受这沉重的打击,捂着心脏部位便缓缓地倒了下去。 “守安,这是你儿子,你给起个名吧!”刘桂芬想到自己当初生子时跟叶守安现在一样的经历,这种感受她最能体会,失一至亲又得一骨肉,一悲一喜,痛苦至极。 “凤如在世时曾说过如果生的是儿子,就叫‘叶葫芦’,当时多半是打趣,我觉得这孩子生下来就没了娘,命苦,没福气,而我这个爹刚才在市长面前也承诺了会捐出半数家产来资助暨阳重建,这孩子摊上我这么败家的爹,也注定过不了什么好日子,就给他取名叫‘福禄’吧,叶福禄,福禄双全。唉!”叶守安躺在床上,看着怀里这男婴,泪如雨下。 这男婴就是我,我叫叶福禄。 发丧那天,大姐二姐却在送葬的队伍里打了起来,叶守安气不打一处来,揪住大姐叶桂华就发起脾气,爱了训的大姐指着身旁满脸泪水的二姐哭着说:“就是她这个害人精害死的我娘!先克死了奶奶,又克死了我娘!”说着又是一阵嚎哭。 爸爸这才想起当初那道人说过的自己跟小狐狸还有十六年尘缘,望着刘桂芬怀里抱着的我,沉默了下来。 “老刘,帮我个忙。” “老板,您说。” “你明天去一趟山海关附近的青龙山开元观,帮我去请一位道长过来,具体姓什么叫什么我不知道,反正你去问一下有没有一个道士认识我,如果有,那你就把那个人请回来,要是没有,你就在那等一个月,要是过了一个月还是没人说认识我,你再回来。”叶守安点燃一支烟,又递给保卫队长刘老实一支。 “老板,我堂兄也是道士,也在开元观,这一趟我去就当是串亲戚了!”刘老实恭敬地接过叶守安递过来的烟,憨厚的笑。 “那行,要是没人说认识我,你把你堂哥请来也一样。”叶守安吐了口烟,整个办公室瞬间烟雾缭绕。 在叶家住了几天,见爸爸情绪好转,刘桂芬便带着陆有财回了东北,两家时常通书信,始终没有断了往来。 一个月后,刘老实孤身一人回来了,回来后交给爸爸一张字条,说是他堂哥让交给叶守安的。 “一切因果,皆是天定,五载以后,再来拜访。” 爸爸认出了这字条上的字迹,赫然与当年那道士书写陆保德生辰八字的字迹一般无二! “老刘,你堂兄叫什么?”爸爸问。 “刘嗣云。以前叫刘云,不知道为啥入了道教就改名了。”刘老实挠了挠头,回答道。 “那你堂哥说没说他认识我?” “没说,我谅他也不可能认识老板你啊,他说五年以后来咱厂里拜访你,我当时没忍心笑话他,他一个毛头老道混的还不如我哩!”刘老实笑着说,一脸的自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章 虎父无犬女 妈妈的离世让不再年轻的爸爸叶守安备受打击,他仿佛一夜间老了十岁,原本只是斑白的头发,料理完妈妈的丧事,人们才发现,他已是满头银发,再找不出一根黑头发。 大姐懂事,见爸爸日渐颓废也没说什么便挑起了家族的重担。 仅剩一半的叶氏产业也非寻常企业可比,叶氏除了被政府买断的叶氏鞋业c叶氏袜业和叶氏酒业,剩下的涉及各个行业的分企都在正常运作。爸爸默许了大姐的地位,跟几个经理简单交接了一下,便退到了幕后。 刚满16岁的大姐一上位便大刀阔斧地改革,第一件事便是宣布叶氏企业下属叶家布业跟燕赵实业下属的赵氏制衣划清界限,停止合作。原因是不愿与燕赵实业老板赵艮塔这个小人有任何来往。 原来,那夜暨阳市长马解放宴请商界精英只是个幌子,他的实际目的是想让这群商人掏钱重建暨阳城。 他起初想要向社会发起募捐,但是一想到自己一上台就让老百姓交钱似乎有点儿不太现实,所以只能打起暨阳商贾的主意。他通过一些特殊渠道了解到,暨阳商家里面叶守安最是财大气粗,不仅产业多,而且好像在国外银行里也存着不少的美金,所以满怀希望地想让叶守安带个好头,起码先捐个几千银元意思一下。但是当晚爸爸并不表态,好像只是参加寻常宴会一样,任马市长如何点他,他都不开窍似的无动于衷。 当时燕赵实业的董事长赵艮塔也在场,他一听就明白了马市长的用意,他瞥了一眼爸爸,见爸爸只顾喝酒抽烟和别人攀谈,丝毫没把马市长的话放在心上,一时间便起了坏心思。 叶氏企业和燕赵实业虽是合作伙伴但也是同行竞争者,燕赵实业这些年一直被叶氏压了一头没法翻身,同仁谈起叶守安都是一脸敬佩,赵艮塔早就看不惯爸爸的飞扬跋扈和在暨阳商会里的独断专行,即使他赵艮塔才是暨阳商会的会长!没人会了解他捱住叶氏下属大小公司各种手段费了多大力气,也没人会在背后像羡慕叶守安那样羡慕他。他知道,这一切只是因为燕赵实业比不过叶氏企业。人们只会记得第一,谁会在乎第二?而赵艮塔得此良机放着状元不做怎甘心继续做榜眼?听闻马市长的意思,大概就是想让爸爸带头捐钱,爸爸不傻,他也不是不想捐,他记得暨阳城没被日军摧毁时候是个什么样子,再看看现在,残垣断壁多过完好无损的房子,哪里还有半点越国古都的模样?可是马市长今天这种逼捐的行为突然让他想起了当年田中沼深夜去家里逼自己劝商界同仁捐助物资,他很讨厌这种行径,这简直就跟土匪差不多! 赵艮塔见爸爸无意捐款,便举着酒杯走向马市长,朗声说道:“马市长对暨阳城百姓之关怀赵某深感钦佩,暨阳城重建乃是利国利民的好事,赵某是暨阳人,理应为重建家乡添砖添瓦,我愿意带头先承担修建暨阳市政府大楼的所有费用,略表赵某爱国家爱暨阳之心意。”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众人感叹,大手笔,还真是大手笔! 几个商人窃窃私语:这老赵为了拍马屁还真是豁的出去。 马市长也不曾想到第一个站出来捐资的居然是自己没怎么关注的赵艮塔,更没想到赵艮塔直接就把自己的办公大楼给承包了! 众人感佩赵艮塔深明大义,也不禁将眼神纷纷投向一直沉默的叶守安。 举着杯独酌的爸爸仔细掂量了一下,自己本身在共党眼中就属于资本家,暨阳才解放时没被打倒已是万幸,如今舍弃些家财又有什么关系?就当是破财免灾了吧! 暨阳城被炸毁的除了民居之外还有西子故居和几处名胜古迹,赵艮塔老谋深算,承担修建政府大楼虽然会出不少血,但是也算能给新政府留个好印象,就算到时候再来一股“打土豪分田地”的浪潮,他也会因为这一次举动而让自己不那么危险。哪像叶守安那般的舍命不舍财? 当众商家把目光聚集在爸爸身上时,大家心里都各自打着小算盘,叶守安在暨阳商人中从来都是一家独大,此番捐助若是也不吝啬,那便可大大削弱叶氏的力量,后起之秀也就有了更多的机会重新洗牌暨阳商界。 “赵掌柜侠肝义胆,如此善举实乃我暨阳商家之楷模!有赵老板珠玉在前,叶某也不甘示弱,暨阳城虽非叶某祖籍故乡,却是我生根萌芽之地,叶某对暨阳之感情不似故乡亦胜却故乡。钱财乃身外之物,我向来不看重,尽数捐出又如何?然而叶氏下辖公司员工众多,叶某家里也有妻小需要维持生计,故而在此不敢充大。虽如此,叶某愿将叶氏企业之鞋业c袜业以及酒业三家公司变卖,筹措银钱资助重建暨阳,以表达叶某拳拳爱国之心!”爸爸缓缓道。 众人虽然能猜到爸爸今天肯定不会少出钱,但是没想到他竟这么大方?三家叶氏企业最赚钱的分企都要卖了捐给政府?他叶守安是不是喝多了?还是大伙听错了? 在场人听得是心惊肉跳,马市长和赵艮塔亦是咋舌,一下子就捐了半数家资?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马市长心里暗道。 “叶氏怕是十年内无法再与我燕赵实业抗衡了!”赵艮塔心里说着,要不是碍于场合,他一定会激动的上蹿下跳,备不住还会来到叶守安面前耀武扬威! “哦?没想到叶先生竟如此大方!我代表暨阳百姓敬你一杯!”马市长拿着酒跟爸爸碰杯后一饮而尽,夹了一口菜丢在口中,神清气爽。 这时候赵艮塔言道:“叶老板变卖企业资助重建暨阳固然是大大的好事,但是叶氏企业厂房太大,新中国才成立不久,能花大价钱购买你分企的人怕是不多,现如今区币和人民币虽然流通很广,但是买家查勘场地和筹款所需时间怕是三个月都不够,修建暨阳城的事刻不容缓,耽搁不得,不如政府出面收购,所得款项再投入到修葺暨阳城,你看如何?” “马市长,您看这,这恐怕是不妥吧?”爸爸转向马市长,皱了皱眉,脱口而出。 “有何不妥?反正都是为了重建暨阳,不管怎样流程,结果都是叶老板的善举。难道,叶老板是信不过新政府?”马市长打了个酒嗝,还未答话,赵艮塔便抢先一步反问。 这一招真可谓狠毒,一句话便搬出了政府这座大山,堵得爸爸哑口无言。 爸爸看了一眼赵艮塔,发现此时赵艮塔也在望着自己,眼神里满是不屑,轻蔑计得逞的满足。爸爸有些恍惚,已经很多年没人用这种眼光看他了,那是一种胜利者的姿态。 “哪里哪里?政府来实施叶某才放心。我提议大家一同举杯,共祝暨阳城在马市长的带领下越来越好!”爸爸知道覆水难收,既然已答应捐出,便不愿再多谈,说多了对自己也无益,管他姓马的是拍卖还是据为己有,都跟自己没关系了。 转眼酒宴已近尾声,马市长在i shu的搀扶下回了招待所,一席商人推杯换盏,好不热闹,几个平时就看不惯叶守安的人今晚似乎挺解气的,一个个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叶守安为了给新政府留个好印象还真下血本!” “可不是!有可能也是花钱保平安吧,他这些年树敌太多,现在他这么做,既能让以往的敌人不再仇视他,又能韬光养晦得以善终,更能得一个爱国商人的好名声,一举三得,叶守安还真是老谋深算啊!” “不过也算他识相,才能全身而退,要不然过几年我们几个商户崛起了,非把他挤到破产不可!” 当然也有谈论赵艮塔这个阴人真够孙子的,落井下石,本来叶守安就算卖了几个分企,卖多卖少都能自己留一点儿,他可好,居然提议让政府买断?这太狡猾了,平时看老赵挺厚道的一个人,没想到坏起来还真叫坏! 妈妈死后,大姐从那夜参加市长晚宴的一个茶商口中听说到事情的来龙去脉,便将赵艮塔这个人视作仇敌,不齿他的行为,发誓要与姓赵的争个高低,替爹爹出气。 从小便跟在爸爸身边学习经商之道的大姐十四岁时就已经在幕后操纵着两家子公司的各种业务和发展方向,眼光独到,手腕狠辣,处事果决又不失圆滑,性格机巧又不乏冷静,是难得的商界奇才。 这天,大姐正在办公室里看着下属面粉厂上个月的业务报表,突然i shu敲门说有人要见叶老板,问是什么人,i shu说是两个北方汉子,对方什么都没说,只说要找叶老板。 “让他们进来吧!”大姐饮了口茶,整理了一下衣服,便坐在椅子上等着客人进门。 在室内的大姐听到门外脚步声越来越近,停在了门口却再也没了动静,只听得两个男声在交谈。 “大哥,这门咋开?” “我他娘的上哪儿知道去?你说这门上这圆的东西说啥?铁还是银子?会不会是啥宝贝?” “大哥,能不能不丢人啊?咱们这次来是求人家办事的,别走到哪儿都现眼行吗?前天在火车上也是,都跟你说了别惹那女乘务员,你可倒好,非要把人家抢回去当压寨夫人,要不是我拦着你,咱俩现在非得让解放军当坏人给抓了不可!” “虎子,咱本来就不是啥好人啊!解放军抓咱也没啥错,咱俩不冤!” “不冤?不冤你倒是去自首去啊!大哥你是不是坐火车坐傻了?把脑子给晃荡没了?” “妈的,你他娘的说话能不能文明点儿?我是你哥,有我骂你的份儿,没你说我的不是!” 这时似乎是i shu跑了过来,扭开门锁,二人才进到办公室。 大姐看着眼前的二人,他们看样子四五十岁,似乎很拘谨,低着头手足无措,站在办公桌前一动不动,但是见坐在办公室的是叶桂华,便收起了拘束,朗声问叶守安在哪里,说着便坐到办公室会客厅的沙发,拿起茶几上的水果便大口啃吃,丝毫不把自己当外人。大姐说叶守安在家里,如果二位有要紧事,她会打diàn huà回去询问父亲是否有时间。 二人连忙点头说有十万火急的要紧事,大姐将信将疑的拨通了diàn huà,爸爸问是谁来找他,大姐这才想起还没询问二人姓名,转头便问。 “两位先生尊姓大名?我好跟父亲转告。”大姐问道。 “王老八!”年龄稍大的男人嗓门也大,爸爸在diàn huà那头就听得清清楚楚。 大姐见过眼前的这俩人,只不过那是五六年前有过一面之缘,现在早已没有了印象。 撂了diàn huà,大姐也知道了眼前二人的来路,看他们不像是坏人,便开口说:“八叔,虎叔,我爸说他马上过来,你们稍坐片刻,我去给你们准备点儿茶水和糕点。” 正在这时,一个业务员打扮的小厮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一进门就喊道:“叶总,刚收到消息,叶家饭庄今早一开门就被燕赵实业那帮杂种给砸了!而且暨阳各区的几个分企还有乡下的分店也在同一时间内受到不同程度的打砸恐吓!没人伤亡,但是砸毁的东西很多。” 大姐略一皱眉,波澜不惊地说:“损失严重吗?能确定是赵家的人干的?” 小厮答道:“一定是赵家的,虽然他们蒙着脸,但是咱们负责货运盯梢的小丁当时看到米铺被砸,他一个人势单力孤,就偷偷跟着那几个盗匪,见他们离开米铺,绕了好几圈,才进的赵府。” 大姐听后,平淡如水,手中沏茶的动作也没停,轻笑道:“召集一切可用的人,运用所有可以运用的方式,手段上不上得了台面我不管,我只需要看到一天之内燕赵实业比我损失多一倍就行。” 王老八兄弟二rén iàn面相觑,这哪是一个花季少女能有的胆气和魄力?听说叶守安做生意很牛逼,难道她闺女也很厉害?这当真是虎父无犬女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章 pī shuāng 十月,正是桂花飘香的季节,暨阳城的濮阳湖畔立着一排桂树,金秋娇子,枝叶繁茂,一朝花开,香飘十里。 很多有情调的青年男女都会在黄昏时分于此地相约互诉衷肠,稍有胆小的脸皮儿薄的,只能站在湖两畔彼此顾盼遥望,再大胆些的也许会偷偷传递一下写满了情话的小纸条,写着海誓山盟,却没几对儿可以相伴一世。 濮阳湖边有一茶馆,叶守安和王老八兄弟正坐在这里谈事,王老八是个粗人,没见过什么世面,也无心品茗,刚落座便讲起了兄弟二人这次前来的目的。 东北去年就解放了,兄弟俩在解放前夕洗劫了几个准备逃往台湾的国民党官员,赚了不少金子,跟手下众喽啰瓜分了财物后便金盆洗手不做土匪了。 兄弟俩揣着满满一包金条准备南下去广州,再偷渡去香港扎根,但是刚到了广州就被当地的一伙盗匪给打劫了,对方十几号人,个个都带着家伙,要不是兄弟俩跑得快,估计小命都不见得能保住。 兄弟俩身上没了钱,只能流落在广州街头,无处可去又饥饿难耐,秃毛虎饿的直掉眼泪,王老八也饿的眼冒金星。正这时候有一个老道发了善心给俩人一人买了一份煲仔饭,兄弟俩才没饿死在广州街头。 “那你们是如何来到zj的?”叶守安饮了口茶,问道。 “叶老板你听我说完,是那个老道让我俩来的,他可真是个活神仙,一见着我俩就知道咱们认识!他说让我俩来找你,给你干两年活,那包金条就能一分不差的全回来!”秃毛虎兴奋的说,仿佛那被抢走的金条还在手上一样。 “这个那道士可是姓刘?”叶守安皱了皱眉。 “不知道,但是看他说话啥的都好像挺神的,俺们兄弟俩就打算信他一次,反正金子被抢了也找不回来了,不如就在你这等个两年,到时候金子能回来算我命好,要是回不来,老子也认命了!俺俩在广州干了几个月的活攒够了火车票的钱就买票蹽过来了,反正叶老板你也认识俺们,给你干活不吃亏!”王老八仰脖一口喝掉杯中茶水,呛得直咳嗽。 “既然你们二人来投奔我,我也不会委屈二位,但是我已经近一年没有管过事儿,现在是我大闺女当家。你俩才来暨阳,这两天先歇息歇息,我让桂华给你们安排地方。”叶守安明白俩人来意后也没多考虑,便答应了给二人谋个差事做。 快分别时,叶守安突然想到了什么,便问秃毛虎:“你还抽大烟吗?” 秃毛虎咽了口唾沫说:“不抽了,早就戒了,现在想起来都心疼那时候花在抽大烟上边儿的银子!” 两天后,王老八哥俩被叶桂华安排在刘老实的保卫处,负责各厂区的安全,兄弟二人每日的工作就是拿着条jg gun在厂里巡逻,清闲自在,顿顿鸡鸭鱼肉,大米饭管够。 王老八想着,去他妈的两年吧,管他两年后会不会有金条,就这样在这儿混一辈子也算享福了! 过年这几天,工厂公司都歇业,员工们都领了薪水回家过年,叶家也准备好好过个春节,但是还没过初五,叶氏企业的一个织布厂就出了事,布厂仓库的锁被砸开,囤着的半仓布匹被泼上了油,一把火烧的一丝不剩。布厂位于叶氏企业的厂区中心,周遭都是叶家的各项产业,幸好这时候工人放假,库里没通电,要不然电线起火,怕是整个叶氏厂区都要被焚毁殆尽。 叶桂华说到底还是年轻,虽然商业上颇有头脑,但是遇到大事时脑子却不灵光,她听到这个消息后第一反应便认定是赵艮塔所为,因为这一年间叶家和赵家明里暗里斗得火热,入流不入流的手段都摆在明面上进行,政府忙着肃清国民党特务,对这种商人之间的争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伤害国家利益,一切都好说,等到两败俱伤时,政府再出面调停收购,坐收渔利。 双方每次较量都免不了波及到一些小的虾米企业,暨阳商界人士都纷纷忙着站队,有眼光的人都选择了跟叶家共进退,因为虽然燕赵实业现在和新政府打得火热,但是赵艮塔这个人眼光低,格局太小,别看今日闹得欢,只怕会飞得越高,摔得越惨。 叶家虽然一年前被政府“买”走了半数产业,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都说叶守安这老狐狸在国外存着大笔款子,也不知是真是假,就算是假的,按叶家那闺女的敛财速度,怕是不出五年,叶家的资产必会远胜叶守安在位的最鼎盛时期。 出了火灾,大姐按常理认定必是赵艮塔所为,但是爸爸却不这么认为,虽然自己这一年多不问世事,但是来拜访的老友们时常有意无意提到大姐在商界的暴戾恣睢,爸爸已经放权,也不想过问叶桂华如何行事,叶家今后如何,自有儿女来成全。 爸爸认为赵艮塔虽然暴虎冯河,但是不会愚蠢到这般胆大妄为的地步,赵艮塔现在如日中天,又有政府撑腰,根本不会对力薄势微的叶家用这种下三滥的法子。 “那会是谁呢?桂华,你要是觉得是赵艮塔干的,俺们哥俩这就去也给他放把火!”王老八蹲在墙角抽着烟,突然冒出来一句话。这几个月在叶家工作,叶家对他不薄,他不是狼心狗肺的人,投桃报李的道理他懂,他曾经的山寨被人一把火烧的面目全非,而纵火的元凶早已远遁他国,此生都恐怕再难遇到,王老八有仇难报,本就愤恨在心,而今叶家工厂也遭遇火灾,他更是心绪难平,宁可错杀也要去报复。 “老王,别急,我觉得不是赵艮塔,他不敢。”爸爸连忙劝阻鲁莽的王老八,生怕这shā rén如麻的魔头又惹出什么祸端。 找不出是谁做的,这件事也只得暂且搁下,转过年来,我这时已经三岁了,由八岁的二姐带着,我和二姐感情很深,但是二姐也有对我这个弟弟淘气的时候。 这天,已经上小学一年级的二姐在削铅笔的时候看着正在专心堆积木的细皮嫩肉的我,突发奇想地拿着削笔刀轻轻划了一下我的小鼻子,那薄薄的刀片削在铅笔上很是吃力,碰上我的小鼻子却极为轻快的就削破了皮肤,我鼻头上一块薄薄的皮被划掉,顷刻间血便涌了出来,吓得二姐急忙跑了出去叫人,而闻讯而来的爸爸也是脚步匆匆,听二姐慌里慌张的表达,她说她划伤了我,而且血流了很多,爸爸很爱重我这个儿子,毕竟我是他的寄托,所以他边望屋里跑边遣人去请郎中。 但是父女二人进入房间后,却发现我依旧在玩刚才的积木,我看见爸爸进来还抬头一笑,鼻子完好无损,哪有什么伤口?而那把削笔刀,被折成几段安静的躺在二姐的书桌上。 之后的日子里,二姐总是在夜里辗转反侧,岁的年纪,每天都顶着俩黑眼圈,学校里因为上课睡觉没少被老师上纲上线的当反面典型。 我三周岁那天还发生了一件不好的事情,当然我是不记得的,这是后来爸爸告诉我我才知道的。 我三周岁,也是妈妈欧凤如去世三zh一u nián。爸爸这天没给我办酒,只是叫王老八兄弟今天来家里吃饭。晚餐时桌子上多加了一碗长寿面,可是我吃了一口就吐了出来,爸爸以为不好吃,也没再勉强,他是个过日子的人,见不得糟蹋粮食,便端着面准备自己吃掉,但是我却突然伸着小手拼命挡住爸爸正在往嘴里送的筷子。 “爸爸,不要吃,有毒。”我张着小嘴,一句话让在场人都心惊肉跳,王老八性格粗,以为是叶福禄玩笑话,没心没肺地赏了小福禄一个板栗,继续跟秃毛虎碰杯吃酒,爸爸却不敢当这是童言无忌,因为他十分怀疑我这个儿子便是那小狐仙转世而来,所以他不动声色的叫来了刘老实,让他去请个西医来家里。 不多时,刘老实便带了一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了进来。 “叶哥,咋了?咋还请了个大夫来家里?”秃毛虎嘴中嚼着笋干,嘎巴嘎巴的。 叶守安淡淡地说道:“没啥,就是最近总犯晕,中医调理过,太慢,想找个西医看看。”现在那碗面有毒无毒尚未可知,所以对眼前这两个外人,还是藏着比较好。 “带医生去我院子,先看茶稍坐,我马上就来。” 房间里,医生仔细化验着那碗面,方式方法看得叶守安眼花缭乱,片刻,医生才开口:“叶先生,这面里有毒,确切的说,应该是面汤里有毒。” “当真有毒?”叶守安恨的直咬牙,这是小儿子的长寿面,竟也有人来投毒!如果我真的吃了,那后果不堪设想! “什么毒?” 医生的回答让爸爸怒不可遏:“三氧化二砷,就是咱们通常所说的pi shuāng。不过量不是很大,但也足以毒死一个成年人。” 爸爸刚要吩咐彻查,突然想到,既然问题出在儿子的长寿面上,那投毒之人只怕是离自己近在咫尺,王老八兄弟不可能,因为他们俩没有这作案时间,肯定是家贼!家里面?佣人,随从,甚至是桂华翠华也未可知!想到此处,爸爸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觉得浑身都因为气氛而颤抖,端着茶杯往嘴边儿送,犹豫了一下直接将瓷杯摔了个粉碎! 此时爸爸深感整个叶家已是危机四伏,风声鹤唳间也觉草木皆兵,看谁都有嫌疑。 再回都酒席上,王老八哥俩酒足饭饱已经离开回了工厂,大姐二姐在哄着我,把我逗得咯咯笑。 经此一事,爸爸已深信自己儿子是当年的小狐仙转世,若不是仙人,谁会察觉那一碗普普通通的面里有毒呢? 再看我时,叶守安满怀感慨,当年刘道长说过,自己跟小狐仙还有十六年尘缘,今年已是第三年,再有十三年,也许是儿子的寿数尽了,也许是自己魂归西天,爸爸盼的是后者。 “翠华,是不是没休息好,眼圈涂墨水了?”叶守安逗了一下二姐,二姐欲言又止,扬着笑脸说没涂墨水,学校课业重,天天都要作业写到很迟。 爸爸抱过我来,将我举过头顶架在脖子上,我笑得更厉害了,伸着小手指着屋外,嘴中叫着:“狐狸,狐狸” 二姐顺着我指着的方向看去,吓得直接躲到了大姐的身后,爸爸见状也朝窗口望去,只见几只huáng sè毛发的狐狸站在窗外拱手作揖,虔诚恭敬。大姐也看见了这一幕,待她再回过神来,窗外空无一物,只有被风吹动的片片枝叶。 爸爸看了我一眼,意味深长。 天刚拂晓,佣人在昨天狐狸站过的窗口处发现了一个筐,里面装满了死老鼠,青蛙和野鸡,野鸡还是活蹦乱跳的,身上没被束缚,却跳不出这藤条编织的筐。 爸爸把面条有毒的事情告诉了大姐,边说边观察女儿的反应,却发现大姐比他更气愤,吵着要去报官,再排查所有佣人,让王老八哥俩挨个儿审问,一旦查出来,就扭送公安局。 爸爸认为报官不妥,这种事还是要暗中进行,王老八和刘老实他们都信得过,也不妨把这事儿交给他们去办。爸爸继续跟大姐聊了几句,便回去书房了。 又是十月,满城的桂花香飘四溢,二姐夜晚开着窗户,嗅了一鼻子清香,才心满意足地继续写着作业。 “老王,虎子,你俩来家里两年了,当时那位道长说的,现在看起来只是术士之言,不足为信。你们哥俩要是看得起我叶守安,就继续在咱家住着,有我一家老小吃的,就绝不亏待你们。”爸爸顶着白头,诚恳的说。 “叶哥,俺俩早就知道那老道是蒙人的,跑江湖的话哪能信?金子回不来就回不来了,好歹俺们俩也当了回过路财神,哈哈,反正现在你就是撵俺俩走,俺们也不走了,跟着你干活,踏实!”王老八大大咧咧的,说话也直,一番话说的爸爸也是心里踏实,毕竟相熟,彼此也朝夕相处了两年,对待王老八兄弟,知根知底远比旁人更值得信任。 经过王老八几个月的调查,家里的佣人一个个查过去,终于抓到了投毒的凶手,是厨房的帮厨陈六,据他的供述,基本可以认定是赵艮塔背后指使,目的就是要叶家断了独苗,让叶氏一门心存恐慌无心生意,他就可以更迅捷的打败叶家。 “桂华,这小子怎么处置?”秃毛虎踩了一脚躺在地上被打的气息奄奄的陈六,问询大姐。 “杀!但是不能这么容易让他死,虎叔你把以前你们山寨里的酷刑都给他来一遍,再让他死。”大姐淡淡道,声音不大,却让人听着胆寒。 秃毛虎挠了挠锃光瓦亮的脑袋,尴尬道:“已经来过一遍了。” “那就直接埋了吧!” “活埋?” “嗯。” 秃毛虎拖着早已吓尿了裤子的陈六往外走,边走边想:叶家女儿小小年纪便如此威武,那叶家的儿子长大以后又会是何等彪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章 多灾多难 又近年终,陆有财捎来信说东北现在发展很好,再过一年多他就上初中了,初中一毕业,他就来叶家帮忙。 元旦这天,暨阳城降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雪融之后,天儿才算真正的冷了下来。 二姐小脸冻得通红,元旦庆祝会一开完,就急忙从学校往家跑,手里还拿着学校给发的一袋瓜子一袋花生,她想回到家去告诉爸爸,新中国就是好,过节学校还给发吃的。但是还没等她到家,就发现家门口被街坊邻里围了个水泄不通,她穿过人群探头看去,只见几个解放军将爸爸押送到了巡逻车里扬长而去。而叶家大宅,此时被贴上了封条,几个佣人小厮也被几个帮忙的jg chá打了一顿吓跑了。负责照顾我的老妈子看见二姐之后,将我往二姐身边一推,便逃似的跑开了。 人群散去后,只剩下二姐和小我一大一小站在门前发呆,冷风吹过,二姐一阵哆嗦,才想起身边同样冻得直掉眼泪的弟弟,她搞不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只能先抱着我去叶氏企业的厂区找大姐叶桂华。 大姐此时去了su zh一u谈一笔很重要的生意不在暨阳,王老八和刘老实护送她去的。叶家被查封,叶氏企业却没受影响,工人正常上班,跟往常并无二致。 当二姐抱着我来到厂子门口时,保安没见过我俩,以为只是寻常花子,死活都不让进。 这时候留守厂区的秃毛虎正好巡逻到门口,准备溜出去喝两盅热酒,见此情形忍不住赏了拦路的保安一个大嘴巴,厉声训斥:“瞎了你的狗眼!当狗的居然连主子都不识得!这是少爷跟二xiǎ一 jiě!” 没等保安认错,二姐便问秃毛虎:“虎叔,我来找我大姐。” “翠华,进去说,来,福禄,虎叔抱你进去暖和暖和。”秃毛虎说着便一把把我抱到肩头,三人往办公楼走去。 一进楼,二姐冻僵的小手见了暖和气儿才有知觉,又热又疼,眼泪也止不住的往下掉。秃毛虎见状,忙问怎么了,二姐也不知道为什么解放军叔叔会抓走爸爸,只能照实了说,秃毛虎不敢耽搁,忙跟su zh一u那边联系,说明了情况,催促大姐一行人早点回来。 这期间,我和二姐先暂住在秃毛虎给我们租住的一个小院,秃毛虎跟几个保卫处的伙计每天轮流守在小院,保护我和二姐的安全。 两天后,大姐回来了,第一站便是去暨阳市政府,此时政府大楼尚未竣工,市领导都在以前的国民党县政府办公楼办公。 马市长听闻爸爸被抓也觉诧异,因为他根本没接到过这样的指示,打diàn huà分别往上级和军方询问情况,得到的答复也是任何机关都没有抓过叶守安。 大姐有些糊涂,既然市里没有下令抓走叶守安,军方也没有过这种抓捕行动,那会是谁干的呢? “这是假的。”马市长揭开了叶家大门上的封条,拿在手里仔细端详,确定的对大姐说。 “马市长,我爸爸一直是一个遵纪守法的生意人,这您也知道,既然政府没抓我爸爸,那会不会有人冒充解放军绑走了我爸?”大姐焦急的说,满脸的愁容。 “谁敢冒充解放军?莫非是敌特?国民党特务就爱做这一套,你放心,桂华,我这就回去成立专案小组,不惜一切代价也会救回叶先生,你不要急,要相信党和政府。”马市长近期一直在清剿国民党潜伏在内地的特务,所以看待任何问题都觉得跟国民党反动派有关。 “马市长,我觉得国民党特务的可能性不大,我在想会不会是我们商业上的竞争对手。”大姐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整个暨阳城都知道叶家跟赵家不对付,而且大姐一想到赵艮塔都可以给叶家独子投毒,要ěi zhuāng成解放军来绑人也不是不可能。 “桂华,你和老赵之间的商业竞争我也有所耳闻,但是老赵这人我太了解了,他虽然好胜心强,但是一直是很的,这种事他做不出来。”赵艮塔也不知道给马市长灌了什么汤,出了这等大事,马市长依旧是偏向赵艮塔。 赵艮塔做不出这种事?那整个暨阳城的居民全都堪比圣人了! 马市长打了几个官腔就带人先走了,只留大姐在空荡荡的家里独自惆怅。 我和二姐回到家中,大姐召来了王老八兄弟俩还有刘老实,紧急商议对策。看来马市长那边是不能抱多大希望了,现在只能内部筹划,靠自己了。 “王叔,你明天开始就跟虎叔带人偷偷查,那伙人冒充解放军,押着我爸,肯定不敢出城,就算把暨阳城翻个底朝天也得查到关押我爸的地方,还有幕后主使是谁,我怀疑是赵艮塔,但是又怕是我被盲目的仇恨蒙了眼睛,反正你们俩就查吧,查到了最好,查不到咱们再想辙。”大姐叹了口气,命运降临到别人家都是皆大欢喜,而落在了叶家就变成了多灾多难。 “还有刘叔,有件事得麻烦你帮忙办一下。”刘老实听大姐说有事吩咐,忙回答道:“桂华,你说,我这条命是叶老板的,只要能救你爸,现在让我去死我都不会犹豫。” “刘叔,你这条命可不能轻易没了,再有俩月你就抱孙子了,可不能出什么闪失。我刚才突然想到你好像有个堂兄在青龙山开元观修行,那位道长曾经救过我一位伯父,我想请他出山来搭救我爸,我在这脱不开身,只能让刘叔你跑一趟了。” 刘老实听后立即动身,王老八兄弟也没等天明就召集人手出去打探消息,大姐现在一方面担心爸爸出事,一方面又要顾及家里的弟弟èi èi安全,十九岁的花季少女,白发在满头乌发里若隐若现。 一天夜里,大姐正给二姐补习功课,忽然冲进房间里几个蒙住脸的黑衣人,他们并不伤及二姐妹,径直冲到里屋,抱起正躺在床上熟睡的我就跑,大姐叶桂华抄起削尖了的铅笔就冲到了掳走我的黑衣rén iàn前,毫不犹豫就刺了过去,只见那人一躲一闪,竟让大姐没处下手。 这时候我醒了,见此情景不禁吓得哇哇大哭,二姐也拿起长尺象征性的比比划划,但是几个黑衣人压根没理她,只跟大姐对峙。 我的哭声划破了寂静的夜,大姐也被一黑衣人打倒在地爬不起来,二姐想跑出去求援,却被黑衣人控制住无法逃生,抱着我的黑衣人丝毫不在意我的哭闹挣扎,见局势稳定,便招呼其他人尽快离开,可是当他一只脚刚迈出房门,就吓得退了回来,并关紧房门。 “老大,怎么了?”另一黑衣人不解这个“老大”的行为,连忙问道。 还未等那黑衣人回答,木门就被一股强劲的力量撞开,一条足有盆口粗的巨蟒闯入房中,身后跟着几只狐狸,气势汹汹地对着怀抱我的黑衣人发狠。 黑衣人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扯下遮脸布大口喘气,再一抬头,正撞上巨蟒冰凉阴冷的眼神,顿时白眼一翻便昏厥了过去,其余人见领头羊被吓晕,也纷纷放下利刃,跪下投降。 巨蟒见我已没有危险,便转头朝几个贼人张开大口作势咬人,那几个黑衣人哪见过这种可怖的事?吓得直接穿破窗户逃了出去。 巨蟒和狐狸看了看惊魂未定的大姐二姐,又望了望此时停止哭泣的我,才依依不舍的从房间离开,瞬间便没了踪迹。 “大姐,刚才那大蛇跟狐狸,是不是成精了?”二姐怯怯的问大姐桂华,桂华摇头,表示不知。看着地上昏厥的黑衣人,大姐计上心来,低头对èi èi说:“翠华,咱俩先把这个吓晕了的贼给捆了,等王叔他们回来再让他们审,应该能审问出来咱爸在哪儿!” 王老八跟秃毛虎这一整天翻遍了半个暨阳城也一无所获,战意正颓时惊闻今夜有一伙黑衣人潜入叶家想绑走叶福禄却反被叶家姐妹绑了一个的消息,便又来了精神。 叶家厨房后面有个地窖,里面空无一物,没贼光顾不说,就算老鼠进去了,出来的时候也会抹着眼泪,因为里面实在太空了,除了灰尘还是灰尘。 王老八兄弟二人在里面安放了一张桌子几把椅子,又架起了一个火炉,炉子里插着几柄烧红了的铁铲,几条皮鞭和铁毛刷参差不齐的摆在地上,一个普通的地窖立马变成了一间简易的刑房。 秃毛虎好久没干这种审讯的勾当了,乍一拾起老本行还真有点儿怀念当年在山寨里的意气风发。 只见他提着一壶沸腾的开水直接浇在黑衣人的脑袋上,烫的黑衣人猛的痛醒过来,拼命哀嚎。 秃毛虎管这一招叫“提壶灌顶”,只是此提壶灌顶非彼醍醐灌顶,但最终结果都是让人变得清醒,也不免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王老八一脸横肉,手中拿着一块烧红的烙铁,皮笑肉不笑的对黑衣人和蔼地询问:“小兄弟,想尝尝这个滋味儿吗?” 黑衣人忍着头顶火辣辣的痛,咽了口唾沫,再抬头一看王老八那张凶神恶煞的脸,欲哭无泪,心里合计着叶家都是伙子什么人啊?又是妖怪助阵又是眼前这恶鬼一样的人来审问,心里念着阿弥陀佛,脚下却不听使唤,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连声求饶:“鬼大哥,我招啊,我都招啊,求鬼爷爷别杀我啊!” 秃毛虎脑子灵光,一听就反应了过来,笑着对王老八说:“大哥,这瘪犊子说你是鬼。” 王老八不怒反笑,对秃毛虎说:“哈哈,虎子,这就对了!说我像鬼说明咱爷们有威严,他这种鼠辈一见着就害怕,问啥撂啥,没废话。” 秃毛虎一脸尴尬,跟王老八解释道:“大哥,他那意思是说你磕碜!长得跟鬼似的!” 王老八一听也不乐意了,拿着烙铁就照着这黑衣人的大腿烫了过去,黑衣人疼的蹦起来老高,人还没落地,就被王老八一脚又踢翻了过去。 “你他娘的赶紧说!这次烫你大腿,下回可就不敢保证烫你哪儿了!”王老八边说边把烙铁指向了黑衣人的裆部,吓得黑衣人拼命磕头。 “两位大爷,我招,我全招!别再用刑了!我招啊!”黑衣人大声哀嚎,眼泪和汗水像豆子似的滴在地上,激起片片微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章 有惊无险 被捉的黑衣人叫苏二赖,出身暨阳邻县义乌,他说他来自一个叫“四方会”的民间组织,这个组织主要的业务就是暗杀,只要雇主钱出得到位,就算跑去台湾刺杀老蒋也未尝做不到。 苏二赖交待说,这次的雇主跟他们交易的时候戴着脸罩,一袭黑衣,看不清面目,只知道是个男的,出了重金要他们掳走叶家儿子叶福禄交给他,具体他要这孩子做什么,苏二赖也不知道。 王老八再问及叶守安被抓是否是他们所为时,苏二赖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矢口否认,他说四方会教众太多,而且各省级分会下又有区分会,下面又有县分会,暨阳的分会下面又分成了好几股小帮会,各分会之间没有联系,年终或者有大事时才会相互见面,但那也是各头目聚在一起,他这种小虾米只是区区一个执行任务的小队长,根本没资格去参加年终聚会。 “王叔,这个四方会你听说过吗?”大姐问王老八。 王老八汗颜道:“桂华,俺哥俩虽然来暨阳好几年了,但是对南方很多事都不知道。什么四方会五方会的听都没听说过。” 大姐打小生长在南方,也对这个四方会一无所知,其实也不是他们孤陋寡闻,只是这四方会极为神秘,虽然这组织从大清嘉庆年间就成立了,但是其常年地下操作,故而不为人知。四方会总舵在直隶,京畿之地,天子脚下,几百年来四方会涉及的领域比较宽泛,除了刺杀这主营业务之外,还有刺探消息,出卖情报,贩卖烟土,挖坟掘墓,甚至是作法施降,解梦渡厄也都可以,只要你给够银子,四方会教众拿了钱,豁出命来也会达成你的意愿。 据说四方会里面人才济济,能入会的都是各行各业中的翘楚,像什么刺杀大师,用毒高手,阴阳先生,得道高僧,妙手神医总之只要你能想得到的行业,包括盗贼在内,不是绝顶高手人家四方会都不收。 四方会也不是每次做事都收钱,像抗战时期,浙南地区鬼子伪军猖獗,祸害老百姓跟什么似的,四方会zj分会就自发组织了几次暗杀日军高层的行动,狠狠打击了rb鬼子在浙南的嚣张气焰。 而新中国成立前夕,四方会zj分会里一些有头有脸又曾经为国民党做过事的高手未经允许就擅自逃去了台湾,所以一时间四方会人才凋零,为了更好的完成雇主托付的任务,只好放低标准临时征召了一批孔武有力的青年,苏二赖就在此列。 “那你有没有办法联系到你们其他分会?我这儿有件事想让你做,你要是有把握办成这件事,我就放你回去,还会另外给你一笔银子,让你后半生保证吃穿不愁。”大姐思索良久,对跪在地上的苏二赖轻声言道。 没成想苏二赖根本没犹豫,捂着一脸的烫伤,直接就给拒绝了:“大xiǎ一 jiě,真不是我不愿意帮,有钱不赚王八蛋!但是我等级太低,就是个碎催,我连自己所在的分会还没整明白呢,根本没办法联系到其他分会,而且”苏二赖顿了顿,面露难色:“而且我们每次出来执行任务都随身藏着一颗见血封喉的毒丸,一旦行动失败无法脱身,就自行了断。” “那你的毒丸呢?我搜遍了你的身子也没发现啥毒药啊?”秃毛虎挠着光头,满是疑问。 苏二赖尴尬道:“那个我以为这次跟以前一样容易得手,出门的时候压根就没带,唉,真是大意了!”苏二赖边说边叹气,一脸惆怅。 “你们四方会是不是也做打探消息兜售情报的生意?那我出钱让你们帮我查事,总可以吧?”大姐从包里掏出一张干菜饼,边吃边问。 大姐叶桂华是个喜欢从语言和文字里面找l一u d一ng找出路的人,寻常人走寻常路,可她往往另辟蹊径,出奇制胜。 “嗳?对啊!叶大xiǎ一 jiě,你说,你要打探什么消息?我回去跟上头禀报,列出价码跟交易时间。”苏二赖闻言不禁感佩叶桂华的才智,而想到自己也能活着走出叶家,心中不免大石落地。 腊八节,暨阳城里的商贾都组织搭棚施粥,刘老实也带人向民众免费发放腊八粥,他前些天去开元观找堂兄刘道长,不料堂兄已离开道观多时,只得无功而返。 “大姐,今年过年爸爸能不能回来?”二姐牵着我的小手,抬头问大姐。 “会。”大姐坚定的回答。 “桂华小友,还记得老道我吗?”一声问话从姐弟三人背后传来,大姐转过头来望向来人,不禁大喜,一袭道袍,仙风道骨,这不就是当年救治陆伯父的刘道长吗?! 这刘道长跟大姐寒暄了几句,便将眼光落在了刚满三岁的我身上,我看见刘道长一直盯着自己,浑身不自在,也瞪着小眼睛怒视刘道长。 “道长,求您搭救我爸爸,我代表叶氏一门给您磕头了!”刚一落座,大姐起身对着刘道长纳头便拜,二姐虽不懂大姐为什么给这老道磕头,但是也扯着我的小手跪了下来。 “桂华,你赶紧起来,叶先生这次有惊无险,别给我拜,还有二xiǎ一 jiě你俩也都站起来,这不是折老道我的寿呢吗,赶紧起来!”刘道长连忙搀起姐弟三人,我玩心忽起,趁机扯住刘道长的山羊胡子,疼得刘道长龇牙咧嘴,我却哈哈大笑,一屁股坐在地上,乐得直打滚。 见老道说自己父亲有惊无险,大姐悬着的心这才放下。 “道长云游至暨阳,不妨在叶家多住些时日,过完春节再走也不迟,侄女我也可代家父感谢当年您搭救我伯父之恩。”大姐心里想的是刘道长在叶家,也能对救出爸爸这件事多个帮手,嘴上却说的很圆滑。 “小友,不是老道我不通人情,只是当年我跟你父亲约定五年后前来拜访,今才三年,两年后我会再来叨扰。我此番冒昧来访乃是因日前算得叶家会有一劫,所以特来指路,没想到还是晚来了一步,现在我跟你简单说几句,希望能让你家的损失降到最小。” 老道在叶家住了一夜便离开了,半个月后,叶家突然祸从天降,不但企业被工商部门停业查封,就连家宅也未能幸免。 马市长亲自率人来查封的叶家大宅,大姐问及原因,马市长含糊道:“有人跟省里匿名举报,你父亲系国民党余孽,国共战争时没少把物资卖给国民党军队。而今他又没了踪影,上级怀疑他已叛逃台湾,所以只能先紧急查封产业,避免他把财产转移到海外。” 大年夜,叶家三姐弟和王老八哥俩,还有刘老实等人聚在暨阳乡下的一处小院,嗑着瓜子聊着天,一屋子欢声笑语。 “老刘,把桌子收拾一下,饺子好了!”一声浑厚的男声从厨房传来,刘老实闻言赶紧站了起来开始收拾桌子,大姐也起身往厨房走去帮忙端饺子,边走边吩咐二姐:“老妹儿,你也帮刘叔拾掇一下桌子,我去帮爸爸盛饺子,切蒜泥,倒不开手!” 饺子一上桌,爸爸就夹起来一个在嘴边吹了吹然后放进了我的碗里,笑着对众人道:“这次劫难能够得以脱身,多亏了各位对我叶守安的照顾和营救,不过这几年屡次被赵艮塔那类小人陷害却无计可施,我想明白了一个道理,除了叶氏企业根基不足,能力不够之外,更重要的就是我叶家没有防人的本事,所以我想给家族组建一支能够真正护卫叶家,防御力十足的队伍。” “爸,这件事我已经替你安排好了,而且刘叔还有王叔虎叔也在暗中筹备,估计再有半年就成了。”大姐也明白防人之心不可无的道理,从前几次的投du ci杀事件发生后,她就已经开始着手准备建立家族护卫了。 “好,我闺女就是比她爹想的深远!”爸爸心情大好,望向大姐的眼神也满是欣慰,他这一次能够全身而退完全是因为女儿在外面筹谋,自己才从赵艮塔雇佣的shā sh一u组织里捡回了一条命。 “刘道长走的时候还说了些什么?”酒意正酣,爸爸跟刘老实三人碰了碰杯,转头问大姐。 “他说一年内你跟弟弟èi èi最好别留在暨阳,我也想好了,过完年就给陆家大娘去信,让你们去东北躲一年再回来。叶家产业被查封了,我也走走门路,要是咱们家问题查清楚了,万事皆好。”大姐哄着我,一脸笑意。 “那个道士真有那么大能耐?那他为啥忽悠俺俩?”秃毛虎喝的脸红脖子粗,听叶家父女聊到刘道长,便讪讪地问道。 “我堂哥说,你俩人的金条该回来的时候自然会回来!”刘老实吃着白切鸡,对王老八说。 “他娘的,啥时候才是该回来的时候?虎子都没钱娶媳妇了!人家姑娘家没嫌弃虎子没头发,就是嫌他拿不出聘礼钱,那媒婆说,要是再不去提亲,那户人家就把闺女许配给别人了!”王老八听着刘老实的话就气不打一处来,毕竟这关乎自己老弟的婚姻大事。 “老王,虎子,这事儿你俩咋不早说?过了元宵我就让桂华带着虎子去提亲,钱你不用操心,家里银子你随便使,我来安排,肯定给虎子办一个风风光光的婚礼!”爸爸撂下筷子责怪王老八二人为什么不早说。 “叶哥,俺俩倒是想告诉你,可那时候你还被关在四方会的大狱里呢!”秃毛虎听说爸爸出钱给自己操办婚事,喜不自胜,也口不择言。 王老八拍了一下秃毛虎,骂道:“兔崽子,大过年的咋哪壶不开提哪壶?” 爸爸轻笑道:“没事,老王,我被关起来又不是被砍头,没啥丢脸的,只是真没想到这个四方会这么厉害,敢冒充解放军抓人,而且政府也查不到他们。” “对了,爸爸,舅舅前天来信说他们家在乡下过不下去了,过完年要来投奔我们,我怎么回信?”大姐问。 “来就来呗,实在不行就一起去东北,天下这么大,走哪儿不能活?要不然你直接让他们去龙庙村,信里再捎点儿钱过去,穷家富路。”爸爸答。 “爸,那个刘道长好像很厉害,身上都冒着金光。”二姐没来由的插了一句嘴。 “啥金光?”爸爸抱过二姐放在膝上。 “就是胸口有个圆咕隆咚的东西,直冒金光。”二姐答道。 “我咋没看见?”大姐皱着眉问。 “有,大圆盘,金光闪闪!就跟这个似的!”二姐后来跟我说,当时我也替她帮腔了,边说还边指着盛饺子的盘子,怯生生的,就怕别人不相信。 “估计是刘道长衣服上绣的金线吧?”大姐说。 “我也不知道,反正金光闪闪的。”二姐答道。 转过年来,舅舅欧海波又来信说他们先不过来了,舅妈有了身孕,先在家养胎。 爸爸带着我和二姐,由王老八护送去东北,四人出发,到东北时却只剩三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章 王老八之死 王老八死了。 在建国之前,东北的铁路系统跟南方比较就相对先进完善,而解放之后的东北更是加强了对工业的发展,铁路改造的也是近乎完美。 十五刚过,爸爸给秃毛虎提了亲,定了成亲日子,几人才赶到山海关,准备从这里搭车去普兰店,再去龙庙村。 火车开动后没多久,王老八烟瘾犯了,就站在车厢过道抽烟,正赶上乘务员在查证查票,当查到王老八时,他的票不知道七塞八塞被塞到哪里去了,一时间找不出来,乘务员就让他掏钱再补一张票,他不解已经买过票了,为什么还要再花钱买,便跟乘务员争执起来,刚到绥中,车一停靠,王老八就被乘务员推下了火车,当时爸爸几人正在车厢里面坐着小憩,等到火车再开动时才发现王老八不在,一打听,原来是在绥中站就被赶下了火车。 下一站是兴城,到站至少也要半小时,火车一到兴城站,爸爸嘱咐二姐带着我到普兰店下车后应该怎样去龙庙村找陆家婶婶,嘱咐了一大堆,留下了足够的盘缠之后便跑下车赶回绥中去寻王老八。 话说这王老八平白无故被刚下车本就不忿,骂骂咧咧的走出车站,便站在街头抽起了烟。他感到十分憋屈,自己明明有票还补他娘的哪门子票?正在低着头生闷气时,一队解放军从他面前经过,他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指着解放军的背影就骂道:“你们就是这么对待老百姓的?” 那队解放军站住脚,一个军官打扮的解放军来到王老八面前,和蔼问道:“这位同志,请问你是在说我们吗?如果是人做了什么让你不舒坦的事,我们一定会严肃处理!” 王老八见这位解放军这么和气,态度也缓和不少,便把刚才在火车上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还没等他说完,街边有一伙群众就拖着一个操着南方口音的男人来到了解放军面前,一个老大妈扯着嗓门对解放军连长说:“解放军同志,这个人好像是个国民党特务!” 原来这个南方男人这几天一直出现在绥中街头,拎着个xiāng zi一站就是一下午,似乎在等待着谁,这一幕被sz县民兵连给注意到了,今天正巧跟国民党特务打过交道做过正面斗争的李大妈也在,便让她来帮忙瞧瞧对方是不是国民党特务,李大妈观察了许久,最后下了结论:这人肯定是个特务。因为他这个行为跟特务之间接头很是相像,便带人捉住了他,准备把他扭送公安局,正巧路上遇见了王老八搭讪的这支队伍,便给送了过来。 “我不系国民党啦,我几系生意银呐!”被捉住的男人一口广式普通话,听得众人糊里糊涂,什么系,什么几系? “生意人?多大的生意?”解放军连长打开xiāng zi问道,那xiāng zi里满是金条,看得人目瞪口呆。 “结系我的金条,你们不要乱动啦!不系说不旯群众一针一线的吗,系不系嫌针线太贱,几旯金条啊?”南方男人一阵发问,解放军连长也搞得满脸通红:“同志,你误会了,我们人是不会拿老百姓东西的,但是你要讲清楚你姓什么叫什么,是哪里人,来绥中的目的是什么,这一箱金条是不是你的?如果是你的,那金条的来源途径是什么?如果不是你的,那为什么这箱金条会出现在你的手里?” 解放军连长的一连串疑问让南方男人慌了手脚,他犹豫了半天也没想好该怎么回答,最后没办法了,只能承认,这金条不是他的,而是他和一群兄弟几年前在广州街头打劫而来,失主是两个北方汉子,一个光头,另一个凶神恶煞,这一次他来绥中是想买一批军火和烟土,但是卖家这几天一直没出现,所以他只能每天下午站在约定地点守候。 王老八一听便知那是自己的金条,便想找机会抢回来,可不能落到旁人手里,满心的盘算,一时也走了神。 这时从队伍里就走出来一位解放军战士,仔细的打量了一下王老八,开口问道:“你是王老八?” 王老八出门之前,爸爸一直嘱咐他,让他不要承认自己是王老八,如果碰到解放军盘问,就说自己叫魏大海,万万不能承认他是王老八,因为他以前做的那些事足够被枪毙十次了。 但这时候正想事儿的王老八哪还记得爸爸的嘱咐?头也没抬的就承认了自己是王老八,他还诧异自己早就退出江湖了,怎么还有人能认出他来?莫非这位问话的小同志也曾经听说过自己的威名? “报告连长!这位同志并不是什么好人,他是建国前在东北地区臭名昭著的土匪头子王老八!此人罪行累累,劣迹斑斑,祸害乡里又shā rén如麻,东北的老百姓几乎没有没被他迫害过的!我曾经就被他掳上过山,家里为了救我,爹妈卖房卖地,有病也没钱医,最后都病死了!”小战士越说越激动,到最后还适时的挤出了两行热泪。 刚才问话的解放军军官听到小战士的汇报之后,再一看王老八,果然面相凶狠,一看就不是好人。 “我,我不是王老八,我是魏大海啊,我们家三代贫农,完全拥护啊!”王老八拼命辩解,却也知道自己大难临头。 “你是谁,是不是贫下中农,我们会调查清楚的,请你配合一下,跟我们走一趟吧!”解放军连长下令抓住王老八,这时爸爸正好跑出车站,眼见到这一幕连忙赶过来解围,怎奈解放军心意已决,而且还要把爸爸一并押回去审问。 正在此时,不知从哪儿钻出来一条大蛇,直奔向解放军队伍,吓得人群四散逃开。爸爸认出了,那大蛇就是当年陪陆有财玩耍的那只巨蟒。 巨蟒游走到解放军面前,眼神阴冷,吐着长信,面目十分可怖!吓得在场人大气都不敢出,谁也不敢动作,生怕被它攻击。 只见它穿过解放军径直来到二rén iàn前,二人似乎听到巨蟒在说“来我身上”,这巨蟒尾巴一甩便打在了俩人身上,爸爸和王老八不禁一个趔趄顺势便骑在了巨蟒的身上。 巨蟒还没等二人坐稳,就急速前行,王老八在巨蟒准备加速时一伸手便从解放军连长手中夺过了xiāng zi,一只手把xiāng zi紧紧抱在怀里,另一只手放在巨蟒身上,这时,光滑的蟒身居然凭空出现两只前脚,就像鸡爪一样!它爬着爬着,竟向空中飞去! “同志们,拉栓,打!”解放军连长见状急忙下令朝半空中长脚的蛇和人射击,只是巨蟒飞的太快,子弹几乎没有打到他们身上。 飞了半晌,爸爸感觉自己在云雾中穿梭,整个人飘飘然的,再低头往下看,他有恐高症,这一看不要紧,吓得他差点儿一头栽下去! 不多时,巨蟒落在了地上,叶守安观察了一下四周很眼熟,恍然大悟,这不就是龙庙村吗? “老王,这是龙庙村,咱们地龙庙村了!”爸爸兴奋的对王老八说,却听不见人回应。 “老王,你这是咋的了?”爸爸见王老八死死抱着xiāng zi趴在巨蟒身上,便伸手推他,这一推,王老八整个人像一滩烂泥一样从巨蟒身上滑到地上,脸色灰白,左胸肋骨处渗出一大片血迹,显然是被刚才那阵乱枪打中了,仔细看那伤口,简直触目惊心。 “老王,老王。哎呀,这可怎么办,老王!”爸爸推搡了几下王老八,只见王老八一口鲜血从口中喷了出来,仿佛呼吸困难一样地对爸爸说:“老老老叶,我这次肯定是完完犊子了”爸爸忍着眼泪让王老八别胡说,王老八艰难的摆了摆手,嘴角的血依旧在涌,他咽了咽,指了指掉在地上的xiāng zi,又继续说道:“这金条给虎子一半,剩下的一半给给你家三个孩子分,当叔的没啥可送的别嫌少哈跟虎子说跟虎子说可可不能再抽抽鸦片了!” 这时候王老八神智已经开始不清晰了,嘴里念的也不知道是哪年的事。 “旅顺口回不去了那片苞米地让小鬼子烧了妈了个逼的小鬼子” “俺俺不想当土土土匪,可那世道不抢没活路啊!” “俺不想死” 王老八死了,他说他不想死,可终究还是死了。 那条巨蟒在王老八垂危之时就消失不见了,不知跑去了哪里。 屠户刘三鬼现在不宰猪了,解放后第一年,挨家挨户送猪肉,借此竞选当上了村长。 刘村长现在整天除了开会就是开会,不是去县里开会就是从县里开完会回来组织村民开会。 这天他难得闲暇,就坐在村委会里听广播,京剧正听着入迷时,突然有人敲门。 开门一瞧,很是眼熟,这不是叶先生吗? 爸爸也是诧异,陆家以前的估衣铺,怎么摇身一变成了龙庙村村委会?而曾经那个脑满肠肥整天邋遢到招苍蝇的杀猪屠户刘三鬼怎么会成了眼前这戴着眼镜一身中山装的村长? 爸爸不在这些年,龙庙村发展的很快,以前的土房草房现在都变成了砖瓦房,而且好像村里住户更多了,他提着个xiāng zi实在找不到陆家在哪儿,所以只能先按记忆里陆家估衣铺的位置来找,却不想这里已经成了村委会。 “三胖子?” “叶老板?” 俩人似乎历尽跋涉艰辛终于会师的两路红军领导,都伸出了手用力握着,仿佛这一刻神圣又庄严。 “嗳,什么老板,现在都是同志。”爸爸见刘三鬼跟以前没什么两样,便开口问道:“三胖啊,我陆家嫂子呢?” 刘三鬼递了根烟给爸爸,自己也点燃一根,吐了口烟圈缓缓道:“去hb探亲了,昨天才走,好像是去看她一个姑还是姨的病了没人照顾吧?具体啥病她也没说,反正说要去一两个月,把他家儿子都托我家了,他家孩子有出息,念书好,是他们学校第一批少先队员,比我那不争气的儿子强多了!” 刘三鬼不叫刘三鬼,叫刘三槐,一开始刚做宰猪生意的时候有个算命的给他算命,让他写下名字和生辰八字,他写了名字,那算命的老头文化程度也不高,愣是不认识槐树的槐字,所以一张嘴就念成了“刘三鬼”,龙庙村那时候人不多,有点儿什么事,一个人知道了差不多全村就知道了,起初大家只是笑话那算命的老头没文化,老头搬走了以后人们没人调侃了,就整天玩笑似的称呼刘三槐为刘三鬼,一来二去的,也就叫习惯了,人们反而忘记了他的本名。 刘三鬼每次提到儿子,心里都是骄傲万分,因为东北解放后他儿子子承父业,也做起了屠宰行业,但是他儿子却不是像他爹一样整天扛着一头猪在街头叫卖,而是跑去县里和人合伙办起了肉联厂,私营变国企以后,他儿子正经成了公家人。 刘三鬼表面虽不炫耀,但是只要跟人聊天,聊着聊着肯定会聊到孩子的问题上,每次都先夸别人家孩子,然后再话语里透着自己儿子没出息,这时候如果对方是个好事者一定会追问他那不争气的儿子到底怎么没出息,然后刘三鬼才会云淡风轻的来一句:“我儿子没出息,区区金平县肉联厂的一个股东而已,别看相当于国家干部,但是每个月薪水少的可怜,才200多块钱,唉,没本事啊!” 那时候高级工人薪水才四五十块,二百多块相当于一个普通家庭一年的收入。 这一炫耀奇招在刘三鬼的运用下从无失败,屡试不爽,但是到了叶守安这里却不管用了。 只见爸爸听说陆家嫂子刘桂芬不在龙庙村之后就变得有些恍惚愣神,问清了陆有财在哪个学校念书后跟刘三鬼稍作寒暄就离开了村委会,径直去了龙庙小学将陆有财接回了家,然后再带着他去后山将王老八尸体偷偷藏了起来,才算作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0章 隔壁 爸爸带着我和二姐重新住进了龙庙村,村长刘三鬼是最开心的一个,因为他虽然现在是一村之长,但是村民在背地里谁也看他不起,总觉得他只不过是个杀猪卖肉的屠户,配不上村长的位置,整个村子也就陆家母子对他一如以前一样尊重。 所以村里居民表面上对他低眉顺眼,回过头就换成一副高高在上的嘴脸。 他自己也知道自己不招人待见,所以只能忍气吞声,努力维持着村长的威严。 刘三鬼和爸爸虽然平时打趣斗嘴,却很交心。 以前爸爸在村子里住的时候,他每天卖肉收摊之后都会拎着几两精肉去叶家跟他聊天,他喜欢听爸爸说话,有些话很风趣,其中也不乏深意的道理,而且时不时穿插几个典故。 当年爸爸搬走,他还很遗憾,现而今爸爸又回来了,他打心眼里高兴,二话不说就张罗着找房子的事。 解放后有许多外地人来金平县谋生,距离县城最近的龙庙村无疑成了这些务工人员租房的首选,这里虽然是个村落,但是房子却也还凑合,最主要是租金便宜。 刘三鬼当了村长以后就花钱买了几个小破房,重新修缮了一下便di jià租了出去,要说空置的房子,他手上有的是,所以特意挑了一间既宽敞又距离他家最近的独门独院安排给了我家。 虽然这房子隔壁都是一些租房的外地人,但是爸爸也没驳了刘三鬼的好意,想都没想就带着子女住了进去。 陆有财原本被刘桂芬托付住在刘三鬼家搭伙,但是他见自己叶叔都搬来了龙庙村,而且刘三鬼家吃的也不好,所以也就跟着住进了叶家。 爸爸迁入新居当晚就想办法写信通知家里王老八去世的消息,大姐那边也挺迅速,收到信第三天便着刘老实和秃毛虎赶到了龙庙村。 “虎子,你哥大名叫什么?我好找人去给他刻块碑。”爸爸看着眼睛都哭肿了的秃毛虎,小心翼翼的问道。 “俺哥叫王大鹏,俺叫李飞虎。叶哥,要是有一天俺也死了,你可别忘记也写上俺大名。”秃毛虎擦了擦眼泪,一幅苦脸。 “虎子,这金条是你哥让我交给你的,他让我留下一半,我就不留了,都给你,你哥他临死前还不忘嘱咐你,让你别再抽大烟了,唉!” 秃毛虎接过金条,眼泪又是一大把,瘪着嘴呜咽呜咽的只掉泪。 给王老八草草办完了丧事,秃毛虎就不见了,那箱金条被安放在秃毛虎睡觉的房间,不知道少没少。 刘老实也不知道秃毛虎去了哪里,只看到那xiāng zi上有一张纸条,写满了文字。 “叶哥,我哥让给打死了,我没啥说的,他死的不冤,要是换做我,也不会喊冤,我们前些年造的孽太多了,死十次都不够。 我走了,不会再回来了,我要去做的事,是跟表哥很久以前就商量好了的,这一去九死一生,怕是没机会替山寨报仇了,只是希望叶哥以后一定不要与窦大牛那狗贼为伍。金子全都给你了,你们都是好人,我知道叶家现在有难处,这金条也不知道能不能帮你们渡过难关。” 落款是李飞虎,字迹虽潦草,但好歹没有错别字,爸爸拿着信的手直发抖,王老八已经死了,叶家俨然少了一条臂膀,现在叶氏危机四伏,各种状况还没解除,可万不能再出闪失了。 刚搬进新居,爸爸就紧着收拾,又是添置家具,又是把院墙用水泥砌好,反正忙活了三天半,多年未有人气的房屋才有了一点儿家的样子。 爸爸砌墙那天,发现泥土的墙体上有好几个大洞,不知道是蛇洞还是鼠窝,反正他没多想就用水泥把洞封住了,而且为了让墙体看起来平整,他还特意多抹了几层。 自打搬进这房子,爸爸身体就越来越差,刚开始只是发烧,神智还清楚,后来过了三四天,他就像疯了一样的整天说胡话,鬼啊神啊的。郎中来看过,摇着头走了,先生也来瞧过,自称学艺不精,也走了,反反复复请了四五个阴阳先生和出马弟子,都没人敢给爸爸瞧,问及原因,基本都是:你爹身上那东西,俺们惹不起。 这天,爸爸不知从哪儿请来了一尊观世音菩萨像,供俸在家里整日焚香祭拜,而且自那天开始,他仿佛变了一个人,平时不怎么喝酒的他,现在变得宁可不吃饭也要喝个痛快,而且烟量也比以往多了一倍,也不管我和二姐了,暨阳寄来的信他连看都不看,好像所有人所有事都跟他无关一样。 而且最神奇的是,那天开始,村里谁家有个灾有个难的,他都能帮着解,感冒发烧头疼脑热之类的小病他医起来更是不在话下。 只是爸爸现在不知道怎么了,变得如此疯魔又邋遢,胡子拉碴的,满身的酒气熏天,如果不是家里真遇到难事的话,恐怕没人会沾他的边儿。 刘三鬼看到爸爸此时的做派,和印象中的叶守安判若两人,叹了口气,没再来过。 才搬来时,二姐很不待见陆有财,就像现在我不待见陆有财似的,看他做什么都觉得讨厌,哪怕他是出于好意,二姐也要一番嫌弃再接受。 但是搬来半个月之后,二姐跟我就成了有财哥的跟屁虫。 每天陆有财放学归来就会背着liè qiāng带着我和二姐进山里去抓兔子抓野鸡,他枪法极好,瞄定了目标一打一个准儿。 这天,我们三人正在院子里架火烤兔子,突然我发现隔壁大杂院和我家院落中间阻断的墙头上冒出一个圆咕隆咚的小脑袋,那是隔壁邻居家的小孩福子,好像比我大两岁,他总喜欢扒着墙偷看我们烤野味,每次被发现了都会急忙忙把小脑袋往下一低,只露出黑乎乎的半拉脑袋在墙头上。 陆有财喜欢开玩笑,有一次拿着刚剥下来的兔子皮悄无声息地来到墙边,把还带着血的兔子皮遮在脸上突然的跳去,直吓得福子一下就从墙头摔到了墙根儿,那之后连续好几天都没见他出现在墙头。 后来听有财说,福子他家是外来户,家里只有一个爸一个姐,他爸是在金平县城摆摊卖炸丸子的,每天一大早从龙庙村赶去金平,到晚上七八点他爸才收摊回家。 福子他姐也只比福子大一岁,平时都是他爸出去摆摊,他姐在家里照料他,但是最近好像正赶上金平县城开庙会,所以他爸一个人忙不过来,就让他姐也跟着去帮忙。天天在家里预备好干粮,福子饿了就吃点儿。福子也不是爱出门瞎逛的孩子,反正庙会也就开几天,对付过去就行了。 隔壁是个大杂院,一个大院里住着四五户人家,每天晚上没事的时候,我就会和二姐坐在院子里听旁边院内的动静,反正鸡毛蒜皮的很有意思。 隔壁的小夫妻又因为琐事吵架了,妻子是个大嗓门,她一张嘴整条街都能听着。 妻子把锅碗瓢盆砸的稀碎,丈夫不想和妻子吵,一忍再忍。 眼看着门外看热闹的人聚的越来越多,有一些小孩也跟着瞎起哄。 妻子的娘家人与之相邻只有一墙之隔,闻讯赶来给女方加油打气,妻子底气更足了,指着丈夫的鼻子一阵脏话,那叫一个难听! 妻子骂丈夫,丈夫偶尔还一下嘴,憋红了脸也说不出一句难听话,妻子依然不依不饶,丈夫忍无可忍,只说了一句:“离婚吧”,就让妻子和她的娘家人愣在当场。 丈夫进屋拿起外套就往外走,骑上自行车头也不回的走了。 女方的娘家人急了,对着妻子大喊:“你快去追呀!” 妻子明显没想过会是这个结果,一屁股坐在地上,半晌,嚎啕大哭。 翌日清早,隔壁传来一阵哭声,二姐拖着我要去看热闹,陆有财从门外拦住了我们,让我们别过去,原来是昨晚吵架的女人上吊了。 陆有财说那女的好像脖子都勒紫了,舌头伸的老长,眼睛都没闭上,那白眼翻的,啧啧啧,艾玛,老吓人了,说着说着突然朝我做了个鬼脸,三岁半的我被吓哭了,陆有财笑的前仰后合。 哀乐已经在隔壁响了两天了,我问陆有财,什么时候才能不听这些难听的曲子,陆有财说明天就出殡了,明天上午就不用听了。 隔壁出殡这天,居然又出了风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1章 乱拳治病 刘三鬼的媳妇病了,也不知道是晚上睡觉着凉了还是怎么的,一夜之间就瘫在炕上起不来了。 刚开始刘三鬼以为她只是受风了,也没放在心上,可是连着四五天都卧床不起这才略微担心,请来了村里郎中开了两副药,吃了几天也不见效,他儿子把老妈拉到县城大医院去看,不痛不痒的,就是瘫着起不来,浑身没劲儿,医院里一查,筋骨没毛病,身体各项指标都正常。 正赶上隔壁死人了,村长刘三鬼去慰问的时候才想起爸爸叶守安现在整天神神道道的,病急乱投医,就把自个儿瘫了的媳妇拉到了我家,看看能不能让爸爸治好。 按理说刘三鬼对我家正经不错,爸爸没理由不帮,前提是爸爸如果真懂那些神鬼之道的话。 他有些看低爸爸,因为刚开始爸爸整天疯癫的时候碰见他就会神叨叨地说一句:“我看见神仙了!” 刘三鬼对这种事嗤之以鼻,他每次看见爸爸这幅样子就会调侃一句:“叶神仙,你今天又瞅见神仙没?” 二姐去上学了,一个人在家百无聊赖,正好院子里有个大脸盆,我见太阳很大,就烧了一盆热水倒在里面,脱光了衣服躺在里面,暖洋洋的真舒服。 三伯把他那瘫了的媳妇用车推到院里就一个人进屋了。屋里面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反正爸爸和三伯吵的很激烈。 “你到底能不能救啊?我人都给你拉来了,你不救,好意思吗?” “三胖,今天真的不能救,今天不敢请神来,神仙不在家,蛮力请来的神对我儿子没好处!” “怎么着?你家神仙还放假啊?都说你叶守安大能人,不下地干活整天的不务正业!我今儿还就告诉你了,今天你救也得救,不救也得救!老叶,想想我刘三槐是怎么对你的,你就不懂啥叫知恩图报吗?” 片刻,爸爸大步走出门来,手里还握着一瓶刚启开的白酒,仰脖猛灌了几口,扔下瓶子径直走向院子里推车上动弹不得的刘三鬼媳妇儿。 我卧在水盆里看到爸爸身后赫然出现一个怒目圆睁,威严无比的金身罗汉,手执降魔杵,脚踏白莲花,他的步伐紧贴着爸爸,爸爸走一步他挪一步,爸爸走到哪儿他跟到哪儿。 只见爸爸大步流星的来到三鬼媳妇的面前,刘三鬼跟在爸爸后面,刚要说什么,就看见爸爸拎起了卧在推车里口眼歪斜的三鬼媳妇一把扔到了地上,三鬼媳妇说不清话,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爸爸伸出拳头在三鬼媳妇的后背猛烈击打着,同时嘴里喷着白蒙蒙的雾气,这时虽然是初春,但是说话时早已不会出现哈气,此情此景甚是神奇。 三伯见自个儿媳妇挨打连忙冲过去扯住爸爸,我也吓懵了,在我心里文质彬彬的爸爸怎么会突然变得这样残忍,顾不得多想,虽然三伯拼命拉扯着爸爸,却丝毫阻止不了爸爸打在三鬼媳妇身上的拳头,正当三伯想喊人来帮忙的时候,爸爸已经停手了。 三伯刚要开骂,只见他媳妇自己从地上爬起来了,嘴也不歪了,行动也自然了,丝毫看不出来几分钟以前她还是一个半身不遂的病人。 “老叶,啥也不说了,哈哈哈,当哥的不是东西,中午请你喝酒,我让你嫂子给你多整几个硬菜!别人都是乱拳打死老师傅,你这一顿拳头,可救了俺家你嫂子啊!” 三鬼媳妇好了,皆大欢喜,街坊四邻在三伯那张大嘴巴的宣传下也都知道了爸爸的厉害,起初那些笑话爸爸的人如今也都闭口不言,心里默默地盘算着让爸爸给算一卦啥的,一旦自个儿有那富子荫孙的财主命呢? 隔壁女人的尸体被蒙着摆在堂屋正中央,正对着大门口,二姐放学回来带我去小店买糖吃的时候,路过她家门,用手遮住我的眼睛不让我往里看。 我坐在院子里吃糖,二姐和陆有财在屋里写作业,爸爸中午喝多了,躺在炕上呼呼大睡。 我正剥糖纸的时候,瞅见一个道士装扮的人路过我家门口时站住了,一直往院里看,我总觉得他很眼熟,就是不知道在哪儿见过。 他一袭灰衣,黑色的布鞋已经破旧不堪,头上的发髻很高,看起来头发比二姐的还要长,灰白的胡子连着鬓发,也许是疏于打理,显得很凌乱。 隐约看去,他胸前仿佛出现一个图案,冒着金光,圆圆的很好看,他笑眯眯的问我八卦好看吗,我点头,我哪儿知道八卦是什么,反正他胸前那圆咕隆咚的玩意儿挺好看的。 老道手里的拂尘朝我摇了摇,我笑了笑,没再抬头看他,自顾自吃起糖来。 他见我不再搭理他,便缓步进院又擅自进了屋。 老道和爸爸好像熟识,俩人坐在屋内交谈甚欢。 突然那老道边说话边顺着窗户指了指我,我看见爸爸在紧锁眉头,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 后来才知道,老道想收我为徒,爸爸不允,俩人意见不统一,不欢而散。 老道临走时只说了一句,我住在村边的破庙。 第二天清晨,隔壁上吊的女人她妈妈和弟弟找到我家,一进门就给爸爸跪下了,求爸爸救救她,她昨晚梦见女儿浑身长满白毛,青面獠牙的要掐死她,她醒来心里犯嘀咕,思来想去还是找个明白人问问,听说爸爸懂这些,还治好了村长媳妇的瘫病,就一大清早shàng én打扰。 爸爸早晨醒来就灌了一大口酒,醉醺醺的说他帮不了,她女儿怨念太深,即使不变成厉鬼也无法正常投胎,边说边点燃三柱香,默默祷告之后虔诚的插进了香炉里。 老太太不信,以为爸爸存心不想帮,便用手指着菩萨像,大声地问,你供的菩萨是死的吗? 爸爸说,别对菩萨不敬,说着连忙按下老太太直指菩萨的手,但是已经晚了,老太太刚才指着菩萨像的那根手指已经快速变红并且肿了起来,钻心的疼痛让老太太一阵鬼哭狼嚎。 爸爸嘴里念着叽里呱啦的咒语,左手捏着老太太肿起来的手指,少顷,能明显的看出那根手指在慢慢的消肿。 她儿子刚才在外面抽烟,屋里发生了什么他不太清楚,但是自己母亲的惨叫声让他失去了理智,只见他进门还没听他妈说完,就一把推开爸爸,直接冲到了菩萨像前,一伸手就把菩萨像推倒在地,爸爸还没来得及喊他住手,就看见神像已经碎的满地都是。 老太太见自己儿子闯了祸,紧忙带着儿子离开。 爸爸看着一地的白色碎片,叹了一口气,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