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非洲式神去修真》 正文 第1章 不过小人物 穆星河大抵是死了。 他死按理说并不是什么要紧事,即使他身在云浮派这样数一数二的修仙宗门,那也只是个外门弟子,如今世道险恶,妖兽横行,道行低微之人遇险殒命并不少见。 可是有人很不高兴。 那是个服饰华贵的少年,还有几分稚气的脸上满是阴霾,他恨声说道:“废物就是废物,死了都在给人添麻烦!” 宗门法会临近,因为需要炼制大量法器奖励宗门小比中成绩优秀之人,因此宗门派出大量外门弟子收集基础材料,这穆星河一死,他所收集的份额还得劳烦别人为他补上,这是一桩麻烦,此外在这个关节死人,宗门又少不得再去调查一番,看是不是另有居心叵测之人要破坏法会,这又是一桩麻烦。 穆星河其人资质平庸,大抵入得云浮派门中已是竭尽全力,就算在外门弟子之中他的修为进境也差不多是最慢的,平日里没少遭受嘲笑冷眼,此次就连收集材料都能出事,还引得内门弟子过来调查,难免有人心生不满。 有人叹了口气,说道:“你们平日对穆星河百般欺辱,现在人已经死了,就少说几句吧。”说话那人脸圆圆的,眉目温和,生得极像年画中的金童,他是找到穆星河落下的鞋子和门派信物,从而知道穆星河遭遇不测的人,可能因为鲜少遇到这样的事情,面色显得不太好看。富家少年下意识张口想要辩驳,想了想却也没有说话,脸上阴晴不定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发生了什么,谁死了?” 不远处传来清朗的少年声音,众人望过去,那人站长阶尽头,衣发凌乱,赤着脚,裤脚挽到小腿中间,露出少年健康结实的腿肚儿,脸上脏兮兮的,挂着点漫不经心的笑,眼睛却亮得可怕。 不是穆星河,又能是谁呢? 穆星河却是已经死了。 他在宗门附近采集材料,偶遇两位高手大战,得胜者看到还有无关的人在场,随手就抹杀了他的元神。 死得轻而易举,几乎儿戏。 元神被抹消了本该就是死了,万万没想到有人忽然阴差阳错穿越到这具身体里。 这个人是一个普通的宅男,要说有什么不一样的话,那就是他曾经有一个成为征服世界的大魔王的梦想。 他有惊人的行动力也有做坏事不被抓到的头脑,但是很可惜,他生在一个法治昌明政治清明秩序井然的社会里,他这样的梦想,一般会被称为中二。 人不轻狂枉少年,中二一点也没什么,只是人总是会成长,有一天他突然意识到哪怕他已经让附近的小混混都俯首听命,能够入侵各种资料库也未必能做到统一世界,且这些行径很有可能变成一生的黑历史,痛下决心告别中二,做个普通人。 他戴上黑框眼镜,穿上理工宅专属之格子衬衫卡其色裤子,好好上课也正常地逃课,像正常的理工宅一样,没有妹子只有基友,普普通通,安安分分,平平淡淡。老实说在计较这种无聊的事情的时候,也有着别样的愉悦。 可见此人非常擅长找乐子,中二的时候玩得很高兴,不中二的时候也能自己跟自己玩得很高兴。 他穿越的那一天就如同他的形象一样普普通通。 早上没有课,睡到日上三竿,睡眼惺忪地起来走向食堂,还接受了室友们半梦半醒喊他打包点吃的的嘱托。 中间遇到高中的学妹,寒暄了几句唯恐被提起自己的黑历史赶紧找借口落荒而逃。 走路实在太无聊了,他拿出sh一u ji玩起了手游《阴阳师》,埋头算着下一波鬼火与技能的时候,忽然只觉得撞上了什么坚硬的圆柱形物体,疼得他眼前一黑,下意识闭上眼睛。 然而就在这黑暗的一刹那,他的身体却仿佛感受到千万载的光阴呼啸而过,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像是被打散而后又重新凝聚,睁开眼睛的时候,世界已悄然变了模样。 ——原本还是绿树蓝天一片坦道通食堂,睁眼却看见星垂云隐无边麦浪接山岗。 他疑心自己还没睡醒,可他试着提醒自己线性代数下周考,马哲毛概由学院清风捕神监考这样残酷而可怕的事实都没有让自己从梦中惊醒,说明,这或者不是梦。 正在他满脑子黑人问号狂舞的时刻,忽然有一些不属于他自己的记忆,汹涌而来。 这个身体的主人叫穆星河,是这个修真界里的很普通的修真者,父母早亡,为有一技防身而加入宗门,但因为资质平庸修为始终没有进境,被同门耻笑。但是穆星河觉得这样也无所谓,他已经加入宗门,有宗门作他的庇护所,有吃有住,这一生如此也就足够。 然而祸从天降,穆星河终究未能如愿。 他接收着穆星河的记忆,有点懵逼。他的确曾经yy过很多次到了修□□他会怎么样怎么样,但yy这个东西,零成本,无消耗,最重要的是基本不会实现。 穆星河曾经想过很多次在各种世界中如何获得力量最后成为大魔王,可如今他只考虑一个问题:他要如何平安度过这种没有什么力量的日子。他从记忆里看到这身体原主人怎么样死去的,因此比谁都要清楚,没有力量的人的性命在这个世界上就如同蝼蚁,不值一提。 他用了很多年岁去认清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的现实,如今哪怕莫名其妙地穿越了也不会觉得自己是世界的宠儿。 这是一个拥有修真体系的世界,修真不仅是能得长生,还有各种术法可以在这混乱世道里保护自身,因此修真之人为数甚众。又因为根本功法的不同,这里也衍生了许多不同的宗门,穆星河所在的云浮派便是其中一个。穆星河是一名修真初入门者,拜入云浮派门下已有一年,依然在修真的最初级阶段养气期徘徊,因此一直被同门所嘲笑。 穆星河本身天赋一般,加之对修真完全没上心——对他来说修行只是为了让自己不在这个乱世中漂泊无依,如今有强大的宗门作为依仗,自己也不至于饿死,过得美滋滋的,嘲笑讥讽又算什么? 如今的穆星河却不会这样想,他拍拍脏兮兮的裤子,回忆了一会回去的路,决定折返宗门,再看情况。 倒没想到一回来就听到人在讨论他。 穆星河听了几句,已是对这原主人在同门之中的地位有所明了,只装作没听到,笑道:“发生了什么,谁死了?” 小圆脸见到他怔了一怔,然后笑起来:“你没事就好。” 穆星河挠挠头,一副十分不好意思的样子,随口说:“想不到牧野那边会有野兽,路上遇到了一只,躲了一宿,天亮才敢回来。” 牧野是穆星河醒来的地方,他归来的路上把前事好好回忆了一遍,如今随便编了个因由,当作是交代。 富家少年松了一口气的样子,面色依然不虞:“区区野兽也吓成这样,说出去简直败坏云浮派名声,没出息就是没出息!” 前来调查的内门弟子不在乎他们的事,见没出什么乱子,便吩咐穆星河休整过后下次任务还是按时按量将材料交来,说罢身化清风,飘然而去。留下外门弟子们在原地一脸神往。 “内门弟子果然是内门弟子,风度气质全然不一样!” “我们外门不知道此生还能不能学到这般的遁术” 穆星河本来想回去稍作休整的,听着他们七嘴八舌的讨论,停下了脚步——他初来此地,虽然身上还残留着一些穆星河本身的记忆,但还有些事不太明了,或许可以从他们口中得到dá àn。 穆星河在记忆中找到了一个信息,插嘴道:“一个月后的宗门法会不是会通过比试挑选一些资质不错的外门弟子收入内门么?” 穆星河果真是人缘不大好,一说话就引来别人的耻笑:“你以为你就会被选中?” 穆星河连忙打哈哈:“不敢不敢,我资质愚钝,怎么敢肖想这等好事。” 那人有些惊讶,穆星河这个人一直闷得很,骂他他也是默默不说话,反倒叫人更加来气,如今见穆星河竟然主动示弱,也不好和他过不去,解释道:“法会说是挑选资质不错的外门弟子,但其实最后挑选进去的多是家族子弟,平常出身的外门弟子并不多。” 小圆脸奇道:“可要比试比试的难道不是真才实学么?他们怎么看得出来谁是外门弟子谁是内门弟子?” “大概是因为”穆星河边上一个人说道,“家族子弟会有家族长辈给予一些法器符篆等,比起只会入门术法的一般人要强上一些?” 那富家少年听到这里忍不住冷笑道:“家族子弟是因为身处修真世家,日积月累终究还是比常人强,并不需要借助外物!”说是如此,可他的那红一阵白一阵的脸色,分明像是被抓住了痛处,随后他指着穆星河,说道:“就好像我可以只凭借天赋术法,就能打败你一样!” 不是吧,这样我也能中枪? 穆星河想起来这人名叫任景,族中伯父是本门金丹宗师之一,方才说到家族子弟可能已经是心中不爽,随后便找穆星河这个最好欺负c且拿他开刀也不会遭人反感的家伙下手,料想穆星河也不敢怎么样。 任景如此挑衅,按穆星河性子原本是想要回避的,但是他眼里忽然闪过一丝兴味,随后便笑了起来:“好啊,试试?” 任景没想到他竟敢应战,反倒是楞了一下,顿了一会,眉毛皱了起来,像是万般嫌弃的样子:“你刚刚遇险,我从不和只剩一口气的人比斗,三天后,玉京台下见!” 穆星河面上一片平静,点了点头。 经历了这个小风波,众人也无法闲谈下去,尴尬地随便说了几句也就散了。 穆星河独自走在路上,看着四下无人。忽然出声说道:“你是什么玩意?” ——穆星河确实不是那种一来就会和人起争端的人,然而不巧的是,在方才任景说话的时候,有一个声音在他脑中响起: 作者有话要说:  在这个修仙的时间点发出第一章,果真是十分应景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章 阴阳师系统初探 十米之内没有活物,穆星河突然出声,问的不是谁,正是方才在他脑里边说着“主线任务激活”的声音。 那个声音似远似近,却偏偏能让你知道那就是在自己脑海里的声音。没有感情,语调平淡机械,像极了系统语音。 有了穿越这档子事在前,再来个系统,穆星河内心已经毫无波动,他确实能感受到脑海里除了自己的意识之外还有其他陌生的东西存在,但怎么着系统也该来个引导吧? 然而穆星河在心底发问,没有回应,如今他出声来问,无论四周还是脑海,都是一片寂静。 “——大哥你这样连个任务引导都不给的话会被退货的哦?” 依旧是毫无声息。 穆星河转念一想,也没有任何证据表明随身系统就是那种bbb会说很多东西教你用的玩意,于是不以为意地耸耸肩,放弃了继续傻乎乎一个人问下去,决定回到住处再好好探索。曾经他为了复原一个魔法阵翻遍各种不知名语言的书籍,还是自己去摸索过去了,没引导对他来说不算什么问题。 外门弟子的住所在一片竹林之中,竹林中分散着大大小小的院落,大概是因为是外门弟子居住的地方,所以统称外院,每个院子都住着外门弟子,每个房间又住着两三个外门弟子,外门弟子若是成家,便离开竹林,在他处安家。 穆星河这具身体方才十五六,连成家的念头都没有起,自然是待在竹林小院里边。原先与他同房的人这几日不在宗门,房间里便只得他一个人。 穆星河一进屋便躺在木板床上,一路跋山涉水回到宗门,他的身体的确是疲惫无比,意识却是清醒得有几分亢奋。 穆星河闭上眼睛,放松身体,感受自己的意识波动。万千种念头如同阳光下的尘埃在脑海浮浮沉沉,穆星河将呼吸放平缓,等待那些喧嚣的思绪沉淀下来。 穆星河思绪清明,此刻整个世界仿佛没有了声音,只有他的意识在寂静的世界中独自前行。在这落针可闻的寂静里,穆星河感觉到自己的脑海里的确有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存在,他循着意识潜近观察,发现深入自己脑海的竟是自己再熟悉不过的游戏界面。 夜色里的庭院,屋檐下的风铃,那是自己这几个月每天都在玩的《阴阳师》的界面,界面依然很熟悉,什么图鉴c商店c阴阳术c式神录都在。他试着点开式神录,那黑漆漆的练了一堆sr和r,ssr只有一个酒吞童子的可怜兮兮的式神图鉴,还有那只只差几个碎片可以召唤的可怜兮兮的大天狗,不正是他自己的号吗?! 只是怎么地也不该抽中他穿越还带这个系统吧,要带系统不是那种全式神全六星满级的大佬来这里更华丽更有节目效果吗? 穆星河的阴阳师账号,可以说是非常缺乏节目效果。穆星河是个平民玩家,从来只肝不氪,抽卡随缘。他的超稀有卡也就是ssr只有一个酒吞,而且还是接二连三只抽到酒吞,如今他的酒吞已然四世同堂,可谓是黑到伸手不见五指。但无论怎么说,他的账号并不弱。除了没有什么ssr,他的式神强度c御魂强度都是十分可观的,无论给他什么场面他都能排出一套能够应付的阵容来。 穆星河一边胡思乱想一边点开式神详情去看,御魂什么的也是他自己搭配的御魂,在阴阳师这个游戏里,御魂对于式神来说如同网络游戏里装备对于游戏角色一样重要,不同的御魂搭配起来有不同的效果,要是缺了御魂,式神的战斗力会大打折扣。 不过现在说这些还太早,首先,他得能够使用这些式神,如果无法使用,战斗力当然也就无法谈起。 ——然而很不幸的是,他无法使用。 或者说,现在还无法使用。 穆星河试着把他的宝贝儿子酒吞童子拖拽出来,投射到自己意识之外c现实之中,但是只要稍微拖动一下卡片,他就能感受到精神力在飞快地流失,他集中的c深入到脑海深处的那股意识也迅速溃散。他的思维一旦不能集中,系统界面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穆星河疲惫地睁开眼睛,他的身体和精神仿佛一瞬间被抽空了力量,他望着房梁,心念如电转。 这个系统是依靠他的意念来操作的,系统并没有拒绝他这样操纵卡片,是他自己的精神强度并不足以支撑他去将式神召唤到现实世界里。穆星河有自信他的精神集中能力胜过常人许多,但是显然面对这样的情况还是不够。他转而想到这是个修□□,所有的功法都需要精神力量——在这个世界被称作人体内的“真气”,靠着这种力量的驱动,修真者才能使用术法c驱使法宝等,因此所有修行的基础都是培养真气。在这个世界有的是办法去锻炼自己的这种力量。 也许,这就是解锁系统更多功能的关键。 于修真之路上,穆星河处在养气期,这是修真的入门期,重在培养人体内真气,待到真气充沛,自然而然感知增强,到达一定程度后,便可以突破到练气期,能够壮大真气c驱使真气,吸纳外在天地灵气为己用。练气期的修真者还会觉醒一些天赋术法,实力自然要比养气期强不止一点半点。 但是身为大宗门门下弟子,即使穆星河未曾突破练气期,他入门的时候还是可以学习一门入门术法,以便更好运用真气c理解真气。穆星河当初修习的是小清风决,很简单的入门术法,借用清风的力量,使身体感觉更轻盈,外门弟子们通常赶路的时候给自己加持一个小清风决,移动起来更快些。当然,也可以将清风聚成一处,向敌人袭去,不过这个术法品阶太低,杀伤力也不怎么样。 养气期的修士对真气的掌控能力十分微弱,即使是那么简单的入门法决都需要画符作为辅助手段才能施展,想到此处,穆星河左右看了一下,起身在房里翻找,果真找出了一套画符的材料:一支笔,一盒丹砂,一叠符纸。 他画符所用的笔是木制成的,笔尖细而平,他回忆着画符的步骤,以笔在符纸中勾画轮廓,小清风诀是入门术法,符篆图案非常简单,几笔即可,他按记忆里的形状描画图案,再在轮廓中用笔尖填上丹砂,丹砂一落入轮廓中,竟然紧紧贴在符纸上,轮廓填满之后,倒真是像模像样画出一道符篆来。 只是这个符篆看上去很像话,穆星河拿它晃来晃去却没半点反应,隔一会才回忆起这需要一道法决才能催动,法决灌入符篆文字中,这才算是完成。 穆星河默念法决,催动意识去贯通符篆上丹砂写就的符篆文字,从第一笔贯通到最后一笔时,体内却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抽离了一部分,但身体忽然一轻,身周仿佛有清风盈袖。他心念又微微一动,清风顿时消失无踪。 这套流程做完后穆星河忍不住“握草”了一声,之前那个系统没给他什么真实感,但是这一个术法他却是已经真真切切地施展出来并且感觉到效用,也就是说明,在这个世界里的确有神奇的力量存在并且能为他所用。 穆星河乐得又在床上翻滚了一下,忽然转念想到自己方才画了符,阴阳师也有个画符召唤的功能,不知道是否还能够使用。他闭目养神了一会,再度进入阴阳师系统,召唤的功能还在,然而自己召唤用的符咒和勾玉一个都没有了,退回主页面一看,用于产出资源比如金币和御魂的探索功能也消失了。 同样消失的还有组队c阴阳寮之类的社交功能,这个穆星河倒是早有预料,不甚在意。 穆星河想了想,摸进阴阳术的界面看了看。在阴阳师这个游戏里,玩家可以操控四个阴阳师:晴明c源博雅c神乐c八百比丘尼,每个阴阳师都掌握着不同的技能,有着不一样的战术定位。穆星河试着选择晴明,没有阻碍,晴明的技能还是他上次离开时的样子,带着普通攻击和他平时斗技场常用的两个技能:言灵·缚和言灵·守。 他再去打开菜单,还有许多技能可以选择,晴明这个阴阳师在斗技场上起到的是辅助性的效果,所以直接伤害技能不多,他的普通攻击是挥出一道符咒攻击对方,穆星河拿过床边的空白符纸,试着使用这个技能,就在他意念里驱动这个技能的时候,手上一动,符纸便飞速挥了出去。 ——“砰”地一声,桌边的瓶子被符纸冲击,应声而碎。 这种切切实实的威力,不是来自穆星河的投掷力量本身,而是来自系统。穆星河还没来得及回味,就被人打断了。那人推门进来,看到地上破碎的花瓶,问道:“这怎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阴阳师游戏的版本从穆星河穿越后就不再更新~ 明天的一章比较短小,更新会早点(装作有人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章 事若反常 来人长着一张圆润的c讨人喜欢的c仿佛招贴画里面的金童的脸,体型也是稍显圆润,正是小圆脸。穆星河思索了片刻,仍是没有想起小圆脸的大名,只记得此人为人友善,修为进境很不错,已经进入练气期,于是和大家的关系都很不错。但不错是不错,大抵是和穆星河仍有些距离,因此穆星河能记得任景的名字,却想不起来他的名字。 穆星河笑嘻嘻地,只说道:“手误。” 他拍拍床板,示意小圆脸过来:“来啊,来坐啊。” 穆星河敷衍得如此堂而皇之,小圆脸狐疑地看了一眼,却也没有深究,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刘平呢?” 刘平是与穆星河同住的外门弟子,和穆星河同时接到收集材料的任务,但他的任务较为简单,一会就回来了,此时却是去城里为自己收集材料。 “他与我交换过任务,去城里收集材料了,他家不是也在那里么,估计会停留一阵。”穆星河回忆了一下自己所知道的信息,对小圆脸说道。然后又道,“没想到修为最高的你竟然同我们一个时间回来了。” 小圆脸点点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说:“先前我在外边找到了你的东西,以为你已经遇难了,妄断生死,实在抱歉。” 穆星河摆摆手,微笑道:“小事而已。” 小圆脸见穆星河说完这句又闭口不言,微微皱起眉头,显得有些疑惑不解,追问道:“那你说那个野兽是怎么回事?” 穆星河眨眨眼睛,回想了一下他所掌握到的情况:“之前不是有传言说牧野那里有野兽吗,我还当是假的,没想到还真有,追得我屁滚尿流,连门派信物都丢了,还好你能捡回来。怎么,你想去捉那个当自己的灵兽吗?” 穆星河眼神清澈,样子坦坦荡荡,半分撒谎的影子都看不到。 “捉什么灵兽,我哪有这种修为,”小圆脸苦笑了一下,“你和任景约战怕是没什么胜算,为什么突然自讨苦吃?平时你都是不理会他的。” 穆星河本也不打算介入这等是非,但当时他脑中正好响起系统提示主线任务的声音。他玩心大发,很想试试这个系统和这个世界的战斗情况。毕竟按照这个世界的力量体系,他们这些外门弟子都相当于拿小树杈打架的小孩,伤害不值一提,既然这对他未必能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便顺势答应下来,有人给他练练手那是再好不过。 见穆星河沉默不语,小圆脸又说:“你不过养气期入门,他却已经养气期圆满,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进入练气期,即使还没有天赋术法,但是入门术法的掌控也比你熟练些,真气更加充沛,宗门大比在即,若他下点黑手,恐怕到时比试” 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实际上宗门大比这事情穆星河都不在乎,原来的穆星河不说志不在此,光是修为摆在那里,也不可能在宗门大比里讨到什么好处。但穆星河看小圆脸这样子,猜他有话要说,眼珠一转,说道:“是啊,我知道我比不过他,但他一而再再而三羞辱我,我还是会不服气的。我现在也是后悔,但是你知道” 穆星河还叹了口气,力图使表演效果更逼真。 小圆脸看了他一眼,也叹了口气:“我可以将修行的一些经验分享与你,却只怕时间紧迫,修行是水磨工夫,一时半会也不会有明显的进益。” 穆星河盘腿坐在床上,仰望着小圆脸,眼神几乎是闪闪发亮的——瞧瞧,瞧瞧,这什么话?这就是期末kǎ一 shi临近准备挂科的时候,学霸过来表示要帮你补课说的话! “没关系没关系,能学多少算多少。”有人主动说要帮自己补课,怎么能不识好歹呢?穆星河知道自己修为实在落后于这个世界的人太多,笑眯眯的并不推辞。 小圆脸却说:“若实在来不及,我可以将我平日所画符篆送给你,虽只是入门之作,却也能应付急用。” 穆星河仰望着小圆脸,目光越发敬仰。这已经不是学霸帮补课了,那简直是学霸给你画好考点做好小抄,送你kǎ一 shi带上。 这个当口穆星河反而没有立刻应下来,眼珠子一转,道:“这怎么行,原本就是我一时冲动,输了是我咎由自取,不能让你那么费心。” “同门之间相互扶持,我们门规不就是这样说的吗?” 小圆脸十分云淡风轻,“我这符篆也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平日练习剩下的而已,起不到太大的作用,要应付好后天那一战,还是要看你。” 穆星河不再推脱,接过符篆细细观察,然而穆星河毫无修真经验,这符篆画的也不是他唯一会的小清风诀,并不能看出个所以然来。 小圆脸依然是十分善解人意,知道穆星河未必懂,将这几道符篆的用法一一对穆星河说来。 小圆脸带来的符篆分为两样,皆是由他自己的天赋术法衍化而来。 一是紫青雷光符。雷光印是常见的天赋术法,通常它用于斗法中震慑他人心神,或斗法时自己陷入迷惑时将自己震醒,杀伤力并不显著,是一门辅助术法。 二是流风剑气符。流风剑气是将清风化作剑气,一同操作多道剑气攻击敌人。小圆脸说这个术法与入门术法有相近之处,穆星河操纵起来应当会比较容易。 他又解释了一番其中的原理,最后说道:“我修为不高,这些符篆不过只是勉强可用,没什么禁制,如何运用,还是看你自己。” 穆星河抱拳拱手道谢,这万分感激的姿态因为他还盘着腿坐在床上而显得万分不正经。 小圆脸点点头,起身告辞:“这几日想来你也是十分困乏,我先告辞。” “——等一下,”穆星河却叫住了他,“我有一件事,还不太明白。” “嗯?” 穆星河托着腮,盘腿坐着,姿态还是十分随意,脸上还带着笑容,语气却毫无戏谑之意,他直视着小圆脸的眼睛,问道:“你为何害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章 微妙的恶意 小圆脸心下一惊,他看着穆星河,坐在床上的少年还是他知道的穆星河的模样,衣物破旧,头发总束不齐整,身上还带着不知道哪儿来的乱七八糟的伤口。可是他的神色却叫人感到陌生,穆星河紧紧盯着他,那双眼睛十分明亮,带着几分快活的神采,然而这快活轻松的神态似乎总有一些奇异的恶意,叫人无端生出一丝恐惧来。 在这样的逼视下,小圆脸只能勉强维持镇定,面色如常地问道:“你在说什么。” “啊,”穆星河停顿了一下,眨了眨眼睛,“我是想问,你为什么要让我去牧野?” 小圆脸紧紧皱起眉头,全然是一副十分困惑的样子:“你去牧野收集材料,明明是奉宗门命令,与我何干?” “有啊,”穆星河说,“这个原本不就是你的任务吗?” 他伸了个懒腰,见小圆脸动了动嘴唇,没有反驳,笑了笑,语气很是轻松:“本门虽然不禁止弟子交换任务,但是给不同弟子发放任务的时候心中应当是有数的。比如我一开始的任务是最简单的,刘平才能一日之内做完去下山,既然牧野有野兽伤人的传闻,那就本不应该我这种什么都不懂的人去,而应该是你的事情。你与刘平交换这个任务,刘平后来听说野兽出没这件事情,强行与我交换了任务。当然,这本是一桩很正常的任务交换,上报宗门也是合情合理全无破绽。” 小圆脸死死地看着他,没有说话。穆星河伸了个懒腰,继续说道:“你错在太心急了,你究竟想确认些什么,才会在我一夜未归之后立刻去牧野,然后得出我的死讯上报宗门?刘平与我交换任务后来去匆匆几乎没有在宗门内停留,你纵使想打听我的任务在哪里,估计也找不着机会吧。但是牧野那么大,你无意中就能把我的东西给找着了,若不是对我的任务区域一清二楚,那运气未免也太好。 ” “你既然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小圆脸缓缓开口,语气没有半分从前的和缓亲切,仿佛变了一个人,“那我也没有什么可说的,看来你昨日确实遇到了什么,不是我安排出了失误。” 他抬起眼睛看着穆星河,眼睛里黑黑沉沉的,如同一汪死水。 退一万步来说,穆星河从前纵使能猜到这些,却也不敢这样对小圆脸步步紧逼,定然是遇到什么惊天变故,才会让他有这样的变化。 “好,你不说,那我再来猜猜,”穆星河不惧怕他的眼神,仍是笑盈盈的,“你是为了让我遇到些什么,才故意叫我去的。然后,你知道我遇到了结果就是死,所以会急着公布我的死讯。可我这样一个小小的弟子死了有什么大不了呢?顶多宗门派人来调查一番了事——唔,那这里,你是想要内门弟子,还是想要调查呢?算了,你若是能认识内门弟子何必如此大费周章,你是想要有人来调查我的死,查出凶手。这样的话——你和我没有仇,但是你和杀我的人有仇?” 穆星河边想边说,他真的只是一时兴起想什么说什么,说着说着,已经豁然开朗:“你接到宗门任务,按照你那优等生习性,自然会前去调查一番情况,中途听闻你的仇人会经过牧野或者因为什么原因前去牧野,你那仇人又是什么shā rén不眨眼的大魔头,你自然不能去,但你又不愿意让仇人在自己眼皮底下走掉,那肯定还是要有人送死的。你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让刘平答应交换任务,又知道刘平这小子精明不喜欢吃亏,散布些牧野野兽出没的传闻,他自然会找我换任务,事后追查起来,你也可以撇清关系,就算我死了,宗门也不会有什么损失,是这样吗?” 穆星河每说一句话,小圆脸的脸就白上一分,说完他原来红润的面颊上已苍白如纸,无半点血色,冷汗从他额上缓慢地滑落下来,他的声音是颤抖的:“你究竟是谁?” 穆星河笑了笑,神情可以说是十分和蔼可亲了:“我只是一个普通宅男呀。” 小圆脸心神烦乱,听到这种无法理解的话思绪更是乱作一团。 他面色苍白,嘴唇颤抖,似乎一瞬间想了很多,却似乎终究没有想到解决之道,因此面色更加难看。 “我并不是故意加害于你我实在是没有办法!”小圆脸抬起头来,他的手已经握成了拳,胖胖的手上都依稀可见暴起的青筋:“那个人杀了我全家十三口人!我们家唯独我一个人能够幸免,奶娘把藏我炉灶中,出门便被他撕成两半,èi èi才出生不到三个月,他一只手就把她掐死了!那一夜我家连井水都是红的!我逃到云浮派修行,只为了有朝一日能有力量手刃仇人!我我已经是没有退路,那天得知他会来牧野,我想尽办法,却没有一个人帮得上我,可我怎能这样轻易让他走掉!” “我很同情你,”穆星河却是一刻都闲不下来,说着话把符纸顶在手指上转圈圈,那符纸竟然就挂在手上转着下不来了,他脸上看不出半点同情的意思,“可是你家人的命是命,我的命就不是了吗?” 小圆脸脸色已经惨白得像墙面一样,他颤抖着说:“我我对不住你。” “我记得门规有一条是弟子之间互相扶持,你这样做好像是要逐出门派?”穆星河回忆了一下。 “我求你!”他似乎想求饶,但终究苍白着脸咬牙阻止了自己,小圆脸头垂下来,哪里还有半分当初的神采,“我愿意接受门派惩罚。” “然后啊,我还记得那个人的长相,说不定哪天打听到可以告诉他这件事情?” 小圆脸不可置信地抬起头,却见穆星河在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和两个酒窝来,明明是亲近友好的笑容,却叫他毛骨悚然,汗毛倒竖。穆星河带着笑意,慢悠悠地说:“开玩笑的。” 他接着又说道:“不告发你也不暴露你,但是,你之后我说什么你就得做什么,这个条件怎么样?” 小圆脸看上去像心中一块大石落了地:“都听你的。” 穆星河摆摆手,显得玩得十分高兴的样子:“这几日想来你也是十分困乏,先回去吧。” 小圆脸掩上那破旧的木门,心中无数情绪在翻涌。之前穆星河那句话明晃晃就是威胁,但是他竟然会有如蒙大赦的感觉,实在太过可怖。 此穆星河非彼穆星河已经无需确认,听说一些邪道高手善于借尸还魂之术,会趁人灵魂离体的的时候夺人躯体,想到刚才那个人哪怕修为远低于自己都没有半分恐惧,还有那对性命满不在乎的态度,很有可能原本穆星河就是已经被道行高深的大魔头夺舍重生了! 想到刚才与自己打交道的竟是这种邪道高人,小圆脸额上的冷汗又落了下来。 正在房间探索系统,拿着符纸大喊“q·q牛力自由”的穆星河:“啊嚏!”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短小,下更一定粗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章 阴阳师系统战斗测试 然而其实穆星河十分安分,堪称云浮派标准学员。 他一天都呆在房间里,研究了一宿,身体实在支撑不住睡了过去,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日上三竿。 经过各种摸索,穆星河把这个阴阳师系统大致弄清楚了。系统中他目前能够使用的功能只有阴阳师功能,选定阴阳师和其技能以后,穆星河自身也会获得那个阴阳师的能力。 比方说穆星河在系统中选定晴明和他的技能言灵·守的时候,他可以以自己为中心结成一个有形无色的巨大防守结界,抵挡攻击;再比如说穆星河选定神乐和她的技能通灵·冥蝶后能够幻化出一大波蝶群涌向某个位置;召唤类的技能比如博雅的秘术·影分丨身和神乐的召唤·鱼同样能够实用,但是可能由于真气的不足,持续时间并不是很长。 这些技能同样拥有冷却时间,这是个现实世界,冷却时间自然不会像游戏里一样按照回合来计算,经穆星河初步测试,大概是与释放时间间隔有关。 虽然不能无限使用,但是穆星河已经是十分满足,阴阳师的威力——哪怕只是普通攻击,就已经超出他本身许多,更别提阴阳师还有包含攻击c防守c控制c骚扰的各种各样的技能可以供他选择使用。 他比较遗憾的是他确实是由于真气不足的原因无法召唤他的式神,但是可以看出来不同稀有度的卡召唤需要的真气条件是不同的,他召唤最低级的n卡能在现实中投射一个身影,很快会化作青烟消失,试图召唤高级的ssr则会被抽空真气强制退出系统。 就冲着解锁全系统,穆星河也要好好修炼提升修为。 不过提升修为说起来轻巧,做起来却没有那么简单。 养气期的修真者体内只有少许天生的真气,培养真气都是水磨工夫,靠的是日积月累和自身体悟。宗门书籍里关于养气期增长真气的只有寥寥数语。 穆星河心知此事不能一蹴而就,并不急躁。 清理过思绪的穆星河眯眼看了看外面有些过于灿烂的天色,恍惚间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学校。好像自己随时就能伸个懒腰下床,问室友有没有课,然后晃晃悠悠走着去饭堂。 窗外是一样的天色,窗却是木头做的窗,没有玻璃,有风从外面飘进来,如今的穆星河考虑的也不再是下午的课能不能逃,而是他从前想都没想过的真气啊系统啊什么的,他却出奇地没有什么不适应,仿佛生来就是要过这样的人生一样。 穆星河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开始今天的修炼。 入门时宗门教授过养气期弟子几道法诀,都是用来催动体内真气,增强自身感知的。 他闭上眼睛,心中默念法诀,法决念完之时,仿佛有一道清风吹拂过自己的心中,心头的杂念被这道清风吹得无影无踪。世界降下一片黑暗,仿佛连同他自己都要消失在无尽的黑暗中。心跳与脉搏在这一片黑暗中清晰可感,渐渐地,他能感受到血液向四肢百骸流动,有的急速有的轻缓,还有一道轻微的内息在他的肺腑之间。 在意识世界里,他的身体如同一片广阔的原野,原野之中,千万条细小的河流在流动着,那一道轻微的内息如同游鱼一般,在水中灵活地游动。 他试着抓住那道内息,它却十分警觉,稍一接近,倏忽一下就溜走。尝试几次均告失败,穆星河放弃去掌控这股内息,而是让意识跟着内息在体内游动。 他的意识仿佛也化作了一尾游鱼,深入水中,感受着水流的轻缓或是急速,温暖或是清凉,他循着水流而向前,不知不觉之间,他的意识与内息仿若合为一体,他的念头开始能操纵内息的流动。 内息此时已经不像游鱼,而像是一条细细的水流。这道水流他操纵并不容易,念头时断时续,有时水流甚至会分散出去,汇入河流之中。穆星河能够感受到明显的有力不从心与滞碍,但是仍咬着牙关继续,那道水流受他驱动在体内运行,不断吸纳身体中细微的c分散的c游离的c相同的水流,水流因此而地壮大了一丝,操控起来似乎不那么艰难。 压力稍缓,穆星河可以更加清晰地感受到每一条河流的不一样,内息沿着流水而前行,分散的一条条河流仿佛随着内息的运行而逐渐贯通,连同气息都仿佛变得流畅起来。 一条一条河流相互汇聚,水流越来越急,千江汇海,所有的堵塞都不复存在,他仿佛能听到水花拍岸的声音,水流潺潺仿佛一首悦耳的歌,鸣响在他的脑海之中。仿佛有一道温柔的光,照遍了原野。 穆星河心知这是内息在五脏六腑了运行一周,经过这样的修炼,他的内息明显壮大了几分。 穆星河让内息重返肺腑,睁开眼睛,吐出一口浊气,几乎支撑不住地直挺挺倒在了床上。 他回神的时候发现他的里衣竟不知不觉已被汗液浸湿,外边天色也从日头当空变成了晚霞满天。 穆星河望着外头的晚霞和翠竹,迷迷糊糊地想,要是当年知道修真连冥想都那么累的话,他中二期的妄想会少很大一部分修仙的内容 要不是肚子发出了抗议的咕噜咕噜的响声,穆星河可能还要再思考一阵子的人生,但他实在想不起来上次吃东西是个什么时候了,穆星河被迫离开了知识的海洋,开始他的觅食之旅。 路上他还撞见了小圆脸,他见到小圆脸眼冒绿光,小圆脸见到他却脸色煞白,低头就走。穆星河虽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脑补成了魔教大佬,但看小圆脸这样,恶趣味发作便叫住了他,强行道谢了一波,并告诉他虽然这样那样,但是符篆他还是不会还的。 小圆脸似乎并没有在乎这个,他说:“后日我会去玉京台,任景他们把我们这些同辈都喊上了。” 任景喊一大帮人去玉京台干什么,穆星河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就是想看他笑话的。 “那可当真要奋力一搏了呀。 ”穆星河笑眯眯地说。小圆脸抬眼瞅了瞅他,神色里都是将信将疑,穆星河不以为意,揽过他肩膀:“走走走,带我吃点东西,饿死了。” 穆星河顺便问了些修行上的问题,小圆脸虽然都老老实实地一一回答了,但也没有表现出进一步关怀穆星河的意愿。穆星河觉得有点无趣,说道:“你当初还主动到人家房间里关心人家情况呢~” 只见小圆脸霎时面无血色,还打了个寒颤。 小圆脸似乎不敢跟他继续处下去了,找了个理由就要离开。 这个人害人一命而无愧色,穆星河哪怕是最中二最反社会的时期都未必能做得出来,自然是知道此人不可深交。这种话穆星河当然只是说着玩玩,毫不在意,独自回到了住处,继续修行。 修行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在这两天里,穆星河将真气运行了个几周,气息运行逐渐开始通畅,不复第一次运行时候那般滞塞。只是对真气的控制上依然不够精微,偶尔真气脱离他的掌控,又要一切重新开始。 一来二去,时间很快就到了和任景比试那一天。 玉京台是云浮派中弟子斗法之地,主台位于云浮派主峰之巅,云海之上,周围各个峰峦皆有稍小的圆形平台,以浮石与主台相连,统共有四十九个平台,合七七四十九之数,皆称作玉京台。每座平台都是以山石砌成,上刻有玄妙的道种文字,可以封印法术力量在平台之内,不波及斗法以外的其它人。 由于宗门法会将近,玉京台上弟子不少,一行外门弟子来到玉京台,却招来了不少疑惑的目光。众人皆知外门弟子修为不高,远不到要和人斗法才能互有进益的程度,多半都在山下闷声修行,鲜少见有如此大张旗鼓的。 任景被前呼后拥地走在前边,倒也没有一丝不自在。只听到有人说:“这穆星河不自量力,如今还要上玉京台上斗法,众目睽睽之下惨败,不知道还有没有脸待在云浮派中!” 又有人讥道:“他早就没脸没皮,待在云浮派那么久,修为与入门前一般无二,毫无进境,是我我已经就滚下山去了!” 任景对这种话似乎十分满意,发出了愉悦的笑声。 穆星河跟在人群后面,听到耳里也浑不在意。他一个人悠悠然走在人群后边,看着四周的风景建筑,就如同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目不暇接,哪有心思管他们。 玉京台建在云浮群山之上,穆星河从主台往下望去,下边是茫茫的云海,只隐约透着几抹山峦的绿色,薄雾笼罩在主台周围,倒真的像是神仙之境。 主台中央无人斗法,只有两个似乎是当值的内门弟子站在边上,其他峰峦的小台子倒是几乎都有些弟子在上面切磋。穆星河远远望过去,只见他们身姿潇洒,衣袂无风自舞,时不时祭出玄妙法器,道道流光从他们袖里指间挥出,场面煞是好看。 任景与当值的内门弟子交谈了几句,内门弟子指向一处台子,示意他们一行人去那边比斗。穆星河跟着他们走过去,只见主台与小台之间以浮石相连,穆星河走在浮石之上,脚底下是万丈云海,忽然有个很作死的想法,他伸脚下去探了探,却发觉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往上微微一托,心里更觉奇妙。 一行人走过了几道浮石连成的路,终于找到了一个无人的平台,只待摆好阵势开打。 任景抱着胸对穆星河说道:“像之前说的那样,我不会用长辈给的符篆与法器,所用都是我的所会所学,没有什么不公平吧?” 穆星河笑道:“这自然是仁至义尽。” 然后又说道:“您不可以用,那我能用吗?” 任景看他没脸没皮的样子,神色更加不屑:“那你也得有!” “哈哈哈,玩笑玩笑,”穆星河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您先请。” 两人步入平台中间,只见刻在石砌平台上的玄奥文字有微光闪过,一道似虚似实的屏障将斗法两人与外面的外门弟子隔开。 “我不欺负弱者,我让你先出手。”任景说道。 穆星河没有说话,他实在懒得编话推辞,旁人看来却是他十分畏惧任景的实力,露了怯。他从腰间抽出一张符篆,催动真气,默念法决,一道清风便从符篆中飘出来,护佑在穆星河身侧。 这是最简单的入门术法小清风诀,哪怕是穆星河这样的人使用出来,也没有人感到意外。只是穆星河得了先机,却只还是用小清风诀作防守,在围观的人看来,那就是一个大写的怂。 任景自是不屑如此的,他同样抽出一张符篆,清风萦绕在他衣袂间,他捏指成诀,清风聚集到一处,向穆星河袭去! 这是小清风诀很常见的一种变化,将清风聚到一处,借用清风本身的势,迅速攻向敌人,可以对敌人造成些微的伤害。穆星河见他动作,往旁走了几步,那道清风也随着他的行动更换方向。反应不及之际,已经被清风袭中胸口,气息为之一滞。 “小清风诀是我派入门术法,驱驰清风,将风的疾速运用得淋漓尽致的人有,操控到细微之处的人也有,而任景这道小清风诀,确是兼顾了力量与变化,对真气的控制足见精微。”小圆脸看着场上的局势,长叹一声道。 有人接口道:“这穆星河就不行了,真气孱弱,对小清风诀也毫无掌控。” 小圆脸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场上那两人,只摇了摇头:“难说。” 只见穆星河被小清风诀击中后,往后退了一步,身周萦绕的几道清风,看似因为受到攻击而絮乱,实际上却扑向了任景袭来的清风,几番纠缠过后,竟将这道清风融入了一体! 原本还有几声讨论的场外如今顿时一片寂静,清风诀性质温和,两人的小清风诀同出一门,且同处于养气期,要将对方的招数纳为己用细想是能够做到的,但实际操作却需要对小清风诀以及真气运行的细微理解,没有多少人愿意在对阵中去试验,可是这个修为最差的穆星河却这样自然而然地做出来了! 任景脸色变了变,行动却没有停下来,他在小清风诀袭出之后又捏了一道小清风诀加持在自己的身上,见此变故,他这次没有拿出什么符篆,拿出的是空白的符纸,手指在符纸上虚写几笔,符纸上忽然光芒大盛—— “五日雷音诀!” 小圆脸一眼就认了出来。 众人看到都万分惊讶,五日雷音诀自然不是小清风诀那样的入门术法,甚至说在修真界的术法中,五日雷音诀也是数得上号的,大家都能看到任景是在空白的符纸上将五日雷音诀唤出来的,自然不是他借用长辈的符篆zu一 bi,唯一的可能性是,他已经不声不响突破到练气期,这五日雷音诀就是他的天赋术法了!别说穆星河不是他的对手,就连在场的养气期弟子,也只有一个是突破到练气期的。 区区小清风诀,又怎么能挡得住五日雷音诀?! 在众人瞠目结舌之际,直面五日雷音诀的穆星河也抽出了一张空白的符纸,手上却作出了一个古怪的姿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章 战斗测试完成 玉京台的另一边。 一名身着青衫头戴玉冠的青年结束了一场斗法,他抱拳拱手对对手道:“宋师兄,承让。” 被称作宋师兄的青年输了也不恼,只微笑道:“柏师弟此次下山后的确收获良多,我技不如你。” “哈哈,这却也不是”青衫人本待说下去,目光微移却看到一方台子上满是人,讶异道,“那边是怎么回事?” 玉京台上常有弟子斗法,也有些弟子为吸取一些战斗经验特意上来观摩他人斗法的,若是高手斗法,自然围观者众。 宋律笑道:“既然无事,我们不如过去一看?” 结果他们一出去便有围观他们斗法的弟子告知,那边却没有什么高手,是两个外门弟子在比试。青衫人哭笑不得:“外门弟子有什么好比试的?小清风诀对打小清风诀?” 宋律也有几分不解,但仍笑道:“修行之事,是修得真我,照见本性,修行过程中总是需要多加切磋交流的,无论修为如何,都是如此。” 青衫人仍是不以为然的模样,但也没有反驳,只道:“那我们便看看小朋友们是怎么样切磋交流罢!” 青衫人与宋律一去,先前观看他们比斗的弟子们也跟着去看热闹。只见台上斗法的是两名外门弟子,一名衣着华贵,衣饰上绣有精致的纹理,显然出身不凡,另一名弟子则是衣衫破旧,看上去懒洋洋的,连站都没个站相。两人站在场地中间,不作动作,竟似僵持了一般,但只要稍加观察,就会发现那名衣衫破旧的弟子身周竟有一圈有形无色的巨大圆盾笼罩着,意态从容,显是更胜一筹。 青衫人看着穆星河,眉头皱了起来:“寰宇坤风罩?这不该是他这种修为能使用的术法!” 寰宇坤风罩乃是借用厚土载物之力,似疏实实之风所形成的保护罩,虽说不上万法不侵,但已是金丹以下极强的防护之术。虽然几大宗门都会有记载寰宇坤风罩的玉诀供弟子学习,但其基本的使用要求就是对风象地象之力的细致理解与充沛的真气,无论如何也不该是一个连天地精气都无法感受的养气期弟子能用得出来的! 周围的外门弟子原先看到一行内门弟子过来心下已是忐忑,眼见一个看上去修为不凡的内门弟子如此说道,更是惊疑不定。 原是任景使出了一着五日雷音诀叫大家都眼前一亮,以为任景进步如此神速,区区穆星河自然会狼狈认输。不想那穆星河竟是不慌不忙,一手捏符,一手结出一个古怪的印,五日雷音诀来势汹汹,竟被穆星河身前的不知道什么生生挥开,四散在空气中! 天赋术法他们见过一些,却也没有见到如此古怪的。更别说穆星河离突破到练气期c觉醒天赋术法还有个十万八千里!方才他捏的符显然是空白的,那么他哪里得来的力量可以驱动这样强大的术法! 又听得另一名为首的内门弟子道:“不,这不是寰宇坤风罩。”说话那人语气虽笃定,眼里却满是不解,目光紧紧盯着穆星河,一直没有移开。 任景一击不成,并不死心,又抽出一张符,以手捏诀,虚写一笔,闷沉沉的雷声伴着紫色的闪电从虚空中劈向穆星河! 又听得那内门弟子说:“五日雷音诀,这孩子天资不错。” 这道五日雷音诀隐隐带有风雷之力,那罩子受此一击,竟然坚如磐石,不动如山。 外人都对穆星河这古怪术法万般猜测,但是穆星河最清楚这不是什么术法。这是阴阳师里面晴明的技能,言灵·守,游戏里是以灵力结成的防守结界,让敌人无法伤害结界内所有队友,这个结界在两回合后或承受阴阳师生命一定上限后消失。穆星河游戏里的四个阴阳师都是满级的,满级的晴明血厚无比,在游戏的斗技场中堪称无敌乌龟壳,此时他借用了晴明的这个能力,这个罩子自然不是任景的术法能够轻易打破的。 穆星河之前是故意试探的小清风诀,任景有新招数他也不曾惊慌,将言灵·守放了出来,效果果然不错。不过这个现实世界的战斗不是回合制你打我一下我打你一下,防守结界的消失也不会按照回合数来计算,而是以穆星河的真气来维持。只是穆星河本就基础奇差,哪怕他恶补了几天也不会让他的真气也不足以让他维持这个结界太久。 穆星河当然不会就这样坐以待毙。 穆星河不会坐以待毙,任景也不会看着这个罩子就放弃进攻—— 任景连施两道五日雷音诀,似乎有些吃力,额间已有汗珠要落下来。却仍不死心,他拿出一张符篆——并不是空白符纸,穆星河隐约看出那是小清风诀,但他手上画的却是五日雷音诀的印记。 ——莫非他在绝境中生出机变,想要以小清风诀结合五日雷音诀使用? 这样可不可行穆星河是不能肯定,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如果不是故意想引诱对方,穆星河绝不是那种傻站着等待别人动作的人! 他没有什么有效的攻击手段,但他愿意此刻去赌一赌脸。 穆星河看着任景的动作,自己也拿出一张符纸来,手向前虚虚一指。 任景原来还在以手画符,就在这一瞬间,几条贴着符纸的锁链在他脚下结成五芒星形,如同藤蔓一样向上生长,几条锁链如同牢笼一样笼罩在他的周围。任景动作一滞,竟似无法把他的符画出去! 这锁链没有直接束缚他的身体,却好像能限制住他的行动一般,他被锁链束缚,甚至连天赋术法都不出来!最后任景只能自暴自弃地将符纸甩出去。 符纸撞在锁链上,须臾就烟消云散。 此时场外已是鸦雀无声。 穆星河这次与任景比试,使用的阴阳师是晴明,带的技能是晴明的言灵·守和言灵·缚。与言灵·守相比,言灵·缚同样是创造结界,但缚是以结界束缚目标,有一定的概率束缚敌人,被束缚的敌人不能运用术法,只能通过物理手段打破束缚。与此同时,被上了束缚的人会更加脆弱,更容易受到伤害。 穆星河目前还不能召唤式神,他自知术法修为还不如任景,便选择了这两个技能,一者防守,一者控制,为的是容错率更高,更有余裕让自己发挥。 战斗的一切发展都如他所料,穆星河瞧着被束缚的任景,愉悦地一笑,又抽出一张符篆——这次他终于没有做出什么古怪的动作c释放什么奇怪的术法了——那真的只是一张小清风诀,释放的也只是一道普通的风。 但是,它挟带的力道却是一个满级晴明普通攻击的力道,自然是比一般的小清风诀要强势得多! 任景硬生生吃了他一记加强版小清风决,脸色煞白:“你c你这是什么?” 穆星河歪了歪头,咧嘴一笑,他牙齿很白,还有一颗尖尖的小虎牙,眼睛很亮,因为还不会扎头发,头发乱乱的,阳光下像一个毛茸茸的小狼崽,看着无害又无端端让人觉得危险。他带着一种神秘莫测的语气笑着说:“这你就不懂了吧,这个叫奥义·小清风诀·阴阳道术·q·q扭力自由!” 说着穆星河又发出了一道小清风诀,那道小清风诀只打到任景的胸口,他不再动作,正了色,道:“你输了。”随着他的话语,他身周的罩子如同泡沫一般逐渐碎裂,最后消失无踪。 任景低下头,紧紧闭着眼睛。他知道这样下去他必败无疑,甚至也知道穆星河最后那道小清风诀是故意打在他防护比较多的地方。但是他不知道这个谁都可以欺辱的穆星河哪里学来的一身本事,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惨败!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惨败! 明明是他约了人想要看穆星河笑话,被看笑话的人却变成了自己! 他浑身颤抖,无数热血涌上大脑,他猛地抬起头:“不,我要再来!” 穆星河对于他的挑战,却只是笑了一笑。 “你不是从来不和只剩一口气的人比斗吗?我也累啦,下次吧。” 听到他的话任景怔了一怔,那股沸腾的热血须臾间全数冷却下来,脸上几种神色交错,最后只剩下深深的沮丧——比他没有直接被选上内门弟子时更深沉的沮丧。任景嘴唇颤抖着,小声说:“穆星河是我输了。” 穆星河拱了拱手:“承让。” 穆星河走出斗法台,外边一篇寂静无声,围观的外门弟子们见到他过来,像是摩西分海一样纷纷退开,只有小圆脸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小圆脸望着穆星河,目光极为复杂,嘴里只说道:“那几道符篆你根本不需要。” “哈哈,”穆星河说,“我就借来研究一下。” 待到外门弟子们都散尽,青衫人和宋律扔站在那儿。 青衫人叹道:“是我错了,哪怕修为再低微的人,也不是没有可看之处。” “的确是后生可畏,”宋律微笑道,“不过,若我与他对阵,自有千种万种办法破解他的招数,又或者,他未必能有出手的机会。” 青衫人释然一笑:“那是自然,我们这十几年曾在山中修行,也曾在红尘历练,若是这种程度还不能轻松应付,那这十几年岂不是白过了?”他想了想又道:“依照那穆星河的心性资质,一个月后他应该能突破到练气期,宗门大比的时候若是有余暇,我倒想看看他觉醒出什么样的术法!” 宋律接口道:“另一个孩子我观看他的内气,应当还有另一个天赋术法,只是不知道为何没有用上。” 青衫人点点头,又道:“看他们比试,我又手痒了,不如我们再切磋切磋?” 宋律微笑:“正合我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章 一战成名 自穆星河与任景一战获胜后,穆星河身边顿时万分清静,再也收不到什么人身攻击。其实穆星河从小到大不说是天之骄子,那也是顺风顺水,万众瞩目,从来没有像之前那样被冷嘲热讽各种看不起过,现在没了这种待遇,他还挺失落的。 倒是偶尔有之前不熟也不大说话的弟子会过来旁敲侧击想知道他是怎么修炼的,被穆星河打哈哈糊弄过去,也没有人敢说什么。穆星河还是那个穆星河,但被确认有了力量之后待遇便是天差地别。 任景时不时过来找他,想要继续和他约战,穆星河原本答应和他切磋不过是想要测试一下这个系统的实战效果c感受一下修真世界的战斗是个什么套路,如今得逞了,自然不会理他。气得任景喳喳叫。 毕竟穆星河如今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准备入门之试。 一个月后便是宗门法会的日子了,宗门法会是云浮派一年一度的热闹日子,那些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金丹宗师都会出现开坛讲道,更要紧的是,宗门所有弟子都会在法会上比试,依照比试的结果得到不同的奖励。 而对于他们这些外门弟子来说,这次比试尤其重要:比试的结果关系到他们是进入内门,学习到更高阶的心法术法,还是再庸庸碌碌一年做外门弟子。 原来云浮派是每年一次向天下广收弟子,挑选一些资质不错的孩童入门,资质特别过人的会直接收入内门,拜入宗师门下,由宗师亲自教导,当然,绝大多数多数弟子都是被归入外门,让他们自行学习一年的术法c修炼真气,一年后再观察他们的学习能力和天赋,择优选入内门。 穆星河还记得最初阴阳师系统给予过他一个进入内门的任务,老实说他可是非常介意这个系统是怎么回事,若是有一丝入内门的希望他也是愿意试试的。 于是,穆星河现在强行拉了小圆脸出来,要他解答一些修行上的问题。 小圆脸虽然满脸疑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仍然老老实实一一作答。将穆星河的问题都解答完毕,他说:“既然无事,我先行一步,回去继续修炼了。” “哎哎哎,”穆星河正盘腿坐在石桌子上,之前他随手往旁边抽了个竹叶的嫩芽,还叼在嘴上,含糊不清地说,“你的实力不是还可以吗,比其他人好多了,进入内门不是十拿九稳,怎么还要那么紧张去修炼啊?” 小圆脸叹了一口气,道:“可到时候入门之试中,比试的不只是我们这些同辈,还有几年前c甚至十几年前进入云浮派却在往年的比试中未能进入内门的人,他们积年的经验与修炼,我未必能在他们手下讨得便宜。且往年的入门之试,最后被收入内门的不过寥寥十数人,我知道希望渺茫,但我我实在不想再等一年。” 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其实根本没有加入内门的志向,因此穆星河根本不知道还有这等恐怖的事情,原来加入内门要比自己想的要难得多。 穆星河眼珠子转了转,又问道:“可我见你挺聪明的,当初应该可以直接被收入内门的吧?” 小圆脸脸色愁苦之色更甚:“我若是能直接被收入内门,那却是大幸。只是一个人要是能被直接收入内门,那必然是难得一遇的天才。这些年我所知的那个被直接收入内门的师兄只用了十余年便突破了金丹期,修成天下第一的剑术,在论道大会上全胜夺魁——可这世上又有几个这样的人?我一年前还是十分失落,可这一年我是每日每夜都在修行琢磨,虽说有点成就,却远不及那位师兄,我是明白了,我终究不是那等绝世天才,怪不得不会被直接收入内门。” 穆星河见小圆脸越说越挫败,只好安慰一下他说:“不要急,你好好修炼,你仇家估计一时半会不会死,你还可以慢慢追上他。” 小圆脸脸色更难看了。 穆星河心情也没有刚才惬意了,他基础奇差,虽说最近都在努力修炼,光论真气他在同辈之间都属于下乘,若是只和同辈之间战斗,借用阴阳师的能力,他有九成把握他能胜出,若是和那些没见过的前辈战斗,前辈们有更多的时间培养真气,有更多战斗经验,他不清楚还有几分机会能够讨到便宜。 只是如今着急这些事情也没有用,唯有继续修行才能让他更有把握些。 又是一天冥想结束,这天穆星河睁开眼睛,看到的不是空荡荡的房间,而是一张脸。 一张猴子模样的人脸。 穆星河想起来,这是他之前借着任务的机会回家住一直没有回来的室友,刘平。 刘平坐在床上,也不知道看了他多久,见他结束了冥想,眨眨眼,说道:“我的娘啊!你在干啥!” “冥想。”穆星河知道他在明知故问,只是冥想过于耗费精神,刚从冥想中出来实在没力气开玩笑回去。 “你冥想得动吗!”刘平的语气虽然不算嘲讽,但是十分肯定。不过他并没有太过在意穆星河在干什么想干什么,从旁边拿过一个包裹,他窸窸窣窣地解开包裹,一边推过来给穆星河,说:“这是我从家里带来的番薯干,你尝尝,可好吃了。” 他们这些养气期弟子,离辟谷尚有些距离,对口腹之欲还是颇有追求的。 穆星河谢过,不想刘平却又拿了过去,细细扯出两片,递给穆星河,又将包裹绑好:“我去拿给大家分点。”说完就提着包裹风一般地出门去了,只留下穆星河捏着两条小小的番薯干,一脸懵逼。 不一会儿,刘平又风一般地回来了,他的包裹虽然似乎小了一点,但依然是鼓鼓囊囊,他将包裹扔到自己的床头,眼睛却紧紧盯着穆星河:“我的娘啊!你打赢了任景?” 穆星河已是恢复了一点精神,懒洋洋道:“乖儿子啊,我是打赢了任景。” 刘平却连“儿子”这种称呼都没有反驳:“你打赢了突破到练气期的任景?打赢了会五日雷音诀的任景?!” 穆星河点头:“对啊对啊,就是那个任景。” “呔!”刘平却往后退了一步,手上颤抖地指着穆星河,“你到底是谁?!” 穆星河没想到这人看来万般不靠谱,眼神却挺好使的。只是他不像小圆脸那样有把柄在穆星河手上,可以要挟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穆星河想想只好编了个故事。 穆星河朝他招招手,小声说:“你过来点,我只告诉你。” 于是,穆星河就说了个那天他深入牧野,被野兽追逐,掉入一个山洞,遇到了一个前辈高人,前辈高人传授他一点功力感谢,并且告诉他修行的要诀的故事。 修真者多数都会有各种各样的机缘奇遇,穆星河这种奇遇也不算特别稀奇,其他人还有什么掉下山崖得到无上功法的,摔一跤发现上古灵宝的,前辈传授几句比起别人那些法宝神功来说更不算多,也不至于引起太大的嫉妒。 刘平听完,神色沮丧:“早知道会有这样的奇遇,我就不会与你换那个任务了。” 穆星河仍是一脸神神秘秘:“人各有机缘,我之前也是没有想到。我把你当做可以信任的人才说的,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 刘平郑重其事地点头:“我懂,我不会说的。” 然后穆星河获得奇遇的传闻不到一日就在同辈的内门弟子之间传遍了。 这个故事是穆星河随口编造的,与他那次回来后的表现以及他之前的说辞无缝连接,因此没有什么人怀疑。穆星河傍晚出门溜达,接受了各种各样目光的洗礼,艳羡有之,嫉妒有之,那些人碰到他也没说什么,只是他走远以后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穆星河溜达了一圈,就享受了一圈这样的待遇,直到碰到任景。 任景恶狠狠地看着他,说:“哼,狗屎运!” 任景这话毫无杀伤力,穆星河十分淡定:“略略略。” 任景更加愤怒,还想要说什么,看见有人过来,指着穆星河说:“你等着!下次看我把你打得落花流水!” 穆星河笑眯眯点头,任景气得扭头就走。 那个走过来的人不是谁,正是小圆脸。小圆脸是听到了他与任景的全对话,看着任景远去的身影,说道:“你又说谎。” 穆星河笑嘻嘻的:“哪有,我这人童叟无欺诚实正直从不说谎。” 小圆脸似乎对他的厚颜无耻毫无办法,只能沉默。穆星河也不说话,只懒懒散散在那里走着。相对无言了一阵子,小圆脸没话找话般地开口说:“过几天,宗门有新的任务派发下来,记得去看看。” 怪不得刘平会突然回来,原来是新的任务又要派发下来了。 宗门每半个月会给外门弟子派发一次任务,事实上宗门招收那么多外门弟子,除了宗门传承外,更多的是需要弟子们给宗门做各种各样琐碎的事务。不过云浮派一个修真大宗门,并不会亏待弟子,宗门会按照任务情况以及完成程度给予弟子贡献点,记录在弟子宗门名牌之中。贡献点可以换取功法丹药材料灵石等物资,因此有些人哪怕一辈子都是外门弟子,也可以靠着贡献点兑换更强大的功法学习。 宗门法会在即,宗门需要大量材料炼制奖励给弟子们的法器,穆星河估计这次的任务十有和当初一样是收集材料。 他的猜测是正确的,只是他去接取任务的时候,仍是结结实实吃了一惊。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这一章,攻终于露了个面(不是刘平!但要留评!《—这个冷笑话是刚刚想到的,不要在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章 言灵之术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章基本是打斗,不喜欢的直接跳过就好_(:3∠)_不要放弃我 任务不出所料是那种任务,地点却出乎意料在牧野。 穆星河原本以为自己只要接个简简单单的任务,划划水回去交差就好,怎么也没有料到宗门心如此之大还会把自己发配到出过事的牧野。 穆星河又去确认了一番,发放任务的内门弟子只平平淡淡地说他实力有所提升,上头的确是这样安排的。 穆星河问清因由之后虽仍有几分疑惑,却也接受了下来。只不过临走前花言巧语舌灿莲花说什么自己上次被野兽追逐,十分危险,生生讹到了一张x hà一符。 这次穆星河要收集的材料是一种叫金精藤的植物,金精藤与常见的藤蔓植物长得差不多,只是叶脉之中有细细的金线,它的根系发达,根部会有一些金色的物质,这是这个世界中十分常用的炼器材料,修真者会提炼出这种物质用做炼制法宝的辅助材料,据说可以使法宝更加耐用,不易受法术侵袭。 穆星河做了些功课才去牧野,路上瞧见小圆脸背着一筐不知道什么东西朝这边走来,便打了个招呼:“哟,我才刚出发你就做完任务回来了呀?” 小圆脸点点头,抬眼瞅了瞅他,眼中有几分疑惑,问道:“这次你是去牧野?” “对啊对啊,”穆星河回答,“听说那里有野兽,我好害怕啊,送我几张符吧?” 穆星河也就是存心挤兑他,小圆脸被挑逗多次,终于清楚他的恶趣味,他只是摇摇头,又背着那一筐材料,加持了一个小清风诀,飞也似地走回去了。 牧野处于云浮派南侧,是依靠在云浮群山之下的一片平原。时正初秋,牧野上的野草都染上了金黄金黄的秋色,金精藤叶脉那点些微的金色显得格外不起眼,穆星河且行且找,不觉已是日暮西沉。 初秋的天上仍有十分浓重的晚霞,将天幕晕染成一片暖融融的橙红色,太阳的余晖投射到大地上,人高的草叶隐约透过光线,四处都是那种昏昏欲睡的温柔颜色。穆星河环顾四野,四处是夕阳晚照,四处是草野茫茫,恍然如坠梦中。 穆星河背上药筐,为自己加持了一个小清风诀,朝着云浮群山归去。 牧野的草长得有半个人高,穆星河踏过去时,一片乌鸦被惊起,纷纷飞向天际。穆星河抬头看着天空,天色越发深沉。正在这夜的凉意层层降下来的时刻,穆星河听到了几声低沉的咆哮,想到那个似真似假的野兽的传言,不由浑身一激灵。 穆星河瞧着越来越暗的天色,又给自己上了一道小清风诀,开始跑向云浮群山。这具身体虽然在修真上没什么成就,但是体力还是比他原来这种普通宅男要好得多的,拔足狂奔了好大一阵,穆星河终于气喘吁吁,停了下来。 夜色四合,万籁无声。穆星河抬头看着暗下来的天际,草叶也看不出色彩,有微风穿过草叶,细微的声音。——不,或许不仅仅是微风穿过草叶的声音。是有什么东西,在踏过草叶,落地轻盈而稳当。穆星河屏息注视着声音的来源,按住装着符纸的口袋。 远处的草叶纷纷矮了下来,黑夜中,草丛里,有一双闪烁着幽幽绿光的眼睛。黯淡的星光透过它的毛发,勾勒出它矫健的c巨大的身躯。 穆星河心道不好,手上已经迅速抽出一张符纸:言灵·守! 穆星河结印画符一气呵成,巨大的结界以自己为中心张开来。结界一开,他稍有余暇,往后退了几步,细细观察来者。远看这只是一头巨大的老虎,但额上却有着类似符篆文字一样的花纹,在黑夜里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妖兽? 穆星河心下一惊,他原是不信这里有多危险,只当作是小圆脸添油加醋散播的传闻,没想到这里真真切切是有野兽,还是一个看上去挺吓人的妖兽。 在那些修真的故事里,妖兽通常都是强大而稀有的存在,打爆了妖兽会有功用不凡的妖兽内丹,要是没打爆也十有成为主角的宠物,主角拉出去一溜,众人无不羡慕嫉妒恨。 但首先他要能比那个妖兽强。穆星河看着那虎型妖兽——姑且就喊它老虎——油光水滑的毛皮,炯炯有神的眼睛,威风凛凛的身姿,又看着自己瘦弱的少年身材,破旧的衣衫,为了方便抽符挂在腰间巨丑无比的大口袋——至少在时髦值方面,他已经一败涂地。 在穆星河胡思乱想的时候,那只老虎已经注意到了这个古怪的结界,它缓步走过来,带着一股迫人气势。穆星河保持守势,一路往后退,心念如电转,他修为并不高,术法能熟悉使用的只有实战意义不大的小清风诀,还有几张小圆脸给的符篆可以防身。 奔跑过程中他已有所提防,进入了阴阳师系统,所选定的阴阳师依然是晴明,使用的技能依然是言灵·守和言灵·缚。假如这是一头普通的老虎,他有五成把握用一些手段击杀,假如是魔兽妖兽神兽什么的,那他十有是打不过的。如果要逃跑,成功率也不高,因为刚才他一路奔跑是有注意周围情况的,可那只老虎在他毫无知觉的情况下就缀了上来,且姿态十分从容,可见论跑他是跑不过那只老虎的。 就在他思忖间,老虎已逼近结界。他的行进受到结界的阻挡,他显然有些恼怒,一爪子挥了上去。穆星河只觉真气一阵震荡,哪怕他原本做过心理准备,依然险些维持不住结界。 这一击威力可是比之前任景那几道雷强得多啊。穆星河头皮有点发麻,结界的强度是有限的,一旦受到的攻击超过结界的生命值即会破碎c消失。穆星河跟他耗不了多久,于是抽符结印,使用了言灵·缚。 几道锁链出现在老虎脚底下,没等锁链束缚上去,锁链就已经消失无形。 穆星河太阳穴隐隐作痛——人倒霉起来果然喝凉水都塞牙,言灵·缚这个技能的命中概率是50,然后很不幸,穆星河这一招,恰恰是不命中的50。穆星河还想要再尝试,已经无法使用了——游戏里的这个技能有冷却时间,到了现在这个系统,虽然无法按照回合计算时间,依然有使用间隔。 穆星河这小小的c不成功的锁链似乎还激怒了老虎,只见它发出低沉的咆哮声,身体似乎因为肌肉隆起还大了一圈,爪子带着风声挥向结界。 穆星河虽然目视着老虎,精神却集中在意识深处,想要进入系统切换阴阳师,却发现他刚刚才选择的晴明,现在根本换不过来。真气还因为老虎这一击而动荡,意识一个涣散,就自动从系统界面中退出了。穆星河深吸一口气,他能感觉到这道结界随时要破碎,能支撑住这几次攻击已经是他的满级晴明够强大够坚硬,但他本人的身体和真气却完全不强,没办法从这个世界的力量体系的层面让结界变得更坚固。他唯一的依靠即将失去,心境却万分冷静,他捏着符篆回忆着激发符篆的方法,一边四处看着有什么可以躲避的地方。 他讹来的x hà一符是给弟子们遇险时使用让同门援助的,但同门从发现到过来显然还需要时间。他必须发出x hà一,且在同门来之前保住自己的小命。据穆星河环顾四周,想找一棵可以救命的树,只见这里只有茫茫的草海,和不远处的山。 穆星河举目四望,发现一片草海中间,有一处似乎有些稀疏,他往后靠了靠,那隐约竟有一个洞穴!不知道是谁打的洞,看起来很深,并不大,似乎连chéng rén都不能通过。 在他观察的时候,真气又是一荡,伴随着清脆的结界破碎的声音。此时已经没有思考的余暇,他把早已准备好的紫青雷光符激发挥了出去,紫青雷光符是小圆脸之前送穆星河的其中一种符篆,由他的天赋术法雷光印衍化而来,威力不算强,只是有着一些震慑心神的能力,紫青雷光符伴着系统自带的普通攻击的威力叫老虎滞了一滞。 穆星河看准这一瞬间,立马激发了x hà一符,扔下竹筐,拔腿就跑向那个地洞,想也不想跳了下去。 地洞不大,好在他还没长开,骨骼还比较纤细,跳进去却是并不困难。他一路滑下来,只觉得自己的衣服c头上脸上都是一路摩擦下来的泥土,也不知道滑了多久,终于落到了地上。 “妈呀屁股都裂了。”穆星河忍不住抱怨了一句。他揉着十分疼痛的屁股,看了看四周,本该是黑漆漆的洞穴却从四处透着外边黯淡天色,穆星河看着洞穴有些怔住,心里越发古怪,想道:“难道我瞎编的故事都变成真的了?这竟然别有洞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章 来者何人 穆星河想到这里,心中万般怪异,脑内已然奔涌了10万字谜之剧情,比如他不但拥有了阴阳师系统还觉醒了言灵能力,或者他就是这个世界的创世主,想啥来啥之类的。 声声咆哮中断了他的第一百个猜想,穆星河循声抬头望了望自己进来的入口,些微的光线的上边透进来,泥沙扑簌扑簌地落下,那可怖兽爪在疯狂扒着洞口,穆星河赶紧退开,离洞口远些,免得那野兽一探头过来看见了他更加兴奋。 穆星河往外走了几步,环顾四周,这是一个地洞,四壁粗糙不堪,不算开阔,大概只能容下两三个人并行,通道似乎很长,借着天光望过去望不到头。 过了一会,上边没了声响。穆星河又等了一会,才探头过去看,只见到挂着几颗星星的夜空,还有几根被踩坏的草叶焉焉地挂在哪里。 只是老虎走了,穆星河也没办法原路回去,不说那老虎会不会还在一边蹲守,光是看这个洞的深度,穆星河也是爬不出去了。虽说下来前他使用了x hà一符,但他激发得紧急,根本不知成功没有。干坐着等人来救这事穆星河从来不会做,更何况这个洞穴实在有点奇怪,他是坐不住的。 穆星河耐着性子打坐调息恢复了一点真气,然后拍拍屁股站起来,心中稍定,点燃火折子,向前走去。 穆星河且行且看,没有尽头的通道,粗糙的四壁,凹凸不平的道路,这通道似乎一直走不到头,而回头已经看不到他掉落的地方了。他掏出一块干粮,边走边啃,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看到了点不一样的景象,有一个洞口,星光月光从上边透了进来。穆星河过去一看,惊得手上的干粮都要掉了。 ——看吊在洞口那几根无精打采的叶子,还有地上还留着他屁股印的青苔,不就是刚才他跳下来的地方吗! 穆星河莫名其妙回到了,心中更觉诡异,索性坐下来想事情。他一路点着火折子,十分确定他一路走来只有那么一条路,绝无分岔的可能。四壁凹凸不平,但是凹凸的大小c每一个坑的范围都类似,毫无疑问是用工具开凿出来的痕迹,入口长出青苔,代表许久没有人踏足。说不定是有人在这里设了个什么禁制,让他走来走去也只能回到这里。 穆星河立马又拍拍屁股站了起来。怀着对升级发财的美好期待,他深吸一口气,给自己加持了一个小清风诀,继续往那唯一一条道路走去,他隔一会在墙上划一道,划了一阵,忽然停了下来,往回走了几步。 身周的气息有那么一瞬间产生了变化。那感觉转瞬即逝,他再回头走却又感受不到了。 穆星河长吐一口气,呼吸放缓,心中一片宁静,清风道道萦绕在自己身周。 穆星河能用很多招式,阴阳师的所有技能,小圆脸的两种符篆,可是这种时刻,他选择的是强度最低的小清风诀。小清风诀能够作为入门术法的一个原因是显浅,另一个原因却是虽然它显浅,却包含了术法运行的许多道理。 小清风诀是穆星河目前所能理解最深的术法,虽然主要原因是这个术法在原主身体里还有些记忆,他能够反复去修习验证。小清风诀强度极低,容易被其它术法影响造成波动,穆星河将它加持在自己的身周,清风萦绕在自己身际,细微的术法波动如同微风吹过水面,泛起阵阵涟漪,传递到自己的感知里。 穆星河一丝变化都不敢放过,在脑中勾勒着禁制的轮廓。 清风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渐渐流散,穆星河看着面前毫无特殊可言的洞壁,伸出手指画下一道道痕迹:“这里,这里,这里还有这里。” 最后一笔画出来的时候,他依稀辨认出来这是几个常见的符篆文字,以他的目前的文化水平看不懂是什么意思,但是并不妨碍他几乎想也不想地以直觉尝试解开这个禁制。 他以指作笔,真气通过指尖缓缓流泻在他所勾画出的轮廓上,就如同他之前自己画符一样。 每完成一个符篆文字他的真气都要滞上一滞,写到最后竟然似有奇异的力量在阻碍着他,每动作一点都要耗费极大的力气。可这样更叫他来了兴致,他咬着牙,将已经变得微弱的真气注入最后一笔。 与此同时,伴随着土崩瓦解的声响,洞壁在他面前寸寸崩裂——此刻它似乎已经不能成为洞壁,而是一堵土墙,土墙背后居然有一个宽敞的内室。 尘灰和血腥气扑面而来。 一个很普通的洞穴,里边空无一人,并没有他瞎扯淡里的老前辈,也不像有绝世法宝牛逼秘籍的地方。内室形状十分不规则,洞穴上边有几个大小不一的气孔,透出了几丝光线来,叫穆星河能够勉强分辨出里面的景象。里面很简陋,一大摞干草堆在角落里,看堆的形状和大小像是个床,与床的简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这里竟然有一个还算像话的书桌,书桌上有不少符纸一样的东西,书桌下也散落这几张符咒。 一个修真者的住所。 可云浮派就在上边,住所多的是,怎么还有人睡在地底? 穆星河好奇心来了就收不住,双手合拢作了个拜神的姿势随便拜了几下:“这位前辈不好意思,我就进来看看哈。” 他说着不好意思,实则很好意思地走了进去,可只踏出两步,他便感受到他说踏足的土地微微一颤。 穆星河心中顿时生起一种不祥的预感,未及细思,他已经往后退出一步,目光紧紧盯着面前的土地。 洞穴里没有风,穆星河却感受到一阵凉意,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飘着许多纸屑,有什么东西丛纸面上爬出来。他觉得十分不妙,迅速跳到了桌子上,还没来得及看桌上的符篆,就被地面上的变故吸引了目光。 不知何时,地面氤氲着一团团灰色的雾气,雾气翻滚着不断向中心聚拢,眼见着雾气越来越浓郁,穆星河试探性地扔了道符下去,毫无反应。 穆星河心中不祥之感更盛。 黑色的雾气看着越发的粘稠浑浊,黑雾不断向中间翻涌着,似乎要凝聚成一个实体。他还在思考这是什么情况,黑雾已经模模糊糊地似乎凝聚成了一个形体,且凝聚成形的速度越来越快,穆星河不敢大意,一只手探进口袋里,心中在计算着他的真气什么时候能够回复到可以使用符咒或者释放其他技能。 尚未理清头绪,那黑雾已经化成了像人似的东西—— 像人,却又不是人,那东西身披石头做的铠甲,铠甲覆盖了它的全身,只余下面部没有包裹住,可那本该是人脸和腿的地方,穆星河望过去却是一片不断翻涌着的黑色浓雾。他缓慢地迈起步伐,穆星河甚至感觉到自己踏足的桌子一震。 它凝聚出了实体,踏着沉重的步伐,它的手一抬,穆星河才发现他手里提着一个巨大的石斧,就这样直直地往穆星河的方向劈去。穆星河单手撑桌,一下跳到了地上。就在他落地之时,他之前所站的桌子已经碎成几段,符纸漫天乱飞,灰尘扬起一片。穆星河看到一点猩红在他眼底闪过,洞穴内的血腥之气更加浓郁。 黑雾怪物依然一步步朝着穆星河走过去。 他几乎是灵光一闪,将阴阳师切换到神乐,释放了他携带的另一个技能——召唤·鱼。 一条金鱼随着他的动作而出现在地面上,那只金鱼体型肥硕,足有两个篮球那么大,一双死鱼眼,两片烈焰一般的红唇,长长的尾巴不停摆啊摆的,在这片叫人几欲窒息的黑雾中如同走错了片场。 “啵——” 那是金鱼吐出了一个水弹。 神乐的技能召唤·鱼所召唤出来的金鱼,继承了阴阳师120的攻击力,可以向所有敌人发起攻击,与召唤·炼狱一样,是游戏早期神乐带式神练级时十分强力的输出技能。 黑雾怪物遭此一击,步伐一顿,向金鱼砍去。 穆星河朝它挥挥手:“hell一?” 黑雾怪物毫无反应。 没有意识但是有仇恨机制。穆星河也不管他就要挨打的可怜金鱼,跑到了与金鱼相隔较远的另一边去。 他跑过去手也没有闲着,拿着符纸当作飞镖扔到黑雾怪物的身上。符纸携带着阴阳师系统普攻的力量,打到了黑雾怪物的身上。这威力应该不小,受此一击的黑雾怪物举着斧头,又要朝他砍去。 洞窟很小,斧子很大,穆星河即使已经要退到洞壁,那怪物也只需走几步便可命中他。命中之后——穆星河瞧了瞧那个四分五裂的桌子——下场估计就跟那桌子差不多了。 他放下金鱼拉走黑雾怪物的仇恨,自己退到一边继续攻击黑雾怪物,理论上他和金鱼的攻击力是差不多的,他和金鱼交替攻击,使得黑雾怪物两处徘徊,两者都攻击不到,达到拖延时间,尽可能对黑雾怪物造成伤害的效果。 这个计策不难想到,不容易执行的是把握住自己符纸的攻击时机c金鱼的固定攻击时间c黑雾怪物的反应时间。 穆星河做到了。 他把黑雾怪物牵扯在金鱼与自己之间,摆脱了被怪物一斧头过来砍死的危险局面,甚至还可以缓慢地恢复几点真气。 穆星河很清楚这条鱼存在不久,他只想靠这段时间想明白一些东西。 它确实也没有支撑多久,只攻击了三下就化为一片符纸,最后被一阵轻烟吞没,消失在他视线里。黑雾怪物失去了金鱼的目标,转身向他走去。 一步c两步,黑雾怪物只要再走两步,就可以把他砍个稀巴烂。 他有一百种方式可以玩弄这个行动缓慢c缺乏智慧的怪物,但是很可惜,他空有无数耍帅的方法,却没有真气实现,只能选用了最时髦的c甚至可以说是最狼狈的办法—— 跑! 在他放出金鱼拖延时间的时候,他已经想明白了,这个怪物可以确定是没有自我意识,它会本能地攻击攻击自己的对象,比如金鱼。但是之前他刚踏入这个洞穴的时候,他又以什么为标准攻击自己? 怪物举起斧头,穆星河迈开步子往前一跳,斧头劈了个空。 不是声音。穆星河之前便已做过测试,在它准备攻击金鱼的时候,朝它打招呼,毫无反应。莫非是热量?自动追踪系统? 怪物转过身来,朝穆星河迈了一步,举起斧头。 穆星河矮下身来在地上滚了几滚,起来的时候发现果然拉开了距离,从他那硕大的口袋里掏出个火折子,点上就扔出去。 怪物毫无反应,仍是步步逼近。 不是热量穆星河突然醒悟到,这是一个修真的世界,自然没有什么追踪系统,他应该以修真的眼光看问题,追踪是没有的,但是很可能有真气追踪系统啊! 穆星河之前点燃火折子花费了一点时间,思忖间,怪物已经无比的逼近,穆星河抬头看过去,斧头已经要劈落他身前! 穆星河顾不上保留实力了,赶紧给自己上了个小清风诀,他可以保证他这辈子念法决都没有那么快过!符咒用出,法决念完,他的真气顿时一空,精神变得疲惫无比。 但是与此同时,怪物的脚步停了下来,举着斧头的手也放了下来。 穆星河长长出了一口气,瘫坐在地上。 歇了一会,穆星河还十分作死地朝他扔了个符咒,他已经单手撑地准备逃跑,怪物依然没有反应。 穆星河心中大定,坐在地上就开始扔符咒,空白的符咒扔完又跑去桌子遗迹那边捡别人的符纸来扔,捡地上木头碎片来扔,嘴上念念有辞:“只会欺负我这种新手村儿童,看我不搞死你” 然后看着自己有了些真气,黑雾怪物重新对自己有反应,他又拍拍屁股跑了起来,等到真气恢复到可以用小清风诀,胡乱释放了一个把自己真气掏空,又坐下来休息。 如此循环,周而复始。 终于,穆星河看到一点胜利的曙光——在他毫无章法的胡乱扔东西下,铠甲下的黑雾越来越稀薄,已经呈现出半透明的样子,大概再把自己掏空个几圈就差不多了。 穆星河如此跑了又坐,坐了又跑,大抵是抱着杀怪掉装备的期待,心态竟然十分乐观而平静,丝毫没有感觉到半分厌倦。甚至他还已经能够把握住自己真气恢复的程度与黑雾怪物对大概多少真气有反应的判断,可以说是熟能生巧了。 穆星河感觉差不多了,站起来就要跑,忽然他有个声音在他背后响起。 “你在这儿干什么?” 竟有人无声无息出现在自己背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章 云浮柏青阳是也 穆星河霍然回头,只见那人执着一盏青灯,一袭青衫,容资出众,气质潇洒,依稀在哪里见过。他的嘴角微微上翘,是一张天生带笑的脸,此刻神情冷肃,察觉不出一点笑意来。 见穆星河一脸震惊,他忽然就笑了,如同冰霜乍破,春花开满,他用力拍了一把穆星河:“吓到了吧!我说我严肃起来特别威严,他们还不信。” 穆星河跑了几圈,一身热汗,哪怕这个人如此怪异他都无暇他顾,扭头看着那怪物叫道:“它要砍我!” 喊着话的时候他的额上眼前已经感觉到深深的压力——那是凶器迫近带来的压力! 只听得那青衫客轻轻笑了一声,他面前忽然升点青色光点,聚拢起来将黑雾怪物包裹住,黑雾和铠甲瞬间消失在光点之中,只剩下一道符纸幽幽飘落。 这个叫穆星河小心翼翼应对的c让穆星河奔走在死亡临界线的c给予穆星河无限压力的庞然大物,竟然就这样轻飘飘地消失了,连半点声响都不曾有。 穆星河长出一口气,整个身体都放松下来,心中却别有几分失落。他知道有个人还在等自己交代,叹了一口气后也就把之前的失落当作个屁放走了,抬头对那人笑道:“多谢大侠相救。” 柏青阳却骂道:“叫什么大侠,不三不四的,我是云浮天璇峰柏青阳,你得叫我师兄。” 穆星河知道这十有八丨九是自己x hà一符引来的同门,穆星河乖乖地喊了声师兄,又把自己的遭遇大致上说了一遍,只略过了自己用阴阳师系统作战的过程。说到莫名其妙这里出现怪物时,柏青阳说:“这是符灵。” 看到穆星河茫然的神情,他又说道:“符篆是沟通天地灵气和自身真灵之气的工具,如果放置过久灵气外泄,便有可能产生符灵。符灵没有灵智,只有本能,会受到真气的吸引,符灵的能力与自己原身的符篆相挂钩,这符篆并不算强,估摸也就练气大成的水平,因此本师兄收拾起来简简单单,若是上古仙人洞府符篆产生的符灵,可就不是师兄我能对付的了。但你一个养气期弟子竟然能想办法对抗符灵,这却不简单。” 穆星河得到夸奖,嘴角翘了起来:“我不知道还有这等危险,贸贸然就闯进来了,最后还是靠师兄搭救。” “你年纪尚小,经验不足,不知道也是正常的。”柏青阳应道,眼睛仍看着这个破败而又狼狈的洞穴,不知道看出了什么,神色隐隐有些感怀。 见穆星河一直好奇地看着自己,柏青阳看了他一眼:“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穆星河摇头。 “我大概”柏青阳顿了顿,语气平平淡淡,听不出太多感情,又似乎隐隐然有些惆怅,“与这里的主人是有旧的。” 洞穴幽暗,只有柏青阳执灯的微光,他半边脸隐没在黑暗中,看不清神色。 “住在这里的这个人叫韩辰,当年与我一同拜入云浮,又一同通过甄选,成为内门弟子,他拜入开阳峰,我拜入天璇峰,此后便不大遇见。他天资出众,常出风头,我远在天璇峰都经常听闻他的事迹——当然你师兄我也不差,所以我心中是经常有和他一较高下的念头的。” “只是还未至第二年宗门大比与他碰面,他就出事了。那时他被发现用上了唤鬼之术,我云浮派虽说是名门正宗,但向来海纳百川,对这种邪道术法并不仇视,偏偏他赶上了修罗教闹得翻天覆地之时,邪道诡术伐害各派弟子无数,甚至云浮派弟子也有被炼制成鬼使的,风口浪尖之上他又被查出与当时修罗教主韩离有血缘关系,更是被认为居心叵测。他的师父大怒之下,将他逐出宗门。” 穆星河听到一个词,某根神经跳了跳,插话问道:“唤鬼之术?那是什么?” “唤鬼之术是驱使鬼魂为自己所用的术法,像我们云浮立门根基是《上清紫霄真法》,门中多使用风雷之术,便是接引天地灵气为自己所用,驾驭清风,驱使雷电,而唤鬼之术则是接引黄泉鬼气,驱鬼唤魔,炼制生魂作鬼使通常手段残忍,生魂怨念越深,鬼使便越发的强,因此这类术法造孽无数,为正道不齿。” 穆星河心下一惊,他还指望以后用阴阳师系统召唤几个大妖怪出来呼风唤雨大杀四方呢,这一来就被归纳到邪道术法里,陷入人人喊打的境地,可如何是好! 于是他小心翼翼道:“炼制生魂的确残忍,那驱使妖魔呢?” 只听得柏青阳微微一笑:“虽说如今妖魔横行,高境界的人都和妖魔交过手,但是驱使妖魔并不容易,妖魔的灵魂与人类不一样,难被术法所拘,当世能唤妖的人不多,都是一方高手,且都是与妖魔有过约定,非是炼制妖魂。这个问题其实很难说。” 穆星河心中仍有疑惑,但也知道不好再追问,又把话题扯回去:“那位师兄既然被逐出了宗门,又为何会在这里驻留?” 便闻得柏青阳长叹了一声,道:“那个人却是个死脑筋,他被逐出宗门并未离去,在他师父洞府门前跪了三天三夜,希望他师父还能接纳他。他不觉自己有错,因而一声不吭,如同泥雕一般。第三日我清楚记得,下了一整天的大雨,风雨交加还伴着雷电,他竟然一动不动跪在那里,我劝他至少下雨了先回去,或者等到这风口过了再求师叔原谅,他只是摇头,然后一直望着前面紧闭的门。” “他师父待他如此无情,他为什么还要这样执着?” “你不知道,师叔事实上已是不忍,他与三大长老争辩了一宿,最后终于求得让韩辰留下来。只是他归来的时候,韩辰已经消失,就这样安安静静离开了云浮,”柏青阳低声说,“大家都以为他是去了哪一方做了个大鬼修,甚至他师父还远去西漠东海寻他,多年之后我却机缘巧合之下发现他在云浮地底有一个巢穴,原来他是把我之前说的话听进去了,但是没什么用,人还是已经不见了。” 穆星河听着他的话遥想过去,他的为人与这位前辈天差地别,若是他被赶出宗门,是绝无耐心长跪几日的,但唯独一件事,穆星河是清楚的。 穆星河指了指一片狼藉的地面,说道:“他原本可能是想要再跪上几日的,但他受伤了。只能躲在这种地方。后来可能又发生了突发事件,他匆忙就离开了这里。” 柏青阳狐疑地看着他:“你又如何知道?——云浮山中,有谁敢贸然伤害云浮弟子?” 穆星河摇摇头:“这我不清楚,但你看这里有一股血腥气,我又没受伤,显然不是我流过血。”他往前走了一步,捡起一片桌角,闻了闻,递给柏青阳:“你瞧,有血迹,甚至还有些渗了进去。” “这里简陋不堪,能简则简,唯独书桌稍微豪华一点,可见这个人极为珍视这些书册符篆,但他走了连桌面都没有收拾,符篆也没有带走,”接着穆星河干笑了几声,“当然,现在我们是看不到现场,但是我保证我进来的时候这里非常整洁,没有打斗痕迹,他虽然走得突然,却也不是被强行带走的。” “小小年纪,眼力不错。” 穆星河对这种事情基本不会谦虚:“那是自然,打小我就是十里八屯有名的神童。” “这事有蹊跷,我得上报宗门,”柏青阳皱起眉头,还在思考,听到穆星河如此没脸没皮的话顺手糊了一下他脑袋:“对师兄要尊敬,说谢师兄夸奖,懂了没有?” 穆星河连声应是。 他这么不要脸地一讲,方才略微感伤的气氛终于缓了下来。 “回去吧,”柏青阳长叹一声过后,看了穆星河一眼,“一般来说,我们这种人辛苦走一遭去到这种无人之地,都能有些收获不过嘛,这既然是故人之地,那就劳驾师弟您空手而归了。” 穆星河几乎要忘了这茬,柏青阳这样说反倒提醒了他,现在,他宁愿柏青阳什么都不说 “行了走了走了,”柏青阳十分顺手就揽过他的肩膀把他带出去,嘴里还叨叨着,“不就是点练气期符篆和书嘛,连玉简都没有,有啥好看的,等你讨得师兄喜欢,法器都送两件给你” 穆星河却是一点都不信,斜睨着他。 “什么表情,我是厚道人,不骗你。”这师兄全身上下没有一个毛孔看起来是厚道的,竟然说出这种话,穆星河大人不记小人过,耸了耸肩,随他高兴去了。 见穆星河这种态度他似乎颇感羞辱,把头仰得老高:“我好歹是你师兄,天璇峰座下弟子,你修行有问题待会直接问我,我保证能帮你提升一个档次。” 柏青阳带他走到洞穴边上,手指虚虚划了几道,墙面便无声无息地崩裂,他一带穆星河出去,那些泥土又重新聚拢起来,穆星河去回头看的时候,已经看不出一丁点痕迹。 柏青阳解开禁止不似穆星河吃力,他信手解着禁制,还能很轻松地跟穆星河说话:“师弟啊,这洞穴四壁都有禁制障眼,我有境界压制,进来是轻轻松松,但你养气期的修为水平又如何进得来?” 这地方穆星河先前嫌麻烦没有跟他详细说,如今被问起只得将自己是如何通过小清风诀发现异常,如何用画符的思路解开禁制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柏青阳听罢点点头:“果然术法里多有可融会贯通之处,不需太过好高骛远。” 说着两人已经走到洞穴的尽头,柏青阳依然只是虚指几下,一条土砌的阶梯便出现在他们面前。穆星河终于能走出这幽暗压抑的洞穴,只觉得天高野阔,不禁长出一口气。穆星河看着四周长长的草叶,忽然问道:“师兄,你说这里会不会有灵兽?我怀疑方才追着我的那个便是。” “怎么可能,”柏青阳漫不经心,“你当这里是哪里,这是云浮地界下,灵兽这东西哪个修真的不想来一个,要有半点线索这里怎么可能那么清静?就算真有七峰十二座弟子都蜂拥下来找灵兽了,现在估计毛都不剩一根。” “好好好,师兄说的是。”穆星河心里仍有几分怀疑,但他自知修真经验匮乏,提不出什么有力论证来,也就打住了这个话题。 柏青阳一路无聊,便记起了他方才的承诺,问穆星河在修行上有什么问题,好生指点了一番。穆星河虽然平时有不明白的经常问小圆脸,但是以柏青阳的境界,同样的问题他一说,听来又是另一番感受。柏青阳看问题的视野更远,境界更高,四两拨千斤便能解开穆星河的疑惑,同时加入自己的经验和见解——虽然也有部分吹牛逼——但并不妨碍穆星河收益甚多,如同醍醐灌顶。 所谓帮他提升一个档次确实不是这个师兄胡吹大气。 穆星河几乎有点不愿让这条路走完了。穆星河舍不得,但是柏青阳却很舍得,他带着穆星河找回了他的材料又带着穆星河走到了山门前,便急不可耐地说要走人了:“穆师弟,我想了想你之前说的那个野兽,感觉还挺有意思的,我去看看,你就自己先回去了吧啊。” 说罢柏青阳就随着清风飘然远去。飘了一阵这个人又忽然回头,兜头扔了个什么东西过来:“你小子悟性还可以,过时间宗门大比,师兄看好你!” 穆星河伸手去接住,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升起一丝疑惑来,这人什么时候知道了他姓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章 这个系统贼落后 昨天夜里飘了一场雨,穆星河早上醒来感觉空气都是湿湿凉凉的。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窗外黯淡的光线里,竹子依然是翠绿的,叶子被露水或是雨水压弯,时不时颤一颤,水珠便抖落了下来。 穆星河拥了拥被子,忽然感觉到几分凉意,本待再睡个回笼觉,刘平鼾声如雷,搅得他不得安眠,只好起身把东西收拾一番,决定出去先把昨天收集的材料交了再说。 昨夜他回来的时候天色已晚,加上跑了一天他实在累了,干脆直接回去洗洗睡了。 一大早的云浮派人依然不少,穆星河走在路上还听到有些人在谈论某座峰某个师兄昨夜喜得异兽牵回洞府养的事情,不禁扯了扯嘴角。 一般而言,这种秘境探险的故事,按理来说得到宝物灵兽什么的,都应该是自己才对吧?结果穆星河非但累得半死,还一无所获。当然穆星河也就是乱想一下,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公平,毕竟他可是被那异兽追得满地打滚,并没有半点降伏它的可能。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人要有力量,不然天上掉馅饼了你也可能被馅饼砸死。 他虽没得到什么灵宝法宝神兽,但有人解他修行之惑,他觉得已经很是足够了。 而且那位师兄昨晚说着看好他给他扔了个东西,这么个随随便便扔过来的东西是一个玉瓶,玉质细腻,触之微凉,纵使穆星河见识不怎么样也能够感觉得出是好东西,里边装着几颗丹药。 虽说穆星河胆子贼大且好奇心旺盛,但是也不敢贸贸然吃下不明类型的药,那位师兄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碰到,他也就把这事抛到一边了。 穆星河固然不是什么孤僻自傲的人,但也从来不会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哪怕他身陷洞底面临从未接触过的怪物,他也从没考虑过会有人来救他。 别人给予的东西,总是有被收回的危险。 昨天几番实战,经常有生死一线之感,他的收益比与任景比斗那回更大,加之在修行上得到了前辈的指点,如今真气恢复过来,他回到房间就迫不及待开始修炼。 一番冥想之后,穆星河感觉真气畅通无阻,平日里需要大汗淋漓筋疲力尽才能运行一周的真气,经柏青阳指点加上他自己的琢磨后竟毫无滞碍地在他五脏六腑运行了一周,再也没有那种透支精力的感觉,他吐出浊气,只觉清风盈袖,神清气爽。 他总觉得有些东西要冲破他的身体皮肤,却被一座无形的大坝挡住,在欢喜自己有进步的同时又感到十分的不安,那感觉如同弥漫的雾气一样,笼罩在他心底。 真气运行两周天的时候穆星河睁开了眼睛,感受自己在非冥想状态的真气,却见刘平已经醒来,坐在床上吃他的番薯干。刘平见他修炼完毕,叹道:“穆啊,你现在勤快得跟换了个人似的。” “没办法啊,”穆星河随口说,“还有不到半个月就大比了,可是我想进内门。” 刘平瞪大了眼睛:“你还想进内门!” 顿了顿,他又说:“可别了吧,虽然我承认你是有点奇遇,但是你修炼基础还不如我呢,几句指点不至于让你打败那么多强手进内门,这种事吃力不讨好,想想就算了吧!” 穆星河笑了笑,他知道要进入内门的还有很多有积年修真经验的人,心里其实是有些隐隐的焦虑的,但是假如不进入内门就学不到更高级的功法,学不到更高级的功法每天能玩的只有小清风诀,每个月辛辛苦苦攒贡献不知哪年哪月才能换新的术法,实在十分无聊。 穆星河伸了个懒腰。说道:“试一试咯,反正不花钱,我也不怕丢脸。” 退一万步来说,哪怕进不了内门,他现在这种每天都有进步,每天都觉得自己变得更强的感受也挺愉快的,他并不觉得有什么坏处。 刘平摇了摇头:“真不懂你们这些人,那么认真干什么,哪怕一辈子进不了内门,不也是有吃有喝睡得舒服吗?” 穆星河只是笑了笑,转而说道:“兄弟,来一个番薯干成不?饿了。” 这几天云浮派来了不少人,穆星河在外边抬头看天的时候有人从空中飘过,他闲着没事拔片树叶树梢上有人掠过,他安安分分认真走路的时候也有人一阵风似的与他擦肩而过,山腰上一夜搭起了好些竹屋茅舍,据说是内门哪位师兄的手笔,供长期在外的外门弟子这段时间居住,宗门大比之后他就再施术法将这些屋子抹去。穆星河路过的时候也看到过这些外门弟子,和之前撞到的那些飞人不同,他们的真气还不算内敛,身形也不算飘逸,但比起像他啊刘平啊任景啊这些外门弟子,更多了几分日月星霜打磨过的凌厉和沉着。 积年的外门弟子回来得不少,时不时就碰到几个,他们这些还留在门派里的稚嫩的外门弟子倒是越发深居简出。小圆脸据说正到了冲击关隘的紧要关头,已经闭关数日;任景虽是突破不久,最近也一直待在室内修炼,穆星河偶尔一次看到他,一个人走在路上,平日里前呼后拥的都不见了,紧皱眉头,仿佛在苦思冥想,穆星河走过去了他都没注意;一下子失去了两个娱乐对象,其他的人也不怎么见着,唯独用饭时间才会幽魂一般飘出几个人来,又幽魂一般回到自己的住所。 穆星河倒是也想这样家里蹲认真备考,只是自打刘平回来后,穆星河便不能在房间里玩他的阴阳师系统,哪怕是来个普通攻击都会被刘平嫌弃砸坏东西,又顾及到之前柏青阳所说的唤鬼之术造成的影响,穆星河只得出门去找片清静无人的地方自己练习去了。 虽然这几天弟子回门c来客拜访叫云浮派人气甚旺,但云浮派属地广阔,多走走还是可以寻到清静点的地方的。穆星河一路行去,所见越发清幽僻静,重山之中隐约可见一些高台广阁c檐角阑干,想来是那些内门弟子的居所。 ——假若他能成为内门弟子,是否也能在这高树掩映的地方拥有一座洞府呢? 穆星河想着有些出神,不知不觉竟走入了山中,山道旁偶尔有几座洞府,明明已是秋天,连山上有些树都满载黄叶,这些庭院依然满是绿树繁花。 他靠近的时候,不知哪儿冒出了一个道童,问他是否是来拜访自己的主人,是否需要通传一声,穆星河摇摇手只说是路过,于是那道童便头上长花四肢长叶,隐入了花丛中,不知是术法高明还是本身是一只草木妖精。 他行至山深处,又见一座洞府,然而这座洞府与之前见过的都不一样,这里的花木都尽数枯萎,原来是花丛的地方只剩下一排光秃秃的杆子,枯萎的老树上已经结了蛛网。这却不像这里一贯的风光——按他所知道的云浮派的风格来说,即使这里弃置了,应当也会有弟子前来收拾整洁,以待日后有人使用。 当然穆星河不甚在意,将这座洞府归入了自己脑中的信息库后,便绕到屋子后边。屋后是一个矮坡,大抵是还在云浮派弟子管理范围的缘故,草木茂盛,还时有些不知名的野花点缀其间,两相对比,更显出这里的荒凉。 屋后原来应该是个花圃,但是现在也是只剩几根枯死的枝干,穆星河进去之后感觉一阵清凉扑面而来,空气有草木香气和些微凉意,时不时有微风拂过他的发梢耳际,虽然他想过这些内门弟子居住之处会比寻常地方灵气更盛一些,但没想过感觉会如此明显。他见此地僻静,又人迹罕至,便盘腿坐下来,进入了阴阳师系统。 经过这段日子的练习,他进入阴阳师系统要比最初要容易得多,不再需要闭上眼睛清理思绪了,只要稍稍集中些精神就能做到。 他进入系统先是到式神录里,尝试召唤个天邪鬼黄出来,穆星河心念微动,真气一现,一只骑在小黄鼓上的huáng sè小妖怪便从虚空中跳了出来。 天邪鬼黄是一张n级卡,n卡式神在阴阳师里可以算是最弱小的式神了,穆星河如今真气稍长,召唤这个小妖怪出来竟然毫不费力。穆星河看着面前跳来跳去的天邪鬼黄,一人一妖大眼瞪小眼,穆星河心道要不要让天邪鬼黄敲一下小黄鼓给他加点暴击,正思索着去看看技能栏,小黄鼓又一阵轻烟似消失了,只余下一点真气四散开来。 修炼得还是不够啊,目前还是没有办法去使用式神,哪怕召唤出来,也很快就会消失。 弟子甄选在即,他还是只能使用那几个阴阳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用上他的牛逼式神们呼风唤雨,穆星河悠悠然出了会神,回神过来在系统选择阴阳师为源博雅,使用了技能秘术·影分丨身。 这个技能是召唤出一个持续两回合不可被攻击的影分丨身,在友方行动时影分丨身会对敌方随机目标进行攻击。这个技能穆星河原本一直没什么胆子用出来,毕竟这次召唤出来的长得像个人的样子,若是被撞破不知道要惹来多少麻烦。 穆星河瞧着面前英俊的少年武士,尝试性地喊了声你好,影分丨身毫无反应。穆星河大致上已经可以确定,这个系统召唤出的一切都是没有自我意识的,所以,他那些什么青行灯给他àn 一,花鸟卷给他捶背,妖刀姬给他揉腿的幻想也可以告一段落了——何况他也没有 穆星河百无聊赖地扯了扯影分丨身的高马尾,那触感十分奇怪,像是空气一般可以直接穿过,又感觉手中触摸着什么东西。他试着朝坡上的树挥了道符,影分丨身同时一动,一道暗色的箭破空而出,带着凌厉的风声,身后隐约一声豹子的咆哮,有一道身影随着箭扑向那棵小树,等到穆星河看过去的时候,什么箭声豹影都消失了,只留下一颗被折断的小树可怜兮兮地挂在上边。 不愧是以输出为特色的阴阳师,威力果然不俗。穆星河回想刚才那一声豹啸,大概是博雅的被动被触发了,这还是他第一次感受到阴阳师的被动——神乐和晴明的被动都是被攻击后触发的,照穆星河的这个小身板,挨一下可能都会交代在这里,他哪儿敢拿这个测试。 穆星河测试了好些东西,终于只剩下了最后一项,也是他最关心的一项:持续时间。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如此纯情居然被自动锁了!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啦! ——发现罪魁祸首是博雅的影分丨身,所以说博雅做错了什么啦,玩弄分丨身有错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章 来如此 测试结果叫他很满意。游戏里设定两回合存在时间的影分丨身,在经过他这段时间的真气修炼后持续时间已经与他上次召唤的三回合的金鱼差不多了。 真气稍微充盈一些,他可以放出的技能就多一些,不会像之前一样,两道符篆,两个技能已经能把他掏空。 但也就是这样而已,他现在的真气水平,只能让他在五次出手之内决胜负,之后最多还能用几个小清风诀,强弩之末,不攻自破。和他的同学们对战他自然毫无压力,但是那些历练多年的外门弟子呢? 自己的同辈撑死了也就是一些低阶符篆c天赋术法c小清风诀,可是那些历练多年的,不止是有学到的其他术法,还有丰富的战斗经验。 自己真的有把握战胜吗? 穆星河还在养气期里徘徊,在受到柏青阳指点后他隐约摸到了练气的门槛,但是只是摸到,他仍然没有迈过那一层门槛。 尽管他的进境在外人看来已经是万分神速,他却知道,他的程度不该只是这样。穆星河对自己的悟性和感知能力有万分的自信,不管是器械c学习c游戏,他都能以远超常人的速度上手,很久很久之后才会遭遇关隘。哪怕说是自恋,这份自恋也是在他无数的成功经验中积累而来的。 而养气期到练气期的路本来应该不那么长,无论是小圆脸和任景似乎都没有遭遇到什么阻碍便能突破,到底是哪里错了呢 左思右想找不到dá àn,穆星河伸了个懒腰,决定不再纠结,闭上眼睛开始今天的冥想。 此处十分僻静,偶尔有鸟鸣也显得十分悦耳。空气里漫着一阵草木清香,清风微凉,叫人浮躁的心境都渐渐沉静下来。 在冥想世界的一片黑暗中,血液c经脉c真气的流动都异常清晰,他甚至能感受到身体之外,属于这里的丰厚灵气在伴着阵阵清风拂到他的皮肤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穆星河忽然听到了一阵脚步声。 这段时间的修行过后,他对冥想世界的控制能力越来越强,对冥想时外界的感知从毫无感受变得十分敏锐,这脚步声犹在很远,但是他已经能够听到。穆星河警觉地停止了冥想,却没有动作。 脚步声越来越近,竟是朝着这个方向来的。 那人脚程很快,一会就走到了洞府门前,却忽然停下了脚步。 一座破败的洞府,为何还有人到来?而且他站在这里干看着是要做什么? 穆星河几乎要探头出去搭讪,此时他却听到了一个声音:“你来了。” 穆星河悚然一惊,这个人的声音来自另一个方向,他却没有感知到这个人的脚步! “你也来了。”声音来自于方才他听到脚步的那个人,声音听上去多有倦态,听上去比较年长。 “我想不到你会回来。”另一个人声线稍微单薄一些,听上去跳脱一些。对话里感觉两个人是旧相识,但是听声音这个人却是要更年轻。 “一别十五载,漂泊六州,我终究还是回到云浮。” “这些年你竟没有加入过别的宗门。”年轻的说。 年长的轻笑道:“你却已经是鸣鹤楼高徒,此番是代表门派前来观看法会?” “不敢说代表,只是跟随师门见见世面而已,”那人自嘲地低笑一声,“天下第一的宗门我入不了,其他宗门总还是有我的容身之所的。” 两人相对无话。 一阵过后,年长的才长叹一声道:“想当年,我们都觉得自己必入内门,可十五年过去,你是鸣鹤楼新秀,我却蹉跎年华,四海漂泊。” “这几年变太多了,”他又说道,“当年我们还在这里听沈岫师兄讲解术法,后来竟发生了那件事,这里已然寸草不生” “我不信沈岫师兄会做出那种事情来,世人总是喜欢以讹传讹,沈岫师兄如何都不是那种人。当初内门弟子个个趾高气扬,从未正眼看过我们,只有沈岫师兄愿意听我们的问题,还会主动去教我们。当时我想我想成为沈岫师兄那样的内门弟子的。”年轻的说。 “我也不相信,师兄从来待人诚恳,有求必应,怎么可能做出那等欺师灭祖之事,”年长者又叹道,“我今天本来只是散散心,不知不觉走到了这里。沈岫师兄叛门而去也有数载,这座庭院虽然荒废但是不曾被抹去,也许是云浮派还念着沈岫师兄的情吧。” 年轻者听罢也叹了一声,两人都沉默不再说话。过了一会,两人复又寒暄了几句,相携下山去了。 穆星河长出了一口气,怕打扰这两个人说话,他连呼吸都不敢用力,也好在这里灵气比较浓郁,他那点微薄的真气在这里基本感觉不出来,这才没有被发现。 野芳发而幽香,嘉木秀而繁荫,这原本是再适宜修行不过的环境,穆星河却迟迟不能静下心来。 他闭上了眼睛,想要进入冥想,脑里却总在想一些别的事情,韩辰的事情,沈岫的事情。 有人被门派放弃却仍不死心,有人是门派的骄子却悍然叛门而去。 穆星河原本不会在乎这种事情,他顶多笑一笑感慨一声人与人果然是不一样的,不会为此扰乱自己的修行。 可是他还在想。 他也曾追寻过,也曾叛逆过,他也曾被长辈视为希望,他也曾收获过许多失望的目光,他也曾是风云人物,他也曾被同学后辈们视为chuán qi他也曾与世界有很多联系。 他忽然开始有些想念那些人,他在想自己打包的那几份饭该怎么办,那群懒癌室友要饿多久才发现不对劲,他的灵魂来到了这个世界,又该如何? 穆星河忽然怔住。 即便他如此坚定地想要修行,努力变强,原来他内心依然惦记着许多,原来他是想要回去的。 回到那个毫无波澜的c没有神奇力量的现代世界,他想念电脑,想念sh一u ji,想念一觉就睡到自然醒,醒来就翻滚着玩游戏的日子,想念和他插科打诨的人,想念那个养育他长大放任他奇思怪想的世界。 穆星河心中一阵滚烫,又一阵冰凉。 原来他一直不曾接纳过这个世界。 被人算计试探也好,被人仇视鄙夷也好,他都一笑置之,可能是他天生从容淡定,更有可能是他根本不在乎,把这个世界当作一场游戏一场梦,又怎么会在乎npc的情绪? 他一来到这里,就目标明确,为了变强日复一日在修炼,他看上去镇定异常,其实只是麻木不已。 他为了进入内门感受着意外的焦虑,不是因为面临强敌的压力,而是因为无路可退的惶然。他终究没有把这里当作过是自己的世界,他自己的世界有无限的可能性给他尽情挥洒,在这里他却未曾想过。 原来他一直不曾接纳这个世界。 他终于知道他所遭遇突破到练气期的瓶颈是为什么了,为什么这个世界的其他人能如此顺利地突破而自负聪明的他一直没有。练气期是外感天地的开始,人的真气开始突破躯体与天地灵气相交融,而天地灵气也借此进入体内,滋养真气,共同进入循环。而他从一开始就拒绝了这个世界,又谈何接引天地灵气? 困扰他多日的问题得到了dá àn,穆星河精神一震,如果是往日的他,或许就会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专心体悟了,可是现在他依然懒洋洋地托腮盘腿坐着。 他的思绪如同鹅毛大雪,纷纷而下。他在想很多事情。进入内门是他下意识逃避现实的手段,在突然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进入内门”这个任务像水中的浮木,被他牢牢抓住。唯有做这一件事情,才能将自己待在这个世界的不适感和茫然感降到最低。 穆星河是什么人,他哪怕自嘲一百次自己只是普通宅男,但心里没有一次这么觉得的。他知道自己是一个很普通的人,他会迷茫也会害怕,但另一面他又是如此的自视甚高,我行我素,他觉得自己是和凡人们不一样的,即便有迷茫有恐惧,那他也可以通通一刀斩断! 没有回头的路又如何? 他即便是没有进入内门,六洲四海,他何处不能去?即使是没有道术仙法,在普通人中他又能算得上弱者吗? 穆星河看着周围,云浮群山山青如黛,云雾缭绕,气势蔚然,庭院虽然破败不堪,但清风徐来,清香暗递,四处是茂林修竹,有野花点缀在碧绿的青草地上。 他之前眼里都是修炼,都是输赢,云浮派的朝霞或是夜色,日头或是黄昏,秋实或是落叶,云外的青山或是脚下的绿草,他竟都从未在乎过。 穆星河闭上眼睛,微微一笑,很抱歉,这次我来试着接纳你。 他闭上眼睛,天地都变得一片黑暗,那是无论何处时空都恒常如一的黑暗。他感受过无数次这样的黑暗,有时候他睁开眼睛,是在家里,半梦半醒滚一圈又继续睡去;有时候他睁开眼睛,是在教室,同学的喧闹声音似远似近;有时候他睁开眼睛,是在车上,无数车窗外的风景飞快倒退离开他的视线;有时候他睁开眼睛,是在外院,没有玻璃的窗外是垂着露珠的竹叶。 但是这次,他知道,他睁开眼睛,会是在一个陌生的世界,一个他兴之所至来到的陌生庭院。他闻到微风中草露的气味,清甜里带着些微的苦涩,他听到鸟在枝头鸣叫,呼朋引伴然后响作一团。风在温柔地触摸着他的肌肤,他能在风中感受自己的形体,感受他细碎的额发在风中的微颤。 他的真气不受他的控制,在他的体内奔流,如同冰雪融化后的千川万河。真气奔涌着畅快地流向他的四肢百骸,又复归五脏六腑。它们仍未满足,像是第一场春雷后的草芽,蠢蠢欲动地要破土而出,离开他的体内。 他的体外是什么? 是穿叶而过的清风,是随风而来的草露,是群山蔚然仙气缥缈的云浮,是求入云浮不入云浮的前人后辈,是以我心争天命的茫茫修真丨世界—— 是另一个世界。陌生的世界。 这片天地充盈的灵气,在轻轻贴近他的肌肤,和他的真气以同样的频率跳动。 温柔地,小心翼翼地。 穆星河微微一笑。 谢谢你,仍然想要接纳我。 穆星河回去的时候天色已经接近黄昏,实际上他并没有修炼太久,而是在他回去的路上,又迷路了。他原本就是信步走走,今天的冥想几乎耗尽了心力,他仅存的关于路线的记忆他都想不起来了,他使出浑身解数,逮住了一位空中飞人,终于摇摇晃晃回到了外院。 穆星河的衣服被他乱坐地上弄得脏兮兮,脸色也不太好,原本散发着少年朝气的脸上现在是一片苍白,反倒是眼睛越发的明亮。 刘平见他这样子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穆星河笑了:“不要怕。” 刘平莫名其妙:“我怕什么了?先说好,你要是惹祸跟我可没关系。” 穆星河得意地摇着手指:“我突破到练气期了。” 作者有话要说:  穆星河:沉迷练级,不思其返 我总觉得这样下去泡不到汉子是他的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章 入门之试(一) 突破练气比他想象的还要水到渠成。 沐浴在灵气之下,他的真气与灵气相交融,他如同置身海潮之下,受着层层冲刷。在享受这样明澈的心境时,他便自然而然突破到了练气期。 和练气期一同而来的还有他的天赋术法。他一感受到自己突破到了练气期,就发现他身上有什么东西春笋拔苗一样同时开始觉醒。他明明应该对这些术法一无所知,但这些术法却像是与生俱来的本能一样铭刻灵魂里,用来就像吃饭喝水一样自然。 他觉醒的是三个天赋术法。 一个叫斩风诀,虽然名为斩风,其实也是利用风之力结成气刃伤敌的术法,他之前随手甩了一个,差点把房檐砍下来,比他用小清风诀结成的风刃要锋利得多。 一个叫清风凝露,乃是将清风水露的灵气吸纳入体,叫自己的真气回复得更快一些。 一个叫落月痕,身化月影,瞬息而去——这是莫名其妙印在他脑海里的认识,实际如何他并不知道,因为这竟是一个在月夜里才能使用的身法 这三个术法,只有斩风诀是能随他心思用出去的,清风凝露能够大大帮助他解决他目前真气不足的问题,但是看样子是要在有风有水的地方才好使,落月痕是最奇怪的,不仅是在夜里,还是在月夜里才能使用,莫不是要叫他做什么盗帅雅偷,留书一封说什么“今夜子正,当踏月来取”? 他的天赋术法都挺中规中矩的,不如任景的五日雷音决凶悍,也不如小圆脸的雷光印有用。 穆星河漫无目的地想着,顺手扯过身边的树叶往嘴上吹了吹。 入门之试终是要来了。很奇怪他心里却没有半分过去的焦急,他就这样慢慢悠悠感受着林间的微风,新学的术法,云浮派的星辰日月,暮霭山岚。 入门之试终是来了。 宗门法会共有三日,第一日是甄选弟子,其中既包括甄选有天资但无修为的小孩子进入门派,又包括外门弟子通过比试被甄选进入内门,也就是入门之试;第二日则是内门弟子间的比斗,只要获胜一轮都有宗门奖励送上,随后还有与其他门派的精英弟子比斗,相互交流;第三日是宗师讲道,所有人都可以前去听讲。 外门弟子比试分为四轮,淘汰制,第一轮的对阵安排已经张榜贴出来了,穆星河去瞧了瞧,自己竟然对阵的是刘平。 于是他看完回到房间的时候,刘平已经打开他的番薯干,满脸堆笑地等着他了。 穆星河看到都惊了:“兄弟,不要怂!” 入门之试当日,小圆脸一大早就上了玉京台。他原本以为自己起得够早,没想到比他早的大有其人,玉京台上零零散散站了好些人,都是生面孔,彼此之间全无交谈,整个玉京台上只有空荡荡的风,呈现出一种叫人不自在的诡异的安静。 “啪嗒——”突兀的声音伴随着些微的疼痛打破了这尴尬的安静。 他下意识一捞,手上毛毛的,是一颗叫不出名字的野果。 一道笑声伴着微风而来:“好久不见啊圆脸君。” 圆脸君是谁?他看向声音的来处,只见一个少年半躺在树上,修长的腿一条勾着树枝,一条搭在上边,衣发凌乱,眉眼带笑,早晨的太阳温和地穿叶而过,落在他的发梢眉睫,显得毛茸茸的,这向来被自己视为不怀好意的阴险笑容此刻像是也带了些温度。 小圆脸怔了怔:“你突破练气期了?” 他进入练气期多时,对修为境界的感知自然高出刘平不止一点半点,故而他能一下子就感觉得出来穆星河已经成功突破。 穆星河点点头:“对啊。”穆星河伸了个懒腰,强行把野果咬成两半,吃了几口,含含糊糊地说:“古人说道旁苦李,果然是对的,你看到了修真丨世界这也好吃不到哪儿去。” 小圆脸不欲跟他纠缠这样奇怪的问题,便转移了话题:“你第一场对阵是和谁?” “和刘平,排挺后边的,你呢?” “刘平这个人虽然还没有突破练气,但是也挺聪明的,”小圆脸沉吟了一下,又说道,“我第一轮对阵一位去年入门的姓恒的师兄。” 穆星河忽然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原来你叫应觉晓!” 应觉晓感觉一阵无力,靠在了树上,不再说话。 好在穆星河也不怎么说话,只咔叽咔叽地吃着那他说不好吃的果子,日头逐渐往上升,玉京台上的人越来越多,三三两两开始寒暄起来。 远去忽然传来一阵钟响,寒鸦四散,玉京台上又重归寂静。 “要开始了。”应觉晓低声说。 穆星河懒洋洋朝他挥挥手:“祝好运。” 穆星河看着前方,原本玉京台主台只有一个比斗用的台子,如今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在那前边立起了一座高台,高台上只有一个人,看着装应当是执事堂的人,那些理应来这里甄选弟子的内门的大人物c云浮各峰的首座竟一个都没有到,或许是觉得第一轮没什么可看的吧。 毕竟要选的人第一轮理所当然要胜出,哪怕是很厉害的人,遇到强敌输了也没有办法,毕竟这个世界上,气运是天意,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那个执事堂弟子开始诵念对战人,看样子并没有用什么力气,声音却清晰地传遍了各处。 这个入门之试没有太多的规矩,大家也没谁掌握那种一击致命的术法,都是谁真气耗尽就算负。因此这一战中,削弱真气所运行的枢纽——也就是气机为上策,实在没办法也可以选用下策,互耗真气。 第一轮的每一场比斗结束得都很快,毕竟修为低的人真气也不怎么样,几合之内便无力可继,修为高的人往往几招便解决战斗,更不需拖延。 应觉晓的比试也稳稳当当地胜利了,他几乎只用几道流风剑气就将人逼得进退维谷,几无还手之力。任景的战斗他也瞥了几眼,也是胜得轻轻松松。 “第七十二场,刘平对阵穆星河。” 穆星河听到声音,猴子一般跳下了树,悠悠然走到了台上。 刘平已经等候了一阵,见穆星河到来,抱拳一礼:“请指教。”穆星河有样学样还以一礼,两人稍稍往后退开。 刘平起手急攻,瞬息之间一道小清风诀就落到手上,清风凝成一线,直袭穆星河面门而去! 这道风势头似乎极为凌厉,叫修为更高的穆星河只能防守。 他防守使用的也是小清风诀,对比起刘平的凌厉,他的小清风诀运用得更为圆融周到,他驱散一道风萦绕在自己周围,竟像是想要用同样的清风去挡住那道风枪。 但攻势如此凌厉的风枪,又岂是区区一道风能阻挡? 穆星河的风盾只稍稍化去它的一点速度,它依然毫不留情向穆星河攻去? 是退,还是在这须臾之间用上其他术法? 穆星河没有退! 但就在一息之间,刘平又发出了一道风刃! 原来之前他早已想到穆星河会阻挡,这才是真正的杀招! 人群中已经有人笑了出来:“这穆星河天天去修炼,我还当他多厉害呢,刘平这样天天趴在外院的都能打得他屁滚尿流,废物就是废物嘛。” 任景站在旁边,脸色已经黑得跟锅底一样了,他磨了磨牙,似乎想说点什么,又撇撇嘴,最终还是黑着脸一言不发。 穆星河没有退,又唤出一道风萦绕身际,包裹住来势汹汹的小清风诀。这一招穆星河在对阵任景的时候也用过,此时穆星河修为更上一层楼,自然轻轻松松地将小清风诀纳为己有。 刘平面不改色,连发三道小清风诀,气势汹汹,毫不退让! 化用对方的术法需要极细微而精到的感知和操作,连发三道,看穆星河又如何化为己用! 刘平连发三道小清风诀,力道和速度却没有降下来一点,来势极为可怖。 穆星河此时,逃了。他身携四道小清风诀,端的是身轻如燕,一瞬就跳出了几步远。连发三道小清风诀本身要威势和速度就难以灵巧掌控,刘平就这样打了个空。 然后下一秒,刘平便喊道:“我认输!” “啊?”已经有同辈惊愕莫名了,在场面上明明是刘平将穆星河压着打,为什么到头来却是刘平认输? “刘平修为不足,这几道小清风诀下来他已经力竭,再打下去毫无意义,”应觉晓也在观战,听闻此言,解释了一下,他紧皱眉头,十分不解,“只是不该如此” “对啊,不该是这样,”那人并不清楚他指的是什么,自顾自嚷道,“凭什么刘平打得这样好的输了,反而是穆星河这种缩头乌龟能赢?” 那边刘平认了输,穆星河便揽了他肩膀两人一同下台去,穆星河突破练气之后耳力稍长,下边的话他也句句听在耳里,他浑不在意,只对刘平说道:“怎么样,我够意思吧?” 原来刘平知道自己要和他对阵之后,只请求他一件事——让自己输得好看点。 刘平说他自知打不过,绝对不要输得太狼狈被别人耻笑,希望穆星河让自己体面点输。 穆星河说,你若全力一拼,保不准会赢呢。 刘平摇头晃脑说,太累的事他不做,没有把握的事他不做,又累又没有把握还有可能让自己丢人现眼的事他是万万万万亿万个不会做的。 穆星河本身是个厚脸皮,来这里之后嘲笑他的话听多了,且也不喜欢过早暴露实力,便也就答应了。 “够意思够意思。”刘平连声说。 “让你还被人赞赏说输得可惜,两袋番薯干如何?”穆星河笑道。 “不行!” 穆星河漫不经心地看着玉京台,有人垂头丧气地离去,有人还在忐忑自己的比试,有人意得志满地等待下一轮。 穆星河看了看天,初秋的阳光漫漫地照在脸上。 下一轮,或许就不是小清风诀能够解决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可爱们假期愉快~ 今天是云浮派风光欣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章 入门之试(二) 第一轮比试很快就结束了。 人们脸上神色各异,或是自信或是沮丧,输了的有些已经悄悄地下山去,没有输的在观察着周围的人,猜想谁会是他下一轮的对手,实力几何。第一轮过后,能进入下一轮的去年入门的弟子也只剩穆星河c应觉晓和任景了,其余都是经验阅历更胜他们一筹的人。 他们在第一轮中几乎未遭苦战,都是碾压一般胜出。像穆星河这样还要给对手来来回回过上好几招的,基本可以视为菜鸡互啄。 得胜的那只菜鸡一比试完毕就猴子似地爬上了树,坐在树枝上,心情甚是不错地等着执事弟子宣读下一轮比赛的名单。 高台上陆续来了几个人,其中一个穿青色袍子的,穆星河看着十分眼熟,不就是那天碰见的内门师兄柏青阳么? 柏青阳与宋律相携来到玉京台,边走边抱怨:“其实今天本不该是我代师父来的,偏偏我那师姐,说睡什么美容觉起不了那么早,赶了我过来。你说不知道哪里学来的美容觉也就算了,哪有美容觉是早上睡的啊?” 宋律听到笑了笑,摇摇头,说道:“既然是叫你们作为代表,楚师叔今年是不打算在这里选徒弟入门?” “不了不了,”柏青阳神色罕见的有点凝重,“师父说,大师兄结丹在即,他必然是要护持一二,这十来年都没有余力养新的徒弟了。” “你有一个好师父。”宋律微笑着说。 “好个毛毛,”柏青阳竟然说起了脏话,“他还说今年比试我要是进不了前三名,他就押我在山上修炼到他满意为止。这云浮派妖怪那么多,就算我师兄师姐都不来,我又有那么容易拿到前三吗!” “哈哈哈,”宋律明智地转移了话题,“说起来,你那灵兽怎么样了?” 说到灵兽,柏青阳复又眉飞色舞:“那不是什么灵兽,大概是一只普通老虎的曾祖父同一只灵兽丨交合的后代,只有些初级的法力,没有神志也没有内丹,不过样子实在威风,放在庭院里也怪好看的。” 他顿了顿,好像想起了什么:“给我线索那个小朋友似乎今天也会在这,我看看他通过没有” 说着他又探头去瞧执事弟子手上的名单,点点头:“有了。”又说:“当时我心里高兴,走的时候看他长得可爱就把我之前的清妙灵均丹丢给了他,我虽早已用不上,像他这种没什么真气的养气期弟子要紧的时候吃上一粒,那就是好处无穷啊。” 宋律与他相识已久,十分清楚他所谓的“丢给了他”是个什么样的作风,苦笑道:“可他知道那是什么吗” “管他呢!”柏青阳语气十分笃定,“看他一个人敢在满是符灵的洞穴呆那么久,肯定是个大胆的,没准早就好奇吃下来了。” 宋律叹了口气,轻声道:“若真是个毫无心机的傻大胆,他在洞穴里可能都等不到你来救” 然而柏青阳瞧着执事弟子手上的名单,发现一样很有意思的事情,又把头凑了过去,都没有注意他在说什么。 穆星河坐在树上,对他们的对话一无所知。 执事弟子已经排好第二轮对战的名单,正在念着,穆星河支起耳朵听,任景和应觉晓是早已经被叫到了,他却是半天都听不见自己的名字。 穆星河穷极无聊,只好根据场上的人的反应将他们的人和名字都对一遍,眼看着名字都要念完了,那执事弟子终于读到了他的对战安排。 “穆星河,轮空。” 不仅是穆星河惊呆,场上也是一片哗然。 有人羡慕嫉妒恨这人直接轮空进入下一轮的狗屎运,有些人记性好点,知道穆星河就是那个只会用小清风决的新外门,更是咬牙切齿,十分不服。 穆星河把这些反应看在眼里,只能摊手:他也不想的,他也没办法。 穆星河打了个哈欠,缩在树影里,凝神看着玉京台上的比试。 应觉晓的比试来得更早一点,他的对手身着短打,面上有须,看上去比较沧桑,大概是前几年出去历练的外门弟子,记得名字叫万辉。他两手抱臂,神情十分沉静,嘴角勾起的一丝微笑昭显着他的胜券在握。应觉晓看起来却有点紧张,平时那十分讨喜的脸上都没有了什么笑容。 应觉晓素来是个小心谨慎的人,遇事能做准备则作准备,他知道对方是谁。 万辉,六年前入门,四年前离开宗门下山历练,今年已是练气巅峰。多年修行,他已经积累了足够的贡献,兑换了多门术法。 见应觉晓这小心翼翼应付的样子,他越发愉快,笑道:“小朋友,你明年再来便是,莫要害怕。” 应觉晓垂着头没有接茬,只说道:“请前辈赐教。” 万辉也不说什么虚文,应道:“那我便不客气了——” 话音未落,应觉晓已然出手—— 一道紫色的雷光打在了万辉的天灵盖上,万辉心神为之一震。就在他被震住的瞬间,应觉晓已经发出几道流风剑气,几把清风化成的剑抵在他的身周。 流风剑气是很普通的术法,也是很常见的天赋术法。 一个平常到万辉连兑换都不屑的术法。 可这几把剑气化成的剑,剑锋之锐利,来势之迅猛,角度之刁钻,都叫万辉为之一惊。剑锋锐利,是源于真气的丰厚,来势迅猛,是来自技巧的娴熟,角度刁钻,是因为对真气的驾驭已经到了细致入微的地步——这个外门弟子,是不一样的! 应觉晓却没有给他突围的时间,他每一把剑都抵在万辉真气运转的窍门之上,几道剑往内一推,须臾间便阻隔了万辉的真气流转。 事已至此,再多的不甘心也只是垂死挣扎。 应觉晓是一个小心谨慎的人。他习惯去做万全的准备,他的部署,从战前已经开始。 对方手段繁多,那他就诱导对方放松警惕,趁他不备,让他任何手段都使不出来。 半刻之后,万辉认输。 “这就是我们这辈最强外门的实力?”穆星河坐在树上吃着果子,含糊不清地自言自语着。想了想他又摇了摇头,自语道,“不,应当是还有保留。” 若是下一轮碰到他,那也挺有意思。 穆星河想着便笑了出来,那又是一个在他眼里纯良正直有如少先队员,在应觉晓眼里阴险得叫人不寒而栗的笑容。 任景的比试却在穆星河的人有三急中错过了,其实当时穆星河是掐好了时间,看了上一场的半场,把那两个人的战斗风格摸得差不多之后就跑去找解手之地,然而万万没想到他回去的时候没有人引导,又把路给忘了。 他抛弃掉他那个从未灵验的第六感,依靠他引以为傲的记忆力,才赶回来看到任景比试的尾声。 与任景比试的是一个小姑娘,年纪跟他们差不多,运用术法的手段却很娴熟。穆星河回去的时候听到他们的议论,似乎是两人原本打得难舍难分,后来小姑娘有了个失误,任景把握住了机会,现在已经把局面掌控在自己手中了。 穆星河没有再上树,从人群中看过去,任景打得十分之稳,一丝破绽都不漏,虽然没有应觉晓那种一击定胜负的犀利,却也是将胜利的节奏牢牢把控住了。 但,大家此刻的注意力已经不在这场比试里了。 高台之上,一行人由远山行来,峨冠博带者有,云鬓高挽者有,皆是气度高华,有如山巅之白云,高天之明月。 可望而不可即,只远远看着就能感受到威势。 这便是强者之威。 这便是诸峰首座,宗门高手。 就在这万众瞩目中,第二轮就这样静悄悄地结束了。 今年的外门比试第二轮竟没有一个新入门的外门弟子落败,这也成为了某些人的谈资,在他们看来,应觉晓实力十分可怖,被选入内门的希望不小,而任景的实力也非常不错,至于那个穆星河嘛,纯属狗屎运混进去的,在强者如云的第三轮绝对会被打得落花流水。 “其实这种运气也不算什么好事,正常闯进第三轮的个个都是强者,他在各峰首座,金丹长老面前被打得屁滚尿流的,多丢人啊,指不定过几年再来人家还记得他,赢了也不打算收他入门了,”那个人滔滔不绝说着,见无人应和,扭头对旁边的人道,“你说是吧?” 被他问到的少年原本正吃着果子,猛然被搭话不由怔了一怔,然后笑了起来,他生得俊俏,笑起来眉眼弯弯,十分讨喜:“对呀对呀。” 第三轮的对阵名单很快被宣读出来了。 读到的第一个名字,就是穆星河。 狗屎运的穆星河终究还是碰到了对手。 一个叫人听到名字就几乎要静默下来的对手。 强的对手分很多种——有你知道他很强,却未必不敢一试的;却也有让人只想着永远不要碰到他才好的。 厉寒是后者。 穆星河第三轮的对手厉寒,虽然只是个练气期的人物,但是但凡有点见识,就听说过他初入练气期就被人陷害入鬼域,三年后浴血归来,痛快fu ch一u的事迹。 穆星河即使没有听过这样的事情,但是之前两场战斗已经叫他对这个人印象深刻,他隔着人群遥遥望过去,那个人一身黑衣,目光收敛,整个人的气息却如同一把出鞘之剑,锋锐难当。 那个人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目光,也遥遥望了过来。 那是一双见惯杀戮毫无温度的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说起来,我起名字一向很随便,想到什么就是什么,小圆脸同志我写的时候压根没想名字,某天忽然灵光一现定下他叫应觉晓。然后我总觉得哪里不对,搜了一下原来是《灭运图录》里的一个龙套,绰号星河剑惹决定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章 入门之试(三) “是对手。” 穆星河从厉寒的眼睛里读出了这样的信息。 他相信厉寒也同样能从他的眼睛里读出这样的信息。 然而不一样的是,穆星河判断那个人是对手,是基于他观察两场之后对名字和人物的记忆,而那个人发现自己是他下一轮的对手,却源自自己目光落到他身上那一瞬间的直觉。 是强敌! 日头渐渐高悬。玉京台上阳光灿烂,高山之上的云雾却始终未曾化开,带着一丝丝的寒意。 “第一场,穆星河,厉寒。” 执事弟子的声音传遍玉京台上下,像风拂过湖面激起阵阵涟漪,四处都响起讨论的声音。 “我说投机取巧没有好下场吧,第二轮轮空第三轮就遇到厉寒,还不如第二轮好好打一下,输了轻轻松松下台去呢。” “嘿,你莫这样说,第三轮各峰首座都在,也许他拼死一搏得到哪个大人物的青睐呢,这也算不亏了。” “哈哈哈,难道不是被打得屁滚尿流让厉寒得到首座的青睐么。” 任景咬牙切齿:“哼,第三轮就要出局,害我不能痛打他一顿报仇,没用的东西!” 在众人的讥笑声中,应觉晓一言不发,眸底神色变幻不定——他不觉得穆星河会输,却又想不到他怎么赢。这个疑似夺舍重生的魔头有一身古怪功法,对道门正宗可以说是毫不了解,却偏要学道门正宗的那一套,在众目睽睽之下,他敢用那一身魔功么?若是不用,他那堪堪养气期水准的功法又要如何得胜? 不管人们怎么想,厉寒终究还是上台了。那个黑衣的修士,提着一把锈迹斑斑的剑,缓缓走上去。他的步伐不快,也不慢,每一步都似乎经过了计算,每一步都毫无破绽。他明明看上去低调而收敛,一身杀戮的气息却无法收敛,叫人不寒而栗。 “不愧是尸山血海走过来的孩子,虽然只有练气期的修为,威势却已然外放。”高台之上,一个身着鹅黄襦裙的明艳女子轻摇纱扇,笑盈盈道。她叫谢春荣,金丹长老,摇光峰的主人。 她身旁的男子一身灰色儒衫,眉目平常得叫人看不出任何特点,也看着下边的厉寒,忽的叹道:“五年前那次弟子甄选是我主持的,当初我觉得他悟性不错,天资一般,心性也寻常,便将他放入外门磨砺,未想两年前会发生那种事情,更未想到他竟然能够活着归来。” 谢春荣以扇掩唇轻笑道:“也没想到他能出得血海却不沉迷杀戮,心性远出旁人不是?小鬼,那会儿你是看走眼了。” 男子也不反驳,苦笑道:“是。” “好啦好啦,每人修行的道路都不一样,苦难未尝不是他的机缘,这等小事不要挂怀。”女子随口说了一句,又凝神看着下边。 穆星河终于也在万众瞩目之中走上了台子。只见他一边啃着果子,一边慢吞吞地走过去,吃到最后一口,转头四望了一下,又囫囵地把最后一块果子连同果核一起吞进去了。见厉寒在看着自己,穆星河笑了笑,不知从哪又掏出一个果子来:“大侠也要来一个么?” 如此行迹,一看就不是什么高手。 反观厉寒,却是平静地擦拭着他那锈迹斑斑的剑,丝毫不为穆星河的古怪行为所影响,这才是高手气度。 他只沉静地看了一眼穆星河:“我不会轻敌。” 他是尸山血海走出来的人物,那步步艰险的鬼域里,处处都是杀机,假若他有一点掉以轻心,他早已死无全尸。 警惕已经成为他的本能,哪怕面前的人修为再低微,他也不会轻敌。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 “好吧。”穆星河耸耸肩,将果子收回他的口袋去。 他早已知道,对方不是那种轻敌的傻瓜,主动搭讪其实只是为了试探。 他还需要一点时间,去观察这一战的他需要用的是盾还是缚,是生还是灭。 但穆星河的话音刚落,厉寒便应了一声“请”,与此同时,他已拔剑出鞘!他手腕发力,足下微沉,已是要提剑攻来! 在这入门之试中,大多数都是术法相斗,术法是不沾一点尘灰血腥气的神仙手段,这个人却总是悍然举剑,要与人血肉相搏! 穆星河看过他的两轮比试,第一轮他的对手没见过这般阵仗,惊慌失措,被一剑封锁住了气机,当即投降;第二轮他的对手尚算镇定,使出了术法抵挡,却依然被一剑破阵,那个人左支右绌被逼到角落,被执事弟子判负。 现在穆星河面临的,还是那一剑! 力道万钧的一剑向他逼来,所有人都想看穆星河如何应对c或是想看他是个什么样的下场。 穆星河在千钧一发之际,挥出去的是一道符篆。 那是轻飘飘的一道符,却偏偏要与万钧剑势争锋! 不用再看下去他们已经知道这道符篆定然会被剑势撕碎,而后穆星河空门大开,再无还手之力。 然而没有。 那一道孱弱的符篆,竟然阻住了这一剑!金石交击声中,符篆无火自燃,消失无踪,隐然有雷光映照其上,剑身一震,去势竟被阻断。厉寒断然收剑,淡然道:“你不错。” 穆星河嘿嘿一笑:“你也不错。” 他方才用的是晴明的普通攻击,挥出去的符咒却是应觉晓先前送他的紫青雷光符,两者相加,便是他拥有的最大力道判定的组合。人都说厉寒一剑难以抵挡,可他不闪不避,偏要挡挡看看! 这一击惊得全场鸦雀无声。 没有人想到这一击过后穆星河还没有败,没有人想到之前只顾着防守的这个外门弟子,竟然还隐藏着可以和厉寒一剑相交平分秋色的可怖力量。 厉寒的神色没有太大变化,手腕微抬,剑势稍换,又是一剑。 刚才那一剑,是雷霆气势c充满着压制意味的一剑,如今这一剑,却是可进可退,能攻能守的万全之剑。他这样的变化,是认可了穆星河作为对手,也意味着,穆星河即将要面对的不仅仅是一剑,而是一套连绵不绝的剑招。 穆星河能掌控的力道与威势并不会比厉寒差,但,他是个优雅的人,飘逸的人,一个脱离了低俗趣味的人,他选择躲。 他使出外门弟子中最常见的小清风决,发招很快,足以说明他使用这个术法已经非常娴熟,乃至于在厉寒步步相逼下还能将它释放出来。穆星河本就动作灵敏,清风加身之后更加灵巧,厉寒一剑刺来,他将头一偏,一道术法在他指尖绽放,一道风刃仿佛早已预判好来剑的路径,直直斩去,剑被撞击得微微一震。 这个术法的出手比小清风决更快,因为那是他的天赋术法:斩风诀。 天赋术法的好处就是术法仿佛扎根在自己的血脉中一般,叫他可以随心而动,随意而行。 他一道一道的风刃,短促而精确地抵在每一剑的路径上,厉寒只能反复改换角度。但穆星河似乎能看穿他的剑招,几乎是想也不想地回以颜色。 “这个孩子应当是刚突破练气期不久,于入门术法上其实已经不需借助符篆作为中介,符纸只作增幅之用,还能将天赋术法操纵得如此随心所欲,悟性实在是远超常人。”宋律遥遥看着,忽地评价道。 “对啊就是运气太差了。若是第四轮遇到厉寒还好,他入门不久,更容易得到青睐收入门下,没准哪个师叔就破例要他了,偏偏是第三轮”现在场面明明是厉寒每次攻势都被穆星河挡下,柏青阳却愁眉苦脸,唉声叹气,全无喜色。 厉寒的剑招是从鬼域中领会的,是在无数生死之战中淬炼出来的,剑无定势,只剩下最简洁的压制,毫无累赘的进攻。 穆星河在与他交手的过程中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种压力,虽然他的抵挡依然轻轻松松,但是有一样事情,他知道已经迫在眉睫。 ——他的那道小清风决,即将要消失殆尽。假若没有这道小清风决,凭借他本身的身法虽然还可以勉力抵挡,但是绝对有破绽! 何时补上这道小清风决? 穆星河已经捏符在手。 就在他身周清风彻底消散那一刹那,厉寒一剑刺来!穆星河抬头望去,锈迹斑斑的铁剑迎着过分灿烂的阳光,竟然有些叫人头晕目眩。 厉寒无数失败的攻击,等待的就是这一刻——一个常年游走于生死之间的人,有的是耐心等待破绽。 只需一个破绽,他就能一击必杀! 这高峰之巅的阳光,过分热烈过分明媚,就像系气机与杀意于一身的剑尖,叫人无法移开视线。 作者有话要说:  忽然很想把标签那个爱情改成仙侠,毕竟都写了5字了,攻头都没冒一个,让人感觉十分心虚 啊!沈岫大佬!放下剑来!我错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章 入门之试(四) 那把剑是铁剑,工艺不算多精细,因为历经风霜,现在已经长满了锈。可是挟真气而来的时候依然有削铁如泥的气势。 剑气隔着方寸将穆星河几丝头发削断,穆星河却朗笑一声:“来得好!” 厉寒在等待一个一击制胜的机会,可穆星河又何尝不是? 厉寒的剑是shā rén剑。 可在这一场比试中,可以见血,却不能shā rén。 于是厉寒的目标始终是对手气机交汇之处,穆星河对此清清楚楚。因此即使他对剑法一无所知,依然能准确预判的他每一剑的位置,他的气息借助一道一道术法施放出去,搅乱厉寒对气机交汇之处的判断。 厉寒杀招将至,穆星河术法已发! 原来他之前所准备的符篆根本不是小清风决,而是应觉晓送他的流风剑气符! 一道剑锋。 数点寒芒。 剑光忽然停住。 穆星河的气机所在不是这里! 而穆星河的流风剑气已经激射而出! 流风剑气是很常见的天赋术法。应觉晓在此前已经给众人展现过这常见术法的可怖之处,但,穆星河的流风剑气却与应觉晓的不一样。 应觉晓的流风剑气,精准娴熟,那是他深藏在血脉深处的天赋术法,操纵每一道剑气,就如同勾勾手指一样简单。 穆星河的流风剑气借助的是应觉晓的符篆,可以发挥的威力至多半成,且应觉晓送的符篆有限,他根本没有多余的机会练习。穆星河的流风剑气,远没有应觉晓运用娴熟。 他用得不算好,掌控得也不算精妙,但他的每一道剑气,都飞向了适当的地方,每一道剑气,都停留在厉寒必要经历之处,如同一张绵密的剑网,将厉寒包裹住。 万般凶险,厉寒却没有半丝犹豫,半分停留! 淡淡的青色光芒如同轻纱一般将厉寒笼罩,他所过之处剑气如同失去了支撑的力量,纷纷落下。 这时候,穆星河终究是退了一步。 厉寒淡淡道:“你或许忘记了,我也是云浮弟子。” 那些玄门术法,他并非不会,而是不用。 一招能解决的事情,何必用两招? 穆星河已经退无可退。分明是被逼到绝境,他脸上却忽然浮现出一抹微笑来。 那是特别快意的c又有几分狡黠的微笑。 在这一步之中,他用叫人眼花缭乱的速度,作出了一个结印的手势。厉寒所站立的地方出现了一个五芒星的符印,紧接着几道锁链拔地而起,将厉寒牢牢束缚住。 言灵术·缚! 穆星河从未忘记厉寒也是和他一样的云浮弟子。他有小清风决,有天赋术法,厉寒同样也有。他从一开始——从他搅乱气机,到以流风剑气相抵,都是引厉寒入局,最终目的还是为了有时间给他释放出这个缚。 缚并非百分百命中的技能,所以他无法在一开始对方气势正盛之时使用,他需要对手的一点点犹疑,一点点谨慎,他需要一个可以给自己回头的时间,去应付释放失败的结果。 当然很xg 的,这个缚很顺利地捆绑住了厉寒。 厉寒破解这个束缚要多久,一剑?两剑? 只要成功,哪怕半剑都不要紧。 穆星河在这宝贵的喘息机会里,没有使用阴阳师最强的防御技能言灵·守,而是将使用阴阳师切换为博雅。 诛邪箭! 三道符篆激射,三道黑色箭影随着符篆即发,符篆燃烧殆尽箭影以更快的速度向被束缚的厉寒射去。 几乎没有人看得清这三箭是如何形状,只能恍惚感受这快到叫人看不清的术法之矢,正是射向厉寒的要害! 千钧一发之际,厉寒竟然生生靠着那把锈剑打破了锁链! 那箭矢极快,即使厉寒突破了锁链且开启了他那青色的纱衣一般的术法也是没有来得及,还是生生受下了三箭!厉寒闷哼一声,几欲跪倒在地。 他拜入云浮门中已然五六载,本是因无路可去才想拜入云浮,后来却爱上了这个神秘玄妙的修真体系。他原以为他的人生将平平静静地在不断求索中过去,不料第一次下山就被人陷害背叛。 在那凶险鬼域里他几乎就要死去,可他心底仍有东西再熊熊燃烧,使他即使奄奄一息也不曾放弃。 伤口和血液只能让他心中那簇火焰燃烧得越来越旺。 他喜欢力量,喜欢受伤的痛苦与刺激,他想要活下去,迎来更多的战斗! 执事弟子此时已然要宣布穆星河的胜出,但高台之上的一个人却抬了抬手,制止了他。 厉寒单手撑地,身体有点发颤,但还是站了起来,他的长发不知何时披散了下来,裸丨露的肌肤上开始生长出诡异的图纹。 他的眼睛隐然有点发红,声音嘶哑:“我原本不打算使用这招的,没想到竟遇到了强敌既然如此,你输给我不亏,我输给你亦是痛快,来吧!” 穆星河随手抛去一张紫青雷光符,这原本能震摄精神的c哪怕是没有附属效果带了阴阳师系统的伤害也叫人吃痛的攻击,落到厉寒身上,他却纹丝不动,似乎丝毫不受影响。 穆星河心里终于咯噔了一下。 很多故事里,很多游戏里,会有这种招数——燃烧所有生命,激发所有潜能,在那几秒内不受任何控制c使用超过自己能力极限的力量,扭转战局,反败为胜! 厉寒已提剑袭来。 要换阴阳师开技能吗? 不,他已经没有时间去切换重新开技能。 要用身体力量去躲开吗? 不,这个距离和速度他已经躲不开。 而且,当他在这一战,选择源博雅的时候,就意味着他要转守为攻,他只能进攻,绝不后退! 穆星河在最短的时间里只使用出了小清风决,这个入门术法口诀简单,施放容易,但是又极度脆弱。 但这个时候只能是它。 厉寒的剑已经朝他劈来! 他的意志里四周都失去了色彩,没有玉京台,没有入门之试,没有那许许多多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人们。 小清风诀是最贴近真气运行规则的术法。 它的风,不是天地间的清风,是微如尘埃的真气和与真气间几不可察的流动,组成了风。 他所有的意念都用来调动小清风决,这一刻他的感知变得异常的敏锐,他能感受到空气与空气之间几不可见的流动,方寸之间温度的差异,尘埃一般的真气在苍茫天地间的漂浮,真气与灵气的交汇与离分,他在这样极度细微的变化中,小心翼翼地去改变风的方向,卸除这一击的力道。 他的冷汗不断从额上落了下来,他的四肢百骸都在叫嚣着空虚之后的疼痛。但他还是强忍着保留着最后一点真气。 血,他看到了血从肩膀上流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短小,所以明天早点还有一更~(<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章 入门之试(五) 但他的真气没有四散,说明他那孱弱的小清风诀,最终还是保护到了他。 剑势还在往下沉。 穆星河的人生从来顺顺遂遂,去到哪儿都要找一个最舒服的姿势待着,他是头一次感受到如此锥心刺骨的痛。 他依然没有后退。 他其实已经不怎么在乎比试的结果,但是他不想输。 刘平叫他放水的请求他很干脆地答应了,明明是突兀的请求,他却很能理解刘平。想赢怕输,难道不是人的天性吗? 很多人不想输,即使输,也不想输得过于难堪。 但自视甚高的人却总是连输都不愿意的,又因为不会输,他们才会有自视甚高的骄傲。 穆星河不想输。他不想退! 他所有的意志都用于调动那些细微的风,那些微小得如同尘埃的真气,去阻挡厉寒的剑势,他的所有理智都在保护着最后的一团真气——维持阴阳师系统的真气,只能使用一个普攻的真气。 在无边无际的痛苦中,他终于感觉厉寒的真气微乎其微的褪去一丝,如同蛋壳上忽然有了一道裂痕。 就是现在! 他手上的符篆已染上了血色,发出符篆的手依然平稳。 这是一张空白的符篆。 但承载的是满级阴阳师源博雅的威力! 破魔矢! 一箭射出,穆星河所有意志仿佛都要被掏空。身体的每一寸都在向他抗议,乃至脑子里边也是空空的,只剩下无尽的苍白,无尽的空虚。他的视线渐渐模糊,一片雾中景色里他看到面前的人失去力气仰面倒下。 穆星河咬着牙,跌坐在地。 他耳边是执事弟子平静的声音:“第三轮,第一场,穆星河胜。” 很快有内门弟子将穆星河和厉寒带下去治疗,台下围观的人却依然一片寂静,似乎长久未能从这一场比试中走出来。 当初究竟是为什么觉得穆星河是个缩头乌龟? 换了自己在玉京台上,面对那样可怕的剑势,自己可能做到毫不退缩硬碰硬吗?到最后身受重伤的时候,自己还能坚持着不喊痛不认输控制着真气等待最后一击吗? 只是一场比试而已,自己能有那个坚韧即使重伤c即使面对那么可怕的厉寒也要等一个不知能不能把握住的机会吗? 最可怕的是,他只是个入门只有一年的外门弟子。 一个入门只有一年的外门弟子,竟有着可以和厉寒平分秋色的强横力量;一个入门只有一年的外门弟子,竟然有着将厉寒一步一步算入局中的缜密心思 此时此刻,已经没有人能将穆星河轻视半分。 围观的弟子们都被震撼得说不出话来,高台上的人早已评点了起来。 “我原先以为这个孩子只是运气好,没想到确实有当得上运气的实力。” “我倒是未曾看轻他,”谢春荣摇着纱扇轻轻说,“只是最后厉寒使出血魔解体之术时,我以为他定然不能抵挡,却不想他还是挡下来了,用的还是小清风诀。万法归宗,万法归宗,这么多年来,终于又有一个人借入门术法触摸到一丝万法神髓。”说到最后,她的神色渐渐柔软了下来。 “哈哈,”一个中年文士模样的人抚着胡须接口道,“当时厉寒已然底牌尽出,我是希望穆星河也拿出他的底牌来,没想到他最终依旧没用上。” “他身上有许多蹊跷之处,不该是他这样的年纪经历所有,下一轮,我们且再看看。” 前辈说话,柏青阳和宋律都不好插嘴,只站在后边窃窃私语。 “他才刚刚突破练气期。”宋律忽然叹了一声。 到了他们那般修为,很容易就能看出比自己境界低的人是什么样的修为,观其内气,甚至能够清楚知道对方的真气几何。但更因为知道,所以才越发感慨。 刚突破练气期,无非只会用一些天赋术法,除此以外都需要借助符篆,他们的真气就是那么孱弱,对术法的理解也单薄到只能借助外物才能释放。 只是这样刚突破练气期的人,却能将一个术法掌握精微到那种地步。事实上他每一个术法都不算强,但是每一道术法的释放时机c角度c力道都无可挑剔。 术法的细致掌控,需要的是悟性和感受能力,术法的释放技巧,却来源于战斗的技巧与自身的智慧。 这两者或许需要时间,或许需要天分。 心性坚韧,悟性过人,这样的人,当初是为什么没有被选入内门?又是为什么在练气期前蹉跎了那么多年岁? 养气期到练气期本就是水到渠成,不如练气到凝脉那般要体悟打磨之痛,也不如凝脉到炼魂那般要察觉本心徘徊经年。 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说,很长时间未能突破到练气期是很奇怪的事情。柏青阳天生聪颖,心思灵动,当年入门不到一个月便已突破,他稍微晚点,也只花了一个半月。他们早早进入了练气期,有更多的时间积累体悟,是以第一年就轻轻松松杀入了内门。 其它的内门弟子有较晚的,但更多还是不超过半年就进入练气期。 宋律还在沉思,柏青阳却鬼鬼祟祟地靠了过来:“我说,你发现没有,那个小子藏的东西好多啊。” 宋律没回答,他已经数了起来:“天赋术法c小清风诀就算了,流风剑气和雷光印也算了,估计就是别人给的;他还有之前我们看的那个大盾,那个奇怪的锁链,今天还有那几道威力非凡的箭啧啧啧啧。” 他在那里啧个不停,宋律很好脾气地朝他笑了笑:“你自己不一样是气运加身奇遇连连,当年我们谁不眼红你。” 柏青阳就是不听,自言自语:“早知道就不给那个清妙灵均丹给他了,可恶。” 宋律哭笑不得:“你当初不是说你也用不上的吗” 第二场比斗落下了帷幕,人们终于从上一场的比斗中回过一点神来,纷纷讨论着那一战的细节。 有人说厉寒那可怖的剑势,有人说厉寒那诡异的爆发力量的术法。有人无法忘怀最后交锋落下的血和那摧枯拉朽的一击,有人津津乐道于那两人术法技巧和纯粹力量的交击。 但更多的人在说穆星河,说他同样强横的术法力量,说他精妙的术法运用,说他即使身受重伤也未曾言退是个真汉子,说他步步筹谋以弱胜强心智十分过人。 说自己看错了穆星河。 但应觉晓在人群中只想起穆星河被内门弟子带下去那一刻苍白如纸的脸,和长睫毛下好像失去光彩的眼睛。 那一刻他忽然感觉到那个被他顾忌提防的魔头,更像是一个普通人。 作者有话要说:  之后会写两场其他同学的战斗~ 先去吃东西啦,回来再改错别字啵啵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章 入门之试(六) 穆星河对这些一无所知,他悠悠醒转的时候,阳光穿过纱帐落下来,帐外绿树红花,青山如黛。 自己此时真气充沛,hu一 d一ng如常。 有人在自己身旁收拾药盒,声音很轻。 穆星河转过头,看到一片白色的衣袂轻轻拂过药盒,如云洁白的衣袖,带着淡淡的草药香气,底下是一双黝黑的青筋微现的充满力量美感的手。 穆星河叹了口气,万般凄凉:“一般这个时候时候不应该是漂亮的xiǎ一 jiě姐给我治疗吗?” 那收拾药盒的健壮汉子笑了一下:“漂亮的小姑娘是有,只是她们都去另一个人那边了。” 穆星河都震惊了:“还有这种操作?” 健壮汉子笑意更深:“那几个丫头觉得那边那个叫厉寒的人特别好看,争着去。” “我不好看吗”穆星河十分迷茫,不过他也没有在这种问题上纠结太久,“我失去意识多久了?” “没有多久,第三轮应当刚打完一半,玉京台上有阵法,在上边受到的伤势并没有正常受伤那么严重,”那健壮汉子说着站了起来,“好了,我得去帮下一个人恢复了,你也可以回去了。” 竟然还有专门的人员来帮他们恢复,而且他明明记得自己肩膀重伤,血流如注,如今起来却完好如初,一点事都没有,即便是有阵法在,穆星河都不能理解其原理,只能说大宗门就是大宗门。 穆星河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如梦初醒:“大哥等等!你还没告诉我怎么回去!” 于是,穆星河又回到了玉京台上。 此时他似乎已经成了名人,一现身边有人盯着他看,目光竟然还有点肃然起敬。 受到这样的目光洗礼,脸皮厚如穆星河都不小心生长出了013斤的偶像包袱,几乎都不好意思窜上树了。 实际上他去治疗的时间并不长,他瞧着任景和应觉晓的神态表情,似乎仍没有比试过。倒是厉寒早早就出来了,毕竟没受外伤,一群人围着他说什么的样子,穆星河的目光一落到他身上,他便似心有所感,望了过来。 穆星河见他走过来,没半点别扭,随随便便地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吃了吗?” 好在厉寒并不在意他这种莫名其妙的打招呼方式,只淡淡地说:“明年秋天我还会来,无论你入不入得内门,我还想再和你打一场。” 穆星河微笑:“好!” 厉寒得到回答,不再与穆星河搭话,凝神看着台上的比试,半晌,他忽然压低声音道:“你应当还有别的招数为什么宁愿受伤也不用?” 穆星河看了他一眼,心中有些吃惊——这个人的战斗直觉真是敏感得吓人,只见他神情是真的困惑,略为思忖,简单解释道:“第一,那等场面,我没有时间用出来;第二,不方便用。” 他的确保留了一点手段,自从他突破到练气期后终于能稳定召唤出n卡,但有韩辰的前车之鉴,他不敢在这个时候拿出来。至于到时候是胜利要紧还是大局要紧,按他的性格来说嘛没有亲身体验他还真不能断定。 厉寒得到dá àn,点了点头,没有追问,又继续看着他们比试了。 第三轮的比试比之前的都要精彩,能连过两轮的人怎么说手上都有两把刷子了,他们在台上打得你来我往,各种奇妙的天赋术法c符篆术法层出不穷。 这个阶段的人通常都是借助天赋术法与符篆,也有些习得了其它术法的,往往都能出奇制胜,因此赢下来的大都是入门已久的弟子。他们入门年份长,即使久久未突破,也有足够的贡献去兑换实用的术法,战术也更为丰富一些,比起只能掌握一些天赋术法的人更有优势。 不知不觉已经轮到了应觉晓的比试,应觉晓这个人穆星河是清楚的,还算聪明,心眼很多,但没有什么依仗,用的来来回回都是自己的两个天赋术法。只不过因为修为相对他们还算深厚,对术法有一套自己的理解,因此前两场都可以很容易地胜出。 应觉晓这一轮的对手叫孟小山,少年形貌,看着与自己年纪相若,听周围的议论似乎只比他们入门早一年。两名入门不久的弟子在第三轮相遇,这是很少见的。 但这一场交战却意外的激烈。 应觉晓的术法娴熟,真气丰厚,孟小山却是手段繁多,奇招不穷。 应觉晓的流风剑气刁钻狠辣,总能在人意想不到的时候以叫人意想不到的角度出手,可每每都被孟小山以不同的术法化开。 穆星河听到周围的人议论纷纷,说这是什么术法,那又是什么术法,皆是十分羡慕他年纪轻轻就能掌握如此多的术法。 有人嚷嚷道:“他才入门两年,绝对不可能有那么多的贡献去兑换这些术法!!” 又有人说道:“他的确不可能有那么多的贡献,但总有些人运气过人,奇遇不断,有很多收获也不足为怪。” 应觉晓好不容易抓住了一次机会以雷光印震住了孟小山一刹,流风剑气几乎要绞断孟小山的气机了,孟小山忽然提前清醒过来,激发符篆以身体为中心忽然张开一面小盾来,将流风剑气一一抵挡。 这又是一个新招数。 大家都在说应觉晓是输定了——他可以依靠的不过是自己的两个天赋术法和入门那个小清风诀,而他的小清风决用的比之前那个穆星河差多了,根本没有那样反败为胜的神奇效果。 但是被他们提到的穆星河其实明白时间是公平的,人的时间用在哪儿,时间就会给他相应的反馈。他的小清风诀用得好是因为他之前对修真体系的一切都一无所知,只能用小清风诀来反复试验与练习,而有更多资本的人自然不会看上这样的低阶术法,转而用那时间来练习其它。他小清风诀用得好,只不过是出其不意,理解得更透彻,若别人用同样的心力来研究高阶术法,或许比他还要强得多。 穆星河还在想着,忽然旁边有人叫了一声:“那小胖子要输了。” 穆星河定睛一看,应觉晓一改之前谨慎的风格,不再小心翼翼地试探和寻找机会,疯狂施用术法,像极了绝望前的反扑。孟小山虽是被吓了一跳,但是信手几个术法就化解了。 穆星河摇了摇头,不,其实这才是应觉晓的制胜之道——哪怕他最擅长的不是这样穷追猛打的风格。 应觉晓是他们这群人中最早进入练气期的,也是最勤奋修炼的一个。孟小山即使有数之不尽的术法,但单个术法的掌握精度终是不及他,更何况,孟小山虽然早入门一年,修炼程度仍然不如应觉晓,这样一攻一防下去,或许是他耗尽真气,而应觉晓会赢。 比试的结果没有超出他预料太多,虽然孟小山到绝境爆发出一个可怕术法重伤了应觉晓,但是应觉晓还能坚持下去,孟小山已然真气耗尽。 穆星河隐约听到一个声音,在艰难地说着:“我没有奇遇,也没有任何依仗,我只有非入内门不可的理由。” 来不及细听又已经消失在风里。 任景的比试来得很快,这一战任景打得很艰难,最后还是凭借着五日雷音决的强势赢下了这局比试。 事实上穆星河看这局比试看得很是疑惑,任景的攻击手段甚至要比应觉晓还要单薄——他只有天赋的五日雷音诀和小清风诀,虽说现在这个阶段大家都大抵如此,像他或者孟小山那样的应该都是少数,但任景不至于如此。 不过即使如此,任景还是赢到了现在。三个外门弟子都进入了最后一轮,然而这三人都没有表现出什么痛哭流涕互相拥抱鼓励的模样,任景面色不太好看,手在发抖,一群人恭贺他杀入最后一轮也没反应,也有零星几个过来恭喜穆星河,穆星河一脸神游天外,漫不经心地笑眯眯说着那也不一定能进内门啊。唯独应觉晓辛辛苦苦两边跑鼓励两人。 应觉晓跟任景他们寒暄完走到穆星河那儿已经到第三轮比试结束,执事弟子即将开始宣读名单,于是应觉晓没有再跑,也待在那里听着。 穆星河听到应觉晓的对手名字,皱眉头回想了一下,然后说道:“这个人不简单,你要小心。” 应觉晓神色也越发凝重:“我知道。” 穆星河似乎是三个人之中比试排序最后的人,穆星河发现更应该担心的是自己。 他遇到的那个才是最可怕的人。 在这个世界里,有一个词,叫“境界压制”,高境界者对低境界者有碾压性的优势,就像中学生跟幼儿园学生比数学一样。 应觉晓和孟小山一战就是最好的说明,即使两个人是同境界的,一个人在练气期圆满,一个人未至圆满,利用自己的真气优势便可以将对手消耗殆尽。 一般情况下,在外边,即使有境界压制存在,以大欺小也会被限制。一个练气期的弟子被炼魂期的人物杀死的确轻而易举,但杀死后未必没有他比炼魂期更高的长辈来报仇,另一边为了报仇便出动更高更高的高手,反复几次就会变成宗门大战。如此小事化大,无休无止,每一个宗门都不想看到,因此修真者之间禁止以境界压人便是潜规则。 这也是修真者想要加入大宗门的原因之一。只要在大宗门,便是有了依靠,旁人也不可轻易将他们欺辱了去。 但宗门内比试不一样,这本就是为选拔出最优秀的人的比试,别人辛苦修炼,境界更高,又何错之有? 而穆星河此次的对手,就是一个几乎能对他产生境界压制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既然都修仙到这个点了,那就顺便更新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章 入门之试(七) 穆星河听到对方的名字本能般地开始思考要如何去对付,他想了几十种办法,却没有一个让他很有把握的。 那个人的境界应当是参与比试的人中最高的,因为穆星河无论如何都看不出他的修为内气来,只能猜测他是比自己高了整整一个境界。 在这个世界里,练气期的下个境界叫凝脉期,当天地灵气能够自然而然与体内真气交融之后,便可以试图突破到凝脉期。凝脉期的修行者已经对术法及真气有了更深的理解,施用习来的术法便不再需要假借外物,可以像天赋术法一样信手拈来。在练气期中,修行者虽然已经可以使用一些低阶灵器,但需要辅助手段才不至于被它反噬,到了凝脉期就已经可以自由使用了。 不仅如此,同一个术法不同境界用来的强度是天差地别的,比方小清风诀,他用来攻击刘平,刘平即使有他的操作精细度,也无法将他的术法化为己用,这就是境界的差距。 穆星河在思考,他的机心算计,在那个rén iàn前会不会就像小孩子在大rén iàn前耍心机一般可笑呢? 穆星河少见地感受到他的心跳在加快。 这是紧张,亦是兴奋。 战意在他血液里沸腾。 穆星河心依然在砰砰地跳,但是计策已定,不再多想,专注地看起了比试。 第四轮的比赛比上一轮更凶险,已经很少有一招秒杀了,几乎每一场都是心机和真气的比拼,早已没有人用小清风决了,各类术法层出不穷,彼此见招拆招。实力相差不大,每个人都在小心翼翼地寻找着破绽,等待着机会。只是这也让人十分遗憾像厉寒这样的强攻型选手在上一轮被淘汰出局,若是有他在,面对这些人时的场面又该是何等酣畅淋漓? 但厉寒终究是已经出局。 有些人觉得他运气实在不好,偏偏碰到了最硬的骨头,若是遇到的是其他的新外门弟子,那应当还可以很轻松地获得胜利。 比如碰到即将比试的这个任景。 任景的修为实在是十分薄弱,战术手段也特别单一,他后面两轮比试胜得都不算轻易,是十分勉强才挤进来第四轮的。 任景站在了玉京台上,他对面是个同样锦衣华服的公子哥,那人生着一双桃花眼,朝他微微一笑:“任贤弟,不巧在这里碰见,请多赐教啊。” 此人是任景的故识,公孙十二。公孙家和任家都是在云浮派有些地位的家族,公孙十二的父亲是云浮派的金丹宗师,他的伯父也一样。因此他们两人虽说不上交情多好,但总算还是彼此认识的。据说,这个公孙十二比他入门要早几年,前几年都在作威作福混日子,今年被他母亲大大训了一顿后,总算好好修炼。 这人虽不务正业,但好几年的积累加上家学渊源,总是还能超过很多自己摸索的外门弟子的,因此也进入到最后一轮了。 没想到竟然还跟任景碰上了。 这就很有趣了,这两人都是家族子弟,究竟是谁没给够好处没疏通好关系呢? 场下已经有人嗤笑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任景听到了这些窃窃私语,他的脸色又寒上了一分,硬邦邦地对公孙十二说:“请赐教。” 公孙十二却仍是笑,拱手道:“谦让后辈,你先动手吧——我怕我动手了任叔叔捶我。” 任景不再推脱,干干脆脆地召出一道五日雷音诀,直向公孙十二面门而去。 公孙十二只一退,一道符篆掷出,一层金色光盾就将五日雷音诀隔绝在外,然后一同溃散。 其实公孙十二让任景先出手根本没有损失任何优势,毕竟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任景只会五日雷音诀和小清风诀,手段如此单一,哪怕五日雷音诀是少见强横的天赋术法,那又如何呢? 对准备充足的公孙十二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他让了一次先手,便算仁至义尽了,手上符篆连连使出,招式不断,任景在这样连绵的攻势下只能一直躲避,连天赋术法的出手空隙都没有了。 任景落入如此一面倒的颓势,下边的人都在窃窃私语,偶有讥笑之声——任景毕竟有家族势力在门派中,他们肯定不能像之前嘲笑穆星河一样肆无忌惮。 高台上却一片静默,连一声讨论都没有。有人扭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任长天,他是任景的伯父,虽然非是七峰首座,但在宗门里也算地位非凡,因此同样有资格来这里审核这些外门弟子。任长天闭着眼睛,却忽然开口:“你不用看我。他比试前没有求助过我。” “哦?” 任长天睁开眼睛,没有看下边比试的两个人,而是看着蓝得毫无杂质的秋日高天:“修真这条道只能一个人走,他越早知道对他越好。” 穆星河看着狼狈不已的任景,忽然升起一个奇怪的想法。 ——虽然大家都知道任景有后台有靠山,喜欢的时候还能有很多高阶符篆,但是他现在这样,该不会是用都不用,只想借助自己的力量吧? 穆星河越想越有可能,他向来对这种少年心思很是清楚。年轻人争强好胜,总有一些时候是想要证明给世界看他靠的就是他自己的实力,不是其它的一切。 这是少年人的心思,少年人的傲气。 但是有时候实力就是实力,无需证明。当你拥有足够的实力的时候,任何人的看法都已经变得无足轻重。 任景有时候会想一件事情,这件事情说来幼稚,却总是叫他不住地想。 他所拥有的一切,究竟是因为他本身还是因为他的家族? 他身边前呼后拥的人们,是真心觉得他不错还是单纯因为他背后的家族而讨好于他? 他想不明白也问不出口。 因此他爱上了修炼,唯独修炼能让他知道他切切实实是存在的而不是家族这座大山下的影子,唯有修炼是他完完全全靠自己去获得的东西——唯有修炼能让他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是真真切切地活着,是在为着什么东西而努力着。 只是他的坚持似乎是错的。 公孙十二的修为比他高一点,本来用点策略他未必不能赢,赢了他就是风光无限前途无量的内门弟子,但公孙十二不像他,他只能依靠天赋术法,公孙十二却带着数之不尽的符篆而来。 公孙十二一道道符篆在攻击着他,每一道符篆都像在问他——“你后不后悔?” 当然他知道公孙十二没有那种意思,他只是在愉悦地展示着他拥有的高阶符篆,能用出那么多新奇术法是多么了不起。任景已经疲于应付,五日雷音决长于攻击而弱于防守,他左闪右避,狼狈得不像他自己。 他不知道他会不会后悔,但是他哪怕还剩下一口气,就不想认输。 任景躲避得气喘连连,练气期的弟子还没有开始身体修炼,他们的身体素质就如同普通人一样,会疲惫,也会支撑不住。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公孙十二,汗水一滴一滴从他额上落下来。 公孙十二依然意态从容,他又使出了一道符篆,有灼烈的光芒从符篆中爆发出来。 任景认不出这是什么术法。那无限灼人的光芒背后,是初秋蓝得没有半分杂质的天空,时而有风。 他忽然想起是在这样一个阳光暴烈偶尔有风的天气里,他与伯父站在银杏树下,金黄的树叶纷纷而落,他的伯父的白发在风中颤抖,他告诉他,修行从来没有捷径,想要获得什么必将失去什么,每个强大的人背后都是血汗辛苦。没有支撑的强大都是纸做楼阁,风一吹就会被掀翻。 在他发愣的时候,公孙十二的术法打到他的身上,灼热的感觉席卷了他的身体,他的真气都好像都在那一瞬间被燃烧了起来。 这个感觉还远不足输给穆星河那天叫他难受,却足以让他清醒。 无非是纸做楼阁。 任景抬起头来,使出了一道五日雷音诀。 他和公孙十二的修为相差无几,催动符篆同样也要真气,他便等着c拖着,等待公孙十二的真气耗尽,再给他雷霆一击! 任景依然是不断闪避,行动越来越迟钝,但是如今他的精气神已与方才完全不同。他的真气虽然在那道未能躲过的攻击里损耗甚多,但他还有机会。 公孙十二见久攻不下,似乎有些焦躁。他忽然抱着手臂,居高临下看着任景,然后叹了口气:“好吧。” 公孙十二竟然停止了使用符篆,任景一手支着膝盖不住喘气,一手已经拿出一道空白符篆,一道五日雷音诀就要发动。 五日雷音诀是天赋术法里少见的强横术法,公孙十二两手空空自然发动不了什么符篆,他不信公孙十二敢不躲! 公孙十二还真的没有躲。他就站在那儿看着五日雷音诀,那轰顶天雷要落到他身上时,他的袖中轻飘飘地飘出了一具小鼎,天雷竟然自然而然落入鼎中。 鼎中飘出了无数青色的烟雾,一缕一缕萦绕在任景身侧,任景似乎遭受着极大的痛楚,嫌恶地四处挥拍着,却赶不走这如影随形的烟雾。 场下已经起了一阵骚动。 “这是什么?!法宝吗!” “怎么可能是法宝,我们练气期不是最多能用法器吗!” “完了,连法器都出来了,我这辈子还是头一次看见这玩意。” “任景这回算完了。” 高台上,有人笑吟吟地说:“公孙老头可真是下了血本,什么都给他儿子玩了。” “公孙十二荒废了好几年,好不容易想要好好修炼,公孙师兄尽力ti g一ng帮助让他进入内门,那也是理所当然——寿元有限,谁会愿意在外门浪费生命呢。” 任景似乎没有听到这些话语,烟雾缭绕在他周围,越来越浓密,几乎已经看不到他的身影,更无法判断他的神情。 忽然无数道雷光在那烟雾最浓密的中心爆发开来,纯银色的雷电缓慢地侵袭着玉京台,烟雾逐渐散去,那无数雷电的中心,是屈膝跪着一手支撑着地面的任景! “万劫雷光阵!”有人脱口而出,脸上已然变了颜色。 如果说五日雷音决是天赋术法中少见的强横术法,万劫雷光阵便是所有术法中数得上号的强横术法!竟然有人的天赋术法能够是这个! 别人都以为任景只觉醒出一个天赋术法,但只有任景知道,他觉醒的是两个,他从来不说是因为万劫雷光阵从来不受他驱使,死了一般沉睡在他血脉里。他悄悄去查阅过家里的书籍玉简,里面说的是,天赋术法也会有不能自如使用的情况,因为术法并未承认他的主人。 他觉得十分羞辱,从此提都不提。而今哪怕是屈辱,他也想催动c甚至说是透支所有的力量,请求这个术法醒来! 雷光渐渐布满了玉京台,公孙十二连连后退,因为他之前以为胜券在握使用法器已经耗尽了真气,如今哪怕用符篆抵挡都做不到,只得大声认输。 雷光散尽,任景跪在地上,衣衫褴褛,头发蓬乱,根本不像平时那个富家少爷。别人一去触碰,他便软软地倒了下去。 一个练气期弟子驱使了他本无法使用的东西,总归是要付出代价的。 公孙十二如是,他也如是。 他闭上眼睛,安然地昏了过去。 他是如此倔强地想要证明自己,即使知道幼稚,也没有动摇一分。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改了个很难描述的名字所以今天也更新一章 这个名字我感到黑气冲天别说去抽彼岸花很可能连六星御魂都不会掉,而且问题很大,所以还是待定 备选名字有:肝帝大佬去修真 中二病手游爱好者去修真 带着系统去修真 非酋修真记 修真之逆袭(????)等,欢迎大家踊跃提出意见 起名水平十分一言难尽请不要在意_(:3∠)_希望不会因为如此难听的名字给大家带来心理伤害_(:3∠)_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WwW.lwxs520.Com第20章 入门之试(八) 穆星河看着应觉晓的对手,看了很久。 那个人姓谢名骁,很普通的大叔样子,穆星河却总觉得谜之眼熟。然而他看了半天也不知道是哪里眼熟,在哪里见过。 直到他开口对应觉晓说了一声“请”,穆星河才豁然开朗。 他们的确没有见过,但是穆星河听过他的声音。就在穆星河突破那一天,那个荒僻庭院里。他就是那个十几年前就加入云浮派,流浪多年又回来的人。 他认不出来的时候只觉得这个人会很强,如今看来,这个人可能比他想象中要更强。 谢骁和这个世界很多人都不一样。 他来自下界。 “下界”是这方世界对他之前所在的世界的称呼,一个下字就能说明全部。 在那个世界,灵气稀薄,武道横行,修真一门几乎无人知晓,那里的人更不会像这个世界的人一样生来便有天赋术法在身。 他是带着灵根出生的人,对修真无师自通,稍加修炼便横绝天下。他不恋功名,钱财够用,只想与更多强者交手,渴求着失败的滋味。因此当初有个白衣道人飘然降临,问他是否想要离开这个世界,去寻求一败的时候,他毫不犹豫便去了。 然而他的骄傲在这个世界被碾得粉碎。 在这里,他已然不是天之骄子,他甚至连普通修真者都不如,他在这里尝遍失败的滋味c求索而不得的辛酸。 在这个世界他这样外来追寻变强之路的修真者还有很多,他们或辗转加入小门派,或成为散修,这个世界虽然该死的残酷却又该死的公平,只要付出努力必然会有所得,他们终究能够在这里扎根,称为芸芸众生中的一份子。 但谢骁没有,他屡屡受挫,飘零经年,他依然想要入最好的宗门,学最好的术法。他离开云浮派,历练红尘,寻一丝机缘,漂泊十几年,头发染上星霜,眼角生出皱纹,寿命之限如利剑悬在他的头顶,死亡一步一步朝他靠近,这份决心也依然未曾改换。 他不想让过去的自己低头。 他求索数年,终于有所感悟,是以又回到了云浮,争一次进入内门的机会。 他最后的对手是一个入门不久的外门弟子,看着踏入修真之道的时间不算长,但是修炼得很踏实,悟性也算可以,假以时日,或有机缘便成大器。 但也仅仅如此而已。 这个人不足以阻止他进入内门! 谢骁甚至没有用他学到的其他术法,只信手几个天赋术法就将应觉晓逼得显露败象。 但,应觉晓眼中的战意却没有褪去半分。 他还在寻找破绽,可谢骁多年修炼,又长时间在外历险,实战经验胜过旁人不知多少,哪有那么多的破绽? 谢骁对猫抓老鼠的游戏不是太感兴趣,他看时机差不多,便一道风刃甩过去,逼到应觉晓颈前,等他认输。 应觉晓看着那个有意控制悬在他脖子前的风刃,竟依然不肯认输。 真气的压制c招式的威逼,叫他在谢骁面前连呼吸都显得艰难,他的冷汗已经叫衣服都湿透了,却仍然没有低头。 他眼里仍然熊熊燃烧着战意,即使痛苦已经让他面上血色尽褪。 ——他已经来到这里,他只差一步就可以进入内门,学到高阶功法,他不能输。 他还记得那一夜满地的血,他还记得那种无能为力的锥心之痛,他还记得他四处流离的凄惶,他必须赢,必须变强,必须fu ch一u! 身负血仇,怎么可以在这样的地方退缩! 他的双目赤红,这一刻皮肤忽然生出一层一层的鳞甲将他包裹住,那鳞甲坚硬无比,竟将谢骁的风刃生生挡住! “这是什么!”有观众看到控制不住惊呼出声。 “可能是第三个天赋术法。”有见识多一点的人怔怔地回答。 这个回答却叫人更加惊疑不定,一般人觉醒天赋术法只有两个,也有些天资一般的只能觉醒一个,但是这个人竟然觉醒出了三个天赋术法!这个人,单从资质上已经远超常人! “应龙之鳞”谢春荣忽然不笑了,以扇掩口,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风刃四散归入天地,谢骁见此惊丨变神色依然如常。 “或许你们这一辈的几个外门弟子今日一路过关斩将,会觉得前辈也不过如此,哪怕自己修为低一些也有对策应付,”谢骁微微闭上眼睛,语气平淡得似乎没有任何感情,“可能会觉得可以临场爆发,觉得有决心有意志,觉得坚持不认输就可以胜利。” 谢骁睁开眼睛,他整个人的气质忽然为之一变,变得冰冷而锋利,他俯视着应觉晓,淡淡地说:“但是我想告诉你,赢,从来是因为你够强,而不是你想赢。” 若是一个入门不久的外门弟子随便突破一下极限就能打败他,那么他多年修炼,多年苦痛,多年求而不得,岂不是笑话? 一道龙卷风随着谢骁的话语在玉京台中心生成,那道龙卷风巨大无比,吹得两人衣衫不断飞扬,龙卷风中有黑色的风刃从中射出,应觉晓的鳞甲被风刃触碰几下便渐次碎裂。 他眼底的火焰也被这些风刃吹熄。 “谢骁,胜。” 任景和应觉晓都因为力竭而被带离了玉京台,穆星河站在台下,听着自己擂鼓般的心跳。任景已经胜出,看样子终将踏入内门从此更上一层楼,从此便是无限的风光,应觉晓表现得很顽强,但是很遗憾还是输了。 内门外门,天渊之别。 穆星河如今也站在了内门与外门的交界线中,他只剩下这最后一战,赢了,是万丈荣光,输了,是无限遗憾。 谢骁的话他方才听得一清二楚。 “——赢,从来是因为你够强,而不是你想赢。” “第五场,刘云洲,穆星河。” 穆星河拍了拍他衣服上的尘土,踏入玉京台,他的对手一袭白衣,随风而来,也在同时踏入了玉京台。 刘云洲稍一接近,空气似乎都变得稀薄起来,穆星河平日的轻松姿态此刻竟是摆不出来,只能定定地站在那里。 这便是修为的压制吗? 穆星河惊讶过后知道这是对方故意放出来的威压,几个呼吸才镇静了下来,微微一笑:“师兄厉害。” “这个穆星河太倒霉了,遇到的是刘云洲。” “太倒霉了”的感叹其实意味着,有好些人是替穆星河惋惜的。如今已经不是第二轮那时候,第三轮那一场决战过后,穆星河让他们大为改观,他们赞叹穆星河哪怕流血重伤都不退一步的硬气,也欣赏穆星河小小年纪过人的术法修为,如果他这一轮遇到的是其它人,也许他已经能够成功战胜,进入内门了。 但他遇到的是刘云洲。 刘云洲是在云浮外门弟子圈中很有名气的人,这几年入门的外门弟子几乎都听过他的名字。 他是著名的天才——不需提他花了多久就从养气期进入练气期,也不需提他如何感悟他人术法化为己用,只要说他现在几乎要摸到凝脉期的门槛,便能够说明一切。 练气期与凝脉期有不可逾越之鸿沟,一个外门弟子,在几乎无人教导的情况下差一点就要踏入凝脉期,这是何等的天赋悟性! 他原本去年就该进入内门了,只是去年他有任务在身,下了山去,因为一些变故耽搁了时间,回来外门大比已经结束了。今年他来到这里,已经是势在必得。 阳光坦坦荡荡地落在玉京台上,在这高山之巅,即便是如此灿烂的阳光,依然照不去那微微的凉意。 风时不时从玉京台上拂过,带来几丝树叶的清香,穆星河看着四周,连片的山峦浮在云海之上,远处万山红遍,层林尽染,而自己站在群山之巅的台子上,站得笔挺,而他要面对的那个敌人却意态悠闲,这个场景让穆星河忽然走了一下神——他和对手如今备战的姿态就像上一局他和厉寒的姿态重演一样。 只不过如今角色似乎反了过来,全心警惕的是他,闲适悠然的却是刘云洲。 穆星河轻轻舒了口气。 他在这片刻的静默里换好了他的阴阳师。他在这一战使用的阴阳师依然是晴明,所携带技能言灵·守不变的情况下犹豫一会另一个技能要选缚还是生,最终还是选择了言灵·生。 他仍然保留着应觉晓送他那两种符篆,只不过在他这一段时间的消耗下各自都只剩下了一张。 刘云洲似乎已经注意到他下了个什么决心,却也不甚在意:“师弟,请赐教。” “请多指教。” 两人都没有丝毫推辞,几乎是同时施展出了招式。 刘云洲袖袍舒展,像是有无数的风从他背后涌来,穆星河将手微抬,作出一个奇怪的手势,却什么都没有发生。 而风已经涌向了穆星河。强风之中穆星河那单薄的身体几乎要被吹飞,他捏出一张符篆,施放出一道最简单的小清风诀。 可这曾经拯救过他无数次c为他创造过奇迹的小清风诀,此刻却连一瞬间的抵抗都做不到,须臾便被强风吞噬。 然后在风中一道道剑刃向他袭来。 这个人竟然可以同时驱动两个术法! 穆星河挣扎着放出几道斩风诀,想要阻断那些风中的剑刃。 然而那些剑刃就如同穿过纸片一样轻松地穿过了他的斩风诀,连真实的剑刃都能阻挡的斩风诀受此一击,竟瞬间崩散。 玉京台上是落针可闻的寂静。 修为的压制竟然恐怖如斯!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xg gǎn的的炸肉丸子的地雷~~~~一3一 最后一场战斗! 大概高考考完不久他这个入门kǎ一 shi也考完了,真是应景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1章 入门之试(九) 穆星河可能是穿越之后头一次那么狼狈。 他向来是一个做事很有分寸的人,即使好奇心爆棚,也不会轻易招惹高出自己等级太多的东西。但是这是门派的比试,哪怕是他也会按照规则堂堂正正地和对方干一场。 他踏入修真之门细说来不过一个月,当然是知道肯定有许多比他强的人c甚至是强到他一切小手段都没有用的人会在这里。 刘云洲的术法性质不算强横,给他的真气伤害并不足以瞬间摧毁他,但是胜在衔接有度,真气绵绵不绝,落到身上有种慢刀子shā rén的感觉。 他的确不曾放弃,依然寻找空隙用术法抵挡,虽然那也只是徒劳。 已经有人看不下去了,高声喊道:“认输吧!你打不过他的!” 他们并非看不起穆星河,而是实在不忍心。这种一面倒的c还要慢慢受人凌辱的态势实在太难看,与厉寒那一战后,没有人可以说穆星河不强,但他终究不如刘云洲强,为什么不早点认输,还在在这里艰难受辱?他只是个初入门的外门弟子,今年不行还有明年不是吗? 穆星河终究还是没有认输。 即便是在这样的绝对劣势下,他依然能够冷静地思考着。 他的身上晴明的符咒·生效果还在,这个技能他带对了,符咒·生是防御性很强的技能,在一定时间内降低所受伤害的30。恰好刘云洲所掌握的术法都不是任景那种强横的c可以一击必杀的术法,所以他现在依然能在这里苟且一会。 但这样下去并不是办法。 刘云洲的术法只是在慢慢剥夺他的真气,削弱他的体力,但是招式绵密,压制力极强,穆星河连张开结界的时间都不够,只能用天赋术法和小清风诀这样的简单术法抵挡。若他依然没有办法摆脱这绵密的攻势,他唯一的结局便是狼狈地输掉这场比试。 耗时间?不,此人真气一直如此充盈,除了高深的修为外,应该是像他一样有一个什么秘法加速他真气的回复。他不可能像任景那样耗着等对方消耗真气再发动致命一击。 穆星河感觉自己的身体在那永不停歇的强风下越发僵硬,而符咒·生的持续时间总是会消失的。 他深吸了一口气,在强风中艰难地抬起头,站得笔直。风将他凌乱的长发往后吹,刘云洲的攻势叫他真气运行越发艰难,闷得发慌,可阳光下他的眼神却越发明亮。“师兄,你或许是个天才。” 刘云洲皱皱眉头,不清楚他这是什么花招。 然后穆星河恬不知耻地说:“我曾经也是。” 强风把他的衣服不断地往后刮,打在他的皮肤上有些生疼。明明应该是狼狈无比的神态,穆星河脸上却终于恢复了他一贯的懒洋洋的神采:“被称为天才的人是有弱点的,他们所有的一切都来得太过于轻易,所以根本不会去在意也不会费心钻研。可来得轻易的东西,去得也简简单单,就如同你的术法修为。” 刘云洲听到这样的话有些恼怒,正想说些什么。他分神可能还不到一秒,穆星河却已经腾出空隙来,他的动作无比迅捷,仿佛之前已经在心中演练了无数回,一个巨大的c有形无色的结界以他为中心张开。 刘云洲定了定神,他先前也看过穆星河的比试,对这一招有点印象。他知道这是一个十分有效的防守型术法,却只是抬了抬嘴角,样子极度不屑:“雕虫小技。” 风停住了。 穆星河在结界内不受风的侵蚀,但他看着刘云洲的衣服不再飘动,便已经知道刘云洲停止驱动那个术法。 有后招。 一切不过刹那之间,穆星河已经来不及细想,他使用了最后一张紫青雷光符,一道符篆夹带雷霆之势向刘云洲劈去,刘云洲将袖子一挥,那袖子仿佛附上了真气,将紫青雷光符轻轻打落。 只是这不是寻常的紫青雷光符,他携带的不是穆星河本身的力量,而是满级晴明的攻击力! 刘云洲虽有提防,却仍是错估了这一道雷光印之势,神识为之一震。 而他之前的动作没有停下,大袖一挥,一道巨大冰锥从天而降,竟然直接将穆星河的盾打碎!虽然冰锥与盾一同消失,伤不到穆星河,但穆星河也失去了最后的庇护。 “你这个人性格很有问题啊”穆星河喃喃自语,“明明有这种杀伤力超强招数,还一点一点跟我磨?” 突见变数,穆星河的动作也没有丝毫的停滞。 他默念口诀,捏符结印,第二道术法瞬息又至! 流风剑气! 七道流风剑气遥遥袭向刘云洲,每一道剑气都速度极快,视线几乎捕捉不到,而每一道的落点都准确停留在刘云洲的要害之处。 刘云洲气机运行被阻,这微末的术法手段,原本对他不过等闲微尘,而致命的是此时几乎没有任何间隔的,穆星河的第三招来了! 斩风诀! 七道流风剑气封锁气机,而这道斩风诀锋锐无比,一往无前,直指气机运行之处! 这三道术法对于刘云洲来说原本根本不算什么。 然而穆星河的时机把握得极度可怕。他出言转移刘云洲注意力,刘云洲走神或许不到一秒,他已经能够张开结界抵挡刘云洲的连续控制。 在这短暂的时间里,他连发三招,控制c压制c杀招连续而来,几乎没有给人一丝防御的空隙,刘云洲如此修为,竟然会毫无抵御之力! “刚才为什么穆星河能同时用三道术法?”“他真的刚踏入练气期吗?”有人已经失声喊了出来。 台下无人能够回答,皆是被这三道急促而准确c锋芒毕现的术法摄住了心神。 那个少年姿态仍然是随随便便c散散漫漫,甚至还带着一丝懒洋洋的微笑,可他站在这群山之巅,云雾之上,在那渐渐止息的风中,竟有一种叫人无法逼视的强烈光芒。 柏青阳看着台上那个衣袂当风的少年,脸上有着鲜见的凝重:“我本以为他输定了,没想到他一开始就算准了要抵抗,面对几乎要高自己一个境界的人毫无退意,这或许才是最了不起的。” 宋律摇了摇头:“当年你为救我孤身杀枯木老人时不也是如此?若要踏上这条路必要有不惧强者之心。”他说着忽然停住,又看着穆星河,说道:“此时他的真气已尽,他所有真气都用在那三招上面了,他是原来便想好如此应付。面对比自己强的敌人,一早就定下谋略施行,他不是你想的那种鲁莽的人。” 宗门高手们见多识广,没有被穆星河手段所震摄,有一句没一句地在讨论着。 “这小子是真的有术法天分。初入练气的修为,以极快的手段使出三道术法不是不可以,但是精度就不能保证了。” “他对术法的控制十分精确,每一道都在最合适的时机c用最恰当的方式释放出来,虽然只是练气期,但这种对真气细腻的感受力极为难得。” “当初他将小清风诀那般运用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他悟性很好,只可惜对手是刘云洲” 他们讨论得轻轻松松,但是于穆星河来说却十分痛苦。三道术法连发,在要求极致的速度的同时亦要求极度的精准,穆星河是调动了所有的注意力,所有的心思和精力都放在这三道术法上,他不能出一丝差池,甚至不允许这三道术法有一丝不完美。 因为这可能是他唯一一次翻盘的机会。 他对刘云洲说那一番话其实只是胡说八道,他只想引开刘云洲的一点注意,给自己一点时间。 他给自己的时间只有三招。三招之后,如何挣扎也是徒劳。 一道雷光印加普攻,震慑心神。 一道流风剑气,封其气机。 最后一道斩风诀杀招毕露。 开言灵·盾,争一线生机,三招连发,孤注一掷。 他的计算是正确的,在他凌厉攻势过后,刘云洲顿落下风。 就在穆星河胜券在握之时,变故又生! 刘云洲的面色几度变幻,如深陷极度痛苦之中。穆星河在他面上看到了屈辱c愤怒c不甘等等复杂的感情。 那一瞬间穆星河几乎就要把斩风诀切入他气机运行之处,他却感受到一种可怖的压制力,叫他寸步难行,什么流风剑气,什么斩风诀,连同他自己的真气都四散而去! 他看到刘云洲的袖袍无风自舞,以他为中心玉京台那坚不可摧的石板寸寸迸裂,无数尘烟扬起,浓郁尘烟之中穆星河几乎不能视物。 穆星河的招数穷尽,因为那太过精微的真气运用使得精神已经过度透支,大脑都是一片空白。但在这茫茫然的空白与尘烟飞扬的灰白中,他依然能感到一阵强大的威压逼人而来,压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即便他抬手想要使用一个小清风诀,手指也一阵酸软,真气滞塞难行,什么都使不出来。 ——发生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会再更一章,入门之试就宣布结束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2章 入门之试(十) 高台上的人怔了一怔,然后道:“刘云洲竟然在此时突破了。” “临战突破,机缘所在,”文士模样的男人说,“但他突破是受激于无法接受对手竟然能把他逼到这个地步,心性却是浮躁了一些。傲气终究不能救他一辈子。可惜了。” 那人叹了口气回道:“不管如何,胜者便是胜者。” 在这样的绝对劣势中,穆星河的思绪依然是清明的。 他确认他那三招的确能够让刘云洲真气竭尽,然后负于他。而他之所以能与刘云洲有一战之力是因为刘云洲虽然修为远高于他,虽然他只差一步就能跨越自己一个境界进入凝脉期,但事实上刘云洲与他依然是同一个境界。 而现在这种可怖的压制,这种几乎叫人无法呼吸的气场,穆星河却从未感受过。 莫非在这样几乎无法挽回的劣势之下,他竟然以此突破到了凝脉期? 穆星河几乎都要骂娘了——啊,凭什么啊,为什么他的对手个个都能爆种,不是有天魔解体之类的神功,就是靠他创造的逆境突破境界,明明是他更像主角的,穿越也好,带系统也好,开金手指也好 在尘灰漫天中,无边压制下,穆星河还有这样的心思胡思乱想,只能说明他还很有精神。 一道模模糊糊的身影,伴随着石板被踏碎的细微声音,慢慢显现在穆星河的视野里。 穆星河知道,刘云洲不需要快。他刚刚突破境界,需要一些时间沉淀,而他也有把握穆星河在他的境界压制之下根本无法反抗,因此来得万分从容。 穆星河看他不慌不忙地向他走过来,也慢慢地坐了下来。 他的确很难再用什么术法了。境界压制加上刚才过度操控术法,让他的战斗力变得无限衰弱。 他安安静静坐在那碎裂的地上,四周什么都看不清楚,只有一道人影,在缓慢而坚定地逼近他。 他要在这满天的尘灰下身的狼狈中等待败局的降临吗? 他心境明澈如这秋日之空。 他仍在等。 等一缕清风。等几滴被阳光蒸发上来的露水。 空气已经变得万分浑浊,他的呼吸也连带着变得困难。那超越他境界的力量使他如同潜入深海,身周的空间似乎一再被挤压。尘埃在阳光下纷纷飞扬,连太阳都要被尘埃所掩盖。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依然能感受到微风,感受微风送过来的些微香气。如同他突破到练气期那天,有微风,有草木气息。他想起他修行的每一日,想起稍有进步的欣喜,想起遭遇瓶颈的烦躁,想起窗外的修竹,想起落木纷纷的深山,想起惊起的飞鸟。群山之巅的微寒,阳光的灼烈都向他涌来,天地的气息在他身周浮动,战斗给他的战颤在他体内不断地回荡。 他看见那道身影的轮廓开始显现出来,带着一身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穆星河站了起来。 境界压制之下,他连使用真气都无比艰难,但好在,对手只跨了一个境界,而对手也才刚刚步入这个境界。境界压制是这个世界的法则,这个世界的法则不可变更,可是他依然有着不属于这个世界法则的手段! 他想挑战这个世界的规则。 他忽然回想起一句话,伴随着一个一听就是帅哥的语音—— 苏醒吧,时机已至! 穆星河进入系统,心念微动,符纸挥出,符纸燃烧殆尽只留下一缕轻烟,一只乘着蓝云的灯笼一般长着诸多眼睛的赤红色妖怪通身闪耀着雷光,晃晃悠悠地降落在他眼前。 赤舌,n级卡,五星。 在阴阳师里,n卡是最低级的卡,哪怕是他这种卡池深厚的人,也不会太过认真去练n卡。他是很普通的强度党,练什么式神只看强度和潜力,从来没有为爱发电过。玩阴阳师那么久,他星级练上去的n卡只有一个五星赤舌c五星天邪鬼青c五星天邪鬼红而已。 他召唤出了赤舌。赤舌是一张n卡,却有着一个哪怕是在阴阳师里都显得有些过分的技能——击退行动条! 它可以降下数道闪电攻击敌人全体两次,每次有30的概率将敌人烧焦,清空全部行动条。而阴阳师这个游戏,只要用得好,利用击退对方行动条和拉动自己行动条这两个技能,就可以使敌人完全没有出sh一u ji会。 他现在所在的世界并非回合制游戏,但他所知道的所有关于回合制的设定在这个世界里都有相应的转变,他想看看,在回合制里如此过分的技能,在这个世界里的相应强度下又是怎么样的。 赤舌是他队伍中的控制位,身上穿的御魂伤害不算高。但刘云洲原本被他削去了许多真气,如今境界不稳,他仍有一战之机。 召唤出赤舌之后,他的到真气运转已是十分勉强,自己几乎要站不住,原来这个系统因为需要真气支持运行,仍然受着境界压制的影响。但无论如何,他依然顺利召唤出了赤舌不是吗? 这个在阴阳师中最低等的小妖怪是他最后的胜机,亦是他唯一的胜机。 刘云洲在步步逼近。 穆星河看着刘云洲,自己进入了系统,与此同时,他的脑袋里也多出一个很诡异的概念——鬼火栏! 四点鬼火,正是平时斗技场里起始的鬼火数量。而他要使用的赤舌技能所需要的鬼火是三点,他没有办法回复鬼火,成败只在这一击! 刘云洲来了。他看着穆星河面前那个怪模怪样的小妖怪,怔了一怔,但脚步仍未停下——面对敌人,需要“势”,一种势在必得的势,不能有半分犹疑惶惑。 穆星河却朝他轻轻笑了。尘灰漫天,那笑容其实看不大清楚,只是他能感受到穆星河身上有一种更强的“势”,似乎已经抛开了一切顾虑,不见丝毫的忐忑,神来杀神佛来灭佛。 “就决定是你了,风鼓雷!” 玉京台被无数飞扬的尘埃所包围着,没有人能看清楚里面发生了什么。 直到两道雷光冲破飞扬的尘埃,然后尘灰纷纷落下。 片刻过后,他们终于渐渐看清了玉京台上那两道人影。一个人头发凌乱,面色苍白,明明是狼狈不堪的样子,他疲惫而虚弱,却还能抱着手臂悠悠然地站着。另一个人却是浑身灰尘,衣角似乎被什么烧得焦黑,脸上也灰扑扑的,似乎是体力不支,跪坐在地上,竟然是刘云洲。 他捂住胸口,竟是十分痛楚的样子。 尘埃落定。 没有人知道这里面发生了什么,他们知道的只是刘云洲在绝境之下激发潜力,成功突破到凝脉期。真气的巨大波动将地板都掀翻,台中满是尘埃,他们什么都没有看清。但是都心知肚明,胜者必是刘云洲。 穆星河的确有非凡的真气掌控能力,然而境界的压制并不是什么天赋就能够弥补的。 然而尘埃落定之后,他们看到的竟然是刘云洲陷入颓势,穆星河隐然就是胜者! 穆星河竟然隐藏着更强的c即便是跨境界亦能击败对方的手段? 那如今他进入内门,理所应当,且没有比他更强的人了! 执事弟子观察了一下两人情况,宣布:“第五场,穆” “等一下!”刘云洲突然喝道,他已经力竭,发出那么大的声音使他喉咙嘶哑,“他有问题!他用妖法!” 四周顿时一片哗然。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正好在十写完。那句苏醒吧,时机已至就是游戏里的:咩啥咩哟,拓ki哇ki大! 穆星河之白学: 是我,是我先,明明都是我先来的穿越也好,开金手指也好,还是带系统修真也好 刷御魂之白学: 第一次,有了六星双速度 还得到了暴伤的六星破势 两份喜悦相互重叠 这双重的喜悦又带来了更多更多的喜悦 本应已经得到了梦幻一般的幸福时光 然而,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速度57暴伤89 效果命中 生命 防御加成 防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3章 挑猪肉仪式 穆星河挑了挑眉。 他一开始要加入内门,是因为系统的指引。而之后却是因为不甘心——不甘心守着一个小清风诀过日子,不甘心要日复一日积累贡献值才能学到新的东西,不甘心输给别人。 他原本不打算在这里使用式神的,他也不是没有想过对手会告发他,只是那一瞬间心中闪过一种无限诡异的可能,使他想铤而走险试探这个世界对他的反应。况且当时烟尘遮天,想想外边也看不见,就有一种要召唤的冲动,毕竟若是刘云洲会说什么的话,他也有一百种方式去忽悠。 于是他内心或许有万种理由,此刻也什么都没有说,静静地等待着执事弟子的判决。 执事弟子却几乎没有半分犹豫,定定地俯视着他们两人,说道:“门规并未说明云浮弟子不能用其他术法,既然能胜,便是通过。你所修炼的根本功法,非是云浮派所出,但你若得胜,同样会是内门弟子。” 刘云洲闻言瞬间面无人色,哑口无言。观战者更是哗然。然而他面色几度变幻,终究心有不服,抬头怒道:“哪怕这人修习妖法魔功,居心叵测,也能有资格进入云浮派内门吗?” 执事弟子面色都未变一下,甚至也没有询问宗师们意见,直接说道:“当年你们尚是一张白纸之时通过甄选成为云浮派弟子,便是云浮派容下了你们,如今另有机缘,我们云浮派同样容得下。” 原本玉京台四面嘈嘈杂杂,议论纷纷,执事弟子此话一出,四周顿时鸦雀无声。 ——这便是云浮派的自信,云浮派的气度! 刘云洲再也无话可反驳,执事弟子仿若无事发生过,宣布道:“胜者,穆星河。” 玉京台自他们几个人离去之后,刻在周围的文字闪烁着微光,玉京台竟开始自行修复,翻出来的尘灰和石板重新嵌回去,很快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比试重新开始。 他们又惊又羡,眼睛紧盯着玉京台,口中却依然在讨论着穆星河和刘云洲的那一战。 “我就说穆星河不可能突然变得那么强,原来是投入了邪道!” “没错,看他原本那个样子,简直榆木脑袋,我若是得了他那份机缘,那估计也能入到内门了。” “闭嘴吧,”任景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人群中,冷冷道,“驱动术法过程中细微掌控真气,不是有机缘就能做到的。” 没有人敢得罪这个未来的内门弟子,都噤若寒蝉。 而且他们说那些话,恨的也不是穆星河投入邪道,而是嫉妒这个人明明起步如此之晚,却仍有能力过关斩将,从此进入内门,一飞冲天,远远甩开他们。 而执事弟子是如此态度,更表明了只要是强者,就不问来路,因此,谁不想有这样的机缘呢? 穆星河在树影中,抱胸倚着树,他这回没受外伤,也没有下一场比试了,便只有自己缓慢恢复真气。眼睛微微闭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日头也渐渐西斜,这场入门之试终于接近尾声。 最后一轮中的胜者自然是能够进入内门的,但是保不准有些在最后一轮中表现出色的人也被高手们看上,也准许进入内门。而高手们来到这里,不仅是为了审核弟子们有没有资格进入内门,也是为了给自己挑选点称心如意的徒弟。 通常来说,如果要为自己收徒,他们更青睐入门不久的弟子。因为他们没有被太多其它修炼方式所影响,如同白纸一般,自己教导起来更省心些。并且,假如入门不久便能被选入内门,那便是天赋十分出色,自然也是值得选作徒弟的。 这些人若是拜入宗师门下便是门派记名弟子,因着有宗师直接指导,更有说不清的师长馈赠,比起一般的内门弟子来,前途无量,进境亦是远超常人。 “长天啊,你那侄儿性子刚直,术法霸道,”一个留着络腮胡子的壮汉嘿嘿笑了几下,说道,“我瞧着比较适合收入我门下,你可否割爱?” 任长天并不反对,只淡淡道:“以后就劳烦你教导他了。” 而另一边,谢春荣却是笑盈盈跟着执事弟子说话:“那个应觉晓,修为不错,天赋也还可以,我是看上他了,可否破例叫他通过呢?” 执事弟子苦笑道:“谢师叔发话,自然是可以的。”说着就在名录上写上了应觉晓的名字。 那一直同她说话的中年文士却是十分疑惑:“真的还可以吗” 女子摇着扇子轻轻地说:“他是应氏后人他敢在这个地方使出应龙之鳞,那便是向我求救。当年我受过应家帮助,如今便不能视而不见。” 应家当年一夜之间被灭门,叫她援救都来之不及,在修行中,有恩不得报,有仇不能偿皆是十分影响心境的事情,如今应家竟然还有人活着,她自然要管上一管。 了却一桩心事,她看上去轻松无比,转过头喊道:“季望。” 那个被称作季望的人看上去异常年轻,不过二十出头的青年模样,他生着一张眉目精致得不像话的c几乎可以称之为妖异的脸,神色却十分冷淡,被人喊到只是视线稍微移了移,却是连头都不点一个。 女子似乎十分习惯季望这个作风,笑道:“那个叫穆星河的孩子心性悟性都不错,去年方才入门,身上竟带着一股妖鬼之气。” “他非是妖族。”季望道。 “这个我还是能看出来的。只是有妖鬼之气的人容易走上歧途,我非是有耐心引导之人,若没人收他为徒,倒真是可惜了这个好苗子啊。”女子以扇掩唇,轻轻地说。 季望只淡淡看了她一眼:“你不必激我,你知道,自沈岫之后,我不再收徒。” 季望年少成名,年纪轻轻便跻身门派宗师之位,然而他只收过沈岫一个徒弟,而且很可能是最后一个徒弟。 季望看着冷面冷心,绝不是那种待人温柔c谆谆教导的好师父,可他却出了个名动天下的好徒弟。 入千魔窟诛魔首,万妖群中救同门,十二年结成金丹,一剑逼退妖王,论道大会未尝一败,力压各大宗门。 人皆以为他是千年来最有可能接近大道的人物,是云浮派的骄傲。 却未能想到三年前他那绝世的一剑刺向的是他师父。这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一剑虽然未能击杀季望,却依然让季望闭关静养三年,从此心灰意冷,不再收徒。 谢春荣知道季望有心结,且试图帮季望解开心结,季望却闭口不再说话。 其他人见这般情况,心知谢春荣是要和季望杠上了,谢春荣的打算若是能成,那他们自然不能抢这个弟子,若不能成,那也不好为一个小小的弟子触谢春荣霉头,只是哈哈笑了几下,去挑其他弟子了。 柏青阳厚着脸皮凑了上去,说道:“季师叔,考虑一下呗?这小兄弟我见过,很好相处的!” 季望看了他一眼,坚定地摇了摇头。 柏青阳只能又缩回去,狂扯宋律衣服:“哎哎哎!” 宋律知道他的意思,叹了一口气,苦笑:“你师父来了估计也不会想管那两位的事情的” 一刻之后,执事弟子开始诵读能够进入内门的弟子名字,基本都是第四轮中的胜出者,每念到一个名字,那个名字的主人都会被人簇拥着庆贺,只有一个名字在他们之中略显突兀。 应觉晓。 应觉晓原本神色灰败,旁人安慰他他也不曾应答,如今忽然听到自己的名字,竟然震惊到不知如何反应。 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大家也都结结实实吃了一惊,连恭喜都忘记了,这位当初是几乎毫无抵抗之力输给了谢骁,如今怎么能进入内门?若说是执事弟子记错了,那谢骁之前也被念到了,也是能够进入内门的。 有较为见多识广的人小声解释道:“大概是被哪位宗师看中,就破例将他收入内门了。等着吧,待会还会再念一遍哪个弟子拜入哪个山门的,那些就是宗师的记名弟子了,未来前途无量啊。” 说到最后已是万分艳羡。 那个人叹了口气之后还在说:“其实像我们这种在外门蹉跎近十年的,即便能进入内门,被宗师们看上的希望不大,宗师们比较青睐那些入门不久的,更好调丨教一些。” 然而即使没有宗师看上,能够进得内门便是与他们一个天一个地了,内门弟子不会被任务之类的杂事中断修炼,可以入藏书楼学习各种他们不可企及的知识,可以学各种高深的术法,从此以后青云直上,而他们还要在外门挣扎,等待下一年的外门比试。 那个人没有说错,执事弟子宣读能够进入内门的弟子名单之后,还在宣读他们即将拜入哪个山头。若拜入摇光峰是羽扇霓裳谢春荣的弟子,拜入天权峰便是凌霄狂刀赵起之的弟子,应觉晓和任景确确实实都被宗师们看中。 但是穆星河呢?那个表现得一直十分亮眼的穆星河,为什么竟然没有一个宗师看上他? ——莫非是因为那妖法之说让宗师们对他心生嫌隙? 果然修行之事不可投机取巧! 但是又怎么样呢,人家终究是按规则能进入内门了,进入了内门之后人生便截然不同,前边就是光明大道,强到如此程度,若是可以取巧,他们也愿意这样取巧啊! 他们讨论着也渐渐散了下山去。宗师们纷纷离去,他们的影子被疲惫的日头拖得老长,依然是不染尘俗的模样。而今年得以进入内门的弟子,也都被召集到玉京台上,即将启程前去长庚殿,等待他们的是今天最后一道仪式——入门。 作者有话要说:  啊对了,之前穆星河用到一个推条的技能,未来会详细描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4章 钟声响彻云浮山 他们到达长庚殿时已是黄昏。 夕阳余晖落入长庚殿,竟然不见半点尘埃。 几座雕像沐浴在这黄昏光线之中,那雕像刻得栩栩如生,神态自然,细看竟有几分出尘脱俗之意,观之神思都似乎变得清明。 长庚殿只有一个瘦老头看守着,那瘦老头姿态十分悠闲,靠着一张椅子上半闭着眼睛,执事弟子带着一行人过来,他都没有睁眼看过来。 直到执事弟子过去行了个礼:“拜见掌门。” 众人大惊失色,他们所见过的但凡修为高一点的人不是风姿夺人,就是威势过人,这老头儿看起来没有一点仙风道骨,也没有半点执掌大宗门的威严,竟然就是他们的掌门! 一群人连忙参差不齐地学着执事弟子行礼,掌门点点头,道:“你们通过了入门之试,从此便是真正的云浮弟子。云浮派向来不重虚礼,你们大可以不必如此紧张。” 大家皆是垂着头,不敢说话。 掌门径自走出长庚殿外,殿外夕阳无限,大片大片的云海被夕阳镀上了金边,暮色斜阳下,一座石碑静静立在殿外。 掌门走到石碑前,负手静静望着。四周寂静,连呼吸的声音都几不可闻。 石碑多年被风雨侵蚀,已然不复当年的棱角,碑上刻的字却依然清晰。 “这是云浮派祖师爷的手笔,上面刻的是我云浮派的入门之誓,”掌门忽然回头看着他们,沉声问道,“在此碑前,发出誓言便勾连了因果,从此不得违背,你们可还愿意入门?” 夕阳余晖落到石碑上,一些字清晰可见,一些字却隐没在暗色里,或许根本没有人将入门誓言全然看清,但所有人都果断应下,齐声说道:“弟子愿意。” 掌门又望了他们一眼,逆着光,他的轮廓蒙上一圈朦朦胧胧的光晕,掌门的目光如水一般拂过弟子们的面容,那神情不知道是悲悯还是期许。短暂的静默过后,掌门对执事弟子点点头,执事弟子意会地走入长庚殿,不一会儿,又捧着一卷古旧的宗卷出来。 那宗卷纸页已经发黄,带着厚重的尘灰草木气息。穆星河之前听说高级的修真者记录东西都用的是玉简一类的,想不到云浮派竟会如此返璞归真。 “这是门派宗卷。”不知道是谁低声说道。 执事弟子展开那发黄的宗卷,墨水与尘埃的气味如同被他抖落,散了一地。 他低声诵读着那古老的誓言,声音低沉,回响在长庚殿内外。长庚殿外,青石板上,弟子们纷纷跪下,如同受到某种不可名状的力量驱使一般,重复着那流传千年的入门誓词。 “吾为修者,入此玄门,于天地无涯,寻一线生机。由心向道,苦志参玄,不拘外相c形色c功名,不避艰险c苦厄c劫数。以天地悠悠,见山河万象;历岁月洪流,明本心真性。周行万里,求索上下,结无上之妙法,证虚无之大道。” 千秋万岁,松柏留声。 “结无上之妙法,证虚无之大道——” 天地寂寂,仿佛只有这声音恒久留存。 那些声音有长有少,有初出茅庐的稚嫩嗓音亦有漂泊多年的沧桑低语,此刻都有如合为一体,齐声诵念着那千年誓言。 落日沉沉照射在长庚殿外,给万物都染上一层温柔的色泽。大团大团的云朵被染上淡淡的金色,高峰的烟雾翻涌,呈现出一种如在梦中的朦胧。凉意如同薄纱一般层层落下,在所有声息都沉寂下来的时候,远山深处忽然有钟声响起。 七声沉沉的钟响响彻云浮重山,打乱了这黄昏时刻的寂静,飞鸟被这钟声惊动,从枝头叶上飞起,冲破层层赤色云霞。 太阳即将隐去它的光辉,有些微霞光落在穆星河的眉间身上,霞光中他的眼睛有琥珀般的色泽,像白鹭飞过的湖泊般闪烁着不定的微光。少年的轮廓尚还稚嫩,带着一丝玩世不恭的恶意和随便,如同从未经历过风霜苦厄,又或许危机早已隐藏在他身际,他也依然如此散漫从容。 微尘和暮色似乎凝成了一体,变成一个个细小的文字落在那本古旧的宗卷之上。 天地之浩大,微尘之渺渺,门派宗卷轻轻合上,他们的名字伴随着岁月尘埃一同与云浮派长存。很多年以后,他们仍然记得这一天。 他们的名字从此与云浮派勾连。 天荒野阔,夕阳无限。执事弟子捧着宗卷离开,唯独掌门还站在他们面前。 掌门负手站着,身后万丈云海,他慢慢地说道:“这些都是开山祖师传下来的话,我作为现任掌门,也有几句话要说。” 穆星河听到这句便头皮发麻,在当初他还是个学生的时候,最害怕的就是这种领导讲话了,那些领导不知为何就有无限的精力,能够一口气说上一两个小时不带停的。 可这掌门出乎他意料的,说得很简短。 “云浮派传承数千年,不是有什么无上功法,也不是有什么绝世强者用心经营,而是依靠着这数千年里宗门弟子的相互扶持c共参大道。这些年云浮叛逆门徒不少,若有一天你们之大道也与宗门道路相歧,切不要忘记当年在云浮派中守望相助的情谊。” 仪式结束后,弟子们也纷纷下了山去,为了庆贺彼此能够进入内门以及相互熟悉联系感情,他们寻了些酒水食物,在山腰河畔点燃一堆篝火,三三两两在说话。 他们还在说今天的所见所感,讨论今天精彩的比试,说不久前的入门仪式,说到那个掌门,有人说:“这个掌门好奇怪,他后来说那些好像我们中有人会背叛云浮派一样哈哈哈哈哈,谁会那么傻。” 他是这样说的,眼角却不住往穆星河那儿看,意思非常明显。毕竟穆星河可是当众被举报妖法在身的人,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为修行付出过大量的时间精力,蹉跎多年亦是常事,这人却依赖妖法而第一年就能进入内门,着实叫人不满。 穆星河被几个人看着,样子还非常从容,他悠悠然道:“没错没错,云浮派家大业大,天下第一,谁舍得背叛啊”说着这种说了跟没说一样的话,他又拿了条鸡腿啃了起来,宛如丝毫感觉不到气氛不对。 任景此时却忽然开口:“掌门的确有点特立独行。当初,我们云浮一个很重要的弟子背叛了宗门投入魔道,其他门派都来找事要求云浮出来说话c来负责任,一起捉拿他,掌门当时慢慢悠悠地出来,说,他捅的是他师父,又不是你我,他师父都不着急了,我们替别人紧张什么。” 任景家中有人是金丹宗师,自然知道的会比他们这些寻常弟子要多一点,如今这样说来,弟子们都纷纷噤声,听着任景讲这一宗宗门往事。 “然后别人不服,又有人说那人投入魔道祸害无穷,必须在他羽翼未丰之前斩除祸患,你们云浮派如此放纵便是纵虎归山。掌门听了,又慢悠悠地说,魔修道修妖修剑修,三千大道,那一个不是修真?你们修的和云浮派不一样,难道我就可以说你是邪魔外道对你斩尽杀绝了吗?都在求长生求真我,谁有空见一个人投入魔道就去管,那些魔修的大宗门,我们开法会不也是客客气气将人家请来?最后他说,得了,谁阻了谁的道自己对付便是,此界规矩如此,谁也不能说一句不是,对付一个小辈还要借一面旗帜,那实在不像话。” 任景喝了口水,又慢慢说道:“于是这个师兄叛了便叛了,云浮派从此好像从来没有过这个人一样。哪怕后来他成为一方魔尊,其他宗门也没有再来打过云浮派主意。” 此等秘事大家都是第一次听闻,听罢不由啧啧称奇。 穆星河顺手拿了个果酒过来,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他想的要比别人更多一些。 云浮派并没有把那个人的痕迹抹除,至少他的庭院依然空置着,似乎在等待主人归来。是感念那个人之前对云浮的贡献还是别有目的穆星河不知道,但是他知道掌门那个说辞其实只能用一次。其它宗门不吵不闹,是因为如今云浮派势头鼎盛,又是名门正宗,在这个世界积威犹存,若是再来一个这样的人,云浮派肯定保不住。 只是掌门对弟子们说的那番话的深意穆星河当时并没有明白。在云浮那段日子是穆星河最孤独的时光,他还未懂得什么是守望相助,什么是宗门情谊。 作者有话要说:  穆星河还有很多事情不明白,不过没关系,人生就是一个不断学习的过程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5章 迟来的奖励 第二天穆星河本还打算去围观一下内门弟子的比试,没想到一早起来便有道童在门外等他,说内门弟子都有自己的洞府,他是来接引他的。 穆星河只得收拾他那不多的东西,告别外院的修竹与垂露。他走的时候挺热闹,一群同辈在欢送他,与平日里待他的样子截然不同。刘平倒还在睡,对他来说,给从前的室友两袋番薯干已经是天大的恩惠,要他再多表示,那是没有的。 穆星河一路随那道童走着,翻过一座座山,走过一条条河。到穆星河气喘吁吁,几乎要怀疑那道童是拐卖人口的,那道童才停下。 穆星河看着四周,没有什么比这更适合“荒郊野岭”这个形容了,穆星河都想不到,像云浮派这样植被覆盖率极高的地方还有这种几乎寸草不生的山头。——甚至这根本算不上什么山头,就是一个丘陵,一个矮土堆,与云浮那些气势巍然的高峰有着天渊之别。 道童瞧出穆星河的震惊,解释道:“云浮诸峰上的洞府,都是为诸峰首座的徒弟徒孙准备的,若是入得内门,却没有拜入谁门下,洞府就在云浮的其他山头上。” 穆星河点点头,对自己没有师父疼爱的命运已然从容接受,问道:“可有其他同门居住在附近?” 道童答道:“有是有,只不过都入门已久,常在外游历,只有要巩固境界时才回宗门小住。” 他又引着穆星河进去,虽然外面看来很是不堪入目,但是洞府内部陈设还算干净整齐,里面还有一炉一鼎,不清楚要如何使用。道童见穆星河面露好奇之色,又介绍道:“这是炼器炉和炼药鼎,日后若对炼药炼器有兴趣便可在洞府内自己制作。材料可以自己多方收集,亦可以到宗门兑换。” 他带穆星河参观新家完毕,又领着穆星河离去。 “进入内门后便可以挑选两门功法修习,平日我们兑换术法和材料都是在独秀楼中,你第一天到这儿大概不认得路,我来带你过去。”说着又带着穆星河翻了几座山。 穆星河才刚刚练气,远不到强化身体的境界,一早爬来爬去累得他直喘气。道童看他如此情状,笑道:“累了么?宗门有传送千里之术,但从未在云浮中设置是故意如此,让弟子们在修为未足的时候通过这些路程锻体,以后修炼会更加轻松。” 穆星河抹了一把汗:“小兄弟您竟一点也不见累啊!” “我进入凝脉期已经有好些年了,一般的行动是不足以叫我疲劳的。” 道童说得轻描淡写,穆星河听到耳里却有点心惊肉跳,这孩子看起来才多大,就已经进入凝脉期好几年! “啊,”道童又笑着补充道,“不要误会,我入门已经有上百年了,只是长得小而已。” 说着,他抖抖手,那五指忽然生出枝条来,整条手臂忽然变成了枝干,还在不断抽枝长叶,末端还开出一簇花来。 道童又抖抖手将枝叶收回去,恢复原来的孩童模样:“我原是云浮山中一棵桂树,因着听云浮历代宗师讲道孕育出一丝真灵。像我这种山精野怪云浮上还有不少,云浮派不嫌弃我们并非人类,资质愚钝,容我们在门内弟子座下修行。我们平日化出人形做点杂事,剩余时间都与你们一样听道修行。每月初一十五都有师兄或者师叔在云镜山为云浮弟子讲道,外门弟子进不了云镜山,唯有内门弟子能去听道。” 穆星河又和道童闲聊了一会,终于走到了独秀楼。道童带他到了这儿便算是任务完成,低头礼了一礼与穆星河告别,身伴一缕清风,轻飘飘地随风而去了。 独秀楼坐落在群山深处,被郁郁葱葱的高树所簇拥着,分外僻静。中有牌匾,写着千峰独秀,写得剑气纵横,却是大大有别于云浮派平日的风格。穆星河踏足到落叶之上,有轻微的声响。他推门进入独秀楼中,顿时被楼中的书册c玉简c器物摄住了心神——云浮派不愧是大宗门,收藏果然不凡。 独秀楼中十分安静,只有一个少女坐在里边,一手支颔,一手玩着一个铃铛一样的东西,那铃铛外边雕刻着精致的玉兰花图纹,悬浮在半空,随着她纤细白皙手指的动作而不断翻滚,却没有半点声音。穆星河走过去向她行礼:“师姐,我是新来的内门弟子,来独秀楼中挑两门功法修习。” 少女眨眨眼睛,嫣然一笑:“你就是那个没有师父的小可怜?其实论辈分,你应该叫我师叔。” 自见过那道童之后,穆星河已经充分认识到修真之人的外貌与年龄没半毛钱关系了,只是他对少女对自己的称呼感到心情十分复杂。他那运转飞快的脑子已经推测出她的判断过程:一早有道童带他去参观,而有师父的人不仅要参观洞府,估计还要拜会师父,要做些七七八八的,他没有这个需求所以最早到来,于是就等于“那个没有师父的小可怜” 好在穆星河十分看得开,很快把这个称呼忘到了九霄云外,很乖巧地改了口:“师叔好。” 少女歪歪头,问道:“你是要自己挑呢,还是我帮你挑?” 穆星河实际上对修炼这件事还摸不着什么头脑,有人这样说,他自然是要劳烦那个人挑一挑的。 那个少女眯着眼看了他一会儿,自言自语道:“三门天赋,资质还不错。”然后她对穆星河介绍道:“一般来说,新入门弟子是会挑一门功法作为日后修行的根基,我们云浮的根本功法是《上清紫霄真法》,因着较为玄奥,修为不高的可以选择它所衍生的三门功法:《九霄神雷抄》c《碧羽苍空谱》c《太乙清风真典》,我们门派以风雷之法出名,但是其他功法也收藏不少,端看你比较喜欢哪种,若是对剑道更有兴趣,也可以选《青鸾剑抄》之类的剑修功法” 她一路说来,便有好几根玉简有意识一般自动落在她手上,然后说罢玉简又飞回不知哪个书架上。她随口说道:“我看你觉醒的天赋术法两门风属,一门天象所属,适合修习《太乙清风》或是《星流白月断篇》,不过《星流白月断篇》是本门弟子从上古遗府的《斩月碎星决》残篇推衍而来,尚有不完善的地方,我建议你修习《太乙清风》,日后若是有望金丹,转修《上清紫霄真法》也要容易一些。——你觉得如何?” 穆星河目不暇接,应道:“自然是听师叔的。” 少女满意地笑了笑,又继续说道:“剩下一门功法便可以修习比较常用的术法,你的天赋术法一门主攻,一门步法,一门用于真气回复,实战中或许还缺一门防御术法或是控制术法,你现在可以先选一项,未来积攒了贡献再来兑换一项。” 穆星河想起厉寒那个十分犀利的爆种术法,问道:“那种类似天魔解体的突破潜能的术法呢?” 少女皱了一下眉头,回答道:“这种术法自然也是有,不过我不建议修为低的人修习,若没有锻炼出判断自己与他人的力量的眼光,修习这样的术法只会让你们在实战中白白送命。” 穆星河点点头,他自然是知道这种术法一旦使用便是生死之时,若判断不清楚便是把软肋暴露给他人。他觉得晴明的盾已经是非常强大的防御了,反倒是那个时灵时不灵的缚叫他十分蛋疼,因此挑选了一门控制用的术法。 那一门术法叫如意索,大抵是捆仙绳的弱弱弱化版,少女将玉简递给他,他一解开禁制便有修炼要点c法诀以及符篆画法灌入他的脑内,先进得不得了。至于《太乙清风真典》,因为信息量太大,无法直接贯脑,是少女新写入了一根玉简,递交给他带回去自行参详。 他将事情办完,又询问了一些其它事项,得知还要继续修习其它玉简或是学些炼器相关知识便是要用贡献度兑换了。穆星河当外门弟子的时候的确积累了些贡献度,但还远远不够,因此谢过了少女,离开了独秀楼。 走出了独秀楼,他见时间尚早,便慢慢向着玉京台走去。 时正初秋,树上时不时有些叶子落下来,地面上像碎了一地的金子。 他在独秀楼时用一点贡献度兑换了一个空间储物袋——独秀楼那边叫这个芥子袋——告别了他原先那个硕大笨重的口袋,身怀着两门新功法,忽然有一种面目一新的感觉。 原来这就是内门弟子的人生。 穆星河到达玉京台时,玉京台上的比斗已经要接近尾声。 内门弟子的比试规则似乎要比外门弟子复杂得多,外门弟子只要制住气机便可获得胜利,而内门弟子境界高深,气息绵长,要将对方压制得没有还手之力才算胜利。 而内门弟子不愧是内门弟子,大多数术法都是轻轻松松驱动法诀就可以使用出来,一旦使用符篆,那便是气势骇人的强力术法。术法之外,还有种种法宝灵器相斗,台中光芒大盛。与基本在赤手空拳比斗的外门弟子不一样,如今还在比斗的内门弟子都有些本命法宝法器,以它们作为自己的u qi。 台上兔起鹘落,玄奥术法和法器宝物层出不穷,穆星河即使因为修为所限很多奥妙都看不明白,但还是看得几乎舍不得移开眼睛。 入门之试中,选出最后胜者十来人便算是结束,而这内门的比试却是要决出第一来的。 在第三名与第四名的争夺战中,穆星河瞧到一个十分眼熟的人影,正是之前见过的柏青阳。柏青阳与对方战得不相上下,但最终还是棋错一着,遗憾告负。 至于前两名的争夺,穆星河竟是完全看不懂玄机所在,只见白莲道道开放,山峦在台上凸起,顷刻风雨交加,顷刻九日忽现,无数叫人目眩的场面过后,一个人低头认输。 他与高手的距离竟大到连比试都无法理解了。 比试完毕之后,他们竟还有一个颁奖环节。所有胜利过的弟子皆有材料c法器c法宝相赠,名次越高奖励便越是贵重。第四名的柏青阳拿到了一个流光溢彩看就不是凡物的法宝,可不知为何他显得十分不高兴,嘴巴拉得老长,一副要哭不笑的样子。 到什么时候他才有实力也参与这样的比斗呢?穆星河悠悠想着,回到了自己的洞府。 那座山头是真没有什么人,将近夜晚也一点灯火都没有,穆星河躺倒在自己的床上,听着风穿过枯草的声响。 在这万籁俱寂之际,他等待已久的系统音终于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无数的颗粒凝成一道玉简,落在他的手上,他触摸打开禁制一看,正是那本《斩月碎星诀》。 作者有话要说:  曾经我想了个贼酷,贼炫,贼牛逼的根本功法名字,然后随着电脑的gg随风远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6章 山中岁月 穆星河是一个没有师父的人。 原本这在云浮派并不算奇怪,有些弟子进入了内门却正好没有什么高手看上,经过一段时间发光发热后获得宗师们肯定,拜入宗师门下,这原来就是一件很常见的事情。 但今年不一样,今年每一个进入内门的人都恰好被宗师看上,唯独穆星河没有。 联想起穆星河当初在玉京台上引起的惊动,这样的毫不理会,是不是就是宗门的态度呢? ——门规并未明说弟子不能使用其它功法,但是他的离经叛道仍是引起了宗师的不满,因此虽然按照门规将他收入内门,但是没有一个宗师会正眼看他。 思及此,内门弟子对穆星河的态度也都十分冷淡了。 不过冷淡归冷淡,并没有人敢于像以前一样耻笑羞辱穆星河,穆星河在入门之试上的表现他们都看在眼里,即使有修习妖功的嫌疑,但他的术法造诣c气息理解在同样修为中确确实实已然远出旁人。况且他们对穆星河再冷淡,穆星河的脸色也不见半分阴暗,单独碰见了穆星河还会笑眯眯地跟他们打招呼,要说什么难听话那也是说不出来的。 甚至有人几乎要心软了,回头看见自己还十分不熟悉的师父,想起那件事情,又打消了念头。 大家皆对穆星河敬而远之,没有人能想到这只是因为一次不成功的说服,几个宗师善意的袖手旁观。 甚至说那些宗师多多少少对他还是有几分期待的。 只是承受太好的机缘日后终有一日会遭到大道的反噬,承受住就离大道更进一步,承受不住就陨灭,而后者的可能性更大,背负机缘的人,与其一开始就一帆风顺,不如多受点挫折磨砺。 而穆星河看似跳脱懒散,实际上目标极其明确,心性坚韧果决,没有师父顶多叫他多蹉跎几年而已,对于他们这样早已结成金丹寿元几百上千年的强者来说,这实在算不得什么。 哪怕是穆星河都没有想明白他连个师父都没有是因为这种事情。 但是他的节奏没有因为这样的命运而打乱半分。——宗师们看得没有错,他本来就是这样目的极其明确,有了想法之后不会停顿半步的人。 他完成了系统的任务,平白入手了一本看上去十分牛逼的根本功法,如今日日在对照修习。 根本功法是一切修行的基础,它为修行者的真气ti g一ng了根基,为修行的过程ti g一ng了理论知识,告诉你解决修行中遇到的关窍的功法,完善的根本功法还会记载着以此理论为基础的大量衍生术法c相关法宝炼制方式等。 而大宗门之所以为大宗门,一般都会拥有着相当完善的c且层次很高的根本功法,云浮派宗师们只收自己喜欢的人做弟子,也便是看着云浮会送其它内门弟子根本功法,即使他们无人指点,依靠着自行学习这些根本功法也能有所收获。 云浮派给他的《太乙清风真典》与系统奖励的《斩月碎星诀》一样,都是修习的根基式功法,区别在于一个是面向练气期到金丹期前,一个却是上古功法,即便是金丹以后的领域也依然能够指导。 这两本功法皆是十分完善,从真气修炼到衍生术法,从法宝炼成c符篆制作都有所涉及。 穆星河原本视难度打算先修习《太乙清风真典》,然而他翻阅《斩月碎星诀》的时候却发现,这两本功法至少在前半部分是一脉相承的,虽然细节各有不同,但终究有着同样的精神脉络。所以这样,是否就可以两本对照着一起修习呢? 他便如此动了心,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同时修炼两本功法本身就需要极强的领悟能力,《斩月碎星诀》大概因为写成时日久远,用词十分艰深,要与《太乙清风真典》相互对照才能稍微明白一点。 于是穆星河日日这般两本功法一起对照修习,只有每月初一十五会前去听前辈讲道,停止他的学习。 云浮派讲道的都是些炼魂期以上的人物,对修行各有理解,皆是将自己认为有用的东西教给后辈们,有些人说得深入浅出,叫穆星河如获新生,又有些人可能修为太高,穆星河听得头昏脑涨,其他修为高的弟子却能一脸醍醐灌顶的模样。 讲道的那些人也不固定,有些人时常在宗门中,可能几个月来讲道一次,有些人在外历练归来,一口气便能讲个三四天,讲罢又飘然离去。 听道的人总是很多,不仅仅是他们这些初入内门的,还有许多凝脉期甚至炼魂期的内门弟子都会前来听道。他们不知道穆星河在入门之试时发生的事情,却因为修为更高,能大抵看出穆星河的修为如何。 这个穆星河修为几乎是最低的,修为低在他们眼里不算什么,然而他进入内门之后修为几乎毫无增长,就叫人十分鄙视。人人皆是费了大力气才能入得内门,人人皆是在掌门面前立下誓言一心求索真我,修成大道,偏偏这人入了内门便毫无进境,混日子竟混到内门里头来,实在是让人不齿。 他们的态度又影响了刚入门的弟子,穆星河身边的气压显得更低了。 任景有一次听道碰见应觉晓,轻轻踢了踢他:“喂,你不是和那个穆星河挺好的吗,这种情况你不帮他说点什么?” 内门家族子弟不少,任景在内门中没有之前那么稀罕,少了那些前呼后拥的人,他似乎也不觉得失落。倒是应觉晓因为性情很不错,向来与人为善,在内门中交到了不少朋友,人缘非常好。 应觉晓似是没有反应过来,看着任景怔了一怔。随后他移开视线,望着天空。秋日的天空总是蓝得漫无边际,时而有叶子打着旋儿悠悠飘下来。他的语气如同那落叶一般,飘飘忽忽。 “可是他其实很强啊,因为他很强,所以压根儿不用在乎别人怎么看他,他只做自己高兴的事情就好,”应觉晓说着语气里有些羡慕,又有些难以看清的其它情绪,“他们现在看着他随和好说话,其实他根本是目中无人,别人怎么对他他都觉得不痛不痒就是这样骄傲任性的人而已,没什么好可怜的。” 任景瞪着眼睛,然后说:“听不懂。”又趾高气扬去找穆星河:“那么久不见你出手是不是把术法忘光了?跟我比一场啊!” 穆星河眨眨眼睛,一脸茫然:“哎呀真的忘记了。” 任景气得不行,一边骂着废物一边走开了。旁人不清楚他们的关系,只知道任景是一位宗师新收的弟子,宗师对他十分喜爱,他自己也非常发奋,进境一日千里,听到穆星河如此表现,心中对他更为嫌弃。 穆星河心里对众人的态度洞若观火,可他不仅懒得干涉,甚至有些乐在其中。 都是看不起的态度,内门弟子的看不起和外门弟子的看不起又有着很大的区别。外门弟子是那种小学生式的挑衅和讨厌,当着面就想看你不痛快,内门弟子却是理都懒得理你,充满着一种你不上进但是我上进我才不想理不上进的人这样的励志气息。 在众人的冷眼和白眼里,穆星河却过得格外自在。 他一个人住在那荒僻的山头上,挖了两棵树苗种在洞府前,起名“一棵枣树”和“还是一颗枣树”,也许那树苗根本就不是枣树;在其他山上捡了许多草籽,在地上乱洒一通;甚至还想过抓几只鸟到附近,他爬到树上埋伏多时砸昏一个鸟,把鸟带到家旁边,然后鸟扑着翅膀惊慌失措地飞走了。 他看云浮高峰上终年不化的云雾,朝阳和落日给云浮染上灿烂明艳的金黄;夜雾沐浴了一夜的月光变成露水,月光与晨光交汇,一地的碎玉流珠。 一阵阵的秋风让树木披上了金色的盛装,夜里也有簌簌的声响,路上碎了一地的秋色。 几场秋雨过后,云浮便越发冷了下来。宗门给他们这些新弟子下发了冬装,白色的衣袍,天青sè tu纹绣于其上,缀着一些动物的绒毛。下过几场雪,云浮派整个都变成了银色的世界,只有一些常绿树木在大雪的覆盖下倔强地露出一点绿意来。群山苍茫。 这样寒冷的日子过了几个月,春风从山顶上吹来,霜雪消融,山里的小河也重新焕发出生机,水流欢畅地奔流在石上山间,时而被石头激起一阵阵小珍珠似的浪花。天地重新恢复了颜色,那些光秃秃的树重新抽枝长叶,从薄青到柳色,从柳色到葱葱茏茏的绿色。有些心急的师兄师姐对树木施了些术法,树上开始结出小花苞来。 花香弥漫在云浮群山中。 无人理会穆星河,也无人关注他,他总是一个人。一个人走在云浮的高山中流水旁,看山,看水,看朝露,看晚霞,看秋夜明月,看春来百花,看星子隐入群山,看飞鸟冲破云霞。 他向来都是一个只有自己都能玩得很开心的人,他修习,听道,静静看着云浮山中的山水草木,四时风物,丝毫不觉厌倦。 那是个很常见的春日。 阳光还带着几分水气,空气闻上去都是湿湿润润的,带着花香。穆星河依旧是翻山越岭前去听道,路上拔了几根酢浆草,含到嘴里酸酸的。 穆星河到了云镜台听道,此时讲道的前辈还没有来,弟子们都已在下边坐得端正了。 “以前讲道的那位前辈听说闭关去了,今日讲道的会是谁呢?” “管他是谁呢,能来讲道的,哪个不是厉害人物?只是这日子他妈的还没有暖起来,怪不得人那么少。” 穆星河看了一下周围,人的确是不多,大概有师父的有师父指导,这种日子也犯了懒不愿意过来了。 他们三三两两在聊天,穆星河一人坐在中间竟连个同他打招呼的人都没有。 他沉迷于那艰深的修行,沉浸在山河草木之中,懒于经营人际关系,又因为他那过分艰难的修行,他的修为一直裹足不前,别人也懒于经营与他的关系了。 而且他最近的确没有怎么好好学习,《斩月碎星诀》他看到的地方忽然不讲理论,改讲相关同类功法了,还有些创造功法的典故,有一门剑法穆星河记忆尤深,也是由星月延伸而来,是那个老祖宗被困大千世界,每天只能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想到宇宙哲学,忽然有一天他就悟道了,一剑斩破虚空离开了那个大千世界。这个剑法被誉为天下第一剑法,写《斩月碎星诀》那位前辈对此十分嫉恨。 穆星河大为好奇,打听了一下发现这个剑法流传至今仍是天下第一剑法,同出一系而别人却大出风头,怪不得那位前辈如此耿耿于怀。 云镜山地势较高,如今春雪还没有化尽,有人在残雪里拥着青色的披风,慢慢地走上讲道台。 穆星河凝神一看,来的却是熟人。风姿夺人,眉目隐然带笑,正是那个有过几面之缘的柏青阳。 柏青阳这次来,说的不是修行体悟,也不是真气酝酿,竟是一门他独创的术法。 云浮派弟子自创术法的,会到独秀楼做成玉简兑换贡献。柏青阳特意来这里讲这个术法,他说这个术法很适合他们这样刚起步不久的人修炼,但原理相对来说有些艰深,玉简直接学习恐怕只得其表,他便细细同他们说说,给他们省个几百点的贡献值。当然,以穆星河对他的了解猜测,估计更多的是他新创术法,心里高兴,迫不及待想来炫耀一发。 然后他又说:“当然,这个术法比较难,我觉得你们有些人学了也是要兑换玉简再体会一番的,先听着罢。” 众人被他一吓,皆是大气都不敢出,专心地听他讲。 柏青阳的确有几分才气,他创造的这门术法名叫青雷绽,是与虚空中生出一道青雷,那道雷光同雷法中寻常的攻击c震摄类术法不一样,取的是惊蛰春雷响动,万物生长之意,能够将人从迷障中惊醒,伤势愈合,生命萌发。 这难得是一门修为不高也可以修习的实用术法,施用简单还可以自生变化,以柏青阳现在的修为看很简单可以随随便便掌握,但深究起来原理却极其复杂,于术法理解不多的人却无异于天书,各人听得头昏脑涨,苦不堪言,又不肯放弃这个机会,因而更加痛苦。 柏青阳将这个术法解析完毕,笑眯眯望了他们一会,道:“今天我就讲到这里,有人想要上来演示一番么?” 台下鸦雀无声。 悟性好一点的c修为高一点的听得懂是听得懂,但是仍有一些关节未曾明晰,心里打算去独秀楼兑换玉简体悟一次,掌握应该毫无问题。此刻都不敢贸贸然上去,唯恐稍有差池便在众弟子面前出丑。 柏青阳看了一会,仍然无人作声,便状似随意地指了指:“啊,那你来试试吧。” 他点到的人正是穆星河。 旁人见他竟然选中穆星河,不由头皮发麻,在听道的人里面有修为高的,有悟性好的,偏偏他选中的是那个修为最末,愚钝不堪,入门接近半年都毫无长进的穆星河! 这不是在前辈面前丢他们的脸吗! 穆星河却是十分不知羞耻地没有推辞,大摇大摆地走了上去。 大家都在不情不愿地想要看着他在台上手足无措c出乖露丑,穆星河在台子上看着他们似乎也有几分迷茫之色。 柏青阳忽然问道:“不用符纸?” 穆星河摇摇头:“不用。” 少年身形单薄,发丝凌乱,神态总是漫不经心,懒懒散散,没有半分修真之人的神仙气质,可是施用术法的时候,他的态度沉静专注,眼睛明亮得出奇,整个人忽然因为自信焕发出夺目的光彩。 他微微抬起手来,一道青雷忽然在他指上绽放,那是一道十分明亮的雷光,伴随着低低的雷声。 那小小的雷光里,如同有一个小世界,里面是桃花初绽,黄鹂初鸣,春生万物。 柏青阳忽然笑了起来,他用力地拍了一下穆星河的后背,就如同他第一次见穆星河的时候一样:“不是很能吗?装什么孙子!” 作者有话要说:  好寂寞呀,求个收藏求个评论啦,打滚给你看哦_(:3∠)_ 下一章第一卷就要结束啦,第一卷名字叫阴阳师的使用方法,很遗憾八百比丘尼实在是一个灵性辅助,至今没有出场机会,第二卷的名字叫:n卡大作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7章 放飞自我 穆星河确实修为进境不如何,但他确实也是很能。 同时修习两本功法的难度超乎了他的想象,《斩月碎星诀》本就十分艰深,大抵能比得上《上清紫霄真法》的难度,还要两本一起对照修习,修为迟迟没有提升,不如其他同门进步得多也并不奇怪。穆星河并不急躁,这两本功法,一本是千锤百炼出来的云浮经典功法,一本是上古流传的绝世秘籍,功法性质虽不大相似,但终究都是见解深刻,直指本质。 虽然修为未见多大提升,但他丝毫不急躁,两门功法一丨同丨修习确实让他觉得步履维艰,可在这艰难的探求当中他却又能体悟到更多真气运行细微末节的知识,知道了更多正常修习所无法理解的东西。这在正常的修炼中或许只会在他脑里一晃而过,而如今他遇到种种挫折,才会对每一样引发挫折的原因铭记在心。 他想他并不是在虚耗光阴,他已经尝到了些甜头,他对真气运行c术法驱动的理解已经远超众人,许多人练气期小成才能稍微摆脱符篆使用天赋以外的术法,可是他却已经可以让同阶的术法心随意动,任意施为。 旁人看不上他又如何,他还是牛逼他的。 穆星河那一个青雷绽学得如此轻松,将一干人等都震慑得默默无语,心里都在思考着他为什么就能这般轻易用来?——哪怕c哪怕是他提前偷学了,也不该连符篆都不需作为介质用出来。 穆星河看着他们一脸的懵逼,歪头笑了一笑,说道:“也不是那么难嘛。”又施施然下台来。 柏青阳讲得已经差不多了,又随意提了几个人上来使用,他们用来甚至都不如穆星河顺畅自然,更是让其他弟子震惊,柏青阳一一纠正他们的错误,感觉差不多,便准备离去。 他走下来的时候,忽然又指着穆星河说:“啊,你,过来一下。” 穆星河慢吞吞走过来,笑着招呼了一声:“师兄好久不见。” 柏青阳一听到这声“师兄”,便满意地点点头笑开了,然后说道:“我正好有事找你。” 穆星河心中升起一丝疑惑,柏青阳和他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哪来的事找他。 柏青阳紧接着又说道:“前段时间我去长庚殿,掌门知道我认识你,叫我喊你过去,他有事跟你说。” 穆星河心里的疑惑已经不止一丝了,大概原本那一丝疑惑已经化作雾水洒了他一头,说柏青阳和他八竿子打不着,那起码也见过一面,互相认得,可这个掌门怎么会想到他这个小虾米? 他想到了斩月碎星诀,想到了他那可以召唤妖怪的阴阳师系统。 于是穆星河勉强笑道:“掌门又有何事,师兄可曾知道?” 结果柏青阳也是一脸茫然:“我也不清楚,他就是这样说的。” 然后他讪笑起来:“大概是半个月前的事情了,我刚作出青雷绽,按理说要去报备一声。他就那样说,叫我碰着你就喊你。哎,我们掌门是术法大家,当世步入万法俱灭境界唯一一人,以后你要是创造了什么术法也是能给他看看就给他看看,他若是肯理你,定然受益非凡,所以我们做出什么术法都向他报备一下,反正他也专注于探索各类术法,没准他还给你提出改进意见,那就赚大了” 穆星河却在他的絮絮叨叨中迅速找出重点来:“半个月前!” 柏青阳一脸理所当然:“这不是没看见你吗!” 穆星河很有理由认为,假如今天他偷懒没有听道,可能去掌门那里报备就是一年后两年后的事情了。 柏青阳却是全然不知穆星河心中的忧虑,他心情仍是十分不错的样子:“师弟啊,我过一段时间闭关沉淀一下就要下山历练了,如今碰到你也是缘分,你有什么问题想要问我吗?” “唔,”问题穆星河倒真是有很多,如今他挑了个最重要的问,“云浮七峰,有哪位首座比较想收徒吗?” 柏青阳听到他这个问题,竟然脸色暗淡了几分,一直不言语。他思忖良久,说道:“还真的好像没有,他们对自己现在的徒弟还挺满意的,还有些是另有要事,恐怕没心思收徒。”穆星河心知这支线任务完成起来必然不简单,怕是要自己主动制造点机会,柏青阳忽然又转了话题:“啊对了,我之前送你的丹药,吃了没有?” 穆星河摇了摇头。柏青阳拍拍他的肩:“那是好东西,一颗丹药吃下去就像身体里有个泉眼一样,不断衍生真气。虽然只能持续一会儿,但是在凝魂期之前已经是不可多得的宝贝了。” 他并不在乎穆星河的道谢,说完摆摆手说:“你赶紧去找掌门吧。”就运起身法,飞快地离去了。 穆星河实在找不到什么掌门会找他的理由,他往长庚殿走去,一路都是十分费解。 初春的长庚殿与他上回看那落日辉煌的长庚殿大不相同,地上还有残雪未曾化开,本来是冰冷寒凉的景象,又因为绽放的几株红梅,多了一丝活气来。 掌门这回没有在睡,他穿的还是秋日那单薄衣衫,负手看着万丈云海。 穆星河还没有拜见掌门,掌门却先转过头对他开口了:“穆星河,你过段时间下山去吧。” 穆星河如遭雷劈——他倒是有想过他有一天会被云浮视为叛逆赶出去,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那么早,更何况他现在在云浮派里已经是安静如鸡,安分得不能再安份了! 掌门却是似乎识破了他的念头,说道:“你没有什么过错,我也并不是要赶你走,你若想留下便依旧按其他弟子那样,修炼到凝脉期再由执事弟子安排下山。只是你现在机缘不在云浮,趁现在下山历练一番再回到云浮,对你更好。” 穆星河沉默了半晌,然后慢吞吞说道:“我以为照云浮派等级森严的作风,不是将我驱逐是不会劳您亲自通知我的。” 掌门那淡漠的c看遍世事一般的眼底似乎浮起了几分笑意来:“你这小子真是什么都敢说啊。”然后他顿了顿,又说道:“你那个召唤妖怪的术法,用来给我看一下吧。” 穆星河刚放下的心又骤然提了起来。 “虽然当时有烟尘障目,但是那种程度阻碍视线,他们怎么会看不穿?” 穆星河不由讪笑起来——原来掌门找他来只是想看看这个,他原也不指望那个阻碍有多天衣无缝,但那些大佬们看得如此清楚,还是叫他有几分尴尬。 回想起之前柏青阳说掌门是术法大家,喜欢探研各种术法,他这时倒是明白掌门喊他过来的原因了——这个召唤妖怪估摸着世上不会有第二个像他这种的,掌门想研究下也很正常。倒是叫他下山像是随口提提罢了。 好在系统本身也没说过不能暴露,他没多少纠结就进入了系统,挥出几张空白符纸,符纸无火自燃,符咒燃尽一阵蓝色的烟雾过后,四个小妖怪刷刷刷出现在穆星河身前。 因为只是给掌门看看,穆星河也就随便召唤了一个天邪鬼家族出来。 掌门凝神看了一下,那万年不变的神色里竟然有一丝动容:“不是邪门术法,竟也能驱使妖物——将原理于老道一说如何?” 穆星河倒是想说,他不可能编话出来糊弄掌门,一则掌门如此修为,编个不被揭穿的谎言实在不简单,二则掌门亲自找他,又对他以诚相告,他并不想玩弄什么心机。 只是他也不知道何从解释,难道要说他是其他时空的人,带着其他时空的游戏系统吗?而且这原理他也不清楚,为什么脑子里有个阴阳师系统,为什么系统还能把游戏数据召唤在这个世界上,为什么游戏的能源系统还能跟真气系统挂钩种种,便是他总是在测试也没有搞清楚。 而他连这些都不清楚,更不可能要将召唤式神的办法教给别人了。 只是这样会不会让宗门对他生出疑心呢? 穆星河还在盘算,然而掌门却没有为难他:“罢了。若是无法告知也不必勉强,各人有各人的机缘,云浮若是那种会强夺弟子机缘的宗门,早在很久以前就覆灭了。” 穆星河讨好地笑:“谢掌门体谅。——只是我身上有种种诡异之处,宗门当真不在意?” 掌门淡淡道:“天玑峰首座季望是半妖之躯。” 直至现在,穆星河的心才放下来。他忽然觉得自己原先对云浮派误会诸多,虽然一来到这里便有人夺他性命,有人对他万分排斥,但云浮派本身的气氛不是这个样子的,同样有人欣赏他,有人帮助他,有人尽心指引他,即便是有很多人厌恶他,也未想要加害于他,他经历的每一场战斗别人都待他公公平平,从不暗下绊子。如此庞大的一个宗门,能发展到如今,从来不会只因为有多好的功法。 穆星河最后又问了个问题:“我若是以云浮弟子的身份驱使妖物,可会给云浮招致祸患?” 掌门只是摇了摇头,说,“术”不过是术而已,施术者是你,你自行把握。 他告辞时,听到掌门微微叹了一声,说:“——你是个好苗子,但是如今云浮山上的人都与并无师徒缘分,给不了你机缘。如今你的修为下去是早了点,甚或有性命之危,但现在下山却或有机缘。” 穆星河并不是很明白那些关于机缘的事情,坐断天机是这种传说级别的大佬的专利。 他只是一个刚踏入修真之门的人,不懂天机,也不知道机缘之后所背负的命运凶险,但他思忖过后仍是打算听从掌门的离开云浮。 他站在云浮的传送法阵前远望,群山苍苍,天地茫茫,云海覆盖在高山之上,终年不化。万丈云海之下是云浮群山,载满了云浮弟子问道求索的年年岁岁,暮暮朝朝。而他即将暂时离开这里,从此之后,天地浩大,任他遨游。 作者有话要说:  呀!说了隔日更但是昨天因为一些事情没更新成,向大家说声抱歉!红包奉上_(:3∠)_ —————————————————————————————————————————————— 下面是例行话唠可以跳过 第一卷到这里就结束啦,虽然他以后还是要回到云浮,但是现在他准备以练气菜鸡的身份迎接残酷世界的挑战!嗯也可能是世界要迎接他的挑战吧,毕竟是个针女鬼青日女鬼青返魂香拍屁股大佬 穆星河:如果早知道这种设定我就把他们都升六星 第二卷他会下他人生意义上第一个副本,然后攻会上线~其实离开了云浮他会遇见很多与他以前认知不一样的人物,因为宗门气质不同,培养出来的人的气质也是不同的,而人的境界不一样,追寻的东西也是不一样的。 其实我想写一个故事,就是主角可以开金手指,可以很强,但不可能样样都碾压配角,配角也有自己独一无二不可取代之处。大家可能都有奇遇,可奇遇带来的东西终究是有限的,最后的强者还是要靠自己的毅力和努力。没错,就是这样努力才会成功的励志故事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8章 这都啥事啊 大壶镇。 大壶镇背靠吴山,镇子不算大,镇上也只有一个茶寮,路人歇脚c闲汉聊天都在这儿,人气还算旺盛。 二月春寒时节,阴雨绵绵,叫四处都染上一阵昏昏的灰意。 这种天气容易叫人懒怠,是以今日茶寮里的人都比往时多一点,要了一碗茶就在茶寮里说起闲事来。 “好些日子不见茶寮上那么热闹了,”一个老者忽地叹道,“往年这时候茶寮都要坐满了。” “可不是吗,”茶寮的老板娘笑道,眉眼中却有些隐隐的忧虑,“前些日子吴山上来了只山精,着实是个厉害角色,几个人都打不过它去,所以现下大家都宁可绕点路也不从吴山经过。” 这事大家都有所耳闻,听人起了话头,都七嘴八舌地讨论了起来。 “我听说前天那辛家兄弟不知道哪里要来了个练气级的符篆,自信满满上山去,然后又灰溜溜下来了。” “不是吧,练气级的符篆都解决不了,不是它以后就在吴山上占山为王了?” “这也不全是毕竟听辛家兄弟说那山精受那一击已经露了破绽,只是他们也没有后招了,只能下山去。” “哈哈哈哈,这你信吗?” 众人哄笑间,忽然有人掀开那深蓝色的帘子,带着一身烟雨气息走进了茶寮。那是个生面孔,只有十五六岁的模样,衣衫破旧,衣角破了个洞,连补丁都不打一个,头发也是一根布条草草扎起来的,原本应该是叫人觉得邋遢落魄的衣着打扮,可因为他那神采奕奕顾盼神飞的模样,这点问题倒是什么都不算了。 那少年入了茶寮,要了碗茶,就坐在位置上托着腮笑吟吟听他们说话。 “那山精盘在上面,不知道要多久才好,我本打算翻山去看我叔的,如今也是过不去了。” “可别提了,现在就连上山猎点东西,也提心吊胆,生怕那山精出来。” 有人叹道:“如今只能指望卢家那位练气期高手出手了,可卢家那边说那位高手在闭关,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来。” 这话一说又引来一阵嗤笑:“哪里是闭关,还不是想叫高手指导他们家卢少爷,好让卢少爷通过那些什么修真大宗门的甄选!” 少年托着腮,听得兴趣盎然,出声打断道:“请问哥哥们,你们在说什么事呀?” 有闲人就将这事情经过一一与他说了,少年若有所思了一会儿,笑道:“那我去把这山精除掉如何?” 茶寮的人原本还在各讲各的,听此一言忽然便静默了下来。 只见那少年不过十五六的年纪,衣着又甚是寒酸,只当他是哪个村里出来游历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在自家山头欺负下山鸡野狗便以为天下无敌了。 此界虽然人人都有仙根,但踏入修真之门总还需要天赋。一般人磨着磨着二十年能进入养气期,练气期就不知道是哪年哪月的事情了。有些天赋好些的中年能进入到练气期,如同卢家那位高手,在他们这个小地方已经是威震一方的强者。也不是没有年少厉害的,但这等天赋的早就被那些大大小小的宗门收作了弟子,又何至于跑到这茶寮喝这茶? 便有人好笑地劝道:“那山精不知是哪里来的精怪,少说有练气的水平,你区区一个小孩子,怎么对付得了?” 那少年却是不识好意,挺胸傲然道:“我可是云浮派弟子!” 于是众人看他的目光又多了几分鄙夷,少年人不知天高地厚很正常,但如此胡吹大气,就是无耻了。云浮派是什么地方?此界数一数二的修真大派!便是连那卢家少爷都不敢指望能进去的地方。云浮派弟子又是什么人?哪个不是神仙般人物,哪个不是十步之外就能给人威压的强者! 这小子吹牛皮没个分寸,便有人存心要戏弄他:“噢哟好厉害,哭着被打下山来这里可没人能救云浮派高徒哟。” “不需救!”少年人一激就炸,面红耳赤。 那人不怀好意地说:“若你能赢过那山精,我便把这一贯钱给你罢,若是你不行,那你也给我一贯钱,加上去我家给我耕一个月的地。” 少年斩钉截铁道:“好,赌就赌!” 茶寮上喝茶的大都是些山野闲汉,见这种热闹,纷纷与少年打起赌来。少年又是那种热血上头的模样,几句话间就把自己的一身衣裳c几贯铜钱年的劳动都给赌上去了,又请老板娘作了公证,还将一贯铜钱作为抵押,以示不会赖账。 少年将那碗茶一饮而尽,又站起来,掀开帘布,走进漫漫春雨之中。 大概只过了一个时辰,少年又归来了,他人未至而声先来,只听一声沉闷的声响,一个五彩斑斓的东西被扔到了地上。只见那东西生着五彩斑斓的巨大翅膀,尾羽极长,初看是一只野鸡,却生着个鹅一般的脑袋,不就是那只在吴山上作威作福的山精吗! 少年慢慢走了进来,他脚步从容,笑得亲切又温柔,哪有半点之前的愣头青模样?他伸出手来,笑眯眯地:“钱来。” 这少年不是谁,就是穆星河。他离开云浮前做了好些准备,比如拿贡献兑换了点灵石之类下去能用到的东西,又考虑了一下云浮派附近肯定被其他下山的弟子弄得寸怪不生,决心找个远一点的地方,便打算动用宗门的传送阵将自己传送离开。这些准备把他入云浮以来积攒的贡献值全数掏空,以至于他不得不顺手接了个给人送东西的任务赚取些聊胜于无的贡献。 穆星河计划缜密,考虑周详,却终究想岔了一点。他觉得修真世界都是用灵石作为通用货币的,但没想到还有偏僻点的地方,大家都是修为低微,灵气稀薄,灵石兑换不出去,用的通货还是铜钱银两。 不得已穆星河只好将一张符篆换几贯钱,去茶寮喝茶是听到这些八卦又将计就计开了个赌局,捞了点钱回来。如今他不仅能喝茶,还能买一张大饼,还能随便再玩个十几二十天。 小赚一笔的穆星河此刻正啃着一张大饼,那大饼没油没盐还有点焦,穆星河却似乎毫无知觉,在那儿怔怔出了神。 收拾那山鸡没花他多少力气,但是他却见到了一件怪事。 那山鸡死后,他的脑中有一点异动,因为感觉太过细微,他凝神了好一会儿才感受出来那异动来自于系统。 他把山鸡杀死,系统竟给了他少许金币和一个最低级的御魂? 他之前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毕竟他在云浮的时候的战斗都没有消灭谁。 他虽然想过系统会开放资源获取,但是今天看到这种情况依然感觉十分荒诞莫名其妙的死了个山鸡就有金币和御魂飞到他脑子里,这都是什么事啊!是不是多打几只还能升级啊! 穆星河在一边兀自出神,却有人早已盯上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  跟编辑商量好了,这篇文622也就是这周周四入v,届时会有巨粗长万字更新掉落,请大家多多支持啦qvq 谢谢露西尔的地雷一3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9章 美萝莉包君满意 茶寮上众人还在讨论那只山精, 忽地有两人进了茶寮,引发一阵窃窃私语。 有好事者高声招呼道:“辛大,辛二,看看这地上是什么东西!” 原来这就是之前拿着符篆想对付山精却铩羽而归的辛家兄弟,原先他们没打算来这个茶寮,只是路上有人一脸幸灾乐祸地告诉他那叫他吃瘪的山精已经死了, 杀山精的是个年纪轻轻的小兄弟, 还在茶寮喝茶。他们便按捺不住地来了茶寮。 他们来到茶寮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少年人,却没有打招呼, 讪讪地要了两碗茶去角落里坐着。 那少年他们认得, 早些才见过, 感觉有点缺心眼,一张练气期的符篆叫他们几贯钱就换到了。那符篆倒是个厉害东西,只一张就可以将山精弄成重伤, 但是那山精重伤后异常凶猛,他们并非不能胜过, 只是想要保住山精的尸身,手段有限, 只能先下山, 带上自己其它积累, 晚点再计议。结果不过半天的功夫,就有人去坐收渔翁之利,实在叫人恼火。 辛二见了穆星河,讶道:“原来是他!大哥, 我们要不要去再换几张符篆?” 辛大恨铁不成钢,骂道:“换什么换,先前我们不是想多换几张,他说没有多了,看现在这个样子就知道在找借口,不愿再给我们了。但我们拿到他那些符篆,好处多多的” “那” 辛大望了望四周,见大家已经聊起其他话题,无人在看他们,悄悄地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辛二大惊失色:“不是说那人是云浮派弟子吗?” 辛大敲了这个蠢弟弟的脑袋,低声说:“他说是你就觉得是?我们好歹也在外边闯荡了几年,还跟那些村姑野汉一样好骗?”然后他扳着手指分析起来:“第一,这种大宗门弟子,哪个不是穿着宗门衣服c或者拿着有宗门标志的东西的?什么腰牌挂坠抹额,他有么?他一样都没有。第二,一般宗门都是未学成前不许弟子下山的,他的修为至多练气期,我们见过的有门派的弟子哪有就这点修为出来混的,跟我们这种厉害一点的修士有什么区别?” 他见辛二面色仍有点犹豫,又道:“退一万步来说,他就算真是云浮的弟子,那八成也不会是内门弟子,那种人享受宗门供养,怎么会是这种寒酸模样?如果是外门弟子,那根本不用担心,就是靠着宗门,符篆比我们多一点而已,在外面死就死了,宗门根本不会管他们的死活。” 辛二扔是一脸忧色:“可是,他的修为比我们高若是我们对付不了他” “傻吗,我们肯定对付不了,”辛大脸上现出狞笑,“强攻不得,我们可以智取啊。” 于是他附耳小声与辛二商量了一会儿,两人一齐站起来坐到穆星河身边。 “小兄弟,我们又见面了。”辛大笑着招呼道。 “啊,”穆星河听到声音才从他的沉思中回过神来,还显得有些呆滞,“真巧。” “听说,小兄弟竟然打败了那山精?真真是厉害啊!”辛二凑过去说道。 穆星河打量了他们一下,笑了一笑:“不不不,那山精本来已经受了伤,我捡个便宜而已,没有那么厉害的。” “怎么会,说实话我们兄弟是跟那精怪交过手的,被打得灰头土脸,”辛大客套了几句,把话转到正题上,“小兄弟是强人,我其实有点事情和小兄弟商量” 穆星河挑了挑眉,意味深长地说:“来换符篆?哎呀那山精实在不好对付,我刚才就用尽啦。”他说话的尾音有几分上翘,倒显出一番难以捉摸的神气来。 辛大并不为他影响,摇了摇头,说道:“是这样的,我在吴山上发现了一处秘密宝洞,瞧见有精怪守在里边,我与弟弟多半是打不过,但如果加上小兄弟你,那应该就能十分顺利。” 辛二在一旁赔笑道:“事成之后,小兄弟你拿大头,我兄弟二人跟着喝口汤就行了,绝对不会贪心。” 那些修真之人,个个都是对宝物c秘境有别样的渴求,毕竟没准一次意外收获就能让自己修为大涨或是关键时刻救自己一命,辛家兄弟虽说修为不高,好歹也是能驱符篆之人,比他们身边的其他人认识更深,特别理解这种渴求。 果然,穆星河站了起来:“好!何时出发?” 辛家兄弟对视一眼:“就趁现在吧!” 三人离开茶寮,雨已经停了,天色昏昏沉沉的,待到他们到吴山上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穆星河今日与吴山十分有缘,他一早翻越吴山来到大壶镇,晚些听说有精怪作祟,便又上了趟吴山,如今辛家兄弟又约他到吴山去探险。 吴山风景尚算秀丽,但比云浮差得远了,灵气也不怎么充盈,早些看到的那个山鸡只有混混沌沌的练气水准,连真灵都没有孕育出来。穆星河感觉这地界能生出这玩意已经是非常努力了,倒没想到这还卧虎藏龙,不止一只。 穆星河想着“嘿”地一声笑了出来。 “小兄弟为什么发笑?”辛二疑惑道。 穆星河整了容色,严肃道:“我是想到,之前那只山精生着山鸡的样子却长了鹅的脑袋,十分滑稽,不知道你们所见到那只精怪又会长什么样子。” 辛二语塞,辛大回道:“说实话,我们也没看清楚,只觉得妖气甚为浓厚,不敢进去细看。” 穆星河点点头:“原来如此。”说罢他就不再问这些,转而和辛家兄弟聊一下此地的风土人情。 穆星河一路行得飞快,时不时停步等着辛家兄弟的指引,辛家兄弟显出疲态,说道:“年轻人真是身强体壮,走了半个山都不带喘气的。” 这画面似曾相识,穆星河笑了笑,随口应道:“这山比我们云浮的山差多了。”当初他还在云浮的时候,为了听道不知道翻几座山呢。 辛家兄弟也问他云浮派的事情,他在云浮派时间其实不算长,而且基本都在认真修炼,因此只是含糊带过,这叫辛家兄弟更觉得他不是什么云浮派正经弟子。 不知不觉天已然暗了下来,穆星河抬头看看天空,下了一天雨的天空,到了晚上也是层云堆积,无限晦暗。一个无月的夜晚,适合shā rénc放火c打劫,穆星河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拿出一张符篆,催动法诀,符篆被抛到地上烧毁,一道清风随他的意念萦绕在他身边。 辛大好奇地看着他:“这又是什么玄妙术法?” 穆星河骄傲道:“小清风诀!这可是我们云浮的看家术法,养气期就能学会!” 辛大顿时兴趣全失,辛二仍有些好奇,问道:“那这个看家术法是什么用处?” “用处嘛,”穆星河顿了顿,“一般来说可以让我们跑得快一点,云浮那么多山,我们就靠这个跑的。” 于是连辛二都失去了兴趣,几个人陷入了一种尴尬的沉默。 好在辛大还算善解人意,开口道:“就快到了。” 穆星河挑挑眉,问道:“我方才也来过吴山,怎么没发现这种地方还有洞穴?” 辛大解释道:“吴山上常有人来往,我们兄弟不放心,做了些许掩饰,好让人发现不了。” 穆星河仍是有些疑惑:“那为何一点灵气也无?” 这回是辛二解释了:“我们兄弟得到过一个能遮盖灵气的秘术。” “原来如此,”穆星河不疑有他,“平日里四处搜集这些术法,散修的日子的确不好过。” 不知为何,他似乎在辛大面前看到了一丝嫉恨之色,那扭曲的神色一闪而过,他转过头去看又是辛大原本陪着笑的样子,在幽暗的夜色里晦暗不明。 穆星河不以为意,然后他看到辛大往前了一步,指着前面:“是那里。” 穆星河看了两圈,才发现有一处不同,山上除了山道都是些低矮的灌木和零星几棵大树,而有一簇灌木的枝条相互交错,显得杂乱无章,辛大走过去,扒拉扒拉就把那些灌木扯到一边去——灌木之后,隐藏着一个小小的洞穴,洞穴并不算深,穆星河走了几步,打算细看一番。 一切本该如常,此时他身后却感受到了一种难言的压力——那是有人接近的感觉! 辛大还在他旁边收拾东西,动作却微妙地有些滞后,在他背后的只有辛二了。不过一息的时间,他心念一转,便闪身退到一边去。本就是十分敏捷的少年身形,加持了小清风诀,他身法极快,一下子便离开了原先的位置。 只见辛二原本作势要推他,一只手还往前伸着,势头收不住,他离洞口极近,这个推似乎又用了极大的力气,一个趔趄就要倒进去,辛大大惊失色,作势要拉,不知从何而起的两道玄雷却从天而降,落到了他身上,他的真气仿佛被切割了再切割,那两道玄雷虽然声势骇人,但实际上没有给他造成很大的冲击,他却惊恐地发现自己几乎动弹不得。 那是一种十分恐怖的感受,他并没有真的无法动作,只是他体内的时间流向仿佛与外界的不一致,他竭力要行动,身体却不受使唤,却只能看到风穿过树叶,穆星河好奇地在洞口探看摔进去的辛二,他眼中的景色一切如旧,时间好像过去了很久,他的手却只微微向前了一点。 一瞬中竟有一种被抛离在世界之外的可怖感觉。 穆星河似乎看洞穴看够了,视线微移,侧了侧头,辛大的视线中看见有一个诡异的红色妖物,乘着蓝色云从他身后飘了出来。 穆星河微笑地拍了拍那妖物的头顶——可能是灯笼顶,用一种如同说今晚的饭很好吃的语气说着叫人听不懂的话:“不错嘛,命中很给力。” 那妖物毫无反应,穆星河也不理会它,不一会儿便让他又化成青烟消失了。穆星河看着辛大,脸上还是带着笑的:“你要不要也跟着你弟进去呢?” 辛大惊恐地想要摇头,可是他的动作仍然不听使唤,手还是伸着想拉住那个不存在的辛二。 “啊,”穆星河如梦初醒一般,“我忘记你现在也反应不了了。你被推条了嘛。” 他在云浮山的时候将几个n卡式神的技能都试了一下,最感兴趣的还是天邪鬼青的加速c赤舌的推条c和神乐的拉条。尤其是推条,推条这个技能现实化的表现非常诡异,是让一个物体的体内时间减缓,就像面前的辛大一样,他的意识依然能够对自己的行动下达指令,但是行动时间是严重滞后于现实时间的,只能等待时间过去——就像游戏里被推条的对象行动条终于跑到终点,当他的推条效果结束之后,别人已经不知道做过多少事情了。 如果穆星河心眼坏一点,鬼火多一点,真气丰富一点,一直对辛大使用推条,恐怕他到死都没办法行动了。 穆星河对辛大毫无兴趣,依然凑过去看那洞穴,那洞穴里没有妖物也没有精怪,只有一个阵法。 在黑漆漆的洞穴里,褐huáng sè的土地上,不知道谁布下了一个阵法,那阵法不知用什么画成,铭刻在地上有金砂与铁灰交杂的色泽,阵法之上,辛二悬在半空之中,被一道道似金似铁的绳索捆绑住,姿势竟然有点像十字架上的人,脸色灰败,动弹不得。 阵法之外,还有一根特别长的树枝,顶端捆绑着一个铁钩子。 穆星河略一思索,拿出一张空白符纸,进入系统,召唤了一只天邪鬼红出来。天邪鬼红是他不多的练过级的n卡,携带了一个技能叫挑衅,这是一个嘲讽系技能,强制对手攻击他。穆星河打算放它进到洞里,对辛大使用挑衅,让他神智全失,自己进去。 穆星河手上符纸一燃,天邪鬼红沉沉地降落在他面前,让它走进洞里,可天邪鬼红不过刚刚进入洞穴的范围,顷刻之间便化为一道蓝烟,消失无踪。地上只留下一个烧焦的符纸,很快又寸寸碎裂,化为尘埃,与地面融为一体。 连穆星河都有些措手不及:“这个阵法,当真是凶险无比啊” 天邪鬼红突然死亡,他不过少了一张符纸,几丝真气。但一瞬间所有事情都在他心中理清了,他蹲在地上看着阵法,折了树枝随手复原着阵法的图纹:“你们两个知道我有油水,便想骗我上山,然后shā rén越货,我本以为你们只是随便骗骗,随便杀杀,没想到还藏了这么一个厉害阵法。也是,没有这种霸道阵法,你们两个人加起来都不是我的对手。” 他画着画着,阵法要画到最后一笔,他又突兀地将笔画断掉,用手随意抹去:“我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不过料来也不是你们两个能掌握的,大概另外有人布下这个阵法,被你们占了便宜?我看看”他说着站了起来,注视着幽暗的洞穴。阵法上有很淡的光芒,隐约可见一些破碎的衣角c符篆c甚至破碎的骨头。 他感觉有点发寒,扭头看了一眼,发现辛大以一种扭曲的姿势站着,他的手要收不收,头扭着嘴巴大张着仿佛要说话。穆星河朝辛大扔出一张空白符纸,一个五芒星阵在辛大脚底下生出,又忽然消失无踪,穆星河“啧”了一声,感觉到这个控制的不靠谱,便扔了一张写好的符篆,符篆化成绳索,又捆住了即将能够行动的辛大。 “还shā rén了?厉害了我的哥,你们那些秘法都是从这里来?”穆星河抱着胸,踩在一个石头上居高临下地问道。 “大爷饶命!”辛大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虽然不能行动,但仍是奋力呼喊道,“原谅我们有眼不识泰山,我们不该打您的主意!看着我们散修谋生艰难的份上,饶我们一命吧。” “哦?”穆星河意味深长地发出了一个音节,然后问道,“我又如何饶你弟弟的命?这阵法如何解开?” 辛大低下头来:“这阵法确确实实是我无意中发现,我也不知道如何操作,只知道有修真之人靠近就会自然而然被捆绑,然后被阵法所蚕食。也许破坏阵法的符号便能解开,辛二不慎跌入,命该如此,是他先算计你,但我没有,请您饶了我吧!” “也许?看来你们还没解开过啊,”穆星河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另一只手的手肘,“所以那个铁钩是你们用来把人家的遗物这样勾出来,shā rén越货,占为己有?多强的人要是没有防备只要一靠近就中招了,厉害厉害。” 辛大忙不迭地说:“我们只用过几次而已!来往的修士没有特别强大的,只有那个有隐藏灵气秘术的人要厉害一点,从今往后,我可以任您驱驰,这个阵法也归您所有!” 穆星河看着那洞穴里边,辛二倒是还有意识,看真气似乎流失得还很缓慢,这个阵法只是让他仿佛一个被爆晒的青菜一样,逐渐枯败。 穆星河听到有脚步声由远至近,大概是有晚归的猎人打猎归来了,穆星河皱皱眉,过去拍了拍辛大的身体,摸出一个储物袋来:“秘法在这个袋子里?”辛大看着穆星河,面上盈满恐惧,穆星河狞笑了一下,忽然把辛大提起来往里边一推。 “我都没shā rén,你们就敢shā rén了,这是向我炫耀吗?好大的狗胆!” 穆星河奋力一推,被捆住的辛大无法抵抗,直直跌入洞穴里,看都不看一眼,扬长而去。 他离开洞穴没作丝毫的掩饰,阵法的微光在黑夜里路过的人都应当会看见,他也懒得管看见的人会不会救那两人,也更不会考虑阵法被发现会引发什么样的风波,他一路抛着储物袋又接住,还自言自语:“这些人都太傻了,我的机缘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哼着奇怪的歌谣,模模糊糊听来是什么“我等的机缘还在多远的未来”,身影消失在山深处。 —————————————————————————————————————————— 连日的春雨把四处都浇出了一片绿意,湿润的空气里,漫天都是水气,穆星河不得不去折了些芭蕉叶做斗笠,只恨没有找到适合做蓑衣的植物,不然他青箬笠,绿蓑衣的,应该会特别有隐士高人的风范。 穆星河已经在山野间行走了数日,过了好几天钓鱼打鸟河里洗澡的野生日子,原本他应该会觉得特别好玩特别有意思的,但此时却因为一件事情让这种乐趣不得不打了个折扣。 辛大辛二给他看的阵法竟然还有第二个。那是同样的阵法图案,藏在几重山石之中,穆星河因为感觉到有一丝丝真气波动而停了下来,因为好奇心险些着了道。这一个阵法或许因为位置比较偏僻,或许因为没有心怀叵测之人故意引诱,阵法附近也没有什么残尸遗物。 穆星河觉得大为蹊跷,一路寻找,企图找到第三个阵法,毫无收获。一无所获之时他打开了辛大的储物袋,储物袋中自然是有禁制的,他依照老办法,用小清风诀辅助打开了它。 这小清风诀解除禁制算得上穆星河的独门绝技了,当初他刚刚穿越过来,这具身体的原身对修真一无所知,只稍微懂得这个入门术法,他只能借助这个术法去理解这个世界的力量体系,他并不把它当一个敷衍的入门术法看待,花的心力要比常人要高出许多。 实际上他这样的破解禁制手法若当众使用是必会让许多人吃惊——并不是人人都能想到用低阶术法去解谜,也并不是人人都能如此清晰地感觉到真气的丝丝波动。只不过他这办法只能解除一些比较简单的禁制,修为更高的人布下的复杂禁制,就不在他的能力范围之内了。 话说回头,他打开辛大的储物袋,袋中东西不算太多,不过辛大不愧是走江湖的人物,好些散碎灵石c药物,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野外工具。 杂物里,唯一吸引他目光的是一本书册,那本书册记载的不是寻常术法,里面所述之术法,作用奇异,施术法门也有别于他之前所学——这或许就是辛大所说的秘法。 他一眼扫过去,除了遮掩灵气的秘法以外,还有一种追踪灵气的秘法,他利用一日冥想之余的时间学习之后,开始能闻到一股可疑的气息。那气息实际上十分陌生,但是他又觉得在哪里闻到过,受着这种气息的吸引,他像一头头上吊着萝卜的驴一样一路行走,走出了原定路线之外。 好在穆星河也不大在乎,他离开宗门时所接的任务是三月初三到见狸集上与一位师兄碰面,亲手将一样东西递交给他。如今冰未消雪未融,离那桐花初绽的三月还有很远。 那气息越来越浓郁,他越走越发觉杳无人迹。 在这条路上他遇到了好些初生的妖物c精怪。妖族天性灵根,一出生就有人类练气期的水平,只不过那些东西刚刚孕育出来,还处在浑浑噩噩的状态,穆星河几道斩风诀就可以随手收拾掉,作用无非是叫他刷了一波狗粮御魂,甚至还召唤了几只天邪鬼出来吃吃经验。 后来他终于遇见了一些修真人士,他们三三两两,行色匆忙,凭穆星河的功力,好不容易才搭讪到一个。那人看着他,颇为忧虑地说:“小哥,你还是回去吧,前方群妖密集,不知何等凶险,你这种修为就是白白送死的。” 还没等穆星河得寸进尺要跟过去,那个人又匆匆走了,话都不给他说一个。 穆星河瞧着那越发暗下来的天气,越来越稀薄的植被,确实也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但终究还是往前走了——怎么说也要等到自己感觉吃力的时候再跑嘛。 妖物是越来越多了,而且有些甚至修为比他还高,穆星河倒不贪心,打不动便绕一点道,一路看着。 他刚刚绕过两只妖物,却见不远处一人躺倒在地,自那行色匆匆的道人过后,穆星河已经有好一阵子没有见到人类了,自然十分感兴趣,凑过去看。 那是个衣服很好看的年轻人,身上穿的绫罗绸缎不知道比他这身粗布麻衣贵多少。但这个年轻人脸色比他的白衣更白,嘴唇比他的饰带更灰,真气衰弱,腰腹之间一大滩血迹把他的衣服都染红了。 穆星河无论在云浮,还是在书中都没有认真学过什么救人的办法,只有一个不知道合不合适的青雷绽,一时间竟然有点茫然,然后他很快就想出了办法——将那个人暴力摇醒! 经过他一番暴力操作之后,那个人终于痛苦不堪地醒来了。他略带艰难地睁开眼睛,问道:“你是谁?” 穆星河想了一想,答道:“云浮弟子穆星河。”顿了顿,他又问道:“老兄你还好吧?” 这人竟然没有像别人那样质疑他云浮弟子的身份,而是艰难地笑了笑,然后说道:“我是灵璧门弟子段柏秋,劳烦您将我送到此地东北处白色石山下,那是我们灵璧门的集合之处,大恩大德,在下定然感激不尽” 说着他竟然又昏了过去。 穆星河无法,只能拍拍他的身子,摸到了一块铭牌,见上面的确刻着灵璧门的字样,便把他扛起来,半扛半拖地带着他走向远处那个白色小点。 段柏秋中间还醒了一次过来,含含糊糊说什么“你这个修为不该来这里”,穆星河还想摇醒他问问情况,但可能因为之前他被摇得太暴力了,竟然怎么都醒不过来。 穆星河绝望地叹了口气。 其实他现在也开始觉得他当初就不应该再深入。 那变化来得很突然,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似乎也想不到什么办法了。 有一种可怖的气息,不知何时开始已经把他们包围,不是灵气,也不是真气,说不清道不明的,叫他觉得有点吓人。但是前路茫茫回头无岸,不知何时他已泥足深陷,他似乎只能扛着这个伤号走下去。 但是他还是停了下来。 不祥,十分的不祥。 有人。 那大约只是两个模模糊糊的轮廓,但他知道是两个人,两个修为比他高得多的人。 不然为什么还有人在如此遥远就能让人感受到这般铺天盖地c叫人几欲窒息的压制? 何处能逃? 无处可逃! 他将段柏秋放在一个石头后面,那两股气息似敌非友,想逃命,唯一的希望在于不要引起其他人的注意,而要是非叫人注意的话,他一个人引起注意,也比他带着一个伤号引起注意好得多。 放下段柏秋后他身体的负担终于轻了一些,他走远了几步,直起身体凝望前方。 他已能看清那两个人的模样,心中有如掀起惊涛骇浪,久不能平。 那两个人一者黑袍,一者白衣。黑袍的人明明是年轻人的五官,面上却爬满沟壑,宛如枯木一般,叫人心惊。 穆星河看到黑袍人的脸那一刹那,恐惧就如同海潮吞没了他,压得他透不过气来。他的手在颤抖,双腿无力,几乎连站立都没有办法。他身体恍若石化,动弹不得。 可是纵然穆星河内心是惊涛骇浪的,却也并没有真正的恐惧,甚至他还很镇静,此刻叫他背几个公式他也能背出来,甚至还能做几道高数题。这股恐惧,不是来自他的内心,而是来自他的身体——那是这具原本不属于他的身体的主人的最后记忆! 那就是曾经杀死过穆星河的人! “——我不喜欢我打架的时候有人看着,容易紧张。” 有很飘渺的声音响起。 这声音不知道是来自于他的回忆还是来自于不远处的那个人。 穆星河无法动作,睁大着眼睛,这时他才注意到那个rén iàn前还跪着一个人。 那个人随意地抬抬手,跪着的人身上便有一道冰锥贯穿而出,与此同时血液从他背后不断地流下来,将衣服乃至地面都染成一篇触目惊心的红。 我的妈呀这也太狠了,当初杀我的时候还只是轻轻抹掉了元神,这时候却开始直接物理打击啊。穆星河被恐惧所压制,动弹不得之间甚至还有余力想东想西——不知道这人是不是小圆脸的仇家,当初他猜的时候全是瞎扯,其实根本都不知道谁是谁。 然而就在他想东想西的时候,黑袍人还是看到了他,那种恐惧感骤然间更为强烈,由指尖开始层层往他的身体内部蔓延。而另一个人也看向了他。 穆星河心里有点急,也有点生气。人不能同时踏进一条河流,一个人也不能用同时的死法死两次,可任他心念百转,可这个身体却仿佛原主人的意识忽然苏醒一般,完全不受他控制。 他只能幽怨地回看了过去。 他看到了白衣的那个人。 只一眼,他忽然好像失去了呼吸的能力。 穆星河不知道世界上竟然有这样的人。天地晦暗,层云寂寂,却唯独他好似这天地间的唯一一点亮色。他的衣服不是全然的白,一抹朱砂色浮在他的衣襟与袖口,给他那冰雪一般的容色添上了些微的艳色。他像是云浮高峰上的云海c长庚殿外洁净的残雪枝早春的红梅吐出的寒香所幻化的精魂,浑然不似人间所有。 然后一道剑光绽开在他面前。 那一道剑光如同无尽寒夜里的骤然亮起的星辰,点亮了无明的长夜。天地颜色都为它所夺。 那一道剑光只亮起了一瞬间,却仿佛万古长存。 这一刻穆星河忽然觉得他平时赖以过关斩将的小聪明在那道斩破万物的剑光面前仿若无物。他所有的手段,不管是阴阳师系统,或是他的天赋术法c小清风诀,在绝对的力量压制面前,都不值一提。 他回过神的时候只看到黑袍人已经倒下,白衣人的剑仍举着。风拂动他的衣袂,了无生气的荒原黄昏里,他的剑在这黯淡天地里仍有着清清湛湛的明光,他的执剑的手是三月春水一般的明净,衣袂如云,发如鸦羽,他站在这片空空茫茫的大地上,世上万物化作虚无,仿佛只有他和那道冷冷剑光,如同无尽雪原如墨夜色里的明月。 千载冰雪,孤绝剑意。 “我不喜欢我打架的时候对手拖拖沓沓。”他的声音有冰玉交击一般的质感,语罢,黑袍人直直倒下,似乎已经断了气。他目光微移,又看向了穆星河。 那目光沉沉寂寂,冰冰凉凉。 他第一次感受到如此轻描淡写c又如此冰冷锋利的杀意。 ——下一句话该不会就是“当然我也不喜欢有人围观”“见过我出剑的人都得死”?穆星河还有空胡思乱想。黑袍人死去之后,穆星河身上的恐惧刹那间消失无踪,甚至灵魂都似乎为之一轻。 他想这或许是死亡的恐惧已经远离,他可以尝试做一些活下来的努力。 但是他依然无法动作。 他处在无尽的压力之中,几乎要无法呼吸。 这种感觉他很熟悉,在于刘云洲对战的时候他也感受过,那是境界压制的力量。只是和眼前这个人的压制比起来,刘云洲的境界压制就好像小孩子玩过家家。那时候他还有余力动作,现在他却感觉身体内部都被无尽的海潮所吞没,连呼吸都变得奢侈。仿佛有无数的手在挤压着他的心脏,他感觉到额上有冷汗落了下来,肌肤冰凉,那汗水也是冰凉的,他感觉自己浑然已经是一条游魂,失去了对身体的所有掌控能力。 在这窒息一般的压力中,他只能望着那个人执着剑一步一步走来。 伴随着他的接近,死去的黑袍人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腐烂,他的深入地面,氤氲成一片黑色雾气,雾气中似乎有白骨做成的鬼手,海浪一般朝他涌来。 那人的面容一步一步变得明晰,他的五官仿佛玉雕一般毫无破绽,眼神明净而冰凉,像是这个时节刚消融冰雪的水泽,眼角一颗朱红色泪痣,妖异得夺目的色彩。 这个人太过出色,即便是他身后白骨肆野,纷纷而来,他执剑行走在上面,都像是开了一地的苍白花朵。 但如此美好景象在穆星河看来就如同死神降临一般。 穆星河终究是不愿死——他平时哪怕输都不愿意,又怎么愿意束手就戮? 他被天地规则层层压迫,冷汗淋漓,却终有一点执拗的勇气像石壁下的草芽一般破土而出,叫他拼命去调动自己的意志,竭尽全力嘶哑地艰难地喊了一声:“师兄——!” 那人停步看着他。 终于发出了声音,即便是顶着如重山如深海一般的威压,他也拼命要将话从喉咙里挤出来,那话初时说来十分艰涩,但后边就如同涌出地面的泉水一般,从他喉咙里疯狂流淌而出:“师兄我仰慕你很久了!我叫穆星河,今年十六,是云浮派弟子,体貌端正积极向上成熟稳重艰苦朴素,无车有房父母双亡,擅长小清风诀,聪明伶俐前途无量,大佬饶我一命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不求永世相守只要做牛做马任君差遣上穷青天下绝黄泉为大佬您赴汤蹈火——” 然而那人依旧是淡漠神色。剑还未还鞘,带着十分的森冷,乌云压城的黄昏,四处都是了无生机的颜色,那把剑却月光一般,皎洁明亮。 穆星河咬了咬牙,发觉自己不知何时竟恢复了hu一 d一ng能力,咬牙将符咒一挥,一只天邪鬼青跳了出来。 一只天邪鬼青,有着娇小的身躯,色泽奇异的皮肤,r一u gǎn的身材,发量浓密,一张花札遮住了脸,使得它的形象越发神秘,它哼着歌,手持风筝,轻轻盈盈地飘落到两人之间。 “若看不上我,我还可以ti g一ng美萝莉供你玩弄,身娇体柔易推倒,就是皮肤蓝了一点,长相猎奇了一点,但是聪明乖巧,声音甜美会唱歌,包君满意!” 作者有话要说:  说起来以前有过一版文案,因为里面人物登场比较晚,这个情节点也出现得比较晚,哪怕下个副本都不会出现,我放出来有点虚假广告的嫌疑就作废了 —————— 文案如下: “我要泡他,”穆星河眼神坚毅,意志坚定,视死如归,不一会儿又意识到了用词上的不对劲,纠正道,“我要追他。” 这是历史性的一天,穆星河为自己的修真生涯添加了一个支线任务。 被泡的人:沈岫,性别男,名门正派的前天才弟子,未来之星,如今人人望而生畏的魔道大佬,一根手指就可以弄死穆星河的可怕存在。 狗头军师:钟子津,一个剑痴,平生只爱三尺剑,恋爱能力基本为负。 泡人的人:穆星河,在此之前连恋爱都没有考虑过,如今忽然情窦初开春心萌动悍不畏死的uli主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0章 你的名字。 在穆星河如此恬不知耻气壮山河的疯狂自我推销下, 那个人的脚步终于停了下来。 那些可怖的白骨之手也忽然如同草木枯萎一样,纷纷萎谢于地,化成尘灰被风扬起。 他垂下眼静静看着穆星河,长长的睫毛遮住了他眼底的光彩,过了一会,他开口道:“叫一个练气期的弟子下山游历, 云浮派竟沦落至此。” 语气似乎还有几分讥讽, 穆星河还未听清楚,他已经转过头去, 撇下一句话来。 “跟上。” 这种信口开河的神秘自我介绍竟然被这个神秘大佬接受了, 穆星河虽然心中有底, 但也大觉侥幸。他重重地松了一口气c只不过既然对方叫他跟上,他就只能做大佬的跟班,告别了以前自由自在随心所欲的人生。 但所谓留得青山在, 不怕没柴烧,穆星河拍拍衣服上的尘土, 回头看了看放置着段柏秋的地方,终究扭过了头跟上那个人离去了。 他与那个人保持着两三步的距离, 一前一后走着, 那个人始终没有说话, 此人凶神恶煞,他也不敢随意搭讪,因此两个人之间都是一片静默。 直到穆星河走到一座白石山脚底下,思忖了几番还是决定开口:“大佬!我要解手!” 可大佬看都不看他:“憋着。” 穆星河忽然感觉到万分后悔, 他当初或许只露一手美萝莉就好了,不该许下什么做牛做马的诺言。这个大佬显然是视小弟性命为粪土,自己今天没被他杀了,但也指不定哪天也会被他玩死。 穆星河默默跟着他走,感觉十分忧郁。终于,他又鼓起了勇气,一脸严肃地说:“大佬,您知道吗,很多疾病都是因为憋尿而导致的。细菌感染继而形成尿路感染,尿路感染向上蔓延到肾,影响男性肾功能,然后这个部位出了问题,就会影响其他部位的功能,比如性功能什么的可能我一生的幸福都寄托在您这一念之间,望大佬垂怜。” 大佬终于回头看了一眼他,慢悠悠地开口:“那不是挺有意思的吗?” 他语气似乎有些微的不耐,但是穆星河从这毫无温度的眼神中偏偏读出了一点“要去快去”的意思,依仗着这可能不到1的意思,喊着“我真不会逃跑”麻溜儿跑走了。 穆星河走到白石山下。他实在有点害怕大佬不耐烦一个飞剑过来让他一命归西,因此认真地给自己加上了一个小清风诀。 白石山下一点植物都没有,看上去分外诡异。只有几个人在附近走来走去,衣着都是差不多的样子,大抵是某个门派的zhi fu。 他双手撑住膝盖,不想耽搁时间,直接对那儿走动的几个修真人士喊道:“灵璧门的人在不在?西南边有一个大石头后边有你们的弟子,名叫段柏秋,受了伤,赶紧来人救一下。” 那些人果然都是灵璧门的,他随口回答了那些人的询问,指了指方向让他们援救,喘上几口气又一路小跑回去了。 大佬十分冷漠无情,连等都不等他,就径直往前走,穆星河追了好一段才追到。 穆星河归队了大佬面上也没有什么表情,他就瞥了一眼,然后评价道:“胆子不小。” 穆星河干笑了两声,说道:“大丈夫行走于世,有所为有所不为,总该有点胆识的。” 他好一会儿才把气匀过来,望着前边那个人的背影,忽然心有所感,说:“毕竟我还没为您做牛做马呢,您还没到要用到我的地方就杀了我的话,那岂不是白白听了我一段聒噪?这多亏啊。” 这话很冒犯,但大佬听到这话步子都没有停:“我何须用到你这样一个区区练气期。” 穆星河脚步紧跟着他,他的步伐从容,速度却不慢,穆星河追赶起来有些吃力,但是他依旧努力迈大步子要跟上他。穆星河看着天色越发暗下来,灰色的云雾层层遮盖住天空。 “我猜测的,有错大佬不要生气,”穆星河看着前边那个芝兰玉树一般的背影,笑得异常狗腿,“这儿妖气甚重,且越往前行妖气越为浓重,大抵不出多远,就是妖气中心之处,或许是一个群妖窟,或许是一个大妖处所。这里附近零零星星也有不少修真人士徘徊,估计这里会有一些大机缘。或许那里有什么机关需要我牺牲几只妖怪去解开,能给您省一点力便省一点力,不是吗?我微末之躯,毫无作用,但是唯有一点我有自信无人可以替代我,就是我这种召唤妖怪之能——即便有人同样能驱鬼唤妖,但也决计不是我这样的。” 大佬终于回头看了看他,眼睛里光芒流动如同暮色下的湖泊。 大佬没有说话,穆星河看着他那双形状分外秀美的凤眼c如同春雪一般冷淡的神情,却仍有些话在心头滚动,他清楚说出来并不会有什么危险,因此也自然而然说了下去:“而且,若不是您,我可能早就死在先前那个人手下了。即便这不是您的本意,但您终究是救了我一命,我不会视您为虎狼。” 天地晦暗,穆星河看着他的眼睛,并不打算将眼神收回来。他原本就不爱瞻前顾后,如今用着这个十来岁的少年身体,更有些明明朗朗的锋锐之感。 有风拂过他的面容,发丝打在他脸上,有些痒。 或许只是风擦过衣角那片刻时间,一把剑已经抵在他脖颈之上。 剑在鞘中,非金非铁的黑色剑鞘,雕刻着银色的朱雀云纹,剑未出鞘,依旧有冷意由剑鞘散发出来,叫他浑身冰凉,剑鞘悬在他要害之上,锋利的杀意削金断玉,叫他心脏几乎都要收缩起来。 沈岫的神情不见喜怒,他以逼问的姿态站在穆星河面前,神色却冷淡而疲倦:“方才为什么叫我师兄?” 大佬长着特别好看的一张脸,轮廓完美,即便是冷漠的神情也自有几分清冷贵气,若是忘记那种随时随地的性命威胁的话,穆星河是很愿意沉迷美色之中意乱情迷个一下的。 穆星河过了一会,才“啊”了一声,回答道:“我听说,当年天玄道人被困一处大千世界,独坐云端之上,看日出日落,风霜雨雪。忽有一日,大雪纷飞,日月倒悬,众星拱落,他在这恒常的孤独c无常的天地中悟出了剑意,一剑将那处大千世界斩个粉碎。从此以后这剑术就被誉为天下第一剑术,然而它的剑意来源于日月星辰c风霜雨雪,天地如此浩大,人类汲汲营营,即便天玄道人并没有藏私,但区区凡人又岂能轻易参透?在这些年里,学会这个剑法的唯独一人而已。” “那个人年少成名,直接被收入云浮派内门,十余年便突破了金丹期,修成天下第一的剑术,论道大会上全胜夺魁,是修真界不世出的天才。我看见了你的剑法,剑意里有孤悬之月,有千载冰雪,骤如流星,势如雷霆,或许就是那门天下第一的剑法。” 穆星河看着他,这遍地的碎石与枯木,飞沙与黄土,仿佛都不存在了。落到少年脸上的是被乌云遮蔽的初升之月那一点倔强的微光,夜色下他的眼睛有着琥珀一般的光彩。他的轮廓还有些稚气,但终究生出了些少年的明朗和意气来。 穆星河定定地看着眼前那个人,他的眼睛明亮如同晨星,唇角微微一翘,呈现出一个淡如春水的笑来:“你叫沈岫。”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打算明天更新的,但是这章信息量不是很大,所以还是照常更新了出来! —— 假如把这个世界当作一个恋爱游戏的世界的话,可能穆星河就是选择了那种要完成几个周目解锁隐藏剧情才能攻略的最不好攻略的角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1章 临死之前我有一个问题 沈岫没有逃避穆星河的目光, 微微俯身,深深地看着他。 “你在说谎。” 穆星河感觉压力骤临,心头一惊,他的确是半蒙半猜,有所保留,但没想到竟然被沈岫一眼就看穿了。 他倒没有作死到要在大佬面前耍心机, 实际上他只是在竭力展示自己的使用价值, 为自己求得多一点自由而已。他不知道哪里露了破绽,反而不说话了, 就默默与沈岫对视着。 漫长的沉默过后, 沈岫终于开口:“修为太低, 不懂剑术。” 修为太低这句话简直直戳穆星河的心口,但是他说的也并不完全是假话。 穆星河踌躇了一下,脚尖不经意踢着地面上的小碎石, 沈岫揭穿了他,结果却是收回了剑, 没有同他多计较,又扭过头走了。也不知道他这是一点都不担心穆星河心思叵测要害他, 还是根本不在意别人糊弄他。 许久, 他听到沈岫说:“你若知道我是沈岫, 就更应该清楚我不是你的师兄。” 是的,这个沈岫是云浮名人,即便是他还只是个小小外门弟子的时候就听说过这人的名字,听说过他那些威风凛凛的功业, 也听说过他一剑重伤自己师父叛离云浮。 只是那时候穆星河喊一声师兄实在是没有办法,他并不期待沈岫对他们云浮弟子有多少情分,只求吸引他注意让自己能自我推销一波。 当然这话他断然不可直说,想起刚才沈岫动不动就一把剑悬过来的样子,他想了想,决定还是重拾起他仰慕沈岫很久了的这个设定,星星眼说:“不论如何,我仰慕你呀,我心里您永远是我的师兄。” 穆星河看到前边的沈岫几不可察地动作一顿。 一路无话,穆星河十分乖巧,跟在沈岫屁股后面,沈岫的速度极快,穆星河一路用了好几个小清风诀才跟上。不知不觉,两人走到了一个城镇,一路风尘仆仆,沈岫依然是干净整洁如出岫之云山巅之月,然而穆星河已经是灰头土脸,气喘吁吁。 沈岫落脚的这个地方要比大壶镇繁华多了,来来往往多是修真者,一路上都有各种各样的内息浮动,常有奇装异服者行走其中。 沈岫生得如此好看,打扮如此出色,他如此寒酸随便,这组合本该引起一些人注意的,但很奇怪的是别人都对他们视若无睹。沈岫也对所有的人视若无睹,径自走入了一间客栈中。 沈岫进房间之后便打开窗子,窗外是客栈的小院,有一口水井,一树海棠。他刚打开窗子,便有一只黑色的燕子从窗外撞了进来,燕子的形体散成烟雾,又由黑色的烟雾凝成了一个黑衣人。那个黑衣人看都不看穆星河一眼,直接跪在了沈岫面前:“君上,有事禀报。” 穆星河被彻底无视,却也不恼,在一旁张开了想象的翅膀——“君上”这个称呼不错,假以时日,他要是能成为一方霸主,让手下叫他“君上”好像不错,若是“魔君大人”那就更带感了,或者“魔王陛下”那又更有意思他乘着想象的翅膀翱翔得很远,一边还在支着耳朵听着那人说的是啥。 黑衣人禀报的大约是一些发生在“妄雷泽”的事情,跟他没什么关系,沈岫也没有说什么,表示知道了,黑衣人很快又化作燕子飞走了。 沈岫看了一眼伫在一边的穆星河,穆星河收到目光,很是自觉地在沈岫对面坐了下来——那椅子比沈岫坐的谜之矮了一点,是很适合他的身份了,然后万分随手地倒了杯茶,推给沈岫。 沈岫似乎没有生气,于是穆星河便蹬鼻子上脸,他笑眯眯地说:“君上这个称呼真的不错啊,很适合师兄您。” “太初冥域之主被称为临渊君,”沈岫随口解释道,似乎完全没有放在心上,“他们的叫法而已。” “太初冥域”这种名字穆星河也未曾听说过,但是他依然不要脸地拍着马屁:“不愧是师兄,去到哪里都是一方大佬!”他现在算是发现了,只要不要脸化身沈岫无脑吹,沈岫虽然会不太高兴,但不至于生气,且会觉得你这个人十分无聊,懒得跟你多说。 果然,沈岫没有理他。 但穆星河贼心不死,还耿耿于怀之前沈岫揭穿他的事情,说道:“之前你说我说谎,我不服啊,我真没说谎的。”——没百分百说谎四舍五入等于不说谎。 沈岫没有搭话,身体微微后仰,靠在椅子上,微微垂眼看着他。 “我修为的确很低没错,但其实我练气期都快半年了,”穆星河的手指在桌上噼里啪啦地乱敲,没有看沈岫的神色,“当然这样说恐怕你觉得我更菜了,我踏入练气期半年,进入内门半年,没有学到一个新的术法,修为也没有多少增长。” 当初他在入门之试中锋芒毕露,不知道收获了多少赞誉,可就在进入内门之后沉寂了下来,修为再没有半点增长。与他同时进入内门的人都各有师父都在云浮中混得风生水起,不论进境如何,至少有人指点,总比他一个人修习那些艰涩的功法要轻松。 他是靠着自己的努力以刚入练气期的修为杀入内门的,他的天赋原本受到不少人肯定,不知他们见到此时的他可曾会觉得看错了人? 但即使是这样的情境,穆星河也没有半点落寞。 他顺手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没有喝,看着茶叶在水中沉沉浮浮:“我听宗门前辈说过,修真是体悟自己与这个世界的关系的过程,我未必能看明白‘我’,但更加无法去构建于这个世界的联系。在别人努力修行之时,我却在观察我周围的东西,看山看水,看日月星辰c季节变迁我能体悟到万物的一丝灵气,我看出了一些你剑意c你内息里的意蕴,这并非完全说谎。” 他抬起头,定定地看着沈岫,那眼神里不是执拗,也不算悲哀,是明明朗朗如盛夏天光的少年意气:“这是我以半年修为为代价所得到的能力,绝非谎言。” 这话他其实不一定要对沈岫说,他原本也未必打算对任何人说。他之前的计划是想要在云浮慢慢修习,别人纵然看轻他看到尘埃里,他也不会受半点影响,却没想到忽然有一天被掌门喊下山去寻找机缘。他不过区区练气期的水准,但他又何曾怕过? ——直到今天。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他再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命如蝼蚁”。 好在他不是原来的穆星河,他能凭借一点微末的聪明绝处逢生,也一直试图争取着自己的价值。 但他依旧是有点犹疑——他没有师父,也就没有人告诉过他,他那铤而走险的修炼方法究竟有没有错。 沈岫沉默着不置一词。他的睫毛很长,半遮住了眼睛,只有眼底一点流光在闪动着。穆星河也不说话,他也没有什么话可以去说了,便开始回忆起各种法诀,各种符篆的图形来。 沈岫并没有安慰他,也没有唾弃他,只是说:“还行。” 穆星河虽未完全听懂,但还是当作了对他这些时日虚掷光阴的肯定。沈岫毕竟是一方大佬,比他见过所有人——那个掌门除外——修为都要高,大佬既然觉得没有问题,那他这段时间的修行也就没有了问题。 没错,穆星河狗胆包天,给点颜色就开染坊,说了一通,不过是为了套大佬的话。 沈岫忽然微微勾起唇角看着他,这一笑忽然给他的神情添上了些许柔软,如同春风吹尽桃花色,叫人不经意就看迷了眼。只是语气依然是淡漠的:“满意了吧?” 穆星河用意再次被拆穿,但他终于大概上摸到了一点沈岫的脾气,于是没有一点不好意思,笑嘻嘻地说:“大佬说是什么便是什么,哪有什么满意不满意的。” 于是沈岫又倦倦地看茶叶沉浮,懒得理他。 半晌,沈岫说:“我的确有件事情需要你去做。” 穆星河本来还在玩着茶壶茶杯,听到大佬发话,立刻坐直了,作洗耳恭听状。 “这附近人来人往,是因为此处妖气越发浓重,或有事发生。一部分是修真人士苦寻机缘,想要一探究竟,另一些人是收到了消息,知道此处有一座妖修秘府准备降世,”沈岫说,“我得取一样物事,我与那处地方主人有些渊源,她设了些禁制,我不方便出手。” 穆星河想了想,问道:“里边有危险吗?” 沈岫忽然微微侧了侧头,几缕发丝垂了下来,遮住了他那颗朱砂颜色的泪痣,他的睫毛很长,垂下眼来看穆星河的时候几乎看不出情绪:“我记得我上回知道那处的时候主人还在冲击金丹,不过她现在已经不在了。” 穆星河数了数自己到金丹的距离,不由颤抖了一下。想起那个地方主人已经不在,应该还不至于那么凶险,又小心翼翼地问:“那来争夺的人都是什么样修为?” “大抵只有凝脉期到炼魂期吧,修为稍微高一点的都不会来,那里的东西他们用不到。” 只有!凝脉期!到炼魂期! 之前光一个刚凝脉期的刘云洲就够他受的了,现在还要来一大堆加强版刘云洲? “为什么是我?”穆星河眨眨眼睛,问道,“大佬你作为临渊君不该有很多手下吗?” 沈岫回答得从从容容理所应当:“你正好撞上来了。” “哈!”穆星河沉思半晌,猛然一靠椅背,拍手大笑,眼睛里闪烁的都是狡猾而嗜血的光芒,“有挑战,我喜欢!” 穆星河翘着二郎腿思考了一下他英年早逝惨死他乡的几率,又开口说道:“我临死前还有一个问题。” 见沈岫微微点了点头,他继续说了下去:“假若我能力不足,死在里边如何是好?” 他满以为这个残忍无情c完全没把他的性命当一回事的大佬会说些什么“我管你去死”“那便是你的命”之类的话,却没想到沈岫微微抬起眼来看向他,语气平静又淡漠:“有我在,你怎么可能死。” 分明是平淡得没有一丝感情的话,可是在明明烛火下,他的脸晕染上一层温暖的色泽,映照得眼中有万顷波光,似乎能将他一贯冰雪一般的冷漠融化,他就这样静静看着穆星河,穆星河却恍惚间能够想象得出当年这个人被无数人所信赖所追随的风采。 作者有话要说:  新副本即将上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2章 不眠之夜 穆星河怔怔地看了沈岫一会, 忽然觉得世界分外不公平。 凭什么这人长得那么好看,天分还那么高。 甚至是做了大逆不道的事情也有人帮他说话,连云浮那种正派宗门都只是无视了他就算了。 穆星河忧伤地说:“我饿了,你要吃饭吗?” 沈岫用一种看傻瓜的眼神看着他。 对,人家修为那么高,怎么可能需要做吃饭那么庸俗的事情呢? 真是太不公平了。 穆星河哀哀戚戚地下了楼去, 客栈的修真者不少, 一眼观之确实修为都在他以上,好在大家都在风平浪静地吃饭, 没把境界威压放出来, 穆星河悠悠闲闲坐到一边吃东西, 把自己存在感降到最低。 正是黄昏时刻,楼下几乎坐满了人。桌上都是酒菜,但他们醉翁之意不在酒, 酒菜几乎未动,都在谈着事。 那事的关键词是“妖修秘府”。 坐在穆星河隔壁桌的大汉喝了一口酒, 说道:“我得了可靠消息,妖修秘府就将在这几天降世。据说那个妖修积累不少, 准备了许多珍奇材料c法宝准备冲击金丹, 不料冲击失败, 无情陨灭,这秘府因为失去真力依托而隐匿于世,算来不日之后连隐匿的力量都没有了,我们先到此, 必能得到些法宝。” “哪有那么简单,我们这些道修的洞府都是层层禁制,那些邪魔外道向来手段诡异,更不可能让我们进去取物了。”与他同桌那个人叹道。 只见另一桌的人一个如同瘦猴子一般的人斜睨着他们,说道:“那妖女活着的时候作风就古怪,洞府更是极其凶险,如今若没点门道,你们恐怕连门都入不了。” 那大汉被两人反驳,尤为不服:“无非是一个金丹未成之人的洞府,找上一群人,用术法狂轰乱炸,强行破坏禁制又有何难?” “你尽管试试,”那人听了嘲讽之色更深,“那妖女是与沈岫同一个时代的人物,她的机关阵法连沈岫都说过远出同辈之人,原本应当理所当然结成金丹,只是不知道什么缘故殒灭了。若不出变故,她也是威压一方的宗师人物,现在人虽身死,然而即便只是遗府,结魄期以下都需要提起十二分心力应付。” 最后他还嘲笑道:“真不知道你们收到的什么消息,竟然这样贸贸然就来了。我劝告你们,没点斤两不要进去了,里头凶险非常人所料。而且即使你们想进去也未必进得去,此处门口设有禁制,金丹以上触碰洞府即焚毁,金丹以下硬闯十有会被机关杀死。” 大汉连都涨红了几欲站起来拍桌子,幸而他的同伴要冷静一些,拉住了他,问道,“那这位兄台可有能够进入的好办法?” 结果瘦猴子只轻飘飘地说了一句“不足为外人道也”便转过身与同伴说话了,再也不理其他人。 穆星河一边吃着瓜,一边瞧着人一脸压抑不住的得意之色,感觉与其说劝告,更像是炫耀一点。 客栈里依旧嘈嘈杂杂,到处都说着那妖修遗府的事情,只是再没什么有价值的信息,大约都是在拉拢着要一起去遗府探秘。而之前那个大大展现了一发自己见识的人倒是谁也不理会,显然是已经有了伙伴。 穆星河没敢凑这热闹,缩在角落里吃东西,因此大家如此热热闹闹拉帮结派的时候,也没人注意到他。 忽然客栈进来了几个人,为首是个青年男子,器宇轩昂,风度不凡,后边跟着一男一女,女子身材清瘦修长,面容秀丽,男子长相平凡,却自有一番沉稳气度,这三个人一看就不平常,他们一进来,客栈都安静了一些。 “那是凌远栈!”有人低呼出声。 又有人问道:“凌远栈又是谁?” “这几年散修里数一数二的人物,曾经打败过不少大宗门弟子,不日就要突破到炼魂期了!” 而瘦猴子此时却站起来颠颠地走到凌远栈跟前,对他说了些什么,凌远栈微笑地点了点头。几人一起上了楼,留下一群仰望的人民群众。 原来这是抱上大腿了啊!穆星河恍然大悟。 穆星河还观望着,发现隔壁桌那两个人对望了一眼,也站了起来,跟着上了楼,面上还带着坚定的神色。 没过多久,那两个人又下来了,此时已经是一脸的沮丧。 穆星河大致想到发生了什么,他想了一会,看着时不时有人上楼,又时不时有人下去,上楼的人神色里有忐忑的也有势在必得的,却都是灰溜溜地下来了。他瞧着没什么人会注意自己,便悄悄地也混在了上楼的人当中。 然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的房间就在沈岫的房间旁边,大佬出手豪气——或者也可能是不屑跟他这种低微之人共住一室,直接让他这个小弟也开了个上房,穆星河乐得自在,一个人在床上滚了几滚,然后盘腿打坐,开始他每日的功课。 将真气运行了几个周天之后,他睁开眼睛,神思清明。 他从储物袋里拿出从辛家兄弟那儿得来的秘法书册,翻看起来。 这个秘法书册说了几个奇异的秘术,这些秘术来由古怪,施术手段也有别于寻常术法,不需要太高深的修为便可运行,学习不算难,但也没有任何杀伤能力,都是对真气灵气作文章的一些小手段。 只可惜没有可以ěi zhuāng自己的真气修为的手段。穆星河思索了一番,将书册翻阅到遮掩灵气那一页,又将《太乙清风》的玉简拿出来解开禁制去感悟。 从他们的言语看来,唯独凌远栈他们有办法进入秘府。凭穆星河他自己的力量,不仅没办法突破入口的机关,动起手来或许也是凶多吉少。 他得想个办法混进凌远栈的队伍。 只不过之前他看见不少人都被拒绝了,他区区一个练气期更不会有人放在心上。那手召唤式神虽说是奇招,可他落在凝脉期中间就像是落入狼群的羊,这一招算是底牌,不能逢人就放出来。 如果想加入他们,他起码得ěi zhuāng出一个凝脉期的模样。 凝脉期之前,修真者的强度与常人没有什么区别,但是在凝脉期之后修真者基本已经洗经伐脉,凡世手段再也伤不到他们的了,即便是刀锋对着脖子,不带上一点真气相逼的话,凝脉期估计也死不了。而凝脉需要如此的修炼是为了承载日后更为强大的灵魂。于真气修炼上,练气期是感受天地灵气的开始,而凝脉期已经可以让真气与灵气自然而然相融合,将天地灵气吸收为己用。 若他要ěi zhuāng出凝脉期的样子,要点有二,一是外放的真气让人感觉有凝脉期的水平,二是内在的修为不能让人一眼看穿。前者对他来说却是不难,无非是将部分真气表露于外而沾染天地气息而已。云浮派的入门术法小清风诀,形似天地清风,而本质上却是以真气的运动变化组成清风,若是临摹自然之态,便多取清风之意,混入自己外放真气中,便能稍加迷惑他人。 这个办法穆星河只试验了几次就可以实现出来。 而难的是如何不让自己的修为一眼便被看穿。那秘术书册中是有一个遮掩灵气的秘法,但这个原理是如何能够利用它的原理去置换为遮掩自己的真气吗? 穆星河看着秘术书册,苦苦思索。这书册和他修炼的《太乙清风》《斩月碎星》都不一样,那两本功法讲术法施为方法,更多却是剖析术法如何使用,原理为何,秘术书册却是只谈方法,不讲原理——你知道怎么用就行,为什么是这样的,不需要你懂。 穆星河却不信邪,他没有其它办法,将步骤一个一个拆开来,从《太乙清风》上找到每一个有类似步骤c法诀的术法,一个个对照。 他看得头昏脑胀,抬起头来的时候四周都是寂静的,连风的声音都没有。蜡烛已经几乎燃尽,闪闪烁烁的烛火照得他有点头疼,他看着外边竟然有一丝丝月光,一手揉着眼睛,一手抓着书册和玉简去到了栏杆边上。 客栈上房都有个小小的阳台,也就一人宽多一点,还放了个聊胜于无的不知道什么植物。穆星河靠在栏杆上,继续他拆解秘法的大业。 这个秘法本质上是盾系术法,但寻常的盾是有虚拟的形体的,但这个是制造一个无形的盾隔绝住灵气,他苦苦找寻,终于破解了法诀的含义——大概是调动天地之中自然的灵气去遮掩目标所激发出来的灵气,两者性质较为接近,遮盖起来并不困难。 穆星河将原理弄清楚了,剩下的便是思考如何将这个术法中的目标灵气替换为自己散发的真气。 目标的灵气是他物亦是死物,只要锁定那个目标,施放秘法便可将灵气隔绝,可人是活物,真气是在不停运动着的。他尝试直接将秘法释放在自己身上,结果真气一下子就跑出来了,遮都遮不住。 或许不应该将秘法直接施放出来。既然真气在不断变化,那么秘法便也该同样变化。秘法的法诀并不难,否则辛大辛二也不至于那么简单就可以使用,穆星河也不会几乎一到手就能学会。最主要的问题还是真气的运行难以捉摸。 穆星河叹了一口气,坐在阳台,靠着栏杆,复又开始冥想。随着修行的进步,他的冥想越来越简单,真气自然而迅速便运转一个周天。可这一次他却没有催促真气运行,他闭上眼睛,感受着真气在体内的运动。它像舒缓的棉花一般在体内伸展,又如同河流一般在经脉里流动。他什么都不想,他的意识跟随着真气伸展c流动。不知何时开始,他的五感空前的敏锐,即便是指尖发梢,他都能体察出那一点真气运行的痕迹。又不止过了多久,他在感受到他的真气冲破他的肌肤,笼罩在他的身体外部。而真气小心翼翼探出来,与外部的灵气相接触,两者相似又相分,相近又相离。 穆星河一动不动,他的内心寂静如同空山,任由真气来去。 而此时他对真气的感受却越发敏锐。真气的运行并非毫无规律,却也并非循规蹈矩,人如同琴弦,而真气便如同琴音,动琴弦而有琴音,音动而四处有细微的颤动,这便是他,真气,与天地灵气。他已能把握住琴音的颤动。 穆星河睁开了眼睛,他此时他的修为虽不足以叫自己的真气收放自如,但已经不需要全神冥想就能感受到自己身周真气如何运动。他将那道秘法释放在自己身上,不时改换秘法中关于利用天地灵气的秘诀,真气竟然大抵上都遮住了。 只是仍有些真气会逃出来,穆星河毫无办法——他刚刚步入练气期不久,方才接触到天地灵气的一点真意,实在无力如此细微掌控天地灵气。 但他无法掌控灵气,却能够操控更复杂一点的术法,他就像打补丁一样打了给自己施加了几个秘法,让真气锁在里边,密不透风。 而经过这一番折腾,他发觉他对真气的感觉更为细腻。 穆星河从这术法的世界里出来的时候,天际隐隐露出鱼肚白,他竟然研究这个办法研究了整个晚上! 但一夜未曾合眼,他丝毫不见疲惫,甚至还想对着朝阳唱歌。 穆星河嗷嗷地张开嘴装作吼叫了一会,然而有清冷冷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你在干什么?” 穆星河石化着扭过头去,沈岫在一边的阳台上看着他,他身着单衣,头发长长的披在身后,只有几缕落在肩膀上,支着颔,不知道看了多久。 ——所谓大佬,就是散发气息的时候压得你喘不过气来,隐匿气息的时候你怎么都发现不了的存在。 好在穆星河很快从放飞自我被发现的尴尬中恢复过来,他揉了一下脸,咳了一声,说道:“嘿,大佬,现在还能一眼看得穿我我修为吗?” “能。”沈岫回答得干脆利落。 穆星河心如死灰。 然后沈岫顿了顿,道:“别人不能就够了。” 穆星河心花怒放。 他心情大好,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说:“我先睡一会,晚点起来。”说着就要走回房里。 在他转过身后,沈岫凝望着他,忽然开口:“为何不求助于我?” 客栈之外,朝阳缓缓升起,给黯淡天际染上几丝亮色,连日阴雨过后竟终于迎来一个好天气,晨曦微光中,穆星河回头微微一笑:“若这种事情我都无法独自解决,你留我性命又有何用?”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金花婆婆的地雷c谢谢墨初歇的地雷x2c谢谢就是内个谁的地雷~一3一 明天休息一天噻,后天更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3章 请开始你的演 穆星河说眯一下就是眯一下, 太阳还没有完全升起,他又一个鲤鱼打挺,给醒了。 成功改换一个术法的兴奋感还在他心中残留,其实他清楚他这个修改修改得是十分的粗糙,或许是徒有其形,否则沈岫不可能一眼就看出来, 但是对穆星河来说能糊弄个几天就够了, 他也没有时间再去细化,毕竟他现在有正事要做。 唯恐暴露, 他给自己贴了几层的秘法, 一边走出房间一边松动筋骨, 路过沈岫房间时忽然有个声音悠悠地递过来:“带上我。” 穆星河瑟瑟发抖,看着一个人推门而出。 要不是眼角那颗朱红色泪痣,穆星河几乎都认不出那是沈岫了, 他的身形有变,面目也十分寻常, 大概是一个只能靠泪痣被人记住的青年。他那周身的气息也消匿无形,连那种经常叫穆星河提心吊胆的危险感都没有了, 如今看来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修道人。 “你说啥, 风好大我听不见。”穆星河说。 他的剧本里可没有一点关于大佬要他带的内容, 一是大佬如此牛逼,明显根本不用他多管闲事给他谋划,二则是大佬或许压根儿不需要亲自进去,但瞧他扮成这个模样, 显然是要他也带他混进去啊! 这次行动对他来说难度已经不小了——他不爱显山露水,习惯装作弱鸡,但这一回却要硬装作很厉害的样子,业务真的不太熟练。 穆星河如此悲伤,结果沈岫理都不理他,眼神都不屑多给一个。 穆星河只好认命,领着一个装大头蒜的大佬,敲响了凌远栈的房门。 凌远栈最近接待了很多人,他有把握进入妖修秘府的事情被传扬出去之后,便有许许多多的修真者找他,想要一同历险。他的确见到一些对他们颇有助力的高手,但更多是像这样只有一点凝脉期修为便想来混过去的愣头青。 这两人年纪看来都不大,站在前边的少年虽然一眼看不出修为深浅,但看他真气的交融程度也不过是凝脉期,后边那个年长一些的看上去更为普通,应当才踏入凝脉期一两年。 凌远栈心下有了判断,先开口了:“两位可是想一同前去妖修遗府?” 少年点点头,凌远栈却是面有难色,客气了一下,说道:“只是我们这儿人已经够了,若再多一些,恐怕会互相拖后腿,彼此都不能全身而退。” “这样啊,”少年若有所思,“我还以为你们需要一个人护你们周全呢。” 于是房里另外两人都从自己的思绪中出来,看这个顶多凝脉期的少年吹牛逼。 ——笑话,他们这儿强人众多,区区一个凝脉期也好在他们面前说大话说要护他们周全? 面对他们的目光,少年只是笑了笑,他抬起手来,默念法诀。 凌远栈无法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那个少年只是施用了个术法,整个房间忽然春雷鸣动,那春雷的范围控制得万分精确,灌满了房间,却又不出房间一分。 在这一阵一阵的春雷声响中,凌远栈却忽然失了神。 雷法在修真界通以杀伤力强悍闻名,可是这一场春雷,却毫无杀伐之意。 四野寂寂,春雷鸣动,黄鹂初啼,桃花始开,万物初生。 蓬勃生气忽然盈满了整个房间,满满都是盎然生气,甚至连花瓶中插的一支枯枝都要重新生发,他的体内如受贯注,真气如沐甘霖,在他体内不断流动,又不断壮大。 世上竟有这样的术法? 凌远栈走南闯北,术法见过不少,辅助术法c治疗术法虽然不多,却终究是有些人会修习的。就连他也会一两手简单的治疗术法作为应急,但那些术法有些取自地载万物之意c有些取自沐雨苏生之意,都是取之以天地物象本身的意蕴。而这个少年的这道术法却是反其道而行之,雷法向来悍烈粗暴,这道术法却偏偏能取惊蛰雷鸣的一丝意蕴,衍化出一个如此生气勃勃的术法! 顺其物意创造一个术法已然不易,提取出相反的真意衍生一个术法更是难度更是不知多少,这术法不知谁人所创,但能学到这样的术法的人必然来历不凡。 须知一个术法必须理解其真意c明白其施行原理才能顺利运用,这道雷法艰深非常,以他的见识都无法一眼看穿说出原理的大概,这少年如此轻松地用来,术法修为定是不凡。 让一个拥有如此术法的人加入自己的队伍,确实是比较稳妥的做法。——只是那少年后面那个平凡无奇的青年却不知如何处理,只盼他也有一样让人眼前一亮的能力。 然而少年收了春雷,动作却没有停,他结出了一个古怪的符印,一道有形而无色的巨大结界以他为中心张开。少年在里边从从容容地微笑:“诸位可以用自己最强一式来攻击我。” 凌远栈与伙伴对望了一眼,对女子唤道:“若薇,你可前去一试?” 黎若薇是一名剑修,虽是散修,无门无派,但是师承绝剑老人,剑术修为不凡,即使是凌远栈都没有正面接她一剑的把握。 黎若薇点了点头,对少年说道:“得罪。” 她干干脆脆地拔出剑来,剑一出鞘,便有一声清越龙吟鸣响,显然是一把好剑。她拔剑之后自己便仿佛化作了另一把利剑,带着一身锋利的杀意,一剑向穆星河刺去! 凌远栈看着却是心中一惊,这黎若薇竟然一点手都不留!这一式是她的最强剑式,名曰剑出无回,是将自己全身的真气系于一线,竭尽全力作出致命一击的招式。此剑一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无法回头! 少年依然静静站着,等待这一剑——又或许是这一剑,剑出得太快,令他没有半点准备的机会。 但结果再一次叫凌远栈意外。 黎若薇的无回之剑c破竹之势,在那个少年的结界面前竟然受到了阻碍,她的剑意被结界阻了下来,她的所有剑势击在了结界之上,结界受此一击破碎,但她的剑势也从这里停住了,再也连接不了上一招。 少年似乎对结果早有意料,微笑着解释道:“这位姑娘的剑术过人,然而这一个结界,无论多强的攻击都能阻挡一次。” 黎若薇向凌远栈点了点头,显是已经认可了少年的实力。 他观察着众人的反应,又慢吞吞地看了看他身后的青年一眼,说道:“这个是我家中的长辈,也想来一探秘府,我有把握全程保住他,不拖累任何人,各位意下如何?” 凌远栈心中依然有些迟疑,那少年本领的确有特别之处,但是没有人想要自己队伍多一个累赘,少年的能力是否能为他多换一个位置? 凌远栈还在迟疑,那个面貌平凡的青年忽然开口:“那处秘府主人名为梅庭雪,秘府中阵法众多,其中有两阵为暗水流深阵,业火焚天阵。楼内有一张祖师画像可破任意一个阵法,但只能使用一次。” 分明是一些叫人摸不着头脑的话语,凌远栈却面色大变,他惊疑不定地看了身边的谢芜村一眼,看到谢芜村也是一脸震惊,甚至面色有些苍白。 他得到这个遗府的消息几乎都依赖于谢芜村,谢芜村是从一本笔记上得到这个遗府的讯息,推算出其中的关窍所在,是他这一次历险最为重要的保证。然而那个青年只言片语中透露出他对遗府也有着相当的了解,实在叫人意外! 而这种人,即便没有什么本领,他也不会放走的,毕竟若是让他到其他人的队伍里去,便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凌远栈与谢芜村对视一眼,都点了点头。凌远栈面上带上笑意,起身迎接他们两人:“欢迎加入我们!” 他向两人介绍道:“我叫凌远栈,一介散修,蒙诸位包容,薄有声名。凝脉期圆满,只需遗府的一样法器便可突破。” 他指向身旁的男子:“谢芜村,对机关c秘法多有研究,也是我们这里对这个秘府最为了解的人,此次历险都要仰仗他的经验。”谢芜村微微笑了笑,凌远栈又指向抱着剑的女子:“黎若薇,绝剑老人高徒,已经突破到炼魂期,是一名高手。”女子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都是高手,幸会幸会,”少年笑道,“我叫穆星河,师门隐秘,不足为外人道也。凝脉期,擅长治疗辅助术法。” 不知为何,他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脸上隐隐呈现出一种类似于便秘的表情。 “在下孟青,未有师承,不学无术,平日仰仗这位后辈保护方得周全,”那个青年说,“偶得一书册,中有此秘府之事,因而想一探究竟。” 少年那种便秘一般的表情在他身后的人自我介绍的时候更明显了。 沈岫回房关shàng én的时候,穆星河整个人就瘫了下去。 他啪啪啪地把自己身上那几层秘术解除下来,又把小清风决收了回去,整个人就像烂泥一样挂在椅子上。 沈岫竟然没有对他这样毫无人样的状态发表什么意见,甚至连易容都没有解除。穆星河瘫在椅子上问道:“你忽然变了个人,就没有人注意吗?” 沈岫竟然还回答了一下:“不会,我修改了一些人的记忆,‘我’今早已经退房离开了。” 然而穆星河并不能因为这样的回答而感觉到快乐,他昨晚研究了一宿,早上又疯狂表演了一番,精神已经有点不济,换了个姿势趴在桌子上,闷声道:“原来你也打算好了要跟他们混进去?” 沈岫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难道不是你自己要去的?你是我的打手,你去我焉能不去。” 穆星河“啊”了一声,顿时理清了思绪。他练习秘法,被沈岫看到。沈岫几乎是立刻明白了他的打算,让他原来那个身份离开,而改换一个新身份过来,同他一起混进去。想到这一层他也不知道应不应该感激沈岫这善解人意的配合了,他侧头看着沈岫,说道:“其实按照你所知道的那些,还有你那修改记忆的本事,你自己一个人混进去指挥让他们按你的意志行动应该比依靠我这个练气菜鸡简单得多吧?” “累。”沈岫如今长得跟普通人一样,少了那种叫人惊心动魄的美貌和危险感,但仍然一身疏离气质,穆星河是相信他确确实实就是懒得跟人多说的。然而沈岫顿了一顿,又说:“而且比起来也很无趣。” 虽然他没把比起什么来说清楚,但是穆星河已经很明白他的意思了,不就是比起自己耍心机来,看一个练气期扮演凝脉期还要在狼群中护他周全更有趣吗! “你竟然是这样的大佬。” 这话他憋在心里没有说,他揉了揉眉心,坐起来靠着椅背,看着沈岫道:“我信你的确有原因不能出手,如今你将这件事情交给我,那我有必要听一下你的打算。” 他的容色端正,没有半分平日的吊儿郎当。 沈岫没有立刻回答,淡淡地看着他,像是在思忖着什么。 沈岫最终还是缓缓道:“我们要去的妖修遗府是我的一位故人的洞府,她擅长机关阵法,时常夸耀没有她的同意,无人可踏入她的洞府一步,多年之前,我听闻她提起自己洞府的设置,通过这只言片语,可以推测一些事情。她的洞府中设置了一个禁制,感应到比自己所在境界更高的术法波动便会全数焚毁。自毁对我来说虽不算什么,但我要取一样物事,在我得到之前,万万不能有半分损伤。” 他的瞳色极黑,如同千万载的寒潭深处,里面没有一丝光:“我要梅庭雪留下来的真灵。” 所谓真灵,在这个世界里是与灵魂差不多的东西,又比灵魂更为纯粹,甚至于说那些借尸还魂c投胎入体之类的术法,都需要用到真灵。但穆星河在沈岫眼中看到的却是森然的杀意,比当天沈岫的剑光更冷的杀意。 穆星河却还能开个玩笑:“修真的人真可怜,人死了家要被一群人掠夺,连灵魂都没办法自己留下来。” 沈岫的眼底沉沉如无明长夜,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穆星河一眼:“若是没有修行,唯独任人宰割一条路可走。求真问道,至少有可能一问天命。” 那颗泪痣红得如同血一样,穆星河见过很多样子的沈岫,倦怠的,淡漠的,戏谑的,嘲讽的,可这一刻沈岫眼眸沉寂,又有一丝什么东西在挣扎着要苏生,如同蜡烛要烧尽最后一点余灰的样子,让他觉得这或许才是真的沈岫。 穆星河又问了一些关于遗府的细节便离开了,很可惜的是沈岫也未曾踏足过那里,他知道的信息也不多。遗府的主人叫梅庭雪,多半是死了,最后一次现身是多年以前,修为即将成就金丹。其他人去那里,多半是想要搜刮她多年的积累,而沈岫要的是她残留的一丝真灵。 沈岫混进去,是扮猪吃老虎,进退都随意,而他却只能扯起虎皮当大象,稍微不留意暴露了就会被他人吞噬殆尽,此行凶险异常。 穆星河坐在床上,正打算修炼几番,久违的系统音忽然出现在他的脑中。 随着这冰冷c机械的系统音的响起,无数微尘凝聚在他手中,结成了两道符篆。 作者有话要说:  有奖竞猜:沈岫这个随口起的化名,灵感来自何处? 提示:物品 谢谢墨初歇的手榴弹x2~~一3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4章 历险开始 穆星河在客栈静静地等待着历险。 那两张符篆也静静地躺在他的储物袋中。当天他翻起了《太乙清风》和《斩月碎星》, 找到了关于这两张符篆的记载。 解魄焚玉符和千里咫尺符都属于高阶符篆,且都属于特定作用的高阶符篆,解魄焚玉符唯一作用就是焚毁真灵,不留半点余灰那种彻底焚毁,而千里咫尺符显然是一个传送类的术法,可以突破空间传送到一个千里之外的随机位置。 穆星河在思考那个所谓的“主线修正”是什么意思。沈岫的目的很坦白地告诉他了, 他就是要取梅庭雪的真灵——可系统却直接发布了毁去梅庭雪的真灵的任务, 这之中实在是十分有戏。其实他心里清楚,直接问沈岫他要真灵来干什么, 是怎么回事, 沈岫未必不会直说。 但是穆星河心里有些隐隐的别扭, 所以这两天他该吃饭吃饭,该修炼修炼,并没有找过沈岫。当然, 沈岫既然没有事,更不会来找他。 他心中的不愉快, 大抵来源于自己的行动被他人当一出戏看的抵触,但更多的, 或许是对于自己力量单薄的恼怒。他清楚事实上当初是他自己说给沈岫做牛做马的, 沈岫也不过好好利用了一番而已, 换了他在这个位置上,恐怕还会更恶劣一些。 他得认命,且要做得比别人想象的更好。 第三天的时候,凌远栈敲响了穆星河的房门。 妖修秘府即将现世。 当日, 穆星河稍作整顿,便去到客栈后边等待集合,沈岫也在,朝他点了点头。穆星河四处看了一下,凌远栈这一帮人大概有个十五六个,之前见到的瘦猴子c谢芜村和黎若薇也都在。 凌远栈是个外形很出众的青年,当得上器宇轩昂一词,大抵是因为天赋甚高,眉宇间都充满着自信的神采。又或许是因为一直都是如此出色的人,习惯了被人所拥戴,说起话来虽然温温和和,却依旧有着不容反驳的气势。 凌远栈看着大家都到了,说了一些此行要注意之处,强调说秘府之中凶险异常,要听从他和谢芜村的指示,大家到了秘府之中,确定没有需要,便可以各凭本事,各取所需。 大家都不是什么单纯的少年,自然听得懂各凭本事各取所需是什么意思。 一行人各怀心思,离开了那个镇子,去到了穆星河与沈岫相遇的那一片荒野。 谢芜村走在最前边,他走走停停,登上一座石山,最后在一片峭壁之前停了下来。 “是这里。” 此处是一片悬崖绝壁,地势甚高,若是坠下去怕是连凝脉期的修士都活不下来。平台不算宽广,却站了不少人,原来妖修洞府的位置并非只有他们知道,之前客栈中有几个眼熟的人也自己拉上了其它修士,来到了这里。 两行人就此遇上,唯独凌远栈前去与领头人寒暄了几句,其余只是默默相对,各不理睬。 秘府久未现世,穆星河无事可做,也和旁边的人瞎搭讪起来,说的大概也就是自己擅长功法修行境界之类的的事情,可说的都说完了,然后开始互相吹捧。 沈岫因为掌握了比较多的信息,颇受领导集团关注,谢芜村找他站在一边说着什么,结果沈岫现在扮演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弱鸡,虽然看上去还是十分配合谢芜村,但是叫人感觉冷冷淡淡c爱理不理的。要说是演技,那是基本可以算是没有的。 在穆星河已经百无聊赖吹无可吹的时候,他终于感受到了一点风吹草动。 附近的灵气轻微地震荡了一下,如同风从四面吹来。这是一片荒芜的地界,半点草木也没有,而在悬崖的尽头,些许沙尘扬起,在早春阳光下也不见半分活气。 原本还是空空寂寂的天地,在这一次微微的震荡之后,一座庭院却出现在了悬崖的尽头。 或许只是一晃神的时间,没有人发觉它是如何出现的,它如同原本就生在那里一样,静静立在人们面前。 穆星河抬眼望过去,那是一座三层的小楼,青砖砌成院墙围在小楼之外,朱门紧锁。 和穆星河看过的其他建筑相比,这个庭院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连流动的灵气都没有。但是它如此凭空出现在悬崖尽头,便证明了它就是那个妖修秘府。 附近的人们都有些骚动,甚至有人想要上前去,凌远栈伸手制止了他们,但是另一边的人却不如凌远栈这边的人好配合,那人喊着:“不过是一个结魄期的洞府,怕什么!” 他没有什么耐性,直接走了过去。 他的行动并非全然的莽撞,过去的时候他还释放了一道术法,一撮土块打在了门上,很正常地碎裂了,并没有什么特异的反应,他便放心地过去。 只需几步就能叩响门扉,他回头还得意地笑了笑,说道:“瞧你们怂的,东西还不是让我都拿走了!”他的话还未说尽,脸上的笑容忽然变成了扭曲的惊恐,他分明站在门前的小径上,他的身体却失去了平衡,如同忽然一脚踏空的样子,瞬间被那条小径吞噬! 原先还在骚动的四周顿时毫无声息。 许久之后,有重物坠地的声响。 “这是幻境。”穆星河听到沈岫低声说。沈岫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后边,低眉顺眼的,好像真的要他保护一样。 “各位稍安勿躁。”凌远栈对大家说道,然后伴随着凌远栈的话语,谢芜村蹲了下来,他拿着一把寻常的bi sh一u,在地上刻下了奇异的文字与图形。 相比起一身领袖气质的凌远栈来,谢芜村看上去要平凡得多。他长相普通,说话也没什么亮点,全身上下都没有哪个地方让人好记的,身上也没有一丁点像高手的地方,甚至还有些畏畏缩缩,可是当他专注地雕刻着的时候,面上那般沉静和专注,却依稀能让人察觉出一点大家气魄。 最后一笔刻下时,谢芜村将一道符篆安放在了图形的中间,几道幽蓝色的光芒从凹陷的文字中一闪而过,谢芜村退出一步,地上的符篆忽然被燃烧殆尽,而符阵的范围内仿佛被水漫过,而水面忽然转化为镜面,镜中是他们头上云朵漂浮的蓝天。 穆星河从玉简见过,这玩意便是符阵。不同的图形和符篆搭配有不同的效用,他们云浮中其实也遍布着大大小小的符阵,比如玉京台便是因为符阵而有自我修复的能力。当然这个符阵不能与云浮派那种高人写就的符阵相比,但看那两人如此态度,显然这个符阵功效亦是不凡。 镜中景象不断变换,甚至有一瞬还照到了众人,最后镜面停止波动,景象停留在那所庭院中。 众人皆是大气都不敢出,静待变化,凌远栈却从从容容,给自己的人一人一张符篆,穆星河细细端详,只觉得上边图纹和谢芜村之前所画的符阵有些相似,他此道尚未入门,看不出什么奥妙。 穆星河还在看,场面却发生异动,那面符阵凝成的水镜忽然破碎,水镜折射出的光芒在他们身后凝聚成了一处庭院——与那个幻境一模一样的庭院! 别人见过有人贸然前去身死的惨象,此刻都不敢轻举妄动,唯独凌远栈朝着谢芜村点了点头。谢芜村皱了皱眉头,但没有说什么,直直走了过去。 见他没有什么事,众人都亦步亦趋跟着,谢芜村走到门前,顿了一顿,他以手触碰着门扉,门被碰到荡起一圈如水的波纹,他回头道:“可以进去。”说罢他便转过头去,毫无犹豫地穿过紧闭的门,进入了庭院。 谢芜村当时的神色镇定又平静,实在不像会遭遇到厄运的样子,众人虽心中有几分忐忑,还是咬牙跟了进去。凌远栈站在一旁,似乎在等着为大家殿后,穆星河和沈岫即将过去,却有未被凌远栈招揽的人按捺不住,看其他人都能平平安安进去,也意欲挤进去,将穆星河都挤得脚步一个不稳,他几乎要跌倒,有人忽然却拉住他的手将他稳住。 穆星河抬起头,沈岫没有什么表情,在看着要挤进去的人。 那人身体只稍微触到门口,就如同烫着一样发出一声惨呼,只见他的手指尖如同变成了烧尽的碳,又瞬间寸寸崩裂,化成了灰烬,从手指尖到整个身躯,一个人竟这样直接消失成尘埃。一个修士的死亡,或许只需要几个呼吸的时间,或许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呼。 穆星河都震惊了:“你这个朋友,够狠。” “不是朋友。”沈岫淡淡回道。 其他人见此变故,皆是肝胆俱裂——他们觉得这里的主人不过一个冲击金丹失败的人,却没有想到,连金丹都没有到的人也能布出这样恐怖的机关阵法! 而凌远栈这边的人却是心下大定,自己的人进去的时候没有这样的惨象,这意味着他们的进入方法才是对的。 又因着这份自信,即使忽然从虚空中又生出一群人的时候,凌远栈也未曾惊慌,冷眼看着他们朝正门过去。那群人身着黑色斗篷,仿佛已经等候了许久,排列得很整齐,鱼贯而入,触碰到门扉的似乎荡起一圈圈水一般的波纹,却没有像之前那个人一样直接被杀掉! 在凌远栈惊疑不定的目光中,最尾一人回头看过来,微笑道:“虽然我们没有办法照出洞府本体,但是也可以靠你们那个高手的废稿复原出防护的入门符篆啊。” 凌远栈顿时想明白前因后果,冷静的神情几乎就要消失:“灵璧门也是叫得出名字的门派了,竟如此无耻!” 那个人只笑了一笑,从容道:“你还是想想你们的人在里面不要被我们杀掉吧。”便头也不回地进入了庭院。 凌远栈显得有些急躁,但依然还勉强维持着风度,招呼大家快进去。穆星河也不好左顾右盼了,快步进入庭院。 进入庭院的感觉十分疼痛,这疼痛似乎来自元神内部,叫他下意识就闭上眼睛,他回过神来的时候,面前已然不再是那寸草不生的险恶之地,四处也不是他们所见的白天景色,而是星子满天的晴夜。他们站在一座亭子中,外面流水栈桥,高树繁花,草木掩映之中,孤悬明月之下,一座三层小楼悄然伫立其中。 他身边的人还是之前凌远栈邀请的那些人,他们神色平常,可能因为修为较高没有感受到什么痛苦,在低声交谈着。 穆星河忍不住去揉了揉自己的脸,想给自己一些血色。领头的凌远栈还没有到,因此大家并未多作行动,都小心地站着。穆星河观察着周围,并没有看到之前那一批黑衣人。凌远栈最后才进来,他四处看了一看,也是迷惑不解,沉声对谢芜村说方才外面那场变故,谢芜村脸色变了变,说道:“是我疏忽大意,我未想过他们竟有人会去找我的废稿。” 凌远栈叹口气,问道:“只是他们进去了,我们却没有看到他们的踪迹,这又是为何?” 谢芜村皱着眉,思忖一会儿,说道:“许是复原的符篆与我不同,出了岔子吧。” 事已至此,凌远栈不愧是长期在外历练的,很快就镇静下来,他不再纠结,朗声对众人道:“我们已进入妖修秘府,此处凶险,入楼之前还望诸位听我指挥行动。” 这地方凶险诡异之处他们早已见识,此时自然连声应下。 然后凌远栈又指着谢芜村和沈岫说道:“这两位对阵法秘术颇有研究,我们此次都听从他们的意见。” 接着凌远栈话锋一转,又指向穆星河:“这位小兄弟擅长辅助和治疗术法,各位请尽量保全他们三人。” 穆星河昂首挺胸,理直气壮,镇静异常。 当初他为啥要装作是个奶?因为那样可以不用出手看别人打啊,美滋滋。 作者有话要说:  一日不见小宝贝儿们~如隔三秋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5章 我长辈比较害羞 穆星河就这样理所当然地站到了队伍中间去, 享受着众人的保护。 走出那方小亭,便是一道木桥。桥下是一方活水,有许多锦鲤在其下摇头摆尾,偶尔有花叶落下来,水面荡起微微的水纹。 在细碎的脚步声中还能隐约听到鱼游水下,吐出一些泡泡的声音。 有人在前面开道, 试探之后发现没有问题, 便继续走着。 “停一下。”行至一半,谢芜村忽然开口。 经过之前的事情, 没有人敢不听指挥, 纷纷停下来。 大家挺着等了许久, 有人有些不耐,几乎要说出什么来,可还未开口, 面前的木桥开始纷纷塌下! 有人站立不稳,而凌远栈早有准备, 一看到变化便抽出一张符纸,法诀催动后将符纸按在水面之上, 水面开始覆盖上一层层冰霜, 待到木桥塌毁之时, 众人已经能站在冰上。 那冰霜事实上已经覆盖得很厚,但依稀可见下面有狰狞古怪的巨兽要冲破水面撞向他们,冰层甚至还有几丝晃动。 “走。”虽有异变,凌远栈却没有乱了阵脚, 只低声催促着他们。 一群人快步疾行,那一层层的冰霜因为不堪承受如此的重量和运动而显得更为脆弱,凌远栈似乎毫不意外,又抽出一张符篆意图再补一道术法,此时却有个什么破冰而出! 穆星河回头望去,那是一条形容狰狞的鱼,有着巨大的凸出的眼珠和锋利的外露的牙齿,带着一身森寒气息向人们扑来。有人反应很快甩了道雷术过去,那条鱼竟毫无损伤,反倒气息更为骇人。 冰冷的,带着水的腥气。 “让开。”穆星河听到身后有清冷如凝泉的声音响起,声音还未曾消褪,他下意识侧了一侧,只见到一个女子清瘦而矫健的身影从人群中闪过,一身一往无回的气势,一道清亮无匹的剑光。随后女子脚步一顿,收剑回鞘,头都不回地返回人群,身后一道血花绽开,那条鱼竟直接被劈成了两半! 剑修,黎若薇。 而此时凌远栈第二道术法也补到了冰面上,冰面终于获得一时平静,众人惊魂甫定,纷纷称赞黎若薇的剑术修为。 谢芜村站在人群中间,低着头,像是很不习惯人们的注视:“据传此处洞府有五大阵法,分别对应金木水火土五行之意,还嵌套其他一些洞府主人的机关秘法,我们刚刚经历的应是暗水深流之阵。” 众人快步离开这暗流汹涌的冰面,终于到了陆地之上。这是一个草木繁盛的小园子,栽种着几棵巨大的紫荆树。穆星河的记忆里紫荆花都该是紫色的红色的紫红色的,而这几棵树的花朵却苍白得如同失去了颜色。紫荆树下是连片的木槿月季,花型巨大,色泽艳丽。 谢芜村还在他旁边,吞吐道:“此处应当还有一个阵法但我未曾观察出迹象,无法断定是什么,请各位万事小心,切勿脱队。” 沈岫原本一直没有说话,此刻忽然开口:“不要碰到任何花木。” 穆星河看了一下四周,地上只有一条青石小径,小径两旁花木繁盛,枝叶丛生,若要不碰到或许并不是太简单的事情。好在他自己年纪还算小,不是成年男人的骨架,走起来也算轻松。想到这里他不由得侧头看了看沈岫,自打沈岫说过那句话之后众人都走得很分散,唯恐碰到什么东西,姿势也别别扭扭小心翼翼的,然而这个沈岫依然是从从容容行走的模样,却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很是辜负穆星河对于看戏的期待。 大家小心翼翼地走过很长的一段路程,或许沈岫的提醒是正确的,这段路终究还是缓慢而艰难地走过去了。 那栋小楼近在眼前,穆星河甚至都能看见它的门是开着的,绘着红梅负雪的屏风隔在中间。楼上平放着一把古琴,这个布置了许多shā rén阵法的妖女竟然是个雅人。 大抵是就要到达目的地了,众人看来都有些心思浮动——毕竟,谢芜村和凌远栈都说过凶险都在入楼前一段,入了楼后大家都各凭本事。那妖女手段再叵测,自己住的地方还能设万千机关不成? 只不过心绪一乱,似乎便不能保持谨慎,穆星河听到前边短促的一声呼喊,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他下意识退了退,只见一棵月季花忽然拔地而起,枝干和根系都如同膨胀一样不断生长,叶上的锯齿c枝上的刺在月色下有一种凛凛然的寒光。就在呼喊声未咽下的时候,月季的枝条已经向人们甩来! 人们下意识地要躲避,而这行动却在慌乱之下触动了其它的植物,只见一阵地动山摇,他们周围的灌木纷纷拔地而起,无数的枝条就要袭过来! 穆星河几乎要听到枝叶划破空气的风声。 穆星河听到凌远栈大喊道:“都到中间来!” 凌远栈身后有人反应很快,一道巨大的土墙落了下来,那土墙堪堪挡住那些肆虐的枝条,枝条的力度甚强,几乎要把土墙给刺穿,众人急忙往中间挤去,唯独一个男子走上前去,他催动法诀,几道烈焰由地面升起,焚烧着那些植物们。 而那个制作土墙的人则是在稍远的地方又放下一个土墙来,给众人以喘气之机。众人也从惊吓中缓了回来,纷纷使出自己的术法c法器去销毁这些烦人的植物。 凌远栈选的这些人,虽然之前基本互不认识,更没有习练过什么配合,但毕竟是凌远栈从那么多修士中选出的强者,基础的反应和能力还是在的,很快便稳住了局面。 当然穆星河手指都没有动过一下,他装作凝脉期实在不容易,没准用自己的术法很快就会被看穿,故而能不出手就不出手。况且他看着无所事事优哉游哉,但是还在调动许多真气维持秘法上,精力有限。 穆星河趁着大家都忙着自己在里边划水,转头看到一个划水得比自己还厉害的人,那沈岫脸上没有半点划水的心虚,反是手上握着一枝被黎若薇斩下的月季花,月季花被斩下后已经完全变成了枯枝条,难为沈岫还看得很专注。 沈岫察觉到穆星河在看他,竟然还说了句话:“此阵是草木为妖,不在寻常阵法记录之中,是妖修才会做出来的东西。” 沈岫其实很少理他,更遑论主动与他搭话,他与沈岫目光忽然对上,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回过神之后两旁那些草木都萎谢了不少,一行人行动起来似乎更为轻易,若不是处理这些草木耗费了大量的真气,那一开始就触动草木一个个烧过去恐怕才是好主意。然而这些草木处理起来并不简单,他们修为高于穆星河,穆星河虽然看不出他们真气如今如何,但从他们有些疲惫的面色已经能看出来,大家的状态都不怎么好。 穆星河还犹豫着要不要放个青雷绽,履行一下自己作为被保护的治疗系修真者的责任,不料又生变故。 一个瘦猴子一样的人走在前边,他动作很敏捷,一直充当团队的急先锋。院子里的灌木经过刚才那番战斗,不是被烧毁折断便是被砍倒,凋谢了一地。整个院子忽然变得一片狼藉,只剩下几棵紫荆伫立在院中,冷冷清清。 忽然有风吹过,紫荆抖落下几瓣苍白的花朵,瘦猴子很小心,往旁边侧了侧,没让花瓣落到他的身上。可这花瓣落在了地里,那些委顿一旁的草木残枝忽地仿佛重新焕发了生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地抽枝长叶,瘦猴子反应很快,要躲开,却未想到他背后不知何时地里又长出一丛灌木,将他牢牢捆住! 众人几乎都没有反应过来,更无法理清楚是什么情况,众人还在犹豫要不要施救,却见一人从人群中出来,那人虽然常与凌远栈一道,平日却不大说话,长相也普普通通,甚至有时候显出有些怯懦的样子。 可是他此刻的身影却是如此的坚定,如此的果决。 他掷出一道符篆,符篆笔直朝草木上激射而去。 他意图施救,可符篆在草木上燃烧,反而将瘦猴子捆得更紧。穆星河定睛一看,那竟然是谢芜村。 大概是因为在同伴生死之时,他抛下了他之前那些胆怯,背脊挺得笔直,他掏出bi sh一u,在地上打算刻下一个符阵,下的第一笔却被枝条打至背部,吃痛地委顿于地。 bi sh一u落到地面,发出沉闷的声音。 众人这才纷纷反应过来,一道土墙落了下来,隔住了谢芜村,谢芜村长吸一口气,勉强振作精神,迅速刻着符阵。只是此时的草木妖怪比之前更为凶猛,只一抽土墙便土崩瓦解,无数碎石黄土,纷纷扬扬砸了下去,谢芜村闷哼了一声,一口血吐在了符阵之上,刻下来的符阵印痕带着血色泛着幽暗冷光,叫人感觉分外诡异。 穆星河再也不能划水下去了,分开人群,走到谢芜村身旁张开了结界。 其实在这里用言灵·守并不是最佳选择,因为黄土纷纷c草木骇人,结界坚持不到一会便碎裂,好在谢芜村速度很快,符阵在他结界存留时间内画成了,只见谢芜村最后一笔画完,一声咳嗽,血液从他捂着嘴的指缝间流了下来。 法阵生效以后,整个院子的草木纷纷凋零,但瘦猴子似乎也已经被榨干了精气,像那些花花草草一样变得无比干枯,最后只剩下一片干瘪的皮囊骨架。 不过一瞬间,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失去所有生命气息。 谢芜村的手几乎无力支撑住自己身体,他万分虚弱,说话也是断断续续:“快走,符阵只能维持很短一会,快快到楼中去!”说罢他竟然气力竭尽,昏死过去。 穆星河手足无措,他要拖是很难拖动一个成年男人的,况且这样就直接暴露他未至凝脉期的境界来。若是暴露了,大约谢芜村死了,他也要死了。众人也陷入了短暂的茫然中——他们敬佩谢芜村的舍身救人之举,但如此惨象更叫他们不敢去舍身救人。 凌远栈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话,这个团队领袖罕见的没有立刻下决断,似乎是十分犹豫。 却有一道清瘦的身影破人群而出,来到了穆星河与谢芜村的面前,是黎若薇,她伸手拉起谢芜村,毫不费力地将他背于身后,一手固定住谢芜村,一手却还按着自己的剑,她沉声说道:“别犹豫了,先走吧。” 众人终于又往前行去。这院子不大,院中小径也不长,如今小楼更是近在咫尺,可是回望过去,每一步仿佛都是恐怖陷阱,每走过一步都是暗埋着白骨的泥沼。 原来还有谢芜村帮他们指引,如今谢芜村却人事不省,若再逢变故,谁还能救他们? 凌远栈似乎非常苦恼,他说道:“谢芜村是最了解这里的人,是他来指引我们的方向,如今没有了这个人”他回头看了一眼沈岫,意思十分明显。 穆星河此时却笑嘻嘻凑了上来:“老大,我这个长辈比较害羞,不太爱说话,我来替他说。”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墨初歇的地雷(づ ̄ 3 ̄)づ 沈岫:神t害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6章 何等败 面对穆星河的毛遂自荐, 凌远栈似乎有些不信任,但孟青点了点头,终究使他放下了疑心。 孟青的确表现出很不爱说话的样子,而穆星河又确确实实看起来比较活泼外向,两人基本上一直都站在一起,可见关系不凡。 ——凌远栈是这样想的。 穆星河并非全然懂得凌远栈的想法, 若是他知道了肯定会吐槽他跟沈岫一点都不熟, 不过此刻有沈岫给他作保证,凌远栈又同意了由他做向导, 他便安安然然站在中心耳听六路眼光八方起来。 穆星河看了一下小楼, 缓缓道:“谢芜村说此处有金木水火土五阵, 我们已经经历过木阵与水阵,再有几步我们就离开这个院子的范围了,极有可能遭遇下一个阵法。” “下一个阵法会是什么?”有鲁莽的人已经问出声来。 穆星河闭了闭眼睛, 似乎在思考,待他睁开眼睛的时候, 眼色明澈澄净:“下一阵大约是金或是土。” 众人听他一下提了两个,心中怀疑他不过是瞎猜, 便故意问道:“为何不是火?” “火啊”他沉吟着, 看了看那座木质小楼, 淡淡答道,“火阵应当在我们进入小楼之后触发。情势控制不住,一齐烧死,再妙不过。” 他说得轻描淡写, 但听上去叫人有心惊肉跳之感,众人看向那栋小楼,仿佛能看到烈焰焚天c大家一齐葬身火海的样子。却有反应比较快的人想到不对之处,说道:“谢芜村说进入楼中便得安全,怎么可能楼中还有阵法!” “他是破译的书本内容,我我这长辈也是破译的书本内容,书籍玄奥,解读有所差别很正常。”穆星河慢吞吞地说。 便有人大叫出来:“你们若是解读错了,我们一群人都是跟着你们去送死!” 此时却是凌远栈出来说话了:“稍安勿躁,若非他们的破译,我们远不能如此轻松到达这里。” 这话稍微安抚了他们,但是他们对穆星河的疑心仍然未褪。穆星河挤开人群独自走到最前面,看了一看,心下已有定论。 三层的小楼,在高树掩映之中,小楼最高一层有蓝色的纱幔,随着夜风轻轻摇动。甚至还燃着香,有几不可察的烟雾,染进了纱幔之中。 他忽地扬眉笑了一笑:“是金阵。” 众人惊疑不定,四处望去,却不见有半片金属。之前经历的两个阵法,无论是暗水流深阵还是草木为妖阵,都需要以真实存在的东西作为依托去触发。金这个属性通常对应的是金属——延展开来说应当是兵刃,然而这里安安静静,虽然现在一地狼藉,却依然没有半分会隐藏兵刃的样子。 ——莫非,兵刃埋在土地里? 穆星河却似看破了他们的想法,从从容容说道:“不是u qi。这里的主人是个优雅的人,哪怕做shā rén阵法依然是用湖水游鱼c高树繁花来做,怎么可能那么粗鲁地把u qi机关埋到地里?” “这个‘金’是金声玉振的金,是金玉交击的金,”他神色中有无比的自信,微微一笑,“这个金,是声音。” 众人仍是疑惑不已,但穆星河已经懒得再去解释了,他语气镇静又轻盈:“我知道你们不信我,那么我来验证给你们看。” 他往前踏出一步,忽地回头笑了一笑,清冷冷月光下少年的身形如此单薄,发梢被夜风吹乱,月光中显得越发纤细,可是他笑得如此从容,眼神像盛满了星光,仿若天下无他不可去之地,无他不可探之事。 他踏出一步,异象果生。 只听一声清越龙吟,四面忽然响起古琴之声,那声音沉沉郁郁,映照着清冷寒月,叫人内心无由感到悲凉。 处处险恶的庭院,惨死的同伴,未卜的前途,叫他们步履艰难。 ——他们为何执着一念之贪来到这里? 为的是修行更进一步。 ——修行处处是艰险,为何他们又要修行 想让这双手获得力量,想要掌控自己的命运,甚至于想要长生! 琴声越发急促,仿佛一声声身不由己的悲鸣。 ——为何想要长生?生来就是苦,为何要在红尘中苦苦挣扎,饱受折磨?不如回归死亡,那里才是宁静的永恒永生! “铮”地一声,已经有人拔出了自己的剑。 仿若是奔赴死亡的号角。 然而与此同时,一声惊雷在他们耳边轰然鸣响。 那是一道初春的惊雷,似乎还伴随着淅淅沥沥的春雨。春雨过后,万物始发,桃花绽开,黄鹂发出第一声啼叫,草长莺飞,流水迢迢,春意带着生机遍布大地。一切都在生长,生长中或许有抽枝拔节之痛,却还有一日胜过一日的蓬勃生长之欢,能见春风又绿江南岸,能见映日荷花别样红,能见霜叶红于二月花。 众人神思在那一声雷鸣中恍恍惚惚渐渐清醒过来,他们的视线重归明晰的时候,看到那个少年抱着一条腿坐在假山上,符篆在地上未曾燃尽,他修长的指尖依然有一丝青色的雷光。 少年笑了一笑,悠然道:“起床了。” 黎若薇在穆星河使用青雷绽前已经意识到不对,只是她抵抗阵法的办法是用bi sh一u刺了自己一道,正在敷上一些药物包裹住伤处。她是炼魂期的人,这样的伤口还不至于影响她行动,她包裹好又要背起昏迷的谢芜村,忽然有一道声音响起:“我来吧。” 那竟然是沈岫。 黎若薇似乎比沈岫更不爱说话,点点头就不再动作,沈岫背起谢芜村,跟随着穆星河走向小楼。 穆星河一边走一边说着:“我这道术法只能让你们清醒一会儿,请务必在术法效果结束前到达小楼。小楼里面恐怕也不是什么好地方,但是比起看你们自杀,还是进去好点。” 众人心下忐忑,终究还是听从他的,快步走进了小楼。 小楼门是敞开着的,众人还提防着门槛又设有什么机关,却没想到他们竟平平静静地进入了小楼中。 他们打量着自己一路艰险才走进来的小楼。 这是一座木结构的楼宇,摆设雅致,常有书画插花置于其中——等一下,这个用于插花的瓶子,不是用来雾凇子当年锻器法器中的精品天香白露瓶吗?那随意放在案上的不是那把著名的吹雪扇么?就连随便挂在屏风上的一串珠子,也是炼器的贵重素材梨花宝玉! 天啊,这是怎么样的一个败家娘们! 作者有话要说:  短小,明天还有一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7章 只恨没有桃花妖 众人想到这里, 眼睛都绿了,手已放在了自己的法宝法器上,随时准备有变故就第一个出手。 但听到凌远栈咳了一声:“切不要忘记,我们还有两个阵法未曾解开。烈火之阵,我们必须靠那边的那张祖师画像来强行解开。” 他遥遥指着挂在墙上那幅画像,画像画的是一个女子, 那个女子在木兰花簇拥之中, 眉目清雅宛然,或许就是梅庭雪的祖师。 凌远栈顿了顿, 又朝沈岫与穆星河问道:“对于剩下的那个土之阵, 诸位有什么办法?” 穆星河揉着太阳穴, 好像很头疼的样子,被凌远栈问道,把手放下来懒洋洋看了一阵周围:“我是觉得有个地方还有些奇怪” 他话音还未落, 他们身后的门扉忽然自己便缓缓关上了,凌远栈作了个眼神, 便有人前去开门,可这门就如同石头砌成一样, 怎么拉都拉不开了。那人尝试了一下便没有再开, 进去之后便封闭的入口, 一向是这些遗府的常见设置。 “对,是这个,”穆星河说道,“我也不知道土之阵会是什么, 这里可一点相关的东西都没有,但火之阵破无可破,只能用祖师画像强行破之。” 其实他所说的东西,在这里的人在踏入小楼不久就意识到了,他们期盼穆星河作为他们的智囊多说点什么,不料还是只说出这等毫无作用的东西来,不由十分失望。 好在仍有其他人是比较靠谱的,有个男子道:“土未必只是土壤,我们脚下所踏足之地,皆是土地。” “慎防足下,”凌远栈道,“先试着去将那幅祖师画像拿下来,再做打算罢。” 凌远栈如此发话,众人却各怀心思。 ——谁都想先拿到祖师画像,这是唯一可破阵的物品,之后抢夺宝物之时,若是有这样的东西,谈条件总是能有优势;但是土之阵尚未出现,就此撕破脸似乎不划算,而要将画像交还给凌远栈,却是谁都不甘心。 于是他们都在缓缓挪动,反是那剑修毫不犹豫直行上去。 他们见此情形,其实并不意外,剑修身上往往都有一种一往无前的锋利气质,说得难听点就是莽撞不怕死。可是那剑修是黎若薇,却叫人大是忌惮:黎若薇是他们之中修为最高之人,若她拿到画像,岂不是之后此楼中的宝物都要听任她拿去! 有性急者心中大急,忙走过去:“薇姐,切莫莽撞!前面不知还有什么机关陷阱!” 只听一声铮然剑器出鞘之声,黎若薇横剑于自己与人群之间,眉眼寂寂:“别再靠过来了。” 凌远栈虽还保持着沉稳的神情,但语气似乎已是有些急躁:“若薇,不要冲动。” 然而他话方才出口,变故又生。只见黎若薇身前的地板忽然崩裂,崩裂的地板之下不是黄土也不是砖石,而是一片如同夜空一般的暗色。 黎若薇看了他们一眼,解下自己草帽,随意地掷落在那无尽的暗色中。 那片墨蓝里仿佛有什么黑色的巨兽在吞噬着一切,草帽落下去须臾便全数消失,没留下一点声音。 众人见此境况,都是面色苍白,无法言语。 那片崩裂的黑暗如同银河,隔开了他们与祖师画像。 而他们身后的门扉又是紧闭的,他们无法前进亦无法退却。 可这并不是最糟糕的,在那幽幽的黑暗里,有种不知名的力量弥漫出来,他们起初并没有感受到这股力量,但是不久之后他们发现,自己的真气竟然在缓慢流逝。 而更发现了人群中有一个少年真气流逝得最为厉害,好似身上的防御在寸寸地碎裂一般,而防御碎尽之后,他们却能够清晰地看见那个少年的修为,竟然不过练气期! 竟然有人如此大胆,以练气期的孱弱身躯混到他们之中!他们回想过去,这个人的内气他们一贯看不分明,当初他们尚还以为是因为对方修为更高深,如今想来不过是用了什么诡异的法门掩饰住而已。 凌远栈最先反应过来,说道:“穆星河,你” “嗨呀,还是暴露了,”这个rén iàn色苍白,真气不济,遇此情形竟依旧是嬉皮笑脸的,“但我好歹陪你们走到这里,帮你们解决过危机,就算只有练气期,那也没怎么样吧?况且这路都快走完了,我区区一个练气期的修为,你们夺宝的时候要解决我还不是如同砍瓜切菜?别怕嘛,我没有威胁的。” 他这一席话的确有道理,哪怕众人心中充满着被愚弄的不快也不好发作。而又因为不好发作,而益发恼恨,心道若是这小子有半点差池,定叫他死无葬身之地。 他们的机会来得很快。 凌远栈只叹了口气,没有多说什么。 却有个人忽然开口,说道:“我知道这种东西是什么。” 众人都看向他。那是一路上都不怎么言语的男子,凌远栈介绍过他叫孟青,与谢芜村一样对阵法多有了解。“里边的东西名曰噬魂砂,能吸食真力,但是只要有足够的真气供上,此处缝隙便会自行填补,”孟青面色凝重,说,“看书中曾说的,这般大小噬魂砂做成的阵法,大抵贡献二三人的真力便可弥补。” 此言一出,穆星河的面色不知为何变得煞白,但他神情还保持着镇定,轻飘飘地说:“或许这就是土之阵法吧。” 众rén iàn色变幻不定,却是在想贡献着谁去献祭给阵法的事情。 最后凌远栈的目光落到了人事不省的谢芜村身上,低声道:“得罪了。”他似乎还深感歉意,说着:“谢兄精通各种阵法,若他能够醒来,自然有办法从中离开。”他如此说着,手上的动作却未停,提起委顿于地c全无声息的谢芜村,将他推入了那万丈深渊中。 一个人直直坠了下去,却是一点声响都未留下。 无尽的深渊,无尽的长夜,如同一个安放死亡的坟茔。 而上面的人,都是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自己是下一个牺牲者。 那道裂缝随着谢芜村的献祭,终究是开始慢慢缝合上了一段,仿佛在验证着凌远栈的行为是何等正确。 凌远栈的目光,缓缓地落到了穆星河身上。 穆星河面色是苍白的,似乎已经预料到了自己的命运。 凌远栈缓缓说道:“你年纪轻轻,见识到这些,已经是大有获益。又如此机灵,想必即便落入噬魂砂中,也有办法逃生。” 凌远栈并不多动作,只是将自己的境界威压施放出来,穆星河已然是冷汗涔涔。他的意思非常明显,即使穆星河不愿意,练气期的修为在他面前,也毫无反抗之力。 穆星河深吸一口气,仿佛下了某种决心,举起手道:“好好好,我跳我跳,大哥你把威压收收,我怕我走不动。” 凌远栈收住威压,静静地看着他,提防他做什么小动作。 而穆星河凝望了一下那无尽的暗夜一般的深渊,忽然叹了一口气。 只恨自己用不了桃花妖。 个个都恼恨于他浑水摸鱼,个个又都怕死在这儿,情形已然不容他挣扎,穆星河到了此刻,反而特别从容。 他扬扬眉看着沈岫,说了一句“撒由那拉”,便闭上眼睛跳了下去。 ——神啊,验证主角光环的时候到了。 风声在耳,在似乎不会停歇的坠落中,紧张感和奇怪的兴奋感终究让他睁开了眼睛。 这阵法并没有外边看起来那么恐怖,远处似乎还有亮闪闪的星子环绕,让他有一种遨游于天际的奇妙感觉。 他还漫不经心地想,如果死亡会是如此的美妙,那倒也不错。 忽然他看到一片衣袖拂过自己的脖颈,然后自己的衣角一重,有人拉住他的衣角,他愕然转头看过去。 那是沈岫那张永远波澜不惊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出门浪了一天,回家昏昏沉沉就睡觉了,昏昏沉沉就更新了一章然后继续睡,梦中看到大家纷纷在骂我!并且认真详实地讲述了弃文理由,我呜呜呜呜呜呜然后我发现原来是个梦,又放心地睡了 然后回到现实中发现大家嫌弃我上一章短小嘤嘤嘤 这一章是没办法,下一章会长一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8章 我们什么关系 穆星河感觉沈岫把自己往他那儿拉了拉, 那力度很大,让他几乎是朝着沈岫扑去,沈岫的手绕到了他背后,固定住他,而后便是一阵沉沉坠感。他似乎落到了底,但因为有沈岫垫在自己的身下, 冲击感并不很强烈。他倒是只感觉到沈岫的身体是温热的, 心跳也清晰可感,这让沈岫看起来更像人了些。 他趴在沈岫身上, 看沈岫眼色沉沉, 依旧是不见喜怒的模样, 但是心中莫名有点欢喜,支起身体,问道:“你怎么也来了?” 沈岫其实完全可以留在上面, 他是无路可走,可是沈岫有修为在身, 且他必然也清楚上面的机关阵法绝不止那五个,以沈岫对机关术法的了解程度, 哪怕是他不会出手, 自然是人人都争着要他, 他留在上边怎么说也比下到这个不知道还能不能上去的鬼地方好。 沈岫看了他一眼,示意他起来,才缓缓整了整自己的衣服袖子:“我说过你死不了。” 穆星河无辜地眨眨眼睛,说道:“可是我下来之前想过的, 有大半可能死不了。” “我觉得你会把自己玩死。” 穆星河“嘿”地笑了一声,他从沈岫身上翻身下来,眼睛发亮地看着沈岫:“你怎么知道我是故意暴露要下来的?” “一个能想得出金之阵其实是乱音迷心阵的人不至于想不到土之阵不是土壤,”沈岫想了想,居然还有耐心慢慢解释,“凌远栈不是个好伙伴,他一开始连谢芜村都打算放弃,本来你那术法就坚持不久,早晚他得弄死你,你又误导他阵法尽破,如今逃出来是好时机。” 穆星河是这样想的。他不愿意一直将自己的真气消耗在一个用于ěi zhuāng的术法里,更不愿以自己单薄的力量行走在这样各怀心思的的队伍中——那太危险了,一出事他便是第一个会被害的,他要找个理所当然的机会离开。 他要沈岫的指挥权无非是想要通过言行误导他们什么,让情势更好掌控一些,虽变故来得比他预想中要快许多,他还有不少的安排没来得及布置,但他一早就该知道不会事事如他所料。 他感受到真气波动即时将自己的秘术撤去,大喇喇将自己暴露在他们之前。 这道深渊或许生还几率只有一半,但在他暴露后沈岫却忽然说了些什么,且只说是吞噬真气,而没有说过是吞噬灵魂或是生命。他猜沈岫或许是给他这样的一个提示,给他一个这样的离开的机会。 想到沈岫他忽然叹了一口气。 他其实并不是爱叹气的人。 他坐在这一片无尽的深渊中,四处都是一片长夜景色,遥远的地方却有无数的星子在闪烁,甚或有片片的星云在远处,将这一片长夜的黑暗染出瑰丽的颜色。他仿佛坐在群星之中,如同置身于茫茫宇宙之内,这并不是全然的黑暗,不知何处来的微光让他看沈岫看得很清晰。或许沈岫同样也能清楚地看到他的表情。 凌远栈确确实实不是个好伙伴,但是他没有想到走这一趟会让他意识到沈岫是他所见过最好的伙伴。 不需他说,沈岫能猜测到他所有的意图,而沈岫的提示又恰到好处地只有他能听明白。沈岫愿意配合他所有的行动——他或许不会做什么,但也从来不会成为他的阻力,遇到一切障碍他都可以风轻云淡地自己给自己解决掉。 最难得的是,沈岫相信他,他无非是个凌远栈随便捏捏就能死的练气期,沈岫却愿意相信他的力量——虽然也很可能是沈岫觉得无论他折腾出什么来自己能兜得住而懒得去管,但这已经很难得。在这个世界里,他的力量层级几乎是处于最底层,他来到这个世界后从来只有被人看不起的份,可是这个力量远强于他甚至已经能成为传说的人物却在相信他,甚至愿意默不作声跟着他去行动。 多好的人啊。穆星河几乎又要叹气了。 然而他注定要和这个人作对,沈岫对拿到梅庭雪的真灵有一种可怕的决心,而系统紧急给他的任务却是毁掉梅庭雪的真灵。 保佑他做完这件事还有命回来吧,阿门。 穆星河坐着伸了个懒腰,手放下来拍了拍地面,那地面触感很奇怪,带着一种无懈可击的坚硬,但是他用力拍下去却没有感受到力的反作用,地面平整如同刀削过去一般。 沈岫早已站了起来,看着远方。穆星河不知道这个远方有啥好看的,到处是那一片天幕一般的深蓝色,没有任何边际。 “这就是幻境?”穆星河自问道。 他开始猜测这处不是真正的存在,是进入洞府之后。在外面明明是青天白日,可进去一刹那就是暗夜庭院,月光朗朗。区区一个建筑物要改变天象有点超出他的认知,他猜想或许是入门后他进入的是另一个空间,或许就是这个世界整一个就是幻境。他的见识不多,因此也不懂这是不是普遍的现象。 当他看到那道裂痕后的世界后,他忽然想起当年还在现代的时候,他做场景模型的过程,还有很多很多游戏里走到世界边缘的所见所感。假如自己存在于这样的世界,那么裂痕后的世界便不是噬魂的无底洞,而是一个世界的边界。 他还在想着,沈岫却回答了他:“对。” 沈岫还在望着远方,说道:“便连此处洞府都是真气制造的幻境,因此须有一丝主人的真灵维系。” 所以沈岫才会来这里取梅庭雪的真灵。 穆星河也跟着站了起来,八卦地问起来:“你要人家的真灵干吗?她是你心上人,你要复活她” “只剩一丝残存真灵,魂魄已经不全,当世还能让她复活的不出五人,很可惜我不是其中一个。” “哎你没有回答我上一个问题,”穆星河仍然不屈不挠,“那你要她真灵有何用?” 沈岫闭口不言,穆星河却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嗨呀,我们什么关系,不好意思说吗?” “什么关系?”沈岫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不就是你看不上我我也看不上你的关系吗。” 穆星河顿时闭嘴,如遭雷劈。他这一路都待沈岫极尽恭顺,满口大佬大佬地喊,谁会看出半点看不上的意思,且谁会想到一个小小的练气菜鸡能看不上这个传说级的金大腿呢,然而这人竟然就那么平平淡淡地说出口了,而且还很坦白。 穆星河只能讷讷道:“大佬,你这样混社会会吃亏的” 然而大佬并不需要混社会,看他从名门弟子变成魔道大佬,也没吃过半点亏的样子,也怪不得有这种有什么说什么,不想说就理都不理的脾气了。 结果大佬竟然那样说了之后,还大发慈悲,竟然愿意理他一下:“我怀疑她的死和我有关系,我需用秘法复现她死前情景。” 穆星河“啊”了一下,他虽然并没有全懂,但还是忽然想到了一个词:验尸。 他得到了想要的dá àn,内心正在默默考量,忽地沈岫回过头来,看着他,他的眼眸比这无尽的长夜还黑,可是眼底依旧有藏得深深的湛然冷光。他似乎想再说什么,但终究还是扭过了头,走近了这闪烁星光的夜幕中。 穆星河跟上了沈岫的脚步,说道:“我得想个办法出去,不然我这点修为早晚被吃光,那就真要死在这里了。” 沈岫点了点头。 穆星河又接着说道:“不过,这个时候撤退真的是个不可多得的好时机,反正我们混进来的目的已经达到,我们下来之后,裂痕会弥补,他们肯定要开始抢那幅画像,如果我还在,又要想办法不被波及了,还是先逃出来好。” “上面如今打成一团,你的确不安全。”沈岫只抬头看了一眼,头顶上依旧是沉沉夜色,不知道他看出来了什么。 那幅画像不见了,在献祭三个人后,裂痕弥补之时。不知道是谁将中间的屏风推翻,一声轰然巨响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刹那之间,众人回过神,画像已经就这样消失。 便连是凌远栈也不知道是谁将画像藏了起来,即便每个人都会简单告诉自己他拥有的手段,但行走于世,没有人会把自己的所有手段告诉他人。 一干人便开始互相怀疑,甚至动起手来。 他们的思路也已非常清晰,既然已经踏入小楼之中,五阵也已破了四阵,按照本来的计划,本来就要大打出手各凭本事。如今画像消失,也不过是让他们有想法杀到最后一人——若只剩自己存活,搜身总能搜到那幅画像。 有些人对自己的力量不大自信,便想要投靠强者,让强者作为自己的依靠。 这里看上去最强的应当是剑修黎若薇。然而黎若薇看到这般情形,毫不犹豫拔剑出鞘,剑锋凌厉,她执着利剑独自走向小楼深处,只留下了冷冷的话语:“别跟着我,否则休怪我剑下无情。” 而凌远栈在黎若薇离去以后,也开始走向另一个方向,他作为曾经的团队领导人,叹了口气,说道:“我们能破得阵法,之前偷偷进来的灵璧门弟子或许也有办法破阵而入,就此别过,诸位请各自小心。” 自此,散修联盟已经彻底破裂,下次碰面,或许就是兵刃相见之时。 而此时,月光之中,偏门之畔,一群人解下自己的黑色斗篷。他们穿的都是一色服装,腰挂玄铁制成的铭牌,上刻灵璧二字。 中有一人,面色苍白,咳嗽连声。他的头领有些担忧地望着他,说道:“柏秋,你的伤势不要紧吗,要不要现在这儿等着我们?” 被问及的人坚定地摇了摇头:“不这个秘府有些关窍,或许只有我能解开。” 赫然是穆星河之前搭救的段柏秋。 片刻之后,杀戮已经静悄悄地在楼中开始。 一道符篆划过门扉,只带起了轻微的风声,风声过后,有人闷哼一声,重重倒地。不过一息之间,他已经没有了气息,一枝月季从他的眼眶刺穿到后脑,有红红白白的血液混着脑浆流了出来,而月季绽放在他的眼睛之上,分外明艳。 有人蹲在他的身后,手指沾上血液,在自己的唇上一划。那分明是一张平平无奇毫无特点的男性脸庞,因为这浓郁的血色显现出分外的妖异来。 中天一片无情月,清清冷冷,明明朗朗,月光落到他的面容上,他似乎感受到了凉意,忽然微微笑了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9章 请你们珍惜气氛 如果不是真气一直在流逝, 穆星河或许会觉得现在这个境况还不错。 他行走在无尽的夜色里,连足下的地面也是一片不断变幻的夜色,周围星子闪绕。虽然空空茫茫只剩下这天空一样的景色和几片星云,置身其中却会觉得天地广无边界,自己不过是宇宙尘埃。 多么超自然的景象啊,换了以前的他, 每天上课下课吃饭睡觉打游戏, 怎么可能看到这样的景色。 可惜他终究还是要找出天地的边界,他得出去。 穆星河走在前面, 试图用小清风诀护住自己的真气不让它流泻, 但效果终究微乎其微, 他也懒得费劲,干脆解除了,回头对沈岫笑着说:“我真气若是流逝完了会死麻烦你救一下我哦。” 他虽然要强, 但没想到办法的时候,该求助就求助——有坚持和固执从来都是两码事。 沈岫看着他, 微微点了点头:“嗯。” 穆星河看着头顶和四周,星星越来越密集, 连光线都越发明朗, 他转过头去观察环境的时候, 看到沈岫的脸,在清冷的光线下有着莹润的光泽般。沈岫接触到他的目光,淡然地回望了过去,眼中映着无边无际的星光, 那一颗泪痣叫他那张平凡无奇的脸平添了几分魅惑。 穆星河其实有点想问他知不知道这个地方出去的关窍何在,看着他又忽然觉得完全可以自己解决,那些问题他也再也懒得说出口。他心中忽定,问道:“梅庭雪懂星象?” 沈岫回答:“修真之人多少都会懂一些,尤其是修习阵法,星象运转是必须明了的。” “啊,教练我也想学阵法,”穆星河随口说道,他眯着眼看着天际,凝神看了看,最后指着一个方向,“我知道了,那里走。” 穆星河到达目的地的时候什么也没有发生,然而这一个区域确实与旁的地方不一样。 站在那里,头上一片星辰覆盖,而四周亦是星辰环绕,没有一处是空着的,就好像处于世界的中心一样。穆星河站在众星之中,沐浴在满天星光之下,忽然很有戏瘾。 然后他就开始发起了疯来,说着他是希瑞之类的话,此画面太过不堪,在此略过不表。 沈岫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发疯。 穆星河胡说八道了一会,最终还是消停了。 他揉了揉肌肉运动过度的脸,抬头看着满天星斗,脸上也满是那淡淡的微光,映得眼睛越发明亮。 他指着头上的星辰:“——看,北斗七星。” 闪烁的众星之中,有七颗星子分外明晰。 穆星河的真气在不断流逝,他感觉有些疲乏,伸了个懒腰,缓缓道:“对于这个阵法的出口,我有两个猜测。” “我们来时,木槿c月季c紫荆皆在开放,紫荆花期在冬春,最早是九月初秋,木槿月季都是夏时之花,最晚开到秋季,可见我们进来这个幻境的季节应当为秋季,‘斗柄东,则天下皆春;斗柄南,则天下皆夏;斗柄西,则天下皆秋;斗柄北,则天下皆冬’,反推过来,斗柄所在,即是西方。” “古今阵法常设八门,——休生伤杜,景死惊开,生门往往是阵法出口之所在,生门属土,居东北方艮宫,是地载万物,天地复苏,阳气回转之象,故而意味的是生。我们以北斗七星为标,向东北行走,或可找到出路。此为猜测其一。” 沈岫静静听他说完,忽地开口道:“但阵法若要活起来,八卦方位是不断变化的,判断八门方向并非那么简单。” “对,之后还需各种迹象推断生门所在,并非直行东北即可,”穆星河点点头,又说,“但我有第二个猜测,此处只有一片天幕,满天繁星,我们的线索只能在星星里面找,破解的方法,或许也只在这里。” 穆星河说累了,忍不住坐在了地上,他指着头上那七颗星辰:“我们所处在的地方是北斗七星之下,在北斗的四野,则是二十八宿。” “以星辰作为唯一线索来考虑的话,我们现在站在这个星海世界的中心,而二十八宿则在我们的四周,”穆星河的语速不快,在他身上少见这样沉稳而笃定的模样,他慢慢地说,“或许这个世界的构成并不是一条地平线被天空所包围,而是一个半球形的空间,我们一直走,大概可以摸到星辰的界限。” 其实这话穆星河说出来觉得很奇怪,他从小到大的认识都是地球是一个球体,处在漫无边际的宇宙之中,他只能将这里想象为一个密闭的空间,一个巨大的房间。不过他猜测沈岫要理解并不难。反正修真界的科技水平仍然处于古代,对世界的认识应当也是天圆地方。 他只希望这个幻境世界要小一点,不然他的真气很可能就撑不到找到出口的时候了。 沈岫没有搭话,穆星河又缓缓地说了下去:“四方有四灵,东方为青龙,东方青龙七宿就在那边。角宿是东方七宿之首星,黄道经过其中,是七曜所行之处。角宿有两颗星,古代人认为角二星是天关,其间就是天门,进天门之后就是天庭。” 他遥遥一指:“——我们的出口,应该就是在那里。” 在他远望的方向,天色有如一面深蓝色幕布,垂落下来。在那深蓝接近墨蓝的天幕上,无数星辰落于其上,他所指之处,落着两颗星子,一者亮白一者苍黄,有着分外明朗的光辉。 穆星河忽地回头一笑:“大佬,你觉得如何?” 他问是这样问,然而心中已然不需要dá àn。他方才说过一个有l一u d一ng的猜测,沈岫是毫无犹豫反驳了他,而他说这个想法的时候,沈岫终究一直没有说什么。 沈岫点点头,穆星河一下从地上跳起来,站稳了,他习惯上拍拍自己的衣襟后背,哪怕这片地儿可能半点尘埃都没有,他拖着声音嚷道:“决定了就走吧走吧,我感觉我的真气快要退回养气水平了。” 很可惜这话并没有如他所愿,让大佬怜惜地说什么让我来带你御风行走之类的话,当然也很可能大佬觉得他还死不了,根本不需要操心。这么一想沈岫还真是一个言必信行必果的人,他说了不会出手,那全程真的没有一次出过手。无论谋划还是战斗,都是穆星河一手完成。 想到这里,穆星河边走边问道:“大佬,你老实说,你之前知不知道这里怎么出去?” “不知道,”沈岫答得果断,“她虽炫耀过机关,但必不会说解法。更何况这样的地方,绝不是主阵法之一,她连提都不会提。” 穆星河嘿嘿一笑:“对这个不是土阵。” 在上面的时候,他有意误导,并没有直说。结果后边他就被当成炮灰扔了下去,那就更没有必要说了。其实无论祖师画像还是土阵,凌远栈他们都猜错了。 他明白沈岫心中必有和他同样的推断,因此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反倒是沈岫忽然开口,说道:“星象之学,常与阵法c卜算相连,你未曾能接触到这方面知识,却也还能读懂星象,算是少见。” 大佬绝少夸奖他,或许对于大佬这样天赋的人来说穆星河这个水平实际上也不算什么,毕竟穆星河这个年纪他早就在云浮内门扶摇直上了。 突然被大佬一夸,穆星河有些不适应,他挠挠头道:“其实嘛,是因为我第六感容易失灵,小的时候爱乱跑,找不到回去的路,只能靠头顶星星去认路。” “傻,”沈岫简短评价说,在穆星河打算辩驳的时候又明智地切换了话题,“不过,修真之人往往有心血来潮之感,若是感觉常常失灵,或许是与灵魂不大契合的缘故。” 穆星河心头一跳,似乎想明白了什么又似乎更不明白,那感觉一闪而过,他终究还是放弃了思考。他回头看了一眼沈岫,沈岫沉默地行走在夜色里,星辰的清辉映得他的身影越发清寒。 其实刚才有一刻他是觉得沈岫看穿了他的来历的。但是连穆星河自己其实都不大介意,沈岫就更不会管他是人是鬼。于是穆星河又转过了头,和沈岫一前一后地走在这条漫无边际的星路上。 穆星河猜得没有错。 这个空间并非真实的宇宙空间,它只是借助了很小一部分的宇宙规律,模拟出一副夜空的图像来。这个空间是有界限的。 甚至说这个界限比他想象得还要小很多。 当穆星河的真气流逝得只剩下养气期的水准的时候,他已经感受到那些星辰距离他越来越近,体积也越来越大,这果然是过去的人做出来的阵法,星辰并非一个球体,而是一些光团,他走入群星密集之处,四周便越发明晰起来,他都能看到沈岫那平平无奇的蓝色衣袍中暗藏的兰花图纹——啧啧,讲究。 他深入群星之中,原本在他心里勾画好的地图忽然有些混沌起来,他停下来想了一想,却不料此时沈岫已经越过他,走在他身前,低声道:“走吧。” 穆星河“啊”了一声,欣然接受。 不久以后,穆星河看见了那两颗星,或者说是两团光,暖色的苍黄和冷色的明白在两者之中交汇出淡淡的金色来,覆盖出一条道路。 那道路依旧是由夜色汇成,却有些微的如同光芒凝成的金砂如同星辰一般点缀其中。 那意思很明显,——是这里了。 穆星河又想起那些人自以为阵法得破然后惨死的样子,心头有半秒钟的犹豫,但半秒之后仍是决定相信自己的判断。 他走过去,测定两者之间的界限。 三步。 他回头看了一看,沈岫仍是站在他后边,大大小小的光团以及远处的星辰仿佛以他为中心绽开,背后是暗蓝色的无垠天幕。 而沈岫在静静看着他。 穆星河想,他要离开这里了,外面或许再也不会有这般景色。 他仍是别过头去,果决地走向他所推断的出口之处。 他伸出手触碰空气,那一瞬间,却似乎有无数的风夹着雪向他吹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墨初歇的地雷~感觉到一波爱的供养! 感谢星辰白吿的地雷~ 一一—————————————————— 这章的分析基本属于瞎几把扯,请大家不要深究,咳咳 这几日在下潜心修道,夜观星象,发现周四到周末日更四天,周一周三休息,周二更新,总共是一周五更,这样的更新频率很适合在下。 因为我写文有时候回头看一看,发现不对劲可能几千字就被我删了重写了如果没有存稿的话这些文字垃圾会被大家看到的,我不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WwW.lwxs520.Com第40章 拿人试刀 穆星河觉得元神巨荡, 他下意识就要闭上眼睛,而须臾之间,他又警觉了过来。 他感受到那是一种排斥的力量,生冷,刺痛。但与此同时又有一种吸引的力量,在引动他的真气向前涌去, 连同他的身体都似乎要撕裂。 这是什么力量? 又或者说, 这些幻境究竟是什么? 他努力睁开眼睛抵抗着身体的反应,走入幻境与幻境之间的界限。他来的时候这个幻境坦坦然张开在他面前, 以一片永夜的颜色。可进去之后才发现无数星辰在里边闪耀。他进入的时候并未觉得痛楚, 只有一些本能的恐惧, 可这时候却有奇异的排斥力量朝他而来。 穆星河并未犹疑,往前一步,四下的风景飞速在他身旁退开, 那一幅幅星图混着夜色被打碎,而他自己仿佛也被打碎, 眼睛被刺得生疼。穆星河依然看着,那不过是须臾时间, 但穆星河却感受到了时间洪流的奔腾和止息。 万物破碎, 而又重新组合, 无数星辰汇成明月,暗色的星空汇成树影参差,光和暗交汇起来,构成了庭院与高楼, 花木与小径。 他回来了。 强行抵抗的疼痛让他的眼睛干涩,生理性的泪水不断滴落下来。 穆星河仍怔怔地看着眼前景象,心中仍回想着那片刻之间的破碎与重聚,毁灭与再生。 他看到了一个小世界的诞生与消亡。 是真是幻?这个幻境比之前那个星海幻境要真实许多,有风,有夜的微凉,泥土路和青石径有不一样的触感一切与他所认为的真实世界一般无二,但仍然是幻境。 而外面的世界何尝不可能是更大的幻境? 穆星河抬起手来,在空中虚握了一握,微凉的空气涌入他的手中又飞快地被挤压出去,最后只能感受到掌心和手指的温热。 幻境如何?世界又如何? 万物皆虚妄,可他依然在掌控着自己的命途。 一念至此,他身上仿佛有什么枷锁顿时碎裂。 忽然间一股汹涌的气息从四面八方向他涌来,明月清风,阑珊树影,伴随着方才逝去的星海幻境的世界,伴随着那股气息,一起向他而来,深入他的毛发体肤,仿佛是之前破碎重组过的他中间遗漏的东西重新回到他的身体中间。 身体中的真气伴随着这样的变化而节节生长,充盈在他身体每一寸之中,他脑中仿佛有什么禁锢被解开,眼前天地忽然越发清明。他虽未曾动作,却有清风盈袖,月光像纱一样披了他满身。 穆星河如释重负,终于闭起眼睛。 他之前一直困惑着的问题,虽然未曾迎刃而解,却已经不再是穆星河的禁锢。 他对真气的掌控进入了更加细微的境地,更能清晰感受到天地的真气是怎么样的流动,闭上眼睛都能感受到头顶冷月的光辉,又是什么样的树影,被风摇动遮住了月光。 或许这个幻境真的与他有什么联系,他竟然在此时进入到斩月碎星诀的第一重境界。 在玉简上,斩月碎星的第一重境界是察天地灵气,以明月朗星养自身真气。穆星河在进入第一重境界之前,并没有办法学习斩月碎星诀的任何术法,但他却也能感受到他天赋的落月痕能力上清晰可感的有了一些增幅。 当然,相比起真气的变化来,这倒不算什么了,他现在的真气几乎足有之前的两倍,对真气的体察也比之前更加细微,这意味着他能用更多的术法,而阴阳师系统——包括回合的持续,盾的强度能支撑更多的时间。 这才是他赚大了的地方。 穆星河心中万种想法转动,但终究只过了几个呼吸的时间,他听到后面有动静,便自然地回过头去,只见沈岫安安定定地从幻境中出来,有些微黑影从他身后褪去,然后化成了树影。 沈岫看见他却怔了一怔。 穆星河感应到脸上有什么凉凉的东西,才反应过来刚才因为负担过大,眼睛刺痛,现在还在流泪不止。他随手抹了一把眼泪,笑嘻嘻地说:“我没有变秃,但我变强了。” 沈岫完全不理会他这种胡言乱语,他只说了五个字。 “——斩月碎星诀。” 穆星河感觉有些头痛,他纵有千般机巧,在这个大佬面前好像什么都无法隐瞒,这感觉,不太好。 沈岫看着他的神色,又缓缓说道:“斩月碎星诀不是什么禁忌功法,不过你未来最好还是编一个来由,我是因为功法原因对这一脉熟悉,因此能一眼看破,别人虽不一定,但未来保不住也有从你招式上看出来的。” “你下去一趟有所收获也好,毕竟之后的事情未必能靠谋算解决。”沈岫低声道,然后说了一句“走吧”,便再也不理他的追问。 “之后的事情未必能靠谋算解决”是真的。 穆星河和沈岫没有走出几步就看到了一具尸体。 那是他们之前的伙伴,死在了庭院中。半边身体已经腐烂在泥土里,几乎与那些枯败花枝融为一体,手上还握的一串珠子如今也是黯然无光。穆星河蹲下来,观察了一会,大感蹊跷。他记得他们一行人都已经进入了小楼,为什么还有人死在外面? 穆星河找不到dá àn,终究还是站起来,继续往小楼走去。 小楼的前厅如今已经一片狼藉,挂着那幅画像早已不知所踪,其他东西东倒西歪已经躺了一地,屏风也不知道被谁推倒了,穆星河把屏风扶起来,那幅负雪红梅上多了点点血迹,好像又盛开了几重梅花一般。 穆星河将屏风折起来,念动法诀,将屏风收入自己的储物袋之中。 穆星河随口问道:“你认识梅庭雪,她是妖修,你可知道她的原形是什么?” 沈岫静静看着穆星河的动作,慢悠悠地说:“难道不是梅花?” “大晚上的开什么玩笑哦,”穆星河把储物袋贴身放置,“他们傻,我可不傻,我姓穆也不一定原型是个木头啊。再说了,谁那么自恋会把那么一大幅自己原型的画做成屏风,打开门就能看见啊。” “其实确实还挺自恋的,”沈岫意有所指,不知道回想起了什么,终究还是懒得和穆星河玩猜谜游戏,道,“她是凤仙花修炼而来。” 老实说这个dá àn还是十分让穆星河意外的,他想过梨花杏花桃花,却没想过一个叫梅庭雪的人竟然是一朵凤仙花儿。作为一朵本来寿命不多的凤仙花,能修炼成接近金丹的一方大妖,那也是不容易。 “我猜她师父或者祖师什么的才是梅花,然后她跟了人家姓梅,然后”穆星河顿了一顿,听到了些声响,警觉地往四周望了望,笑得宛如进了米缸的老鼠,“然后那个所谓的祖师爷画像,就在我的囊中。” 他事情已了,走到沈岫身边,掏出几张符纸来,齐齐往空中一抛,符纸落地即燃,三只小妖怪在他面前悠悠落下。 穆星河以手抱胸,忽然望着空无一人的楼梯,说道:“听到这里就出来呗,耐性太好也可能错失良机哟朋友。” 没有回答。 “你的对手只有我”穆星河还在说着,忽地空气忽然一阵扭曲,在叫人措手不及的须臾时间里,疾风带着冰凌,以剑的形状由扭曲的空气中激射出来,直向沈岫而去! 沈岫却是以一种难以捕捉到的身法,轻轻巧巧躲开了这个攻击,而沿着它原本的路径,这道凌厉的攻击便袭向了沈岫身边的穆星河! 穆星河看着沈岫这种毫不犹豫卖队友的行为,语速忽然飞快:“所以我说你的对手只有我,你别看旁边那个家伙修为比我高,他根本不会管我!”他噼里啪啦地说着话,动作却没有停,斩风诀连发三道,直直抵住那一道攻击。 对方的修为应该在凝脉期,而这道疾风混合着其它属性术法,根本不可能被他用同样属性化解,因此穆星河的决策只有发出三道斩风诀,尽量阻挡对方术法的势头,让自己可以轻松避开。 第一道斩风诀被轻松破开。 第二道斩风诀让那道风剑顿了不过一眨眼时间。 第三道斩风诀,风剑的来势缓了下来。 云浮派以风雷之法闻名,若说对风属术法的理解,没有任何一个宗门敢说能比得上云浮派的。穆星河作为一个修习《太乙清风》的云浮弟子,对风的理解自然也不会太差。 风属术法,飘逸,轻盈,容易掌控,善于变化,但同样的,也很容易被影响。 那人掌控的术法虽不如他完美,但是胜在修为高,他发出三道斩风诀,也仅仅是将对方的势头阻了一阻。 但也就是这一点点的迟滞,对穆星河来说已然足够! 月光透过窗棂照到内堂,带着凉意披落到穆星河身上。 斩风诀是穆星河的天赋术法,他很爱用,也很常用。但他还有一个天赋术法,没有几个人知道,他也几乎没有机会使用。 落月痕,一个属于月夜的术法。让自己身法提升数倍,轻盈无比。 这个夜里,有清风,有明月,注定是属于他的夜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1章 第一次N卡大作战 穆星河在天赋术法的加持下, 只稍微退了退——虽然身姿还没有沈岫潇洒,但终究还是躲开了。他凝一凝神,没有再给对方攻击自己的机会。 他符纸一掷,一手微抬,地面化为一片血海,无数的鬼手从血海中钻出来, 在虚无中不断地伸展着自己的利爪, 仿佛要把能触摸到的一切都拖入地狱。 神乐的全体攻击技能,召唤·炼狱! 于此同时, 穆星河听到一声有些粗重, 有些痛楚的喘息。 只凭那一道控制不住泄露的声音, 穆星河已然能够确定对方的位置。 “风鼓雷!” 穆星河考虑到自己还是第一次正式召唤式神编组战斗,只召唤出三个式神:天邪鬼青c天邪鬼红和赤舌。对手并没有展露身形,天邪鬼红和天邪鬼青都无法使用, 而他自己的术法乱扔的话那就太浪费真气了,因此即使现在不是最佳时机, 穆星河也决定使用一手风鼓雷。 风鼓雷是赤舌的技能,赤舌击鼓召唤雷云, 降下两道闪电, 每道有30的几率清空对手的行动条。因为这个技能特性, 赤舌一般在穆星河的队伍里担当的是控制位,所搭配的御魂是通常是冰冻c眩晕等其他控制效果的。 御魂相当于式神的装备,每种御魂都有不一样的效果,而因为在这个世界里, 推条的效果过于强势,穆星河为了强化赤舌的推条效果,所搭配御魂是日女巳时,日女的御魂效果是无视效果命中攻击有20的几率使敌人行动条击退30。 穆星河给风鼓雷搭配的御魂属性侧重于速度,它的行动很快,几乎是穆星河刚开口,两道玄雷就落了下来,穆星河闻到一丝焦味,而在雷云余威之中,有个身影狼狈地现了出来。 那的确是穆星河曾经的同行者,穆星河记得他姓何,名世生,不知道真名还是假名。那个rén iàn色惨白,真气有些受损的样子,看来在之前的战斗中受过了伤。因此也怪不得方才哪怕如此直白表现出沈岫见死不救的意思,他也没有出来。 何世生一手微抬,手指竖起,似乎本来在是打算使用什么术法,但是依旧在赤舌的双重推条效果下无法动弹。穆星河怕极了这个人脱控后会放点境界压制吓他,立马驱使自己的式神前去搞他。 天邪鬼赤的速度和赤舌不相上下,几乎就在同时冲了过去。撞人是天邪鬼赤的普通攻击,自从赤舌出招之后,穆星河就没有了鬼火,只能让剩余的式神使用普通攻击。而天邪鬼青因为被穆星河当做输出主力,速度并不高。 穆星河可以同时对自己的所有式神下达指令,但是因为式神速度的差异,每个式神行动时间都不一样,至少现在天邪鬼青还静静待在穆星河旁边,没有会动作的前奏,而在系统里穆星河已经可以给赤舌和天邪鬼赤下达新的指令了。 这种表现方式与阴阳师游戏里大不相同,好处在于在穆星河自己可以作出各种行动的同时给式神下达命令,如果是还是按照回合制的模式可能就是式神疯狂乱动,穆星河可能不知道挨了几下,这很不好。 但对穆星河而言,他计算鬼火的难度增加了。 如果说真气是制约穆星河出手的能源,那么鬼火就是制约式神出手的能源。鬼火是阴阳师游戏里的设置,每个式神使用技能都要消耗鬼火,战斗起始鬼火值一般为四点,而五次行动即行动一轮之后会回复,战斗起始鬼火值回复为三点,行动三轮之后鬼火值的回复增为五点。 当穆星河召唤出式神之后,脑中会很清晰地感受到鬼火和鬼火行动条这两个概念,甚至当式神使用技能后他还感觉到鬼火的消逝,只是现在受环境制约,他必须提前下达指令,计算好鬼火的消耗与回复。 不过这个对穆星河来说并不算什么问题计算鬼火是打斗技的基本功,计算自己鬼火的同时清楚对方鬼火的存续才能最好地选择策略。当年他就是一边走路,一边算鬼火,才会撞到个像电线杆似的东西,才会变成一个带着非洲式神去修真的可怜的家伙。 何世生被推条后的动作虽然缓慢,但是行动依旧是以肉眼可见的。穆星河感受到日女效果的触发,但何世生的似乎受的影响不大,他猜测是赤舌技能本身清空行动条的效果并没有触发。 日女的推条效果自然不能和风鼓雷的清条效果同日而语,何世生很快就可以恢复行动,穆星河察觉到这一点,默念法决,如意索化出实体,将何世生牢牢捆住。 穆星河已经是让动作尽量快了,可何世生能与凌远栈来到这里,又怎么会是什么简简单单的人? 穆星河的绳索刚捆上,他的行动已经恢复正常,只见他低喝一声,身体外部似乎凝出了一层保护膜,冰霜仿佛是由他体内迸出来,使得他整个人都笼罩在灰白色的冰霜之中。何世生低喝一声,穆星河的那道如意索竟然被化成冰霜,随着何世生的一声低喝而碎裂。 他起码也是个凝脉期的人,怎么会轻易被穆星河制住? 与此同时,天邪鬼青奔了上去,拳头飞快向何世生挠了三下。 那人只带起一阵掌风,穆星河感觉真气一阵巨荡,天邪鬼青虽然已经回到了他的身边,但是穆星河可以看到它的血量已经掉了小半——没死还是因为天邪鬼青怎么说已经是五星满级,战斗力还是非常可观的。 穆星河还在说着话:“不愧是凝脉期!厉害厉害!你就放心上吧,我旁边那个家伙绝对见死不救的,不要怕。” “你竟然是个妖修?”何世生面色却是很不好看,“混在我们中间果然居心不良!” “说什么呢,我是正宗道修,以后是要悟道飞升的!” 他嘴里胡说八道,却是没有一句过脑子的。他的脑子现在在飞速地思考着对策。 他的天邪鬼青原本也是穿日女的,但是由于目前他没有别的输出式神可以用,就扒了一套针女给天邪鬼青穿着——针女是这游戏最主流的输出御魂之一,触发效果是造成对手生命上限百分比的伤害,面对高血量的敌人时效果可谓是十分凶残。 天邪鬼青是他的主力,基本依靠它和自己给对手造成伤害,且输出并不需要消耗鬼火,除了速度慢一点之外都是非常方便的。 他为了逼迫何世生现身,在阴阳师选择上没有使用他习惯的晴明,而是选择了神乐。所带技能是召唤·炼狱和通灵·疾风。疾风可以说是神乐的核心技能,它的描述是将疾风之力赋予一个队友,使其立即获得行动机会,凭借这一手疾风,神乐这个小萝莉曾经在某个时期称霸斗技场。 这是一个使得自己战斗队列极富机动性的技能,无视式神本身的速度和行动条,让式神立刻行动,可以及时加强攻势或是弥补失误。 他看着身边面前的n卡们,计算着它们行动速度和鬼火。 他目前的还不需要使用疾风。 而何世生受到天邪鬼青几次攻击,显然吃了些亏,他面色苍白,忽地拿出一张符篆来。 ——凝脉期不比他们练气期,凝脉期早已不需要借助符篆使用术法,一旦掏出符篆,那道符篆必有来历! 穆星河使用的阴阳师是神乐,没有晴明一样强大的防御技能。 然而此时,赤舌的行动已经开始。赤舌只是冲上去普普通通地攻击了何世生一下,被何世生弹飞回来——没有鬼火,赤舌自然不能使用那声势骇人的攻击,并且也很不幸地,也没有触发日女的效果。 何世生的符篆已经发出了光芒,穆星河隐隐然已经感受到其中所封印的强大力量。他可以再施一道如意索,但是此时动作恐怕已经是来之不及! 何世生使用的符篆名为大日破元咒,是一道炼魂期前辈所画之符,大日降临,破除虚妄,他方才遇敌,对方实力压制他太多,以至于他没有机会使用这道符篆。实际上他原本也不打算对穆星河使用这道符篆的,但是万未想到穆星河竟然不是他们所认为的毫无抵抗之力的专修辅助c治愈术法之人,而是个手段莫测的妖修! 穆星河所驱使的妖怪他从未见过,这些妖物的能力也颇为可怕,他是久经战斗之人,自然清楚他再拖不得! 因此即便是穆星河身边还有一个人,他也顾不得了,直接激发大日破元咒——这道符篆激发后,无论穆星河的手段再诡异,也会直接被大日之力吞噬! 可当他的符篆法诀运行到一半的时候,他看见穆星河面前那个红色的c健硕的c形貌丑陋的妖怪忽然背过身去,朝他拍了拍屁股。 ——究竟是什么自信,才让这个丑陋的妖怪都能瞧不起他? 不过是一个任人差遣的小妖怪而已,就已经敢在他面前如此嚣张?他纵然斗败c纵然是仓皇逃跑,那也是一个超出他主人许多的凝脉期! 他忽然怒不可遏,随手便祭起他的法器向那个可恶的红色妖怪扔去。 然而他动作方止,心中忽地一阵冰凉——他着道了。 那个拍屁股分明是那只妖怪的妖术,就是要拖延他使用符篆的时间! 当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早已来之不及。他还未重新催动法诀,就见到穆星河结出一个奇怪的法印。然后那只青色的举着风筝的妖怪忽然就冲到他面前给了他三下。 他闷哼一声,那分明是貌不惊人的小妖怪,可是那三下攻击里竟然有两下给他的打击尤其的大,那不仅仅是真气,连同血气都一阵翻涌,再支撑不住! 他竟然就这样输给了一个练气期,就连生命都要交代在这里—— 带着浓浓的不甘和恼恨,他失去全部力量,倒了下来。 穆星河松松筋骨,慢悠悠地走过去蹲在何世生面前。 他微笑道:“不要怕,我们不是什么坏人,就想问问你,自从我走之后发生了什么事?” 可何世生却大张着眼睛看着他,眼角几欲迸裂,他面色灰败,声音沙哑得似乎是从喉咙最深处带着血挤出来:“原来原来是你!害我至此!” 穆星河莫名其妙,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会忽然变成这样:“你说啥?什么是我?” 何世生还待再说,但穆星河忽然本能地感觉到一阵危险袭来,他往后滚了一滚,敏锐地感受到了真气的动荡。待他再回过神的时候,何世生已经断去了呼吸,再也感觉不到一丁点属于他的气息。 唯有那双眼睛还死死地盯着他。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是第一次,所以技能和战斗模式说明多了点哈~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最近感受到了一波实力宠溺! 感谢居江的地雷x4 感谢墨初歇的地雷 感谢rikachi的地雷x2 感谢星辰白告的地雷 受宠若惊,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勤奋更新了~~~晚些还有一个短的更新,捂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2章 处处杀机 穆星河被看得心里有些毛毛的, 他有些茫然地说道:“我还没打算杀他呢!” “不是你杀的。”沈岫瞥了一眼地上的尸体,皱了皱眉头。 穆星河心中也大觉诡异,回头想到这里本来就是布满了种种阵法的诡谲之处,心中更为警惕,说道:“很蹊跷,我们再去看看。” 穆星河翻了翻, 发现对方的储物袋, 看都没看,随手便收了起来。 说着他将自己的几个式神收了回去, 这是他第一次使用式神实战, 然而负担依然大大超越了他的预想。 这不是回合制游戏, 时间是一直在流逝的,他必须在那稍纵即逝的空隙里给式神下达指令,要去计算鬼火, 估测式神们的出手时间。而他自己要去观察战局,也需要集中精神去念动法诀调动真气应对敌人。 这一战下来, 他的真气虽然还好,但是精神实在是高度紧张, 给他带来的负担确实不轻。 更何况这个敌人是他刻意选择过的——在他真气最盛的时候, 一个显然受过伤的对手, 正好是他去测试c练习召唤式神的战斗最好的对象。 “这个时机不成熟还是少拿出来,真的是太累了。而且正好何世生没怎么释放威压,我才能那么顺利。不知道三个式神编组好还是五个好,五个我可以带招财猫火灵回鬼火了, 但是五个负担可能更大,我还得算超车公式,不要太牛逼了。总之我们还是能躲的尽量躲,能哔哔就不要动手”穆星河一边碎碎念,一遍慢慢地往前走,观察四周的情况。 很奇怪,分明是夜里,但是他深入内堂,依然有月光照入室内,月光下一切都清晰可见。 房子已经变得很狼藉,时不时就能看到剑痕和术法侵蚀的痕迹。 穆星河试图去分析:“是黎若薇先上楼,有人想要跟上,还有一个人当是凌远栈独自从另一边上了楼,没有人敢阻止他。他们离去之后此刻就开始发生争斗,有人遁入内堂,有人追凌远栈他们而去。” 穆星河复原着这里的战况,可以推测出有些人又结成了短暂的联盟,共同探险。还有人深入内堂搜寻能用的东西,又因为利益开始发生战斗,但人群中最强的黎若薇和凌远栈分别独自上楼探险,早已远离了他们。 穆星河想着,忽然“啊”了一声:“尸体。” 其实进过他方才的推测,在这里发现尸体已经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了,但是这具尸体又仿佛和之前看到的有点不一样,那人储物袋已经不在身上了,估计是被人拿去找了祖师画像,那具尸体是在血泊中的,是有术法以u qi的形状在他的胸口扎了一下。 他想一般情况下不会这样,修真者都自负于神仙手段的术法,那人死前气息已绝,怎么会有人故意做到这样残忍的地步? 穆星河还在疑惑,沈岫却开口了:“在妖气浓重之地,他人躯体机能未毁,加上一点残留真灵即可被妖气自然炼化为妖鬼。妖鬼没有意识,但还能保留部分之前的能力,还容易被有心妖修收服,为免除后患,在这里shā rén通常会彻底一点。” 穆星河忽然明白,为何之前那个黑袍人杀他只抹去了元神,而在荒原里却用术法把人杀了个彻底。 然而想明白了一个问题,新的问题又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他的面色是少见的严肃,他缓缓道:“那这样的话这里还有一个抱着其它目的shā rén的人我想我知道是谁。” 穆星河想了想,又笑了笑:“我还当凝脉期都那么傻,我的前途简直一片光明呢” 沈岫点了点头。忽然说道:“无门无派修炼到凝脉以上自有他们的本事。”那话语里很有几分叮嘱的意思。 穆星河明白他的意思。 ——不要因为一路上事情大多都进行得顺利就小看他们。 甚至或许他混入人群早有人看破,只是在一旁看着他表演而已。 这座洞府里,不仅是他和灵璧门的人别有目的,就是与他一起来说寻宝的人们,实际上也未必都是来寻宝的。 他其实并没有小看过谁,只是这个情况,确实比他想象得要复杂一点——这或许并不是一次单纯的寻宝探险,或许楼中的人都在疯狂shā rén,但有些人的目的,并不是楼中的宝物。 穆星河凝神细思了一番,最终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我们上楼。我们先点检一下这里的尸体,然后尽早上楼,有危险的人物都在楼上。” 一座孤楼,无限月明中。 柳弥在一场恶战之后,登上了小楼的第二层。 小楼是三层的小楼,第一层无非都是一些散乱的家具和装饰,楼上的房间才是梅庭雪所藏宝物的地方。——尤其第三层,据说是她炼药炼丹日常修习的地方,收藏一定不凡。 他依靠在楼梯与墙角的暗处,将丹药吞咽了下去。 他原本不打算在第一层多耽搁时间,奈何人心浮动,他不得不去解决一个碍事的。老实说,纠缠于楼下的人都没什么眼力见,更没什么本事,他只靠着自己所学的术法就将对方打败,如今他吃下这个丹药,只是为防不测而已。 或许来到这里就意味着他将面临的都是恶战,他必须十二分小心。 柳弥修行数十年,虽是散修,但机缘巧合,所学的基础功法在修真界也算是中上品,他的术法修为还说得上是不凡,在凝脉期散修中也算一方强者。更何况他上一回历险拿到了一个强大的法器,加上自己的其它符篆,他有九分的把握在这楼中全身而退。 ——只要不遇见那个黎若薇。 黎若薇高他一个境界,又是一个剑修。剑修性格大多古怪,常行走于生死一线,寻常的策略未必能限制住她。好比说面对气机的封锁,他会停下来寻找机会反击,剑修却很可能不管不顾,执一把剑哪怕自己受伤都会冲上来一决生死,是真的很奇怪。 柳弥还在想着,忽然感觉到耳侧有风微微一动。 有人。 他警觉地祭起法器,抬起头看到了一双带着笑意的眼睛。 那人一身温文尔雅的气质,做什么都从从容容的,天生便是领导者。 是凌远栈。 凌远栈看着他,温和而从容地说:“柳兄弟,真抱歉,下一次相见果真便是兵戎相见之时。” 柳弥心中警铃大作,但是他实际上并不怕。凌远栈与他同处凝脉期,而他也见过凌远栈使用术法,术法威力的确不凡,但他也未必能差多少。 更何况,他积累的强大符篆不少,面对这样的强敌,他自然不会吝啬! 柳弥冷笑了一声,他的天赋术法迅速笼罩了他的全身,那是一个防御性的术法,真气激发于外,火焰一般笼罩了他的全身,他说:“鹿死谁手还——” 然而他话音未落便被粗暴地掐断,周身的火焰忽然消失,而后真气似乎也随着那火焰燃尽,而他的四肢百骸都失去了力量,再动弹不得! 他死前的最后意识是凌远栈淡淡没什么表情的脸庞,和背后明亮得异常的圆月。 凌远栈俯身望着气绝的柳弥,竟然还微微笑了起来:“能来到这里,你也很不容易。你姓柳,那就给你一个应景的死法吧。” 随着他的话语,忽然有柳枝在木板上疯狂生长起来,将他牢牢缠绕住。 风过柳叶,还传递出一丝属于草木的芳香。 月光之下,凌远栈头都不回地离去,他的步伐很稳,走在路上却没有什么声音。清风将他的衣袍往后微微扬起,依旧是沉着的,自信的,成竹在胸的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  穆星河表示:我如同无助的羔羊一样瑟瑟发抖 ———— 短更完毕,继续码字去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3章 能BB就不要动手 夜越发的冷了。 月光冷冷地落下来, 将一行人的身影拉得老长。他们身着同样的衣衫,沉默地行走在小楼之中。 处处是一样的月光,一条长长的走廊,廊的一侧是永恒的幻境,廊的另一侧是许多房间。 他们踏上最后一级阶梯,抬头望过去, 却见到一个少年在笑眯眯地看着他们。 那少年坐在栏杆之上, 一条腿伸着,另一条腿屈起来, 手搭在那条腿上, 托着腮, 靠着栏柱,懒洋洋地坐着。身后是一轮圆月。这分明是满是阵法机关c人人皆是仇敌的险境,可这少年坐在这里却是意态悠闲, 仿佛什么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可那仅仅是一个练气期的少年。 练气期对于他们是什么?不过是一些连术法都不能熟练使用,使用法宝都需要很大代价, 修为浅薄,完全无法应付持久战, 手段单一, 轻轻松松就可以击溃的弱者。 可这人竟然能来到这里, 甚至还大模大样出现在他们面前,不得不让他们心中暗生警惕。 而少年身旁还有一个人,初时并没有人注意到那个人,他就月光下栏杆的影子一样, 气息收敛着,静静站在少年身旁。虽然看上去也不过是个凝脉期,但如此诡异情境,亦没有人敢小瞧于他。 少年似乎也很清楚他们的想法,笑了一笑,他的眉眼生得俊俏灵动,笑起来非常好看,他努力作出十分温和无害的样子,但露出的小虎牙还是让他的笑显得十分慧黠。他慢悠悠地开口道:“想不到第一个等来的还是灵璧门的诸位,幸会幸会。” 陆岩是灵璧门一行的领头人,亦是灵璧门这一辈的大师兄,他警惕道:“你们是谁?有何目的?” 少年“啊”了一声,语气依旧是懒洋洋的:“我们是被凌远栈抛下的可怜人呀。” 他腾地从栏杆上翻下来,利落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然后站直了看着他们。 随着他的动作,灵璧门一行人已经真气暗运,打算一旦有变故就先把这小子杀掉。 “——哎哎,别急动手嘛,别那么凶,”少年挥了挥手,在杀招面前依然面色不变,“我在这里,是为了跟你们谈个交易的,你们要不要听听?” 陆岩终究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清楚这个练气期少年敢如此出现在他们面前,必然有所依仗,他沉默了一会,以手势阻止了师弟们的行动,沉声道:“说说看。” “嗯我先得告诉你一件事情,这个小楼,还有土之阵和火之阵没有破。”少年说。 有性格比较鲁莽的门人已经喊出声来:“怎么可能,土之阵不是献祭了三人破掉了吗?” 少年的眼神落到了他身上,拉长了语调道:“你们果然在我们的人中安插了眼线啊。” 如此轻松地让对方套到了话,又加之知道土之阵仍然未破的讯息,陆岩显而易见地有些不愉快,回头以警示的眼神看了说话那人一眼。 少年反倒笑了起来:“嗨,别凶,这又不影响大局。那边的老兄,是你吗?” 少年看着其中的一个人一会,那个人默默不语,但少年终究不打算继续与他们纠缠这个问题,又说道:“我这里还有一个坏消息,火之阵他们——又或者是你们,打算用祖师爷画像去解,但是实际上可能只有我能解开。” 陆岩沉声道:“何出此言?” “这还用说吗,因为真正的祖师爷画像在我手里呀,而且我还给它加上了一道术法,若是我真气断绝,它也自己会焚毁,”少年说这话的时候又看了那个潜入凌远栈队伍中的灵璧门弟子一会,然后从容又轻快地笑了起来,“所以,要不要来做个交易?” “——你想要什么?”陆岩神色越发凝重。 少年回头看了看他身后的青年,又转过头来悠然道:“一样你们都不会要的东西。” 穆星河的条件很简单,让灵璧门一行人保护他们到三楼,他则是可以将祖师爷画像交出来。 事实上有沈岫这个人在,这座小楼无路如何都会自己焚毁的,而有咫尺千里符在,他不管什么环境他都是能逃出来的,屏风对他没有什么大用,却能让他拥有谈判的资本。 他和陆岩谈好条件,伸了个懒腰,跟沈岫一起跟在了人群后边。 沈岫瞥了他一眼,低声道:“你还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穆星河也清楚沈岫怎么想——沈岫不清楚穆星河对于那所谓的祖师画像是完全不需求,按照穆星河那种个性,交换一个东西出去,必然叫对方付出等量的代价。灵璧门一行人如此浩浩荡荡地前来,却没有各处搜寻一番,很显然只为一样东西而来,他们自以为有凭借能破阵,然而穆星河偏偏要搅乱这一池浑水,还想躲在灵璧门身后让他们帮自己驱除异己。 穆星河也不解释,笑嘻嘻地:“这没办法呀,你不能出手,我不想出手,我们战斗力还不如鹅呢。” 沈岫当然不会理他的胡言乱语,穆星河正打算说些什么,忽然听到有人低低地咳嗽了几声。 那人似乎已经要极力压制咳嗽了,又因为压抑,这声咳嗽又显得分外的痛苦。 穆星河转过头一看,那人的面色极为惨白,显然是受过了重伤。但哪怕是这般受过伤而神态疲惫c面色苍白的脸,却仍能见他眉目清致,气质平和,就像饱读诗书的公子哥一样。 穆星河迅速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嘿,老兄。好久不见。” 那个人便是段柏秋。 实话说,若不是段柏秋,穆星河也不至于走偏了道,若不是走偏了道,穆星河也不至于正好撞见沈岫和那个不知名魔头对峙,若不是撞见了沈岫,穆星河也不至于要深入这等险境——因此,穆星河对这个人可以说是记忆尤深。 段柏秋方才从那一阵咳嗽中平息过来,气色显得尤为不好,说话似乎也显得十分虚弱:“原来是你,上次还未谢过” 他话还没说完,气息一阵不稳,又不住地咳嗽起来。 穆星河给他拍着背,说道:“老兄你身体不怎么样啊,怎么还来这里?” 段柏秋沉默了半晌,他的瞳孔很黑,如同黑色的墨玉一般,穆星河记得沈岫易容前的瞳色也是很黑的,但沈岫的黑色里有许多琉璃光影流动,这个人的眼睛却是深黑深黑,只有眼底有着一丝光,像某种小动物一般。段柏秋用那眼睛望着他,轻轻道:“这里有一个机关,恐怕此中只有我能解开。” 穆星河“啊”了一声,思考了一会儿,他眼珠子转了转,笑道:“巧了,那个机关我怕是也能解开的。” 段柏秋的面色依然苍白,但是神情却不再是方才那种虚弱难支的样子,他的背脊忽然挺直,整个人的气息都像那种即将离弦的箭,崩得死紧。他身周有几丝寒芒在月光下闪烁,声音很低,杀意在他的眼中凝聚,如同山雨来前晦暗的层云:“你到底知道多少?” 然而穆星河是谁?他在沈岫的剑下犹能喘息留下一条狗命混到现在,又怎么会惧怕段柏秋? 他举起手来,无辜地笑道:“别凶别凶——这表情不适合你,帮我保守一下秘密,我什么都不知道。” 穆星河笑得特别纯良,特别无辜,他放下手来,敲了一敲段柏秋腰间挂的门派铭牌。 段柏秋沉默地看了看他,最终低声道:“好。” 当初穆星河碰到段柏秋的时候,还是自由自在c尽量趋利避害的,说起云浮派的名号也是干干脆脆的。只是穆星河自己也不知道会有一天他要乱来到这等地步。 这里比他预想得要更加古怪,接下来他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若是有强敌出现而他不得不应战,那么召唤一群形貌丑陋一看就不是善类的妖怪那可以说是必然的。 云浮虽然没有禁止他去召唤妖怪,但是这个时机暴露出云浮弟子穆星河会召唤妖怪并不在他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他还是需要掩饰一下。 穆星河了却一桩事情,看上去心情颇为愉快,没有再去挑逗段柏秋。 他静了一会,看着廊外永恒不变的月色,和纷纷落下的紫荆花,忽地说道:“我有一件事情要提醒你们。凌远栈的人基本死得差不多了,但剩下来的,都是不好对付的角色。” 他伸出手来,月光如同薄纱一样落下来,冰凉。 “还有,这楼里应该还有一个shā rén狂魔在不断shā rén,他来这里也不为别的,只为了shā rén。等我们的人杀得差不多了,就快要轮到你们了。或许就在不久之后,甚至现在已经开始。” 穆星河听到了什么响声,回过头去。 什么都没有。只有树影在风中微微摇动。 在穆星河一行人离开不久,有人从后面的楼梯上缓缓上来。 当他最后的一步踏在台阶上的时候,后边传来一声沉闷的声响。 他回头去看,一个人捂着自己的心口,无力地倒在一片血色里。木槿盛开在血泊中,花色艳红如血。 他低低笑了一声,转过头去看头顶的明月。月色分外明朗,连众星看上去都显得黯淡。 血腥气弥漫在小楼中。 是注定要发生什么的夜晚。 他抽出一把bi sh一u,利落地在手上转了几下,随后在柱子上刻下几个奇异的图形。 他将bi sh一u收回来,他的手带着许多陈年的伤痕,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抚摸刻在柱子上的凹陷,真气徐徐由他的手指渡到凹陷中。 他的眼眸深深,眉宇间有难以言说的倦意,低声道:“很快就结束了,请您再忍耐一会,我来接您。” 无人回应他。他放下了手,步伐坚定地走向前去。 夜晚有一种薄刃一般的冰凉,他的话语分明如同薄刃一般残忍,又有一点奇异的缠绵。 “如今只剩下黎若薇c凌远栈还有孟青,这三人都太过棘手,不过,为了‘她’——为了您,我情愿肝脑涂地。” 叹息一般的声音飘散在带着铁锈气味的风中。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墨初歇的地雷! 感谢rikachi的地雷! ———— 请三明大大画了主角的人设!超级符合了,永远意气风发春风得意的少年!还带着一丢丢中二!可爱到让我想看他谈恋爱! 嗯为了让大家能欣赏这幅美丽的画,我特意换了个封面~~~ 的朋友如果有兴趣可以复制:x2saig/690/ 请大家快夸一夸这个b一y!同时也夸一夸画手大大虽然她不会看到 再说一句,我儿子真帅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4章 心魔暗生 穆星河总觉得有哪里很奇怪, 可当他回头去看的时候,却什么异常都没有看出来。 他压下心中的疑惑,跟着人群闷头去走。 灵璧门的人都很沉默,安静得仿佛不像一个门派出来的,之前穆星河在云浮派的时候,哪怕是云镜台这种大多数人都不太熟悉的地方, 也是能看到有门中弟子在交头接耳。像灵璧门这种沉默, 该说是门规严谨吗? 穆星河并没有细想,他只是感觉到有一丝疲乏。 很奇怪, 他看向外面, 永远是差不多的风景, 差不多位置有一棵紫荆,差不多位置有一轮圆月。他记得走了很多步,这条走廊似乎没有个尽头, 外面的景物位置也一直相差无几,他感觉要遭。 他的思绪不知为何变得没有往日灵敏, 混混沌沌地想起这应当是土阵。这或许是个循环往复的迷宫,让他们永远都找不到目的地。 穆星河反应过来, 打算告诉灵璧门的人, 他拍拍旁边的人的肩膀。那人回过头来, 那张脸却俨然是他自己以前——还不是穆星河的时候的脸! 穆星河心中一个咯噔,虽然他现在思维有点迟钝,但神智依然是清醒的。——他陷入了幻境之中! “你也不过是一个普通人嘛。”他看到自己笑着对自己说。 他虽然忽然面临这样诡异的场面,但并不慌乱, 随口回道:“什么嘛,我本来就是一个普通人啊。” 那个“自己”还在说着:“你想做好很多事情,但是偏偏做不成。你总是高看你自己。” 穆星河置若罔闻。 他在回忆青雷绽的法诀,却偏偏总有几句关键的法诀没有记起来,他清楚越拖下去对自己越不利,想起储物袋中还有辛大的割肉小刀,打算学黎若薇那样暴力让自己清醒过来。 他的神思越来混乱,他在寻找那把刀。 在他几乎克制不住如麻心绪之际,手终于要握上了那把刀。 然而此时,有人握住了他的手腕。那是一双温暖的手,因为长期握剑而生出一些薄茧,有暖意从那双手传递到他冰凉的手腕上。 忽然之间,所有的幻境都化作烟雾消散。那些灵璧门的人包括那个和他生着一张脸的家伙随着扭曲的景象一起消散,他那些纷纷乱的心事也瞬间沉寂下来。 他抬头看过去,沈岫也在低头看着他。而他们站在走廊上,无数气息交杂着拥挤在这一片方寸之地。而灵璧门弟子们茫茫然地向前走着,好似一群傀儡。 穆星河呼出一口气,看着沈岫道:“谢谢你。” 沈岫毫不客气,点头接受了他的谢意,又说道:“心魔乱心阵。” 穆星河知道这种阵法,它们总会将心魔暴露于人前,然后一般的话,书里的主角会通过这样的阵法而升级。但是他有些庆幸沈岫在一切还未开始的时候将他叫醒,毕竟他并不确定自己会有主角那样的好运气,更不喜欢自己的心事暴露于人前。 穆星河回想现在的情况,他的神情失去了往日的轻松,他挠了挠头说道:“我怀疑这是两个阵一同触发了,我得先把他们叫起来。” 穆星河追了几步,他这时已经将青雷绽的所有法诀回忆了起来,默念法诀,催动青雷绽。 可雷声鸣响,那群人依旧是浑浑噩噩的模样。 莫非是越往上走阵法威力越强? 穆星河思考了片刻,想起符纸可以作为法术的增幅之用。他脚步顿了顿,将符纸拿出来。这个术法他并不是直接去独秀楼中学习,因此也不知道它转化符篆的文字与图形,但好在柏青阳之前将原理说得很清楚,他还能复原个七七八八。 他将真气运行于符纸之上,以真气勾勒出符咒形状,催动法诀。 符篆轻飘飘地落到了地上,毫无反应。 穆星河并没有放弃,掏出第二张符纸。 这一回他成功了,春雷鸣响在小楼之中,他可以看到空气都荡了一荡。 但是依然没有任何人醒来。 术法失败,穆星河双手环抱着胸,手指不断敲击着另一只手的手肘,眉头已然是拧起来了:“我知道是谁做的了他见过我的青雷绽,大抵已经对我有所防范。” 穆星河将之前那张符纸捡起来,那张符纸上的术法有错,已经构不成符篆,他借此顺手化出一道小清风诀,让它自己销毁。 而沈岫一直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栏杆,栏杆上雕着藤花的图案。 在穆星河的尝试失败后,沈岫终于转过头来,道:“这是个比较复杂的符阵,有人在中心驱动,因此破解难度胜过梅庭雪那些单纯靠几丝真气一点真灵的阵法。” 穆星河皱起眉来,术法还好,阵法的话他真的没学过半点关于阵法的东西,实在是难以解决。 沈岫凝神看着面前如同傀儡一般行进的人们,轻轻呼出一口气来,语气有几分惆怅,道:“我带你破阵。” “大佬你老实说,你的感伤是不是因为你终于不能划水要做事了?” 沈岫面对穆星河的吐槽还是面色不变,他撇过头去,说道:“前边幻境不少,你——罢了。” 他说话突然停住,从袖中拿出一样物事,放到穆星河手中。穆星河凝神细看,那是一片玄铁刻成的叶子,大约只有指甲大小,但叶脉纹路清晰可见,触手冰凉。 沈岫叮嘱了一声“握紧”,便先行一步。 穆星河自知打不过这个诡异阵法,连忙跟着沈岫上去。 沈岫边走边解释道:“这个阵法并不简单,寻常符阵是画好一个阵法直接驱动,这个符阵是将符阵各个部位阵型打碎,藏于不同位置,以符阵符号联系起来,组成一个完整大阵。这样一来,威力比寻常符阵强上百倍,而且只有找到运行中枢才能破坏。” 穆星河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化零为整的手段,讶异道:“还有这种操作?” 沈岫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穆星河的心事却更重了一层,他好像想起了一件事情——一件一开始将他引入这个漩涡的事情。有一个模模糊糊的猜测在他心中生出来,又因为缺乏关键的线索而叫他完全不敢肯定。 他看着面前的沈岫,一身寻寻常常的墨蓝色衣衫,却依稀可见几分朗月一般的光华。 不知道他身陷危机的时候,能否也如现在这样从容? 穆星河走上去的时候,仿佛有风在他面前拂了一下,而身周的东西在眨眼间消逝,又在眨眼间重新凝聚。他手心握住的那片叶子冰冰凉凉,他神思清明,清晰地意识到他这是又步入了幻境。 然而这似乎并不是属于他的心魔。 这个幻境里山清水秀,有个孩子跋山涉水,想要一窥仙门。 他出生时有个道人路过,说他身有灵根,是修真之材。他的父母记住了,后来他也记住了。 于是在总角之时,他就开始期盼,有那么一个仙风道骨的老爷爷会把他带走,而他不断修炼,也变成了一个那样仙气飘飘的人。他等到十五岁,依旧没有人来。他心中不服,便自去找寻。 他找到了灵璧门。 在他等待三天三夜后,仙风道骨的老爷爷告诉他,他的资质不好,不能被收为灵璧门的正式弟子,但灵璧门的杂役房缺人,他可以做灵璧门的杂役,闲时可以去听听师兄们讲道。他看着自己磨破的鞋子,生着水泡的双脚,想起自己父母期盼的眼神,屈辱而坚定地点了点头。 之后便是二三十载风雨,他不清楚中间他付出了多少血泪辛劳,也不清楚自己用怎么样几如发狠一般的努力去修炼,仿佛一晃神之间,他就变成了灵璧门的正式弟子。 可他的修为永远停滞在了凝脉期,再怎么用心修炼都没有半点进步。 这便是天赋所限了吗?他一辈子只能如此了吗? 穆星河经过那个人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但是他什么都没有说,脚步也没有停滞,踏入了另一个心魔之中。 这个幻境是漫天飞雪,有一个人跪在雪中,面前是一片巨大的白玉。雪落如碎玉,覆了他满身,他面前是一个老者,说你如今接受灵璧门最正统的传承,从今往后便要将灵璧门的责任负在肩上,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那人深深深深地向那老者一拜,雪花忽然作血色,染红了整片天地。 灵璧门的功法起源于一片白玉,但偏偏,灵璧门的灾祸也起源于那片白玉。 白玉染上了妖气,将许多奇奇怪怪的妖修吸引了过来,灵璧门弟子维持门派秩序已然不易,又更有弟子被妖气所染,神智全失,胡乱伤人。那前一天还言笑晏晏,一起约定比试喝酒的朋友,第二天就面目全非,要将门里的人全数杀死。 这样情势之下,灵璧门几乎就已经摇摇欲坠。更有妖修趁火打劫,重伤门中长老。 那个老者临死前用尽全部力气说有一样法宝,可以镇压灵璧的邪气,它历年来都被妖修所收藏着。 最后一任收藏者,叫梅庭雪。 穆星河路过了许多幻境,见到了各种各样的苦恼与苦难,有修行之患,别离之痛,亦有门派倾覆之难,一诺难还之苦。穆星河未曾停下脚步,他还得去跟着沈岫,找到阵法的中枢。 他步入了最后一个幻境。 那个幻境里一片混乱,什么景色都不能恒定存在,有人在变幻的四季里嘶哑地呼喊。 “我是谁?” “为什么是我?” 那人半身人半身妖,他全身颤抖着,几乎要去死,却拿不稳任何东西。 穆星河走过他身旁,低声道:“你是你。” 他顿了一顿,又决然地离开了这个幻境。 那些混乱的景色再度消逝,他看到了明月,树影,紫荆花,小楼,明月清风之中,沈岫倚着栏杆,等着他。 四周没有半点声音。 这个季节应该有一些虫子潜伏在草丛之中鸣唱,又或许至少应该有风擦过叶子的沙沙声。 但是这里什么都没有,空气仿佛凝结在此处。没有那些纷纷扰扰的幻境,也没有走不到头的走廊。 沈岫停在那儿,他明白这里或许就是阵眼。 穆星河凑上去四处观察,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他不简单,但没想到他打的是把我们全部杀光的主意。” 那个人的目的,一开始便不是这楼里任何一样宝物,而是这里所有人的性命,或者说,他要祭品。 穆星河的眼前什么都没有,但是他却看着那里,说着话:“你与这里应该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安全进入庭院的方法应该只有你才知道。因着这联系,这一次的hu一 d一ng是你筹划的,妖修秘府的讯息是你透露出去的,甚至说灵璧门那些人的符篆都是你刻意泄露的。把人带入庭院中,你的目的已达,你与我打的是一样的主意,那就是尽快退离人群。你主动一点,自己创造机会逃离,甚至草木为妖阵就是你去主动去触发的,你刻意受伤,本来打算让团队抛下你,没想到黎若薇是个热心肠。还好,我这位朋友给了你一个退场机会,你等我们陷入混乱,就可以开始捕捉祭品了。” 地面上有无数鬼手穿越血池冒出来。 他轻轻道:“我说得对吗,谢芜村?” 一道身影在他面前由模糊变得明晰。 作者有话要说:  啊!!我错了,我不知道不能复制,我做了个链接大家瞧瞧行不行 点※击※加※※看※穆※星※河※洗※澡※ 短链接→t/rkiss4j 躺地_(:3∠)_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5章 说好的做牛做马呢 那是一张极为普通的脸, 让人记不住一点儿特征。 身形也是寻常青年男性的身形,穿着普普通通的衣衫,他身上没有任何特异之处,只能察觉出这是一个很惯于收敛的人。可他看向穆星河的时候,气质却与先前大为不同。依旧是看不出什么感情的神色,可这时候的谢芜村, 整个人都显得诡异而危险。 他微微转过身看着他们。 穆星河感觉出有些不对, 一道斩风诀便飞了过去。 那风刃去得很快,夹着无比锋利的气势, 谢芜村根本不躲。他任由斩风诀落到他身体上, 将他劈成了两半。 他的身体也随着这样的变化消散, 只有一张符纸在他原来所站的地方悠悠飘落。 穆星河颇有些被玩弄了的懊恼,说了句脏话:“妈个鸡的!” 他虽然不爽,但也知道那张符纸大概是有戏的, 将它在半空中一把捞起。沈岫在后边看了半天,这时才出声道:“毁掉它。” 那张符篆暴露在他们眼前, 是一种毫无防护的状态。在这个世界里彻底毁掉一张符篆并不麻烦,用火烧掉或者破坏它灵气运行的回路即可。穆星河并不会什么召唤火的法术, 但他却有更方便的方法。 穆星河拾起符篆, 以它为介质召唤出一只天邪鬼绿, 而后符纸自燃消失,穆星河又将天邪鬼绿撤了下来,一切都如同无事发生过。 随着那张符篆的消失,天地间的灵气在疯狂地流动, 那些模模糊糊的幻境随着这样的流动消失在风中。 虽然被耍了一道叫人有点恼火,但无论如何,此阵已破。 穆星河转过头去,看到灵璧门众人从混沌中醒来,神态还带着些许的茫然。他们之中没有谁是初出江湖的愣头青,片刻就明白方才是什么情况,穆星河瞧着他们,开了个玩笑,道:“我明明是划水的,怎么什么都要我做啊。” 陆岩一贯冷硬的面上都有些不好意思:“是我们大意了。只是不知” 他话没有说完,变故忽生! 二层的房门原本是紧紧关闭着的,此刻却忽然全数打开。 灵璧门众人目标不是宝物,因此没有人尝试过打开,但穆星河刚来的时候,却是打开过的,而后不到一秒他就把门关上了,还吃了点亏。 ——因为在那些房间里,不是残缺的尸体,就是游荡的符灵! 穆星河一个激灵,几乎是下意识地切换到晴明放出了盾,然而符灵已经发现了他们,只轻轻一挠,就可以将盾打碎!符灵的强度几乎是与画符的主人的能力强度挂钩,梅庭雪接近金丹,那自己保留下来的符篆也至少都在炼魂之上。 面临如此多的符灵,恶战在所难免! 如此危急的此时,小楼另一边却忽然有光芒闪烁。 小楼的另一端,谢芜村凭栏远望,眉毛一跳,忽然对身边的人说道:“他们竟破了一阵罢了,并无大碍。” 他的语气从容又镇静。 然而他身边的人却是浑身戒备,他的法宝已然祭起,那是一面绘有流水图案的旗子,而一日光照其上。他足下亦踏着波浪,对谢芜村冷然道:“你竟是个妖修!我来这里做的最错一件事便是当初没有彻底杀了你。” “这只有我一个人,凌远栈,你不必再装,”谢芜村眉目平淡,语气也几无波动,如同他们还没来到这座小楼的的时候一样,此刻他将人玩弄于鼓掌之上,神色却是有点疲惫而厌倦的,“你如此不齿妖修,但你来这里,难道就真的只是为了法宝?” 凌远栈面色微变。 而谢芜村的厌倦里已经带了几分讥诮:“我懂只有我是你这次行动必须的,其它人不过是你刻意挑选出来的蠢货而已,人多一点,喂她吃得饱一点,她更开心不是?——哦,黎若薇不是,大妖出世,你打算利用秘法将全身修为转为妖气,吞噬妖灵变作妖修,想要操纵大妖,必须要以人来祭炼,你选中的牺牲品就是她。但你不该想要操纵‘她’,‘她’有意志,不该成为你的傀儡。” 谢芜村还在继续说着,那神情里已经有点杀意:“所以,在那些人中,我最想杀的是你。你竟敢打这个的主意,我必然不会放过你。” 凌远栈退后一步,厉声道:“你与我不过是同一个目的,各凭本事而已,又有何立场仇恨我?” 大日在他身后缓缓升起,带着光照一切的夺目亮光,便连后面的朗月都显得有几分黯淡。 “目的?”谢芜村反问道,他的尾音有些上翘,显得分外意味深长,“我和你从来不是一种人,你不过是几年修为毫无增长,就想放弃之前所求之道,什么散修凝脉期第一人,真让人瞧不起。” 他抬手遮住那过分耀眼的日光,微微眯起眼来。 凌远栈听罢他的话,面色几度变幻,眼神中有一种被戳中死穴的凶狠,喝道:“你又明白什么?多年来修为全无进境,只能被人踩在脚底,我寻找改变之法,理所应当!” 他说罢惊觉这样的言语有些露怯,住了嘴,已然不愿再与他交流。 “多说无益,动手吧!” 半刻之后,穆星河从拐角处探出头来,凌远栈已然倒下。 这个曾经在散修中威望甚隆句话就能让散修们欣然从之的男人,死的时候,连半句遗言都没有。 只有一枝月季绽放在他的左手上,穿透了骨肉,开得极尽鲜妍,仿佛绚烂夺目的一场生。 穆星河蹲着看他的尸身,心中还回忆着他刚才看到的东西。 符灵来袭之时,他第一时间为自己加上了几个遮掩真气的秘法——符灵本无灵智,只凭借着感受到的真气追shā rén,他自知这种等级的战斗他帮不上忙,赶紧跑路退出战场。他见到小楼中一处忽然爆发出暴烈的光芒,猜想定然是发生了什么,追踪过去,却看到了凌远栈与谢芜村。 谢芜村果真是个厉害角色,穆星河有点庆幸自己当初破阵的时候谢芜村只留下一个符篆替身,而不是他本人,否则凭借穆星河当时的状态,能逃命都算侥幸。 他看着死去的凌远栈,心里却在想着刚才他们谈话的内容。 “大妖出世?” “她?” 他的手指在地板上乱敲一气,忽然停了下来。 “完了——太巧了。要遭!” 他还没有理清自己的思绪,忽然感受到身周真气一荡,他下意识就地一个翻滚,只见一道符篆激射而来,那道符篆来得极快,他甚至还没有时间打开言灵·守,那道符篆已经在他方才蹲着的地方炸开,炸开的符篆化作无数寒光闪闪的花瓣齐齐射向他! 一切都来得太快,他只来得及用小清风诀保护住自己,分明在这月夜下他的身法已然大幅提升,但此刻他依旧难以全部避开! 几片花瓣射入他的手臂与背后,有扎心的痛楚。他忙给自己一个青雷绽,阻止伤势蔓延。 可那个符篆实在诡异,穆星河即使治愈了自己的外伤,真气也在缓慢地流泻出去。 “小喽啰,你找的时机不错,待我解决了他们再收拾你。” 穆星河听到谢芜村那居高临下的声音。他抬头看着发声处,却看不到半个人影。 他当然知道他找的时机不错——若非如此,他是绝不可能出来的。谢芜村与凌远栈那一战解决得虽然还算快,但谢芜村的损耗也不小,而另一边灵璧门众人解决完符灵之后,还会继续行进。 回想起之前他看过的尸体,判断那些人们的本事,他推测在凌远栈的队伍里,活下来的人应该只剩下他和沈岫,黎若薇和谢芜村。 黎若薇没有半点踪迹,她是不是也别有目的呢,她现在又在何处?他知道深入这里必然艰险重重,却没有料到竟然可以复杂到这个程度。 一道清冷如同冰玉交击的声线打断了穆星河的思索:“穆星河。” 那是沈岫。穆星河看着他,见过凌远栈与谢芜村厮杀后,他向来从容悠然的神色早已没有半点踪影,他眼底漂浮着万种思绪,这让他的神情极端复杂。 过了一会儿他才干笑一声:“那边情况如何?” “符灵已清,损失惨重。灵璧门有人能解土之阵,此处是三楼,我们在这里等他们上来就好。” 饶是穆星河,听到自己到了三楼也没有立刻反应过来。片刻之后,他才想明白。 他猜到梅庭雪所布置的土之阵应该在楼内,或许会有类似于迷宫的结构。经过沈岫一提,他可以知道这个土之阵的本质应当是一个让自己所踏足的地方不断随机移动的东西,他原先有所猜测,但之后被心魔乱心阵和凌远栈分散了注意力,便没有再去细细思考。踏入小楼便身处此阵之中,这个阵法让小楼就好像在一个会变幻颜色的魔方一样,他们看上去自己在不同的地方,但是实际上一切皆是幻境。因为小楼外的风景恒定不变,而小楼的房间都是一样的,人们会陷入短暂的迷惑之中,而楼中又有shā sh一u在游走,他们基本上来不及发现就已经死去了。因此,当初他和沈岫才会在庭院中发现其他人的尸体。 穆星河笑了笑:“还好还好,我以为这个阵又要我解,那我只能问你要工钱了。” 沈岫瞥了他一眼,那眼神映着这个晴夜的无限月光,却是有点嘲笑的意味:“不是说好做牛做马赴汤蹈火万死不辞的吗?” 穆星河没想到他还记着,嘿嘿笑了几声,不再说话。 其实他很清楚,沈岫是断不可能束缚住他的人身自由的,没准日后他死缠烂打要他带着他沈岫还会嫌他碍事,一脚把他踢开。之前沈岫要他,是真的有事情给他做而已。 只是穆星河如今已经很难想象未来会如何,楼中形势瞬息万变,几方人物因为不同的目的而不断交锋,他要面临的敌人个个都比他强大得多,而背后可能牵涉到一桩他完全无法介入的事情,实在叫人害怕。还有那一个十分狗屁的系统任务,穆星河没有哪次觉得比这次压力更大了。 他看向沈岫,沈岫不知道他在想自己的事情,依然默默地看着楼外,他改换了容颜,可是睫毛还是很长,在他眼中投下了细碎的影子。 而他视线所落之处是那似乎永远不会结束的长夜,微风中坠落的紫荆花。 作者有话要说:  随着幕后黑手浮出水面,这个副本也接近尾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6章 连他都觉得危险 没有过多久, 他们便再次见到灵璧门一行人。 沈岫说“损失惨重”,那是真的损失惨重,他们一行十几人,如今穆星河见到的不过四五个。说是四五个是因为里边还有个身体看上去已经虚弱不支的段柏秋,这人在穆星河眼里已经完全不算战斗力了。 有人见到凌远栈的尸体,惊得喊出了声音:“是凌远栈!难道是你?” 凌远栈倒在地上, 已然是气息全无, 他身上没有受多重的伤,可见死于与道修的斗法之中, 但有一枝月季穿透了他的骨肉开在了他手上, 在这寂静的夜里, 显得格外诡异。 穆星河目视着地上的尸身,摆摆手,道:“我没那么大的本事, 楼中有一个更强的人,把凌远栈杀了。” 穆星河看向人群, 那个头领陆岩还在,面色已经是十分沉重, 穆星河却还不看气氛, 问道:“其它人呢?” 陆岩沉默片刻, 有些艰难地说道:“重伤的在下边等着,他们已经不能再涉险了。还有人殒灭了。” 穆星河看着他们沉痛的神情,简单地安慰了一句:“快了,我们到了三楼, 事情就快结束了。” 然而陆岩沉沉看着他:“画像。”他们一行人在下边损失惨重,而这小子躲在一边逃过一劫,他们如今还费力寻找他,也不过是为了画像。 穆星河如梦方醒,说道:“嗨呀差点忘了。”他费劲地将那屏风抽出来,给陆岩,动作干干脆脆,然后叹了口气,说道:“走吧,会有大事发生,迟恐生变。” 土之阵已除,整座小楼再也没有那种走不到头的宽阔之感,甚至可以说,小楼很小。三楼只有一个房间,飘着纱幔,有着曼妙而诡秘的图纹,哪怕是穆星河这种基本不懂行的人也知道这应当是重重禁制。 回想起那些死于机关阵法之下的人,一行人没有一个敢于轻举妄动,老老实实去寻找它的正门。 一路上他们没有看到其它人,穆星河知道谢芜村自然是做正事去了,可是黎若薇呢?这一路都没见着她,以她的能力绝不会轻易死去,那她又去了哪里? 穆星河还在想着,段柏秋忽然喊了一声:“糟糕!” 段柏秋方才受了伤,气息已经极度虚弱,他喊得短促而凄切,叫穆星河吓了一大跳。穆星河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发现远处有个人摇摇晃晃朝他们走来,半身开满繁花。 那人依稀还可以看到算得上是英俊的眉目,身姿当年应当还算是挺拔的,正是凌远栈。他似乎不太适应这具身体,他一面走,身体一面融成枝叶与花朵,行动得极慢,且慢慢在消散。 但这已经让穆星河脑中有根弦崩裂。 当初,他离开大壶镇之后,是循着一股可疑的气息走到有各种初生妖怪的地方。而今在这里,他又闻到了相同的气息,而这气息比当初浓烈百倍。他已经可以断定,这便是妖气! 许多天之前那些无关紧要的线索,指向的都是这里! 穆星河面色一变,喊道:“完了,快走!” ——即便是凌远栈会自行崩解,消失在妖气中,他们也必须尽快离开! 一切都在往最坏的方向发展! 其余人虽然知道的东西不如穆星河多,但也本能地感觉到了不妙。 一行人加紧步伐,终于找到了那道门。 穆星河搀着段柏秋,低声说道:“这道门,我应该也可以开。” 段柏秋面色苍白,虚弱而坚定地摇了摇头。 穆星河叹了口气,说道:“你应该知道会有什么后果的?” 段柏秋转过头看了穆星河一眼,光线被穆星河的身体遮住,使得他看不清段柏秋的神色,只听到他低低的声音,掺杂着冰冷月光下的尘埃,包含着许多说不清的情绪:“灵璧门养我育我,赐我本领,给我容身之所,即便终有一日我不属于灵璧门,也总该做一些事情偿还。——我不想骗他们。” 穆星河放开了手,退开一步。 他其实并不明白这种固执。在他的世界里,达到一种目的可以采取很多种方式,而他永远都不会选择两败俱伤的那一个。 但段柏秋既然这样说了,他也不再尝试阻挠。 只听段柏秋扬声对他那些不知所措的同伴们说道:“我来打开这道门。” 段柏秋以手触碰门扉,他的手如同探入水中一般,消失在门中,伴随着他低沉而虚弱的声音:“这道门,实无什么关窍,只是它感应到梅庭雪同类的气息,方可打开。” 他的手臂在门外的部分被寸寸腐蚀,生出许多毛发来,而后褐色的毛发蔓延至他的身体四肢。甚至他的脑袋也不再是那个翩翩公子哥的脑袋,生出了两只毛茸茸的耳朵,眼睛变得纯黑浑圆,看着就像是像是一只巨大的松鼠一般。 灵璧门的同伴见此变故,大惊失色:“柏秋,你没事吧?这道门实在怪异,要不要停下来?” 可陆岩反应得特别快,他的一张脸变得煞白,眉头已然深锁,喝道:“段柏秋!你竟然是妖物?” 段柏秋看着自己的大师兄,缓慢地摇了摇头,那一张松鼠的脸,竟能叫人看出一丝温柔来。 陆岩身体止不住地颤抖,骂道:“当初门中惨变,我们立誓屠尽天下妖物,为师父c以及门中其它殒命弟子报仇,你也是立誓的一人!先前早有人怀疑,门中被渗透如此之快是因为有人里应外合,却想不到叛徒不是人,而本身就是妖物!” 段柏秋的真气源源不断渡入门中,他怔了怔,依旧不发一言。 陆岩的脸越发苍白,他的声音也开始发颤,又因为带着一丝狠厉,显得有些可怖:“我门中几乎被妖物屠杀过半,我的师父c小师妹皆为妖物所害,灵璧门容不下你这等叛徒!” 段柏秋凝神看了陆岩一会,终究别过头去,轻叹一声说:“我知道的。” 那依旧是属于段柏秋那低沉而虚弱的声音,可是人却已经不是那个人。 其余弟子似乎回过神来,议论纷纷。 “莫非,师父便是被你所杀?” “你隐藏在灵璧门,有何图谋!” 甚至有性急的,已经拔出u qi来,对着段柏秋:“我要为师兄报仇!” 沈岫皱了皱眉,将手横在他们之间。 “别吵了,”穆星河抱胸看着他们,似乎已经不耐烦看这些闹剧,懒洋洋道,“他在给你们开门,不是要进去吗?那还是闭嘴吧。” 穆星河早知道段柏秋身上有怪异之处,沈岫那会儿在看见他召唤妖怪之后便改变了态度,联系到当时的环境,他猜测沈岫要他做的事情绝对与妖怪有关。而进入楼中之后穆星河没看出半点必须需要妖怪才能做的事情,后来段柏秋对他说有一个机关只有他能解开,让他隐隐有了个猜测。最后他路过段柏秋的心魔,终于得到了dá àn。 他劝过段柏秋,但段柏秋依然只想自己去打开这个机关。 灵璧门的几个人死死盯着段柏秋,空气几乎要凝固下来。 在这一段颇为尴尬的沉默过后,门终于打开了。 说时迟那时快,门方有一点动静,段柏秋就迅速挤了进去,而与此同时穆星河感受到一股拉拽的力量,却是有人把他拽进去的,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已经在房间中,而房门已经紧闭。 沈岫松开他的手,一脸无事发生的样子。 而门外却是灵璧门弟子的大声叫骂,大约是段柏秋这样的行为坐实了他的居心叵测,故而他们已经口不择言。 这时的段柏秋反而十分镇静,对门外说道:“此中太过危险,我灵璧门中已经损失惨重,禁不起再冒险。我与梅庭雪同为妖族,应当不至于受太大为难,我定然尽力将法宝取出来。” 穆星河却无暇理会这些了。 谢芜村果然在里面。 这是个很大很大的房间,一面墙满满都是书,而剩下几面却是各式各样的法宝与材料。房中一侧是一炉一鼎,可以看出那是梅庭雪过去修炼的地方。 而谢芜村在房间之中等待着他们。 他的身边是一个巨大的茧,枝条织成,上边却开满了木槿,纵横缭乱的荆棘里,依稀可见一个女童沉睡在其中。她闭着眼睛,肌肤雪白,长发比深夜还要浓黑,即便是草木遮掩,也依然能感受到一种惊人的艳色。 ——那张脸,却与梅庭雪的一点也不相像! 谢芜村的手指温柔地抚摸着那些生着尖刺的枝条,语声很轻,带着几分忧郁,他的长相原本平平无奇,如今在暗处有些久未见光一般的阴郁,叫人心底隐约生出些恐惧:“想不到能闯进来的人是你们我以为最终到达这里的人会是黎若薇呢。” “我在。” 穆星河回过头去,看到那个清瘦的女剑客倚着在窗边,抱着剑站在他们的身后。月光透过窗纱照过来,她整个人都处在暗影之中,轮廓显得分外锐利。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墨初歇的地雷,谢谢阿怡家的糖的地雷~ 发生了神马!我兴致勃勃地收着尾,看文的宝贝儿却变少了很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7章 竟敢杀我兄弟 穆星河压根儿不知道这个人从哪里出来, 什么时候到了这里的。但此刻情形早已不在他控制之中,再多来几个对他影响也不大。 而谢芜村见到黎若薇,却显得有些愉快的样子,他一贯疲惫的面色缓了缓,是终于笑了起来:“很好,你果然是最好的祭品。” 被认定为祭品的黎若薇面色虽没有什么变化, 语气却是更为冰冷, 她的手按在剑上,冷然道:“谁是祭品还未可知!” 语罢她拔剑出鞘, 在这样幽暗的室内, 那把剑依然带着叫人心生畏惧的寒光, 剑尖带着杀意,直指谢芜村。 面对这样的逼人剑意,谢芜村却不见一丝胆怯。他原先混在凌远栈队伍里那种畏畏缩缩早已消失无踪, 如今的他永远带着一种有些忧悒却异常坚定的气质,他眉眼里还带着一丝残留的怯弱, 然而他笑着的时候,伴随着小楼弥漫着的血腥味和浓烈的妖气, 叫人心底发寒。 他轻声对黎若薇道:“不要急, 待我先解决这些喽啰。” 再次被认为是喽啰的穆星河还没来得及反驳, 黎若薇已然要动手,喝道:“由不得你!” “你们剑修啊,总是那么鲁莽。” 只听谢芜村轻叹了一声,在地上无数荆棘升起, 隔绝住了他其它人。 他身边那个荆棘织成的巨茧却随着他的叹息声而消融在空气里,被束缚在荆棘之中的女孩子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她不过七八岁的年纪,脸上带着毫无感情的懵懂与茫然,皮肤莹白,在夜里有种几近透明的质感,她的长发披散下来,垂落到地,发尾在地面交叠起来。她身着朱红色的衣衫,袖子上用银色丝线绣着一团团花,袖子很长,同头发一起垂在地上,可裙摆却很短,露出一双幼嫩细白的小腿来。 那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女孩子,有着如同花开最盛时刻那般丽色,可睁开眼睛那一瞬间便让人感觉到了危险。 小楼中妖气大盛。 穆星河回忆起之前谢芜村与凌远栈的对话。 “大妖出世,你将全身修为转为妖气,想要操纵大妖,必须要以人来祭炼,你选中的牺牲品就是她。” “祭炼?好主意。” 一瞬间许多的事情都在自己心中理清。 妖气越来越浓重的土地,意味着有超越平常妖怪的大妖出生。 许许多多的修道人因为感觉到什么而来到了这里,与此同时,谢芜村刻意传播这个妖修洞府的消息,让人们来到这里。凌远栈和谢芜村怀着同样的目的,诱使一批人来到这里,作为催化这个妖诞生的祭品。而黎若薇则是他们打算用来祭炼这个妖的工具,就如同利器开刃shā rén祭剑一样。只不过谢芜村的态度对比起凌远栈来说有几丝微妙的差别,在那只言片语中,凌远栈似乎是要让自己变成妖修,顺便控制这个初生大妖,叫自己实力大幅增长,可谢芜村却似乎早已对那个大妖俯首称臣。 当然这都已经是细枝末节,穆星河最不能明白的是,这不就是一个已故之人的洞府吗,为什么又变成了孕育妖物的巢穴? 他下意识要向沈岫寻求dá àn,却发觉段柏秋朝他们跪下来,缓慢地c庄重地拜了一拜:“我知道,两位能平安无恙到达此处,定非常人可比。我去取镇灵鼎,若无法活着离开这里,请你们代为转交给我的同门。” 他趁着谢芜村和黎若薇对峙,一个人向着放着法宝的地方而去,房间虽大,那也不过是十步的距离,穆星河还想问点什么,可他身边的环境又忽然一变。 这不再是那个幽暗的房间,而是一片水泊中的陆地,明月朗星,苍白的紫荆花簌簌飘落。 他们都还站在陆地之中,可段柏秋已经不知所踪。 沈岫似乎对这样的变化没什么感觉,他看着谢芜村,说道:“卖命给这种东西,何必?” 谢芜村盯着沈岫,短促地笑了一声,语气里带着点讥讽:“哈!什么是这种东西?在我看来你们还不如‘这种东西’!” 他察觉到自己的情绪有些失控,语速慢了下来:“她将我从‘那里’救出来,我活下来的唯一意义就是她,她救过我,那我即使是献出生命也要将她从这里解放出来。你们这种人怎么可能明白” 而那个女孩似乎完全没有听到这两人的话,依然带着那副完全游离于现实之外的懵懂神情,轻轻地说了一声:“谢芜村,朱槿饿。” 谢芜村闻言蹲下来,神情慢慢变得柔软,在她耳边低声道:“去吧,那都是你的食物。” 他又看向了黎若薇,道:“你修为如此出众,她经你祭炼,想必会更加完美。” 黎若薇一而再再而三被认作牺牲品,此时却冷静了下来,她的眼眸冰凉,手指拭着她那一把寒光泠然的剑:“你或许不知道,我这把剑,名唤‘斩妖’——谁祭炼谁,还未可知!” 她微微仰起头,月光之下有一种堪比剑锋的逼人锐气。 女孩子似乎闻到了她周身的杀意,忽然咯咯地笑了起来,她咬着自己的细嫩洁白的手指,含糊不清地喊了声“姐姐”。 她手指上有鲜血流下来,白的皮肤,红的血,叫人生出几分触目惊心之感。血液落到地上,忽然开出了一簇一簇的红花。 “穆星河。” 穆星河还在一边看戏,却听到了沈岫的呼唤。 他抬头望过去,沈岫并没有看他,只望着复又站起来,慢慢跟随着朱槿走去的谢芜村说道:“去解决谢芜村。” “”穆星河沉默了。 沈岫接着又说道:“赢了,我告诉你这里的真相。” 穆星河顿时一个激灵,他抽出五张符纸,齐齐抛于空中。 他身体很诚实,嘴却很不老实,他还扭过头别扭了一下:“并不需要,我自己猜!” 他说是这样说,却已经摆好要战斗的架势。 穆星河掏出一个药瓶,囫囵将一颗药咽下去,那正是柏青阳送他的清妙灵均丹,先前遭遇的时候,他被谢芜村打伤,真气是一直往外泄的,虽然平时对他影响不大,可如今大战在即,他必须小心。 五张符篆落在地上,迅速自己燃烧起来,随后五个妖怪便悠悠地飘落了下来。 除了穆星河之前使用的天邪鬼青c天邪鬼红c赤舌,还多了两个别的,一只绿皮白毛拎着棒子的妖怪,名唤天邪鬼绿,另一只则是住在小黄鼓中的huáng sè妖怪,两条短手里握着鼓槌,这也是天邪鬼家族的一员,名叫天邪鬼黄。 他后来加上那两个其实战斗力并不算强——穆星河作为一个追求战力的玩家,并不会养收益c适用性都不高的式神,因此,这两个式神等级并不高,只是被他穿上了增加鬼火c回复鬼火的御魂,让他那三个主力发挥更方便而已。 穆星河摆出如此阵仗,谢芜村却是毫不在意,冷冷道:“蚍蜉撼树。” 穆星河退了一步,说道:“哇你也太自恋!” 他心中依然是起了十二分的提防。 谢芜村境界高于他,因此即使没有刻意将境界展露于外,只要他一旦进入战斗,穆星河也会受到境界威压。 他的真气运行因此会变得艰难,动作也没有那么敏捷,并且会无时无刻感受到压力,心绪难以平静。然而面对这样的威压,他并非没有一战之力——落月痕能提升他的身法,清风凝露能为他回复真气,阴阳师系统虽然需要真气运行,但是消耗的真气并不高。 只是即便是境界相差无几,谢芜村这个人本身也不是很好对付的存在,从他简简单单杀死凌远栈就可以看出来。 他习惯的攻击手段是符篆,他即便使用符篆,从抽出符篆到术法显形,也并不比他人直接使用术法慢,甚至因为符篆本身的威力,强度上要胜过旁人术法许多。 而穆星河最忌惮的不是这个,而是他会使用各种阵法,从之前的表现看来,这个人这方面的造诣十分不凡,甚至可以将一个符阵打碎重聚,变成一个更强大的巨大符阵。穆星河对阵法基本上可以算是什么都不懂,实在有点害怕着了他的道。然而又想到符阵需要雕刻需要驱动,心中稍定。 他眼角的余光扫过身边,黎若薇已经抽剑与那个女孩战了起来,有些不相上下的味道,而沈岫那家伙已经坐在石头上姿态万分优雅地看戏了,这叫穆星河很有冲动直接使用咫尺千里符跑路让他自个儿处理去。 当然他只是想想,他也想试一下——他想试一下,依靠自己那些无人知晓的式神,能不能战胜这样强大的对手。 他明白这必然是一场恶战。 然而他相信自己的能力,也相信他的这些式神。 ——即便只是最低级的n卡,又即便他只是一个练气期。 凉夜,有风。风拂过树木,有几瓣紫荆颤颤地飘落了下来。 那种微冷的香气随风拂到穆星河的面容上。 这本该是个静谧的,适合谈人生的夜晚,然而穆星河面临的却是生死难关。他神情严肃,整个人如一支待发的箭。 这是穆星河来到这个世界以后,第一次要和人生死相搏——在云浮派的时候,比试自然有长辈看着,无论如何都伤不到性命,而离开云浮派之后,他所动手过那些人,没有一个被他认为是对手。 但是这个谢芜村不一样,他非但是对手,还可能是一个强大到几乎不可战胜的敌人。 谢芜村的姿态远比他轻松,他甚至还有点困惑,不明白为什么连这种人都试图抵挡他。 谢芜村没有出招,他瞄了一眼穆星河召唤出来的式神们,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缓慢地问道:“你有驱使妖怪之能,必然与妖族有不凡的联系,怎么不尝试转修妖道?” 穆星河莫名其妙:“我修我的功法好好的,没事转什么专业?” 穆星河对自己现在所学毫无意见,甚至还觉得十分不够。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他和妖怪可以说是完全没有联系,但在目前这个情况下,这一点自然不必多说。 谢芜村竟然点了点头,沉沉道:“好,冲你这句话,我让你一招。” 他看着谢芜村,想了想,试探道:“你不也是个普通道修嘛,为什么要问我这个?” 谢芜村并不理会他的套话,只说了句“来吧”,便静静等他出手。 穆星河也不啰嗦,下达了这场战斗中的第一个指令——赤舌,风鼓雷! 赤舌摇晃着降下两道玄雷,蓝云微动,一瞬间烟尘曼生,刺眼的雷光过后,云烟散尽。 谢芜村依然静静站在那儿。 而且他的手上已经拿出了一张符篆,举止镇静自如。他已经让过穆星河一招,接下来动手,他不会客气。 穆星河一瞬间已经发觉了不好——他没有感应到御魂推条效果的触发,而从谢芜村的状态来看,也没有受到赤舌技能推条效果的影响,总而言之,这两个有概率触发的控制效果,他全踩在不触发的概率上了! 穆星河没有太多时间为自己的人品哀悼,他的第二道指令已经下下来了——天邪鬼赤,挑衅! 天邪鬼赤背过身去对着谢芜村拍屁股。这一次,他必然不会被概率所害——天邪鬼赤技能本身就是百分百命中,这个天邪鬼赤还是他当年玩阴阳师的时候他为了控制高抵抗辅堆了命中的,只要天邪鬼赤能出手,对方定然会被天邪鬼赤的屁股所y一u hu一。 谢芜村激发符篆的动作顿住了,他几乎是有些生硬地,将符篆直直抛射到天邪鬼赤身上。 凭借着挑衅,穆星河终究是躲过了他的第一招! 却也只是第一招! 即便躲过了,也不全然是好消息,这不过是普普通通扔出来一张符篆而已,天邪鬼赤的身影却几乎要模糊起来——那是即将重伤消逝的迹象! 穆星河头皮发麻,根本不敢想象谢芜村要正常使用符篆会是什么光景。谢芜村一出手,他就感受到了境界压制的力量,这个人虽然是凝脉期,但是似乎已经在凝脉期待了很久,积累甚多,因此穆星河感受到的压制也越发厉害。 在压制下,他甚至很难正常使用青雷绽这样后来学到的c稍微复杂一点的术法。 若是使用晴明,利用言灵·守可能可挡一击,但是或许也只是一击而已。况且,他一开始所选择的c所决定要使用的,就不是晴明。 穆星河呼出一口气,他结出一个法印,随着他的动作,一颗苍蓝的珠印落到了天邪鬼赤的身上。 他这一战,所选择的阴阳师是八百比丘尼,所选用的技能是占卜之印和占卜之印。 在云浮的时候,他大部分时候都只能使用阴阳师的技能,但是即便如此,他也没有使用过八百比丘尼。 八百比丘尼是一个辅助性和策略性很强的阴阳师。她的辅助性体现在,她大部分技能都是为自己的式神准备的,假如没有值得依靠的式神,她也只能放一个全体攻击和不知道灵不灵的封印之咒。但是这依然是很出色的阴阳师,她有三个同名技能:占卜之印,分别具有回复生命c反伤c复活的特性,以及用于回复的预知c阴阳师最高倍率群体伤害的星陨和封印效果的星之咒,虽然不能两招走遍天下,但运用在特定阵容中,却往往有出人意料的效果。 穆星河放弃攻击,选择为天邪鬼赤附上占卜之印。 但谢芜村的攻势并没有停下。甚至说他是毫不留手的,他符篆一挥,穆星河甫一反应过来便疾疾闪开,他身上有着落月痕的迅捷,可他只一闪,便已经明白。 慢了。 在境界压制之下,哪怕他内心毫无恐惧,灵台清明,但他的行动依然受到了影响。 他的心已凉了半截。 比起他的心,更凉的恐怕是他的身体。 那道符篆在谢芜村的手上烧毁殆尽,一道苍白雾气蔓延至他的身上,穆星河从头到脚开始感觉到冰冷——那是一种几乎要将人冻结的冷意,他眼角的余光看见自己的身体开始覆盖着冰霜,但是更为难受的,是他的身体内部,他的血液仿佛都要被冰冻起来,而真气却似乎被放到冰刃里边搅动,被搅得支离破碎,让他连呼吸都是刺骨的疼痛。 甚至是他的骨头,也要被冻结了一样。 穆星河已经除了疼痛,感受不到他身体的任何反应。 这个人,很强。 穆星河虽然受到谢芜村一击,几乎无力抵抗,但他的式神们还存活着。 在漫天的寒意折磨中,穆星河还勉力维持着思维的冷静,还勉强地计算着鬼火数额——哪怕他很清楚,他的式神可能随时都会因为谢芜村随手一道攻击而消散。 天邪鬼绿与天邪鬼黄只不过是穆星河用来凑人数加速鬼火运转的,因此穆星河也没有怎么管他们,叫他们随便上去拍了一下。 谢芜村面对这样微弱而全无效果的攻击自然是不为所动,他冷眼看着穆星河,似乎与当初看着穆星河说什么蚍蜉撼树的时候的样子是一样的。 他又拿出了一道符篆。 穆星河并不清楚这会是什么,他身体的疼痛告诉他,无论是什么,给谢芜村放出下一招,他可能都会死在这里。 而终于,他的天邪鬼青开始行动了。这是他的输出主力,目前唯一可以给谢芜村造成大量伤害的存在。 天邪鬼青没有上前。 它哼着歌,将自己手上的风筝放飞于半空。 这是天邪鬼青的技能,低吟,作用是增加全体队友的速度40点,持续一个回合。实际上这是一个性价比特别低的技能,甚至打破了穆星河原有的安排,然而,穆星河想要赌一赌。 他必须去阻止谢芜村这第二道符篆——他已没有任何余力再承受一次! 甚至他还在想假如他尽快行动,是否就像游戏里跑回合一样,让那霜冻的疼痛消失。 然而这个还是他想多了。 但这一声低吟,终究为他迎来了这一场战斗中的第一次机会。 因为这一个低吟的效果,不仅是穆星河,他所上场的式神动作都要迅捷了许多。 穆星河并没有放弃让赤舌去使用风鼓雷,依然是雷云涌动,依然是两道玄雷。谢芜村见他故技重施,根本不在乎,他修长白皙的手指因为带着真气而蒙上白色的微光,缓缓渡在符篆之上。 可这一次的风鼓雷,终于没有让穆星河失望——雷光散尽之后,谢芜村的动作终究是缓慢了下来。 而天邪鬼赤虽然暂时没有鬼火可以让他出手,但终究还是避免了死亡。 这危重的场面缓了下来,穆星河赢得一点喘息之机,想要以青雷绽缓解一下自己的伤情,然而在谢芜村那道术法带来的对真气的不断搅裂与境界压制下,他的真气刚凝聚起又因为痛苦而四散。 他只能改变策略,为自己释放一个小清风诀。 穆星河的时间并不多,从谢芜村的动态中他已经可以看出来,谢芜村很快就可以行动了。 在这生死一线之时,关键的第三次风鼓雷,再次失败了。 穆星河已经来不及骂他这稀烂的运气,他依然在想办法控制住谢芜村——他不愿意再见到谢芜村出手! 可他如今连如意索都无法自如使用,唯有一只天邪鬼赤,能站出来。 然而,他之前的指令并没有让天邪鬼赤使用技能,谢芜村却比他想象中更快恢复过来了。 谢芜村的语气显得有些疲惫,似乎已经厌倦了和穆星河缠斗:“真是诡异不可测之术,我算是小看你这些小玩意了。”一般人陷入推条状态后都会万般惊恐,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可是这谢芜村却似乎未曾感觉到恐惧与惊愕,他将手上的符篆抽起来,换上了另一道符篆。 穆星河忽然感觉到一阵地动山摇,大地张开裂缝,无数的藤蔓从地上钻出来—— 他清楚这回的矛头指向的是他的式神们,这些式神是他真气受制之下的唯一依仗,但是他却无力去保护! 他眼睁睁看着藤蔓突破地面,缠住天邪鬼绿与天邪鬼黄,天邪鬼绿与天邪鬼黄不过是二星式神,怎么受得住这样的攻势?顿时变化作蓝色火焰显出符纸原型然后消逝。 穆星河只能用指令让本来已经比较远离战场的天邪鬼青撤离,无暇他顾之下,他看见受到谢芜村重点照顾的赤舌被几条藤蔓纠缠住,还被一道荆棘刺穿身体。 不过须臾,他便已失去了三个式神。 一场战斗中,他无法重复召唤式神,因此他只能用他的残局战斗下去。 穆星河幽幽地说:“杀我兄弟,你完了” 只听谢芜村“哦”了一声,问道:“那杀你如何?” 说时迟那时快,谢芜村一道符篆激发出来,穆星河看到一道绿光闪过,他下意识撤了一撤。只听有什么东西急速从他的耳际划过,随后他眼角的余光能看到他身后的树木直接断裂。一朵月季开在裂口之上,仿佛汲取了树木的全部生命力一般,开得分外妖艳。苍白的花瓣飘了漫天,然后尽数落到了地上,远看起来如同覆了一地薄雪。 他竟然凭借着天邪鬼青的加速和小清风诀的效果躲过了这一击。 但穆星河清楚这不是长久之策他只剩两个式神,鬼火总会g一ng yg不上。他体力是有限的,谢芜村如今却是毫发无损。 他得反击。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还是很粗长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8章 八百比丘尼天下无敌 穆星河心中掠过许多的设想。他知道, 谢芜村之所以重点照顾赤舌而不管天邪鬼赤和天邪鬼青,一方面是因为吃过了赤舌的亏,另一方面则是认为其它对他威胁并不大。天邪鬼绿和天邪鬼黄随便弄一下就死了,剩下的天邪鬼青他是还未曾看出它的作用,而天邪鬼赤则是已经显而易见地状态不佳。 只是既然出手处理了,正常人都会顺带把其它的也处理掉, 毕竟这对于谢芜村来说并不算什么不是吗? 可谢芜村几乎就毫无犹豫地冲着他来了。 这样的反应, 意味着谢芜村他有些急躁。 对于穆星河这一战,他几乎胜券在握, 又有何可着急的? 或许他所急的, 并非他们二人的胜负而是另外的东西。 穆星河迅速往后瞄了一眼, 却见后面的土地被一地的殷红如血的花朵所覆盖,而枝叶毫无规律地疯狂生长着,只在很小的树叶缝隙中可以见到一袭红影, 和道道逼人剑光。 穆星河眼珠转了一转,说道:“黎若薇比你想的要强很多呢, ‘斩妖’果然是利器。” 谢芜村没有说什么,他手上已经是一张新的符篆, 他只是微微抿了抿唇, 依旧催动着法诀。 穆星河仗着天邪鬼青又刷了道加速, 肆无忌惮地说着:“你很在乎那个小èi èi?你为了她可做了不少的事情。” “我原来以为她是梅庭雪,结果不是。梅庭雪这地方存放了那么多诡异玩意,加上妖气汇聚,诞生个新的妖怪也不奇怪。她原本是与这座小楼相互依存的, 因此你与她建立了联系,便能清楚楼中的机关甚至操纵它们。所以只有你能带人进来,做到哪怕金丹大佬都做不到的事情,所以你坠落到噬魂砂中的时候才能迅速脱身,哪怕我只是晚你一点儿下去,就已经找不到你了。” 穆星河说着便有一道符篆袭来,他又躲过去了,后边的树木裂开一半,花瓣破裂的清冷苦涩味道顿时炸开,他没有鬼火让天邪鬼青再来一次加速,因而说话也更快了一些:“你和凌远栈不同,你无心追求更高层次的力量,只想要她开心,那么她要有实体,你就拉人过来献祭,这里的尸体都是她的花肥。但是你应该想想,她这样突然的诞生,正常吗?真的是出于她自己的意志吗?” 穆星河说得很多,谢芜村的面色已经显而易见地变得难看起来。 谢芜村向来不怎么说话,因此他即便已经被穆星河说得有些恼恨,依然只说了一句闭嘴。 穆星河闭嘴了。 他想要激怒谢芜村,让谢芜村的矛头指向他,让他的式神回复鬼火,发动致命一击。 但他发现谢芜村的行动改变了。 ——穆星河的设想,不是每一次都是正确的,穆星河的设计,也不一定都能够如愿。 谢芜村一向的战斗方式都是以符篆召唤出强大的术法进行攻击,可是他如今将符篆收了起来。 他拿出的是一支笔。 那种笔穆星河看着很熟悉,那是符笔。他经常以此绘符,刻画符篆的图形与文字,而后填入丹砂,灌入真气。 穆星河自然不可能蠢到认为在战斗之中谢芜村还会执笔画符,做那么一番繁琐操作。这支符笔,定然有不一样的地方。 穆星河很快得到了dá àn。 谢芜村执笔在半空中虚刻着什么,他能从大致形状看出来,这个是符阵。 ——这个人竟然可以如此简单地画出符阵?! 穆星河想要去阻止他,但是他的天邪鬼赤没有鬼火无法发动挑衅,他自己更是连真气运行都艰难。 他的真气早已被搅得支离破碎,境界压制让他呼吸都受到阻碍。又或许,境界的压制远不足以让他的心情如此沉重,让他绝望的是这一场从头至尾都被压着打的战局。 他所有选择都已经尽了力。 然而绝对力量的压制,就是这般无情。 谢芜村的符阵画得无比熟练,迅速得叫穆星河连出声干扰的时间都没有。 水泽从谢芜村的脚下扩散,一瞬间便蔓延到穆星河的脚下。水面越升越高,从他的脚脖子,渐渐漫上了半身。 脚下有什么东西在摆动,让他感到有些痒。然后他便感到脚下一重——水底有什么东西缠住了他的脚踝! 非但如此,还渐渐地漫了上来! 穆星河毫不怀疑,这些水草最后的目的是扼住他的脖子! 而谢芜村自如地从水上走过,走向那边交战正酣的朱槿与黎若薇,看都不再看他一眼——是了,他在谢芜村面前,向来不算什么,不过是挡路蝼蚁而已。 谢芜村对他布下了一个符阵,让他无法再行动,谢芜村甚至不需要再做什么,只让他慢慢死在符阵中,那便可以了。 一个练气期的无名小卒,本不该花费他那么大心思,他更不会费心与他决出胜负,胜负是对手间的事情,他只要他死。 穆星河感觉自己处在无尽的控制中,动弹不得。 他的周遭都是冰冷的如同千年寒潭深处的水,而他的身体,却比水更加冷。他的式神也同样被水草缠住,还在缓慢流逝着生命,无法行动。 他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急促的,毫无规律的。 这一战或许他本来就不会赢,但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放弃,一直想要找一次机会——虽然事实证明毫无作用。 但即便是到了虚弱而痛苦的现在他也想要寻找一个胜利的机会,哪怕希望如此渺茫,哪怕机会稍纵即逝。 刺骨的冰冷中,他感觉到什么动了一动,伴随着一声孔雀的鸣叫。 穆星河心中一动——那是八百比丘尼的被动,净化。一个随机驱散友方减益状态的被动技能,是系统将谢芜村的这个符阵,判断为控制,然后八百比丘尼的驱散生效。 然而被驱散的友方目标并不是穆星河,而是天邪鬼赤。 穆星河并不着急,甚至他认为天邪鬼赤先得以解脱更好。 他还能再忍忍。 水面已经漫过了他的脖子,冰冷,还带着些刺痛。 水草将他的身体裹得越来越紧。 在无休无止的束缚中,他忽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沿着他的袖口滑到了他的手上,那物品原本是冰凉的,但因为水的冰冷反倒是显出了几分暖意。 是之前沈岫给他的那片玄铁叶子,之前他感觉握着没办法使用术法,便收在了袖口里,如今竟然滑到了他的手上。 那一点微微的暖意从他的手心流转至他的四肢百骸,他被无尽疼痛折磨的意志也忽然得到片刻喘息的空间。 孔雀低鸣,那些水泽登时四散,刺骨的冷意也一寸一寸地从他身上消失。 水面下沉,水泽褪尽,那些水草仿佛是幻觉一般烟消云散,他所站立的依然是那片水中的平地,被术法波及的树木倒塌于地,花瓣与枝叶破碎,有清寒的香气。 他转头望过去,他仿佛在痛苦里翻腾了许久,但是事实上谢芜村还未走远,他能看见谢芜村以他那支符笔,向着黎若薇画着奇异的图形。 天邪鬼赤朝着谢芜村拍了拍屁股。 谢芜村转身看了过来,神情中已满是不耐。 穆星河毫不在乎,虽然真气依然是七零八落,饱受压制,他依然笑着说:“嘿,你的对手是我。” 穆星河已经很虚弱了,按他平时的性子,他应当一屁股就坐在地上,或者趴在什么东西上面,没个人形。但他没有,他几乎只剩下一口气,却依然站的笔直。 因为站在他面前的不是谁,是他要战胜的对手。 谢芜村被天邪鬼赤所嘲讽,他的动作停了下来,一张符纸直直射向天邪鬼赤。 天邪鬼赤自然是不可能挡下的,焦躁中的谢芜村威力似乎更甚,普普通通的一道符篆,就让天邪鬼赤登时倒下。天邪鬼赤受此一击,终究是再也留不住,身影消逝,变回了符纸,又被不知如何燃起的蓝色火焰燃烧了个殆尽。 谢芜村身形一晃,穆星河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气息忽然一乱,而浑身蓬勃的真气变得微弱了起来。 天邪鬼赤虽然是已经消失了,但是他是带着八百比丘尼的占卜之印,来承受这次攻击的。 这道占卜之印的特性是,反伤。 ——给目标刻上占卜之印,被占卜之印守护的目标受到直接单体攻击时,反弹自身受到伤害的80,冷却2回合,持续2回合。 八百比丘尼就是这样的一个策略性极强的阴阳师,使用她,需要一些对战局的预判,而以她为对手,却需要推测对手的策略,判断她所使用的占卜之印所代表意图,明白自己攻击带有占卜之印的对象所要承受的代价。 但八百比丘尼乃至阴阳师系统都不属于这个世界,谢芜村从未见过这样的术法,他不可能懂得这几个占卜之印之后所反映的意图。 谢芜村对天邪鬼赤这道攻击,天邪鬼赤哪怕挂了,他自身还是会受到所反弹的80伤害他给天邪鬼赤多大的伤害,他自己也要承受差不多的伤害。 而看他现在的情形,显然他盛怒之下那一道符篆,威力十分不凡。 或许对谢芜村来说,坏消息不仅仅是这一个。 他的动作停滞了。 他甚至眼前一黑。 穆星河看到谢芜村的境况,内心已然明了方才发生了什么。 他给天邪鬼赤佩戴的御魂是返魂香。 返魂香,一个佩戴者受到伤害后,有25的概率眩晕目标一回合的防御性御魂。 强制攻击的挑衅技能,带着反伤印加上返魂香,所谓专业碰瓷也不过如此。 穆星河运气破烂了一整场,这一回终于是人品爆炸了一次。 反击的机会,唯有此刻! 天邪鬼青动了,有鬼火,但穆星河不打算用,天邪鬼青朝着动弹不得的谢芜村而去,一通乱打,挠了三下。 谢芜村的气息更为紊乱。 穆星河如今真气受阻,连同天赋术法的斩风诀也只能发出一道。他放弃了这个老年斩风诀,而是选择给唯一幸存的天邪鬼青一道占卜之印。事实上他的反伤印还无法再次使用,他选择的是另一个占卜之印。 但谢芜村终究是谢芜村。 穆星河的好日子并不长,谢芜村终究还是从眩晕中缓过来了。 他虽然受伤不轻,但比穆星河要好得多,催动几张符篆完全不成问题,他第一张符,在手上燃烧,而地面上一簇火,将天邪鬼青燃烧殆尽。 天邪鬼青本身就佩戴的是纯攻击性的御魂,生存能力低下,根本承受不住谢芜村的这个地火,穆星河真气一荡,明白天邪鬼青已经阵亡。 但是天邪鬼青的身体并没有消失,烈火之中,它趴在地上,身上环绕着一颗苍蓝色的法印。 这道占卜之印的特性是,复活。 ——给目标刻上占卜之印,被占卜之印守护的目标死亡之后会在再次行动时复活,并回复自身20生命值,冷却2回合,持续1回合。 谢芜村的第二道符,抛在空中,燃烧了起来,一阵烟尘扬起,黑色的旋风朝着穆星河袭来。 “我今日最错之事,便是对你手下留情,如今我不会了。” 随风而来的还有谢芜村那冰冷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rikachi的雷~ ———————— 一个鬼故事,游戏签到303天,终于赌到第一个六星暴击套暴伤。 强化完了变成防御之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9章 一场虚妄无人诉 穆星河无事可做, 只能一边闪躲,一边发出一道年老体衰的斩风诀。 黑色旋风丝毫不受这个影响,反倒将斩风诀吞噬进去,一起向穆星河涌去。 那风来的速度远超穆星河的预期,穆星河只觉无限的压力向他涌来,他单薄的身躯一下被旋风撂倒, 那道风在他身上旋转, 几乎要把他碾碎。 痛苦中穆星河双手发颤地从储物袋取出柏青阳原先给他的清妙灵均丹,囫囵一口便吞了下去。师兄说是好东西, 那便真的是好东西, 他那些支离破碎的真气终究聚拢起一点来, 而他丹田又开始缓慢地产出真气。 穆星河艰难地使用了一道小清风诀——这道入门术法如此简单,自打他进入练气期之后,想怎么用出来便能如何用出来, 然而现在他支离破碎的真气c满是疼痛的身躯,使用出一道小清风诀却几乎失败。 他被打断了数次, 终于使用了出来。 他的真气已经所剩无几。 没有真气的保护,他的身躯无非是脆弱的凡人身躯, 如何去抵抗谢芜村的术法? 他已经无暇去想。 他拼命调动真气在那一道萦绕周身的小清风诀上, 想尽量保护住自己。绝境之中他的感觉比平时灵敏得多, 他能够体察到每一道真气是如何幻化成风,如何运行,他能够精确操纵小清风诀每一个微末的部分,去护住他的身体。 然而这终究是无济于事。那道风的强度超越他本身修为太多, 任凭他如何抵消,也不能阻止他生命的流逝。 穆星河依旧没有放弃。 ——再一会吧,再撑一会就好。 他几乎是带着无尽地痛意□□出这句话。 他视野中的景色不断动荡,他看到天邪鬼青重新站了起来,他知道这不是幻觉。 天邪鬼青的行动时间到,占卜之印生效。 而天邪鬼青奔向谢芜村,一拳,一拳,又一拳。 天邪鬼青只是一张n卡,穆星河当初却将他升到了五星。这当然不是因为它是个美萝莉。它的普通攻击即是三段攻击,在阴阳师这个游戏里,多段攻击无论是控制触发几率上还是在输出上搭配某些御魂都有不错的收益。 来到了这个世界,穆星河为了弥补输出的不足,为天邪鬼青佩戴的是一个在游戏前期乃至如今都称霸副本玩法的输出御魂:针女。 针女的霸道之处在于,无论被攻击对象生命多少,一旦触发都会扣除对象最大生命值10的伤害,上限为自己攻击力的120。 而如今穆星河感受到了针女效果的触发。 谢芜村似乎体力不支,跪了下来。 风停了。 半跪的谢芜村看着趴下来的穆星河,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他颤抖着再次拿出一张符篆,他的真气渡入符篆渡得很慢,断断续续的,但他的行动仍在继续,虽然慢了一些,可终是能够用出来的。 穆星河气若游丝,几乎再无力抵抗。 但是他手里握着一张空白的符纸,带着阴阳师系统普通攻击的力量。 ——但他若是想杀天邪鬼青,那穆星河便还有出手的机会。 他若是杀穆星河,如此虚弱之下,天邪鬼青却能趁虚而入。 这一战,虽然叫他狼狈而痛苦,虽然他被打得像狗一样,但他终究是赢了的。 他不过是一个练气期,连功法里边的术法都没多学几个,而谢芜村却有着超越大部分凝脉期的能力,即便没有境界压制也能轻松解决凌远栈这样名声在外的人物,是当之无愧的强者。 但终究,还是他这个小人物赢了。 他在全心戒备,谢芜村动作忽然停住了。 谢芜村的手上的符纸忽然飘落了下来,他在往后看。 穆星河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那一片片的荆棘,枯萎了。荆棘中,腐烂的花瓣之上,朱槿身上已经好几道伤痕,黎若薇的剑抵在她的脖颈上,她却不为所动,还在无措地舔舐着自己的血液。 穆星河依稀地听到她在说:“怎么办,朱槿饿。” 她似乎感受到了他们的视线,也回头望了过来,剑刃划过她娇嫩的脖颈,鲜血渗了出来。她却只是看着谢芜村,喃喃道:“我饿。” 谢芜村的神色忽然间闪过一丝慌乱,但是他很快就开始平静下来——快得穆星河以为自己神思恍惚看错了。 谢芜村的全身似乎登时放松了下去,没有半点方才与穆星河对战时的剑拔弩张。他的神情是那样平静而温柔,望着朱槿如同望着雨后天空忽然飞过的小鸟,如同望着秋日黄昏后波光粼粼的湖泊,如同望着一川的烟雨,夜里归家时闪烁的灯火。 而朱槿不顾自己的一身伤痕,缓缓地向他走来,鲜血落在她的衣服上,如同开了一簇簇暗色的花朵。 黎若薇察觉不对,一剑挥去,朱槿顷刻之间被劈成两半,然而落到地上,却是变成了断成两截的树干。而朱槿的身影,复又出现在更远处。 她已经到了谢芜村身边。 谢芜村跪着,她几乎能与谢芜村平视,她依然在茫然而无措地说着:“谢芜村,我饿。” 她说着,却没有看谢芜村的反应,将头埋在谢芜村肩膀上,而她抬起头的时候,嘴上却已经叼着一块血肉。 ——谢芜村的肩膀,竟然硬生生被她撕下一块来! 他的另一边的手缓缓地抚上了朱槿的长发,轻声道:“吃不到她,吃我也好——你要活下来”他最后的语声已然不明晰,轻得宛如叹息。 朱槿似乎没有听懂,依然在啃噬着他的血肉。 谢芜村的手从她发上放下来,轻轻地拭过她的嘴角,想要抹去那些血迹。 然而朱槿却一口咬了上去,隐约可以听到骨头断裂的声音。 谢芜村的手无力地垂了下来。 他看到天色忽然越来越明亮,这个寒夜似乎就要褪去了。 那些花香,那些月色,仿佛都是一个虚妄的梦。 还要说什么呢?已经没有什么可说了。 他自打有记忆起便是修罗教的弟子,又自打有记忆起便在门中师兄弟的拳打脚踢下长大。门派那些功法他学得不好,而弱者注定是被欺凌的,他懂。偶尔有一天他在别人的尸体上找到了一根玉简,记载着许许多多的术法与符篆,符法与阵法,他那些暗无天日的日子忽然见到了一缕阳光,那是他最隐秘的快乐。 人总是不知道满足的,当他自以为有了些能力之后,他便想离开修罗教。当时他还小,思虑并不周全,很快被逮了回来。若是之前他的人生是暗无天日,那么之后的日子便是如坠地狱。他在这样的地狱里茫茫然不知沉沦了多久,他想他的人生或许本来就该是这样的,无人在乎,他自己也不该去在乎任何东西,他不该求得太多。可在他行尸走肉一般挣扎生存的时刻,他忽然听到了朱槿的声音。 朱槿救了他,她让他有力量离开地狱,那他也该竭尽全力解开她的束缚。 朱槿其实混混沌沌懵懵懂懂,什么都不明白,他知道。 只是他其实所求不多,一生都在寻觅一个容得下他的归处,寻觅得久了,不知不觉便到了慌不择路c自欺却不能欺人的地步。 而他这些年的血与长夜,这些年地底乍现的阳光和夏末初秋明净无暇的天空,他紫荆树下习练术法的午后,花香微寒里读书的夜里,不过只有他知晓的一场幻梦。 无人可诉。 空气里的血腥味越来越浓郁,谢芜村早已没有意识,真气被吸食殆尽,没有半点生气。 朱槿茫茫然地看了谢芜村半晌,她的手抬起来,似乎不太明白自己做了些什么。 相比起之前,她的眼中多出一点光彩来,从傀儡一样的娃娃变得更有人味了一些,但终究她咬了咬自己的手指,望着穆星河说道:“饿。” 穆星河吓得几乎一屁股坐起来——这家伙吃了谢芜村还不够,看他快死了还想吃他! 黎若薇终于反应了过来,横剑挡住了朱槿。 朱槿对她的阻挡感到有些困惑,她神情很苦恼,喃喃道:“你还不能吃。” 几乎与她那叹息般的话语同时,地面上有荆棘生出来,黎若薇知道她的手段,原先与她对战的时候这些荆棘她都能躲开或者斩断,然而此时,却斩不断! 吞噬了谢芜村,她的力量竟然已经强到了无法抵挡的地步! 就在这一停顿之间,朱槿的荆棘已经牢牢捆住了黎若薇。 她缓缓向穆星河走去,嘴角还留着些残存的血。 ——连黎若薇都无法抵挡,他一个没有什么手段的穆星河,又如何抵抗? 穆星河想过很多办法,但此刻他连一个给他充当炮灰的式神都召唤不出来。 他忽然听到有人轻轻叹息了一声。 然后有一只手,递到了他面前。修长的手指,因为长期握剑而覆了些薄茧。墨蓝色的衣袖,像春雪一样冷淡的神情。 是他以为已经睡着的沈岫。 穆星河将手搭上去,沈岫便自然而然将他拉起来,然后穆星河更自然而然地靠在了他身上——他实在是虚弱得不行,既然沈岫出现了,那便是表示他原先面对这个情况是可能会死的,然而沈岫现在出现了,那便说明之后的事情都由他去处理,自己死不了了。 朱槿看到有人挡住自己的去路,带走自己的猎物,眼睛睁得老大,似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依然喊着饿。 然而不再有那个谢芜村回应她示意她过来,寂静的夜色里,只剩下沈岫低沉而带着倦意的声音:“够了吧。” 她怔怔地抬头看着沈岫,忽然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尖叫。 她再也不看穆星河,而是拔足狂奔,那些树木围墙似乎都阻不住她,就由着她穿透一切障碍,直直地跑了出去。 伴随着她远去的身影,穆星河感受到天地一阵动荡,什么水泽,什么紫荆,统统都消失不见,他们依然站在之前那个房间中,地上是枯萎的木槿与荆棘。 穆星河能感觉周围天地灵气在不断震荡——他之前猜测局势控制不住这里就会自行烧毁,或许这个就是烧毁前的迹象之一。 黎若薇皱了皱眉,将剑收回鞘,足尖一点,竟是要冲出去。 穆星河还记得她在朱槿过来的时候阻止了一下,靠在沈岫身上,开口道:“剑神,那妹子你估计还战胜不了这里还有许多宝物材料” 黎若薇足下顿了一顿,说道:“我为历练,不为寻宝。”她朝穆星河抱拳揖了一揖:“若薇感谢小兄弟此番搏命为我阻住谢芜村,下次再会,定有报答。我另有依仗,不便言明,先行一步,改日再叙。” 说罢她头也不回,直向朱槿离去的方向而去。 初见她时她如入鞘利剑一般沉默而冰冷,而她离去亦如一把磨砺许久的名剑,一往无前,无人可挡。 是剑修气派。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发现《太极琴侠》这首歌很适合这一章的节奏啊!很意外!! 穆星河眼里的世界就是这样啦~各人的故事不过如此。 穆星河其实那时候并不明白,门派叫他们下山历练,法宝功法奇遇其实都是其次的,他们下山,历练的是世情。就像剑修是要在生死一线之间,寻一式向死而生的绝世剑招,求得一刹那的顿悟,磨砺一颗无往不利百折不回的剑心一样,道修也需要磨砺道心。道修需要看人间百态,以身边的人的生死c苦厄c喜乐——甚至是自己的生死苦痛c悲欢离合,去体察世情,借此磨砺一颗澄澈通明安如磐石的道心。 长生是一件很好的事情,也是很难的事情,长生需要的不仅仅是向天索取自己命数的力量,还要一颗能承受住漫无边际岁月里无数的苦痛和面临沧海桑田的茫然的心。 三千大道,莫不如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0章 大佬言时间 穆星河看着她离去身影出神, 沈岫却是点了点头,淡淡道:“绝剑老人把徒弟教得不错——外物的确可以对修行有所助益,但一个修真者最重要的不过是本心的历练。剑修磨砺剑心,向死而生,她做得很好。” 沈岫说了几句,又将目光移开。 只见他所看之处缓缓透出一个人影来, 不或许那并不能被称作是一个人。 黎若薇头都不回地离开了, 朱槿一去,似乎楼中阵法都弱下来, 黎若薇毫无阻碍一般破门而出, 随后灵璧门那几个人焦急地涌进来。 他们看到里面诡异的境况, 步子停了下来,然后看到了趴在一边的段柏秋。 段柏秋受伤极重,隔着好一段都能感受到他的气息衰败, 他保持不住人形也保持不住妖形,人的部分总乱七八糟混着一些妖的部分, 看上去滑稽又可怖。 他所陷入的幻境似乎与穆星河他们的全不相同,他的手不知被什么磨得血迹斑斑满是伤痕, 他蜷缩着身体, 双手死死护住怀中的东西。 那东西依稀可分辨出是一方小鼎, 即便是在如此昏暗的环境中也有着近似圣洁的光华,那应当便是段柏秋之前提过的,能守卫住他们门派的镇灵鼎。 灵璧门一行人似乎也认了出来,急急走到段柏秋身边, 似乎想呼喊他,但又犹豫了一下,终究没有人开口。有一人弯腰伸过手去,想要拿出他怀中的镇灵鼎。 然而段柏秋抱得死紧,那人怎样都拿不出来。 大抵是这样的动静终于让段柏秋醒了过来,他艰难地睁开眼睛,这个动作似乎已经消耗了他许多的意志力,他看了看面前的人们,气若游丝道:“大师兄。” 此时他仿佛整个人都放松下来,想要将鼎交给他们,但却似乎已经没有半点力气,镇灵鼎从他的怀中滑落,发出了沉闷的声响,显得有些狼狈。 灵璧门弟子急急将镇灵鼎拾起来。 陆岩深深地看着段柏秋,他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出来,而段柏秋也在回望着他。那眼里或许是期盼,又或许是期盼永远不得实现的,满满的悲伤。 两人静默了半晌,有人催促道:“师兄,镇灵鼎已得手,我们应当速回宗门回护!” 陆岩迟疑片刻,从怀中一个药瓶,掷到段柏秋面前,那药瓶摔落到地面上,还滚了几滚。 与冰凉的瓷瓶滚到段柏秋身边同时,陆岩深吸一口气,冰冷的话语也落在这昏暗的房中:“我今日饶你一命,当是感念这几年的情谊。不要再让我看见你在灵璧门附近出现。” “哪里不对吧?”穆星河忽然打断了他们的同门交流,“人家为你们拼死拼活寻来镇灵鼎,你还要威胁人家啊?” 陆岩狠狠看了穆星河一眼,那眼神里许是被踩住了痛脚猝不及防本能露出的厉色,他冷声道:“换了是我,为宗门拿到镇灵鼎便是肝脑涂地也愿意,这本来就是灵璧门弟子的责任,又有何可说?他的同族杀害我灵璧门弟子无数,若是放过了他,那那些死去的同门又算什么?叫存活的弟子如何自处?” 穆星河倒想反驳那些跟段柏秋又没有关系,但想来又无话可说,便只说“牛逼”。 陆岩不再理会他,率领众人离开此处。 段柏秋目视着他们的背影,眼底的光缓缓熄灭。 他依旧是疲惫不已,眼皮沉沉,似乎又要闭上眼睛。 穆星河赶紧叫住了他:“喂喂喂大哥,快别睡了,这里待会就要出事,再睡你信不信变成烤松鼠?” “微末之躯,生死何用?”他喃喃道。 穆星河实际上很不擅长劝解人,因此他也不打算做这种他做不好的事情,他只是数着手指说道:“你看我年纪那么小,还没凝脉,你要是死了那我是拖不动你出去的,如果不出去,这里那么诡异,你死在这里,搞不好还要成为一只大妖,挺好玩的。” 段柏秋沉默了。 他几不可闻叹了一声,然后颤抖地握住了药瓶。 隐约听到他混着叹息的喃喃自语:“去年在灵璧门栽下的海棠,今年可会开花?” 他神思恍惚,怔怔地看着不知何处,过了一会儿,他方才恢复了点,扶着墙站了起来:“段柏秋在此谢过两位,先行一步有缘再见。” 说罢,他又扶着墙,缓缓地出去了。他的身影如此单薄如此孱弱,却仿佛负担着很多他不愿负担的东西,步履沉沉,然而接下来的路,他终究只能一个人如此艰难而缓慢地走下去,没有前路,也没有归处。 穆星河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有点奇怪,对沈岫道:“哎,明明你只在一边看着,为什么他还要谢你啊?” 沈岫没理他,却忽然问道:“恨云浮派吗?” 大佬这句话实在问得没头没脑,穆星河有点跟不上他的跳跃性思维,“啊”了一声。 沈岫倒有耐性解释:“以你的天赋心性,原本应当被收入内门,有金丹长辈教导,直到凝脉期才可下山去。不至于现在既没有师长,又早早下山,只能依靠练气期的这点修为应付你应付不了的人物。” 穆星河很想吐槽了:外门弟子修为不到凝脉期下山的多了去了,叫他应付他应付不了的人物的难道不是沈岫大佬他自己? 但正事要紧,他并没有扯开话题,还很认真地想了想要怎么回答。 “我还挺喜欢云浮的,”穆星河他说得有点认真,他是想过再说的,没有半点平日里随口乱说时那种嬉皮笑脸的神情,“云浮派不爱跟你说些有的没的,门派责任啊,门派荣誉啊,都没有。该给你的就给你,其它就是你做多少它给多少,很公平,也很自由,我喜欢这样子。况且要不是云浮派,我这种人兴许就跟段柏秋一样被打出去了——可能还要比现在更弱,我很喜欢云浮派的术法,也很高兴云浮派给了我一个容身之所。” 他无意识地将手微微伸出去,握了一握,仿佛里边有什么力量被他握在手心中一样。 沈岫没有说话。 但是其实穆星河也想问他一句:恨云浮派吗? 哪怕是穆星河这样的路人都知道云浮派对他多重视,哪怕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外门弟子都会感念他的恩惠,哪怕是云浮派高层都会袒护他那叛逆行为,为什么这个人就要以这样一个不可挽回的姿态离开云浮派? 他还记得初见沈岫那天他说的话。 “你既然是云浮派弟子,那就该知道我不是你师兄。” 穆星河不是很明白。 他也不好去问——他不清楚沈岫与云浮派的恩怨,沈岫虽然一贯的好说话,但是若这是他的死穴,又怎可贸然提起? 好在还是沈岫打破了这沉默:“此楼即将自毁,你有什么法宝材料想要的,尽早去拿。” 他想了想,似乎不放心,又补充道:“这里的大多数东西都被妖气所沾染,你这修为恐怕控制不住,取一两件便好。” 穆星河“喳”了一声,向放置法宝的地方挪动,又慢吞吞地说:“大佬,刚与谢芜村战斗,是我赢了。” ——虽说最后他们没有分出生死来,但按照局势来说是他赢了。 这一战他打得无比艰难,赢,或许是因为清风月夜,本来就是属于他的主场,或许是因为如有神助的返魂香,又或许赢在对方根本不了解他而使用了控制类的术法。 但赢终究是赢。 当初沈岫y一u hu一他去跟谢芜交战打说的是什么来着,说把真相告诉他——虽说事实上他已经是将事情猜了个七七八八,不过,如果有标准dá àn的话,他是很想去听一听的。 穆星河挪动到了法宝材料们面前,不知道是因为梅庭雪不爱收拾还是被后来的人胡乱翻动,分明是堆满宝物的地方,竟有着垃圾堆一般的质感。 穆星河还在小心翼翼地翻找,沈岫的声音已在他身后响起。 他的声音很低,分明是这样危机四伏的环境,这样尸体遍地的小楼,他的声音也依然有一种奇异的宁定气质,仿佛一切都在控制之中,在他身边什么危险都无法靠近。 “这个妖怪——她称自己作朱槿,原本是不该诞生的。你应当可以看出来,梅庭雪喜欢瞎收藏东西,能用的不能用的,该要的不该要的,妖修用的道修用的甚至魔修用的,她都屯着。有一天她还找到了一个妖灵雏形——妖灵是妖气与灵气的特殊聚合体,耐心孵化便可成妖——她认为可以贯注于她自己的小楼之中,为自己洞府添加灵性,阵法会更加莫测。总归是妖修寿元漫长,死了还有个原型可以慢慢再修炼,因此分外肆意妄为。” 穆星河听到“该要的不该要的”的时候动作顿了一顿,生怕自己就拿了个不该要的,他想了想挑选了一支符笔和一颗珠子。符笔是因为他自己看到谢芜村凭空做符阵的手段,感觉很强势,自己也想试试,而珠子则是因为光华内蕴,外部有隐约的灵气流动,一看便是好东西。 他很快挑好了,并不贪多,又走到另一边的书架旁端详起来。 沈岫依然在缓缓讲述着。 “若梅庭雪在世,凭借她的修为,自然能一直压制着这个妖灵。但她确确实实于多年前过世,这座小楼便一直空置着,她本是妖修,此处又多有妖修法宝,自然妖气浓重,孕育几个妖物并不算什么奇怪的事情。但有人以这座小楼为核心,汇集八方妖气,源源不断地将妖灵供养,那混混沌沌的妖灵便也就有了意识,更有了超越寻常初生妖物的能耐。” 穆星河看了许久,终于发现他要找的东西,那是一本很旧的书册,他将书取下来,飞快地翻阅着。 他忽然想到一件事,问道:“我看朱槿好像很怕你?” 然后他听到大佬似乎冷笑了一声,说道:“我屠戮过不少妖物,她非是正常修炼而来,而是各种散碎妖气强行催化,又怎么能不怕我?” 沈岫顿了顿,又说了下去:“原本妖与人一般,样貌各不相同,性情各有差异,然而朱槿生于恶念,是各种莫测心思挟带着混沌妖气强行催化的产物,因此本性便分外凶残,需要生人血祭方能诞生于世。谢芜村听了她的话,要助她以真实躯体降临,便把消息散布出去,自己驱动小楼现世,凌远栈听到消息,大抵也是出于什么见不得人的理由,组织了一行人来到此处探秘。灵璧门之事,是因为那些妖气异常的流动而受波及,又也收到消息,被谢芜村引诱过来。” 穆星河敏感地意识到沈岫有什么东西刻意略过,但是此刻书上的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将书页翻回去,皱着眉仔细看着。 “人死得多了,他们达成目的,朱槿用他们的血肉灵气孕育自己的实体,再来一个强者祭炼非但可以安安稳稳降生于世,力量还可以大为增强,他们选择了黎若薇,然而朱槿最后选择了谢芜村。” 沈岫沉默了一会,似乎在想还有什么可说的,发现并没有,便说道:“我将提取梅庭雪真灵,此楼会一并焚毁,你尽早离去吧。” 穆星河蓦地看向沈岫,沈岫神色依旧是十分平淡。穆星河有些不相信沈岫如此轻轻松松简简单单就让他离去,然后又想到了什么,有些急促地问道:“那为什么会有人刻意驱动妖气汇集于此,你是知道的吧?” 沈岫面容平静,有月色从窗边漫进来,落到眼底,竟然有一种奇异的温柔与叫人安心的镇定:“嗯,我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沈岫其实有点在等穆星河问一个问题,但是穆星河没有问。 其实这个对于沈岫自己来说,很无所谓,穆星河不问是他自己的损失。 那个问题的dá àn是:“我觉得你会在那时候突破。”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明天结束这个部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1章 【副本结束】 穆星河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一瞬间波澜不定的心海也因着沈岫平静的神情而慢慢平静了下来,穆星河叹了口气:“好嘛。”随后他抬起头朝沈岫笑了一笑:“只不过我同你好歹是出生入死过,都没有见过你出手,总得让我看一次吧——到时候你带我出去,应该也不麻烦?” 说这话的时候穆星河有些提心吊胆,生怕无情的大佬会说“麻烦”或者“为什么我要带你”之类的话, 但是沈岫却什么都没有说, 只是点了点头。 穆星河得到沈岫的肯定,便安心地坐了下来, 顺手又吃了一颗清妙灵均丹——他实在太疲惫了, 必须这样才能支撑住他的心神。他捧着书, 看书一会,又瞄沈岫一眼。 没有风,沈岫的衣袂却很自然地往后飘着。无数细小的微尘化作光点, 漂浮在小楼四处,又缓缓地向着这个房间的中心凝聚起来。 像是升起了无数的星辰, 又像是无数萤火虫在夜空飞扬。 然而随着沈岫的行动,他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声音。 伴随那些细碎的声音, 热气从楼下往上升腾。 这是沈岫在此的第一次出手, 而果然他一出手, 这座小楼便会自行焚毁。 穆星河眼睛眨了眨,复又低下了头。 他翻开的那一页,书中记载的是一个符阵,那图形复杂又诡异, 他记得的。 他从储物袋翻出一把小刀,一边看书,一边随手在地上乱刻——反正这楼就要毁了,乱涂乱画,也没有人能追究他的责任。 这是一个实现起来很困难的符阵,凭借他的修为和符术知识,其实是完全不能将它复原出来的。但穆星河本来就没指望独力使用它,这个符阵不过是一颗螺丝,一根引线,穆星河即使依样画葫芦,也能达到想要的效果。 某个图形笔画顺序特别诡异,他半天才能流畅地连接起来,刻完这个图形之后,他抬头看了看沈岫。 沈岫没有看他,他闭着眼睛,专心地凝聚着真灵。这或许是难度特别高的术法,因此沈岫没有多看他一眼,而外边火焰燃烧得越来越烈,几乎把天际染红,他都没有转移过一点注意力。 空中的光点也似乎因为那烈火而不甚明晰。但穆星河已经可以见到在中间的地方,许许多多的光点已经开始凝聚成一个模模糊糊的形状了。 穆星河没去打扰他,继续看着自己的书。 直到有汗从他的额间流下。他仿佛不是置身于初秋的凉夜,而是沙漠日光灼烤之中。火势蔓延上来了,这座楼不知什么制成,竟然没有什么呛人的浓烟,只听到木料因为被灼烧而变得脆弱的声响,源源不绝。 穆星河看到窗外已经有烈火怕了上来,然而处于这熊熊烈火之中,穆星河竟然什么都没有去做,也感觉不到半分惊慌。 他与沈岫身在无限业火之中,却安静得像是在午后水泊旁,他看书,他做事,不需要多说。 他看着空中。光点几乎已经凝聚在一起了,小小的,结成了花瓣的形状。 然后亮光组成的花瓣缓慢地染上了颜色。一片小巧的c甚至有些不起眼的粉色花瓣。 穆星河知道,这应当就是梅庭雪残存的全部真灵。 一个人死后,剩下的也不过这样薄薄的花瓣,渺小而脆弱。 亮光完全褪去之后,那单薄的花瓣似乎也失去了支撑,晃晃悠悠地落了下来,落到穆星河与沈岫之间。 而沈岫也站稳了,他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眸依然是三月春水的明净与冰凉,看着地面上的花瓣,也看着旁边的穆星河。 他淡淡说道:“拿来给我。” “哇,大佬连弯腰都不愿意啊,”穆星河调笑道,但他依然是捡起来,那片花瓣轻得如同没半分重量,在他手心之中一口气就能吹散,他慢慢地朝沈岫走过去,语气仍然是他平日里的漫不经心,“大佬看完以后给我看看呗?” 沈岫只是瞥了穆星河一眼:“你看不懂。” 穆星河只笑笑,不说话。 他缓缓将梅庭雪的真灵放入了沈岫的手中。 系统的任务是摧毁梅庭雪的真灵,梅庭雪的真灵如今出乎他意料地顺利地到了他的手上,但他依然是交给了沈岫。 这个东西沈岫很想要,穆星河打一开始就能够看出来。 他跟沈岫不熟,沈岫跟他也不熟,他们的关系甚至还不是朋友。 但沈岫救过他——哪怕这个可能是沈岫的举手之劳,哪怕这可能不是出于沈岫的本意,又哪怕不是因为沈岫他也不会一度在生死之间徘徊。 沈岫是救过他的人,其实沈岫根本没有必要费那么大的劲护他周全,但是他护了。或许这些事情对沈岫来说轻而易举不值一提,但穆星河却会惦记这样的情分。 他不会辜负。 沈岫既然那么想要梅庭雪的真灵,那他给他就是了。 至于系统任务?——去他妈的系统任务! 当然这句话穆星河只能在脑中想想,甚至不敢想超过一秒。 反正他尽力。 梅庭雪的真灵在沈岫的手里,沈岫微微闭着眼睛,穆星河可以瞥见他某一瞬间皱了皱眉,大抵是看见了什么东西让他很不愉快。 火已经燃烧到了四面窗上,门也燃起了熊熊烈火。 那些法宝和材料,都被卷入了火焰之中,连同前来探秘的人的尸体,连同那些野心和,一起都被这自毁的烈火都吞没。烈火之下,一切不过灰烬尘埃。 四面都是火焰,火光灼烈,映得沈岫的面上都带了些许的桃花色。热意滚滚朝他们涌来,穆星河抹了把汗,把自己的小刀捡起来,看着书,在地上继续乱涂乱画。 沈岫读取真灵的记忆并不需要多少时间,至少在门烧塌之前他已经睁开眼睛。他看着在地上一边看书一边刻符阵的穆星河,问道:“你在干什么?” 穆星河还在刻着,没有抬头,他的眼睛在火焰映照中有一种琥珀一般的光泽,外面的火焰在他眼底不断闪烁,烈焰在他眼眸中燃烧,像是深夜里的野兽一般。 “你说你知道朱槿被人强行催生是怎么回事,这点你没有说完,那我来替你说一说,”穆星河含糊地说,“这一切的根源都是有人将妖气汇聚于梅庭雪的小楼中,而那人大费周章做这件事情,是为了引诱你,他知道有梅庭雪的下落你肯定会过来一看。这是个陷阱啊,沈岫。” 这是一个针对沈岫所拉开的陷阱,始作俑者拉开一张茫茫大网,等待沈岫陷入其中。而不论是谢芜村凌远栈,还是几欲倾覆的灵璧门,死于楼中的修真者们,不过是命运推波助澜之下误入这张网中的蝼蚁,在其中垂死挣扎罢了。 在更高层次的力量面前,又或许是在冥冥中的命运面前,他们不过是蝼蚁。 穆星河猛然抬头看着沈岫,他的眼眸明澈无瑕,神情是在他面上很少能见到的认真:“都是冲着你来的,这个陷阱比你想象得要大,从百里以外就拉开了网——就是这个。” 他的刀在地面上刻了最后一道,地面上的法阵忽然光芒大盛,沈岫皱了皱眉,他的ěi zhuāng忽然像被擦去一样消失,露出了他的本来面目。 朱红色的泪痣,修眉凤目,玉石雕成那样完美的脸。 有金色的锁链从地面上升腾而起,捆绑住了沈岫,以沈岫的修为,竟然连挣扎都没有挣扎就被锁住。 ——穆星河走过去从他袖中拿走梅庭雪的真灵他都没有反抗。 只是那双漂亮的眼睛冰凉得像雪一般,静静看着他。 穆星河指着他一直拿着的书本上的图形,说道:“这个法阵名叫斩仙阵,寻常修士只要近身便会被缚住,然后流尽真气而亡。布置这个阵法的人很聪明,我刚下山的时候就见到这个阵法,甚至险些着了它的道,但是当时我还不清楚这是要干什么,直到那时候你跟我说‘将符阵各个部位阵型打碎,藏于不同位置,以符阵符号联系起来,组成一个完整大阵,威力比寻常符阵强上百倍’我才明白。寻常的斩仙阵困不住你,便来个斩仙大阵,而这座楼,这些妖气,就是稳定大阵的阵眼所在。” 穆星河说着,拿出解魄焚玉符,渡入一些真气,印在梅庭雪的真灵之上。解魄焚玉符连魂魄都能摧毁,那朵脆弱的花瓣如何能挡住这般强大的威力?须臾便被燃烧殆尽了。 穆星河任务得以完成,又终究是平安无事度过了那么多的危机,松下了一口气。 他抬头看着沈岫,沈岫的白色衣服被金色锁链绑住,却意外地显示出几分清贵来。火焰朝他们涌来,他面上染上几分艳色,几类于灼灼桃华。但这人已经动弹不得,只是在默默看着他。 穆星河原本看着他的神色万般复杂——已经是复杂得不太像他,种种情绪纷纷在他心中沉沉浮浮,片刻都不得止息。然而在沈岫安静的眼神注视下,他的心里奇异地开始宁静下来。 穆星河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毫无反抗之力的大佬,哪怕受制于人,依然有一些叫人惊心动魄的危险感觉,他的威势分毫未减,但又因为受制于人,他的威势如今却也不能影响到穆星河半点。 一切都如他所愿,他不应该不愉快。 他吐出一口气,仿佛是吐出了他不应该有的那些沉重情绪。他静了一静,终究恢复到原来那个穆星河的模样。 他在沈岫身边绕了一圈,但终究没有狗胆让他去挑沈岫的下巴。他只是抱着胸,唇角慢慢勾了起来,作出了一个笑容,微笑着看着沈岫。 “不行啊大佬,我在你身边刻了那么久的阵,你居然都没有注意到,其实我替你做完事情你就可以把我赶走,但是你居然没有,”穆星河似乎万分愉快万分从容万分居高临下,他笑眯眯地,露出尖尖虎牙,“说白了你就是个好人呗?我也没有见过比你更好的人了,我算是想明白了,你压根儿就没想过要杀我,亏我之前还被你的杀气吓得不行。你连谢芜村这种人都是能救则救,我可跟你不一样,我当时心里只想着他有什么好利用的地方,我能不能拿去骗人。你瞧你对我那么好,我还是恩将仇报将计就计陷害了你一发,要我说你就不适合当什么魔道大佬,那个临渊君你不愿意就给我当当呗,我保证如鱼得水!” 穆星河噼里啪啦说了老长的一番话,不管他的意思沈岫能不能懂,他都觉得无比之爽。 沈岫一直没有说话,只垂着头看他大放阙词。 忽然穆星河看到沈岫的眉微微挑了一挑,而唇角一勾,是笑了。 沈岫这人本来就生得好看,笑起来更是不得了,就像三月春风纷纷吹尽了桃花一般,尤其是在熊熊火光的映衬下,更是撩人。 但穆星河并没有办法欣赏如此美色,他看见沈岫笑,心中便警铃大作。 随后他听到沈岫的声音:“穆星河。” 大佬如此语气,连名带姓喊他名字,他觉得更加不妙了。 然后他看到沈岫的神色,有点倦有点懒,有点微微的嘲讽,带着微微的笑意:“——你应当不知道,当年梅庭雪与我结识,是因为听说我阵法之学在年轻一辈之中无可匹敌,想要与我一较高下。” 麻辣个鸡的! 穆星河控制不住在心里喊了一句脏话,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儿响叮当之势,疯狂地驱动他一早便准备着的咫尺千里符,伴随着金色的遁光,穿越火场,飞速地远去了。 他的眼角的余光还看到沈岫身上的锁链道道脱落,但是须臾之间他已远离了小楼,隐隐又看到荒野之中几股骇人黑气朝小楼涌去,伴随着惊人的威压,但那也不过是一瞬间,穆星河身周的景色飞快地变幻,等他身边的东西都停滞下来,他已经是到了一个不知道那儿的屋顶上。 这时候穆星河紧绷的神经才放松下来。 那永夜里的小楼,那骇人的火光,还有那可怕的沈岫大佬,都已经变成了过去。 唉,装了逼就跑,真刺激! 穆星河躺在别人家的屋顶上,思考人生。 他检讨,他不应该挑逗大佬的。 他想让大佬得偿所愿,但是毕竟他也想完成任务,且按大佬的个性,他若是花言巧语,大佬十有是不会理他的,那么他就得找个取巧一点的办法,他察觉到不知道哪方大佬针对沈岫的布置,就开始将计就计了。 他真没想过得罪大佬,也没想过恩将仇报。他自己画了个法阵代替了原来画好的法阵作为大阵的中心,又破坏了一点符号,沈岫想还是很简单的。 但如今沈岫既然很了解阵法,有办法直接解开,估计也是体会不到他的苦心了,甚至会觉得他现学现卖,画得很不合格,愚蠢狂妄自以为是他最后还在大佬面前嚣张,还在大佬面前嘴炮,可以说是狠狠得罪了大佬,很不知死活了。 穆星河如今只期盼自己此生此世都不要见到大佬,否则可能要活生生被大佬砍死,一代修真之星就此陨落。 穆星河正在长吁短叹,忽然又听到了系统的声音。 怎么肥事?! 作者有话要说:  沈岫有个穆星河很不喜欢的爱好:看戏。 —————————————————————————— 谢谢阿怡家的糖的地雷! 为了庆祝副本结束,这章留言有红包送上~~ 这个副本因为沈岫的介入而难度骤升,到了以穆星河当前能力几乎无法应付的地步(穆星河:都t是沈岫),下一个副本穆星河就可以愉快地虐虐菜,升升级了。至于某个结果嘛是个伏笔。 —————————— 前几天玩游戏捏了一下脸,当做是这次这个副本的脸↓网页版的童鞋应该能看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2章 人间烟火 自穆星河从小楼中逃出, 已经过了三天。 那一夜穆星河躺在人家的房顶上,忽然听到了系统的消息——系统判定他的任务失败,还把他的修为全数清除,他一检查,他身上的真气果真是一点都不剩,比他刚穿越来的那时候还要贫瘠。穆星河简直吓到变形, 大惊失色之下, 还把人家房顶的瓦片弄掉了好几片。 这屋的主人是个老大爷,本来都要歇下了, 听到声音发现有个混小子在他屋顶上不知干什么, 过去便是破口大骂, 轰他下去。 接着穆星河巧言令色,啊,不对, 是花言巧语了一顿,使得老大爷非但不骂他了, 还容许他在这边住了下来。 穆星河因此就在老大爷儿子的房间住了下来,给自己好好休整一番。 离去小楼已经好几日, 穆星河如今回想起来记忆依然很清晰, 甚至他还记得那种血腥味与木材混杂的气息, 花香的微寒,无穷无尽的幻境,维持不住形体的段柏秋,星空下沉默地走在他面前的沈岫, 朱槿吞噬谢芜村后残忍而懵懂的笑容,记得很多很多的尸体,和他们还活着时的意气风发。 于穆星河而言是发生了许多事情,然而于世界而言不过是某处不知名之地的一天一夜而已。 穆星河闲暇的时候打听过,这里已是千里之外,无人知道那个妖气汇聚的小楼,也没有人知道有个散修带着一行人进去,几乎全军覆没。 穆星河在小楼中活着并且安全逃离,住在老大爷那里,清点了一下自己的战利品。 他感觉在小楼里出去的人之中,没有一个人比他带走的战利品更多——灵璧门诸人只要一件法宝,而沈岫只要复原一段记忆,黎若薇就更为缥缈,要的是历练,其余什么都不需要,追着朱槿便去了。 他把自己身上的东西整理了一番,沈岫给他的那个叶子他还收着,他不知道究竟是什么玩意,但确实是个好东西,有清心凝神的功效,他寻人把叶子打了个洞,穿上一条红绳便戴在了颈上,紧贴肌肤,这便不用时时手握着。 在梅庭雪那儿他又顺了个符笔与宝珠,符笔他还不懂有什么功效,宝珠他倒是在《太乙清风》中找到了相关说明,它名叫神霄宝璃,是九霄神雷偶然落到矿石上的结晶,是至少可以炼制金丹期法宝的稀世材料。梅庭雪那本记载着许多法阵和符术的书也被他顺手拿出来了,他毕竟如此好学。 还有系统给了他一个叫寒蟾盆的东西,那是个手掌大小的圆盘,用雕着桂花的檀木装着,中间是莹莹一片白玉,里边似乎还有什么银色的液体流动,看不分明。这个玩意很蹊跷,可能是因为是系统生产的,无论是《太乙清风》还是《斩月碎星》他都没有找到相关记载。但即使他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看过梅庭雪那些收藏和书上那些描述之后,他也知道,这个东西定然不是凡品。 穆星河清点了一番,感觉自己还是十分赚的。 他这一趟,凭借着练气期的孱弱身体,步步为营,见招拆招,终究还是全身而退,甚至收获不少。 只不过这一趟里,他最大的错误也是最大的遗憾不是低估了沈岫,而是错估了系统。 他耍小聪明被系统发觉了。 他其实想过,系统发布这个任务的根本目的应该是阻止沈岫去读取梅庭雪的记忆,但是穆星河总还想抠抠字眼——系统说的是叫销毁,也没说是什么时候销毁嘛,反正他确确实实也亲手销毁了嘛,只不过之前给沈岫看了几眼而已。 他即便猜测系统的本意应该不是如此,但是依然觉得自己那样投机取巧应该系统不算他任务失败。 穆星河还以为是那种很机械的系统,认为能糊弄过去的概率远远大于事情败露的概率——却没想到这个系统平时一声不吭,问啥啥不应,僵硬无比,如今却一声不吭就判定了他任务失败,一声不吭就抹去了他全部的修为。 他事后去抗议说系统任务没有说清楚也得不到任何的回应。 他想到自己的修为,想到刚刚突破到第一重的斩月碎星决,内心是酸楚的。 他的感伤持续时间不长,穆星河并不觉得这样的惩罚能影响他多少,他人还在,大不了重新修炼就是了。被削弱的是他的修为,又不是他。 他其实隐隐能领悟到,系统这不过是一个警告——警告他不要跟系统去玩小聪明,成不成功总归是系统说了算,而他再努力修行,一旦做错,系统也可以轻轻松松将他的全部修为抹除。系统选择在这个时间扣除他修为其实不算什么,他无非刚踏入练气期的人,修为本就没有多深厚,他修为进度还因为去体会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而停滞不前缓,近半年一无所获,要重拾回来并不难。 若是他日后修为高到凝脉或者炼魂时选择作死而系统才这样做,他估计就要喷出一口凌霄血了。 而系统这个时候还给了他一点奖励,这就很耐人寻味了,颇有打一棒子给一个甜枣的感觉。 当然,这也可能是系统对他参与这样困难的事件后还能全身而退的奖励。小楼之事,按他的力量层级来说本不该介入,在小楼中也有种种他一不小心就会死去的困境,有许多他本来无法应付的敌人,甚至还有几个无差别杀戮的疯子,但他还是活下来了。 只是不知道系统知不知道沈岫对他做出过不会让他死的承诺? 穆星河吃了系统的瘪,就不由得跟系统较上劲了。 穆星河如今停留的地方叫做桐历镇,这地方与他之前待过的大壶镇差异甚大,光规模就差了许多。桐历镇上人来人往,修真者为数不少,镇上商行药铺市集酒楼茶馆客栈啥都有,灵石金银在这里皆可使用。 而这种差异也是有因可循,大壶镇处偏僻之地,背后又是大山,能由村落发展成一个镇子已经很了不起了。而这桐历镇位于东海之侧,三岛海域附近。三岛海域与桐历镇虽还有不短的距离,但影响力却能覆盖到桐历镇,盖因那三岛是蓬莱c方丈c瀛洲三岛,传闻中神仙所居之处,上有三大宗门——蓬莱派c方丈派c瀛洲派,此三者功法各有所长,且规模都不算小,位此界大宗门之列,因为那三大派的影响,这一带都还算繁华。 穆星河修炼之余无事便出去闲逛,这个地方大家的平均修为比大壶镇那边高,定居在此的人们的修为大约都在练气期左右,只是他们虽然都有修为,却显现出一种奇妙的安居乐业的姿态,卖猪肉的卖猪肉,打猎的打猎,织布的织布,跟平常人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原来此地修真气氛浓郁,大多数人都修行过一段时间,但是限于天赋或者机遇,他们终究是没有继续修行下去,于是他们停止了历险,留在了这里,过起了常人一般的生活,受着附近宗门的荫庇。 穆星河还挺喜欢出去闲逛,找那些人随便说说话的,分明是修真的世界,来来往往也不少身被风霜伤痕累累的修真者,但这里却有一种奇异的属于人间烟火的气息,叫人心生眷恋。 他闲逛的时候还打听了一下见狸集离这多远,要怎么去——他可没忘记宗门给过他一个任务,叫他去见狸集送一样东西给门中师兄。 好在他虽然远遁千里之外,见狸集离这里也不算太远,即便没有赶路的术法,只坐车马而去的话,半个月到一个月即可到达,只不过如今世道不太平,到见狸集那条路上有些妖物魔兽之类出没,不大安全,他这种几乎算是没有的修为过去或有危险,最好还是半个月后跟着商人们的车队一起过去。 穆星河过去找商行讲好,回到了老大爷家。 老大爷姓郭,原来穆星河喊他郭老爷,他不高兴,他说这样喊显得他很有钱,这并不符合事实,穆星河也就只好改口叫他郭大爷。 穆星河回家的时候,郭大爷在骂人,骂得中气十足。 “你个兔崽子老子给你置办那么多东西是让你拜入岱舆宗之后好好修炼的,你他妈还给老子三天两头跑下山来,真你妈翅膀硬了就自己飞去,别回来见你老子了!” 而有个稍显稚嫩的声音与他对骂,想来便是郭大爷的儿子,骂得也是很有乃父之风。 “我还不是怕你这个老头子哪天死了没人发现!我有说我不在好好修炼吗!我下山这叫这叫历练世情!门里的师兄师姐都经常下山历练的!” “你这个小兔崽子还敢狡辩?!不抽死你你是不是还能上天了!” 穆星河听着这对话很不对劲了,咳了一声,敲了敲门,便推门进去了。 只见有个十一二岁大小的孩子被郭大爷按倒在长凳上,虽然没挣扎,那也是一脸的不服。而郭大爷一手提着鞭子,举得老高,见到穆星河来,有些尴尬,动作僵硬地收住了。 那小孩得了空隙,一个鲤鱼打挺从长凳上跳下来,又指着穆星河:“你就是住我房里那个人吗,真没用!比我大修为还没有我高,丢人!” 穆星河:“” “呸,这个哥哥比你懂事多了,我宁愿你天赋差一点也不要这个狗样子!” 小孩大怒,指着穆星河的手都在颤抖,扭头对郭大爷说:“我告诉你,有我没他!” “哦哦哦,”郭大爷竟然鼓起掌来,“那你走啊,早点滚回岱舆宗去,别成天想着回来了!” 小孩眼睛顿时就红了,深深吸了一下鼻子,僵硬地快步走了出去,还用力甩了一下门,门关上的时候发出老大的声音,穆星河都怀疑这个门快被甩坏了。 穆星河一回来就围观到如此精彩的家庭战争,还成为了导火线,几乎都没反应过来,说道:“大爷,您不去哄哄?” “哄啥,我巴不得他滚回岱舆宗,成天玩能学到啥,”郭大爷喘着气,坐了下来,用手扇着风,又语重心长道,“小穆,我看你是个好孩子,我跟你说心里话啊,你现在年纪还小,还可以趁早修行——修行要趁早!而且不能懈怠,我当年就是太懒惰,什么事情都没有做成,人到四十才发现登仙无望,得定下来了,好不容易娶了媳妇,生了孩子,孩子来得晚,孩子娘去得早,一不小心,你瞧瞧,都把他惯成了这狗样子!” 穆星河见郭大爷越说越气,赶紧顺着他的话说:“小孩子调皮一点是正常的,而且他也聪明呀,不是小小年纪就拜入宗门了么。” 听了这话郭大爷起来的怒火终于平息了一些,又说道:“真有天赋或许就能拜入那三个大宗门了这里因为宗门甚多,宗门之间收徒竞争也激烈,或许在外边你这个年纪才能拜入宗门,但这里十岁出头就有宗门来寻找比较有天赋的孩童了,大家普遍拜入宗门都比较早。” 穆星河“哦哦”了几声,在云浮派的话,确实新入门弟子大约都是十五六岁的样子,大的也是十七八,更大的或许还有,但是小的却很少,除非确实是不愿意放过的天才人物。穆星河听说过,这是因为孩子年纪小,天性还没定下来,胡乱施教反而容易把人教坏,毁了人家一生道途。 不过这里既然普遍如此,或许也自有他们的道理。 郭大爷歇了口气,又说道:“不过岱舆宗前些日子才收过弟子,再来得等明年了。我看你也是个机灵孩子,怎么不寻个宗门去修行?你可以先去三岛看看,不行便去附近的员峤山c方壶山,上面也有好几个宗门,你这个年纪最适合入门,如若合适,他们定会将你收入门中。一个人,只要入得一个规模还可以的宗门,这辈子基本不会有什么忧虑了,若是入得瀛洲派那种大门派,嚯,什么东西都会有,出门人人都仰头看你,谁也欺负不了你去!” “真的,去投一个宗门吧,我年轻时桀骜不驯,觉得宗门不过是束缚,现在呢?无非是出生入死数十年,毫无结果,也修不成仙,得不了道,苦苦历练而来的一身修为,不过是回头做个普通人,挣钱养一个熊孩子,到头来啊,还不如从未修过这个仙,踏踏实实过了这辈子呢。” 郭大爷说了半天,终究是中止了话题:“——罢了,你还小,不懂也是正常,我像你那么大的时候,只会发白日梦呢!” 穆星河不知道哪里找来了个蒲扇,笑眯眯给郭大爷扇着风,然后轻盈又愉快地说:“大爷您不用担心,我想好了,我未来是要去拜入云浮派的。”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rikachi的地雷! 啊,上一章有童鞋表示看不懂,我想问一下大家,是对系统结算看不懂,还是对沈岫跟穆星河的事情看不懂,还是说看不懂小楼的形成原因,或者其他然后我回头再补充一下说明,捂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3章 顺便升个级吧 结果这番话果然被郭大爷理解成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的白日梦, 郭大爷苦口婆心地去劝穆星河,劝了半天。 劝的内容大抵是云浮派那种数一数二的大宗门,天下的人都想去,自然收徒极为挑剔,他要是打定了主意要去,多半会受到挫折, 最后只能灰溜溜回来。退一万步说吧, 万一他好运被云浮派收入门中,那也只是个外门弟子, 外门弟子实际上与散修无异, 还不如不当, 他不知蹉跎时光到几时才能进入内门,而内门的话,这种大门派勾心斗角的, 不能静心修行,那也是虚度光阴。人类寿元有限, 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了。 二则云浮派离这边是十分之遥远,世道混乱, 远去异乡不知要出多少事, 实在是不好, 不好。 穆星河听得哭笑不得,他知道郭大爷是好意,但他现在修为只有重新凝聚起来的一丁点儿,说自己是云浮派弟子也没人会信, 只好打了个哈哈,又晃出门去了。 此地虽临近几大宗门,但最为靠近的是一个纯粹的剑修门派,岱舆宗,因此这里剑修气氛比较浓厚。穆星河到市集一逛,发觉高阶一点的符篆基本都没有,更不用说法宝法器了,反倒是剑谱宝剑什么的特别多,叫人看都看不过来。 可惜穆星河最近实在是很忙,他要追回从前的修为,还有个梅庭雪的书可以慢慢学习,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扩充自己的知识体系,因此他随便看看也就算了。 穆星河逛回去的已经是傍晚时分,他已经看到了到处飘起的炊烟,能闻到周围人家饭菜的香气,那味道勾得他馋虫发作,又去集上趁着人家没收档买了一只烧鸡,提着烧鸡,晃晃悠悠地回家。 夕阳把他的身影拉得越来越长。 这是回家必经的小巷,穆星河停了下来。 他猛地回头,笑着呼喊道:“哎,郭大爷,你也在啊,一起回去呗。” 他就这样笑吟吟在小巷里侧身等着。 过了一会,忽然有幽幽的声音传出来:“你骗人。” 只见一个小孩从小巷闷闷不乐地踱出来,正是郭大爷家孩子。 穆星河一把就把烧鸡扔他怀里,踩了踩地面,嘴角扬起来,却是有几分嘲讽的角度:“你这把戏啊,是我年纪比你小一半的时候才玩的。” 这孩子姓郭,单名一个铭字,原先他爹想给他起名郭名扬,取扬名天下的意思,后来似乎因为名字太大,郭大爷怕他担不起期望,改叫郭铭了。 最终郭铭还是乖乖地抱着烧鸡跟着穆星河回去了,他回去的第一件事,是不知道哪里拿出两把木剑,一把扔给穆星河,一把自己握着,喝道:“一较高下吧!” 穆星河心道这孩子不会是个傻的吧,很勉强拿着剑要跟他比划,而小孩一看他握剑的样子,却是恼怒地说:“一看就是外行人!”又不要比了,还嚷嚷着什么你不会剑术,我是不可能认同你的。 结果郭大爷在一边凉凉地说:“没有剑修的本领,倒得了剑修的病。”更是把他气得饭都没吃,直接离家出走。 穆星河问这样好吗,郭大爷去门口看了看,说道:“没问题,看他走的路线,是回宗门去了。” 郭大爷叹了口气,说道:“这孩子性格顽劣,又因为早早入了宗门,自视甚高,看不起修为比他差的,成日里刁难你,真是对不住。” 穆星河倒是很无所谓——那孩子在他离开之前估计见不到一面了,就是见到了,也没有看不起他的理由了。 穆星河的修为其实增长得还算快,他理论知识扎实,又有之前的修炼经验,重拾养气期的修为其实并不难,反倒是因为从无到有重新来过的体验,让他与自身的真气更为契合。只不过此地养气期的人到处都是,没什么人会在乎一个区区的养气期,他这个快得有点诡异的修为增长也就无人注意。 几日过后,他已经即将突破到练气期了,小清风诀也可以不依赖符篆使用出来,一切都很顺利。他收了气息,打算找个灵气浓郁一点的地方突破,结果这时郭铭回来了。他没有发脾气,也没有找穆星河决一死战,他急急在屋中转了几圈,翻出了几颗铜板——天晓得他哪里弄到的,一脸忐忑地出门去了。 然后过了一会儿他又一脸沮丧地回来了,彼时穆星河在房间里研究梅庭雪那本书,他翻了两页,郭铭绕着门外的树,转来转去,他再翻两页,郭铭已然是换了个方向,转了不知道几圈了。穆星河拿出一张符纸,练习复原斩风诀,符篆画完的时候,郭铭已经不在院里转了,他在准备挨打。 穆星河竖耳朵听了听,大约是这孩子想骗他老爹钱,说什么宗门要买修炼用的剑啥的,偏生是郭大爷对这里的事情还算了解,一眼就看穿了他,觉得这个孩子脾气烂也就算了,人品还不好,该打。暴力胁迫之下郭铭哭着说出了真相,是说他看不惯隔壁宗门一个趾高气扬的小孩,约定和他斗法(郭大爷:就你们这点水平,有什么好斗的?),比斗之中不小心弄坏了隔壁宗门一个人的祖传护身符篆,那人家里却不是什么好惹的,这一弄坏,郭铭万分害怕,天一亮就跑下山拿着回来想找人去修复,还掏出了自己的小金库,不想还是不够。 然而这虽说郭铭不是故意的,但是事情开始还是他乱欺负人,该打,没眼力惹到不该惹的人,更是该打。打完以后郭大爷拿着符篆出门,又回来了,几乎又要把郭铭打一顿。 原来这道符篆,并不算什么厉害东西,但符篆起码有炼魂期接近结魄期的水准,这里住下来的人并没有那样的高手,更没有人能重新画一个出来,且这里虽然来往修真者不少,却也多是剑修,精通此道的人并没有。修复符篆虽然不要求修为,但是却需要对符篆原身术法的细致理解,在这里找到这样的人或许比找出能重新画一个这样的符篆的人更难。 郭大爷在苦恼如何把这件事平息下去,穆星河却从房里缓缓走了出来,对着郭铭笑眯眯说道:“你喊我一声哥哥,我就帮你。” 郭铭脸上泪痕犹在,努力瞪大那双红肿的眼睛,他声音是嘶哑的,说话十分艰难,但是还是脱口而出:“你怎么可能行!” 穆星河耸耸肩,说道:“既然这里甚至还要远一点都找不到能帮你的人了,我试试呗。” 穆星河的把握,确实只到试试而已。 他清楚自己对真气的掌控比一般人好,也有梅庭雪的符篆书籍和符笔作为辅助,他知道修复符篆即便是他这样的修为也能做到,但,也需要对术法和符篆本身的理解。这种事情放到云浮派甚至其他道修门派应该都有很多人做得到,不过毕竟这里没几个正经的道修,穆星河虽然把握不大,但却也觉得,可以一试。 结果郭家父子都是十分不信任他,尤其是郭大爷,他眼里的穆星河虽然平时还算成熟,但终究还是个半大小孩,还是个没什么修为的半大小孩,这符篆修不好不要紧,若是被当成废纸玩那可就是大大的不敬了,因此断然拒绝了穆星河。 穆星河也不强求——他原先也不过想试试而已,这于他没什么利害关系,不给也就不给了。 但是夜里睡觉的时候,郭铭却别别扭扭地拉他的衣服,问他:“你是不是真的能修好?” 穆星河本来准备吹熄烛火要歇下了,听郭铭这话,便转过身,歪了歪头,问道:“你这里丹砂有没有?”穆星河是有丹砂的,但是这些日子他没事就练习画符,那丹砂本来也是别人储物袋里搜刮来的,数量不多,他玩着玩着就所剩无几了。 郭铭一脸茫然:“丹砂是什么?” 丹砂是画符的常用材料,穆星河深深为这个未来剑修的基础知识感到担忧,他只是拍了拍对方脑袋,伸了伸懒腰,说道:“那我先给你变个魔法。” 他拿出一张符纸,捻了些煤油灯烧剩的灯灰,随手拿过一支符笔,在符纸上勾勒图形。他做这些事情的时候神态很专注,眼神像是凝聚着光,时光好像在他的身上停滞。他的符笔在符纸之上刻下轮廓,线条如同流水一般,轻巧而优美。最后他以符笔在符纸上填入灯灰,驱动法诀,符篆里面的图纹亮了一亮,又迅速暗淡如常。 穆星河抖着符纸,朝郭铭一笑:“来,看。” 他默念法诀,将符纸轻轻一抛,符篆在空中燃烧,而与此同时,一道青色的雷光突然照亮了房间,伴随低低的雷声。 这是柏青阳所创的青雷绽,不过穆星河如今才养气修为,加上制符原料比较劣质,因此这个借助符篆使用的青雷绽只得其表,不得其意,但用来糊弄一下小朋友,还是绰绰有余的。 郭铭瞪大了眼睛,震惊道:“你原来还是个道修!” 穆星河随口回答了句是啊,不想郭铭却说:“你们道修真是只会玩弄阴谋诡计,连修为都要隐藏,果然道修都不是我们这样光明磊落的人。” “但是光明磊落的剑修,还是要求只会玩弄阴谋诡计的道修帮忙不是?”穆星河根本不把小孩子的话放在心上。 “” “还记得我说什么来着吗?”穆星河笑得越发从容愉快。 “哥哥。” 第二天的穆星河是被郭铭晃醒的,他睁开眼睛,外边天色还是蒙蒙亮呢,穆星河十分受不了,含含糊糊道:“你那么着急,先帮我弄点丹砂来吧” 结果郭铭中气十足在他耳边大吼一声说他早已买了,震得穆星河登时清醒,他再睁开一看,好家伙,这哪还是一点丹砂,这丹砂分明够他画个十天半个月的符篆还不用休息了! 穆星河已经不敢想这小子到底是不是掏空了私房钱去买丹砂了,莫非他以为材料越多做得就越好吗! 丹砂这玩意作为基础材料,价格并不算高,但对于郭铭来说,也许这些就是他倾家荡产换来的吧 穆星河终于醒来,问了郭铭要那张符篆。 那张符篆也是一大早郭铭从他爹房里偷的,穆星河对着晨光细细端详,这张符篆所包含的图纹和符篆文字比他所画过的任何一张都要复杂,但又比咫尺千里符和解魄焚玉符要简单,绘制者的水平大约在凝脉到炼神之间。 图纹特征他还算眼熟,当初他曾花了一夜时间在防御性c盾特质的术法中寻找,企图改换一道秘法,因此对这一类的术法的符篆符号也有一点理解。 有了方向,他很快就找出了符篆的原身术法。那是一种炼魂期术法,名叫玉衣诀,没有什么特别的属性,是以真气凝聚于衣物之上,抵挡一次修为水平差不多的攻击,炼魂期术法中与之功能类似c效果胜之的术法其实不少,因此这个术法并没有特别受欢迎,然而它符篆化之后,却是异常实用,它可以将多道同样的玉衣诀封印在一道符篆中,为主人抵挡多次的攻击,最高能封印七道,因此此符名为七重玉衣符。虽然七重玉衣符在短时间内只能抵挡一次攻击,但也不失为长辈送给小辈的保命好东西。 然而七重玉衣符能保护主人,却未定能护住自己。这一张七重玉衣符是被郭铭的木剑划破的,木剑粗糙,纸的断口也有着粗糙的毛边。书本撕了个口子,用东西贴起来便还能看,但符篆内里却是以真气来勾连关系,真气的回路一旦被破坏,接续不起来,整张符篆也就失效了,里边残留的真气只剩下被变成符灵的用处。 穆星河使用一点点真气小心翼翼地去探入符篆之中,十分不巧,他刚探入不久就感觉到道路断绝,这道符篆几乎在真气运行开始之处便被损坏,没有办法,他只能拿出一张空白符纸打起稿来,虽然他这种修为定然是复原不出人家的功能,但用来感受真气在以符篆符号勾连的道路中的运行还是没有问题的。 郭铭就这样托着腮看着穆星河抽出符纸一张一张地画下轮廓,又一张张填入丹砂。然后手按符纸,渡入真气,这人的手指还挺长的,其实很适合练剑。要是往日的郭铭或许会质问为什么要选择做无趣的道修,但今天他看着,却觉得,或许道修的世界,也和剑修的世界一样,有不为人知的乐趣吧。 他其实原本是很讨厌这个人的,莫名其妙来到他家,莫名其妙占据了他的房间,还莫名其妙更受他爹的宠爱,这该是何等的罪不可赦啊! 可是现在当这个人如此专注地沉浸在符篆的世界的时候,他能感受到这个人的可靠以及平静无波表情下的自信。 那种感觉,他也只有在自己门派的强大的师兄师姐们身上感受过。 日头慢慢升起来,有阳光漫不经心落在了少年人的脸上,他似乎觉得有点不适,用手挡了挡,眯起了眼睛。他依旧是拿起了符篆,真气缓缓渡入符篆之中。 然而,未至一半,忽然传来拍门的声音,随后便是郭大爷的骂声:“你这小兔崽子是不是又把符篆偷走了,你想干啥!爹去三岛一趟,寻有没有高人能给你去修好,不行只能请人画一张,你莫要胡闹!” 郭铭一听三岛,眼睛便亮了,但一看神情专注的穆星河,又是一脸的犹豫。而穆星河此时却已是将符篆放了下来,去给郭大爷开门。 郭大爷一进门,瞧见桌上摆满符篆那阵势,差不多已经明了他们想要干什么了,气得胡子都要竖起来了:“当真胡闹!小穆我以为你是个懂事人,也跟着他胡闹!” 事实上这并非是小穆跟着他胡闹,而是他郭铭被小穆带着胡闹,如此好的破坏穆星河的好孩子形象的机会,郭铭却不愿意说出实情了。反倒是穆星河过去笑了笑,说道:“不要紧,符篆我还没动过。” “郭大爷等我一小会吧,”他给郭大爷端了个椅子,看着郭大爷坐下来,自己又坐下来了,又看着自己原先画的符篆,有一种诚挚而温柔的神情,“我就试这么一会儿。” 他的手指按在符篆之上,真气缓缓流入图纹之中,那一缕真气并不算强盛,但十分流畅。郭大爷不知道穆星河什么时候有修为的,仔细观察,可以看出此人是有养气期的修为的,养气期又没有什么稀奇的,而使用符篆是新手都会的事情,可穆星河这个新手却不一样,他将真气渡入符篆的时候真气连接得很紧密,完全没有新手运用真气那种生涩感,反倒像那些无需符篆便能驱动术法的高手。 或许只是穆星河对这道符篆运用得比较熟练而已,然而接下来的一件事情,却叫郭大爷几乎说不出话来。 他一直观察着穆星河,而穆星河只是慢慢地将真气渡入符篆之中,这本没什么特别的,只是某一瞬间,郭大爷忽然感觉到穆星河身上忽然真气大盛,附近的天地灵气在那一瞬间疯狂流动,涌入穆星河体内,穆星河的真气以可以觉察出的速度节节生长,然后又在须臾之间和原本的真气融为一体,汹涌流动。 这竟然是突破到练气期的表现! 郭大爷惊疑不定之间,穆星河已经将真气在符篆循环了一周。他这点修为,自然循环不出什么效果来,但是穆星河显然已经得出了想要的结果,轻轻舒了一口气,唇角勾了起来。 郭大爷依然心头万种念头转动,他回忆起初见穆星河的时候,这确实是一个一点修为都没有的少年,后来他也没有留心过,毕竟顶多养气的修为,并不需要额外去留意。 结果今天他亲眼看着几日之后,这个少年直接突破到练气期。 穆星河瞧着郭大爷的神色,似乎知道了他的想法,依然是那样诚挚而无害地笑着:“刚才真气有点不够用,就顺便突破了。” ——听听,听听,这什么话?什么叫顺便突破,敢情突破境界就是给你用来补充真气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墨初歇的地雷,今天是肥厚的存稿箱君来发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4章 因为你爱的还不够啊 郭大爷回忆起自己突破到练气的时间, 当年他是花了好几年才从养气跨越到练气期,当时已经二十余岁,还是受过了一些刺激,在灵气浓郁之处才险险突破。 哪有现在这人这样的举重若轻轻描淡写? 他清楚,从养气突破到练气期其实并没有那么难,有些传说中的高手小时候也不过一睁眼一闭眼之间便突破到了练气期, 却万万没有想到这样的人竟在身边。 修炼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 他在仙途上徘徊三十余年,终究是懂了。天赋以无可逆转的姿态划开凡人和天才的距离, 他即便付出许多努力, 也不过是多在红尘打滚几十年——是, 他听说过,有许许多多的人原先天赋是很一般的,但是靠着努力, 打破了凡人与天才的壁垒,改换命途, 证道成仙,可是他依然不明白, 为什么会这样, 自己又和那些逆天改命平凡人又有哪里不同, 是哪里做错了? 他思来想去,依旧没有dá àn,而寿元的压力不断逼着他放弃。 他最年轻气盛的时候,想做的也不是一个驰骋一方的强者, 可是那些天赋绝佳的天才们,从一开始,就是向着几千几百年的寿元而去,甚至意欲一问长生。那些人,想要的是问鼎大道,结成道果。 他原先觉得穆星河年少早慧,有少年人很少见的分寸感,但依然有着少年人好高骛远的毛病,他非去云浮派不可的想法更是不切实际,但如今看来,凭借穆星河的天赋或许真的可以一试。 念及此,他看穆星河的心态已然是不同往日。 穆星河对他说,他试验过这道符篆的真气运行逻辑,如今有十分之□□的把握能修复这一道符篆。他还问他,愿不愿意给他试验? 若是昨天c甚至方才早一点的穆星河如此同他说,他定是觉得穆星河痴人说梦,断然拒绝,然而此刻郭大爷已经是犹豫了,他还在考虑,忽地一阵叩门声打断了他们的交涉。 郭大爷打开木门,门外已经站着一群人,为首的人见到郭大爷却是忽地冷笑了一声:“原来是你!” 郭铭一看如此架势,便直接躲到穆星河身后去了,而穆星河一看郭铭如此架势,大致明了这些人是什么来头,却见郭大爷看着门外那人,深深地皱紧了眉头。 原来郭铭得罪的不是别人,却正是郭大爷的老对头。 那人认识郭大爷已经许多年,当年郭大爷他还不是郭大爷,他家世比郭大爷好,但是修行之事,看的还是自身修为,当年郭大爷修为老压他一头,又是个得理不饶人的,两个人都性格激烈,梁子越结越大。这两人后来都放弃了继续求仙问道——既然无法长生,那么不断冒险也没有意义,纷纷停下了脚步。 但既然已经不是修真之人,他们两个的现实境况就反了过来,那个人即使不成才也有家人扶持,自然比当不成郭老爷的郭大爷要好得多,因此如果遇见,总要刺郭大爷两句。可惜郭大爷怂得下来,也不理他,如今他正是找着了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他嚷嚷着问郭铭一家要说法——他们说那符篆确实不稀奇,他们家也不至于小气到抓着一张符篆也不放过的地步,但这个是长辈所传,这个符篆是留给子孙后代的念想,如此毁坏,他们要作何交代? 郭大爷说给他们赔礼道歉,他们并不愿意,说钱不重要,道歉也不稀罕,甚至不需要郭大爷求高手为他们再画一张,咬死了只要郭大爷复原符篆。 事实上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就是刁难。在这剑修满地走,道修没一个的地方,买符篆已经不容易,修复符篆更是难上加难。且会画符的人多,有耐性一点一点修复符篆却很少。要复原,在这镇子上估计得蹲个一两年才能蹲到一个精于此道的道修,或许只能去三岛门派,请求那些仙人帮助了。 很显然,他们就是出气来的,想给郭铭甚或是郭大爷难堪。 却见有一个少年走出去,那少年很面生,当是来这里不久。他却没有半点外地rén iàn临这种场面的局促样子,他朝众人拱拱手,道:“此事都是我的问题,我是一名道修,听闻小朋友有一张稀世符篆,便想前去一观,不料过程中损害了符篆,实在失礼。但我有办法修复符篆,各位稍安勿躁。” 他话音刚落,便有人嘲笑道:“修复?就凭你?虽然你年纪轻轻就练气了,但谁人不知道修复符篆起码得有大师的修为啊!” 又有人小小声道:“那个,修复符篆靠的不是修为。” 那人言语被自己人所驳,有些恼怒:“那也得有对符篆的理解啊,怎么说也要修炼很久才能练出来吧!不需要修为就可以做到了吗?” 少年就这样笑眯眯地看他们吵,也不多说,自己便走入了房间里。身影飘过,带起了一阵微风。 那房间的桌上堆满了符纸与丹砂,让人不由嗤笑出声——这少年夸下海口要去修复符篆,但即便他们不是道修,都能看得出来这个人是实打实的外行。寻常的符术高手,画符的时候,都讲究一笔画成,工作台干净得很,一碟丹砂,一支符笔,一张符纸足矣。而这个人呢,桌上乱七八糟的,摊开了一本书,虽看不清什么书,但显然是临时抱佛脚,摆满了符纸,估摸着都是什么失败品,最可笑的是那一摞丹砂,如此数量,足够人不眠不休画个很久了,可见此人失败率十分惊人,否则不必备着那么多的丹砂。 那少年不言不语,也不理会别人弄坏了要他如何如何的威胁,径直坐在桌前。 他举起那张符篆,在阳光下细细看着,有微弱的真气从他的指尖传递到符篆之中。春日早晨的阳光有些懒漫,阳光落在他脸上,将他的轮廓勾勒得十分柔软,晕上了一层光,让他的容颜都显得稚嫩。但是阳光下他那双带着琥珀色泽的眼睛却是专注而沉静的,甚至还生发出一种叫人信赖的感觉来。 他忽地歪了歪头,伸了个懒腰,他的语气就像这阳光一样懒懒漫漫:“没问题了。” 穆星河抽出一张空白的符纸,将一些丹砂倒落其上,然后拿出从梅庭雪那里得到的符笔。 其实这支符笔似乎并没有像谢芜村那支那样徒手制造符阵的功能——他后来查过才知道那种特殊功能应当是法宝一级的东西才有的,他拿到的,不过是一支普通的符笔。 但作为梅庭雪的收藏,又怎么可能是凡物? 画符,看的是几方面的能力:对符篆符号以及术法本身的理解c真气控制的准确精微c精神的专注与真气的强大。对于穆星河来说,理解了术法之后,复原这道符篆最大的难度在于他的精神强度是否能支撑住这个强度的术法——他还记得,他第一次画符的时候,脑中一片枯渴,真气几乎要被掏空。而这支符笔可以通过勾下的轮廓,将自己渡入的真气变得更加纯粹,控制起来更简单,消耗的真气更少,因此精神的负担也不会过重。 寻常的符篆穆星河可以随便拿支笔,甚至拿一个其他什么东西画出来,但像这种强度的符篆,穆星河不得不借助外物的力量。 他凝神往符篆中渡入真气,揣摩制造这道符篆的人,最初用的是什么样的力道什么样的笔触。 画符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很久很久以前,当穆星河还是一个生活在现代的中二少年的时候,他因为中二病发作,而去搜寻过各种黑魔法阵的图形,并且依样画葫芦地画下来,当然,最后还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然而在这里,他却可以用自己的手画下一道道不一样的符篆,他能听到笔尖在构成细密的符纸之上的沙沙声响,他能看到符笔如何勾画出笔画曲折相互勾连的图纹,而丹砂如同被吸附一样落到轮廓之中,他能感受到身体中有什么样细微的力量落到符纸之上,以什么样的速度和流动着,最后贯通他所画下的每一笔。 他喜欢这样做下来就有结果的事情。 况且,画符是需要真气的运转的,在画符的时候,他能体察到身体内外的真气如何运转,又如何被他掌控着,在符纸的世界与自身的世界如何自成一个循环。在这样的时刻,即使他没有使用术法,也没有沉入冥想的世界,但也能在这样的循环中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真气在这样的循环中如何越发壮大,修为是如何以可以感知的速度增长。 画符的时候,他心中是万分宁定的——一张符纸的天地并不大,然而这方寸之地,却可以随着画符者的行动而构造出不同的模样,甚至画符者笔触上的急躁或沉着,都可以让符篆体现出来的法术有所不同。 这道符原本的笔触很好,重而不沉,缓而不滞,依稀可以感觉出一个道术高深的前辈,怀着对后辈的期待而慢慢写下这一道符篆的模样。 穆星河深深地吸一口气,执起了笔。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爱丽丝·维斯特的地雷~ 好久没有这个时间发文了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5章 财记 那个少年看着符篆沉思片刻, 终于拿起了符笔。 他们原本是打算看笑话的——原本就是为了争口气而来,那位前辈依然在世,只是云游天地多时不见踪影多年,他们家这样的符篆也不止一张,这符篆的确没有什么稀奇,但是如果能看别人的笑话, 那来这一趟还是相当不错的。 甚至有其它无关的人听到郭大爷这里的吵吵嚷嚷, 也纷纷涌过来看热闹,别人不明所以, 也跟着过来, 就这样, 人越聚越多,都看着那个少年。 可是这少年的动作完全没有能让人看到笑话的迹象。 他提笔的动作很流畅,他的落笔时轻时重, 虽然不知道他这样做的意图,但旁观的人却很容易察觉出他落笔的轻重有度。甚至有懂行一点的, 已经能发觉他是如何用不同的力道将断裂的符篆符号连接起来,使得哪怕原来的图纹被割裂, 如今的真气回路初看却仍然能够如往常一般, 毫无异常。 只不过在这个剑修遍地的地方, 能看懂这一层的还是少数,大部分人都在惊叹于穆星河笔法的娴熟。他一旦开始下笔,动作便没有一点停滞,他的笔尖行云流水一般在符篆之上划过, 即便是极端复杂的图纹c相互勾连的笔画,他也是轻轻巧巧地转了转笔,一瞬之间那几笔便勾了出来,如同水流过几道弯曲的沟渠,然后回到大江大河里,继续畅快地奔流。 他落笔不过是片刻之间,却让人看直了眼。他的姿态漂亮而灵巧,笔意潇洒自如——即便不能说是大家气派,那至少也会是传承大家精髓的不凡人物。 随后他从储物袋里拿出一样银灰色的物质,修过符篆的人懂得,这应当是凝砂草制成的凝砂,一样专门用于修复符篆c黏连断裂真气的材料,可以看得出,这个人的确是做过了准备的。只见他将凝砂混合入丹砂之中,以符笔承载起丹砂,而后缓慢而小心地将丹砂填入到先前刻入的轮廓之中。 修复符篆并非是将符篆重新用丹砂填一遍,所以少年只是轻轻用少量丹砂填补断裂之处,很快就做好了这道工序。 众人看着他熟练的动作,周围雅雀无声。他们都在凝神注视着那个少年,而等待着他的是修复符篆中的最后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注入真气。 一个初入练气期的少年或许能够勉强使用一张炼魂期的符篆,但即便他如此年轻就步入了练气期,也没有人会认为这个只有练气期修为的少年能够驾驭得住炼魂期的术法和真气运行。只是少年之前的神态表现,却让人怀疑起了自己的判断。 无人敢开口,都在静静地看着他的动作。 少年仿佛感受不到这些目光,他如同沉浸于自己的世界之中,那世界只有那道符篆和他。他的眼睛里凝着璀璨如星辰一样的光芒——那是唯有发自内心喜爱着自己所做之事的人才会有的眼神,是从那些事情之中能够构建出一个唯独自己才知道的世界的人才会有的眼神。 他双指并起,按住符篆。有细微不可查的真气从他指尖落入丹砂写成的符篆文字c符篆图形之中,那真气细微,却极致精确——多一分太多,少一分又太少,在不同的落笔处真气所需都不一样,而他的真气却总是能控制得恰到好处。 少年的脸慢慢地有些苍白。 可人们已然说不出什么奚落的语句,以一个练气期的修为去修复这道符篆,的确是不容易,甚至说有些炼魂期也只知画符而不知如何修复,修复符篆需要的是对真气以及术法的精微理解,不用心钻研是不可能做到的。但这个少年显然已经做到很多,人们本来是看热闹或者是看笑话,但是到了此刻,却奇异地不愿意他倒在修为限制这一关上。 而在他的额上的汗珠凝而未落的时候,他的真气终究是在符篆之中行走了一周,然后停留了在该停留的地方。那符篆被真气所渡入,生发出了微微的亮光,又渐渐地暗下来。 少年站起来,眼睛明亮得仿佛蕴含这初春的日光,他轻轻扬起符篆,姿态轻巧地交到一个人手上:“怎么样?我说能弄好就能弄好。” 春光下意气飞扬的少年,有着叫人移不开眼的神采。 这事最终还是在一群人疯狂劝说穆星河入伙——说他们家族在某某门派多有势力,保他一生衣食无忧,而穆星河十分感动然后果断拒绝的情形下落下了帷幕。 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这个少年天赋不凡,而小小年纪能知道这些能做好这些c拥有这些高深的符术知识,估计来头也是不凡,便不再纠结于小孩子的事情了。反倒是穆星河将郭铭推出来叫他道歉。郭铭有些茫然,问道为什么,符篆不是修好了吗。 穆星河当头给了他一个爆栗,居高临下说道:“这事情是我帮你解决的,不是你自己解决的,难道我帮你做了你做的事,你就不用负责任?做想做的事不是不可以,但是一嘛你不要让别人抓到,第二就是即使你被抓到了也能承担得起做这件事的后果,你一样都没有做到,还不想道歉?” 郭铭听了思索半天,觉得十分有道理。郭大爷欲言又止。 ——做到了就能做坏事了吗?! 修复炼魂期符篆这一件事叫穆星河名声大噪,而后纷纷有人找shàng én来,请求穆星河为他们修复符篆。 穆星河自己都想不到这种几乎没有道修的地方还藏着这么多的高阶符篆,他修复个几张他是很愿意的,也觉得那很有趣,但如果是几十张,他就会嫌累了,他怕开了先例个个都来找他因此断然拒绝,结果那些人竟然愿意以好些灵石的代价请他来修复。 其实这里哪怕是剑修聚集之地,因为道修的许多术法都很实用,许多人都会寻一些道修的符篆来作为不时之用。而原来正是因为这地方道修不多,那些符篆毁坏了难以修复,叫人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如今听说来了个有这个本事的人,自然纷纷前去寻求修复,即使需要用灵石来换,那也并不算问题。 穆星河想想自己在外不知道还要游荡多久,多一点钱总是好的,便果断地接受了这一份差事。 他的案头如今堆满了符篆,穆星河此时深感从梅庭雪那儿多带一本书的决定是多么英明,许多符篆不能在《太乙清风》或者《斩月碎星》里找到,但梅庭雪的书里都有所记载,甚至很体贴地剖析一些原理。 这段时间以来,许多人都吹捧他,说他是天才,是大师,其实穆星河很清楚自己并不是。他或许唯一比别人要强的地方是更能沉得住心思一些,对真气的体察更加细腻一些,但这也是他用那些修为毫无增长的时光换来的。而对于符篆的理解,是他从梅庭雪的符术书籍上学来的,每一次都要试验过几次他才会动手,这个过程极其耗费心力。 他能修复符篆,不过是破损的符篆真气本来是存在的,不需要他重新构造真气回路,只需要填补原来的就好,他是踏着前人的路走下去,本也没有什么特别了不起的。以他的修为和术法理解,不要说是重构符篆,即便是做出像他之前养气期给郭铭做的青雷绽那样虚有其表的也是不容易。 他清楚别人吹捧他的这一切大多还是他机缘巧合下的成果,但他也清楚,总有一天他自己会当得上那些乱七八糟的名头。 穆星河并非什么都懂,也是边学边尝试,然而在这个尝试的过程中,他所获取的东西又比光看着书要多许多——当然花费的代价并不小,他每天的精神力几乎都要透支,脑细胞也仿佛接近衰竭,但他享受这种快乐,也享受这样的疲惫。他的真气在这样几乎算得上有点勉强的过程中却是越发壮大,修为虽然没有他与谢芜村对战时的水平,但早已高于他刚下山的时候。 所谓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或许就是如此吧。 郭铭只从那事情后,就把他视为人生偶像,经常问东问西,要他讲述人生哲理,甚至还想学习穆星河的技术。穆星河只是问他,那你的门派怎么办,你之前不是要当剑修吗?郭铭被问住,思考了许久,严肃地点了点头,表示,剑还是要修,等他以剑名扬天下的时候,再来讨教不迟。 只不过这事之后郭大爷似乎是瞧出了他的来历不一般,待他倒不如之前那样亲近了。穆星河努力了一下,最后还是没什么成果,终究还是放下了这件事。 毕竟他待上一阵便要离开这里的,他此去之后,很可能再不回来,无论什么人,都是过客了。 半月之期很快到来,穆星河这段时间已经攒了一大堆灵石,修为也涨了一大截,他甚至有点膨胀,觉得自己可以单枪匹马自己去那边了,但是碍于自己方向感的缺陷,又听闻那路途的确凶险,一个人不能贸然前行,穆星河与郭大爷一家告辞之后,终究还是去了他先前约好的商行。 结果他没有爽约,商行却爽了他的约。这一趟运货的商人很是不好意思地告诉他,这次实在是没有位置了,盖因这里有一位少爷也要过去,少爷家中势力在这一片地头里还算可以,所以即使穆星河很有钱,但还是 穆星河耸耸肩,思考过后他怎么自己过去,路上会不会有他应付不及的危险。 他穿过人声嚷嚷的街头,不期然却看见了一个人,一把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6章 令人担忧的旅程 穆星河一边走一边想事情。 他很有钱, 修为也有一点,只是据说这一路上都不大平安,他一个人,这点修为是远远不够用的。 然而商行那边顺风车跟不上,他还能做些什么过去呢? 穆星河还在思考,周围忽然一阵喧嚣, 有人好像猛地勒住了马, 马匹发出一声长嘶。 穆星河听到声音看过去,却见人群中空出了一片地, 一个黑衣少年站在中间, 他以斗笠遮住了大部分的脸, 薄唇紧抿。他手握长剑,剑光凛然,剑尖所向之处是一个褐衣的中年人。 中年人的体型要比他高大得多, 但是在这逼人剑意之下,他的气势却完全为少年所夺。 “真好笑, 杀害我门中弟子五人,焚天宫的人还敢在三岛一带出现?”少年话语微寒, “真当我瀛洲剑派无人?” 而中年人只是低低哼了一声, 身形却猛地一转, 竟然是向人群扑去! 他身化血影,诡异无比,似乎要将人直接吞噬,那变故只发生在一瞬间, 路人根本反应不及! 却见少年的剑花一挽,那剑已然转了个方向,没有人看得清他如何出剑,当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那道血影已被少年斩断,只留下微微的风声。那中年人发出一声吃痛的闷哼,整个人都瘫软了下来,竟是化成了一滩血!血泊之中,只有一个紫金葫芦静静地躺在之中。 少年声音带上了些恼恨:“可恶,又让他跑了。” 少年不再说话,用剑将紫金葫芦挑起,他的剑招极快,常人只见几道剑影掠过,寒芒闪烁,那葫芦已经七零八落,碎了一地。 少年拭去剑上的血迹,还剑入鞘,也不顾围观的人群,决然离去。 然而少年走了几步,忽地想起什么似地顿住,停了一会,他猛地回过头来,喊道:“你们看见我的身手没?剑术高手卖身啦!一个月只售十五个灵石!指哪打哪,特别听话!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啊!!” “” 人群沉默了,大家转过头去,纷纷当做没有任何事情发生过。 太可怕了,剑修的性格。莫说这个价钱有点贵,就算是有钱人,谁会买瀛洲剑派的弟子回去看家护院?瀛洲剑派一门上下出了名的护短,没准哪个不讲道理师兄师父的听到这件事就杀shàng én去了,晦气晦气。 结果此时有一个少年从人群中出来,那人身着短衫,显得特别利落,头发微乱,眉眼里带着几分讨人喜欢的笑意,有人认出这是这阵子在这里名气特别大的符术小天才,人们还来不及劝,他已走到那剑修面前,说道:“十五个灵石,卖给我一个月,怎么样呀老兄?” 剑修将斗笠摘下,他的眉目精致如工笔描出,甚至因为瞳色极黑,发色也是极黑而显得有些许的冷酷,只是他一笑,什么精致,什么气质都烟消云散了,他猛地握住那少年的手,没有半点刚才的犀利气势,眉开眼笑的:“好啊好啊,说定了啊!” 完了,没救了。 穆星河原来还在考虑怎么办,忽然见到了一个少年高手降落在自己面前,顿时有了想法。 穆星河不懂剑法,也看不穿修为,只是观其内息与剑意,觉得此人应当有与黎若薇相若的水准,十五个灵石包他一个月,买来不亏。多了一个至少凝脉期的保镖,他这趟路的风险应该便大大降低了。 那少年也不是什么难相处的人,三下两下便跟他谈妥了,定下了契约,一个月,十五个灵石,跟他去见狸集,食宿都听穆星河安排。他出自瀛洲派,之前跟师兄们一起去长过见识,前去见狸集的路大概上是认得的,他也可以为穆星河带路。 穆星河还未来得及问他他一个大派弟子怎么突然要来卖身,少年兴致勃勃地便拉着他去一个地方。 穆星河被他拖着走啊走的,竟然走到了市集之中,过了好一阵子少年终于停住,穆星河定睛一看,他们停在了一个卖各种秘籍剑谱的摊子面前。 那摊子上竹简玉简c残片c图纸c书册,什么样的东西都有,少年视线只略一停留,捡起一本崭新尤带墨香的书册,语气欢喜而果断:“老板,这本我可以买了!” 穆星河定睛一看,那书册封面上书六个大字:天下第一剑法。 少年丝毫不觉得有异,喜滋滋把他刚卖身来的十五个灵石交给了摊主。 离开摊子,他边走边翻,过了一会才觉得有些失礼,把册子收起来,对穆星河解释道:“我今日看见这本册子,上边所载剑法我前所未见,便想买下来,只是灵石带得不够,又不敢回瀛洲去要钱,便打算用其它办法弄点钱。” 他挠了挠头,嘿嘿笑了起来:“没想到还真有好心人愿意要我啊。” “那你确实不能回瀛洲派要钱,”穆星河觉得自己假如有后辈这个样子,别说给钱了,先得看看他脑子的构造才行,当然这话他是不会说的,只转移话题道,“你既然是瀛洲派的人,那宗门收藏应当不少,怎么会想要市集里的剑谱?” 少年语气倒是十分认真:“那不一样,我可以一辈子不换剑,不买新的剑,但只要我没有见过的剑谱,我定然会买下来——观百家剑法,淬一身剑意,那是剑修必有之目标。瀛洲剑派收藏虽多,但剑法是无穷无尽的嘛” 少年说着又眷恋地抚摸了一下自己的储物袋,许久才回过神来,说道:“啊,对了,可能你是外地来的,不太清楚,我是瀛洲剑派的人,而非瀛洲派。” “哦?”穆星河眉头挑了起来。他在这儿住了半个多月,只听说过瀛洲派,确实没有听说过有关于瀛洲剑派的事情。 少年也没有多见怪,坦诚地对穆星河一一道来:“在很久以前,瀛洲岛上确也只有一个瀛洲派,后来剑修一道和道修一道分歧日益激烈,最后到了水火不容的程度,因此瀛洲派就分为了瀛洲剑派和那群自命不凡的家伙自称的瀛洲仙派。事实上瀛洲剑派的剑术确也不如道术闻名,因此我们门派的规模也并不算大,比不上那个什么瀛洲仙派,若你是看上他们的牌子,那我却不是你想找的人,灵石我花出去了,给个名字给个宗门,我日后还你便是。” 这人意外地坦白,穆星河并不反感——他原本只是想要一个保镖,是哪个门派,并不重要,于是他只是笑了笑:“那不行,你说了卖身跟我,那便是我的人,起码得带我到见狸集。” 少年听了又嘿嘿地笑了一声:“那是自然。” 少年想了想,又说道:“朋友,我看你口音与这地方的人不大一样,早早便突破到练气期,应当也是大宗门出身,不知道是什么道修门派?” 穆星河随口回道:“你猜?”他眼珠子转了转,来到这里,这或许还是第一个找他套话的人,于是玩心大动,又说道:“这样吧,你问一个问题,我问一个问题,咱俩交换。” 那少年不疑有他,点头答应。 只是穆星河什么段位?光实际年岁也应该多活他几年,三句两句就把人家的状况打探清楚了。 这少年名叫钟子津,不是三岛这边的人,因为天赋过人,十二岁时就被选入瀛洲剑派。瀛洲剑派虽然规模不如瀛洲仙派,但等级也还算分明,钟子津属于门派宗师的嫡传弟子,在他们这一辈门人中也是出尽风头的存在。他入门五年,如今在凝脉期之上,需要一个契机突破到炼魂期,在门中苦修无果,揍趴了几个师弟之后仍然觉得十分无聊,于是很潇洒地告别了瀛洲剑派,还丢下一句他自觉特别犀利,特别有剑仙气质的话:剑意未成,绝不归海。 然后他离开了瀛洲剑派就到处乱买东西,买得他荷包空空,不得不去卖身——毕竟他话都放出来了,再回瀛洲剑派要钱,那实在是太丢脸了。好在他撞见了穆星河,而他本身只是打算去历练,去找些事情磨一磨自己的剑,去哪里都不要紧,于是也可以欣然从之。 穆星河甚至连他最敬仰的师兄很有钱,问啥有啥都打听出去了,钟子津才知道他来自云浮,姓穆。 瀛洲剑派大宗门的底子还在,钟子津听闻他是云浮派出身,也没有如常人一般惊奇,就问了一句云浮派离这里那么远,他是如何过来的,穆星河回想起他在小楼历险之事,斟酌了一下,只含糊道云浮设有传送法阵,可以远去千里。 钟子津“哦”了一声,也没有继续追问,只说是他们门派也有,不过自与瀛洲仙派决裂以来,就年久失修,经常失灵,久而久之大家都忘了有这玩意了。 两人边走边瞎扯,穆星河终于说起正事,问钟子津打算如何前去见狸集。 钟子津一脸理所当然:“走着去呗,我一个剑修,体力不成问题,你们云浮派的清风诀也堪称赶路绝技,我们走着去不成问题,又灵活,快一点就行了。” 一段跟着商行去都要花费一个月半个月时间的路程,走着去。 穆星河看着这个完全没有觉得自己说的话哪里不对的人,忽然有点担忧这一趟行程来:“兄弟,我还没有凝脉啊!!” 经过一番并不激烈的c被穆星河完全主导的讨论,两人决定租或者干脆买辆马车,顺便再雇个车夫过去——反正穆星河有钱,财大气粗,爱怎么使怎么使。 然而他们的打算又落了空。他们来晚了,别说是车夫,连马都没有。 最后,一个道修,一个剑修,带上一头牛,一辆牛拖着的板车,踏上他们的漫漫征程。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20547002的地雷~ 谢谢阿怡家的糖的地雷~ 前两天我其实暗戳戳多更了一章,竟然都没有人表扬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7章 令人担忧的同伴 恰是一个春光正好的日子, 空气里有水泽与花草的清香,野花开了满坡,山上的灌木们也披上了讨人喜欢的新绿,阳光刚刚好,一切都是如此的惬意。 即便是他们这一趟的交通工具实在称不上拉风。 穆星河坐在牛车上,膝上放着一本册子, 有一眼没一眼地看着, 时不时试验一般地往外放几道术法,惊起草丛里边的野兔蚱蜢。钟子津看起来娇生惯养的没吃过半点苦的样子, 但是却很乖, 主动去催那头牛, 以免它走着走着就迷失了自我。 他原话是这么说的:“你们这些道修啊,个个身娇体弱易推倒——当然,除了我的人生偶像——所以这种脏活累活粗活重活, 还是我来呗。” 当然这也是一头见多识广饱经风霜的牛,大多数时候不需要钟子津去提醒, 因此钟子津也坐在牛车之上,看他新买回来的剑谱。 穆星河学习得有些昏昏欲睡。忽然被钟子津给惊醒。 只见钟子津一拍大腿, 震惊道:“这不对啊!” 那声音非常洪亮, 连牛都惊得停了一步。 穆星河扶了扶他膝上要掉下来的书册:“啊?” 钟子津愤怒地指着剑谱上的几张图, 道:“你瞧,这c这c这还有这,根本不对啊!这样用剑别说剑势了,剑都拿不稳!这本书还全在前后矛盾, 根本不是一脉剑法!” 他说罢仿佛已经出离愤怒了,恨恨合上了书。 穆星河只懒洋洋瞥了一眼,他对剑法真的一窍不通,因此看也白看,只说道:“其实吧,我以为,你看到那个所谓的‘天下第一剑法’就该明白了。” “万一真的有真材实料呢!那些话本故事都写着真正的秘籍藏在别人意想不到的地方呢!”钟子津气鼓鼓的,脸都鼓成了个圆形,没有半点初见时冷峻剑客的风度,“你怎么不提醒我啊!” “那时候我跟你不熟啊老哥。” 钟子津无可反驳,唉声叹气,开始疯狂擦拭起自己的剑。 这段时间以来,穆星河算是发现了,他的这个同伴,闲下来的时间一天要擦八百次剑,擦完再深情凝视他的剑八百秒,有空就开始练剑法,从门派剑招到练习一剑沿叶脉将落下的叶子劈开几条都有,甚至他还试图让穆星河为他扔叶子练习多目标操作。穆星河装作四处看风景,坚决没有理他。 不过话说回头,穆星河其实见到他的第一面就很想问他一件事情。他这把剑跟他的形象可以说是完全不相符合,钟子津这个人吧,不说话的时候穿着黑衣,像是个冷酷剑客美少年,说话了形象破坏殆尽,可能是个活泼可爱的隔壁家小哥,但无论说不说话,这把剑都跟钟子津极其不搭。那是一把十分华丽的剑,剑鞘虽是寻常花梨木涂漆,但上边镀着金色的图纹又镶上了许多花花绿绿的宝石,剑柄似乎是象牙制成,剑首还用黄金雕刻了个什么,实在是无比的低端奢侈。 然而穆星河话还未问出口,他们那头老成持重c老当益壮的老牛,拖着那辆板车,却老夫聊发少年狂地撞上了道上的马车。 这一路都温温吞吞的牛车,如今同别人撞上,却引发出不小的震荡来,穆星河感觉屁股都颠了一颠。余波未定中,他看见马车上的人掀起了帘子,那人一身矜贵之气,以扇柄挑起车帘,神色是满满的不耐烦,却又带着十分的嘲讽。 穆星河与那人目光碰触的那一刹那,已经本能一般感觉到,这人是故意动了些手脚,让他们撞上的。 在变故发生之时,钟子津已经提着剑一跃跳下牛车,他原本是在检查那头牛有没有异状,如今听到帘子被掀起的些微动静,却极为灵敏地抬起头来,只看一眼,他的神色猛然一变,只见寒芒一闪,他已然拔剑出鞘,剑尖凝着阳光,对着马车上的人。 他的声音登时冷了下来:“焚天宫?你们还敢来?杀了我门中弟子,还敢在我面前出现?” “奇了怪了,”马车上那人微微一笑,“这路又不是你们瀛洲派的,我如何不能来?杀你门中弟子如何?你们有能耐杀回来不就得了?” “好一个有能耐啊,”钟子津冷笑道,“杀一还十还殃及无关小辈就是你们的能耐?” “罢了罢了,”那人忽然拍了拍手,帘子便垂落了下来,只能听到他满带嘲讽的声音,“你一个两个师兄师父都极其护短,我以大欺小,他们定会倾巢出动,烦得很。二十三,你下来,解决他们,他们死不了,那你也便死了算了。” 一个高壮的c眉目阴郁的青年缓缓下了马车,即便是被下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命令,他的脸上也看不出悲喜。而与此同时,马匹忽然发出一声嘶鸣,马车就这样直直离去。 钟子津意图阻止那人的逃离,可他提剑去斩,却被那个高壮青年以手阻住! 只需手便阻住! “前边道上有魔修与剑修在战斗!” 不消多时,这个消息依然传遍了周遭。甚至有走在前边的人,听到了消息,也回头打算看热闹。 事实上这样的事情,他们也只会旁观看热闹,不管那两方修的是哪条道,动起手来都是自有恩怨,各凭本事,没有人会多管闲事。 人们很有默契地将战斗场所围成一圈,又留足了空隙,以发生变故的时候迅速撤离,一群人都在看着之中战斗的二人。 那是一个少年剑修和青年魔修之间的战斗。 那个魔修招式诡异,并未带u qi,但是他并指成诀之时,常有血影化作红鸦飞出,意欲啄食剑修少年,且他修为大约在凝脉期,身体本就强壮,后天似乎又经过了许多法门淬炼身体,竟然肉身都能抵挡刀剑一二! 然而那个黑衣剑修却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他的剑极快,变招十分频繁。在魔修稍微有点动静之时他的剑势便能随之变化,叫人看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剑是快剑,快剑手许多人都见过,却很少人见过这样几乎只靠本能反应变幻剑招的,更加没有见过以如此快的反应更改剑招,剑势还能绵绵不断犹如沧海波涛的! 这是怎样的剑! 场面上虽然是两人相持不下,但若是实战经验丰富点的话,便能很轻易看出来,魔修用身体力抗,早晚有力抗不及之时,而剑修的剑势,却从一开始就没有要停歇的迹象! 心思活络一点的人已经将目光移到场上其它位置了。只见道上有个破破烂烂的牛车,那头牛似乎感知到了杀意,跪在一旁瑟瑟发抖,一个少年弯着腰拍着牛的脑袋,状似安抚的样子,时不时又瞟几眼旁边的战况。 看年纪和打扮,那少年应当是黑衣剑修的同伴。 又或许是黑衣剑修的累赘。 因为那个少年只不过练气期的修为水平,只要魔修转过头去稍微针对一下他,少年就绝对毫无还手之力。而剑修作为少年的同伴,必然要分神来照顾少年,顾此失彼之下,或许会露出破绽! 那个青年魔修,仿佛也想到了这一层,忽然从战场上消失了。 风停了下来,那些枝叶也停止了摇曳,一切都变得安静,仿佛没有任何异状。 黑衣剑客丝毫没有慌乱,剑尖只一转,勾出了一道明亮的剑光。 “都被发现了,怎么还不出来?” 在他剑所指的方向,一片血池渗出了树丛之外,而后无数鬼手从血池中伸出来。 在那些挣扎的鬼手之中,扭曲的空气里,依稀可见几个人影。 魔修果然是魔修!他们一开始就没有打算一对一,而是以那个青年魔修吸引注意力,其它人隐没于周围,等待机会偷袭! 但人们惊异的却不全然是魔修的品性,而是那一道血池中冒出鬼手的术法。 ——这是什么诡异术法? ——见所未见! 这道术法并不是剑修所能发出来的,人们想到这一层忽然屏息。 这个诡异可怖的术法的使用者竟是那个一直安抚着老牛的看似无害的练气期少年! 那少年依然站在老牛的旁边,有微风吹过他的发梢,似乎有碎发飞到眼睛附近,他眯了眯眼睛。即便是如此危机四伏的环境,他身上却有一种奇异的从容与自信。 那人影方才现出一点痕迹,黑衣剑修已经一剑刺过去,那剑影快如闪电,叫人措手不及。众人还未看清他的身影,却发现有一道身影在剑修身后透出来,并指成诀,指尖凝聚着浓郁的血影,却是明晃晃地要偷袭的模样! 可他未曾动作,气息忽然一窒。 一道斩风诀劈向那偷袭者的后颈。 这道术法依然来自练气期少年,斩风诀是十分常见的术法,可这一道斩风诀,但凡有一点法术修为的人就能看出不寻常! 这道术法后发而先至,可见其势之疾。而斩风诀是风属术法,风属术法十分容易被他物影响,然而这道术法却在维持速度之时,角度c力道c凝聚性都控制得分毫不差。 这是何等可怕的术法! 这是何等可怕的术法运用的能力! “干什么呢,当我不存在吗?” 少年声音清朗干净,懒洋洋地倚着老牛,带着微微的笑意。春风拂过他身前,春风与少年,再般配不过。 不出多时,钟子津已经将那些人给解决了,他一战得胜,却不是太开心的样子,跳上了车,驱着牛往前走,又擦起他的剑。他语气颇有些落寞,说道:“真对不起,这些人是找我麻烦来的,我师门与他们宿有仇怨,唉,实在抱歉,没帮你解决麻烦,反倒给你带来麻烦了。” 穆星河打了个哈欠道:“没事,能解决的都不算麻烦。” 穆星河的心思还放在刚才那场战斗上,其实他刚才有一瞬间是想对钟子津使用疾风的,结果却无法释放的疾风上,疾风是神乐的拉人技能,他视钟子津为队友,但是疾风对钟子津无效,是否说明了这类型的技能是只能对自己式神使用? 穆星河的劝慰并不能让钟子津开心,他把剑插回鞘中抚摸着那些黄金纹理,叹道:“这种小喽啰,竟然还让你出手,我的剑练得还不够啊!” 穆星河瞧他这种自责的语气,很是奇怪:“你这个语气仿佛是让我出手很不堪一样啊。” 钟子津将剑放在自己身侧,那是一个随手就能拿到的地方,他看着穆星河,眼睛是没有过半分阴霾的清澈,他的神情十分认真:“你是雇了我的人,若是有事要让你出手的话,那岂不是白花了钱还显得我很没用?” 穆星河此刻忽然有点理解当初大佬的心情了,有这么一个比较好使还有点要强的小弟,他也不想干活了呀,让小弟一手包办岂不美滋滋? 不过穆星河并不能像大佬那样乐于袖手旁观,他自觉是个很良心的人,很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他沉吟了一会,道:“不不不,能出手我还是要尽量出手,你瞧见了,我现在修为还很低,总要找机会多提升一下。” 钟子津被他的话转移了注意力,又问起他一个练气期的云浮弟子为什么会跋山涉水来到这边。 穆星河有一搭没一搭地跟钟子津说着话,心中还想着事情——这一路上有钟子津的仇家,也可能有别人说过的妖兽什么的,其实还算是一个不错的练习机会,有钟子津在身边,甚至会是可以刷怪的机会。只不过钟子津这人背后的宗门也算庞大,关系复杂,又是有啥说啥瞒不住人的脾性,最后他们还要到见狸集那种会遇到宗门熟人的地方,不知何时才是召唤式神的时机。 钟子津去年同师兄们去过见狸集,出奇地很认得路,两人一路瞎扯,竟然没遇到什么障碍,如此过了日,在一个日落时分,他们很顺利地到了一座城中。 钟子津介绍道,这应当是这一条道上最大的一座城,城名登武,大道贯通,东承三岛,西连钟山,城主是结魄期强者,威御一方,登武城也日夜城门大开,迎接往来修真之人,而他们若是要准备什么物资,最好还是要在此城中准备齐全。 穆星河还是第一次来到那么大的城市,此处道路通达开阔,楼宇林立,即便已是黄昏,路上也还是人来人往的,伴随着路边小贩的呼喊,显得无比热闹。 钟子津熟门熟路地领着穆星河到店歇下,穆星河考虑到他那个坐牛车上几乎要支离破碎的屁股,找店家换了两匹马,钟子津瞧到穆星河还在和店家交涉,脚底抹油就要溜,不料被穆星河发觉,一把扯住他:“你还想卖身几个月?” 钟子津被穆星河戳中痛处,忧伤地停住了步子。 不过他的感伤来得快去得也快,认清了即使他卖身也未必能买到能用的剑谱后,又很是熟稔地勾住穆星河的肩膀,喊穆星河吃东西去,他知道有一家酒楼,口味一绝,不得不去。 穆星河自打步入练气期之后饥饿感少了很多,但食欲终究还是在的,便兴致勃勃地跟着他过去。 那是一家很大的酒楼,里面坐满了人,两人等了一会儿才寻到位置。 这店里的口味的确也和别处不一样,穆星河在这儿第一次听说妖兽魔兽还能做菜肴的,比如说什么白珠笋煲老火焰鹦汤,狼骨烈叶烤乳猪,听钟子津说味道还非常不错。 但钟子津的目的显然不是这个,他四边看了一下,然后压低了声音,问穆星河:“这些下酒最好所以,我们要不要来点儿酒?” 穆星河开始看他鬼鬼祟祟的架势,还以为他要干什么坏事呢,便吐槽了一句:“不就是个酒吗!” 钟子津却是很委屈:“不啊,我师兄之前都不给我喝酒的,真的,他们在我面前提都不提!” “这算啥,”穆星河大手一挥,豪气干云,“小二,上酒来!” 钟子津得到了酒,两眼放光,他捧着酒坛子,小心翼翼地倒满了一杯,然后对穆星河道:“此番我们有缘相聚,你就是我的兄弟了!” “表面兄弟表面兄弟,”穆星河毫不客气,“还不是请你喝酒才叫兄弟。” 他说是这样说,还是为自己倒满了一杯,向钟子津一敬。钟子津也不在意穆星河的话,比起嘴上的言语他或许更能看得懂肢体语言,笑道:“早晚是兄弟嘛!” 说罢将酒一饮而尽。 他喝了一杯,面上有些发红,似乎非常不适应酒味,呛得咳了几声,但犹未放弃,又倒了一杯:“再来再来。”这次他都不向穆星河敬酒了,直接自己喝上了。 然后“啪”地一声,将头埋在了桌上。 穆星河望着他发红的脸色,糊了糊他的脑袋,只听他还含糊说道“再来再来”,但人已经是立不起来了。 穆星河目瞪口呆:不是吧,两杯倒? 他可算是知道为什么他的师兄不给他喝酒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8章 后事如何 穆星河看着菜还没上的桌子, 两坛满满的酒,又看着面前这个醉死在他面前的同伴,忽然感觉万分寂寞。``し 他寂寞地将刚才那一杯酒喝下去,酒味甘醇,是不凡之品。 他还在品尝这个修真界的酒和往常的酒的不同之处,忽然听到酒楼的人在谈论一个熟悉的名字。 “李兄, 最近固原西边, 发生了件大事,你可知道?”说话那人一身灰袍, 面相上有些风尘仆仆的, 一副经过长途跋涉的模样。 那人的伙伴应道:“你说的可是妖修秘府出世之事?当初我刚从一个洞府出来, 收到了风声,却已经是来之不及。” “嘿,”灰袍人干笑了一声, “你没有去最好,我也是从那边回来不久, 却是大大庆幸我错了时机,未曾入那什么妖修秘府。” 那人的伙伴来了兴致, 周围的人听闻似乎也十分感兴趣, 忙凑上去问他何出此言。 灰袍人倒了一碗茶水, 慢悠悠地喝了一口润喉,吊足了旁人胃口,才缓缓说道:“这个洞府的主人,是梅庭雪。梅庭雪或许有些年轻的朋友不认得, 当年她声名最盛之时,我也不过是初入凝脉期,懵懵懂懂,只是当时我即使只有初入凝脉期的水准,也听说过这人精通阵法,手上术法诡异,妖力强大,而且——很有钱。” 旁边的人七嘴八舌问道:“那有钱不也是挺好的吗,我听说她消失之前已经是接近金丹的水准,法宝收藏必然不少,进去一趟定然收获良多啊!” 只见灰袍人冷冷一笑,道:“天底下岂有这样便宜之事?梅庭雪在世的时候就以诡异手段闻名,她的洞府禁制森严,你们猜可怕到什么程度?”他目光扫视众人一圈,压低了嗓音:“凌远栈带着一批人进去,几乎全死了!凌远栈也被烧死在里边!” “什么?!”已经有人失声喊了出来。他们原本还在闲聊着梅庭雪究竟是不是有那么可怕,凭什么死后余威至此,听闻凌远栈的死讯几乎都要坐不住。他们大多都是些散修,而凌远栈在散修中威望甚重,即便是没有见过他本人,大家也都听说过他的事迹,知道他的能力。大家都以为他即将要突破凝脉期到达炼魂期,没想到竟然就这样死在了秘府之中。 灰袍人静静听了一会大家讨论,也不插话,直到众人声音渐稀,有人问他:“我还是不信凌远栈这种历险多年的会死在机关阵法之下,或许凌远栈是死于自相残杀?当时他带的人里有没有强者?” “有,且只有一个,”灰袍人道,“你是剑修,必然听过她的名字。” 灰袍人看了看众人的反应,道:“——她叫黎若薇。” 钟子津忽然抬起了他那沉重的头颅,醉眼朦胧含糊不清地说:“啊,黎若薇,我认识,师兄打得过,我打不过” 他好像还要再说些什么,结果脑袋昏昏沉沉,又倒在了桌上,他的手本来还贼心不死地想再来一杯,如今又无力地垂了下去。 穆星河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脑袋,众人倒是见怪不怪——这是酒楼,酒楼里醉鬼当然不少,醉鬼的胡话,也没有什么听的价值,于是众人便继续聊了起来。 “我知道她,剑术之强,罕逢敌手。” “但我听说她虽然沉默寡言,但也不是心狠手辣之人啊?” “嘿,法宝面前,那不叫心狠手辣,那叫杀伐果断哈哈哈哈” 灰袍人清了清嗓子,将话题扯了回来:“总而言之,她是凌远栈队伍中唯一一个我所知的活下来的,其它人都不见踪影,估计只有凝脉期水平,已经折在楼中。且单单是死了一个凝脉期好手,却也算不得太大的事情,既然踏上了此道,就该承受随时殒灭的命运。我要说的那桩大事,与黎若薇有关。” 众人顿时屏息静气,等待灰袍人细细说来。 “多人亲见,黎若薇是从洞府幻境中追出来的,而在她之前出来的,还有一个红衣女童,”灰袍人道,“那女童生得极端艳丽,但身上带着冲天的妖气,不知是梅庭雪转世妖灵,还是蓄养的什么大妖,总之,它和梅庭雪脱不了关系。有人想阻住那女童,不料女童随手都能把他给杀了,死后他身化繁花,诡异得很。” “黎若薇是个狠人,她一人一剑便追了出来,将那女童堵在龙峦崖上,与她激战一日,战势之激烈,无人敢上前旁观。一日之后,黎若薇占了小优,然而此刻却是悲楚山庄墨羽君出了手,逼退黎若薇,收服女童。” 悲楚山庄墨羽君! 逼退黎若薇! 收服女童! 灰袍人最后一句话信息含量之大,叫众人听罢都半晌无言。 许久才有人反应过来:“墨羽君可是魔道金丹多年人物,四方魔君之一啊!他竟然此时会出现!” 灰袍人点了点头,缓缓道:“墨羽君或许是收到了女童的消息,此妖物初生不久便有如此威能,若稍加养大,能力不可小觑。” 又有人讶异道:“那墨羽君如此强势,竟然只能逼退黎若薇?” 灰袍人道:“若只论实力,他杀了黎若薇都简简单单,但黎若薇背后是谁?是绝剑老人!绝剑之道,不论事非,不论生死,只求一剑诛杀,墨羽君自然是能不得罪便不得罪。” 灰袍人喝了一口茶水,又道:“话说回头,墨羽君如今收服如此大妖,实力定然大增,他意指太初冥域,临渊君地位或许会不保。” 有人迟疑道:“关于临渊君,我倒知道另一件事,也是在半个月之前” 灰袍人点头:“不错,正是那件事。” “同样在固原西边,那日魔星汇聚,太初冥域几大魔修联手合攻临渊君沈岫。” 穆星河原本还在挑挑拣拣吃着菜,听闻此言,动作停了下来。他放下了筷子,为自己斟满一杯酒。 “临渊君是云浮叛徒,叛出云浮之后他到达太初冥域,太初冥域之中本身五魔争雄,各自牵制,然而他一来,先天真魔谱自动认他为主,因此他一到太初冥域,便威压众魔,成为太初冥域之主,便是现任的临渊君,”灰袍人道,“此事太过诡异,众魔心有不服。当年沈岫与梅庭雪交情甚厚,传闻或还有些男女之情,他们便利用沈临渊君的关切,诱使他步入重围之中。” “咦,”本来一直安静听着的穆星河忽然凑热闹一般开口道,“按理说那沈岫也是走江湖多年的人物了,怎么会不识有诈呢?” “问得好,”灰衣人道,“人皆以为临渊君是关心则乱,与梅庭雪果然有一段情,然而从结果上来说,这却是临渊君早有预料,将他们一网打尽。” “那一日在固原之上,临渊君一人力战五大魔首,未伤分毫,大胜而去。五大魔首一夕之间全数殒灭,此后临渊君便成为太初冥域实际上的掌权人,统领太初冥域之中所有生灵。” 穆星河一口酒差点呛在喉上——妈的,当初怎么就会觉得他当魔头当得不开心了呢,人家这还统治上了什么什么冥域全境了,有声有色的,还要他多操心? 后来灰袍人说的话因为都没什么价值,他已经没怎么用心听了。他倚靠在椅背上,手闲不住地让杯子里的酒晃来晃去,荡出一片酒香,心里却在想着事情。 反正沈岫最近肯定没空找他,人家刚杀了一批人,怎么说都得回领地去安定一下局势,不能拍拍屁股想去哪就去哪,还有梅庭雪的事,他多半有了线索,怎么说最优先处理的是这件事而不是他这个小人物,穆星河又可以苟一阵了。 只是黎若薇没能杀死朱槿这件事他虽然有所预料,却没想到是因为中途又有一个大佬出手,那朱槿本来就一身邪气,落入那种魔道大佬之手,恐怕性格更加暴戾,未来会成为一个不可对付的强大存在。 当然这事其实跟穆星河没什么关系,要头痛也是该沈岫头痛。认真说来,虽然这一趟好处似乎都被沈岫占了,他不出手便得到了梅庭雪的真灵,又确立了在太初冥域的统治地位,而他这个兢兢业业的打手,却因为沈岫被扣光了修为,可以说是十分之惨。但实际上,穆星河的好处比他之前想象的还要多。 他的修为现在早已恢复到了下山前的水平,虽然比不上从星辰幻境出来的时候,但这终究算不得什么损失。而获得那些法宝他也清点过,应当还算十分不错的。 其实对他来说,最大的好处应该是梅庭雪洞府的本身。 穆星河没想到梅庭雪是那么有名的一个人,也没有想到这一去牵扯出那么多的事情来。只是既然事情闹得那么大,他便可以日后同人介绍时大大方方地说自己那身召唤妖怪的能力是从梅庭雪的洞府之中来,反正那会儿见过他召唤式神的人只有沈岫,反正梅庭雪这人手段诡异收藏丰富人人都知道,又死得早死得透跑不出来反驳他,他的修炼的功法无论《太乙清风》还是《斩月碎星》都是正正宗宗的道门功法,断不会有修炼妖功转做妖修的嫌疑。人们看他应当也只是觉得他九死一生得到奇遇而已。 很好。 只不过他当初在玉京台上使出召唤妖怪那一出实际上是被许多前辈宗师看到了,不过他们既然都是些大佬,应当不会戳穿他这一点小谎言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  哇过了好几章才交代后事,要甩锅给谁呢,那还是给穆星河吧,谁叫他传送到一个消息不灵通的地方!然后再甩给修真界的交通,要半个月消息才传过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9章 师兄与师兄 穆星河怎么也没有想到, 遇到当初那些大佬的日子会来得如此之早。 他吃饱喝足之后,扛着烂醉如泥的钟子津回到客栈,手都酸了,下了个决定:凝脉期之前都不会再跟钟子津喝酒。结果钟子津第二天醒来还毫无知觉,根本不承认自己喝过酒,这叫搬运钟子津搬运得腰酸背痛的穆星河十分不爽地充当起了压迫劳动人民的资本家, 街都不给他逛了, 买齐了东西直接催他上路。 穆星河来到这个世界还是第一次骑马,不算太会, 钟子津怀恨在心, 嘲笑他, 结果穆星河很快掌握住了要领,在马上冲他就给了个小清风诀,惊得钟子津的马狂奔了一路, 让他嚎叫不断。 他们这一路实际上不是很太平。 路上一直有妖兽魔兽出没,若只是穆星河一个人, 那应付起来是够呛,好在他带上了个钟子津, 便省力了许多, 甚至穆星河还将那些什么帚神天邪鬼黄召唤出来练练级升升星, 扩充他的卡池,以后多一点选择空间。 钟子津瞧到这一手还是很惊讶的,他毕竟看过穆星河出手,认得出那是正宗道门术法, 但这种随时随地弄出一些小妖的术法,却像是功力深厚的妖修才能做到的。穆星河便将准备好的说辞同钟子津说了说,获得了不错的效果。 钟子津的言语里还给他ti g一ng了一个思路:道修之中也有擅长召唤的,也是像他这样用符纸召唤出来,但他们召唤出来的是符灵一样的东西,是利用符篆的真气回路将符篆术法生灵化。穆星河想了想又给自己打了一个补丁,说是类似的符术,只不过召出的都是小妖怪。 在一个清风萦怀的春日上午,他与钟子津在山道上策马疾驰,感于春光烂漫,花香清甜,风声在耳,他体内仿佛有一重沉重的东西落下,而真气节节生长,却是不声不响地修炼到了太乙清风的第一重境界。 这一个突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他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心境变化,更不会像突破斩月碎星时那样疼痛难忍,心潮起伏,只不过是恰好时候到了,它便来了。 然而之前先行突破的斩月碎星诀却一直没有动静,穆星河尝试着在一个星夜里喊钟子津起来赶路,也是全无效果,反倒是钟子津第二天精神百倍,说晚上赶路特有感觉,他从夜风中感受到了一丝剑意,还要再悟个几个晚上。 穆星河可算是明白了,修行悟道这种事,还是要看缘分的,急不来啊急不来。 总而言之,穆星河这一路上过得充实而愉快,除了一些奇怪的小插曲。 比如路上饿了,穆星河用斩风诀打野味,扔给钟子津去料理,这小子烤只鸟把毛一起烤了,全完蛋;第二次穆星河亲自出手,终于成功了,钟子津过意不去,想干点什么帮一帮,穆星河便喊他拿剑来切肉,钟子津抱着剑缩在树后边,仿佛他要被穆星河非礼似的;又比如说钟子津晚上练剑累了,在马上打呼,穆星河催马行走,结果走了个南辕北辙,钟子津清醒过来后吓得剑都掉了。 经过诸多迷路c迷路后甩锅c甩锅后互相攻击等事件后,他们终究还是顺利在约定时间内到达了见狸集。 见狸集一年一开,穆星河到来的时候开市之日将近,一路上都张灯结彩,人声不绝。 穆星河来到这个世界以来,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多的高手——在这里的修真者的修为几乎都比他高,穆星河虽然看不出什么修为内气来,但是凭借着他们的风姿神采,大致也可以判断一二。 钟子津很兴奋地走来走去——路边有不少人在售卖东西,穆星河也看得出来,这次真不是诸如《天下第一剑谱》那种水货了,是货真价实各种修真者从不同地方弄到的东西,拿出来售卖交换灵石。 穆星河还在看,钟子津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猛然道:“不行,高手那么多,我得换一身衣服。” 穆星河不明所以——此人依然是一身黑衣,不脏不乱,他完全没有看出问题。 钟子津又解释道:“我们剑修,高手都会穿得很低调,但在这里,我不算高手,这样穿是对高手的大不敬。” 穆星河:“我不是很懂你们剑修。” 钟子津坚持要换一套衣服,扯着穆星河去找个角落,他们还在人群中穿梭,忽然一道雷霆一般的声音从他们面前传来:“钟师弟。” 穆星河循声望去,那是个身量极高的男子,穆星河最近长高了一些,但是还是要抬头才能看一看他的脸,他的脸像乱斧开凿的山岩一般,端的是刚毅无比。 这个人显然是钟子津的熟人,钟子津看着他,声音里满是惊喜:“夏师兄,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好久不见,”那夏师兄的大手疯狂地揉着钟子津的头毛,然后又看向穆星河,问道,“这位是?” 钟子津介绍道:“这位是我最近认识的朋友,云浮派的穆星河。”听钟子津如此介绍,穆星河便笑着喊了一声前辈幸会。 “练气期?”夏师兄看了穆星河一眼,温和地叮嘱道,“不错,多加历练,明年或可通过外门比试进入内门了,若是这一趟能突破到凝脉期,那更是十拿九稳。” 穆星河闻言心中有些诧异——他只说自己是云浮派弟子,没想到原来钟子津他们一直把自己当做外门弟子。然看他们的态度,却丝毫没有看轻于自己。 此时夏师兄已经和钟子津热火朝天地聊了起来,钟子津一脸期待,两眼发光,仿佛夏师兄身上寄托着他对生活的希望,却只见夏师兄低了低身子,压低声音同钟子津说:“师弟啊,你最近手头活泛不?我瞧上了一本剑谱” 夏师兄虽然已经刻意压低了声音,但因为他本身声音就威武雄壮,压低了声音穆星河也能听得一清二楚——原来这不是钟子津整天挂在嘴上那个有钱师兄啊。 可惜他求助的那位师弟也是将钱花得干干净净,无助无奈又悲伤。两人抱头感伤了一会儿,述说求而不得的悲痛与凄苦,但终究很快恢复了精神。 “师弟,相见即是缘分,要不要来比一场?” 钟子津眼睛登时便亮了起来,语气是雀跃的:“好,来切磋!” 钟子津有了练剑对象就忘记了穆星河,仿佛飘着一样被他师兄带走了,走了几步才想起穆星河,回头喊道:“你要去云浮派那边是吧?我比完到那里找你啊!” 见狸集因有一年一度的修真者盛会,云浮派在此也设立了一个会馆,方便门中弟子联络交流,穆星河所接到的任务也是将那样的物品交给云浮派在此处的联络人,由他去交给那位发布任务的师兄。 云浮派在见狸集的联络处是一家会馆,外边看来不过药铺模样,摆设整整齐齐,看着确实与寻常药铺无异。但是在柱子c药柜之上刻画着那些复杂的符篆雕纹,却显示出这家药铺不一般的来头。 一个中年男子在药柜面前,将各种药物材料分门别类摆放好,穆星河还没有进来,中年男子便已听到声音回过头去。 穆星河从衣物上的纹理判断这是云浮派中人之后,掏出自己的门派铭牌:“云浮弟子穆星河,受宗门委托,带一样物品前来,交给一位叫宋律的师兄。” 中年男子微一沉吟,记起确有此事,又笑道:“巧了,宋律此时也正好在药铺之中。” 穆星河左右望去,药铺之内却只有他们两个人,中年男子笑了一笑,手上捏了个法决,一个药柜忽然旋转过来,里面却是有一道门。 中年男子道:“你可亲自将东西交给他,确认无误后,我从这里回禀给宗门。” 穆星河点点头,跟随中年男子走入门后。这门后又另有一个大房间,一名白衣青年微微抬头看着悬挂着的字画,看得出神。 白衣青年看见穆星河,显然是怔了一怔:“是你。” 穆星河是认得出那名白衣男子的——当日入门之试,这个人一直在柏青阳身边,所以他一见他就觉得眼熟。只不过入门之试那天,站在高台上的都是些大人物,他想不到这个人还能一见就认得出他来。 这个叫宋律的白衣男子眉清目秀,气度也是温文尔雅,他先招呼穆星河坐下,然后又说道:“我记得你是入了内门,怎么那么早便下山历练了?” 穆星河想了想,从当日入门之试的情形看来,他和柏青阳十有是认识的,便挑了一些有关于柏青阳的话说:“先前有一日我去听道,柏师兄忽然喊我去见掌门。之后掌门告诉我山中并没有我的机缘,叫我下山去。” “哦?”宋律听罢有些疑惑,思索了一下还没有dá àn,只道,“掌门如此吩咐,应当有他的道理。” 宋律又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青阳他最近怎么样?” “他啊”穆星河笑了笑,也不多言语。他只是抬起手来,默念法决,让一道青色的雷光在自己指尖上绽放,雷声鸣响在他们身边。 穆星河释放完青雷绽,说道:“当日讲道,他教给我们的便是这个。” 宋律看着眼前的雷光,眼睛蓦然便亮了起来,抚掌笑道:“不错,不错,他能创出这样的术法,想来《九霄神雷抄》已经参破到第五重,不久之后便可下山去了。” 这便触及到了一个穆星河想问了很久的问题,他问道:“师兄,这些功法突破重数是什么意思?我先前在路上感受到我的《太乙清风》突破到第一重,只觉得真气变得丰厚了些,其它却再没有特殊的了。” 宋律怔了怔,说道:“你突破得有些早,可见资质的确不错。这原本是你师父与你解释的,或者你继续修习下去可以在功法上见到相关说明,不过既然如今碰到了我,我作为你师兄,便仔细与你解释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对比起钟子津的师兄,穆星河的师兄可以说是天下第一靠谱了 —— 今天的信息量不大,所以明天还有一章更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WwW.lwxs520.Com第60章 一个炼器的 他坐在穆星河身旁, 口气温和舒缓,道:“我们修习的功法以功法重数来分,可以分上中下三品,上品功法皆有九重,云浮立派的功法譬如《上清紫霄真法》与其衍生三种功法虽上限不相同,但都属于上品功法。” 穆星河“咦”了一声, 问道:“可我听说《上清紫霄真法》是无上功法, 《太乙清风》c《碧羽苍空》c《九霄神雷》却是修习到金丹为止,这几个功法怎会一样?” 宋律被问到, 也不恼, 慢慢解释道:“盖因功法重数是以对大道的贴合程度来区分的, 越是贴合大道,重数也就越高。《太乙清风》c《碧羽苍空》c《九霄神雷》实际上与《上清紫霄》一脉相承,对大道了理解相差无几。虽然后三本的讲述不够深入, 借此突破入九重的罕有,但终究是有那么一丝可能性的。从这里, 你应该可以猜到,你的功法突破重数与你对自身功法所依靠的大道的理解相关。” “越是深入理解, 你所掌控的术法也就越强。每一重突破带来的感受都不一样, 第一重突破时, 大家都在刚入门阶段,因此突破的效果通常都是让自己真气更茁壮,对所属术法的感知更为细腻,但是在后边的重数里, 每一重突破都可能有质变的效果,比如我们的入门术法小清风诀,当《太乙清风》突破到第二重的时候就可以进阶为清风诀,又比如《九霄神雷》里一道引雷咒,突破到第三重时,即可召唤七道天雷。功法重数的奥秘还有许多,你日后不妨慢慢体悟。” 宋律说着,又说道:“我修习的是《碧羽苍空谱》,对雷法的理解一般,但你且看我这道术法。” 他神色平静,一只手举起来,轻念法诀,一道青色雷光出现在他的指尖上,雷声却是由远及近而来,层层递进,如水一般漫入房间内,那些木制的座椅忽然都抽枝长叶,生机勃发。 穆星河看得有些震惊——他并没有仔细与宋律说青雷绽的原理,宋律却看着他的法诀动作轻轻松松复原了出来!而且这道术法层次之细腻,效果之明显,又远胜于他! 宋律瞧着他的神色,面上依旧没有矜色,收了术法,温和道:“我与柏青阳是好友,他先前有提过这个术法的设想,但由于种种原因未能创造出来。如今我看到你这道术法,能心里分析个大概,结合我对雷法与《碧羽苍空谱》的理解,复原出利于我掌控的术法。你柏师兄用来定与我的不相同,但威力应当更胜我十倍百倍。——这便是‘理解’的作用。” 穆星河点点头,又想到自己主线任务是突破《斩月碎星诀》到第三重,又问道:“那该如何突破心法重数?” “多修行,多历练,多体悟,”宋律答道,他察觉穆星河的言语里另有一重意思,又叮嘱道,“若有特定机缘,早早突破是很有可能的,但即使没有机缘,依靠积累也可以水到渠成去突破每一重。你是有灵性之人,如今还很年轻,可以不必冒进——该有的都会有的,修行之事,最忌操之过急。” 穆星河听着宋律的话语,心中已经有了些推测。当初他突破斩月碎星诀,是因为有一个千载难逢的契机——一个尽是星辰的幻境,他破解星辰之谜离开那里,对星辰的理解更进一筹,得以突破;而前段时间他突破太乙清风,是因为他在云浮那半年和这些日子的体悟,自然而然便突破。从宋律的言语中,他可以知道,这个修炼速度是很快的,但好在一切都有因可循。 宋律说完之后似乎仍不放心,侧头凝视着穆星河道:“世间皆以为提升境界即是强者,自己过得不如意不过是因为境界不如人,却没有想过修行最重在心境,求强求快,又怎么担得起过于强大的力量?我见过不少有天赋的人,最后因为急于突破或是急于获得力量而一生止步不前。即使有人天赋过人,气运加身,进境一日千里,最后还是要遭受更为可怖的反噬,甚至陷入心魔之中。这话我对许多后辈说过,他们不定能听进去,但至少我相信你能明白。” 穆星河清楚宋律言语中的关切意味,认真地谢过了宋律。 他自以为自己毫不着急——毕竟他从未以自己的修为境界而认定自己是弱者,拥有力量固然很好,但每个阶段都能淋漓尽致使用自己所能使用的全部力量,这才是强者做的事情。 但或许这个师兄看得比他更清楚,他的确有些着急了,他的急躁与修为境界无关,却与功法重数有关。系统要求他突破斩月碎星诀三重,他又吃了系统的瘪,想要知道那之后究竟有什么奥秘,终究是失之急躁。 若不是得到了师兄的提点,恐怕他会这样不知不觉之中就走入歧途。 他道谢之后清楚还有正事,不便再拖,便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样物事。 那是一个紫檀木盒子,没有开口,上边雕刻着符篆文字和奇异的图纹,是以这些禁制将盒子之中的东西牢牢封闭着。穆星河知道这种复杂程度的禁制不是他所能破解的,也不是他应该研究的,拿到之后也就只看了一眼。 如今他拿出来交给宋律,宋律手指在盒子上轻点,有一缕真气覆盖住盒子,那盒子忽地四面打开,里边竟然是一块小小的陨石,陨石之上有赤焰在不断燃烧着。 宋律看了一眼确认无误后,点了点头,道:“有劳师弟一路送来。先前我机缘巧合获得的这个陨星天炎,它与我功法相违,暂时无用,将它交与了宗门,不想我有一位朋友炼器正好需要此物,我当时已离去云浮甚远,不得不传消息托人送来。” 穆星河点了点头,在想他说这话有何用意,宋律又将盒子封闭起来,收入自己袖中,接着道:“我那朋友在炼器一道上堪称大师,近日正好有事想要找一个后辈替她去做,师弟最近可有余暇?” 穆星河眨了眨眼,他来这一趟不过是为了给宋律送东西,这事一了,他几乎可以说是无所事事,对方又是他见都没有见过的物种——炼器大师,他自然十分愿意,因此他痛快地答应了,并且再次同宋律道谢——他清楚,对于他们那种强者而言,像他这样的后辈要多少有多少,宋律愿意为他引荐,他是承了宋律的情的。 宋律听了他特别认真特别正经的道谢,失笑道:“师弟你不必如此客气,同出一门,在外自然要互相照拂,当年我刚凝脉下山的时候,师兄师姐如此待我,我自然也会如此待你们。” 宋律将穆星河运送的东西无误的事情与外头的中年男人一提,穆星河这趟宗门任务便算了结。 宋律道:“择时不如撞日,如今天色尚早,我们不妨一同去拜会那位大师。” 穆星河自然不会有任何意见,跟着一起去了。 宋律运起一道清风将穆星河托起,两人一瞬间便穿山越岭,离开了见狸集。 途中,宋律又问了他一些他下山之后的事情,穆星河便顺道一说他在梅庭雪庭院所遇之事。他没好意思当着宋律的面撒谎,但是日后宋律听说他那些什么梅庭雪庭院学到召唤妖怪之类的鬼话,以宋律的聪明才智,应当能够明白,又以他的温柔体贴,应当不会拆穿。 只不过碰到沈岫的事他一概没有说,不然后边就要说到他怎么从沈岫手下逃脱,说也说不清楚。 宋律听罢,叹道:“里头如此凶险,你能全身而退,却已经是万分了不起。”忽然又问他:“你柏师兄可告诉过你他送你的丹药的用途?” 穆星河没想到连柏青阳送他清妙灵均丹的事情宋律都知道,可见这两个人关系的确是好到一个地步了,他又想起柏青阳告诉他清妙灵均丹的作用是已经是送了他的很久很久以后,十分有差点把这件事忘记的嫌疑。这个师兄却也是真的十分了解柏青阳这个人的脾性了。 穆星河点了点头说柏师兄已经讲过,只听宋律忽然笑了笑,他的声音也是带着笑意的,比平日里还要温柔上一个度:“算他还长了点心。” 有宋律的术法在身,两人都是身轻如燕,很快抵达了那个人的居所。 那个人的居所在距见狸集不远的地方,见狸集这些日子都该是热闹无比,然而这个草庐在丛山之内,树木掩映之中,却是分外的僻静。 宋律敲了敲那木门,见无人应声,等了片刻,将木门推开,这个草庐内部比云浮派给穆星河的经济适用房都简陋许多,放眼望去不过一个木床而已。 穆星河打量着这里,瞧着才发现在床边的地面上还有个窟窿,不知道那有什么奥妙。他还在奇怪,忽然有个脑袋从那窟窿里钻出来,头发乱糟糟的,脸上灰扑扑的几乎不辨五官,只有那双眼睛,明亮如同月下的清泉。 那人瞧了他们一眼,似乎也没半点意外,语气还是有点漫不经心的:“啊,我下面有点忙,不方便接待,你们跟我下去给我搭把手。”那是属于少女的出谷黄莺一般的声音,但她的行为毫不少女,只冒了个头,说着话她又不见了。 宋律似乎对这样的境况见怪不怪,“嗯”了一声,示意穆星河跟着他,走到了窟窿前。 那窟窿原来是挂着一个梯子,通向的是地下室。这个地下室却是比房间要宽敞许多,放着一排各式各样的鼎。宋律的朋友蹲在一个炉子面前,有青色的火焰在其上燃烧,火焰之中依稀可以看到一面小旗在里边翻滚。 “这就是你前些日子受委托做的雷火天日旗?”宋律看了一眼,问道。 “那个我已经做好了,我见这个法器制法很有意思,便仿照制法,想要祭炼出至阳至刚的纯阳天日旗,”对方摇了摇头,道,“只不过材料上我还有些犹豫,你来了正好,你们云浮派对这些灵物自有见解,你来陪我辨上一辨。” 她又看了看穆星河,道:“那个小朋友,你来看着这火,维持在这般模样即可,小了就加点风,大了还是加点风。” 她说着也不管穆星河了,拉着宋律就去看她那些材料,宋律的声音随着她的脚步一路远去。 “那是我门中师弟,名叫穆星河” “欸,不管那些了,你先跟我去看看。” 他们的声音越来越小,穆星河瞧着那青色的火焰,觉得尤为神奇。练气期的主要目标还是修炼自身真气,炼器炼药都是凝脉之后的事情,因此他先前看到那些内容不过是草草看过几眼,知道有那么一回事。如今看着个翻腾在火焰之中的法宝,感觉分外新鲜。 那火焰似乎一直恒定地保持着一个大小,并不需要他多费心。穆星河其实从书上看到过,炼器的高手可以将火焰控制在一个状态许久,根本不需要别人去照看,那姑娘说叫他看,也不过是不方便让他跟着过去,又怕他一个人在这里手足无措罢了。 穆星河百无聊赖,有一刻很有冲动加一道小小的小清风诀进去,看那会是什么模样,但想到这并不是他自己的东西,终究遏制住了这恶魔般的冲动。 过了许久,那两人才回来。 女子手捧玉瓶,走到火焰面前,穆星河很识趣地让开,只见女子拔出玉塞,将瓶子微微倾斜——那瓶子盛的竟然是些水一样的液体。 甚至在水中还隐约有着冰晶一样的物质含于其中,冰寒之意即便是隔着步的穆星河都能感受出来。 在穆星河看来,她只是将玉瓶倾斜了一下,可那些液体却如有意志一般,分毫不差地落在火焰中的旗面之上,将旗面紧紧包裹起来。 须臾之间,火焰忽然大盛,有灼烈的光芒凝聚在小旗的周围。 女子目视着蓬勃火焰中翻滚的小旗,那火焰似乎也落在了她的眼瞳中,这神情穆星河很熟悉——他在练剑的钟子津身上看到过,在刻符阵的谢芜村身上也看到过,甚或许别人也在他身上看到过,那是一个人在专注于做自己喜欢的事情的时候才有的神情。便连那张脏兮兮的不辨五官的脸都有种异样好看的神采。 女子自语道:“孤阳不生,孤阴不长果然是它!” 女子轻轻舒了一口气,终于是笑了。 她将玉瓶放在一边,忽地看向了穆星河,她张了张口,穆星河能察觉出一种微妙的局促来,然而这局促又很快地消失了,她说:“是这样的。” 穆星河静静地等候着她的下文。 “我想请人替我去一趟玉泉谷,替我寻一样东西。玉泉谷是一处隐秘之地,每七年一开,只现世七日,七日之后复又消失于世。这个地方的人,进去的多,出去的少,但七年后玉泉谷再次现世时,后来进去的人,却也没有再见过之前消失的人了。但即使如此,练气期c凝脉期的修真者依然不断前去玉泉谷,因为玉泉谷里生长不少奇花异草,许多都是制造突破到凝脉期或者突破到炼魂期丹药的宝物。” 穆星河“咦”了一声,问道:“既然如此,前往玉泉谷的应当都是练气期或凝脉期的人,前辈要去取物,岂不是轻而易举?” 女子瞪了一眼穆星河:“我什么身份的人,要跟你们这些小后辈抢东西?” 宋律只是在一旁笑,不说话。 于是女子又瞪了一眼宋律,宋律依然是温温和和地保持着微笑,女子叹了口气,道:“好啦,实话说,我是打不过他们的。我不擅长这种打打杀杀的事情,也没那种胆量长时间跟那些人打交道。” 她指着那一排鼎,那恒定燃烧着的火焰,那些琳琅满目的材料,神情中有一丝骄傲之色,道:“我确实打不过任何人,也不喜欢和任何不熟的人说话,但我能凭我这手炼器本事,让他们有求与我,换取我想要的东西。” 穆星河注视着她,笑了笑:“只有够强,才可以过自己想要过的生活。前辈是个了不起的人。” 女子神情有些柔软了下来,她毫不回避地回应着穆星河的目光:“我叫商吹雨,一个炼器的。” 穆星河“啊”了一声,大概明白这算是商吹雨认可了他,道:“我叫穆星河,一个练气的。” 商吹雨闻言笑了笑,随后却是拧起了眉:“云浮?练气?不好吧。” 她转头看向宋律,道:“你怎么找了个练气的来?” 宋律被责问了却也不恼,微笑道:“你不用担心耽搁他修炼,他已是云浮内门弟子,不比赶着参与每年的宗门大比。” 只见商吹雨咬了咬唇,显得有些窘迫:“我哪是担心这个!你们云浮派爱比不比,与我何干?等等——”她忽地又看了看穆星河,瞪大了眼睛,却是有些好奇的模样:“你这个修为就下了山,难道你们山上的人不喜欢你?容不下你?” 穆星河还在想怎么回答,宋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总之他第一年便进入了内门,不管是心性还是本事上都有过人之处,你不必担心有什么问题。” 商吹雨似乎终于反应过来她的问话有戳人痛处的嫌疑,“哎”了一声,看着地面含糊道:“那就行。” 她面上又呈现出最初她开口时那种局促,随后她咬了咬牙,仿佛在下定什么决心似的抬头凝视着穆星河,突兀地道:“你身上有一个法器或法宝,你不认得,许多人也不认得,但我会认得——怎么样,要不要帮我跑一趟?” 穆星河与宋律离开那草庐已是夜晚。路上微风习习,宋律道:“吹雨不太会与人打交道,有些时候说话有些唐突,那不是她的本意,不要见怪。” “看得出来。”穆星河点点头。 宋律看着远方,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你说得不错,足够强大的人可以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活着,其实我也是很羡慕她的。” “可是在我看来,师兄却也足够强大。” 宋律只是笑了笑,止住了这个话题:“对了,玉泉谷还有一段时日才现世,你既然来了见狸集,不妨见识一下见狸集中最要紧的聚宝会。原本聚宝会是没有对练气期开放的场子的,但你既然是云浮派弟子,我与聚宝会中人一说,自可去凝脉期的会场上看上一看。”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发觉,高阶修真者对有些事情的认识是和很多人不一样的。 比如今天宋律说修行不能急躁的事情,又比如之前柏青阳送穆星河东西的缘由——借人机缘,要有所偿还,再比如很久以前应觉晓师父收应觉晓为徒的缘由。 他们修行的时间长了,就会自然而然感受到这些,并且依照这样的认识去做。低阶的修真者可能就不以为然:掌握力量才有话语权,不快速提升修为怎么能好好在这残酷世道生存;我凭本事发现的机遇,为什么要给发现不了的傻小子补偿;人都死了,事情都过去了,大家都很忙,我为什么要费那么大劲弥补一件错不在我的事情? 在他们所处的环境中他们想的都很有道理,但是修行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一桩一桩的小事积累下来很可能就变成了重负,叫灵台不得清明。 可能我说的这些话也有些奇怪,不过这篇文本来就有点奇怪,也有点不讨人喜欢,但是我还是想慢慢去写一个我想要表达出来的修真的世界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1章 拍卖会见闻 穆星河感觉这番和这位师兄见面简直是赚大了, 这位师兄温柔体贴说话清楚十分好相处,待他也是无可挑剔的好。 那所谓的“聚宝会”实际上就是拍卖会,是一年一度的见狸集中的重头戏,主办方划分出凝脉c炼魂c结魄三个会场,不同丨修为境界的人前去不同的会场参与拍卖。宋律说如今拍卖物品早已统计清楚,到时候会有人将拍卖物品名册交给他, 里边应当都是些丹药和低阶法器之类, 他看着开开眼就好,那些现下对他用处不大。 穆星河点点头, 自然是答应了。 他与宋律回到见狸集的时候, 穆星河想到钟子津那家伙说会去云浮派那会馆找他, 因此便顺道去那儿晃了晃,夜里的药铺还开着门,却不见钟子津那个人——所以此人是真的不靠谱, 若穆星河老老实实等他,也不知该等到什么时候。 穆星河在药铺小坐了一会, 打听了一下见狸集与聚宝会的事情,见夜色渐深, 便打算离去了。 这时候忽然有人敲了敲药铺的门, 穆星河转过头, 只见一个一身珠玉琳琅的少年带着一身夜露的气息跳了进来,正是钟子津。 钟子津换了一身衣服,看上去非常有骄奢放逸公子哥的气息,但他的行动依旧没有丝毫气质, 跳过来便勾住了穆星河肩膀:“兄弟,等了很久吗?唉,我也不知道干什么,莫名其妙地跟师兄打到这时候,就不小心没停下来过。” 钟子津说话的时候神色十分奇异,有痛快战过那种满足,夹带着因为不甘心而越发浓烈的战意。穆星河能读懂这种神情,他恍惚间忽然在想,自己其实也很久没有好好和人动过手了。 有点怀念。 穆星河转头与中年男子告辞,与钟子津相携出了药铺。 钟子津渐渐从兴奋中缓了过来,问道:“你这边事情了结了,接下去要干什么?” “山里来的打算去聚宝会开开眼界,”穆星河道,“你觉得如何?” 钟子津两眼放光:“你也能去吗?我们正好一起啊!” 穆星河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也’?你有钱?” 钟子津对手指:“那啥我可以再卖一两年的身给你” 穆星河悠悠地道:“卖一两年的身就不是给我做保镖那么简单了啊,大到shā rén越货,抢劫放火,小到伺候我吃饭洗澡,这些都是基本的吧,还有啊” 两人越走越远,声音也越来越小,风中还伴随着钟子津着急的嚷嚷:“不行我还可以叫我师兄给我赎身啊!” 第二日的钟子津还是决意跟穆星河一起去聚宝会,他说得振振有辞,仿佛非常有道理:“第一,依我的见识,聚宝会上未必有我能看上眼的东西,卖身什么的,不存在的,第二,这个是凝脉期的会场,你定然有不懂的地方,我作为你的好朋友,自然是要陪你一二,与你好好解释一番的——万一你不懂行情胡乱出价咋办?” 钟子津也算是凝脉期里修为不错的人,又是瀛洲剑派弟子,想去聚宝会根本不需要门中师兄从中周旋,跟聚宝会的人提一句便可以了。 穆星河本来就不是认真要阻挠他,钟子津要去,那两人便一起去了。 凝脉期聚宝会的会场在一座楼中,高堂广厦,雕梁绣柱,金钱的气息挡都挡不住。两人的位置是前排的一个小包厢,他们到达的时候举目四望,即使离拍卖开始尚早,这会场里几乎也坐满了人。 两人落座后无所事事,又翻了翻此次拍卖的名册。 这一场拍卖,拍卖的多是丹药与法器,材料法宝之类的并不多,只有在最后几页上,才有几件法宝的踪迹,最后几页的纸张与前边的大不一样,有一种玉一样的质感,显示出后边这几页中物件与其它拍卖品不同的身价。 钟子津感兴趣的东西很少,看了几眼就算把名册看完了,凑过来同穆星河说话:“一般来说,凝脉期只有用法器才比较顺手,法宝的威力基本驾驭不住,不过既然能出现在这本册子上,说明这几个法宝使用要求也没那么高,凝脉期应该也勉强可用,看有没有有钱人要买了。” “不买,贵。”穆星河作为一个练气期,并不打算去觊觎凝脉期以上才能正常驾驭的东西。他一个练气期,翘着二郎腿坐在那里,一脸气定神闲好像能包下这场子里所有东西,是这夜场的霸王,结果什么都不打算要,纯属没事看热闹。 穆星河翻了翻,忽然看到在那些金光闪闪的法宝之中,却混着一瓶丹药,分外惹眼。 它的名字也与先前那些什么“聚元丹”“凝气散”不大一样,叫“太素炼真凝魂丹”,光名字就比人家长。钟子津瞧到穆星河视线所落之处,“啊”了一声,道:“这个我听说过,真真切切是个好东西。” “怎么说?” “我听我师兄说过,”钟子津手指摸着下巴,似乎在回忆什么,“旁的丹药,很多是都是强行提高修为,凝聚真气,只是能提高一些你顺利突破境界的几率,但这个不一样,哪怕只在凝脉期积累了一两年,服下这颗丹药,就必定能突破到炼魂期。” 穆星河手指在纸张上敲击着:“必定能突破,应当很具有y一u hu一力吧。” “那是自然!凝脉与炼魂的实力差距可不是能比得出来的,我剑法还可以吧?但在炼魂期的剑修面前几无抵抗之力,”钟子津断然道,“最重要的是,太多人卡在凝脉这条槛上了,就是我见过的,多年修为毫无进步,无望炼魂的人也是数不胜数。只是卡在这里,一生道途便从此停滞,谁会眼睁睁看着自己一辈子就这样呢?” 穆星河看着他的神色,忽地问道:“你想要吗?” 穆星河是记得的,这个人停滞在凝脉期,想要一个契机突破到炼魂期,这才离开宗门,还说过什么剑意未成绝不归海的话。 钟子津瞧着中央空无一人的台子,目中隐然有傲然之意:“在与我同辈的人中,服食丹药提升修为的人总是有的,甚或他们修为境界提升总能比我快,但我从入门到现在,从未服用过丹药,练剑便是练剑,假借外物的提升自己剑修,是否对得起手中之剑?” 他静了一静,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神色有些黯淡了下来,他的双手缓缓支到了脑后,似乎想作出一个轻松的姿态,但神情却出卖了他:“当然,以后的事情我也不明白,不知道再过几年,我仍然毫无长进,会不会也丧心病狂去搜集这种玩意儿。” 钟子津说着“谁知道呢”,轻轻吐出一口气,动作却停住了,他目光落在一个人的神色,皱起眉来,小声对穆星河道:“这个人,好像有点怪怪的。” 穆星河瞥了一眼,那人容貌特别平常,打扮也无甚特色,扔在大街上找不出半点儿特征,不知道钟子津哪里注意到了他。穆星河也跟着压低声音道:“易容,这种五官都照着标准路人模板来的点特色也不露的人,多半是特意装扮过的,没准儿待会我们能看热闹呢。” 穆星河说着忽然想到沈岫当初的易容,简直反面例子一般,把自己往毫无特色那儿弄,偏生要露出那颗显眼的泪痣。只是他都能想到的东西,沈岫不至于不知道,打一开始这人就是故意在泄露行踪,嗨呀,想他干嘛,晦气晦气。 聚宝会就在穆星河漫无边际地想事情的时候开始了。 这聚宝会与穆星河印象中的拍卖会相比,并没有什么差别。有人站在中央介绍拍卖的物品的特别之处,指明起拍价格,而后座中便有人举牌出价。 只不过聚宝会中的东西确实都是好东西,即便是名字平平无奇的材料,也可能是祭炼某种特性的法器法宝的不二之选,而那些法器自不必说,个个都有不一样的用途,比如说可布出迷障之阵的香炉,能飞百里夺人性命的利剑,以毒蝶凝成的万物不侵之阵的唤虫笛子若不是穆星河不知道离凝脉期还有多远,也没什么仓鼠习性,估计也会插一脚来凑热闹。 其实穆星河最不能理解的是那些普通丹药和药材竟然也有人抢着要,他不明白,自然拉了钟子津过来问,钟子津听了有些惊讶,不过惊讶的却是其它的事情,他说:“丹药对你们道修不是很重要么?我们剑修仰仗的通常还是剑法,但是道修不是修为更要紧吗?用出什么什么术法之类,反正吃一颗提升多少多少月的修为,许多人都在用的嘛。然后那些药材也是做出不错的丹药的材料,所以大家都会抢着要嘛。” 穆星河耸耸肩:“我是真没听说过这种事情。” 在云浮的时候没人跟他提过吃什么丹药,大家都在山上听道c独自修炼;下了山之后嘛,跟着沈岫混,沈岫虽然偶尔会提点他两句,但是也没有说过丹药什么的事情。他那两本功法,《太乙清风》里说的也不过是修行要循序渐进,不可冒进,不可浮躁,除非生死之间,可以不择手段奋力一搏。 他想到这里忽然想起宋律说的话“该有的都会有的,修行之事,最忌操之过急”——或许,云浮派是不兴这种做法的。 想到这里,他放松了身体,靠在椅背上。 穆星河和钟子津对这些物品都没什么兴趣,钟子津唯一感兴趣的是后边的一个法宝利剑,如今看得无趣,头一点一点的,几乎要睡过去了。 穆星河倒是看人们抬价看得兴趣盎然,不知不觉便等到了此次的重头戏。 ——拍卖那些玉笺上的物品。 这时候聚宝会的气氛显然要激烈许多,原先大家还是稳稳当当地用灵石出着价,如今却已是有人高声大喊要用什么法宝什么道具换取了。 喊的人多了,钟子津都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很快,就到了拍卖钟子津所期待的法宝利剑的时候,那剑名叫吹雪九州,下品法宝,未曾祭炼。剑刃极薄,有霜寒之意,只随意劈刺几下,便有霜雪从剑身中出现,那剑刃划动带动的寒意,即便是人身在台下,都觉得有冰凉由远及近而来。 钟子津坐得笔直,眼神几乎都要粘在剑身上了,那眼睛亮得就跟夜里的大猫似的。穆星河拍拍他叫他回过神来,与此同时他听到一个大汉的声音:“我出10个中品灵石!” 穆星河算了算,他现在所持有的不过是普通灵石,一百个普通灵石才能兑一个中品灵石——得,不用叫钟子津回神了。 然而钟子津还是醒了,他听着周围此起彼伏的出价声,似乎想明白了什么,将双手抱住膝盖,委委屈屈地倦成一团。 最后这个法宝被一个少女以一个同样品阶的法宝加上一套法器的代价获得,喧嚣片刻后,场中忽然渐渐静了下来。 如今,这聚宝会上,只剩下最后一样东西——“太素炼真凝魂丹”! “太素炼真凝魂丹,但凡踏入凝脉期超过一年,服用此丹必将突破到炼魂期。此丹多本典籍上有载,但配方早已失传,只有从前制出的丹药偶尔出现在人们面前,上一次出现还是十五年前。” 一个黑衣遮面的人坐在介绍人背后,显然是这颗太素炼真凝魂丹的ti g一ng者。 几乎是介绍的话音刚落,便有人喊出了价。 在此起彼伏的出价声中,忽然有不和谐的声音传来,那是一个粗豪的男声,粗声问道:“既然是失传多年的丹药,你们又如何保证此药的效果?” 那介绍人抬了抬手,压下原本喧嚣的声音,昂首道:“聚宝会这块牌匾,便是保证。” 他轻蔑地笑了笑,将盛放那一颗丹药的玉瓶拿起来,念动不知道什么法诀,忽然一阵充沛无比的灵气从瓶中溢出来,众人五脏六腑仿佛都有清泉抚过,然而顷刻之后,那灵气忽地又缩回玉瓶中,方才那蓬勃的灵气仿佛只是人们的错觉。 聚宝会的介绍人淡淡道:“物品交与我们,自然会经我们之手鉴定,这是聚宝会之人必修习之鉴宝秘术,自然能不伤东西分毫,查看它们的成色。” 聚宝会在见狸集多年,从未出过问题,他们的本事,焉有人怀疑?只不过经此插曲后,人们出价出得越发激烈了。 “中品法宝,白骨百足令,祭炼五重天,交换此物。” 座中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惊得众人都循声望过去。 中品法宝!要知道在这个会场中,最高拍卖的也不过是下品法宝,都能叫众人眼红不已。中品法宝几乎都是炼魂期的高手才使用的了,何况这个法宝还祭炼到了五重天,可见这个人简直已经下了血本! 然而那个黑衣遮面者却缓缓摇了摇头,他声音嘶哑,显然是经过了特殊处理:“此物乃是魔修法宝,吾不修此道,要之无用。若各位有日月枝或星罗芽,三两以上可与我交换太素炼真凝魂丹。” 他此话一出,台下顿时议论纷纷。 “日月枝c星罗芽?这又是何物?” “我知道那可是传说中的东西呀!” 穆星河倒是依稀记得在《斩月碎星诀》里提过这两个,都是药草,可以用来配制丹药,也可以用来炼制特殊的符篆材料。甚至经过几番提炼之后还能作为法宝材料。 只不过斩月碎星诀写到这里的时候颇为敷衍,只在什么材料需要它的时候提了提名字,连大致形状都没有描述。 穆星河还在回忆,又有人神神秘秘道:“这不是传说中的东西!我听人说玉泉谷里边生着各种上古药材,说不定谷里就有!” 竟然又是玉泉谷这个地方。 然而众人说归说,却没有任何一人能拿得出这两样来的,最后这个太素炼真凝魂丹还是以天价灵石加上两个下品法宝成交了。 聚宝会上众人都有些无精打采,冷不防那黑衣人又说:“吾还有一颗太素炼真凝魂丹,若是诸位能拿到日月枝或星罗芽,可以通过聚宝会与吾交换,一月为期,量大者得。” 此话一出,聚宝会又沸腾了起来。 黑衣人转身欲要离开,忽然人群中有人扑落台上,那速度迅如疾电,带着叫人反应不及的风声。 等众人定下神来,台上已经被黑色的瘴雾包围,只看到那个神秘的黑衣人被人勒住了脖颈。行凶者一副胁迫的模样,显然是想要逼黑衣人交出这灵丹妙药! 钟子津反应很快,几乎在生出变故那一刻便拔出剑来,横剑在身前。 “保命为先,”钟子津低声道,“那人真实修为至少是炼魂期,不知道怎么混进来的。” 穆星河冷眼看着瘴雾穿过人群,那些人几乎被抽去力气一般软倒,使用晴明,张开了一个言灵·守,巨大的结界以他和钟子津为中心,将瘴雾隔绝开来。 穆星河却十分镇定,还懒洋洋托着腮:“是那个易容哥啊。不要紧张,这局势他干不了什么。” 几乎是穆星河话音刚落,那些瘴雾忽然迅速回缩,然后化成了黑色的绳索,缚住了发难的那个人! 那个一直似乎只会介绍物品的聚宝会介绍人此刻手上却提着那根绳索。 ——炼魂期的人都能轻松被擒获,对方还不过是凝脉期会场中的一个普通办事之人,这聚宝会,当真深不可测! 在众人的惊魂未定中,穆星河仍然同钟子津说着话,语气都没变一下:“虽然说吧,很多故事里都有人在拍卖会搞事情,但是那么容易被人砸场子的话,人家的拍卖会还用开吗?” 这段插曲很快便过去了,众人纷纷清醒过来,心有余悸地离场,嘴上还说着方才错过的太素炼真凝魂丹,玉泉谷的日月枝和星萝芽。 穆星河跟钟子津一同离去,穆星河突然问道:“你知道玉泉谷吗?” “玉泉谷”钟子津皱着眉,想了想,“我知道,里边长着很多奇花异草,也有珍禽猛兽,但不是想去就能去的,大概几年一现世的样子” “嗯。七年一开,现世七日。”穆星河答道。 钟子津惊了一惊:“你竟然知道?” 穆星河笑眯眯地:“我还知道,它最近就要现世了。” 钟子津看着穆星河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你怎么都知道啊!” “因为我最近要去那里办事呀,”穆星河很坦然地承认了自己常识不足的事实,笑得叫人如沐春风,“怎么样,你要不要去?”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叫我先帝的地雷~~ 突然想念沈岫,想写个沈岫的番外,然而大佬之前的事情是等待穆星河自己八卦出来的,大佬之后的事情当然是要在正文写的,这番外的时间点找不出来,很气。 决定打一顿穆星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2章 玉泉谷之行·壹·日 对于穆星河来说, 他并不是一定需要有人陪他去,又或许一个人去他还能比较自在一点,而他用脚趾头都能想出来,只要他问了,钟子津肯定会一起去。 只是钟子津是他这半个多月来的同伴,对钟子津提一下自己的行程是对钟子津的尊重。 钟子津当然眼都不眨一下说也要去, 他理由也十分充足:穆星河既然包了他, 出于职业道德和职业操守,他是必须片刻不离穆星河左右, 保他下半个月的平安的。 他说得振振有辞, 仿佛那个看见出现水平差不多剑客就追着要比剑, 之后半天不见踪影的人不是他。 经由商吹雨,穆星河是清楚玉泉谷开谷具体现世的时日的,只是玉泉谷的所在嘛, 当时商吹雨把眼一瞪,道:“你们好歹也是云浮派的人, 一张记录玉泉谷所在的地图还需要我找给你吗?” 于是穆星河又去云浮派会馆那里问了一张地图,原来玉泉谷的位置就在此处不远的重山之中, 因此云浮派一直有玉泉谷大致位置的地图。 穆星河拿到地图, 稍微研究了一下位置, 之后便开始严肃地补习这个世界的植物知识。商吹雨托他去找的东西叫怀梦草,然而长什么样,不知道,生在哪里, 玉泉谷深处,深处在哪里,商吹雨原话——“我没有去过,我不知道了呀”。 然而这株怀梦草,他翻遍了《太乙清风》和《斩月碎星》,甚至问过会馆里的人,也无人知晓。这次见狸集结束之后,宋律便要离开这里,他临走时穆星河正好到会馆问事情,他听到穆星河在打听,便说那怀梦草是商吹雨在生僻典籍上偶然看到提到的,又偶然听说玉泉谷里有,便趁此机会找个人碰碰运气,实际上那怀梦草怎么样,估摸着应该没有人知道。 穆星河表示:“那这真的是碰运气了呀。” 即便是从那玉泉谷里找到怀梦草如大海捞针,穆星河还是会去一趟的——光冲着这七年一开的属性,按他的脾性,这个热闹他若是不想凑,那可能就是被夺舍了。 钟子津整日不见人影,结果到了玉泉谷现世前三日,一大早,穆星河还在打坐冥想,他的脑袋便从窗边上窜出来,声音无比之雀跃:“河啊,走没有走没有?” 算了算路程,的确也到了该走的时候。 穆星河与钟子津一路跋涉,行至群山深处,穆星河指着地图,瞧着面前郁郁葱葱的树木。 “从地图上看,玉泉谷边缘应当是这里无疑。只是时候未到,未曾显现?” 穆星河往前走了几步,周围的环境依旧一切如常,穆星河抚摸着树皮,自言自语:“没有一点别扭的地方。” 钟子津也跟着走了几步,仿佛找到了自己的存在价值,得意道:“这你就不知道吧,这种隐世之地,与幻境不同,幻境是衍生的另一个小世界,与现世有连接之处,总会有蛛丝马迹,但是这样的地方却是与现世共存,只是大部分时候我们无从找到入口,它便是一个世外之地。” “咦,那它现世时原本待在此地的生灵呢?”穆星河问道。 “也还在原来该待的地方,入口打开只是很短一段时间,一般不会造成什么影响,”钟子津道,“所以我们赶紧走远点,等待它现世就好,就怕在边缘正中会发生什么事情。” 钟子津说的没有错,他们离去之后,在边缘静静等待,不久之后,便看到大地下陷,泉水从地面涌出,汇成溪流,无数树木拔地而起,地面上开满鲜花。 须臾之间,他们面前就换了一番景色。 两人对视一眼,走入了其中。 只稍微走进去,穆星河便能感觉到周围的空气变得完全不同,些微的苦涩药香与花香扑面而来,身周灵气纵横,此地的灵气竟是比他所去过的任何地方灵气都要浓郁。 钟子津也感觉到了这一点,喃喃道:“修行圣地啊这是。这应该什么人都想来啊” 穆星河看了看周围:“应该不会,世人对玉泉谷所知不多,你看即使是云浮派这种大宗门,也只有个玉泉谷的大致位置而已。而且你发现没有,边界已经开始闭合了。” 他们往外看去,自己原先等待着玉泉谷开启的位置已经看不明晰,边缘的景色开始变得有些模糊。穆星河记得是听说过,玉泉谷只会开启一段时间,两处时空交互,大概会持续半日到一日的模样,他们可以进入玉泉谷,也只有那一时半刻来到这附近的人能进入玉泉谷。之后应当是以平行时空的模样存在这个位面中,而七日之后,玉泉谷再次与现世交汇,他们得以离去玉泉谷的机会只有那一日。 传说中也有进去了出不来的,只是七年之后,其它人再进入玉泉谷的时候,也没有人再看见他们了,这当真有些不合常理。 钟子津沉吟道:“不过这跟一般的不太一样” 穆星河随口答道:“谁知道呢,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嘛。”他一面说,一边深入玉泉谷之中。 玉泉谷的确是不一般的地方,即便是穆星河这种只恶补了几天植物c药材知识的人,也能看出,这里边生长了许许多多适宜他们修为境界比较低的人拿去炼药的植物,甚或有些外边不太好找的药材,这里也长得满地都是。 穆星河先前看了些书,心里大概有些概念,而且主要是觉得干走路实在十分无聊,因此边走边采摘一些,随意地放入储物袋中。 他一边辨认植物,一边在考虑他此入玉泉谷的事情——他所掌握的全部有关玉泉谷的线索都是关于玉泉谷是什么,如何进入玉泉谷。而他顺利进入玉泉谷之后,对之后的事情却几乎是一无所知,毫无概念。 他要如何找到那传说中的怀梦草,又该如何从玉泉谷中平安离去? 罢了,多想无益,他毕竟是穆星河嘛,总能找到办法。 这个玉泉谷环境清幽而物产丰饶,怎么看都像世外桃源的样子,穆星河却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他听到一声鸟儿的鸣叫,抬头看了过去,只见一只通体赤红的大鸟扑腾着翅膀,飞速离开了他的视线,树影摇动,有晨光透过树叶落下来,须臾间树林又恢复了安静,仿佛刚才一切都是错觉。 穆星河凝神想了想,终究是没想出结果,反正也无事可做,依旧是一路走一路摘草。钟子津虽然是个剑修,并不在意这种东西,但莫名其妙也跟着穆星河采了起来。 钟子津正瞎拔着草,忽然“咦”了一声:“这啥?” 穆星河转头看了过来,只见在那些草丛灌木之中,横卧着一块石碑模样的东西,他凑过来一看,上边七扭八歪刻着几个字,大概是用小刀之类刻的,划了很多道,穆星河辨认了一会,那几个字是“出谷往东”,下边还有个署名,大概是早韦两字,一个有点奇怪的名字。 穆星河随口说道:“若是我们晚些走丢了,也这样刻几个字在明显的地方。唔为了防止别人仿冒,定个暗号好了。” “好啊好啊,”钟子津兴致勃勃地,“我就划个剑!我就是剑,剑就是我!” “您还是高达呢”穆星河吐槽了这个有点熟悉的句式,顺口道,“那我的代号就是‘帅’好了。” “那是什么?”钟子津一脸茫然。 穆星河蹲在地上刻了个帅字给他看,严肃道:“你不需要明白是什么,总之知道这是我的象征就行了。” 他们就这般万分草率地定下了彼此的暗号,穆星河对此忽然有些后悔,因为他又想起了他还可以用“zer一”或者“新世界的卡密”一类作为暗号。 一阵瞎扯之后,穆星河胡思乱想着往四面看了看,忽然意识到一件有点严重的事情:“东边是哪?” “啊?”钟子津神情比他更茫然。 总归是穆星河有观星,心里并没有很慌,依旧是往玉泉谷深处前进,两人一路行走,时间悄然过去,日头不知何时落了下去,昏昏的光线被参天高树遮住大半,显得树林有些幽深起来。 穆星河原本还想说半天没见着一个人,这玉泉谷不知道是占地广阔还是知道开谷的人不多,话只在脑海里转了一转,尚未说出口,他们便听得林中一阵响动,穆星河瞧了瞧,照着发出声音的方向,出声打招呼道:“早上好呀。” 过了一会儿,才有几个人从灌木丛中走出来。那是三个修真者,两个练气期,一个凝脉期,从身体距离判断,他们都是熟人,穆星河大致能想到,他们为什么特意往树丛里走,因此从从容容地起来主动打了下招呼。 然而穆星河即使主动表示了友好,他们过来的行动都显得有些犹疑,见他们依旧不答话,穆星河又笑了笑问道:“吃了吗?” 穆星河十分努力地表示友好,对方也终于相信了他的友好,过来随便说了几句话。 他们绕路的原因跟穆星河猜的差不多,他们是这一带的修真者,事实上在这附近长大的人多少都听过玉泉谷的传说,他们隐约摸到了开谷时间,便一起前来一试,没想到真的进来了。他们所求不多,只打算收集些药材材料就离去,自然是能不和人起冲突就不和人起冲突。 穆星河倒是没有想到他随口一叫,叫住的是几个土著,便问了一句在他们那些传言里,该如何出去。 那些人的回答倒是和他们在石碑上发现的线索差不多,都是往东而行,只不过他们的指示更清晰些——实际上行到任何边缘都有可能在七日之后离去,然而他们都听说过有些人在那边出不去的事情,他们所知道的,必定能出去的那条路是在东边,一株白色叶子的树下的一条道。 他们和穆星河随意交谈几句,又离开了,并没有和穆星河他们同行的意愿。钟子津觉得很莫名——毕竟怎么说自己也是充满可靠的高手气质的,大家应该纷纷抱大腿才对,道:“他们的防心可真重。” 穆星河却是显得有些轻松,解释道:“那也不算坏,至少确实没有什么害人之心。” 他想起之前在梅庭雪的庭院里的事情,他与那些人应当是伙伴关系,但是队伍里边的许多人——甚至也包括他自己,都是心怀鬼胎,随时准备情况不对就动手。于是相比起那时候来,在玉泉谷这里各找各的东西的氛围,显然是显得轻松了许多。 很多事情都不必要通过打打杀杀来解决,这很好。 只是这里地形辽阔,来的人应当不止这些只想采药的本地人,至少肯定有参加过聚宝会又知道玉泉谷所在的人会来到这里,穆星河只能期望他们于自己没有什么威胁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突然的小剧场 —————————— 某天。 穆星河:你说你当初一见我就发觉我身有邪气,我又是云浮派弟子。那那个时候你应该果断杀了我才对,怎么没有?我想想,那八成是因为我当时是个英俊潇洒美少年,让你怦然心动对不对? 沈岫:你当时,连头发都梳不好。 穆星河笑嘻嘻:现在这不是有你了吗?啊~要你夸赞我一句可真不容易,亏得我天天还夸你生得好看。 沈岫:好看?好看得像天邪鬼一二三?还是兵俑独眼小僧? 穆星河:啊啊你又取笑我,我跟你说那都是误会,你在我眼里其实是这个等级的bbb 反正穆星河甜言蜜语张口就来从来不会害臊,但是沈岫却还是有脸皮的,因此并不愿意继续跟他深入讨论。 沈岫:总之,在我眼里,你样样都是最好。 于是穆星河依然没有问出那个原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3章 玉泉谷之行·壹·夜 一·夜 在那之后, 他们也遇到了三三两两来采药的本地居民,他们所说的话与穆星河之前碰到的人都差不多,虽然细节上未必完全一致,但是出谷的方向就在东边,当是入谷的本地人都有的认识。 甚有几人,因为瞧到穆星河跟他们修为差不多, 跟穆星河说的话也多了些。穆星河看他们好说话, 又问他们为何以那么低的修为进来,若是遭遇不测如何是好。 那人挠了挠头, 说道:“我们想要的不多, 在边缘采摘一点药材就可以了。应该不会有事。” 他的同伴看着黄昏日光下的草药, 满目神往:“采了药材,就可以托人炼药,有了丹药, 能够聚集真气,这样就能早点突破到凝脉期了!” 黄昏时分, 穆星河又遇到了几个人,他们年岁比起之前穆星河碰到的还要大一些, 竟是朝着落日方向跪拜着什么。穆星河静静等他们做完这些事情, 才上去问道他们在问什么。 他们的态度也还算友好, 说是在跪拜山神,还说夜里有野兽出没,拜过之后有山神庇佑,安心一点。 穆星河点点头, 谢过他们。 天渐渐暗了下来,夜晚的森林分外寂静。春天的虫子尚还幼嫩,感受到了响动就惊慌失措地从一棵野草跳到另一棵野草之中。草地上满是露水,沾湿了他们的鞋子。 这个夜晚很叫穆星河失望,乌云漂浮,只有稀稀落落几颗星星,他观星测位的意图算是破灭了。好在落日的时候穆星河留意过日光的方位,大概上还能分辨得出来东西南北,只是这样的夜晚实在不方便赶路,两人走了一会,见天地间几乎完全暗了下来,打算扎营休息一会。 钟子津有点懊恼:“我忘了去捡些柴火了,现下只能随便折些东西来,到时候生火不易也就算了,浓烟呛人就是真的烦人。” “得了吧,”穆星河拍拍钟子津的肩膀,“我那么靠谱的人,如果非得叫你捡柴火会同你说的。” 他说着抽了张符纸出来,符纸挥到空中,有蓝莹莹的火焰卷着符纸燃烧起来,那片刻之间,忽然在烟尘中有一只灯笼模样的c身边燃着两团火焰c吐着长长一条舌头的妖怪跳了出来。 这玩意而虽然近看模样古怪,但是远看也不过是一个灯笼,还是那种燃烧得特别明亮的灯笼。 穆星河得意地笑了笑:“怎么样,够亮堂不?”他说着又扔出了两道符纸,又是两只灯笼鬼跳了出来。 钟子津震惊:“我见过你那些妖怪,但没想到还能这样用。” 穆星河对现在的光照效果很满意,他驱使三只灯笼鬼各去到某个方向然后停下来,四面都被灯笼的光芒所覆盖。事情一了,他便靠着树干坐了下来,翻起自己储物袋里的干粮。 “这个妖怪叫灯笼鬼,就是灯笼变成的鬼我老早就觉得他很亮了,现在一看确实亮得很,”穆星河边翻边漫不经心地解释,他一心在寻找食物,也不管钟子津到底能不能听懂,自顾自说着,“我手下妖怪可多了,我最近才想起来他们未必一定要用来战斗,比如我还有一个妖怪是个女人,以前是我的得力干将,救过我全家,现在被削弱了只会假哭,奥斯卡影后,等我没钱了,就放她出去假哭,然后我在一边配合,说卖身葬父,骗一波钱,美滋滋。” 穆星河畅想着未来,这遥远的未来过于甜美,想着的时候,似乎连嘴上的饼都变得分外美味起来。 钟子津作为一个凝脉期的修真者,基本摆脱了饥饿所带来的烦恼,因此就看着穆星河在那里吃,他十分为穆星河描述的未来所触动,也跟着畅想起来:“哇,那一定很多钱,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跟我年纪差不多却比我要有钱得多了。” 穆星河想对他说他这一招还没有办法使用,然而因为这个他又想起了一些其它的事情,忽然转过话题道:“我们进山一日了,但是不仅没有找到半点关于怀梦草的线索,也不曾见过所谓了日月枝和星萝芽。唯一的收获只有出谷的方向。” “而且这里人很少,很安静。”钟子津接话道。 “很奇怪”穆星河心中有些隐隐的忧虑,这是他对身处环境一无所知的时候的本能反应,“只有七日,我们总得去做点什么——找到点什么才行。” 钟子津听了他的话,也托着下巴沉思起来,结果穆星河看他这样子却有点想笑,随手捡起一根树枝挑他的下巴:“妞,给爷笑个。” 钟子津“吓”地一声弹了起来,却是在树上折下一根树枝,比出一个剑式:“大胆淫贼,竟敢在本剑仙头上撒野!” 两人还在一逞戏瘾,忽然之间,钟子津一跃而起,如同一只敏捷的小豹子一样跳到穆星河的身后,只听一声铮然清响,是钟子津飞快地拔出了剑。 穆星河站了起来,只见他的身后c周围,那些高树中间,草丛与灌木之中,有许多若隐若现的东西,在生发着幽幽的绿光。 那是怪物的眼睛,在暗处凝视着他们。 钟子津意欲上前一战,穆星河却拉住了他:“你等我会儿。” 他拿出了两张符纸,打算再召唤两个式神。战斗之后可以切换阴阳师,只不过有冷却时间而已,但是重新召唤式神却是禁止的。穆星河之前便有一个模模糊糊的感觉,这一件事直到前一段时间在路上,他和钟子津频繁遇敌战斗的时候,他才能彻底确认。 伴随着穆星河的动作,两只妖怪从青烟里跳了出来,一只是穆星河很常用的赤舌,但另一只穆星河却几乎很少拿出来。 那是一只扫帚形状的妖怪,在那些扫帚穗子之间,露出的是一张黑漆漆的脸庞。这也是一个n卡式神,名为帚神。 穆星河那种极其不好的运气,从游戏开始伴随他至今,还记得他刚玩游戏的时候,大家都带着暴力的群体输出飒飒飒,而当时他没有抽到任何一个群体攻击式神,只能委屈寂寞又惆怅地练了个帚神,表现他的身残志坚。虽然之后他凭借着乞讨和拼碎片换取了其它好用的c正常一点的群攻式神,但帚神还是伴随了他不短的时光。 不过这都是游戏早期的事了,后来他的帚神升到了四星就被他放置在一旁,宠幸他的新式神去了,直到最近穆星河没事干跟在钟子津后边瞎打打,没事练这些n卡式神的时候才把它拿出来,帮它再升了一个星级。 今天,就是他的无敌帚神重出江湖之日。 三只灯笼鬼各据一方,而穆星河面前又是两只奇形怪状的式神,再远一点,就是虎视眈眈的一群未知的野兽们。 人看见了穆星河的这股古怪阵仗,或许会退缩,或许会警惕。但这些怪物感知到了敌意,却没感觉到威胁,下的判断是发起一波攻击—— 穆星河在灯笼鬼所ti g一ng的光线下清楚地看到了那些生物的模样,它们生得如同老鼠一般,体型却要比老鼠大上一倍,毛发根根如同尖刺一样,在光照下显现着些微的寒光。 他们的速度非常快,呈合围之势向穆星河与钟子津袭来,穆星河尚未彻底看清楚,钟子津已然拔剑跳了出去,穆星河能听到利剑斩破空气的声音c和那些野兽们身体被利剑切断c又坠落与土地之上的声音。 钟子津很快。 但即使如此之快,他也只能顾得上一面。 那些野兽已经逼到了穆星河面前! 穆星河一向的主力赤舌却悠悠地上前舔了一下,再没有多余的行动。 在片刻之间c钟子津未及回头之时,野兽已经准备要撕咬上穆星河! 然而这个时候,那只帚神,动了。 它跳了出来,在诸多野兽面前,扭动着身躯,地面灰尘四起,伴随着他在地面扫一圈的动作,那些野兽们竟然如受钝击,纷纷如同被收割的稻草一般一齐倒下。 刹那之间,鸦雀无声。 只有那些野兽的尸体,带着些许血腥气味,静静地躺在林地中间。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便连穆星河自己也没有预料到,这些来势汹汹的东西,竟然只需要帚神一个大扫除便都倒下了。 他的帚神其实不错。一个五星的帚神,穿的却是他原来给其它式神准备的全六星强化完全的一套破势——破势可以说是这个游戏里流行度和针女不相上下的输出御魂,它的效果是对血线在70以上的对象追加30伤害,可以说是一拳秒人必备之御魂了。 他知道他的帚神可以一用,却也没想到效果会如此之好。 钟子津提着剑回头,几乎不敢相信:“你竟然那么快。” 钟子津是一个凝脉期剑修,不仅如此,还是一个凝脉期高手剑修,他的剑更是以快闻名,然而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穆星河的反应虽然比他慢一些,动手也慢一些,但清理那些小怪物的速度却是能够与他不相上下。 而且穆星河方才一直在他身后,连动都不曾多动一下。 道修应敌手段千变万化,难以用常理而论之,果然如此。 穆星河一招秒杀,十分愉悦,心满意足,笑道:“我的帚神,宝刀未老好吧。”他这样说的时候是笑着的,在灯笼鬼的火光映照之下,有一种很舒展的少年气息。 他蹲下来翻了翻地上的尸体,自言自语说:“只有一星御魂,这些东西的强度很低。” 钟子津也跟着蹲下来,比起穆星河那还有点探究意味的神情,他脸上却是全然的兴致勃勃,他拎起一节道:“感觉很肥厚啊咱要不要去烤着吃?” 其实钟子津在认识穆星河之前,是不懂这类下水捉鱼上树掏蛋之类的事情的,穆星河很好奇他小时候到底怎么过来的,总之他跟随着穆星河走了一趟之后,就对这样的事情分外感兴趣,哪怕他是一点都不饿,如今也是蠢蠢欲动地等待着穆星河的指示。 穆星河之前啃那干粮味如嚼蜡,如今也被提起了兴致:“走走走,我们找点树枝去。” 于是钟子津身后带上一只灯笼鬼,走上了寻找树枝的征途——为什么穆星河没去?因为总得有个人守着营地,钟子津实在很怕他这一去可能后半夜甚至第二天天亮才回来,因此宁可自己去找。 穆星河当然无所谓,只叮嘱了一句尽量在地上捡,别直接折下来,干爽一点,便让他离去了。 穆星河和剩下两只灯笼鬼大眼瞪小眼,一边无意识拔着地上杂草,一边在思考接下来该如何行动。 在这里四处幽静无人,生满奇花异草,但白天他看见过奇怪的鸟类,到了夜里会有野兽出没,确实如商吹雨介绍中所说的一般有奇花异草,但论到珍禽奇兽——他又翻了翻地面上那些尸体,这些小东西虽然性情凶猛,但实在算不得有多厉害。 玉泉谷大约还没有向他展露出真实面貌。 他站起来,看着远处。 遥远的山峦之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闪烁着微光。 或许是萤火虫,又或许是野兽的眼睛。 附近的居民认为在外围采药可以保证他们的安全,话里透露着另一层信息:越是外面越是安全。 但是,穆星河得再往深处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4章 玉泉谷之行·贰·日·上 二·日上 钟子津归来的时候, 穆星河已经在地上随意刻了两个符阵。 他符术之学不过刚入门,能有效使用的也只是很简单的符阵,甚至可以说是没有什么现实意义的符阵,那个符阵使出来只能让四面盈满了微风。穆星河尝试过将小清风诀的意蕴加入其中,总也掌握不好。 他最后一笔刻下,然后印下符篆, 等待符阵发光, 结果只有一阵空气爆裂在符阵上,自己被地面震出来的泥土弄得灰头土脸, 还被气浪冲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还盘腿坐在地上, 皱起了眉头, 苦思冥想究竟是哪里出了岔子,是不是应该放弃这个有点好高骛远的设想,老老实实先画几个没卵用的符阵练习, 他还在苦恼,却感受到附近空气一阵震荡, 是钟子津回来了。 钟子津那身黑衣上都沾了些草叶和泥土,衣服上还有些破口, 两手都抱着一些树枝, 抬了抬手, 用手臂抹了抹脸上的汗:“等久了?这外面野兽可真不少,还好没叫你去。” 穆星河眼神在他脸上停了一会儿,又若无其事地移开:“我该叫你用草把树枝捆起来的,年轻人啊, 经验还是不够。” 这回钟子津却没有把锅甩给他没有早点提醒他,只干笑了几声,安静而乖巧地将树枝们堆起来生火。 然而他们这一顿野外烧烤却叫他们十分失望,他们花费了许多气力去料理那些野味,而那些野味却奇酸无比,难以入口。两人这样白折腾了一番,都觉得累了,穆星河靠着树眯了一会,起来的时候却已经是早晨。 晨光之中,钟子津在练剑。 他看钟子津练剑也有很多次了,即使不懂剑术,他也可以看得出来,钟子津的练剑,其实没有什么章法。一般这些门派传下来的功夫,一招一式之间互有联系,每一剑的剑势所承接着的都是理所当然的下一剑。但钟子津不一样,他每次练剑的剑招循环都是不一样的,可能因为出招那一刻,身边掠过了一道风,他的剑招都会改变了轨迹,随着这道风而变成了另外的一式。 但即便是如此随性而动的剑法,他的动作依然是好看的,剑势也是延绵不断的,他出招很快,就像不断拍击礁石的浪花一样,有着独特的节奏和韵律感。他的身姿特别利落漂亮,如同他手中剑刃一般的锐利又干脆。 其实很容易看得出来,钟子津是属于“天才”那种类型,一般人的学习,是从接触到认识,从认识到理解,从理解到运用,但是钟子津却跳过了认识到理解的阶段,他仿佛有天生的感觉,一拿到剑就知道最好该如何运用。 其实这种人应该因为这种天生的能力过人而产生傲气的,但钟子津身上并没有这样的傲气,他知道自己很强,但并不会因为自己的强大而看轻任何一个人——他的心思大约都在剑上,没时间胡思乱想。 穆星河其实从小到大也是属于聪明人的类型,他虽然没有那种跳过认识阶段的逆天能力,却从接触到运用这几个阶段都度过特别快。大概因为如此,他脾气却算不得很好,虽不至于瞧不起人,只不过他终究成了个我行我素c基本不理会别人看法的人。 穆星河忽然在思考,大约他和钟子津都算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若他和钟子津同为剑修,面对这样碾压性的才能会不会嫉妒到以至于心态失衡呢?他还认真思考了一会,发现并不会这样。 他喜爱修炼的原因之一是那会让他变强,但不是因为会比谁强,道途是属于自己的,别人进度快也好,慢也罢,本质上都和自己无甚关系,如果被这个影响,那应该是大大的吃亏了。 想到这里,穆星河的思绪终于钟子津身上收回,开始自己今日的冥想。 他的修为这段时日一直在缓步增加,自从在那个星辰幻境里边出来以后,他心里仿佛有什么无形的樊笼被打破,在此之后,他身上那种无根浮萍的感觉淡了许多,他依然有着静静观察万物的心态,与此同时也有很多事情想要做,很多事情可以做。 玉泉谷里的风很好,带着春日的湿润与缠绵。远处有鸟鸣。他身在历险之中,而来此处历险的人与他修为都大抵相同,有自己的目的,却未定有很强烈的战意。他身旁甚至还有伙伴,同他一起来到这陌生的地方。 一切都是刚刚好。 今日穆星河的冥想结束得很早,他掏出小刀在地面上刻符阵,继续他昨日的探索,时不时拿出一张符纸镇在上边,那是他昨晚就在试验的符阵,如今试了七八次——也失败了七八次思路才有些明晰。 他盘腿坐在地上,手上拿着树枝在地上瞎比划,大概有个想法之后,看到太阳已经挂在树梢上,他将符阵符号破坏殆尽,又往地上踩了踩,这才重新踏上旅程。 穆星河走着的时候,还在想着他的那个符阵,因此有些分心,只跟着钟子津,他反正还没有任何关于他要找的东西的线索,只喊钟子津按着向里的方向往玉泉谷深处去。 他的选择是正确的,因为他们越往里走,穆星河可以发现周围在生长着一些很少见的药材。 穆星河已经指点起钟子津了:“你好好摘啊!不要乱拔,保存得好点的话,你出去就能卖钱了。” 钟子津言听计从,然而看到穆星河动都不动,问道:“那你不要吗?” “你出去的时候卖了跟我分成呀,”穆星河笑得温柔如同春天里的小花,“我这叫技术入股。” “你个奸人!” 两人还在扯淡,忽然听到一些响动,穆星河还未曾反应,钟子津已然一个箭步窜到他面前。 他没有拔剑,但穆星河与他相处不是一日两日,能感知到是什么情况,于是穆星河带着笑看着钟子津警惕的方向道:“这位兄台,出来呗,我们不过想要来此采集些材料罢了,不必如此紧张。” “谁紧张?”伴着这道声音,一个人从树干之后走出来。那人原本应当是个还算俊俏的少年,只是因为面色非常不好看,显得有些骄矜和暴躁。他出身应当还算不错,毕竟比起穆星河所穿的脏兮兮的破旧衣裳和钟子津所穿的布料粗糙的黑衣,他那一身用金线绣着火焰一般的纹理的火红绸缎衣裳,总归是要讲究许多的。 那人神情不愉,冷声道:“玉泉谷是我们苍离派的地方,里边的东西也归苍离派所有,就算你们误入此处,也不该擅自采摘。” “对不起对不起,”穆星河秉承大丈夫能皮能怂的人生信条,立马认怂,然而他眼珠子转了转,又问道,“然而苍离派即使是这一带大宗门,这玉泉谷却是世外之地,为何说玉泉谷是苍离派的?” 那人被穆星河如此一说,面色青一阵白一阵,竟张口结舌,不知如何反驳。过了一会儿,他才梗着脖子说:“你既然知道苍离派是大宗门,那大宗门管辖此地理所应当,玉泉谷又怎么不能是苍离派的?” 穆星河眨了眨眼睛,一脸的天真无邪:“为什么呀?大宗门就可以把附近的地方据为己有了吗?” 那人听了穆星河白痴一般的问话,耐性渐渐消失,冷然道:“你也是练气水平的人,弱肉强食的道理,难道不懂?” “我还真的不懂,”穆星河竟然微微笑了笑,“我修炼到练气这个境界,靠的并非弱肉强食的道理。我渴求力量的目的,也不是想要强食哪位弱肉。” 那人冷冷看着穆星河,仿佛是看着一个愚不可及的蠢货,对他无话可说,只冷笑道:“幼稚。” 穆星河却依旧很从容,并没有因此而动怒,他只是笑着道:“当然咯,你既然信奉弱肉强食那一套道理,我也可以为你展示一下什么叫弱肉强食。” 那人听出了穆星河的意思,昂首道:“好,你不妨试试,谁强谁弱!” 钟子津感觉到了战意,跃跃欲试,道:“兄弟,我来助你!” 穆星河冲钟子津摇了摇头,微笑道:“不用,对付他,我一个人就可以了为了表示公平,我不用‘系统’的力量,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啊!昨晚修仙到了六点,今天还要出门讲个课,我估计回来就要昏死过去了。 先更一章短的,晚上睡醒再更新一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5章 玉泉谷之行·贰·日·下 二日·下 那人并不知道所谓系统是他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只大抵猜测那该是什么隐藏手段一类,那他既然说不用,自己也不会客气。 乐文移动网 他将头一扬,冷笑道:“不知死活。” 那个少年身边本来还有一个凝脉期高手在,他是应当警惕的,只不过这个修为与他相若的少年, 气焰实在是过于嚣张, 叫他心火横生,几乎克制不住情绪, 只想把他打得落花流水。 ——瞧不起他?想教训他? 不过跟他相差无几的修为水平而已, 谁给他的自信那么嚣张! 他是谁, 他是苍离派掌门之子,虽目前还是练气期,但修为速度已经远超同辈, 即便同是练气期的同门,也罕有能胜过他的, 日后加以修炼必能成为一方强者,若是成就超越父兄, 或许就是苍离派未来之掌门, 享万人拥戴。 岂容这个不知名小修士在这里对他指指点点, 说三道四,甚至还小瞧于他,明明有帮手在场,还刻意不用, 以为自己一个人就能将他打败,他出生以来,就从来没有这样被看轻过! 他心潮起伏,还未曾行动,那少年忽然又开口道:“别担心,我点到即止,必不伤你性命,我旁边这位朋友,虽然确实比我们都厉害,但也必不会出手偷袭,你大可放心跟我比一比。要不我给你签字画押?立个誓言?” 那少年年纪应当与他类似,生得也是年少俊朗的模样,只不过因为衣衫破旧c头发凌乱而带出了十分的寒酸来,却是大大不如他。少年面上分明带着和煦如春风的笑意,偏生他从那笑意里瞧出十分浓重的目中无人的气概来,叫他几乎怒不可遏。 他冷哼一声,也不说话,忽然一行烈火从地面上横生出来,迅速扑向那个少年! ——这正是他的其中一个天赋术法:地裂火! 这是个威力强横的火性术法,虽然地面仿佛覆盖过一层春雨,地面湿润而微带寒凉,也无法妨碍他的烈火以熊熊燃烧的姿态,袭向那个讨人厌的少年! 他清晰地瞧到少年的眉头微微一皱,显然是对他这一道术法有些苦恼。少年苦恼也是理所当然,毕竟就他这一道术法,在门中弟子们那些火性天赋术法之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强势的,他若此时后悔,已经是太晚了! 他虽然心中得意非常,但终究还是维持着冷静,在那一道火焰刚刚裂地而出,他便已经驱动第二道术法,这一道术法并非他的天赋术法,却是他专门为配合天赋术法学来! 只见地面直直向少年袭去的烈火忽然硬生生转了方向,裂成两段,一左一右,最后相互汇聚,包围住了少年! 少年站在烈火之中,进退维谷! 在他操纵火焰之时,他看到少年动了动,那是结出了一道法诀,随后他能感应到少年身旁有清风萦绕。 若说他方才是得意非常,那现在几乎已是喜不自胜了:这个少年能用的术法,是风属一脉。所谓风长火势,少年这些术法,恰恰是被他克制的,甚至说,还会为他创造好条件,让少年所有行动无异于自掘坟墓。 他此刻方才想明白在他使用术法的时候,少年为何会皱眉。 但是一切都已经晚了,少年对他毫无办法,他却可以有大把时间慢慢考虑,接下来要如何好好玩弄这个少年——是闷烧,还是炭烤?他要用如何鄙夷刻薄地言语,让少年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只能趴在地上求饶,最后化成焦灰? 然后他看到少年掏出了一张符纸——是需要使用符篆了吗?哼,符篆这种东西,谁没有?尤其他在门中地位极高,符篆这种东西,他肯定会比那少年多得多,少年先被逼得使用符篆,便是他在气势上输了一截。 结果少年并没有使用符篆,他反而是将符纸揉成了一团,轻飘飘便仍在了火焰之中,他看见那符纸染上了烈焰,原本应当就在火焰之中燃尽的,然而就在符纸粘上火焰的须臾之间,那团符纸好像有灵性一般跳跃了起来,然后以一种几乎叫他防备不及的姿态向他袭来! 怎么可以如此! 他几乎是心口一凉,他从未有看见过这样的应对,在门中,弟子们都是硬碰硬,火性术法如此霸道,谁占得先机几乎就是谁胜利,加上他学来配合天赋的术法,叫他在门中罕逢敌手,怎么会有人随便揉一团符纸就托过一团火反而向他攻来? 他是听前辈说过,有些高手是可以反将他们一军。然而此人擅长使用的是柔弱的风性术法,用这种术法指挥火焰——而且是不属于那少年自己的火焰,需要多快的反应,他对自身真气的调度,又需要多超出常人的细腻和精妙掌控?! 那团火来得太快,便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少年的应对对他来说又过于诡异,他几乎反应不及。待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那火已呈燃眉之态! 情急之下,他来不及反应,兄长给他的护身符篆已然激发。 那是一道火焰制成的焰墙,横在他的身前,将那个来袭的火团吞噬进去。 危机得以解除,他的心情却没有因此而舒缓半分。他看得出来,先前那个少年随便揉了个符纸,送过来,不过是一次试探,甚至说压根儿没把他放在眼里,只是个试验。 他斗法经验并不算少,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少年的杀招,还在后面。 没有使用符篆,那少年只不过轻轻地念动了个法诀,他就能感受天地之间有许多气息在迅速涌动。并不是没有善使风术的修道者来他们宗门做客c比试,他很清楚这样的气息流动所代表的强风之力,然而他却没有感受到强风的来袭,只见到他的地裂之火却是逆了个方向,朝他涌来! 此人并没有想要驱使强风之力,而是想要借用风的力量,反过来包围于他,这才是真正的“风长火势”!而他一点风的意味都未曾感受到,那火却是汹涌地朝他袭来,那道护身符篆,又能救他到几时? 他置身与热浪之中,却有冷汗不断地落下来。 为什么有人能够反过来利用他的术法?为什么明明是自己使用出去的术法,被对方一驱使,自己竟然无法抵抗? 他身旁那些火焰越燃越烈,少年身旁的火焰却因为火势袭向他而渐渐熄灭。 这个人年纪与他相差仿佛,修为也应当和他同样的水平,却哪来的这般恐怖的掌控能力?哪来的如此细腻又精微的风性术法?这样的真气运用,根本不应该出现在一个练气期的身上! 他在绝望中,听到少年微笑着感叹道:“太菜了。” 他原本应该怒不可遏,拼死一搏,然而此时,他眼前忽然被白光所覆盖住。 穆星河说着“太菜了”,本来打算收了术法,却发现火焰一瞬间膨胀了起来,全数包裹住了那个苍离派之人,穆星河感觉有变,顿时收住术法,火焰在他收住术法的同时全数止息,而火焰中心的人已然消失,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咦,”钟子津听了穆星河的话没有出手,全程一直在一边静静旁观,见到这种境况,有些疑惑,“遁术?” 穆星河摇了摇头,上前去看了看,他蹲下身子检查了一阵,除了焦黑干燥的土地和被烧坏的药草,别无他物,他一边拈着土灰,一边说:“应该不会这种人不会一言不合就逃跑的,他被羞辱了肯定想再搏一搏,当真是奇怪” 钟子津的注意力却不在这些地方,他甚至心情很好,像找到了什么伙伴一样:“我还说你不是那种喜欢教训人的人,怎么突然就去跟人家说些有的没的呢,你是不是就想找个机会找人打一架啊?我理解的!” “差不多?看他不顺眼,想揍他,再想个理由,这样我揍他以后后果不会太严重,”穆星河检查地面一无所获,站了起来,松了松手指,骨节发出细微的响声,语气在他一贯的漫不经心里,隐隐有些舒畅,“我很久没动手了,逮到个差不多修为的试试我的实力如今如何。” 当然,事实证明,他穆星河还是牛逼。 哎,不用提心吊胆面对凝脉期们,随时准备和凝脉期们战斗,还真是轻松啊。 当然,他这样的感慨,或许可以简单归纳为一句话:虐菜,真爽! 只不过这个“菜”消失得过于诡异,终究还是叫他的愉悦打了个折扣。 钟子津是一个战意向来旺盛的年轻人,他很能感受到穆星河如今愉悦的心情,没有发觉穆星河现在还在回想刚才之事,走过来跟穆星河勾肩搭背:“早说嘛!想打架你跟我说啊,随时奉陪!” 结果穆星河冷漠地看了他一眼:“可别吧,我最近都不想越级战斗了。” 钟子津差不多能理解他所说越级战斗的意思,因此依然在热情地劝说穆星河:“不怕啊,我看你也很强的,我用木剑好不好?或者我不用门派剑法?哎你看你现在找个对手要说那么多,多累呀,找我就行了——哎,等等,你为什么特意要说那些话?这里荒郊野岭的” 穆星河原本走路十分无聊,随便扯了片叶子想吹口哨玩儿,听到钟子津终于想到这一层,放下了他未来的乐器,解释道:“那个人虽然只有练气期,但是想必十分有来头,若我是一言不合直接kǎn rén,那他回头告个状,人家一个宗门来砍我们,我们就要倒大霉了,甚或许在这玉泉谷七日,我们天天要四处躲藏,十分麻烦。当然侥幸点可能我们也不怕,跑得快点,人家追不着,只不过不小心出了事——像刚才那种突然消失的,甚至莫名暴毙,日后人家要追究我们宗门责任,那就真的是无谓的麻烦。而如今是他挑衅在先,动杀招在先,我可是步步退让,论理说来,也总是他们理亏。” 钟子津目瞪口呆:“你们打个架还真麻烦啊!” 他还想说些什么,忽然转过头去,穆星河顺着他视线,望过去,叹了口气:“对啊你瞧,麻烦这不就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阿怡家的糖的地雷! 一一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6章 玉泉谷之行·贰·夜 钟子津的感觉总是有一种超乎寻常的敏锐, 一点微乎其微的风吹草动,他都能反应得过来。?而穆星河因为修炼术法的关系,对身边的灵气流动格外敏感,他们如此反应,只能说明一件事,有人来了。 来的是一群人。 那些人身着火红的衣裳, 样式相若, 显然是同出一门。为首者是个二十来岁的青年男子,身材高大, 神情沉稳, 他看到地面上那些焦黑痕迹, 神情却也没什么变化,对穆星河说话的语气可以称作是温和有礼:“请问两位小友,是否见过一个红衣服少年从这边上经过?” 这地面上的术法痕迹有多明显, 这个人明知故问的意味就有多明显。因此穆星河并没有瞎扯,老实作答:“方才的确是见过的, 只不过” 穆星河做出欲言又止的神态,那个青年男子点了点头, 道:“请说。” “他与我斗了一场, ”穆星河飞快道, “然后消失了。” 穆星河心里清楚,若是扯什么对方趾高气扬主动招惹他什么什么的,对方必然不愿意听,反而觉得是推托之辞, 倒不如将过程和结果直接告诉他们,这样可能人家还愿意听你们讲一点什么。 青年男子闻言眉头已经皱起来了,锁得很深,他的语气已经有了些许逼问的意味:“我要如何信你?如何相信他是消失而不是被你们在比斗中所害?” 穆星河耸了耸肩,伸手召出一道小清风诀:“你可以看到,我的修为在练气水平,使用的又是这种术法,实在没有什么本事让他这样直接消失。”随后他又扯了扯身边的钟子津:“这位是瀛洲剑派的剑修,他要shā rén的话,也不可能四周如此干干净净。” 青年男子将信将疑看了他一眼,但最终似乎还是接受了他的说法,他回头低声对身后一个人说了句什么,然后那个人从他身后出来,捏了个符篆,于地面上那焦黑痕迹中激活。 穆星河看见那些痕迹上又燃起了火焰,而这次的火焰是半透明状的,也不曾给人半点炎热的感觉,看着倒不像什么术法,更像是幻影一些。而后穆星河看到那些火焰似乎被风吹动,越燃越烈,往回烧去,这会儿穆星河是明白了,这大概是什么术法回溯的符篆,复现他们的术法痕迹。 穆星河也很好奇最后那个少年是怎么消失的,因此也在专注地凝视着,然而这个回溯只到了火焰反又包围住少年的时候,便生生结束了。 青年看着穆星河的神情变得更复杂了些,说话时逼问的气息也淡了些:“之前之后发生了些什么,这位小兄弟可否告知一二?” “最开始的时候,我们在地上摘草——”穆星河随便指了指地面,其实那地面早被烧得乱七八糟,根本看不出什么来,但穆星河的神态是如此理直气壮,仿佛他指向哪里,哪里就千真万确是他拔过草的地方,“然后他来了,说了些类似于‘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之类的话,我跟他吵了几句,然后我们一言不合就动手了,动手过程你们刚也看到了,然后就到后边,那时候他突然消失,我立刻撤了术法,但是人已经不见了。就是如此。” 穆星河只字不提自己刻意激怒对方c引诱对方和自己动手的事情,青年男子却仿佛就这样相信了少年就是如此跋扈,他的眉毛皱得更深,甚至低声骂了出来:“当真是胡闹!” 他沉声道:“家中管教不严,让两位见笑了。只是此地多有诡异,两位小兄弟最好还是趁着入口没有彻底关闭尽早离去,否则凶多吉少。” 他随后低声吩咐着身后一个人什么,然后那个人运起了身法,如同一只兔子一般飞速地离开了这片林地。 青年朝着穆星河和钟子津抱了抱拳,道:“ 多有打扰,就此告辞。”随后也领着一群人离去。 钟子津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疑惑道:“诶?怎么那么简单就放我们走了。” “哪里简单啊,”穆星河拉起钟子津往相反方向走,“我把你推出来说,你是瀛洲派弟子,然后他们估计也能从我的术法看出我来历可能不同寻常,自然不敢随便动我。但是后面人家怎么说?说什么叫我们快走,意思就是还要在这片林子撞到我们,如果那人出事了,保不准就要对我们下黑手,反正是‘此地多有诡异’,我们人间蒸发了也是这片地里的锅。” “啊!这些人可真可怕啊!”钟子津说着可怕,但他神态上没见一点怕的,几乎就要抽着剑出来了,完全就是跃跃欲试c充满了对被找麻烦的期待的模样。 穆星河倒是很理解他们,淡淡道:“他要威胁我们也是应当的,那个人一看在他们门派里身份就挺厉害的,如果真的不见,那些人全部都要担责任,自然还得报仇回去。你要是跟我在一起你不见了,瀛洲剑派也要找我麻烦不是?” “没没没,”钟子津连声否认,“我跟师兄说你是我朋友啊,我朋友怎么可能会对我不利?要消失也跟你没关系。” 穆星河笑了笑,没接话,继续说道:“总之从这个角度说来,这些人已经是很讲理了。说来奇怪,我们之前碰到的那个家伙脾气那么骄纵一个人,我以为他们门派的作风也会跋扈得很,不给我们讲道理的机会,直接把我们提走,没想到来的人脑子很清楚,跟着的人也管教得好,没有一个多嘴的。” “毕竟人和人都是不一样的嘛,”钟子津说,“尤其是你们道修,真的各种脾气都有,天差地别的,尤其奇怪。” 这人说得仿佛自己性格特别正常一样,殊不知穆星河自从黎若薇之后,就没见过几个剑修的正常人,比如郭大爷家那个视用剑为荣耀的未来剑修,比如这个为了一本假冒伪劣秘籍卖身给自己的小剑痴,又比如这个小剑痴那个一见面就问师弟要钱的谜之师兄,他也觉得剑修们很奇怪啊! 当然,他自己觉得剑修们很奇怪,却没有想过自己的性格脾气,在云浮派的人之中也实在算不得什么正常的。 毫无自觉的穆星河瞥了钟子津一眼,道:“你们倒是对道修偏见很多嘛” “不会呀,”钟子津忽然冲穆星河一笑,“我们其实都一样的。我沉醉剑道,你们沉醉于术法符咒,都是为自己所爱之物而努力,并没有什么高下可言。” 大抵是因为身后还有个“此地多有诡异”的压力,今日的两人行进得分外快一些,月上梢头之时,穆星河遥望远处,隐隐可见有溪流隐藏于坡谷之间,所谓玉泉谷玉泉谷,必定是有一处不一般的泉水,而顺着水流走过去,大概总会有点发现。 只不过如今天色已晚,按照昨日的境况,夜晚正是野兽出没之时,不宜赶路,于是穆星河又召唤出了他的灯笼鬼,在火光映照之下研究起他的符阵来。 这个符阵是他所学着使用的第一个符阵,以他自己最熟悉的c以风属性术法为底子衍生,这个风属性术法强度很弱,可操纵性和可感知性都非常一般。但他有点自己的想法,这个符阵他构思已久,也试验多次,今日他一路走一路想,终究是大致敲定了下来。 他先前屡次试图改换符阵图形失败,如今并不打算对符阵下手,而是就地画起作为符阵核心的符篆来。因为这些图形与真气回路在他心中构思过无数次,那原身术法本来也不难,他的笔画非常流畅,几乎一笔就能将符篆画成。 最后穆星河深吸一口气,将符篆印在符阵中心。 只见空气一阵震荡,有几乎微不可查的风从符阵中心蔓延出来,扩散到二十步之外。 “咦,这是什么?”钟子津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了他的练剑,凑了过来,也不知看了多久。 “符阵。”穆星河简短介绍道,他微微闭上了眼睛,感觉四面上有非常非常细微的清风之意,在空气中震颤着。那确实是他预想中所要的效果,他想这件事情想了一天,如今一次成功,自然是心旷神怡。 他睁开眼睛的时候钟子津依然在看着他,一脸好奇之色:“什么符阵啊?干什么用的?这个符阵好像有点不一样?” 穆星河心情颇好,解释道:“入门级别的符阵,没什么了不起的,这原本是一个在某个范围内盈满清风的符阵,我在符篆中混入一丝清风之意,勾连我自己的真气,这样在符阵范围内,一有风吹草动,我都能感受得到。” 钟子津讶道:“入门的符阵竟然有这样的功效?” “一般的自然没有,但我在符篆中加入了一些小清风诀的清风真意,因此这个符阵具有了他原本没有的功效,”穆星河见自己含蓄的表达无法让钟子津感受到什么,因此直接说道,“你可以选择赞美我的才智和才华,也可以选择赞美云浮派术法的神奇玄奥,当然两个一起我也没有意见。” 钟子津虽然听不大明白,但是还是觉得很厉害的样子,大力赞扬了穆星河的聪明才智,同时也对云浮派的术法给予了一定程度肯定。并且强调说穆星河是他所见过的最可靠的道修,最强力的伙伴,最能干的朋友。 穆星河缓了一下,对钟子津的反应表示十分满意,又道:“你昨天晚上又想睡觉又想守夜,每次醒的动静都特别大,我也没睡好,现在布下了这个符阵,你可以去睡了,我没叫你别给我起来了啊。” 钟子津一把扑过去抱住穆星河:“河啊!你可真是个天才!你现在在我心里已经是排名第二的道修了!”过了一会儿,他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放开了穆星河,探过头问道:“那这样你用你的真气来感受,会不会也有点辛苦?” 穆星河摊了摊手:“技术还有些缺陷,没办法,当作训练感知能力了。” 以他的知识水平,也只能改造到这个程度,他的真气与符阵中的清风是勾连,是以他能清晰感受到符阵之中空气的变化,但也因此,即使睡眠之中他也要保持对真气的敏锐反应。 当然,穆星河也不大在乎,正好让自己全神贯注,训练自己对真气的敏感度。 那一夜穆星河犹在梦中,感觉自己体内有根弦被震动了一下,他那一刻迅速睁开了眼睛。 在灌木之后,距他十五步左右的地方,他能感受到有几个生物在埋伏着,以一种蓄势待发的姿态。 它们在符阵之下,穆星河能清晰感受他它们的体型,较之昨日那一波还要壮硕上不少。 它们在接近。 穆星河在自己身体的掩护下抽出一张符纸,让帚神降落于树木之后,然后重新闭上眼睛。 十步距离,它们已经只距离自己十步。 这一刹那,帚神从它们身后冒出来,冲着它们,身体一低,就是一个大扫除。 然而这一次与上一次不同的地方在于,帚神这一个大扫除下去,竟然还有几只生物还活着,穆星河紧接着张开了结界,打算用自己的术法收拾残局。 钟子津说是安心睡觉,听到响动却是立时清醒起来,一副全心警惕的模样,一个箭步就冲到他面前,穆星河看到剑光闪过,随后血液洒在空中,几声闷响,万物止息。 他走过去查看今夜的来袭者的情况,比起作夜那些老鼠似的小东西来说,这些看起来要强大很多,他们形体跟豪猪差不多打,皮肤宛如被枯藤覆盖着,显得有些可怖和恶心。穆星河依稀记得这是一种叫枯藤兽的魔兽,方才他的帚神消灭了几只,获得的是二星御魂。 这一个结果更能直观表明,它的强度更胜于昨晚那几只。 钟子津看他观察了半天,茫然道:“还要来一个烧烤吗?” 穆星河想到昨天那叫人牙酸的味道,果断地放下了手上的尸体:“我在想,越往深处去,这些东西会越强,你怕吗?” “怕什么?”钟子津笑了起来,暗夜里月亮的微弱光线也挡不住他的一身明朗意气,“我们不也是很强吗。” “很好。”穆星河还待说些什么,一阵微风拂过,树影微动,他目光自然地移动了一下,却发现有什么东西在树影和月色中若隐若现。 他凝视了一会,忽然道:“我或许知道那个所谓的日月枝和星罗芽会是什么东西了。” ——两日毫无目的的搜寻,他终于有了第一个意外发现。 作者有话要说:  啊!加了几天班已经忘记了今夕何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7章 玉泉谷之行·叁·日 那是一株小草。 其实平常看来, 它和一般的含羞草没什么区别, 只是叶片长期闭合着。这种类型的植物在这个世界里的确可以入药,只不过是一些清热解毒的寻常功能,穆星河也只当是寻常的药草, 没有多过在意。 然而在这一个夜晚, 因为天上覆盖着薄薄的阴云,月色显得很微弱, 而这里处于符阵覆盖之下,有清风不时游动,树影被风拂动,月光被参差草木剪碎,映着微光像碎了一地的镜子。 在树影和月色之间,那一株原本寻寻常常的草,在张开它的叶片。那张开叶片的形态原本也和含羞草差不多,只是叶片中间, 有几缕银丝在闪动。 他想起了这株植物的名字。 在《太乙清风》中, 它的名字叫银丝牵脉草,只有些清热解毒的功效,并没有叫人特别注意的地方, 但是在《斩月碎星》里,它的名字却叫月影草。毕竟斩月碎星诀是上古传承, 以前的植物名字同现在的名字不一样是很正常的事情,所谓的日月枝和星萝芽在现在应该也有不一样的名字,又或许这些植物因为典籍失传c现在没有被发掘出作用而缺乏记载, 不过这对穆星河并不重要。 从月影草的表现可以大概推测出《斩月碎星》的命名风格,那日月枝和星萝芽,大概也是和天象有关系的。按照这种风格,日月枝很有可能会在日月交替之时被他发现,而星萝芽的发现条件应该是在有星星的夜里。 是,他的确没有什么去寻找日月枝和星萝芽的任务,那他既然有本事去发现这两样东西的线索,他去拿走,又何错之有? 穆星河抬头望了望,天上只有薄薄的阴云,和一轮被啃了一口一样的月亮,并不是什么能让他有所发现的好天气。 穆星河打了个哈欠,揉了揉钟子津脑袋:“睡吧睡吧,明天早点,哥带你见识一下什么叫日月枝。” “你比我小!” 钟子津完全没有找到重点。 然而经过一早上的搜寻,穆星河还没有见到过日月枝,这已经是来到玉泉谷的第三日,因为知道了日月枝和星萝芽是什么,穆星河心中大约有些底,反正找不到怀梦草他也没有损失,因此感觉还算宁定。 他还有心思看着地面上那些药草,对钟子津开玩笑说:“你说那么密集的c又东一块西一块的药草,不会是有人种的吧,我在云浮就干过这种事。” 钟子津却似乎因为自己许久没有好好没有和人动过手,而显得有些焦灼。 他甚至远远看见一只绿羽鹿都提着剑冲上去追了一个山头,当然,人家那头鹿是有翅膀的,他没有,借力跳起来也追不上,最后还是悻悻地回来了。 不过,随着他们越来越深入,他们现在白天也能看见许多珍禽异兽了,只不过那些比起夜晚袭击那些来,它们多数没有什么敌意,见到人经常是本能地躲开。不过也不免有些作死的人,主动去招惹它们,玉泉谷深处的动物战斗力还算可以,没有钟子津的本事或者好运气,作死是很可能真的会死的。 穆星河路上是真看过几个倒在地上,气息全无,显然遭到了野兽践踏的人,他双手合十,念了几声阿弥陀佛,就去摸人家的储物袋了。 其实从储物袋可以看出来,这些人深入玉泉谷,大抵也都是寻药来的。穆星河记忆中在那次聚宝会上,玉泉谷中有日月枝和星萝芽的消息是已然泄露了出去的,在他的预测中应当有不少还算厉害的人——甚至可以说是他这趟玉泉谷之行的主要威胁都是这些来找日月枝和星萝芽的,然而万万没有想到他竟然一个都没有碰上,他们遇到的活人死人都是些附近的知道玉泉谷消息的人来采药的,这实在是十分之蹊跷。 穆星河想着又瞧见了一具尸体。 不,那不是尸体,那人的身体很完好,也没有他们通常看到的尸体身上野兽糟蹋的痕迹,只是气息断断续续的,十分微弱。 “活的。”钟子津过来看了一看。 穆星河转头问道:“会救人吗?”穆星河一见钟子津的神色就知道自己问了句废话,钟子津摇了摇头后问道:“那咋办?” 穆星河回答得很果断:“瞎搞搞,搞不好也不关我们的事。”他说着使用了一道青雷绽——毕竟这是他唯一掌握的有回复效果的术法,至于管不管用他就不知道了。 结果在他这道死马当活马医的青雷绽后,这人竟然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个五官算得上端正俊朗的青年男子,大概因为受过伤,面上也少了些血色。他睁开眼睛之时气息仍是微弱的,只是眼神很快凝聚起来了,他的声音也是十分微弱,他们只大致能听得清“救”这个字。 两人对视一眼,钟子津倒是想起了什么,嘟囔道:“还有意识那我就还有办法”他在自己身上到处摸索,翻了半天,才摸出来一个药瓶,似乎被穆星河看得有点不好意思起来,他还解释了一下:“这是还真丹,之前我师兄给我的,但是你知道嘛,我是剑修,不太用得着这种,然后嘿嘿嘿。” 他“嘿嘿嘿”了几声后倒出一颗丹药,歪着头问倒在地上那位兄台:“能自己吃吗?”瞧到对方那有气无力的样子,也不继续问了,直接把丹药塞人家嘴里,虽然他一系列的动作都是如此简单粗暴,但那人服用丹药过后气息竟然慢慢缓了过来。 穆星河瞧着阳光越来越淡,没有再去关注这个人,唤了一声:“走没?” 钟子津拍拍手站起身来,应道:“走了走了。” 他们自认为该做的都做了,因此离开也离开得果断,然而他们方一转头,忽然听到后面微弱的呼唤声:“两位道友,看在远去历险,相逢不易的份上,请带我一程!” 钟子津先听到声响回头,却没有回话,他虽然一向迟钝,但是有时候也很乖觉,这次行动的主导毕竟是穆星河,带谁不带谁他自然是不会多话什么。 穆星河回头看了看,只见那人已经支起了身体,殷殷看着他们,穆星河却不为所动,道:“这个还是不了吧?此地危险,你最好不要再往里走了,天黑前找个安全点的地方,收了气息待着。” 穆星河又打算走,那人却着急地喊出了声:“我有日月枝和星萝芽的消息!” 穆星河凝神看着他,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忽地笑了出声,他面上还带着笑,偏生要装出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日月枝c星萝芽?那是什么呀?” 那人似乎料不到他竟然会说这样的话,又仿佛下定决心一般说道:“三两以上的日月枝和星萝芽,可去聚宝会交换必然突破到炼魂期的丹药!” 结果穆星河这个人仍然不为所动,摆摆手道:“太远了太远了,我才练气,跟我没关系。” 那人睁大眼睛,几乎说不出话来,似乎是不敢相信世界上还有这种人。 说罢穆星河又作出要离开的模样,回身却见钟子津面色有些奇怪,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他想了一想,回头笑眯眯问道:“那既然你告诉了我们消息,你又要有什么好处——别说什么要报恩的,两个人能深入这里,怎么说也不应该太容易被糊弄过去。” “我只求你们,那些东西到手后分我一份,”那个人咬了咬牙,似乎带着万分的决心,定了一会,才缓缓说道,“我有长辈擅长制药,或许拿给他分析,他能发现太素炼真凝魂丹的奥妙。” 穆星河微笑起来:“那好啊。”他走过去伸手拉起那个人,他服用过还真丹之后状态显然好了很多,穆星河伸手一拉,他便站了起来。搭着穆星河的肩膀走了一阵子之后,他已然能够自然行走了。 穆星河一面走一面与他搭话,他姓白名柒,其实是与同伴一起前来玉泉谷的,却不想同伴居心叵测,从他口中骗出日月枝与星萝芽的消息之后,重伤了他,一个人去采摘日月枝和星萝芽。 因此这会儿他虽然和穆星河与钟子津在一起,也是不愿意直说日月枝和星萝芽的所在,而是说带他们前往了。 穆星河自然是表示万分的理解,顺从地跟随着他深入玉泉谷。 天色暗了下来,已然是到了穆星河之前推测的日月之交之时,而白柒依然与穆星河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两位年纪轻轻,修为如此不凡,不知平日里服用的是何种丹药?” 穆星河楞了一下,道:“这个倒还真没有吃过” 白柒闻言低头笑了笑:“也罢,这些多半是你们这些大宗门的不传之秘,不问也罢。” 穆星河却是眼珠子转了一转,道:“我们一路上都未曾提及出身何处,白兄又如何推测得出我们出身自大宗门?” 白柒怔了怔,道:“自是从你们出手阔绰,随意能给一个陌生人还真丹那儿看出来的。” 穆星河还待调笑说钟子津这位小兄弟心地善良之类,可视线一转,却看到了日落西山的景象。 只见夕阳将天空照出了一片淡淡的金红色,春日的夕阳自然比不得夏秋季节壮阔,却也别有几分淡雅温润的色彩,而他们看见的天幕尽头却是冷淡颜色的,两者冷暖交融,染得那轮红日变得悠远而宁静。那层属于夜晚的冷色不断蔓延,薄若轻纱的云彩背后隐约见到几粒星子。 有风从树梢吹过,却见一些树的树梢枝丫散开,叶子覆盖着一层金红色,那颜色实在太淡,如果没有细细留心,会以为那是夕阳镀下的余晖。 穆星河却很清楚那可能是什么。 他扯扯身边人的袖子,笑道:“白兄,你看。” 白柒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惊呼道:“这——!” 穆星河已走了出去,麻利地窜上了树,折下那些枝条,扔给树下的钟子津。 “这就是日月枝。” 穆星河带着别有深意的神情,看向了白柒。 是夜,有星悬于天幕之上。 穆星河依旧支起了几只灯笼鬼,白柒不知他师承何门,见此架势,问道:“你是妖修?”穆星河摇了摇头,只说是另有奇遇而已。 钟子津练完了剑,今日自从见到白柒以后,穆星河就没怎么理他,他在一旁扒拉着地上的落叶与杂草,显得十分无聊。 穆星河意识到了这一点,边刻符阵边有一句没一句同他闲聊。 穆星河埋头刻着符阵,说道:“我一直觉得,我是一个性格很好的人,又善良,又温柔,为人瓜而不皮,一身正气。” 钟子津惊了个呆:“哈?” 穆星河并不理会对方这一个音节里明显的质疑气息,又自顾自说下去:“但我只发现我渐渐能理解一个坏人了。” “谁?” “一个大佬,”穆星河感伤地说,“一个单方面和我有仇的人。” 钟子津是越听越不明白了:“什么叫单方面跟你有仇?” 穆星河目视远方,幽幽地叹了口气:“就是我不想砍他,他想砍我。” 他这口气叹得如此情真意切,就好像造成跟那个人变成单方面仇人的关系的人不是他一样。 穆星河瞎聊了几句,符阵便刻完了。他将日月枝分了一枝给白柒,剩下的收在储物袋里,对钟子津说晚些再同他瓜分,钟子津自然毫无意见,在一旁练着他的剑。 把这些事处理完之后,穆星河复又开始每天的看书冥想,修习术法,这样一轮下来,不知怎的,他似乎也有点疲惫,靠着树,歪着头便睡了。 他的意识慢慢越来越模糊,只隐约感受到钟子津离开了他的符阵之内,随后便是微风拂动树叶的很细微的动静。 一切都是那么安静。 安静得仿佛只过了片刻,又仿佛过了许久。 然而在万籁俱寂之中,穆星河却忽然睁开了眼睛。 白柒站在他面前。 他并指成诀,有几道灰黑色的真气凝聚在他的指尖,激射向穆星河! 穆星河的神情却仿佛没有半分意外,他眼神宁静如深潭,疾疾施用法诀,一道巨大的结界以他为中心张开——言灵·守! 于此同时,那黑色的真气化成疾鸟模样,向他冲去! 毫无疑问,这道攻击,依然是被那个巨大的盾给抵挡住,虽然那个大盾应声而碎,但也为穆星河掌握了时机,树林之中忽然陷入一阵黑暗,三个灯笼鬼无声无息地消失了,穆星刷刷五道符纸挥出,是天邪鬼赤c天邪鬼黄c天邪鬼青c赤舌和帚神降落了战场。 穆星河这一群式神齐齐出现,白柒却并没有因为意外而惊慌。 他回手抽出一张符篆,符篆随着他的真气渡入而燃烧起来,伴随着他低低的声音:“——疾鸟征厉。” 穆星河此时的心情却是十分出戏。 “什么玩意儿,这么中二的吗!”他甚至已经直接说了出口。 穆星河说是这么说,然而在他说话的当口,却已经明了对方的用意。 对方不过是为了吸引他的注意力。穆星河能察觉得出来,他的术法运用并没有特别纯熟,真气的掌控上也并没有那么得心应手,在他说话那一刻应当是他有破绽那一刻,但是他却利用了声音将对手的注意力转移到语言上,掩盖过了这个破绽。 穆星河的念头闪电一般闪过,他的想法很快,反应的动作也很快,赤舌一个风鼓雷过去,但是对方依旧毫无反应,而天邪鬼赤紧随其后,扭过身拍了拍屁股。 白柒的动作果然停住了,他的符篆直直射向了天邪鬼赤。 白柒应当是个凝脉期的修真者,但他给穆星河的压力却比当初的谢芜村要小很多。他的术法没有那么大的威力,一击之下,天邪鬼赤的生命不过损失了不到一半,而他的真气运行也没有那样行云流水,穆星河甚至可以在他出手间隙,补上一道斩风诀。 他大概能猜测出存在这种差异的原因——这是一个有些习惯于服用丹药提升修为的人,但是他的真气修炼却远远跟不上他的修为进展。 但穆星河其实没有什么战意。 有战意的是别人。 “——踏浪沧海!” 只听一声低喝,暗夜星空之下,树木之后,有个黑衣少年闪身出来,手上利剑寒光凛然。 他手持一把镶金佩玉的宝剑,然而这浮夸的剑却没阻碍他剑法的气势半分。 他的剑招如同天罗地网,将白柒笼罩其中,而剑势绵绵不绝,如同茫茫大海上无尽的海浪,压制得白柒几无喘息空间,而他的步法也仿佛算好了一般,封住了白柒所有退路。 这个少年执剑的时候仿佛换了一个人,浑身都是剑势和杀意。 不过几个弹指的时间,他们已然分出了胜负。 钟子津的剑抵在白柒喉间。 那一把剑不算什么好剑,但如今它之上所带的锋锐与杀意,无人敢小看。 穆星河在慢慢悠悠地使出了一个言灵·缚,五芒星上升起的锁链缚住了白柒。 他却不急对白柒说什么,只朝着钟子津问道:“什么时候走的,又什么时候回来了?” 钟子津倒是有些不好意思,道:“他之前诓我哪里哪里有星萝芽,说你一个道修劳累了一天,让你好好歇会。我知道他必有旁的想法,只是我不走开的话他肯定还会找些别的理由,晚解决不如早解决,我就干脆就走开一下——不想还是回来晚了。” “哇,”穆星河拍了一下他的头,“想不到你还能察觉得到啊!” 穆星河与钟子津在旁若无人地闲聊,反倒是白柒按捺不住,道:“你们难道就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没,”穆星河看了他一眼,笑吟吟地,“我想知道的都知道,不知道的我也没兴趣知道,我还知道你想借个说话的机会找脱身的机会,但是我不给你,我只是在想要不要直接杀了你。” 穆星河沉吟了一会,道:“还是杀了吧,反正我之前仁至义尽了,拿你做个试验好了。” 白柒听到穆星河语气中货真价实的杀意,面色一白,颤抖着说道:“对你们这些大宗门弟子来说,突破很容易,宗门只有供奉,但我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我破釜沉舟一试,又何错只有?” 穆星河置若罔闻,一道斩风诀出手。 然而此时,白柒的身体,却在他们的面前渐渐消融了! 穆星河察觉不对,连忙续上了一道如意索,可那如意索却抓了个空,软软地落到了地上,随后因为失去目标而自然地消失。 白柒这个人,仿佛从来没有来过。 穆星河眉头皱起来,他的习惯性地抱起双臂,手指不断在手臂上敲击着:“不是吧,又来这套?” 作者有话要说:  啊!突然就更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8章 玉泉谷之行·叁·夜 钟子津归来了, 穆星河并没有打算继续睡, 他想了一会儿没有找到dá àn,便把这件事放在了心底。他一向的习惯都是这样,他虽然喜欢瞎猜, 但是在线索不足的情况下, 他面上总是一如往常,当作这种事情没有发生过。 他喊钟子津稍微休息一会, 之后两人都不打算在这个夜里睡觉了,钟子津跟着他继续行走,去寻找星萝芽——今晚的确是个最适宜的天气,而夜晚大约还是野兽出没的时刻,因此要万分小心。 钟子津却没有他那种不明白就把事情藏在心里的习惯,他伸展了一会身体,终究是按捺不住问道:“你说那个人怎么那样?我们救过他,也答应了他要的东西。” 在这个年轻剑修的世界里, 既然定下了承诺, 就一定要实现。就好比他花15个灵石的夸张代价买了本假冒伪劣剑谱,但是因为一开始不过你情我愿的交易,他即便可以杀那个奸商杀个几百次, 他都不会回头去找人麻烦;又好比他卖身给穆星河一个月,即使穆星河本领比他弱一些, 他随时可以逃脱,他也没有去离开;又即便穆星河很多事情并不需要他,他都会很认真地跟着来帮忙。承诺就是承诺, 答应过了,无论如何都要做到。 穆星河将符阵踩坏,身后一只灯笼鬼亦步亦趋地跟随着他。他一边走一边与钟子津解释道:“因为他想要的并不是什么一份日月枝和星萝芽啊,他要的是全部。” “唔” 穆星河因为在回忆着之前发生的事情,语速并不是很快:“他其实压根儿不知道日月枝和星萝芽在哪里,八成是因为偷听了我们讲话知道了我们有它的线索,故而装作受伤的模样接近我们。” “咦?”钟子津却觉得很奇怪,“我们两个都不是那种迟钝的人,他怎么能偷听得到?” “嗯,这个就与他受伤有关了,不知道你注意到没有,他一开始是真气衰微,一副重伤的模样,其实他不过是用秘法遮掩过他的真气而已,哈哈,这招老子一个月前也玩过,他还玩得没我好,”穆星河笑了一声,“总之他有隐蔽真气的本领,之前是隐蔽过真气的,当时我们没注意到有人,也未曾注意过这一层。” 穆星河说话的时候一直看着地面和树上爬着的藤蔓,他凝望了远处一眼,又继续讲了下去:“所以他才知道我们的出身宗门还算大啊,然后我用同样的手法叫他看日月枝,他的眼神也没凝聚,只是附和着我,可见并不知道日月枝就在他不远之处。反正他想利用我们拿到日月枝,就把你支开,然后偷袭弱小的我,也就是这样了。” “啊对不住你,我只想早些逼他出手,没想到竟然把你置于险境。”钟子津低下头来,鞋尖不断踢着地面上的东西。 “我怀疑他身上就有星萝芽,不然不至于那么快动手,结果他又消失了,我都没来得及搜身。不过我先前留心了一下他的脚印,大致注意过那边地形地貌,差不多的地方可能会有星萝芽,对了,”穆星河眼神一转,从储物袋中掏出一捆枝条扔向钟子津,“放我身上还是不大保险,你收着,出去再同我分。” 穆星河扔过去的,正是那捆日月枝。 钟子津怔了怔,接了过来,他本来还待说些什么,却被穆星河忽然打断,穆星河指着前方,突兀地说道:“我怀疑前面就有星萝芽,我们快去看看。” 结果星萝芽还未看到,倒是碰到了个潜伏于草丛之中的魔兽。 穆星河切实地感受到随着时间的流逝或者是他们脚步的深入,那些生物是会变得越来越强。 他们今夜所遇到的这一只魔兽,身被麟甲,头生四目,看起来恐怖非常,他性情亦是十分凶猛,两人一踏入它的领地,便遭到了它的攻击。 钟子津第一时间上去迎战,穆星河在后边观察四周——他觉得这地方很有可能有星萝芽,所以一直在找寻,然后时不时施加几道术法给钟子津作为辅助,他认为这种强度,钟子津完全可以一个人解决。 然而他瞥了几眼,却发现了奇怪的事情。 钟子津竟然是处于劣势的。 甚至说他所用的剑招和他平时利索的作风毫不相同。 有点像那种弄巧成拙的c手足无措的初学者。 穆星河回忆之前看的那几眼,钟子津最初是很正常的,然后那头魔兽被激怒了,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压制了他一段时间,那之后钟子津就有一点进退失据。 穆星河并不认为这头魔兽会有影响对方精神,压制对方修为的能力,毕竟他虽然混了点,但是也算在参与战斗,并没有感受到一丝一毫的影响。 之前他和白柒对战的时候是很正常的,然而白柒说完那番话之后,他似乎就不大开心。 这个傻小子八成有心事。 有心事是有心事,但钟子津毕竟还是钟子津。 他在被迫防守一阵子之后,瞥到空隙,反守为攻,仿佛找回了原来的自己一般,一套绵绵不绝的剑招沧海波涛一般涌向那头魔兽。而最后一道凝练如月光结成一般的剑光,刺破了魔兽的麟甲,鲜血从伤口喷射出来,魔兽发出一声痛极的哀嚎,倒在地上。 穆星河等确认它彻底死透的时候——也就是感觉到他获得御魂和金币经验的时候才上前,掏出小刀,打算在这个魔兽尸体上发掘一些有用的东西。 他割着魔兽的麟甲,钟子津这时候却没有像他往常一般来帮忙,得胜了他也没有特别开心的样子,只抱着剑怔怔出神。 穆星河把魔兽的麟甲连着皮割了好些下来,转着小刀思考要不要对人家的眼睛出手,他看了一眼发呆的钟子津,忽然开口道:“你刚才那剑法怎么回事?不像话啊。” 大约是连穆星河这样不懂剑的人都能说不像话,钟子津看起来又忧郁了一些。 他方才回过神来,跟着穆星河去抠魔兽的麟甲,有些没精打采的:“我师兄——就是之前见到那个,夏师兄,叫夏胜衣。” 穆星河想起对方的模样几乎要不合时宜一个爆笑:“胜衣?弱不胜衣?那他倒真的是很胜衣了。” 钟子津情绪却依旧不高昂:“之前在瀛洲剑派的时候,他和我切磋,是输多赢少,但是前几天我遇到他,却基本是我在输。他说,我的剑法太依靠本能,没有自己的思考,遇到行家是赢不了的,非但赢不了,我如果一直依赖天赋的话,走也走不远的。” “然后刚才你一劣势就想起那番话想思考一下了?”穆星河侧头问道。 钟子津有点讷讷地:“不,我清楚,对敌之时,最忌使用自己没有把握的东西。但师兄说那些话,一直在我耳边响,我有点想不清楚” 少年看着夜空,眼中有他身上很罕见的迷茫:“我不清楚,那所谓的天赋能伴我多久,或者说,现在已经是把我给抛下了。” 穆星河没有接话,静静听他说下去。 别人都说钟子津是与剑有缘的人。 试晬之时,案上珠玉琳琅,笔墨带香,可他几乎想也不想地抓住了一把木剑,抓住了就没有放过手。 他的家乡剑修气氛十分淡薄,偏生是千里之外的瀛洲派来了剑修,说他天赋甚佳,是学剑的不世之才。 事实上那时候的事情有些久远,他也记不得什么来了,只记得当初他是兴奋得像只鸟一样远去东海,踏入瀛洲派之门。 他想,他果然是和剑有缘的人。 他自学剑以来就没有碰上过难题,所有剑招他只消看几眼便能了然于胸,他甚至不用记着那些剑招如何使用,对敌之时他自然而然便能出手,他的手永远比他的心更快。 那是一种感觉,与生俱来对剑的感觉。 在同辈弟子中,他永远是进境最快的那个,甚至于他在同辈中几乎都找不着对手。 然而即使是这样,他也没有过一丁点自满——他只是觉得有点寂寞。他想要比很多很多的剑,想要有很多很多次酣畅淋漓的交手,想要自己的剑划出剑光那一刹那的满足和骄傲。 所求所想,不过如此。 他如此遂心如意,如此所向披靡,当时的他怎么也想不到他会有一天会忽然停滞不前,甚至是被原先几乎没有赢过他的人打败。屡战屡败。 他门中有一个师叔,最爱挂在嘴上的话就是“因为你爱得还不够啊”——剑学不好,是“因为你爱得还不够啊”,比试失败,是“因为你爱得还不够啊”,甚至练剑时肚子饿了,都是“因为你爱得还不够啊”。 只不过钟子津从未认为过他的爱不够。 他对剑术拳拳之心,天地可鉴,日月可表。他习剑五年有余,每一日都与剑相伴,没有一刻觉得过厌倦。他的生活也不过是学剑练剑比剑,他也没有一刻感觉到哪里不好。 他从剑术里获得的快乐,比任何事情都多。 只不过他终于是遇到了关窍。 夏师兄说他剑术里太多本能,太少思考。 他的一个朋友,也是他的同门师兄,是个极其聪明极其镇定的人,他从一式剑招便可推算出以后的十步百步,风格恰恰与他相反,却是他同辈中唯一与他能互有胜负的人。他很尊敬对方,却从来没想过学他——既然依靠他对剑的感觉就能取胜,又何必多想? 夏师兄说他过分依赖天赋,他自觉这是有的,他确实拿上剑的时候没怎么用过脑子,自然有本能反应替他出手。未曾突破炼魂期他原本也并没有那么着急,然而他是输给了夏师兄一夜。 回想起他一直无法突破到炼魂期的事情,他在想,他的天赋是不是在他的任性妄为里被他透支完毕了? 他以后又该如何是好? 穆星河听完只拍了拍他肩膀,他确实很少见到这样迷茫的钟子津——他自认识钟子津以来,看到的钟子津都是个总是沉浸于自己世界的小剑痴,又因为确实年少而有才能,显得意气飞扬,自信明朗。 穆星河并不怎么擅长劝解他人,他想了一下,忽地问道:“你想突破吗?” 他看到钟子津笑了笑:“大约问题不在于突破?我只是不太明白” 钟子津无意识拔着地面上的草,地上都被他拔秃了一片:“突破是可以变强,也可以让我多赢一些我原本赢不了的人,但那没有意义吧,我是在想关于我的剑的事情——我只是想知道若真的我的天赋被用了个干干净净,我以后该如何是好?我先前那样做,是不是就对不住它?我试过去想,但是连你都说很不像话。” 其实之前穆星河一直觉得,那些修为很久没有进步的人,或许是天赋一般,不是学这个东西的那块料,又或许是对自己所学所用的热情不够,难以从中察觉乐趣,久而久之自会停滞不前。 但钟子津不一样,他有天赋,且几乎以全部心力爱着他的剑,依然遭遇了修行中的困境。 原来修行是这样艰难的事情。 天赋能伴随人多久?这个问题当初穆星河没有穿越过来的时候便已经思考过,当时他的dá àn是能多久就多久,大不了好好做个普通宅男。 这话他自然不能对钟子津说,他想想,又拍拍钟子津的肩膀:“没带酒进来,不然现在应该跟你喝几杯。” 钟子津听到酒精神终于又振奋一点,放下了手里被□□得不像样的草叶:“下次我们去喝,不要忘记了。” “行了行了起来吧,”穆星河想起当初他扛喝了酒宛如昏迷的钟子津回客栈的不堪过往,头有点疼,“走吧,找星萝芽,不行哥就带你突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9章 玉泉谷之行·肆 经过几番折腾, 他们动身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 穆星河并不打算休息, 今夜天高云淡,天上的星辰虽不算灿烂,但还算凑合, 在这时常有雨的春日天气里, 这样的夜晚十分难得。 星萝芽就在他们所处的地方不远之处,那是一处山壁, 触摸一片湿润,上边攀爬着许多藤蔓。 那些藤蔓有许多也是入药材料,只不过穆星河并没有放太多注意力在这之上。那些参差的藤蔓植物中,间杂着几株不起眼的蕨类植物。 穆星河眯着眼睛盯了一会,忽然道:“我知道为什么都要三两了,这星萝芽要凑够三两,也挺不容易啊” 只见那些纤弱瘦小的蕨类植物中,偶尔才有一两株才冒出幼芽的, 那幼芽很小, 又有着接近黑夜的颜色,在夜里几乎看不分明。唯独在星光照射之下,才有细细碎碎一点点类似于星辰的微微反光。 两人沿着山壁一路行一路采摘, 到天亮终于凑到了一撮。他把它们用叶片包起来,依旧是交给钟子津保管。 穆星河回头看着这一片几乎都被他们扫荡了个清空, 他倒是知道哪里可能还有,只不过现在已经无暇再去收集了。 他如今已能看到一些仙禽异兽在林中走动,脚下的药草虽然依旧不出凝脉期的制药功效, 但也偶尔会有连穆星河都知道的罕见药材,隐约能听到水声,他清楚他这已经是很接近这个玉泉谷的中心了。 “我们来这里几天了?”穆星河转头问道。 钟子津回忆了一下:“三天?” “那如今已是第四天,”穆星河沉吟道,“我们花了三天三夜接近中心——虽然说中间还发生了一点事情。那么我们从这里离开少说也要两三天。” 他看着茫茫的树林,有鸟类在林地中间漫步,时不时啄食地上的野花。回头望去,他已看不到来路。 “就今天,我们的时间只剩今天了,今天找不到怀梦草的线索,我们也得立刻掉头出去,”穆星河咬了咬牙,“虽然有点不甘心,但是这里实在有点奇怪,不好待着。” 这片玉泉谷蹊跷之处太多,他们已然过于深入——深入得几乎再看不到人,穆星河心中并没有把握,也不愿别人同他一起担当他推测失败的风险,因此若是今天毫无收获,也只能离去。 穆星河走过一片坡地,便看到了溪流,流水淙淙,清可见底。甚至穆星河凑过去还看到水中有小小的游鱼在扭动。 穆星河逆着水流而上,还看到了有一头白鹿在溪边,见到人似乎也不怕,直到钟子津想要摸它脑袋才意识到不对,急急跑开了。 穆星河随着溪水绕几个弯,走到日上中天,却也没有找到半点关于怀梦草的消息。他想了很久,在《太乙清风》《斩月碎星》甚至是梅庭雪那本符术书中苦苦回忆,都没有回想起哪怕是只言片语的描述。 他苦思冥想都没有找到dá àn,又是一天不眠不休不吃不喝,终究有点累了。路过一棵枣树一样的树,他跳起来抓了颗大枣子,看到钟子津因为在赶路他们没办法再采集东西,一直抱着剑跟着他,不知道在想什么都想得出神了。 穆星河想了想,到溪边洗了洗手中的枣子,又洗了洗他那把小刀,把枣子破成两半,递了一边给钟子津:“来来来。” 钟子津不假思索地接过来啃了一口,但只啃了一口他的脸就皱成了菊花的模样,控诉道:“你要害我!” 穆星河见对方如此反应,小心翼翼地咬了一下那半边枣子,苦味像海潮一般淹没了他的味蕾——我的妈,怎么是这个味道! 穆星河呸了几下,赶紧把这颗奇苦无比的枣子给扔了,还强行解释道:“这个枣子,我看它的大小c色泽c饱满度,都应该是成熟果实,一般的成熟果实都不会那么难吃的!错的是枣子,不是我!” 钟子津的菊花脸还没有舒展开,他只含糊了几声,赶紧跑到溪边,疯狂喝起水来。 这段插曲过后,穆星河终于意识到了饿,还好他存粮充足,掏出干粮就慢慢吃了起来。然而他又走了一下午,都没有找到任何线索。 他们一路已然行至玉泉谷深处,溪流边是一片丰美的草地,罕见地没有生长什么药草,穆星河眼中是一片青碧之色,那一片草地的草只有一种,叶片十分细小,像杉叶一样。 他们踏入草地之中,忽然感觉到清风徐来,有一丝丝的凉意伴着四面的清风漫到他们身边。 穆星河的脚步停下了。 他的面色忽地变了几变,失声道:“我的天啊” 在这一刻,他明白自己脚下的是什么。 而与此同时,他已经想到了怀梦草是什么了。 穆星河心中还有一丝不确定,猛然扭过头去,对钟子津道:“带我回头走!” 钟子津不解其意,但依旧对他的决定没有任何疑问,听话地走在他面前,带他走回去。 穆星河的步子,在那一棵结着奇苦无比的枣子的树的面前停住了。 他四处看了看,折下一条比较粗壮的树枝,几下用小刀削成木刀的样子,随后窜上树去,摘了几颗枣子下来。 他用刚削出的木刀削了一块出来,汁液将木刀染出一片深色。他咬了一口,皱了皱眉头,很快又舒展了开来,他随手将刚才那一块丢掉,又削了一块给钟子津。 虽然穆星河有时会喊钟子津傻小子,但是他不至于傻到觉得穆星河特意回来是为了再感受一把那苦得像噩梦一样的感觉,这其中定有蹊跷之处。他接过来咬了一口,喊了出声:“酸!” 穆星河不言语,又掏出小刀,削了一片给钟子津,道:“别那么豪迈,你稍微舔一下就可以了。” 钟子津顺从地舔了一下,结果还是苦着一张脸:“怎么又变苦了” 穆星河已然是盘腿坐在地上,手上的两颗枣子轮流丢着,像耍杂的一样。 “事情要从刚才那一片草地开始说起,”穆星河示意钟子津也坐下来,手还不住接着那两颗枣子,“那种草,我认识,我刚刚想起它的名字。它叫迎凉草,从前有人夏日会宾客,庭院里有许多迎凉草,那夏日里的庭院也变得清风徐来,清凉宜人了起来。” 钟子津跟着坐了下来,但是离那几颗果实远远的,似乎不愿再接触。 穆星河将果实放在地上,继续说道:“这棵树,和那种草我都是在同一本书认识的,那本书里说,这棵树叫祁连仙树,其实它原本的味道未必是那样噩梦,如果这里有竹子的话,我削个竹刀出来,割开果实,它的味道就是甜的。” “以竹刀剖则甘,以铁刀剖则苦,以木刀剖则酸,以芦刀剖则辛”是祁连仙树的特征,先前他看到迎凉草的时候不敢确定这就是祁连仙树,特意回来确定一番。 而确定了那是迎凉草的时候,他几乎立刻就想起了怀梦草是什么。 他先前是怎么都想不到这一层的。 ——因为无论是迎凉草c祁连仙树,还是怀梦草,都不该是这个世界的东西。 这也是他之前苦思冥想,回忆他来到这个世界看过的所有书籍都找不到任何线索的原因,他没有想过,商吹雨需要的怀梦草会是他在以前的世界就有所记载c而在这个世界任何地方都没有记载的植物。 他原先是真的没想到,有这样奇怪名字的植物,是出现在自己从前世界的记载里,而非这个充满各种超现实力量的修真丨世界。其实这个世界大抵都有许多植物他在原来的世界见过且能认出来,没料到这种传说中的东西,也会出现在这个世界。 换句话说,先入为主的印象,叫他差点错失了几乎是白白送到他手里的的线索。 他看到那些名字是在一本名叫《夜航船》的书上,书有二十卷,载一百二十余类,词四千余条,而怀梦草与迎凉草祁连仙树一样,记载于植物部。 如果不是因为他想岔了,怀梦草应该在比他认出迎凉草和祁连仙树更早——因为这株草背后有个还算旖旎的故事,怀梦草,怀之可梦想见之人,比起迎凉草和祁连仙树更有记忆点。 穆星河回忆起了关于怀梦草的描述。 “钟火山有香草,似蒲,色红,昼缩入地,夜半抽萌,怀其草,自知梦之好恶。汉武帝思李夫人,东方朔献之。帝怀之,即梦见夫人,因名曰怀梦草。” 而他将搜索的范围扩大到他穿越过来之前看到的其它书籍之中的时候,怀梦草的记载越发明晰起来。 “我要找的那个东西,生在山中,和蒲草的样子差不多,”穆星河扭头对钟子津比划了一下他想象中的大小,“是红色的,应该比较显眼。” 钟子津得到信息,果断地站了起来,就要去寻找,却被穆星河拉了拉袖子,穆星河将身体靠在祁连仙树上,一手遮了遮阳光,抬头看着他,慢悠悠开口道:“我们先休息一会儿,这玩意白天缩在地里,中夜之后才会出来,不急去。” 穆星河的身体尚未凝脉,耐受能力自然比钟子津要差很多。他几乎一日一夜都在跋涉之中,未曾休息,如今说要小憩一下,连打了好几个哈欠,将头一歪,就睡着了。 他或许真的是疲惫了,在越发浓重的睡意里,竟然陷入了纷繁的梦境之中。 梦中好像是一些旧事,又好像已经离他有千万年那样遥远。 梦里的那个人还是少年——真真正正的少年,带着那时候独有的意气风发和狂妄张扬,梦中那个人和如今的穆星河完全不一样,穆星河会被瞧不起,会被忽视,但那个人不会,有许许多多的人被他吸引着,仰慕他甚至崇拜他,他虽然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来,穆星河却清楚,那个人心里是很得意的,且认为理所应当。 穆星河当然清楚,因为那个人就是他——过去的他。 还不明白做一个普通的人比做自己更困难的他。 之后都是一些飞速流逝的时光碎片。 然而这些光明灿烂得叫人不想直视的时光过后,却是一些十分陌生却叫他不敢忘记的脸,沉沉地看着他。 他醒来的时候,寂静与黑暗充盈于天地间,仿佛四处都是一片空,月亮隐藏于阴云之中,好一阵子才露个脸来,月面朝西,大抵还是前半夜。 他左右看了看,很安静,也很安详,没有半点会有野兽来袭的踪迹。 然而也没有钟子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吸尽天下欧气的地雷~ 话说我中午的时候做了个梦,梦见竟然有人推荐我的文!还一路追文写了三条,然后第一条是推荐的,第三条已经弃文了,我看到十分伤心,痛苦得不住翻滚。后来忽然意识到,这应该是个梦,因为她吐槽我的兵俑出场率太高了,我发表的地方还没有兵俑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0章 玉泉谷之行·伍·日·上 钟子津不见了。 穆星河等待到了月上中天, 依然不见钟子津回来。他分析过地上的印迹, 钟子津的步子很轻,大约来自于他不错的身法,印迹很淡, 只依稀分辨得出他走得很急, 且是一个人离开的。 穆星河不知道他遇到了什么如此匆忙离开,他沿着足迹走了一段路, 发现足迹竟然硬生生消失了。 他断掉了所有线索,思考了片刻,又回到了祁连仙树下,拿出小刀在树干上刻了几个字。 “径直出谷。” 事实上他隐隐约约还有一个直觉——直觉钟子津是不会再回到这里了,但他第六感向来不太灵验,如今更是宁愿这个感觉不会灵验。他依旧是把字刻了下来,并且在后边再写了个“帅”字。 如果他不在钟子津身边,比起在这里边瞎探险, 直接离开显而易见对钟子津更好——钟子津的确不如他会想那些弯弯绕绕的东西, 依靠一人一剑,直接闯出去也比去找他更为有把握。 穆星河做了决定之后便直接收了小刀离去,沿水寻山, 找那传说中的怀梦草。 这一夜一日,或许是穆星河进入玉泉谷以来最是徒劳无功的一夜一日。 他寻找怀梦草远不如他去找日月枝和星萝芽容易, 甚至说他夜里还意外地发现过山石之下的星萝芽,可他翻山越岭,却找不到半点怀梦草的踪迹。 而之后的白天, 他甚至还和野兽打斗了几场,也再没有发现任何关于钟子津的消息。 这已经是第五日,当初他还和钟子津在一起的时候,为了妥当,他说过,到了第五日,无论如何都要直接往东走,非是如此,恐怕没有时间安全出去了。 出不去的话,他们很可能就会变成那些入了玉泉谷之后再也见不到的人。 其实对于穆星河而言,钟子津或者怀梦草,这两者找到任何一个他都可以接受,结果在这时间紧迫的最后一天,他却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在玉泉谷中的前几日,虽有波折,但大体上还算顺利,却没想到在最后的时刻,他却遭遇了这般情况。 穆星河倒没有因此而进退失据,只是在这无穷无尽的c毫无结果的寻找中有点丧心病狂地想要冒一个险了。 他还在为自己的疯狂冒险做着计划,却在这个他几乎已经放弃的时候,发现了钟子津的踪迹。 那是一棵白桦树,树皮不知被哪个手痒的剥了下来,露出一截光溜溜的树干。树干上歪歪斜斜地刻了个箭头,后面刻了把剑,有剑刃有剑身还有剑把,比那个箭头刻得要长心了许多,毫无疑问,就是钟子津的作风。 箭头指向的是东边的方向,不知是想说明他已经往东边走了,还是打算在东边等他。 穆星河想了一想,决定沿着箭头的方向走下去。 地上依旧是没有什么痕迹,但是他还是发现了钟子津在树上留下的印记。 许多记号。 他一路走过去,那些记号越来越潦草,原先钟子津还肯老实又虔诚地画个剑,后边就开始简化成了一个一横一竖。 穆星河走了一段,终究觉得哪里不对了起来。 他并非是觉得这样走下去会让他出去赶之不及,只是觉得,他这一路以来,越走越危险。 第一处叫他感觉到不详的事物,是一处树林。 那一处树林,没有什么树叶。 阳光直直射下来,只有很高很高的树顶上,稀稀疏疏树叶投下萧瑟的影子。 那些树树干极粗,却十分光滑,树皮没有什么沟壑,隐约可见一些符篆符号痕迹。 穆星河看了半天,没有识别出这究竟是什么意思,草草记下来之后,便往前走去。 他看到了一个树墩。 那树墩巨大无比,大约要两三人合抱才围得住,这树墩古怪的地方不在它的大,而在于,这树墩竟然没有年轮。原本有年轮的地方,依然是一些符篆符号与文字,穆星河辨认半天,才发觉这些应当是上古文字,他实在记不起来里面的含义,只好也记下来,日后再论。 他走出很长的一段路才发现,这一路的奇怪的树,其实都是以那个树墩为核心生长的,连树木的棵数都完全一致。 第二个诡异的地方,是在他再走了一段路之后。 这玉泉谷深处,原本是有很多动物的——不管是有攻击性没攻击性,他至少是越往里走,看到的动物就越多,而如今一路走来,走到此处,竟然是再看不到任何动物的踪迹。甚至连鸟类的鸣叫,他也再没有听闻。 事实上动物会有一种察觉危险的本能,便连这里的动物都不会再来的地方,那只能说明,很危险,超过他能够应付的危险。 穆星河一旦察觉到不对,就掉头往回走,然而此时他发现自己竟然陷入了草海烟波之中,回身发现,一片草海茫茫,芦苇在风中摆动,一缕缕轻烟萦绕在草地之上。 那已然不是他来时的路! 穆星河举目四望,听到了水声。 是了,有水的地方,才会生长如此茂盛的水草,他不愿在这诡异的地方僵持下去,沿着水声一路走过去。 他的靴子已然湿透,感受到有水浸入他靴子的时候,他脚步停了下来。 他看着自己身前,那是一片水泊,波光粼粼,清可见底,他站立不动之时,甚至能感受到湖水甘美而清新的香气伴随着水泽的微寒,向他袭来。穆星河驻足细听,他听到那水声之中,有不断的“咕嘟”“咕嘟”的声响,他仔细辨认这声响的方位,循声望过去的时候,却是一惊。 他看到水面上有一股水流不断翻涌,就如同雪涛一般,翻上水面数尺之高。 ——那是泉眼! 他循着钟子津的指引,竟然找到了玉泉谷的中心所在? 穆星河的眉头却皱了起来,他没有再往前走,举目四望,四周都是草海茫茫。 而更远的地方,他看见一块巨石,上面刻着字,纵然隔着很远依然清晰可见,下笔遒劲,字色殷红如血: ——镇剑! 是了,这个一直宛若世外之地的地方,他第一次看到这样明显的c大张旗鼓的属于人类的痕迹。 那巨石极大,字也端正有力,有凛然之气,那块镇剑石之下,是波澜涌动的水面。 穆星河抱起双臂,手指毫无规律地不断敲击着手肘,他终于察觉到这事是坏了。 明白到事与愿违之后,穆星河想了想,试图走出这一片水域,却看见了不可思议的一幕,四面不知道何处冒出来许许多多的水流,将他的四周都覆盖成一片大湖,而他处在湖的中心,水渐渐从他的脚踝,漫上了他的膝盖。 这是一个迷阵,一个机关,一个陷阱。 这是一条绝路。 穆星河发觉已经无法再回去,反而发起了狠来,扔掉了靴子,挽起了裤腿,一步一步朝着镇剑石涉水而行。 他实际对如今的情况并不是很清楚,却也能清晰地意识到,他其实是被人设计了。 在这里,连生长在玉泉谷的动物都不敢驻足,那些指引他的箭头,指向的其实是一条死路。 他安逸的日子过得太久了,进入玉泉谷以来,所见到的人也都不做无谓之争,这里山明水秀,芳草肆野,只有妖禽异兽堪当对手,他忘记了人心鬼蜮,魍魉自生。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吸尽天下欧气的地雷~对方狠狠吸走了你的欧气jpg 这章短小,所以明天早上大家起来还可以看到一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1章 玉泉谷之行·伍·日·下 穆星河是个很闲不住的人。 平日里他脑子里总是要想些东西, 或许是符篆的图形, 术法的用法,又或许只是中午吃什么,那只鸟到底是什么鸟。他走路时也不肯好好走路, 非得摘点叶子蹂丨躏, 偷点果子吃,扯两条草叶扎个蚱蜢。 他每时每刻尚且这样没事找事干, 又怎么可能打算坐以待毙? 他宁可往死路里一探究竟,也不想要什么也不做地等待结局降临。 然而等待着他的却是无尽寒水。 穆星河一步一步走入水中,冰冷刺骨的水从他的小腿蔓延至脖颈,他动了动手——还好,这个身体的水性还是有的,甚至还算可以,等他的身体适应了这水温之后,他慢慢地朝着镇剑石游了过去, 距离镇剑石越近他所感到的水温越是寒冷, 穆星河不得不缓一下,于水中微微浮起来,等待身体重新习惯。 然而这个时候, 穆星河感受到有一种几欲冻结一切的冰冷从水底蔓延而上。春天里的水本来就带着寒凉,而这一片水泽的冰冷又胜于平常。穆星河甚至因此回想起了一些不大愉快的事情。 与此同时, 他的身体竟然不受控制地开始发沉,穆星河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坠入水中! ——他早该想到,这片迷阵里的水, 怎么会是普通的水! 冰冷的水覆盖了他的全身,他的衣衫里鼓满了水,冷意占据了他的身体,甚至因为头发浸满了水,脑中都是一片被千针扎过的刺痛。穆星河试图浮上水面呼吸,却发觉自己从身体到心底都是沉沉甸甸,冷意刺骨。 无法呼吸。 而他沉入水中,冰冷的水一寸寸侵蚀他的肌肤。 从皮肤,到血肉。不过须臾之间,血肉仿佛被冻结,然后寒意在那些僵硬的血肉里传递到骨髓之中,他的身体仿佛被冰冷的利针由内而外穿透。 可即便是如此痛苦,痛苦得仿佛所有感官都被千斤巨石反复碾过的时候,他也能感受他的身体越来越沉重,被四面的流水不断挤压,几欲破碎。 深水之中,他被剥夺了所有空气,水流在外部的压力伴随着自己身体里的压力,他的身体像是要被挤碎了,连一向清醒的意识在痛楚之下,都有些混沌了起来。 在无尽的痛楚之中,他竟然想起了很遥远的事情。 不太愿意回想的c比他在宿舍里懒洋洋叫室友帮忙打包哈欠连天地盘算着逃课的时候更遥远的c甚至视之为黑历史的事情。 那时他尚年少。 那时他还不叫穆星河,也没有现在这样的超能力。 那时他觉得自己与旁人是不一样的。他很聪明,学什么东西都学得很快,因此什么都不太放在心上;与其他人说话的时候,总要费心解释许久,久而久之,他也不大愿意跟人解释。 他一个人来来去去,也不觉得孤寂,因为世界是那么大,有那么多知识等待他去吸收,那么多领域可以给他探求,还有那么多谜团等他一一解开,哪有时间多想? 这样的好奇心与探索欲伴随着他想到就去做的行动力,他去做了很多可以说是匪夷所思的事情,长辈们万分头痛又抓不到什么把柄,同龄人却仰慕他甚至视他为传说,他觉得理所应当,心里隐隐约约地得意。 大约是这一切养成了他的自负,然而他当初越是骄傲,后来便越是后悔,终至于想要忘记之前的一切,好好做个普通人。 他想要不自负,想要好好适应世界的规则,想要明白自己不过是个普通人。 为此他努力了很久,于是即使是到了这样的一个修真界,他也没有去考虑太多,只想要一步一步慢慢去适应。 离开梅庭雪那里之后,本来一切都很顺利,顺利地恢复修为,顺利地踏上旅途,顺利地寻找材料—— 只是如此顺利的他,是从何时步入这个有死无生的深渊的? 大抵是从钟子津消失开始。 钟子津消失之后,其实还有转圜之机,他可以一开始就不理会钟子津的指向,直接掉头走就是。 可他不愿意啊。 太久顺利的日子,终究是让他的自负重新生发出来,他想,他能找到日月枝和星萝芽,能发现无人知晓的怀梦草究竟是什么,那么他也能一边寻找钟子津,一边寻找星萝芽,然后一起安然离开这里。 他哪怕心里说了成百上千次自己不过是一个普通人,但总是有那么一时半刻,心里会有个声音倔强地响起来:你不是,你能做到。你要做到。 他说着自己是普通人,偏生长了个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胆子。 他很少尝试失败,即使是失败了,他也很容易用更大的成功去让他淡忘失败。他想要的东西就去争,哪怕可能性再小,也要尽力谋划,别人说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他偏要一手抓一个试试看。 当初沈岫的事也是如此,他想要什么都做好——想让沈岫得偿所愿,又想让自己的系统任务能够完成,结果不过是都没有做好,和沈岫结下梁子,系统又判定他的任务失败。 他确实自负,也总是失之于自负。 只是无论是当时还是今天,他也不曾觉得后悔。 即使事态不可挽回,他也不觉得有什么好说的,不过是他自己的选择。 即便后果是修为尽失,后果是让他死在这里,这后果也是他自己承担的,他能对自己有所交代即可,没有后悔的必要。非要让他承认他哪里错了的话,那只错在他什么都想要。 即使发现自己深陷重围,再无退路,他也是毅然决然地向死路走去,他是如此地相信着自己,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生还的可能,他也是抓住那百分之一的人。 那一层层的水波是如此冰冷地拂过他的身躯,带来那种叫他痛得几乎麻木的寒冷。 在深水之中他几欲窒息,骨头仿佛化成一道道利剑,扎进血肉里,几乎将他刺穿。 痛楚一层一层叠加起来,几乎没有停息过,他的思绪也被切割成碎片,渐渐开始理不分明。他依稀想起自己刚才还在想,若是死在这里,是他自己的选择,愿赌服输,他人生二十载,从现代到修真界,只有一件悔事,从那以后他学会了为自己承担责任,之后便再不后悔。 只不过如今离言死还尚早——在这样痛楚到几欲昏阙,呼吸都渐渐失去的时候,他依然是觉得离死还早,若说一百个人只有一个人能从绝境里看到生机,那个人只能是他,只会是他。 他确实自负,然而此刻,他不愿去谴责自己的错处,而是想要自己配得上这份自负! 冰冷的水中,他的手指颤抖着,捏出一个法诀,而在被痛意切碎的意识之中,他在艰难地运动他的真气。 那真气时断时续,但终于还是被他拼凑出来了。 那是一道小清风诀。 清风仿佛带着一丝暖意,小心翼翼地包裹住了他的身体。他身上那种让他冻结的寒意也慢慢缓了下来。 很脆弱的小清风诀,最低级的术法,最孱弱的强度。 他却恍惚忆起刚来云浮的时候,他不过最微末的一个外门弟子,所学所会不过一个小清风诀。可是他却那么兴奋,将小清风诀一用再用。 熟练掌握小清风诀变化的时候,是一个午后,他还没有见过他的室友,房间一片寂静,他侧头看着窗外,修竹翠绿,外门弟子的声音仿佛与他隔着一个世界;第一次成功修改出属于自己的秘法的时候,是客栈里的清晨,曙光破晓,他冲着云朵无声啊啊大叫,沈岫披着头发静静地看着他;第一次刻成符阵的时候,是玉泉谷里的黄昏,树影剪下一道道夕阳颜色,落在符阵之上,钟子津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凑过来,满脸好奇。 每一次他都记得,记得谁陪着他,是在什么样的情景,记得每一点一滴他学到新的东西的兴奋与满足。他喜欢这些力量,喜欢掌握这些力量的过程,他所不懂的还太多,还有太大太大的世界等待他去探索。 活着是那么愉快,谁愿意就这样放弃? 他可以接受死亡的结果,但穆星河从不放弃。 小清风诀包裹着他的身体,努力地穿入四肢百骸之中,要驱散体内的寒气。 在那痛苦稍微缓解的时候,穆星河没有耽误半刻,立刻进入系统,切换到晴明,为自己张开言灵·守,巨大结界以他为中心张开,冰凉的水纷纷从他身边退去,即便寒意依然如同跗骨之蛆,他依然有一点稀薄的空气供他呼吸。 胸口上有一样叶片一样的东西,散发着叫人镇静的凉意。他从痛意中稍稍抽开一丝精神,发觉自己依然不断从水中坠下。他的真气其实可以调动的没有多少,因为他的真气都被那些寒气切割开来,时断时续,他的这一道言灵·守坚持不了多久。 他可以缓过来的时间本来就不多,如今却忽然感受到有一种异样的感觉,穿透那几欲破碎的结界,侵入他的身体。 那是一种比他的身体要更沉重的心境,仿佛要将他拖入深渊。 他专心驱动小清风诀的意志之中,出现了许多的杂念,那些杂念如同孑孓一般在他脑内游动,驱之不去。 落入如此惨淡的境界,难道他没有恨过?没有恨过钟子津的引诱,反而想要放弃怀梦草去寻找他? 穆星河那一瞬间察觉到,这些杂念并不属于他。 因为他从始至终都没有怨恨过钟子津,甚至说从头到尾都没有怀疑过钟子津。 其实想到钟子津的那一刻,他是非常高兴的。他高兴的地方在于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排除了钟子津的嫌疑,他高兴的是他首先想到的是钟子津这个人不会这样做,其次才是钟子津没有动机这样做。 他很难把一个人当朋友,但若是他如此想一个人,没有从动机c背景c手法去分析对方的行为,那么他就是真的把他当做了朋友。 他到此时才知晓。 在想到这个之前,他还是c他总是有所保留的。 他知道钟子津自从进入玉泉谷之后就有些蹊跷,那一日钟子津去捡树枝,回来带着泥土与青草,他说是同野兽搏斗,但野兽怎么会挥出剑痕?穆星河只当做没见到。钟子津说过剑修以剑立身,不必借助丹药,而之后钟子津却对白柒说星萝芽的下落呈现出一点异常的心态,穆星河也只当做没见到,把日月枝和星萝芽扔给他,他想要就直接拿去吧。 当初的穆星河还未曾明白,钟子津已经是一个他不需要细想就可以相信的朋友,他依然习惯人与人之间保留一定距离,即便感觉到问题,也不打算追根究底,他依然习惯不直接表达好意,只会委婉曲折地做为对方做事情,懂不懂都随意,懂了自然好,不懂他也不会尴尬。 这是聪明人对待朋友的方式,喜欢保留自己的空间,喜欢点到即止的表达。钟子津不能说不聪明,只是他确确实实没有穆星河思虑细腻周全,所以穆星河不问,他就当作穆星河什么都不知道,自顾自去处理。若穆星河早点去问,钟子津未必不会说,之后的事情他们其实可以一起解决。 大约是因为他来到这个世界所遇到的第一个人就想要谋害他性命,又大约是来到这个世界后他就面临着被众人鄙夷嫌弃的境况,因他的心防也格外地重,从未对人交付信任。 ——不,与应觉晓无关,也与那些外门弟子们无关,来到这个世界,固然有对他不友好的人,却也有努力公公平平与他交战的对手,也有尽心尽力教导他帮助他的师兄,甚至是对他退让过的敌人。 是他自己的问题。 从来只有些投机取巧的小聪明,一以贯之地利用小聪明过关斩将,便以为自己本来就出类拔萃,胜于旁人。大概是出于这样的自以为是,便时常目中无人,从来懒得与人解释,从来不喜欢给人托付真心。 他是多么糟糕啊,告诫了自己一百次自己不过是个普通人,却偏偏还总是如此自负。 言灵·守的结界防护却终究是因为真气不足而破碎了。 他能很清晰地体会那些寒意是如何席卷着他的身体,从皮肤入侵到血肉,从血肉冻结到骨髓。 他原本就不剩多少真气,最后护体的小清风诀也在被消磨殆尽,而那股寒意趁虚而入,填充入他的经络,他的每一根神经都开始冻结,疼痛钻心刺骨,自己仿佛已经不是自己。 冰凉的水不仅扼住了他的咽喉,不仅冻结他的身体,还四处挤压,想要压碎他的血肉,让骨头穿刺他的身体。 这是真的很痛啊,从来没有那么痛过穆星河的思绪渐渐冻结,混沌不清地竟然感叹了起来。 他其余的意识都放在那无孔不入的痛苦中。 如果他可以自由hu一 d一ng,或许他会痛得呼喊出声,然而他在水中几乎无法呼吸,痛楚叫他几乎无法行动,只能被迫细心体会那些冰冷的c针尖一般尖锐的痛楚是如何穿透他的手指肩膀,侵入他的肺腑,填满他四经百脉。 大约是死了也比现在更痛快吧。 无数的水随他涌来,伴随着熟悉的刺骨冰凉,伴随着那种深入四肢百骸的疼痛。 但此时穆星河心底却似乎有一股熊熊烈焰在燃烧着,纵使身外是无尽寒水,死神的镰刀悬于他身后,那一团火焰依然不曾熄灭。 他不能死。他意识模糊之中,依然感受到他心中那团火在燃烧,烧得疼痛又急切——他得出去,钟子津那家伙肯定有麻烦,他要去救,他还有很多事情未曾探明,很多谜团他还是想要一一破解。 他的确是贪心又自负,但假若是他做到了这些困难的事情,那自负是否就可以理所应当? 他的确是做错许多,但他也不曾想过逃避,既然做错,那便尽力弥补! 第一个指向标志的确出自钟子津的手笔,除了他,没有人能画出那种几乎叫人无法理解的虔诚,而那个标志的意思或许和他刻在祁连仙树上的一样,叫对方直接出去,不必顾虑自己。而之后的却是有人刻意为之。可以判断得出来,那起码有两个人,至少一人与钟子津同行,或被钟子津所追踪,还有至少一人远远在后面模仿钟子津作标志,想要将他引入死境。 这伙人十分危险,他们对玉泉谷有一定的了解,却不是他在玉泉谷中接触过的任何一人。 穆星河觉得有些棘手,连他都觉得棘手,那他肯定不会叫钟子津一个人应付。 他得出去。 他不能绝望,也不曾绝望。 一点一点微末的真气被他小心地积攒在丹田之中,他在等待一个更为彻底的,更为强势的小清风诀,几乎算是孤掷一注的小清风诀。在那之前,他必须等待,必须忍耐。 或许现实时间不过是几息之间,于他而言却好似过了千年万年。 那漫长的时光过后,穆星河开始尝试用积攒起来的真气贯通他的经脉。他闭起眼睛,让自己深陷黑暗之中,他能感觉到水光在他眼皮之上拂动,还有猩红的颜色伴随着尖锐的杂音充斥在他的脑海,穆星河艰难地调动着精力,让自己忽略掉那些东西,专心致志地运用真气。 这个过程对他来说前所未有的艰难,即使是他第一次冥想,他也能感受到他原本的经脉何在,沿着什么道路去行走,而这一次他仿佛是在面对着被崩塌群山所掩埋的道路,在被撕扯的痛苦中,殚精竭虑地摸索,一凿一斧地开辟道路,最后重新行走在无尽长路之上。 从丹田到肺腑,从身体到四肢,他在刺骨冰寒里,死亡威胁下,一点一点地重新用真气贯通自己的全身,每一秒与他而言都是生不如死的折磨,然而每一秒这样的痛意都在与他的真气一起淬炼着他的身体。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死亡是怎样一步一步朝他临近。 窒息的痛苦叫他几乎支撑不住自己的意志,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 再坚持一会,再一会,我还有一线生机。 穆星河意识已经很模糊,只有那一丝坚持,那一团火焰,叫他机械地继续着自己的行为。 恍惚之中他又窥见了午后的教室,阳光下的球场,夕照里的云海,大雪茫茫的云浮重山,自己门外种的树木,随手洒的草籽,夜色中的紫荆花,好似血色染上的木槿,沈岫朝他伸过来的手,海边小镇的人间烟火,钟子津困惑而干净的笑容。 真气缓缓向身体四周蔓延。 终究还是有那么多风景想再看一遍。 纵然九死一生,他也要取那一线生机。哪怕这一线生机需要他历经摘胆剜心之苦,他也未曾后悔。 或许修行无非如此,道途中长生者向来寥寥,他选择去追寻大道,便是从渺茫之中寻找那微末的生机,这一路从来不是坦道,荆棘遍野,死生难测,你却也不得不走。修行之患,道途之苦,他隐约已经能够体会,但如今他只需要一句不悔,只需要自己一举一动对得住自己的本心。 绝境深渊之中,他心底仍有一团烈火,在无边寒水里熊熊灼烧。 即便前路皆是仇雠,天地唯他一人,他还得往前走,还能往前走! 真气终于将最后一处经脉贯通,可是却并非是穆星河熟悉的感觉—— 他感受到自己的身体从指尖发梢,到四肢躯干,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寸寸脱落,离开了自己的身体,又有什么东西与自己的真气融在一起。 他甚至能够感觉到,那些叫他避之不及的冰冷的水中,有汹涌的灵气朝他涌来。那灵气与他平日里接受的天地间的清灵之气不一样,带着尖锐的煞气,可这股凶狠的灵气触碰他的身体,却被他的真气所归化,收敛了锋芒,向他俯首,伴随着自己的真气,一同融入自己的身体之中。 穆星河感觉自己的身体被过于汹涌的真气所充满,几乎要炸裂,他竟然控制不住这些灵气!? 然而此时,他的身体仿佛真气一起被打碎,在无尽的撕裂一般的痛楚中被重新组合,真气与自己的身体结合得越来越紧密,千万缕真气,都透过被重新淬炼的身体,融入自己的经脉之中,畅快奔流—— 历经碎骨之痛,勾连天地之气, 超脱之苦,重淬真灵之身。 千缕真气,凝于一脉。 他已凝脉!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好肥厚啊,先夸自己一波。 起床再回复留言啵啵哒e一(′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2章 玉泉谷之行·伍·夜·上 穆星河感觉身体万分轻盈, 似乎所有污秽, 所有痛楚都随着刚才那一场淬炼而脱去。 他的体内真气充盈,即使清晰地感受到水的冰寒与压力,他的真气依然没有受到半点影响。 这就是凝脉期的力量! 穆星河的心脏仿佛恢复了跳动, 在他胸口震颤不已。 在他心口之上, 他能感觉到一样冰凉的东西,镇住他激荡的情绪, 让方才与肉身结合的真气平缓地游遍全身。那竟是很久之前沈岫随手给他那片玄铁小叶。 穆星河忽然明白为什么他自从下水后就有一种微妙的熟悉感了,这个绝望的境地和当初陷入谢芜村手下符阵中几乎一样——都是冰冷的水,都是几欲窒息的环境,都是九死一生的绝境。 只是当初为什么他没有凝脉?差别在何处? 穆星河回想了一下,得出的结果却叫他惊愕莫名。 在当初,他并没有如今天一般深沉的c无所依靠c天地唯自己一人的绝望之感,也没有如今天一般激烈的c不顾一切的c要在绝境中寻得生机的求生意志。 其实这两次对穆星河来说都差不多,今天他判断可能有人会出手救他或是帮助他, 而当初他身边有沈岫说过保他性命。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 他当初没有凝脉,或许是潜意识相信着沈岫,相信他不会死在那里。 ——比起自己的判断, 他竟然会更加相信别人的承诺? 这是一个意外,不在他原本的计划之中, 而当穆星河在发觉自己凝脉的时候,心中已经有了清晰的下一步的计划。 他进入了阴阳师系统,开始召唤他的第一张r卡—— 符咒在水中燃烧着, 依然有着蓝色的火焰。伴随着火焰的燃烧,身着橙色衣衫的鱼尾少女从烟雾中探出头来,身姿轻盈,带着天真而懵懂的神情。有细小的泡沫在她身旁漂浮,碎裂的时候如同透明的花朵一般。 那是穆星河的r卡式神,也是游戏里叫他在许多次战斗中出奇制胜的得力战将,鲤鱼精。 穆星河唇角微抬,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而在他的指令下,鲤鱼精手臂微举,自己与鲤鱼精都被一个巨大的泡泡所包裹。鲤鱼精是一种水生式神,她拥有着两个主动技能,都是与水c泡泡有关,方才鲤鱼精释放的是她的防御辅助性技能,泡泡之盾。 这个技能本就最适合在水中,在泡泡盾的保护下,那些冰冷的水再也不能伤害到他一分,穆星河站在泡泡中,非但能从容地呼吸,还可以自由地在水中行走。 带着鲤鱼精在这片水域里,穆星河好像忽然变成了这里的主人,再无那种被压迫c被侵袭的局促。他记起刚才在绝境之中的时候,他的心头是闪过过一丝恶念的。而如今他已然突破到了凝脉期,感官更为灵敏,他能够感觉到,在那水底深处有一股煞气,依稀是镇剑石的方向。 穆星河停下来思考了一下,终究是决定从那边过去。 他越是往下走,越是感受到那些煞气的强烈。 当初晴明的言灵·守挡不住煞气的侵蚀,如今鲤鱼精的泡泡之盾也挡不住这种精神层面的侵蚀。 然而穆星河刚刚突破凝脉期,虽然脑海里有许多未曾规整的知识一片混乱地四处翻飞,心境却是前所未有的清澈澄明。 他踏入层层煞气之中,发觉这些煞气,比自己所想的还要复杂。 有许许多多的怨气,许许多多的仇恨,许许多多的后悔,还有浓烈无比的杀意。 大约是来自很多人。 有探寻多年求而不得的,后悔走上道途的,得见仇人而无法手刃的,选错了功法走火入魔的,服食丹药最终上瘾负于比自己修为低得多的人的;还有被信任的朋友所背弃的,子欲养而亲不待的,ài rén为追寻大道决然离开的修行之患,凡尘之苦,种种都在这一片煞气之中交织。 甚至穆星河还窥见了云浮,云浮的重山和云海,云浮暴雨淋漓中仍未曾催折的大树。 在这些晦暗的情绪之中,有那么几丝,叫他特别熟悉。 那是很深很深的怨气。 是投大宗门而不入的遗憾,是进入小宗门的后悔,是不得师长重视的恼恨,是被同辈超越的嫉妒。种种压力,最后他决定去寻药——只要有了力量,他所烦恼的一切都会如同云烟散尽,唯独拥有力量的人,才拥有话语权。有宗门长辈说过,修行要慢慢来,可谁要慢慢来?他们不过是害怕自己的地位被超越,想要拖时间而已。 于是,最快的,也是最好的办法,是服食丹药,他出生入死多时,所有积蓄都用来买丹药提升修为,这效果很显著,他的修为突飞猛进,成为宗门中的佼佼者,无数同辈对他投以羡慕和嫉恨的眼神。 只是他快乐的日子没有过几年,自己的同辈也在服用丹药,又一个个超越了他,他徘徊凝脉期几年,却迟迟无法突破。 直到聚宝会当日,他听说前往玉泉谷采药即可换得必能突破的神药,又在后来,他隐匿声息,费尽手段想要获取日月枝和星萝芽。 然而在最后一步时,他失败了。他恨透了那些趾高气扬的大宗门弟子,明明宗门资源无数,为何偏偏要来和他们抢夺神药? 大宗门弟子做什么都很容易,而他一路艰难行来,使用点小手段,破釜沉舟一试,又何错之有?他们大宗门总是如此霸道横蛮,一点渣滓都不愿意留给旁人! 这话很熟悉,穆星河回忆了一下,那应当是白柒。 穆星河停了步子,照着那丝怨气,微笑着慢悠悠道:“其实我也很无奈啊,我想要过的是魔门的生活,爱杀就杀,爱作妖就作妖,现在很不好啊,我还要考虑宗门的影响,一举一动不要给宗门增加负担,我也很累的。只不过原先这人如此努力能入得外门,我轻易毁掉他心血,这样不好吧?宗门待我又毫无亏欠,甚至可以说是万分宽容了,我自然也不能负了他们,我想做大魔王啊,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做成,烦死了。你瞧啊,大家都有烦恼,大家都不容易,你且放宽心吧。” 事实上不管穆星河是真心还是假意,他终究都是毫无安慰人的才能,他的烦恼跟别人的烦恼压根不是一个量级的,这番话下去非但毫无叫人宽心的作用,多心的人听来还觉得会是嘲讽。 然而这股煞气并没有增加,也没有减退。 穆星河知道凝脉期有消除煞气的法咒,只不过如今他并没有时间去现学,他弹了一下那丝煞气,煞气在空中四散,又重新聚拢。 “是死的煞气。”穆星河下了这样一个判断。这个煞气已经跟原主分离开来,只保存了一段怨念在其中,死的煞气,不管是他嘲讽也好,安慰也罢,并不会有任何反应。 倒不知道白柒是死是活?若他的推断是正确的话,约莫还在活着吧。 穆星河不再回头看,转身继续向前走去。 他深入煞气浓郁之处,亏得他是刚刚突破,没有积累什么负面情绪,又有玄铁叶片宁定心境,不易被煞气沾染,而那煞气非常浓郁的地方,有一个水底洞窟,他走入洞窟之中,却发觉那竟然是一个石牢。 水底的石牢只有一个牢房。 牢房里有铁链。 破碎的铁链。 牢房里坐着人。 一个男人。 那是一个特别英俊的男人。 其实穆星河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见到的修为高的人,外形上看来都是叫人赏心悦目的。 只是这个人的外形,需要穆星河在赏心悦目之前再加一个词:特别。 那人有着冷峻而优美的五官轮廓,眉眼极深,是一片浓黑墨色,他的长发披散下来,衣襟半敞,肌肤有些久未见光的苍白,这原本是很颓败的模样,可他整个人却有着长夜一般的阴霾与森冷。 然而他双眼间是没有神采的,他直直望着前方,眼睛却没有焦距。他坐在那儿,宛如一座雕像。 可哪有雕像能刻出这样的风采和森然气势呢? 穆星河小心翼翼走了过去,那人依旧毫无反应。 穆星河合掌拜了一拜,口中念念有词:“前辈不好意思,打扰了,我只是借个道,不是存心惊动您,我先过去啦,有空再来探望您。” 那人双眼沉沉,黑如寒夜,动都不曾动过一下。 穆星河蹑手蹑脚从他面前走过,那人仍然没有任何变化,穆星河终究是松了口气。 不怪穆星河如此谨慎,这个人实在十分奇怪。 在那叫他几乎要死去的深水寒流中,那个人就一直坐着,不知道坐了多久,不说是身体有没有损害,至少呼吸他是要的吧?身体变化应该是有的吧?可他都没有。 最为叫穆星河忌惮的是,这是一片煞气纵横的地方,那些煞气都在围绕着那个人,却奇异地呈现出一种“空”的状态——他明白那些都是煞气,却感受不到任何关于煞气的信息,都是一片空白。 玉泉谷之上如此宁静祥和,这中心的水中却是暗流汹涌,诡异莫名。穆星河心中其实已经是万般好奇,但是他硬生生止住了自己的探究。 他必须先出去,他有要紧的事。不管钟子津会不会等他,他都会去找钟子津。 钟子津是穆星河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个朋友。 纵然钟子津和自己志趣不大相投,还经常缺乏常识做出一些叫人哭笑不得的事情,但他和钟子津相处很愉快,在一起的时候状态松弛又自如。他们可以包容对方的不同之处,毫无顾忌地喝酒,必要时候托付自己的后背,这便是朋友。 事实上穆星河遇到过的同龄人不少,有交情的有一些,但终究成不了朋友。譬如在云浮,他对任景并无成见,知道他心性不坏,可他也不会主动去走向他,应觉晓却是思虑过重,他无论如何都不会与他深交。 他遇到最可惜的人是沈岫。他和他相处的时候是他所最喜欢的交往的模样,很多事情不需对彼此解释,懂得彼此没有说出来的话,需要的时候会相互搭一把手。沈岫是一个活成了传说的人,难得的在于他成就如此惊人,却没有那种目中无人的傲气,反倒是分外的平和从容。穆星河想如果他早来十年,应当会想尽办法不择手段和沈岫做一对好友。只是并没有这样的如果。 他晚了十年,十年前沈岫是他的同门师兄弟,是他的同道中人,十年后沈岫却叛离云浮,做了一方魔主。他可以不在乎这种正道和魔道的事情,却无法不去介意他们之间的实力差距。遇见的时候,他是金丹,他是练气,他们从一开始就是不平等的,他不愿意。 穆星河就是这样性格古怪且心防甚重。 钟子津是他如今唯一的朋友。 是比他之前想的还要重要的c可以不去考虑理性因素而判断对方行为的朋友。 所以无论如何,他也得找到钟子津,亲口问一问他,中间发生过什么事情。 他带着泡泡之盾一路行去,一步步向前,水从他的头顶,慢慢落到他的腰际,他抬头看见一片天光。 他终于要离开这里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吸尽天下欧气的地雷~感谢阿怡家的糖的地雷~感谢rikachi的地雷~感谢叫我先帝的地雷~ —————— 话说上一章我本来想开个盘,叫大家猜一猜这一章,也就是穆星河使用的第一个r卡式神会是哪个的,结果当时太晚了,头昏脑涨什么都忘记了_(:3∠)_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不能太晚睡呜呜呜 心有不甘,决定搞个有奖竞猜,猜穆星河第一次五式神编组的r卡战斗是什么阵容。全对500jjb吧,然后对一个100,参与也是100~虽然没有上一个玩起来那么简明愉快,但是也欢迎来玩 当时面临的情况是:a 需要拖时间 b 人数众多 c 对方可能会复活 御魂配置是:返魂香c镜姬c招财猫c珍珠c魅妖(攻攻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3章 玉泉谷之行·伍·夜·下 一把剑。 映着月光。 月色黯淡。 剑光凛冽。 那把剑深深插入树干, 握剑的手用浅色的布条当作绷带, 草草包裹着,有暗色的血迹透过布料渗出来,显然是受过了伤。可他那只手握剑依然握得很稳。 握剑的是一个身着黑衣的少年剑客, 他的黑发因为长途跋涉而略显凌乱, 眉目漆黑如墨色裁开。那个少年脸上依然带着几分不谙世事的稚嫩青涩,此刻面上毫无笑意, 神情带着万分严肃的意味,他眼眸黑沉沉的,却有一道明亮的光彩凝聚于眼底,如同映照着万里月色的剑光。 “夏师兄,停下来吧,”他将剑插入树干中,抵挡对方的去路,神色里有他身上很少见的冷厉与决然, “你就此收手, 我们一起把他们杀了,出了这里,我可以当作什么事情还没有发生——你还是我的师兄!没有人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收手?”与他说话的是一个身形高大, 轮廓粗糙的青年男子,正是钟子津的夏师兄, 他低头看了钟子津一眼,只摇摇头笑了一笑,“你那个道修朋友怎么办?” “为什么提他?”钟子津猛然抬起头, “夏胜衣,他与此事全无关系,我离了他他自会自己出谷去!” 夏胜衣却是低头笑了笑,粗糙的手掌拍了他的额头一下,依稀还是那个看着小师弟的师兄模样:“天真。你和他一起杀了蔺离的徒儿,你以为他不是瀛洲剑派的就可以逃过焚天宫的追杀?” 钟子津蓦然从树中把剑拔出,剑光荡出一片寒意,他冷声喝道:“好!我把他们找出来,不知谁追杀谁!” 夏胜衣此时却是从剑鞘中将自己的剑缓缓拔丨出来,相比起钟子津那把花里胡哨的剑,夏胜衣的剑要像样得多,那剑既重而沉,他举起来却毫不费力,他的剑尖指向钟子津,低声道:“晚了,你以为我让你一路跟着我是为了什么?让你说服我?” 钟子津脸色忽地变了几变,一瞬间他已想明了许多东西,更明白了自己先前错在何处。只是事已至此,再后悔也没用。 他是剑修,如有不顺,那便全数斩断! “我最后问一次,突破到炼魂期,真的有那么重要?重要到你背叛养你育你的宗门?” 夏胜衣看着他,却是有些怜悯一般叹息了一声:“你是我们最宠爱的小师弟,门派不世出的天才,自然不知道多年求索屡屡失败的苦痛,人生至此,和死又有什么区别?修真之人向来绝争一线,既然有一线生机,又为什么要颓然等死?” 钟子津没有再说话。 他其实很多话想问,很多话想要说。 问他难道同门性命还不如他此刻的修为重要,问他分明还有许多方法提升修为,为什么非要同宗门的敌人做交易。他想说他很怀念还小的时候师兄手把手教他剑法,想说很喜欢他以前说的那些英雄故事,想说若只是伤害他都可以既往不咎,只要收手,他就可以当作一切没有发生。 只是此事已经不仅仅涉及他自己,穆星河是他的朋友,因为他的原因被牵连,是他的过错。退一万步来说,即使穆星河现在的处境与他毫无关系,穆星河有事,他必须要去救他。 面前的人是他的师兄,是他的前辈,是他自入门开始就认识的人。 但此刻他只是敌人——既然话说不通,情势也再无转圜之地,多想无益,一剑斩之而已! 钟子津已经亮剑。 夏胜衣的剑比他更快。 钟子津却几乎不需要半点反应时间,回身格挡。他清楚夏胜衣不会留手。同样,事已至此,他也不可能留手。 他听到剑器交击的鸣响,伴随着隐隐的颤动。那颤动由他的手传递到他的血液之中,他全身血液都伴随着这股颤动而沸腾。 是对手,是决战生死之时。 无论是谁,绝不留手! 夏胜衣的第一剑被阻,没有半分停滞地转换了剑势,他并不擅长快剑,因此他的所有剑招都是稳而沉的,他每一招都留有后招。只见夏胜衣向后一步,剑势一转,借助钟子津的抵挡作成了自己的助力。 压制的一剑! 高手比斗,讲究的是一个势。剑客更是如此,两种剑势相交,谁剑势更强,此后就更容易力压一头。 压制之下,再灵巧的剑招,都会显得迟钝。 何况那是夏胜衣。 夏胜衣是钟子津的师兄,瀛洲剑派的人能用剑就会抓着身边的人比剑,彼此之间都十分了解。在钟子津进入凝脉期之后,夏胜衣与他相斗,都是输多赢少。钟子津的剑很快,他的反应比他的脑子更快,他的剑招变换之频繁,剑势之流畅,同等境界之中几乎无人能应对。 只是在见狸集相见那一天,钟子津几乎是全败收场。夏胜衣似乎是识破了他所有的变化,封住了他所有的去路。这叫他毫无办法。那时候夏胜衣说他但凡思考一下对方为何如此出手,猜测一下对方的意图,就不至于如此。他总是过于依赖自己那过人的天赋。 确实钟子津用剑甚少思考,或许以剑招推断对方的行动是剑修的基本素质,但钟子津不需要。他与剑有非同寻常的联系,他享受着握剑的感觉,剑在他手上,他的剑招随心而发,随意而动,在那一刻他与剑是一体的,这样无人能体会的幸福,没有第二件事能够给他。 只是夏胜衣说天赋总有耗尽的时日,若是早早挥霍天赋,日后只能饱受无尽痛苦的折磨。 夏胜衣说的或许是对的。 如今的夏胜衣也是,用他的剑法不断压制着他,叫他几无还手之力。钟子津寻到空隙想要反击,夏胜衣却如同早已识破他的想法,一剑便把他的反击压下。夏胜衣的剑法与他同出一门,但对于剑修来说,剑无定法,每一个人的剑道都是不一样的。夏胜衣身材魁梧,剑用的也是重剑,擅长的是重若千斤的压制。 钟子津在几乎没有间隙的压制之下,有些喘不过气来。或许在前几日,他会因此而感到失措,甚至自我怀疑,但现在不行。他可以输千次万次,然后拍拍尘土站起来说再来,他不怕输,只是此时是生死相斗,稍有不慎他就会身死于此,而他想要做的事情甚多,这一次,他必须要赢!剑器连心,心境不宁,如何用剑! 他的心已然冷了下来。 他在观察。 他可以不用思考c随着对方的行动就作出反应,这是他的本能,他的天赋。即使说他是挥霍天赋,他也要尽情利用,他需要一点多余的心思去观察。 他对剑的感觉,是与生俱来的c人人羡慕的天赋。然而他对剑招的领悟,对剑法的理解却是他在长久的岁月中如同手上的茧子一般生出来的东西,伴随着他练剑的日日夜夜,无人可夺。 即使处于下风,在如此生死之时,钟子津的心境却是前所未有的空明。 他在看夏胜衣的剑。 他确实与夏胜衣比过很多次的剑,即便他没有用心去看,他的身体也自然而然记住了他的习惯。 但这一次他在看。 看着自己的每一剑他是如何应对的,看着他每一剑的用法,看着他的剑势如何连接起来——剑寄托着剑客的精气神所在,看剑,如看人! 钟子津或许历世尚浅,不太明了人心,但他对剑道的热爱,对剑法的感悟能力,却非是常人能比。 在这被压制得几无再退避的空间的时候,在这只能被动防守随时会被一击毙命的时候,他却是已经看明白了。在他明了的那一刻,他的剑已动! 那是一道明亮无匹的剑光,带着黄金宝石那些璀璨华贵的光泽。划破了越来越黑的夜色。 他突破了夏胜衣压制的剑势,夏胜衣原来早已反应过他的后招,可这一剑出得太快,角度太刁钻,气势太盛,不可抵挡! 那一剑仿佛是划破长夜的曙光,伴随着剑光而来的是钟子津所擅长的绵绵不绝的剑招,剑意如同流水一般,向夏胜衣袭来。这些剑招是从剑法各处拆来的,信手接续起来,但是在钟子津手下,却浑然天成,仿佛本来就该如此,没有半点破绽! 挥霍天赋又如何?没有未来又如何? 剑修本来就是这样不计后果的疯狂脾性,何须瞻前顾后! 这样的剑招是钟子津最拿手的,也是钟子津无数次克敌制胜的绝技。夏胜衣很熟悉,甚至有时候还可以看破,但他此时却无法反抗,只能柱剑抵挡。 剑太快了,变招也太快。即便他反应过来,也赶之不及! 更何况,钟子津如今的剑,与他之前看过千次万次的剑招,从出剑方式c变招方式,甚至是剑势运用都截然不同! 那竟然是钟子津专门为针对他而来的,全新的剑招! 夏胜衣重剑挡过一击,钟子津的剑快而灵巧,所附带的剑势却难以抵挡,夏胜衣无法控制地后退了一步。 他忽然叹了口气。 这一声叹息里有无奈,也有痛楚。 他说:“我是真的很讨厌你们这些天才。” 夏胜衣看着钟子津,他的眼神里有许多钟子津不能看懂的c或许永远看不懂的东西:“我知道,你肯定想问我为什么要同焚天宫交易,如今就让你看一看罢。” 与他的叹息一起,他的重剑忽然燃起一层黑炎。从剑刃开始燃烧到剑身,重重烈焰之中,那剑也被烧得漆黑,散发着不详的污秽之气。 夏胜衣原先还在抵挡,而此时,他却硬生生,在钟子津的剑势压制之下,挥动了重剑,是强攻之态! 钟子津习惯性地用几个小招化解,然而这一次却失败了! 那剑带着无穷的剑势,而剑上的黑炎万般诡异,仿佛在不断焚烧着他的剑势与力量!钟子津在这样的强攻之下,足下一个不稳,远远摔了出去,冲击之中,他为卸除力道翻滚了几下,身上满是草叶泥土和磨破的伤痕,却依旧是立马跳了起来,剑一直握在手中,从未放下。 钟子津喝道:“好剑!” 钟子津是一个剑修,一个剑客,只要剑还在他手中,他依然能够站起来。 世人皆说钟子津这个人再xg 不过,有叫人嫉妒的天赋,有足以依靠的宗门,无论在家中还是宗门里都备受宠爱,入了宗门是最得宗师们喜爱的弟子,又因为还有同样优秀的师兄在,他并不需要承担什么宗门责任,只需顺着自己心意练剑即可。 钟子津很清楚这些,在他身边不管发生些什么,他也觉得没什么好抱怨的。 他的家乡剑修风气不盛,甚至大家都当剑修是些不正常的人,可他偏偏就喜欢剑,在小朋友之中,“特别”是一件叫人羞耻的c容易遭人凌丨辱的事情,他没有朋友,只有一把木剑。在瀛洲剑派的日子应当是他最幸福的时光,有人与他比剑,有人教他用剑,练剑间隙还有人给他讲那些英雄剑客的故事,他很喜欢。 只是那个给他讲故事的师兄,如今却是他的敌人。他不愿意拔剑相向,却也不得不拔剑相向——那个他喜爱的c尊敬的师兄,手上却牵连着自己同门的性命。因为自己的一时天真,意气相投的朋友可能因他而死,纵然未死,也很可能不再将他当作朋友。他擅长的剑法如今左支右绌,难以应敌,他在凝脉期徘徊许久,始终无法再往前一步,他不知道哪里做错,也不知如何弥补。 他的师父说,天道有衡。钟子津未必听得懂,他只是觉得世人皆有苦厄,像他这样的xg 儿,即便是心火焚烧c苦痛摧折,那也不算什么,他不可埋怨一句。 他满身伤痕,灰头土脸,如此狼狈,眼中却好似燃烧着不灭的烈火:“再来!” 夏胜衣的剑法在附加过那些黑炎之后,要强了几倍不止,钟子津战意虽盛,却终究是一再被压制,他的气息越来越弱,剑也越来越慢。 偏生是这样的压制中,钟子津反倒是越发的兴奋。 乌云遮蔽了月色。 无尽的潮风夹着剑势而来。 钟子津有那么一瞬间想起了瀛洲剑派的日子,往昔的时光与今日的晦暗夜色交汇。 高山之巅,万仞之下,沧海涛涛,惊涛拍岸,海风与月色,苍山与波澜,铸成了属于瀛洲派的剑。 铸成了瀛洲剑派上下追寻那一式绝世之剑的日日夜夜! “好一招蹈沧海!”钟子津目光灼灼,看着那黑炎烈剑,那自从看到夏胜衣以来便紧绷着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了笑容,快意的c充满着热烈的战意的笑容,“同是沧海剑法,我也来!” 他身形灵巧,稍作挪移,躲开了重剑,但黑炎还是烧到了他的身上,钟子津浑然不觉得痛楚,一剑上挑:“凌扶摇!” 这一招原本远不足以化解夏胜衣的招式,钟子津也不求全然化解,甚至是将自己陷于死路,只求在这一道轻飘飘的凌扶摇之中,寻觅到一丝空隙。 他剑招极快,一剑三分,剑光澄明:“烟涛微茫!请接招!” 烟涛微茫是瀛洲派沧海剑法的第三式,上承起手式的沉稳,下接破剑式的犀利,因为极其灵活多变,是瀛洲派弟子c尤其钟子津最常用的一式剑招。 但钟子津这一刻用来却与往日大不一样。他眼中是烈焰与巨剑,手中是利剑的颤动,战意在血液之中奔涌,可他的心却是前所未有的宁静,这一式烟涛微茫也是空空茫茫的,如同沧海之上浩浩渺渺的烟波,一剑三分,每一道剑光都如烟一般,捉摸不透,踪迹难寻。 而须臾之间,烟涛忽然散尽。 渺茫烟波之后,竟是压盖一切的惊涛骇浪。 钟子津执剑喝道:“这招叫听潮!” 烟涛微茫至轻至灵,听潮却是至浊至重,没有人会想到有人会这样直接接上这一式,因为这剑势完全不匹配,即使勉强接上去了也是破绽甚大,可钟子津接上了,还接得很完美,全无破绽。 潮水铺天盖地涌来,伴随着笼盖一切的气势! 那一道剑光与潮水同来,潮水忽然被全数阻挡,只剩下剑光,最后被挡在黑炎之上。 钟子津一剑受阻,战意却是越发浓烈:“好断浪!就等你的断浪!” 他话音未落,身形微退,他的剑光清亮,在对手面前化出一道明亮的弧线来,只见被阻挡的潮水忽然变得更为汹涌,一剑再难抵挡!潮水一般的剑意充满了他们的身际,四面都是逼人的剑势,而夏胜衣面前是那道明亮的剑光,有朗月之辉。 “沧海剑法,绝剑式,”钟子津目光炯炯,眼中映着剑光,“海——上——升——明——月——” 这一式之后,眼中心上,唯余一剑。 夏胜衣的剑刃上的火焰熄灭了。 他眼中的神采也渐渐熄灭了。 钟子津的剑抵在他喉咙上——凝脉期纵然重塑了肉身,肉身强度远超旁人,但要害被切割,终究是会死的。 这一刻忽然有击掌的声音从树林中传来。 “你什么时候也这么中二了,出招还要喊名字的?” 那声音带着几分笑意,一贯地充满着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懒散和漫不经心,却叫钟子津在得胜后渐渐沉寂的眼眸蓦然又亮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剑修一生不过一人一剑而已 ———————— 上一章dá àn应该是在几章后揭晓~还木有收到奖品的话跟我讲一下哈。最近感觉自己很勤奋,甚至想要休息一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4章 玉泉谷之行·陆·一 说话的人来得气势非凡。 他的身后跟着一个牵着风筝的形貌古怪的蓝皮肤妖怪, 一个头生尖角背挂一身幽蓝火焰的孩子, 还有一只独眼巨蛙,蛙上坐着一只小小的头上生着兔耳的女童。 正是穆星河。 那三只奇形怪状的式神叫他头顶着树叶一身衣裳还带着湿气的模样都显得来势汹汹,他没来多久, 就看到了师兄弟搏斗的这一幕, 钟子津这人虽然喜欢比剑,但不至于这样比剑, 也不至于这时候比剑,他几乎一瞬间就猜出了前因后果,他说话的时候将手一抬,法印结成。 五芒星带着符文在夏胜衣的脚下显现,随后锁链从地面升起,锁链捆绑并不严实,但是已在夏胜衣身旁形成一个小小的结界,叫他难以打破。 那是晴明的技能言灵·缚。 钟子津识得此招, 松了一口气, 剑刃微收,他看向穆星河,张了张嘴, 半天却只说出了一句抱歉。 穆星河那道言灵·缚使出来以后,就径直朝他走了过来, 听到钟子津那句话,点了点头道:“是,你差点把我坑死, 是要道歉了,罚你少喝一顿酒。” 钟子津闻言面色忽然苍白了下去,说道:“我再也不会——” “是因为我,”夏胜衣忽然打断了他们的对话,他看着钟子津,“杀了我,趁现在。刚才和我动手不是很果断吗?” 钟子津凝视着面前的师兄,神色凝重:“和你交手,是我不得不为——” 然而夏胜衣再次打断了他,冷然道:“动手!杀了我,去找焚天宫,再和你的朋友一个个把他们杀了!” 钟子津听得出对方声音里的求死之意,这是他的师兄,与他在瀛洲剑派度过无数日夜,比过剑法,一同放歌长啸过的师兄,也是背叛过瀛洲派,要取他性命还牵连到他朋友的师兄,他看着那人熟悉的脸,久久说不出话来。 夏胜衣也在看着他,他的眼光慢慢变得柔软了下来,言灵·缚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破碎了,他却没有继续攻击钟子津,他轻轻叹了一声,伸出手抚摸着钟子津的脑袋,将他本来就因为跋涉而有些凌乱的长发摸得更加凌乱,神色动作一如曾经在见狸集偶然遇见的模样。他的声音伴着叹息,幽幽传来:“不要决断不下,如此的你,又要如何担负起瀛洲剑派的未来?” 钟子津猛然瞪大眼睛盯着他,仿佛听到了什么不详的东西,既困惑又惊愕:“我为何要担负瀛洲剑派的未来?不是有师兄在吗?” “师兄?你是说温行泽?”夏胜衣忽然笑了一声,他的语气里有温柔,有怜悯,也有几分物伤其类的感伤,他带着这样的语气说,“他早晚会走的。” 钟子津面上一瞬间褪尽了血色,穆星河看着他的反应,有些出乎意料,钟子津在入谷前后都经历了许多,穆星河能够明白,这个人虽然情绪外露,但是关键时刻总是镇得下心神的,然而这么多事中,穆星河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像如今一样面无人色心境不宁! 钟子津因为夏胜衣的话陷入了片刻的茫然,但终究呼出一口气,他重新抬起头看着夏胜衣,眼中纷纷扬扬的尘埃俱都落下,恢复了宁定:“我不能杀你——是,有时候或者活着比死了更艰难,只是若是死了,很多事情再难改变。我必带你回瀛洲,你做的事情由宗门发落,我不会为你决定!” 夏胜衣却没有回答他,他的重剑重新燃起黑炎,那火焰过于灼烈,以至于钟子津下意识就往后退了一步,却发觉根本不应该退——那力量过于强大,要挣扎一切阻碍出来,非存必死之志不可能运用这样强大的力量。夏胜衣竟是见钟子津不能痛快杀他而选择自杀! “——我不愿以罪人之身回瀛洲啊。” 那仿佛是一声野兽身死前带血的嘶吼。 然而有一道风比他的剑刃更快,那道风撕碎了烈焰,斩向他的喉间。 “抱歉,得罪了。” 这道斩风诀忽然消散在空中,而夏胜衣也伴随着斩风诀,突兀地消失在他们面前。 穆星河看着面前忽然变得空空寂寂的山林,叹息一声:“死不是逃避问题的办法。”其实不管合不合理,输了就是输了,结果再难以承受,那也必须去做好承担的准备。 钟子津看着夏胜衣就这样活生生消失在他们面前,愕然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第三次了。” 穆星河转头看向自己的朋友,他和钟子津一日未见,只觉得钟子津变了一些,神经紧绷得像一只随时要迎战的小野兽,但即使是这样疑似自己杀了他师兄的情形,他也没有对他表示过半分恼怒和怀疑,他拍了拍钟子津的肩膀,示意他放松一些:“他大概是没有死的,现在约莫被保存到一个地方,当然我没有十足的把握,只是猜一猜而已。” “好,他在哪里?”钟子津终究还是无条件相信着穆星河的,穆星河说得如此不清不楚,他也依然是接受了,他深吸一口气,又道,“穆星河,你先走,你已凝脉,如今出去还来得及” 钟子津其实很少直接喊穆星河名字,他通常都是“你”来“你”去的,特别开心了就会喊什么“河啊”这种奇怪的昵称,如今他喊穆星河的全名,却是异常认真了。 穆星河却不领受这一份认真,疯狂地摇头:“不不不不不那你这个傻瓜打算独自寻人?没有我你肯定找不到,跟你说,这种高难度的事情世界上估计只有我能做好了。” 穆星河看着钟子津的神色,发觉这种吹逼并不能说服钟子津,收起了那副漫不经心的神情,微笑着看向钟子津:“真的,你要摆脱焚天宫中人,要带走你师兄,还要离开玉泉谷,时间紧迫,这些事其实说来复杂,你未必能如愿,当然我也未必算得清楚,可能全部搞砸。但我是你的朋友,你若是想把事情全部告诉我,交给我,即便是冒险,我也定然跟你一起去做。” 穆星河脸上是很少有这样的神情的,他惯于轻描淡写,惯于漫不经心,表现出对一切都不怎么在乎的样子,这叫他很自在。只是他现在的神情,却明晃晃地表现着,他很在乎,且唯独他能做好。 甚至有一点请求的样子——我给你选择的权力,但是希望你不要拒绝我。 “我欠你一份情,”钟子津直视着穆星河,眼中有特别明亮的火光,“未来上天下海,只需要你一句话!” 穆星河微笑起来——他很高兴钟子津没有跟他拖拖拉拉婆婆妈妈,他摇了摇头,揽过钟子津的肩膀道:“不需要,要杀一起杀,要死一起死,客气什么呢。” 两人离开了那片密林,穆星河一路看着地面的印迹,一路向不知哪个方向寻去。他扔给自己和钟子津一道小清风诀,天邪鬼青为他们吟唱加速,两人几乎可有说是全速前进了。穆星河这时候才发现,若是不在战斗状态,旁人也是能享受到一些技能的增益效果的。 两人一路前行,一路交流着这段时间自己所遇到的事情。 钟子津的消失是因为那一天夜里,他听到了异样的响动,他本能警惕起来——当时因为穆星河还在休息,因此即使发现怪异他也只在一旁守着,未曾离开。 然而在之后他看见了夏胜衣。这并不是他第一次在玉泉谷中见到夏胜衣,就在他入谷的第一日夜里就见过他,那一夜的夏胜衣一言不发地对他拔剑,那神情冰冷得如同傀儡一般,叫他感到有些害怕。那一夜他是输了,被夏胜衣用剑抵住咽喉——就如同他今天所做的一般,夏胜衣最后收回了剑,留下了那一天他的第一句话,也是最后一句话:“不要叫我再看见你,否则那便是你的死期。” 钟子津困惑而茫然地回去了,他对剑法感应极强,夏胜衣这一次的剑法变化让他隐约察觉了一种很可怕的可能,但是因为只是猜测,又是宗门里的事情,他终究没有与同伴分享,只留在了心底考虑。 而在知道怀梦草是什么的那一个晚上他再一次看见了夏胜衣,他身旁的同伴身着的焚天宫衣着印证了他的猜测,夏胜衣也发现了他,他的同伴先行离去,夏胜衣却凝视了他片刻方才离去。 钟子津心中一急,便追了上去,想要问个明白,追出一段路后担心有意外,用剑刻了两个标志——因为时间仓促,还要追踪夏胜衣,他也没来得及写字,只标了个方向,他相信穆星河能看得懂。(穆星河:你来不及写字还来得及画一把剑?服气服气。) 总之最后他追了一天一夜还是追上了夏胜衣,拦住他,后来两人起了争执,最后动起手来。 穆星河听完钟子津说这一段事情,感觉有一些蹊跷:“他们怎么追来这里了?” “第一应该是来追杀我们,我们先前杀的那个是焚天宫强者的弟子,焚天宫的人来找麻烦,在我意料之中,然而他们选择了玉泉谷他们估摸着也烦了,因此打算在玉泉谷里了结。我们死在玉泉谷之中无人知晓,之后有夏胜衣作为内应,对付瀛洲剑派不成问题,”钟子津想了想,他这段时间确实想过许多,因此很顺畅便分析了出来,“第二应该有其它目的,如果只为针对我们,这段追杀应该连续不断,不该如此‘顺便’,来的人可能不止一个两个,只是我还未发现。” 穆星河来到这里之后,一直都是一个小透明,第一次感受被追杀的感觉,只觉那些焚天宫的人实在烦人得过分,竟然一路纠缠到了这里,当然他更在乎的是,都已经这样了,对方也没打算好好对付他们。对付钟子津,是利用人家的师兄,是为攻心,对付自己,倒是连人都不用了,刻几个标记让自己过去送死,真是大大的看不起。 或是说他们有更要紧的事,只是顺便来杀杀,更可恶的是自己若没点底气可能还真顺顺便便死了,实在叫人恼火。 “我也不大清楚他们想做的事,”穆星河撇嘴道,“这玉泉谷其实比我想象得要复杂,不过唉,总之,我就差一点线索可以确定,到时候我们问问就知道了。” 钟子津点了点头,忽然问道:“那么我们去哪儿?找焚天宫那群人?我与他们交手多次,大约明白他们的身法特性,可以追踪焚天宫之人的踪迹。若是其它事,可能还得靠你。” 穆星河摇了摇头,笑了一笑:“好,我们先做一件事,再回头杀回去。”他顿了一顿又说:“我们去找我们单方面的仇人。” 他们一路极速前行,忽然在一片林地之中停了下来。 天光即将破晓,林地之中还有隐约的火光。 篝火的光芒在夜里闪闪烁烁,将那一个个黑色的人影投落地上,拉得老长。 即便是这样的时候,有人还是清醒的,他听到声音,忽然大声喝道:“谁?” 那声音又惊起了他的同伴们,有人一跃而起,有人睡眼朦胧地揉着眼睛。 也有一个人已经站起来,走到他们面前,声音里毫无忽然醒来的睡意,清醒又冰冷,甚至带上了阴沉沉的杀意:“我说过,此地多有诡异,请两位尽早离去,你们竟听不懂?” 那是穆星河之前见过的那群红衣人的头领。 穆星河举起手来,面上还挂着自认为十分友善的笑容:“不不不,我能听得懂,我这段时日还一直特意避着你们的踪迹行走。只不过你们小少爷还没有找到吧?很着急吧?但是现在不出谷那可能也来不及吧?” 只听头领冷哼一声,手中已凝聚了真气。 穆星河却浑然不惧,那笑里依然没有半点惧意,还带着几分的狡黠:“别凶别凶,我是特地找你们,同你们谈个交易的。我可以帮你把你们小少爷找回来,你们只需要告诉我一些事情,比如‘山神’的故事,比如这里跟‘火’或者说‘镇剑’的关系,如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5章 玉泉谷之行·陆·二 那人腰杆挺得笔直, 天光还未曾完全亮起来, 只有火光在林间跳动,他的半边轮廓也藏在火光下的阴影之中,面上的肌肉绷得很紧, 叫人有些紧张。 那人的声音也是冰冷的:“我凭什么相信你?你又凭什么和我做交易?” 其实之前穆星河看见这个人的时候, 他还是十分稳重的,疏离却有礼, 即便是心急如焚也是有分寸的,所以穆星河才不怕死地直接回头找这个人谈交易。但是这一次看到他——大约是因为时间的推移,又大约是因为穆星河这个人不知好歹还主动撞shàng én来,这个人可以明显看出心情不好,精神十分紧绷,显而易见是经历着高度紧张的日子。 “抱歉抱歉抱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穆星河赶紧立正站好, 连声道歉, “当初我并未想过下shā sh一u,造成如此情况,我也是始料未及。我也有熟人这样子消失了, 我大约能猜到发生这事的原因,所以我必须去处理。我知道, 那个孩子走丢了,若找不到后果万分严重,你们都要担责, 但如今你带着一群人,也需要对他们负责,第七日出不了这玉泉谷后果不堪设想,我懂你的难处。” 穆星河如今看来还是十五六岁的少年模样,轮廓上还带着几分稚嫩,生着一张可以说是俊俏好看的脸,却每日里吊儿郎当漫不经心的,身上时常有那种独属于少年的天不怕地不怕c仿佛世界都在他手中的意气风发,只是他如今站直了凝视着对方的神色,是专注的,诚挚的,眼神像一湖静水一般。他的神情很坚定,就好像真的托付给他一件事情,他一定会竭尽全力完成一样。 穆星河看着对方,微微笑了笑:“我那熟人估计和你们小少爷在一个地方,正好顺道,我帮你把他找回来,带回去。你只需要为我ti g一ng一些信息,听完我立刻就走,不打扰你们半分,你没有任何损失,不是吗?” 那个人的神色稍微缓下来一点,手上的真气也收住了,只是声音依旧带着十分的冷漠:“你想问什么?‘山神’?” “对,”穆星河点了点头,“你们是此地大宗门,知晓这里的事情应当比旁人更多,我们发现了些蹊跷,因为初来此处,缺了很多线索,我没办法推断具体情况,必须寻人问一问。先前我见到有人在拜祭山神,不知关于这山神是怎么回事?” 那人听完穆星河的话,作了个手势,示意穆星河坐下来,穆星河大约能看出这又是一个测试双方信任度的行为,因此果断便坐了下来。钟子津因为一直游离于对话之外,加之确实不大放心,只抱着剑在一旁站着。 那人似乎也没在乎钟子津,跟着坐下来,沉声说道:“玉泉谷大约千年之前在此地出现,约莫两三百年前才被人摸到规律,入谷寻药。这数百上千年间,有许多关于玉泉谷的传说在此地流传。关于‘山神’即是一则——人说此处住有山神,在此处杀伐过重会遭天罚,百年前曾经有两个宗门在此大打出手,被路过山民看到,那山民躲避战火,半日之后再来,那两伙人已经消失无踪,然而从此之后,乃至如今,再也没有人瞧到那两个宗门入谷的任何人。又有人说,此地shā rén,会被双双接引到虚无之地,消失于世,不过也是些传说,我并不曾亲眼看过。” 穆星河凝神听着,不自觉用手指敲着地面。 是因为如此,这里才甚少发生争端吗,苍离派那帮子人势头如此之大,而且这个人管教也得当,没有见过shā rén人死倒也说得过去。然后焚天宫那帮人也是知道这样的事情才会用如此迂回的手段杀他?只是他们如此束手束脚的话,进来shā rén还能办得到吗?这样他们进来追杀有什么意义? 对方没有理会穆星河,又继续说了下去:“大约是因为山神的庇佑,这里亦是万物有灵,人在谷中七日,谷中的生物七日之间一日强过一日。” “啊,”穆星河突然从沉思中出来,道,“我一路往里走,以为是越往里的生物越厉害,原来不是吗?” “有这样的一些原因,”那人思索片刻道,“里边和外边游荡的生物大致上是不一样的,但是同样的生物,在不同的日子里,凶悍程度也不大一样。” “原来如此。”穆星河点点头,等待他继续。 那人却又换了个话题,仿佛之前的已经说完了:“关于山神的传说,在以前还有这样一个歌谣‘在月之北,在日之西,上有仙人,如壁如圭’之类的,只不过” 穆星河忽然举起手来:“对不住,打断一下。那个歌谣全部内容是什么?” 对方古怪地看了穆星河一眼,但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沉默了片刻,竟低声唱了起来。 “阪有木犀,隰有苦苣。上有仙人,在日之西。仙之人兮,如圭如壁;阪有朝颜,隰有蒹葭。上有仙人,在月之北。仙之人兮,如琇如莹。” 低沉的歌声回荡在山林之间。山林幽静,天光破晓,这几声本来毫无感情的低唱在这个潮湿的微带凉意的清晨,忽然显得有些动人。 “这个歌谣在我们这儿被视为是追求男子的歌谣,”那人唱罢,又看向了穆星河,“你我都是修真之人,自然是明白的,世上本没有那么多怪力乱神之事,如果有,也不过是有超出我们想象的大能在显圣罢了。这山神估摸着也是一方大能,千百年前在玉泉谷之中使用了些手段,引发出玉泉谷一系列怪异之事。但我并不认为你能在这里找到他——有如此本事的大能,肯定不会拘于这方寸之地,我们这些小小修士都在不断寻求变强之道,走往更开阔的世界,何况他们?“ 穆星河“唔”了一声,接口道:“你的意思是这里并没有什么山神,而是一个大能在这里布置过,玉泉谷的不同之处是大能余威的结果?那我们的思路就不能在于找到山神叫他帮忙放人,而是在于破解他所留下来的布置?” “你很聪明,舍弟要有你一半,我该轻松许多,”那人点头道,眼中有几丝赞赏,但语气还是冷淡的,“只不过大能留下来的布置,我们这点微末力量恐怕做不了什么。你若能找到办法倒也还好,若是不能,出了这里,不管是瀛洲派也好,其它大宗门也罢,见到我们,你自当小心。” 哇这个人原来还在好好说着话,现在又开始面无表情放狠话了啊! 穆星河缩了缩肩膀,做出一个十分害怕的样子,又紧接着问道:“我还想问,这里有什么东西,是你们特别想要的吗?或者说,这个玉泉谷,跟‘火’有什么关系?” 其实他们身周那些苍离派的人都醒了,只不过因为一直秩序很好,头领说话时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穆星河便一直当做他们不存在。然而在他问出这句话之后,他很清晰地感觉到,原本慢慢松弛下来的气氛,又紧绷了起来。 那个头领却是笑了,淡淡道:“宗门秘密,无话可说。” 穆星河猜到他们应该会有所保留——毕竟先前他问的那些关于玉泉谷的事情,说了也不会损害他们的利益,因此即使对方并不怎么信任穆星河,告诉穆星河一二也不会有任何损失。这个关于‘火’的内容却是涉及了他们的秘密,断不能轻易告诉任何人。 穆星河也笑了:“好吧,其实我也知道你们应该不会说。我只是有个猜测,这里有些东西对你们宗门比较重要,然后也只有你们宗门知道,甚至依赖它发展壮大——所以你们那个小少爷才会那样将玉泉谷视为自己的东西——啊,不要凶不要凶,我非是故意窥探你们秘密,我只是没事干随便一猜。” 头领神色不虞,却也没有反驳。 于是穆星河继续说了下去:“你们不说也罢,我既不觊觎你们那东西,也不打算打探你们宗门的事情,我只是想告诉你,焚天宫的人来到了此处——当然我也不知道你们究竟知不知道这个宗门是什么,总之我看到了,便告知你们一声,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穆星河话音未落,却已听到“砰”的一声,那地面竟然因为某个人未控制住的真气无火自燃起来,这火很快熄灭了,穆星河也没有受到这个小变故的影响,顺利地将自己的话说完。 头领的神情因为他的这番话而显得越发沉重。 “焚天宫是南门一大魔宗,我们自然是知晓的,”那个人收住真气,沉声道,“多谢小兄弟告知。” 他对穆星河的称谓忽然变成了“小兄弟”,可见这个信息对他们来说是多么重要。 “至于那个‘镇剑’之事,我们确实从未听闻过。”那人又道。 这人主动提到了穆星河刚只提了一句的“镇剑”,可以清晰感受出来,比起之前的有所保留来,其实已经是拿出十二分的诚意,他这样说从未听闻,那就确确实实是对此一无所知。 穆星河有些意外——他以为镇剑两字在如此显眼之处,应当会有人知晓的,不想连当地大宗门都一无所知。 或许是因为镇剑石外边那个水泽迷阵确实凶险,他们达到目的之后便再无深入。 穆星河已经没什么可问的,点点头,站了起身,朝他抱拳:“时间紧迫,我便不停留了,谢谢你肯告诉我这些。” 这个人虽然阴阴沉沉的,还动不动凶他,但穆星河却是对他印象还算不错,毕竟穆星河算是他的仇人,他又因为穆星河背负了许多压力,这种情况他还肯好好坐下来和他交流,和他做一个有些风险——也许大赚,也许小亏的交易。其实他大可杀了穆星河,但是这不过是叫他回头能跟和上级有个不知道能不能接受的交代而已,对已经发生的事情并没有任何益处,不如一赌。脑子清醒,判断冷静,确实是担得起责任之人。 穆星河转身要走,站起来那一刻忽然想起了什么,他面上失去了之前冷静从容的姿态,挠了挠头:“啊,那啥,你们有没有多余的鞋子,借我一双?” 于是苍离派的弟子就被强制征收了一双靴子,穆星河穿上靴子之后,拉过钟子津就走。 钟子津问他:“接下来去哪里?” 穆星河还在整理刚才那些信息,思忖了一下,道:“其实他们刚才说的那些事情,虽大体上不出我所料,但有的还是叫我意外。计划有变。” 他转过头,神情严肃地看着钟子津:“我先问你一个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  哇哇哇,最近怎么感觉这个副本老写不完!决定多更新一点,这样就可以让大家忽略掉进展缓慢这件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6章 玉泉谷之行·陆·三 天色渐渐亮起来了。 这是他们在玉泉谷的第六日, 若中间没有发生那一系列的事情, 这一日,他们已经该奔跑在出谷的路上了。然而此刻,却没有人有一丁点要离开的意思。 “我问你, ”在晨光中, 穆星河看着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年,“如果只能选一样, 你要shā rén还是去找你的师兄?” “找师兄,”钟子津回答得十分利索,“人可以出去了再找机会解决,可师兄不明不白消失了,不管于我的角度还是瀛洲派的角度,我不放心。” 穆星河又问了下一个问题:“那么,是找师兄,还是出谷呢?” 钟子津没有说话。 穆星河却没有给他迟疑的机会, 果断说道:“那我先去解决这两件事。正好我也要找一找那传说中怀梦草的下落。” 他说罢一屁股坐在地上, 从储物袋中拿出符笔丹砂符纸,竟然是要画符的架势。 钟子津却仍还有些疑问,道:“只是你再不离去, 恐怕再也来不及了。” “你还在想这个啊?我跟你说,”穆星河一笔勾好符篆, 在缓慢填着丹砂,微微抬头看着钟子津,眼中映着万丈朝阳, “我这个人吧,遇到抉择不下的情况,要么两者都要,要么把棋盘掀翻,把事情全部搞砸。” 他说罢又低头在符纸中渡入真气,很快,一张符篆已然做好,他又拿出一张符纸,行云流水一般画下下一张。 “其实你不选shā rén是对的,”穆星河将符篆做好,站起身来,对钟子津附耳道,“这里是杀不了人的,人是不会死的,打了也白打。” 钟子津一瞬间想起了什么来:“仙人之力?” “是,”穆星河点了点头,将两张符篆递给钟子津,他声音依旧压得很低,“我要找那个所谓仙人。焚天宫的小尾巴,你能感受到吗?去解决掉他们,别让他跟着我们了——我原想留着回头追踪他们那帮人,只不过如今这个情势,追踪也没用,那就不必让他碍眼了。不要下shā sh一u,给他一个机会逃跑,还要带着一张我送你的符篆逃跑,虽然可能有点麻烦,但你应该能做得到?” 钟子津知道这一次穆星河的交代非同小可,郑重地点头答应了,穆星河又说道:“剩下的一张留给你,若是入夜之后,你在山下不曾看到我,那么你马不停蹄,立刻往任何一个边缘走去,凭运气出谷,出谷之后将符篆散布出去。这是我的布置,你得留在山下,而我要去上山寻一个地方。很抱歉,这一次不能跟你并肩作战。” 穆星河抬头指向某个方向,玉泉谷中的山峦普遍低矮,那座山也并不例外,甚至在许多山峦之中,毫不起眼。但穆星河看向那个方向的神情却是万分肯定的。 穆星河手上三张符纸扔出来,三只式神在符纸燃烧的蓝色火焰与烟雾中显现,他回头朝钟子津笑了笑,摆了摆手:“先走了,等你我的好消息。” “必须是好消息。”钟子津看着他,也笑了。 少年剑客拔出剑来,利剑映着朝阳,剑光如练。 他剑锋所指之处,仿佛毫无阴霾。 伴随着穆星河远去的脚步声,他的声音也响了起来:“出来吧,还想躲到几时?” 穆星河这一次离去,离去得匆忙,甚至没有时间多解释他的计划。他的赶路,也赶得匆忙,带着山兔座敷和天邪鬼青,开满了加速,独自向着他的目的地而去。 他身披朝阳,脚踏晨露,青草与树枝与他擦肩而过,他的脚步声惊飞了林间的小鸟,引动了蛰伏在林中的兽物,但他依然不作任何停顿,往前而行。 他的目的地很明确——在月之北,在日之西,神仙所居之处。 别人听到这首歌谣或许不会多想,但是穆星河却是能够多想甚至说是必须多想。与他在梅庭雪的庭院的时候一样,他依然是用植物的季节c日月星辰升落的方向去判断位置。 他的想法没有错。 那是一座山,山下是茫茫的水泽,他看见了成片的芦苇,些许的苦苣,他一路直行上山,看到了爬满矮坡的牵牛花盛放在日光下,还有一颗一棵未曾开花的桂树。这便是歌谣里记载的地方。 他埋头在山上行走,这山上的妖兽魔兽显然比其他地方要更多,穆星河这一路上都尽力避战,然而到了这里,终究是避无可避地打了几场,那些生物的强度也非他之前遇到的其它的可比,几番战斗下来,日头已然从灼烈变为黯淡。 穆星河用力将他的衣裳撕了一块下来,包扎被划伤的地方——他已然突破到凝脉期,这样的伤实际上他并没有什么痛感,只不过一直流血还是叫人瘆得慌。 他且行且做,用牙齿为绷带打了个结,抬起头的时候,却在绿叶遮掩之中,看见了几片青瓦,一截院墙。 那是一座小院。 院墙上爬满了爬山虎,院外是许多参天大树,郁郁葱葱,小院几乎是埋在了绿意里。 然而即便是如此,这座小院也没有半分要刻意遮掩的气息,若不是有一只体型庞大的白色老虎模样的东西趴在门口休憩,这大概也和寻常的小院没有什么区别。 穆星河上前去看了看,那木门一侧没有刷漆,在这潮湿的春日里甚至生了些青苔。门槛上也有些许湿意,却是干干净净的。 有人居住。 穆星河终于松下一口气。 鸟鸣春山空。 穆星河靠在树上,稍作休憩。他看着那只已经醒来的白色老虎,那白色老虎也看着他。 然后穆星河抽出了符纸。 只有两张符纸。 符纸无火自燃,坠落于地,青烟升起,两只式神在青烟之中徐徐显现。 一个是青衣shǎ一 fu,身披箬笠,撑着一把结着青苔的旧伞,愁容不展,眼中带泪;另一个却是个头顶烛火的少女,有些神经质地抖动着,身后背着一个巨大的草人。 那是雨女和丑时之女。 穆星河将它们召唤出来,颇为怀念地看了几眼。这两个都是他突破到凝脉期之后解锁的r卡式神,也是他在阴阳师中的得力战将,他们其实没有多少攻击力,却具备着游戏中独一无二的式神特性。 当然,今天穆星河把它们召唤出来,并不是用于战斗的。 穆星河对它们下达了指令,自己蹲在树下,拿着个树枝,只顾自画着新学到的符阵。 而在此时,雨女哭了起来。 雨女是这样的一个妖怪,她日复一日地在断桥旁等待自己的丈夫归来,在漫长岁月里她化成了一个妖怪,立在永远下着雨的断桥旁。她的技能名叫天之泪——雨女眼泪不止,化作天空的雨,这倒是真的泪雨滂沱的了。 雨女蹲下来呜呜哭泣,而一旁的丑时之女却在扭动身躯,桀桀怪笑,笑声嘶哑可怖。 这场面万分诡异,惊得守门的白虎都低吼着观察着他们,不敢向前一步。穆星河置若罔闻,视而不见,还是蹲在地上画他的,这符阵其实没什么意义,并不能让他摧毁建筑或者摧毁白虎,只不过是很常见的c强度很低的束缚符阵,但毕竟等着也是干等,不如用这些时间学些东西。 不知道过了多久,只听到木门发出轻微的响声,穆星河听到响声,知道这是有人出来了。 他抬起头来,却忽然怔住了。 那歌谣里说,仙之人兮,如圭如璧。又说,仙之人兮,如琇如莹。 穆星河原本以为这不过是艺术加工,却没想到原来言语传达不出这人气度风采的万分之一。 通常仙气飘飘的人会身着一身白衣,但这人没有,他穿着苦竹色的外衫,沉沉的颜色压住了白色里袍的飘然之感,却完全无损于这个人的一分气质。这个人有着美玉一样的出尘气质,仿佛只会出现在梦境中的谪仙。 但在下一刻,穆星河已经明白了,写出那个歌谣的人,应该还未曾近距离看过他。他那种如圭如璧如琇如莹的气质是只有远处看才有的,是因为他那种游离于尘世之外的缥缈感,才分外地像仙人,然而近距离看来,却完全不是那样。 这个人是个男人,却生得很美,还是那种有攻击性的c嚣张跋扈的美貌。他的样貌五官并不是最顶级的,却因为身上带着一股嚣张又疏离的气势,生出了奇异的美来。 而且这个人,很强。 穆星河见到的强者,即使没有刻意释放,也能感到丝丝缕缕的气息压制,但是这个人完全没有,他就好像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普普通通地站在那里,只是这样的威能之下,又怎么可能是普普通通的人——这样的感觉,穆星河也只在他们的掌门身上感受过。 穆星河怔了怔,却很快回过神来,笑嘻嘻说道:“仙人可怜可怜我吧,我本无意打扰仙人,只是我的这位姐姐死了丈夫,悲痛欲绝,只好出此下策,求仙人垂怜。” 他伸手一指,地面上是一个草人,装作是雨女死了的那个丈夫,毫无声息地躺在地上,正是丑时之女的道具。 然而美男子并不理会他这样的小把戏,他的声音清澈得像林中的清泉,带着微微的凉意:“你特意寻来,所求何物?” 穆星河叫雨女停了哭泣,暮光中站起身来,看向那个传说中的仙人,收起了笑容,眼里有浓重的云霞:“我想和你聊聊。” “我在此地居留千年,千年之中,进得此山寻我者,三四人而已,他们有人求长生,有人求我救人,有人求我要无上的功法,”仙人淡淡看向他,“唯独你提出这种要求,好不容易找到我,不觉得吃亏吗?” “没准聊过后你会发现我要的比他们更多呢?”穆星河笑了笑,“因为我没什么能和你交换的,所以我的请求只能是和仙人您聊聊。” 原本没什么表情的仙人听闻他这句话,却是皱起了眉头来,他冷漠道:“我真讨厌你这种人,分明是个滑头,该清醒的时候却清醒得很。” 只不过仙人虽然说着厌恶,语气里却依然没有多少爱憎的意味,因此穆星河只是沉默地凝视着他,等待着他真正的回答。 “罢了,我想来也有百二十年没有同人说过话,”仙人有双秋水一般的眼眸,看着他,“和你聊聊也无妨,我姓师,名夷光,你既然知道我不是什么仙人,那就不必叫我仙人。” 师夷光语罢袖袍微动,一阵微风吹过,地面上的草叶野花幻化成云,随后这一片云酿成了石桌石凳,树上的不知名小花落到桌上,化成了一杯小小茶盏,有花朵浮在水上。 师夷光示意他一同落座,自己坐下后漫不经心举起茶盏摇了摇,他并没有看穆星河,只是问道:“你想聊什么?” “我想问一些问题。”穆星河看着他,缓缓道。 分明是他自己问的,师夷光却没有接穆星河的话:“你如何知道我在此处?” “我大概猜到,这里那个山神的传说是真的,因此特意探听了一番,听到了一首歌谣,循着歌谣中的指示而来。” “歌谣?”师夷光有些疑惑,沉思了片刻,却也没有继续问这件事情,显然是不大感兴趣,“我知道底下山民将我当做山神,只不过修真之人向来不信鬼神,会不顾一切来找我的不是愚昧至极,便是走投无路,但你很清醒,样子也游刃有余,为什么却相信那些虚无缥缈的传说?” 他的视线从茶盏中移开,缓缓看向穆星河。这个人的五官轮廓并不是顶好的,但是身上却有一股不染尘俗的气质,那种气质或许还不如他见过的某人一般高洁,但是却像是一抹微云,一缕清风,叫人难以捉摸。 穆星河看不清对方的喜怒,当然他也不打算在境界比他高太多的rén iàn前耍滑头,因此将他的推断过程一五一十说出来:“若是早几天我也不会信有人住在此处,玉泉谷不大,七日可以走完,大能怎么可能在这儿待数百上千年呢?只不过昨日我误入泉水深处,见到了一个人。” 师夷光摇晃茶盏的动作停了下来。 穆星河忽然觉得空气中有一丝微妙的变化——那是杀意,从师夷光那儿传来。 但越是这样,穆星河越能够明白,他得说下去。 “我见到水里有个囚牢,里面关着一个人。我想,既然有囚犯,那或许,还得有个看守。” 杀意此刻却忽然消散了,不知道是师夷光敛住了气息,还是收住了情绪。只听到他淡淡的声音响起:“不是囚犯,也不是看守。我待在这儿确实有他几分原因,只是你说起这番话,就不怕触怒我?” 怕,穆星河当然怕。 这个人的力量根本不在他可视的层级之内,不要说惹毛了他,如果这个力量的人讨厌被人打扰,他在外面驱使雨女哭哭哭的时候,他就能死去了。甚至说他踏入此山那一刻起,只要对方想,他能无声无息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但穆星河此刻依然坐在了这里,甚至还能与他对坐饮茶。 “我猜你不会。” 师夷光忽然沉默了,然后又忽然笑了笑,他的笑很好看,很奇异地还有种明艳夺人的感觉,只是那笑里也不见半分喜色,飘飘忽忽的,像方才落入茶盏里的小花。 “你很喜欢猜?”他的手指交叉起来,微微侧着脸看着穆星河,“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穆星河察觉到他话语里不容反驳的意味,虽然心里咯噔了一下,但还是乖觉而果断地应了声好。 “你来是想问我些什么,你不妨一一说出来,然后你用你的猜测自行解答,如有错漏,我会补充纠正,绝不隐瞒,”师夷光微笑道,“你能答对几道,我便帮你做到几件事,什么事——哪怕你想倾覆外边什么门派都可以,只不过,猜错其中三分之一,或者任意两道,我便在这里直接杀了你,你觉得这个规则如何?” 这个规则几乎是摸透了穆星河的脾气。 不说是答对几道实现几个愿望这样的y一u hu一,光说穆星河这个人,好奇心和探索欲就特别重,他想知道的东西特别多,找不到dá àn很不痛快,甚至很喜欢自己去猜测正确dá àn,如今师夷光提出会解答他所有问题,猜错了还有补充纠正,这对穆星河来说,y一u hu一比前者更大。 只是师夷光限定了条件——猜错三分之一,或是其中两道,他就得死。这既限制了他提出太多问题,也限制了他提出太少问题,他必须把控这个度。 穆星河举手提问:“像‘山神大人是男是女’这种问题可以吗?” 师夷光微笑:“你说可以吗?” 穆星河打了个寒战。 作者有话要说:  师夷光:喜欢猜是吧,让你猜个痛,别停 —————— 说起来这一章有个式神在表演,现在斗技改翻牌模式了,对我来说唯一的好处就是,我终于可以把这个影后式神从仓库拖出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7章 玉泉谷之行·陆·四 问废话混次数的意图被否定, 穆星河再次举手提问:“那么我如果成功通过了, 你替我做到的事情,包括回答我其它问题吗?” 师夷光摇头:“你若是想知道什么,你应当之前便问了——我不喜欢反反复复做一件无聊的事情。” 唉, 对于这个人而言, 这件事是“无聊的事情”,但是对于穆星河而言, 这却是一次自己挖坑给自己的死亡问答。 穆星河脑中快速运转,他首先定下的是自己想要实现的事情数量,其次是提问策略:妥当却并不过分保守的,可以接受错误的,但是他又必须想要搞清楚的。 他所求不多,因此不需要贪多,稳当即可。 穆星河很快开了口:“我先把我想要问的说出来,若是提问不妥, 您不妨否定。” “第一, 我先前触犯您您会不会杀了我; 第二,玉泉谷的人为什么会忽然消失; 第三,镇剑石底下那个人为何在水底下; 第四, 您为何待在玉泉谷中; 第五,玉泉谷的人消失在何处。” 其实穆星河最想知道的不过是玉泉谷的人的消失, 但他能肯定的问题不多,因此必须拆开来提问,这样即使说错了, 也有生存之机。 师夷光点了点头:“不错,你继续。” 穆星河深吸一口气,他看了一眼四周,暮色将落,有归去的大鸟掠过天空,投下暗色的影子。 自这句话之后,游戏便正式开始,再没有他插科打诨的余地。 坐在他对面的人眉目明秀,换到其他人身上本该是个清雅脱俗的神仙样子,可他一身的疏离与张扬,却奇异地生出了几分盛气凌人的美貌来。 但看在穆星河眼里,此人全身上下,写满了四个字:不好欺负。 “那就从我为什么胆大包天胡说八道说起,第一个问题,我之前触犯您说什么囚徒看守的,您会不会杀了我,dá àn是不会。” 师夷光神色不见喜怒,只是看了他一眼,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你坦坦荡荡地将小院建在此处,种你喜爱的植物,放养你座下灵兽,可见你并不排斥被人找到,或者说你认为这对你无关紧要,旁人爱找不找,你出不出来,理不理会,都看你心情,”穆星河慢慢说道,“这是我有勇气来寻找你的原因,另外,我并不是很担心触怒你,你并不是热衷杀道的人——你甚至故意在玉泉谷布置了些东西,让原本会死在此处的人消失,免于一死。” “哦?”师夷光却是似笑非笑的,“那怎么不是因为此地本就诡异?况且,难道你一路行来,竟不见一具尸体?” “这便是同一件事了,也是我的第二个问题的dá àn,”穆星河面对他的质问,竟然还笑了,“我见过尸体,尸体身上都有很鲜明的野兽痕迹,来自人为伤害的竟然一个都没有见到。若说万物有灵,让此处只有野兽能够shā rén,野兽或者大自然如此布置,独独避过了人与人的争斗,岂不是太牵强?因此这之中唯独是你会如此布置——即便是没有亲自看着,也有法阵一类的限制存在,抱歉,我学艺不精,不能破解你的手法,只能如此含糊说明。” 头顶上的巨树有小花簌簌落下,这些小花穆星河辨认了许久,依旧没有办法认出来,这大约又是什么在外边传说中的树种。穆星河看着花,师夷光却一直沉默着。 过了一会,师夷光才开口道:“你不过是凝脉期,能想到这一层已经是尽力。此处玉泉谷天地,都布有我的禁制,人在此处无法相斗而亡。你的回答虽然没有什么问题,但我为你做了解释,为了弥补,那你得再回答一个问题。” 穆星河没想过这人还会追加问题,面临这样的情况,他仍然十分从容,注视着师夷光:“请说。” “好,那你再猜一猜,我为什么会如此布置?” 这对于穆星河来说有些难——他其实并不善于判断人心,而且还是这个捉摸不透的c且几乎没有接触过的人。 穆星河回忆起他们相见的一些细节。 师夷光对待那些草药灵兽的态度其实还好,或许他就是此地主人,满谷草药,各种各样的魔兽妖兽灵兽都是他的,但穆星河几乎每天都杀死过那些生物,也毫不犹豫摘了不少草药,但他见到师夷光那么久,师夷光都这个提都不提,可见他对这些来客是放任为之——他不在乎是不是有人摘去这里的药材,也不在乎是不是有人杀死此地的灵兽。 他凝视了师夷光片刻,缓缓说道:“在玉泉谷中,野兽能shā rén,也能变得越来越强,是因为你认为不论野兽shā rén,还是人杀野兽,都是物竞天择的成果,是自然规律。因此你容许人和野兽相互争斗。你喜欢养殖灵兽,播种药物,却一点儿都不喜欢人,然而即使是不喜欢人,你也不喜欢人死在你的这片土地上。或许你并不是处于ài rén之心,而是认为人和人的争斗很无谓,你将人和人的争斗视为污秽,但你又宽恕了他们,给了他们一次机会,让他们不至于立刻死去。” “给他们一次机会?为什么不是因为他们误入了此处因为我引发争端我过意不去?”师夷光忽然说道,他说着自己反而低低笑了,那一笑好像春来百花开,湖水被一阵风拂乱,荡开层层波澜,“罢了罢了,我都不信,随便你们怎么想。天地自有自己的法则,那时不时现世个七日的规律叫我烦透了,我也懒得干扰。此地药物许多确实也都是我无事的时候洒播种植,妖兽魔兽也是我收集于此叫他们自行繁衍,多管的闲事只有这一样布置罢了,其余都与我无关。” 穆星河自然是知道师夷光说的所谓“过意不去”的可能或许存在,但这个人一言不合就跟他玩什么死亡游戏,显而易见也不是那种慈悲为怀的人。按照这个死亡游戏的的思路,他其实就是那样的人——不残忍,会给人机会,但并不是无底线的宽容,他重视规则,做错了的人,还是要接受惩罚。 这是一个活得极其自我的人,心中自有他的标尺,不在世间任何道德准则之中。他能够待在这小小玉泉谷之中,一住上千年,远隔人世,却也从未不避人,光明正大住在某个地方,有人寻来,他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大大方方地出来问寻他的人心有何求。他不喜欢人也并不忌惮shā rén,却偏偏宁愿麻烦一点设个禁制,给那些人一些机会。他的姿态摆明了他是此方主人,却又游离于天地之外,冷眼看他们在这一方小小天地探索挣扎。 穆星河想这人若是和自己的力量差不多,在外边的世界或许会因为这样的脾气吃尽苦头,甚至会遭到周围的人误会,去面对许多原本不希望面对的境况。不过这人如今看来却是很自在,养养猫(他看了一眼伏着的白虎),种种菜,守在这里上千年也没有一点厌倦的样子。 这大概是因为他很强,强大得可以藐视寻常世间的规则。 唯有掌握力量的人,才能自在地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 师夷光见他半晌不说话,却是自己开了口,道:“那么下一个问题,那些人消失在何处?” 穆星河心下一惊,头皮发麻。 他提问的次序是有技巧的,那些问题是以他对dá àn的肯定程度排序,并以对方的反应,进一步补充对下一个问题的线索。 因此,第五个问题也是他最不肯定的一个问题,是他最需要线索来补充推断依据的问题,原本他放在最后也不过存一丝在先前四个问题里得到dá àn的侥幸,师夷光却忽然将他最不肯定的那个问题,提到了前面。 穆星河陷入了沉思之中,片刻之后,他伸了个懒腰,已是做好了决定。 他看着师夷光,轻轻道:“我不知道。” 师夷光对穆星河的坦然没有半分讶异,他应得果断,连“你确定吗”这种套路问话都没有:“好,这一题算你做错,下一题。” “且慢,”穆星河却是第一次在这位神仙大rén iàn前插了嘴,他的眼睛依然在看着对面的师夷光,对方是比他强许许多多个境界的人,他却没有半分怯意,“请告诉我dá àn。” “嗯?” 师夷光只发出了一个音,这一声“嗯”却是千转百回,有几分不放在眼里的漫不经心,也有几分不经意中的威胁。 穆星河依然没有低头:“这个问题是我的最后一个问题,我的问题之间相互关联,承上启下,互为补充,这是在你规则允许之内的安排。你突然抬了一个问题上来,我答不出,我也承认这一题是我错了,如今想听个dá àn,并不过分吧?” 穆星河先前甚至没有半点挣扎,直接认错,就是希望此刻有什么凭据,能让他有一个公平交换的条件。 “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告诉你也无妨,”师夷光垂着眼看杯子小花沉沉浮浮,“我设的禁制是感应到在与人争斗接近死亡的人,便直接将他传送到此处某个空间里。他们当然还活着,只不过世上哪有什么失败了不用承担后果的好事?我不过是不想污了我的地盘,待到期限一到,玉泉谷转到其它世界,他们便被我扔出去,是生是死,与我无关。” 这个讯息却是超出了穆星河的想象,他原本以为玉泉谷不过是平行空间的一个碎片,隔一段时间就会在这个世界里闪现,却没想到玉泉谷还连接着其它世界,这倒不像平行空间了,像个传送门,还是有房间的那种传送门 因此有些找不到出口的人,后来永远消失了,也大概是被扔到了其它世界,或者是自己懵懵懂懂走进了其它世界,竟然再也没有通过玉泉谷回来过。 他的这个处理方法也让人咋舌,不说那个世界的环境如何,一个人孤身到陌生的地方,几乎算是丢弃了他原有身份的一切,包括亲人朋友,甚至可以说是丢弃了许多原有的知识体系,种种凶险与辛苦不言而喻。 这世上确实没有失败了不需要承担后果的好事。 只不过穆星河需要的信息已经得到了,因此上面的推测虽然没有全然肯定,他也没有兴趣再问,他问的是另外一个问题:“那煞气呢,他们的煞气为什么会存留在这里?” 师夷光沉默着看向他,穆星河却也迎着他的目光,微笑道:“方才您对我的dá àn不满意,也是在追问的。” 师夷光万般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冷淡道:“玉泉之水性质特殊,可消融煞气。此地动物也能够吸食煞气,否则,你以为我为什么会随随便便任你们在这里胡闹?” 这话说得十分含糊,穆星河却不好再追问下去——再顺杆子爬,师夷光怕是真的要恼了。 他点了点头,说谢过前辈,师夷光并不接受他的谢意,只说道:“你如今已经错了一道,剩下再错,估计就要命丧此处。” 穆星河“啊”了一声,有些讶异:“不四舍五入的吗?” 师夷光微笑:“我算学不好,这便不舍了吧。” 其实可以看出,师夷光确确实实不大高兴了。那么之后穆星河再回答错一道,毫无疑问,再无生还可能,连丢到别的世界处理垃圾都没有机会。 穆星河眼珠子转了转,却是也跟着微笑了起来,他的眼睛蕴着黄昏的光辉,呈现着琥珀一般的颜色,里头带着明亮的光:“也行,反正接下来的问题,我不会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8章 玉泉谷之行·陆·五 “‘镇剑石底下那个人为何在水底下’, ”穆星河无事可做, 移动着茶盏,茶盏之中水波荡漾,折射出几层夕阳的光来, “我记得下一个问题是这个, 那么这个问题的dá àn也和你刚才所说差不多,与煞气有关。他待在水深处是为了涤荡自身煞气, 他煞气太强,因此外人的煞气接近他都会被他的煞气所夺,呈现出一种‘空’的状态,因此他带着枷锁,你却说他不是囚犯。但他不是囚犯,却带着枷锁,是因为他的力量太强,必须设下禁制, 免得忽然失控。” 师夷光没有说话, 他的轮廓隐没在黄昏之中,一半柔软,一半晦暗。 穆星河当作是肯定, 因此继续说了下去:“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什么待在玉泉谷中, 与上一个问题也有关系,那人身在玉泉之下,神思全失, 你待在这里有几分原因是你要看着他,等时光将他的煞气涤平,但大部分原因,是你这样待着开心,这整个玉泉谷天地都属于你,种药看灵兽,时不时还有些人类涉足,对你来说,总还是很有趣的。” 师夷光忽地笑了。那笑并不是像他之前薄烟似的叫人琢磨不透的微笑,却是春风一样的,轻松而快意的笑,他抬起手将茶盏中的茶连带着那朵小花一饮而尽,朗笑道:“世人皆说我痴情,说我求而不得甘愿枯守千年,却不知道我却是喜爱这里山水草木,野兽灵禽,此中乐趣胜过外面千山万水,至于他?他爱醒不醒,他洗他的罪孽,我自有我的长生逍遥。” 他举着空杯子随随便便朝穆星河一敬:“这话我未与他人讲过,想来他们也会觉得我在逞强,却不知道,竟然会被我最讨厌那种人一语道破。” 穆星河跟着他的动作喝了一口茶,被他那句“最讨厌”惊了一下,然后又被他下一句话惊得一口茶呛在喉咙,咳嗽不止。 “——虽然你的确答对了,但你这个人的脾气我实在太讨厌了,你还是要死。” 穆星河震惊之下还想说“真的可以这样的吗”,对方已经在他没有开口的时候向他表现了真的可以这样。 穆星河感觉到凉意穿过他的肌肤,几缕微风拂过他的裤管——却只有裤管。 他的膝盖以下不知何时空空荡荡的,却好像一直本来都不存在一样,带着叫人毛骨悚然的诡异感。 可是穆星河现在还很清醒。他甚至能意识到对方这样做并没有真心想杀了他——那个人要杀他自然有更干脆更利索c叫穆星河察觉都察觉不到的方式,不至于慢慢地让他从下半身开始消失。 他想干什么? 带着几分恶劣的心思,想看他绝境时的表演? 先前穆星河与他谈条件,是基于对他个性的揣测,然而此时他的表现,却明明白白表现了他不喜欢这样的揣测——你认为我不喜欢滥杀,待人留一线余地,那我偏偏翻脸无情给你看。 但穆星河本性如此,到现在还在揣测他的想法——既然你想看表演,那我便好好表演给你看。 “好吧,这还真的,吓人得很,”穆星河把视线从自己的双腿上移开,十指交叉,若是他坐的凳子有个椅背的话,他几乎就要舒舒服服瘫下来了,他看着师夷光,面上还带着微笑,“嘿,人固有一死,我来之前也想过我不小心死了怎么办。” 师夷光看着他,也是微笑着的:“你这种人我很明白,没有把握,是不会涉险的。” “对,但这是个几率的事情,哪怕我断定十有八丨九会成功,也会有失败的风险,”穆星河很果断承认了,他冲着师夷光眨眨眼睛,“所以我上山之前安排了后事,你要听吗?” “不听。”师夷光断然道。 “不听也得听。”穆星河反正死到临头,也不怕得罪他了,话说得十分霸道。 穆星河慢条斯理地说:“我上山之前,做了一张符篆,那张符篆是非常简单的传信符,我把我知道的东西,都灌入了符篆之中。我知道的也不多,不过是我在入谷之前所收集的一些讯息结合我这些日子的见闻的整理,总结起来约莫是玉泉谷的出现规律c出现时间,出现在现世的具体位置,和未来百年间位置的预测,以及玉泉谷中出现的珍奇药材灵兽,玉泉深处沉睡的强者和煞气,还有能够实现人很多愿望的仙人大圣” 他最后还笑嘻嘻地说:“你说我这张符篆,散布出去的话,比起那种武林传说中勾起万千腥风血雨的藏宝图,也不遑多让吧?” 春日的黄昏带着几分薄凉和湿气,分明是面临着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打倒的强者,他的身姿也单薄十分,可他的神情是那样的从容,仿佛万事万物都不曾放在眼里。 春日的微风,拂下几朵小花,落花的声音清晰可闻。 “你说的符篆莫不是在这个人身上?” 却见空气忽然一阵扭曲,在空气剧烈的动荡之后,有个人从扭曲的空气中显现出来,黑衣墨发,手提长剑,正是钟子津。 穆星河见此变故,心跳骤然加快,身上也忽然变冷,但是他竭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不想叫师夷光发觉一分,他朝钟子津招招手:“钟子津啊,想不到这么快又跟你再见了。” 钟子津那一瞬间神色中却还带着几分愕然,仿佛不知道是什么状况,但他很快让自己镇静了下来。 比起他的轻松模样来,钟子津的面色却可以说是很沉重:“你的腿是怎么了?” “可能是搞砸了,你可不要怪我啊,然后这位大能通过因果联系之类的手段,找到了你,这次是我连累你了,”穆星河微微笑了笑,他瞧到钟子津的动作,又道,“啊,别拔剑,你跟他好好谈谈——对了,那张符篆送出去没有?” 钟子津闻言又将剑插了回去,只是手仍然握着剑鞘和剑把,未曾松开:“嗯,我故意露了破绽,他们拿走了,又用替身之术逃了。” “很好,现在估摸着他们已经会合了吧,”穆星河双手支起来,只露出一双带着笑意的眼睛,在看着师夷光,“那些人和外边那些普通民众不一样,他们可是有备而来潜入玉泉谷,对玉泉谷有些事情知道的比我还多,比如玉泉附近有个迷阵,玉泉之水几乎可以致人死亡,然后他们要的也比我还多,可能是某样对修炼火属功法有益处的东西,也可能是某个人?哎呀,这我就不懂啦。” 师夷光的神色终于是显现出一点真正的情绪来了:“你这样做有什么好处?凭我的能力自然可以轻松把你们都抹杀了。” “我不需要好处,”穆星河把手放下来,拂了拂裤管,又觉得有些恐怖,移过目光去没有再看了,他漫不经心地说着,“既然都要死了,那我就要开开心心地死嘛,你放过他们,那你麻烦不断,给你制造麻烦,我开心,你不放过他们,他们死了,我也开心,这样不好吗?” 光线越发黯淡下来,穆星河的神情也是晦暗不明的,却唯独眼睛还凝聚着些微光芒,带着很明显的恶意。 师夷光冷冷道:“我记得我隐世之前,《上清紫霄真法》是名门大宗所有,不想竟然有你这样疯狂偏激的弟子。” “啊,云浮派肯收我,是他们宽容大度,我待在云浮派,是因为我一来到这个世界就是云浮弟子,跟我是什么人没有关系。” “夺舍重生之人,往往对这件事讳莫如深,你倒好,随随便便说了出来。”师夷光说到这个,语气仍然还是轻描淡写的,仿佛夺舍重生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事一样。 穆星河看了看钟子津,听闻穆星河是夺舍之人,钟子津的神色还是一如往常,感受到穆星河在看他,他还叹了一口气:“怪不得你那么有钱,原来是可能活得比我长。” 穆星河忍不住笑了出来——这个人说得好像他活得长久一定会有很多钱一样,也不看自己是怎么随随便便就把自己卖出去的。他心情忽然有些愉快起来,同师夷光说道:“来到这个世界,并不是我的选择,进入别人的生存,我也并不愿意,这件事跟我没有半点关系,而我在这个世界这些时日,从来没有亏欠过任何人,也没有做过对不住自己的事情,我爱说就说,这又有什么不对的?” 师夷光定定看着他,过了一会却又移开了目光,不再看向他,却是对钟子津说道:“我们来玩个游戏,如何?” 穆星河先前与师夷光对峙,即便师夷光总不按常理出牌,出乎他的预料,他也能一直很从容,此刻听到师夷光的话,心里却一个咯噔——这个脾气古怪的家伙难道是玩游戏上瘾了吗?只是要玩猜题游戏的话,钟子津虽说也有很大的可能答出来——钟子津在直觉方面比他灵多了,可能也有些步步为营的小心机,但在揣摩心思上基本可以说是一窍不通的。 然而师夷光并没有去和他玩猜题游戏,而是说:“你与他感情很好,那不如玩个友情游戏吧。” 他手掌微抬,却是又出现了一个石凳,示意钟子津坐下。 钟子津顺从地坐下,眼神还不住瞄着穆星河那慢慢消失的腿,那个大能态度不善,他竭力不让感情表现出来,却依旧是忍不住透露出几丝担忧来。 “万物有衡,想要得到什么东西,就得失去什么东西,”师夷光看着钟子津说道,“那我问你,你想不想以某种代价换他出来?” “想。”钟子津答得斩钉截铁,十分坚定。 穆星河抬起眼睛看了师夷光一眼,没有说话。 师夷光却没有再提出什么为难人的条件,只是微微笑了笑:“不过先前我刁难过他,那就不再刁难你了,这次我给你的是,一个大便宜。” 钟子津听到便宜,神色却是更加警惕。 师夷光没有理他,只说道:“方才我追溯因果,知道你的一个师兄被我收走了,以你这个朋友交换,我可以把他放出来,你选谁?——我不一定要取你这朋友性命,只不过有时候缺一个药童什么的,帮我打打下手而已。” 穆星河是听明白了,这个大仙是想要以各种条件为砝码,称量他在钟子津心里的价值。可能他出尔反尔压根不会换,只不过钟子津是不知道他做过这种事的。 而师夷光提出的条件,不可以说是不y一u hu一的,夏胜衣是陪伴钟子津多年的师兄,穆星河认识钟子津大约只有一个月。而且穆星河在这里待着当大能的药童,或许机遇还比在云浮当个没有师父的弟子要好得多。 然而钟子津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摇了摇头:“我选他。” 师夷光却未曾放弃,他手在虚空之中c石桌之上一抚,一把剑随着他的动作在石桌上显现了出来。 那是一把利剑。 剑刃锋利,清光湛然,有浓郁的灵气氤氲在剑身之中,它没有什么花俏的装饰,只在夕阳照射之下,呈现出一种薄凉的杀意来。 未被驱使已然是剑气纵横,是一把快剑,一把好剑! “这剑虽算不上稀世神兵,却也是上品灵宝,世间难寻,以它来交换他,”师夷光缓缓道,“你觉得如何?” 钟子津却想也不想,摇头道:“剑客一生一剑足矣。” 师夷光两次被拒,竟然不恼,只是低头笑了笑,也不知道是笑钟子津的固执,还是笑钟子津的天真。 两人静默了片刻,师夷光终于开口,缓缓道:“好吧,我告诉你们一件事情,我看见你们的时候,还挺高兴的。” 穆星河知道他的恶劣脾性,因此这个人说高兴的时候,穆星河并没有觉得有半点高兴。 “你们都是天赋极好的人,机遇气运上虽然一般,但有些超出常人的才能,就已经是修真这条道上极大的xg 了,”师夷光淡淡道,“不过人皆以为天赋是极大的好处,却不知道背负天赋而生的人,以后的道路比旁人要难走得多。我自小便是个寻常人,天赋一般,费尽心思才进了一个大宗门,后来又因离经叛道被宗门逐出,世上无人容我,我只好独自修行。我自以为我的道路坎坷无比,放眼整个修真界没人比我更可怜,后来却见到那些自小就是天才的人们,不是修行止步不前,就是陷入心魔自我毁灭,他们经历种种九死一生的劫难,难有生还,反倒是我这个普普通通的人,普普通通地修行,普普通通的进阶,却是将境界追上去了。” 穆星河与钟子津对视一眼——他能听出师夷光语气里的惋惜,又忽然想到钟子津许久不曾突破的事情来。 “从那之后我明白,天赋是上天给予的礼物,亦是不能摆脱之枷锁,天道在上,没有谁能白白占便宜,”师夷光眼神落在他们身上,轻轻一点,又很快移开,“你们两个实在般配得很,个个聪明颖悟,是那种境界能够一日千里的天才,偏偏身上背负着命运,未来定然劫数重重,非但可能有一天进境裹足不前,一个不慎还容易身死他方,实在是大快人心。” 钟子津听到这段话,神色忽地有些暗淡下来。 穆星河想要拉拉他叫他定下神来,略一思忖,却又放弃了。他清楚师夷光说这个自然不是光为了吓他们,更重要的应当还在后面。 师夷光此刻在看着钟子津,他眼眸幽深,仿佛玉泉深处那些布满煞气的寒水:“以我道行,我能窥破一些命运,也能从命运手中拉你一把,我非是以剑入道,不过剑术之道我略通一二,稍作指点,你就可突破好几道关窍,你本就有十分天赋,只需一些时日修炼,你就可以成为一代剑神。——以你的命运,来换他,如何?” 钟子津沉默了。 穆星河也沉默着。他开始捡起桌面上掉落的小花,聚到一处来,摆成了方的,又过一会将棱角去掉摆成圆形,玩了一会他似乎觉得十分无趣,全数打散,望着天空。 不知何时,黄昏之时已经接近结束了,苍茫的天幕拉了下来,四野都笼罩在暗色之中。林中有野兽走动,擦过低矮的灌木从,发出细碎的声响。 而后丨庭院门口的石灯笼忽然无火自燃,有微弱的光无声蔓延过来,勾出了师夷光的轮廓,却把钟子津浸泡在这微弱的温暖之中。 钟子津忽然笑了,他缓缓道:“还是他。” 穆星河霍然放松下来,用他那还未消失的手重重击打了一下钟子津的肩膀:“好钟子津!” 钟子津冲他笑着,神色里毫无放弃了重要东西的阴霾,只是带着一些对他的担忧。 穆星河懒洋洋靠在他的身上,慢悠悠地说:“钟子津啊,你知道你错过了什么吗?你错过了唯一一次不选我我也能原谅你的机会——毕竟这一次的死是我作的,你不选我我也毫无怨言,但是以后你不行,你今日选了我那一刻,便是我的朋友,我朋友是不能背叛我的。” 穆星河在他身上微微侧了侧头,看着少年有些发怔的神情,眼底是灯笼中的微光,语气果决:“自此以后,还有这种情况,你若是敢放弃我,我能活下来,必然先杀了你,再杀叫你选择的人。” “不会有那一天的,”钟子津转过头来看着他,神情柔软,目光坚定得如同山崩海倒都无法叫他动摇一分,“你说的,要杀一起杀,要死一起死。我要是抉择不下,我们先一起把那个人杀了再说。” 他们在那里彷若无人地讨论着杀杀杀,师夷光此时忽然叹口气,却是万般厌倦的模样:“真是叫人厌恶的友情游戏。” 他话语刚落,穆星河身上那些残缺的肢体很快重新长出来,一切如常,仿佛是从来没有消失过的样子。 然后师夷光做了一件叫穆星河嫉妒无比的事情,他身后的石凳不知道何时变成了石椅,还挂着锦裘,然后师夷光就那样从容地c舒舒服服地倚靠了下去。 “那么你现在什么都没有,”师夷光第一句话是对钟子津说的,第二句话却是转向了穆星河,“愿赌服输,我知道你刚才一定骂我出尔反尔了,说吧,你答对了四道问题,想要做四件事?” 穆星河此时也不清楚此人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不过无论如何,他的机会也只有那么一次,于是他坐直了,正了正色道:“第一件事,是我要两个人,一个是他的师兄,一个是一个穿红衣服的年轻人。” “可。” “第二件事,我知道现在找出去的路早已来不及,所以请直接送我们出去,焚天宫那帮人出去在哪里,就送我们到哪里。” “可。” “第三件事,给我一株怀梦草吧。” 结果一向答应得利落的师夷光此刻却没有立刻答应,反倒是嗤笑出声:“小小年纪,没情没爱的,要什么怀梦草!” 穆星河是想起来了,这怀梦草,在他们那边的传说中,怀此物入睡可以梦见想见的人。穆星河这个纯情少年忽然提出要怀梦草,听起来确实有些奇怪。于是穆星河只好干笑着解释道:“不是我想要怀梦草,是我一位炼器的前辈托我入谷寻找。” “你应当是找也找不到了,兵行险着直接上山问我要,早想好了的,”师夷光冷淡道,“罢了——你找我恰恰是找对了,即便是玉泉谷这样的地方,怀梦草也不过一年能生长一棵罢了,很不幸,前几日就被我摘下来了。” 穆星河“啊”了一声,满脸失望。 “不过这一年半载的,我也不在乎,给你便是。”师夷光看也不看他,低头从袖中取出什么,直直掷了过来。 穆星河下意识接过,只见那是一株红色的蒲草一样的东西,还结着蜡烛一般的花穗,带着幽微的香气,正是他寻找许久的怀梦草。 穆星河小心翼翼包好收入自己储物袋之中,站起身来:“如今事情已了,我怕夜长梦多,劳烦前辈将我们送出去,还有第一件事也请不要忘记。” “等等,”师夷光忽然道,“你还有第四件事未作要求。” “我暂时没什么想法,不如下次有机会进玉泉谷的时候再提吧。”穆星河笑了笑,他确实没有什么想法,而且此人性格古怪,他也不愿意多占什么便宜。 “我不喜欢欠人人情,你若有要求最好现在就提,过阵子我就当不算数了——莫非你真不想我给你指点迷津?你的命途,可并不比你的朋友顺畅。况且,你也真的能眼睁睁看着你的朋友未来陷入险境?” 穆星河舒了口气,却是摇了摇头,微笑道:“我的命途,我自己来掌握就好,别人的命途,哪怕我是以朋友的名义,我都不该干涉。” 钟子津并不关心他们的对话,自从知道事情已了,便在擦拭着自己那柄镶金缀玉的大宝剑。 师夷光闻言怔了怔,不知想起了什么。 片刻之后,他说道:“我不会直接送你出去,你把玉泉谷泄露出来的事情,你自己解决清楚。” “那很简单,都杀了就行,”穆星河道,“我知道他们在哪儿,在干什么,这里不好shā rén,我去拖他们一阵,等玉泉谷出口打开,麻烦将我们和他们——以及那小子的师兄,我要的红衣少年放到一处,我自可以通通解决。” 此事叫他不舒服那么久,因为各种阻碍一拖再拖,终究还是到了决断之时。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到这里这个副本也算是完了,你们看嘛,这个副本还是很简单的,不会有性命危机,统治这里的人也差不多算是个有原则的好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9章 玉泉谷之行·柒 师夷光怎么也不肯直接传送穆星河和钟子津到焚天宫那些人所在之处, 说是跟他们说话太累, 懒。穆星河只好同钟子津下山了,钟子津离开那里,终于可以好好跟穆星河说话, 噼里啪啦说了一阵他英勇机智将符篆送出去又不降低格调的故事。 然后又突然叹息道:“那个高人还真不好打交道, 难为你跟他谈条件了。” “对啊对啊,”穆星河数着手指, “你说我都是为了谁,你出去可得好好犒劳我,上次那个狼肉啥啥啥就不错,我还想吃烤鸡,酱子肉,水煮鱼” 穷困潦倒的钟子津似乎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郑重其事道:“唉,你太厉害了, 我决定把你变成我心里第一位的道修。” “其实我想问很久了, 你那个,所谓的原来最敬佩的道修,到底是谁?” “我不告诉你, ”钟子津应答得飞快,“你们道修有共同语言, 等下你先跟他搭上关系了,我会嫉妒的!” “你有病吧!”穆星河骂道。 两人一路乱七八糟地说着话,伴随着无伤大雅的吵闹, 结果在山下碰上了一个人,叫他们一秒闭嘴变严肃。 那人红衣猎猎,眉头紧皱,在斜道下边抬头看着他们。 穆星河见到他比钟子津更为意外,静默了一下,开口道:“你怎么在这儿?你门派那些人不要了吗?” 那人淡淡道:“你能从歌谣里发现端倪,我就不行么?焚天宫进玉泉谷,事有紧急,我遣他们即刻离开,入口一打开就联系门派。” 穆星河稍微想了想,把他没说的话补充出来:“其实你是不太放心,找了个理由叫大家离开,自己去找你们那个小少爷了吧?——你别担心,他会出来的,虽然我也不知道出来会在外面哪里,但都那么大的人了,肯定会找到路回家的。” 那人有些被说中心思的难堪,脚步停了停。他又很快回过神来点了点头,神色依旧是原来那般严肃又冷漠,仍往前走去。显然还是很不信任他们的模样。 “那位大能刚才被我们弄得有些不爽,你现在上去,估计他不会见你,见了也难讨好,”穆星河懒得多说,朝他摆了摆手,“你若是吃了闭门羹,记得跟他说你和我认识,拜托他送你出来,剩下的时间没事的时候,去砍几个焚天宫的,或者安排一下你们的人。” 穆星河也不知道他听进去没有,听进去多少,等他说完的时候,那个人的身影已经是越离越远,穆星河转过头同钟子津叹气说:“想不到那么冷静的人也有不冷静的时候啊” “你倒是一直都很冷静的样子嘛。”钟子津说。 穆星河一把揽过钟子津的肩膀:“哪来的冷静,跟你去冒那种险就很不冷静了,来吧,你说说,我们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在谷里杀了他们,他们并未真正身死,不过在玉泉谷规则之下会被传送到别的世界,无法再危害到我们,二是先在谷中拖延时间,等到出去再下shā sh一u。” 钟子津想了想,他的思路很清晰:“必须切切实实杀掉他们,第一,他们只是传送到别的世界,并非没有回来的可能;第二,我听说那些高阶修士大多都在别的世界游历,因此即使在别的世界,可能也会有瀛洲c云浮的人,我们信息未曾传达已留下祸害,这样处理不可取;第三,那位前辈方才没有立刻送我们出去,而是叫我们现在去解决,恐怕有别的缘由,因此我们只能先去寻他们,而后再拖延时间,出谷清理掉他们。” “诶,你之前一副没有听的样子,结果都听进去了嘛,”穆星河笑道,“这样的话,你和焚天宫是老对手了,跟我说说他们的事呗?” 焚天宫是南地魔宗,早前因为一些事端,焚天宫的人杀了瀛洲剑派的一个低阶弟子,他们本以为不算什么,却不想瀛洲剑派与平时他人所见的瀛洲仙派大大不同,满门护短,哪怕是低阶弟子的性命也会倾力去讨回公道,焚天宫又是杀一还十的门派风格,这两个门派无巧不巧凑在一起,梁子便越结越大。 焚天宫传承自上古血魔宗,以血为载体施展各种功法,在门派发展过程中融合了一些火性功法,因此他们的功法在魔功一向的诡异莫测之外,又多了几分火性的激烈狂躁。他们之前碰见那个马车上的人名叫蔺离,是焚天宫的炼魂期强者。 穆星河“啊”了一声,道:“炼魂期也能收徒弟了吗?我们云浮的师兄好像结魄了都没有收徒的。” 钟子津冷笑一声:“别人收徒是为了传承为了指点后辈,但焚天宫的收徒是为了‘用’,用他们的鲜血,用他们的躯体,增强自己的力量。” 穆星河思考了一下,又问道:“那怎么会有人去愿意当徒弟?” “当徒弟自然也有好处,特殊的本领,功法,掠夺的资源,”钟子津道,“而且徒弟反过头来吞噬师父的事情也是有的,两人相互利用,彼此心知肚明你情我愿的,那是他们那边的规则,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 穆星河点点头,觉得有道理,又听钟子津说了下去。 蔺离是有些名气的魔宗强者,两派有不死不休的仇怨,但钟子津是凝脉期,他是炼魂期,蔺离在外面杀他有以大欺小的嫌疑,麻烦太多,所以他们并没有交过手。钟子津从江湖传说中听过他一些事情,能大概判断他的战斗特征。 他的成名之战是他还在凝脉期的时候,千屈海上,一招杀死当时声名巅峰的凝脉期强者樊绍钧。 三年之后,他站在凝脉期巅峰上,被一个炼魂期的修士重伤,随后带伤潜伏数十日,寻到机会,趁其不备,杀死了那个炼魂期修士。那个炼魂期修士因为以大欺小,也无人敢替他出头。 又在几年之后,他被本宗的另一派系围困于危崖之下,面临十数人围攻,他竟借此突破到炼魂期,一举杀出重围,从此之后,名震魔宗。 “很强,而且运气也很好。”穆星河听完评价道。 “嗯,其它人在我看来不值一提,但是蔺离却结结实实是个可怕的人物。”钟子津说道。 这两个人自顾自讨论着,仿佛说的不过是路过随手要收拾的di piliu áng,而不是境界高于他们的强者。 半天之后,穆星河仿佛才想起来:“对了,那么境界压制怎么办?” “学会面临恐惧和威压,本就是剑修必须要做到的事情,剑意从来绝处寻,我要习惯。”钟子津说。 穆星河笑起来,他实在喜爱钟子津这样无所畏惧c快意果决的模样:“好,我也要习惯。” 穆星河知道焚天宫的人在哪。 玉泉谷的地形他早已看个大概,否则也不能那样有恃无恐画个什么玉泉谷地图,打算做成藏宝图之类传播出去。若焚天宫的人所求不多,那他们或许在玉泉水泊外围的木阵之中,若他们所求甚多,那十有在玉泉之下。 不巧,他们想要的很多。 玉泉深处。 寒水纵横之中,竟有很微弱的火光。 ——究竟是什么东西会在水下焚烧? 那是一个人。一个正在水中被燃烧的人。 在水上,镇剑石旁,许多人低头看着水下,已是夜晚,光线昏暗,那些人的容颜也看不分明,只有一些黑嗦嗦的影子,在微弱的c不稳定的火光中跳动着。 在那被焚烧的人旁边,是一处水牢,牢中人依旧是坐着的姿势,一动不动。 然而一片晦暗不明里,却有清晰可见的黑气,在不断涌动着,由水底,盘旋在那些人的上空,最后落入一人的手中。 “诡道参连,煞气引体;真火幽明,诸天运尽。” 那些声音从人们口中发出来,模糊万分,只剩下许多意义不明的音节,在空气中颤动。 然而此时,手握黑气的人,声音却是万分清晰的:“玉泉谷的隐秘已然揭晓,蔺某此番求前辈煞气之精,若是事成,七年后,定然救前辈出去。” 无人回应,只有身边的念诵之声,犹然不绝。 “若此人苏醒于焚天宫,焚天宫纵横此界指日可待!” 他的话音落下,那些模糊的语声仿佛又换了个模样。 “无明离火,血铸残躯;诸天万界,唯此神宫!” 语声细碎如同幽火,声音的波浪犹如烟雾一样缭绕在夜色中,叫人不寒而栗。 长夜寂寂,仿佛只有这幽幽的语声,如同鬼魅一般在林间水上c满地芦苇丛中穿梭着。 只是此时,却有一个清朗的少年声音破坏了他们的气氛:“水下人体烧烤?我跟你说,这样不行的,你们这是违法犯罪,要被jg chá叔叔抓起来的。” 那是说话的是一个身形单薄头发散乱的少年,临着夜风,立在镇剑石旁的高坡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而另一个少年,抱着剑,静静站在他的身侧。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那个有奖竞猜,dá àn下一章就能揭晓啦!! —————————— 唉/(t一t)/~~最近我可是疯狂赶进度暴走更新了,结果非但没人夸奖我,看的人还越来越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WwW.lwxs520.Com第80章 R卡集结·前哨战 是夜, 水寒风冷。 那道声音刚落, 只见空中燃起了幽幽的蓝色鬼火,映照出那两个少年尤带青涩的轮廓。 那些喃喃诵念之声停歇了。只有风微微擦过树叶的声响。 蔺离迅速将黑气印在自己手中,抬起头来, 微微一笑, 他好事被阻,那笑里竟然还带着十分的从容:“没空处理你们, 莫不是你们还当我怕了?” “不敢,”穆星河微笑,“只不过是我也没空而已。” 蔺离却懒得和他磨嘴皮子,叮嘱众人道:“立杀于此。”蔺离再不看他们,而是伸手继续凝聚着黑气,显然是不把他们当一回事。 而当蔺离话音落下,只见黑影涌动,却是如同潮水一般, 涌向了钟子津与穆星河! 更多的, 是涌向穆星河——他们能够看出来,穆星河不过是刚踏入凝脉期的水平,且还是就在前一两天内, 境界未稳,欠缺良多, 最好诛杀! 穆星河面对如此攻势,立于夜风之中,却是丝毫不见惧色。他转头看了自己的伙伴一眼, 钟子津会意,却是直直从高处跃下,剑光微动,指向的是人群中心的蔺离! 他来势汹汹,蔺离却是伸手便阻开了他! 只是钟子津一走,穆星河便是形单影只立在一处,两人被那些面目模糊的焚天宫弟子隔开,此时若是对穆星河下shā sh一u,非但穆星河本就无抵抗之力,如此距离形势,那个棘手的钟子津也回护不及! 一念至此,杀机已现。 有暗色的火光,在人们之中闪动,袭向穆星河! 穆星河依然站在那里,看着他们的动作。 他这般的从容镇静,叫人心生诡异,不久之后,人们忽然明白了诡异之处何在。 在他旁边的阴影中,站立着一个面貌混沌不明的c却又巨大而沉重的生物。 那是一个身披厚重铠甲的生物,面容可怖,两双眼睛在混沌中呈现出一种没有焦点的亮色来。 是穆星河的式神,兵俑。 兵俑是一个r卡式神,一个横行于各种竞技场战斗中的r卡式神,他有着和天邪鬼赤一样的嘲讽能力,然而他的嘲讽却是群体嘲讽——强制所有人对他使用单体普通攻击! 他以拳击打胸口,伴随着铠甲与石头的粗重声响,他的身体也短暂化为石头的色泽。与此同时,焚天宫诸人——甚至连同远处的蔺离的动作都生生止住了,他们的动作生硬地停住,却是转而纷纷地攻向兵俑! 而穆星河这时才第一次看到蔺离出手。 他出手极快,穆星河甚至连看都没看清,只见到一道黑红火焰袭向兵俑,他尚未反应过来,兵俑血量已然下去一半,这道被控制下的攻击竟已有如此威能! 蔺离出手过后,焚天宫众人的攻势也如潮水一般涌来。他们已是被兵俑的嘲讽所控制,使不出什么大本事来,给穆星河造成的压力其实不如何,奈何他们人数众多,众人围攻之下,兵俑以他自己的身躯去承担所有伤害! 穆星河此时却能看出一件事情来——此前他只能召唤n卡,n卡他练到五星已经仁至义尽,但是如今他却有不少六星r卡式神,兵俑就是其中之一。六星的式神的强度已经高出这样的平常人不少,他的兵俑承担了如此多的伤害,虽然状态在不断下降,但竟然还没有到准备消散的地步! 而且穆星河早已是有备而来。 他知道此战不易,即使是第一次使用r卡战斗,他也使出了五式神的满编制。 他甚至带了两个治疗系式神。 式神们血量节节下降。 这片幽夜里忽然响起了铃铛与手鼓的声音。那声音万分清脆,带着叫人神思清明c气息通畅的奇异魔力,鼓声之中,一道纤细的人影在翩翩起舞,隐约看到她挥动的袖袍间有蝴蝶鳞片一般的些闪光。 微光伴随着她的动作从手鼓之中溅射到一个人的身上。 那是穆星河的一个治疗式神,蝴蝶精。在阴阳师这个游戏中,有许多治疗式神,每个式神都有其特点,而蝴蝶精的特点是固定比例的回复以及低血量救急——队友血量损失一定比例的时候,她的速度就会增加,飞速跑上来为队友回复。 而穆星河给蝴蝶精配置的御魂是一套高速招财猫,那是一种能随机在自己回合内产生鬼火的御魂——这套御魂配速本身就极快,加上蝴蝶精的救急提速特性,即便是不需要技能救急,她所能产生的鬼火也是源源不断的。 穆星河能感受到鬼火的产生,但面对如此的压力,他依然没有打算使用鬼火治疗他的兵俑。在阴阳师里,他擅长的始终是后手或者中速——放弃先机,判断局势,谨慎地利用鬼火资源,后发制人。 他手捏法诀,有符纸浮空而起。 言灵·生! 符纸消散以后,树丛之中,响起了仿若贝壳开合的声响。这声音本来很轻微,但因为响起得万分诡异,叫人不得不留心。 微弱的光线下,他们看见一个少女,坐在贝壳之中,贝壳上竟然还生着几枝粉樱,垂落下来。少女的容颜也如同樱花一样动人,手上一把折扇半开,遮着自己一半面容,含羞带怯地看着他们,然而那贝壳之中的少女下半身生着一条鱼尾,宛若鲛人。 在众人愕然之际,穆星河俯下身去抚摸她的贝壳:“好久不见,我的椒图公主。”他手指半穿过贝壳之中,少女仍然执着扇子,毫无知觉的模样。 穆星河也毫不在乎,对他而言,这不过是一组数据,然而叫他愉快的是,这是一组十分强力的数据。 椒图是他的主力式神,也是他早期就升到了六星的式神之一,她拥有着这个游戏中独一无二的分摊伤害能力,她的技能是将所有队友的生命以涓流链接起来,被链接的队友受到的伤害分摊给所有被链接的队友。也就是说,假如穆星河要承受一次致命伤害,只要他被椒图以涓流链接上包括他在内六个对象,那他所受到的伤害不过是六分之一,不再致命。 这种平摊伤害的强大能力,曾经是所有只具有单体伤害能力的阵容的噩梦。 椒图与兵俑一样,是一个r卡式神,椒图涓流的特性配合兵俑群体嘲讽的能力,可以极大减少队伍压力,这是一对黄金搭档,曾经横行协同斗技的铁三角之二。 椒图的行动回合终于到来——在现实中,虽然已经不是你打我一下我打你一下的回合制游戏,但御魂的速度仍旧影响着他的式神的出手速度和出手次序,他的椒图原本速度比兵俑要高一些,但由于鬼火的制约,他在路上已然调整过了椒图的速度,宁愿叫椒图的行动缓下来。 他为的就是这一刻! 少女矮下身子,贝壳微微闭合,以椒图为中心,有几道水流一般的线条系在了他们身上。 那便是椒图的涓流!在兵俑的嘲讽下,几乎所有人都只能使用单体攻击,而椒图正是单体攻击的克星! 涓流连上之后,一切的节奏终于在他的掌控之中。 至此,穆星河的防护阵容,方才初步形成! 焚天宫诸人的攻势仍未停下,蔺离发觉到穆星河的古怪之处,也打算抽出手来处理他。然而 穆星河之所以叫钟子津离开他,不为什么,就是为了干扰蔺离! 他不求钟子津击中蔺离,只希望钟子津给蔺离找点麻烦,以及,让钟子津好好保存自己的状态。 钟子津的剑法极好,他的战斗思路也是极为清晰,穆星河只是简单给他传达了这样的一个意思,他执行得就可称完美,蔺离的动作只是一变,他的剑就架上去了,而蔺离反手想要驱逐他,他又已经迅速地退开。 因为钟子津的协助,穆星河即便面对如此强大的对手,依然在不受干扰地指挥着他的式神。 他的第四个式神与蝴蝶精一样,是个治疗。 蝴蝶精已经是个小女孩的模样,他的下一个式神却比蝴蝶精显得更为年幼。她生着小女孩的样貌,双手的位置却是生着繁盛huáng sè羽毛的翅膀,双腿的位置是一双纤细的鸟爪。 那个鸟一样的小女孩双手微抬,无数细小的羽毛聚拢起来,向上升涌,然后落到式神们和穆星河的头上。 蝴蝶精只是单体治疗,而这个式神,使用的却是群体治疗。 那些羽毛降落的一瞬间,温暖的气息环绕在穆星河以及其它式神旁边,在不断受压之下,兵俑已经显现出半透明的样子几欲消散了,经她这样的动作,竟然又恢复了过来。 然而她使用过这个技能过后,她的样子却变得有些虚弱起来。 这个式神名叫童女,大概是一种为献祭而生的妖怪,她的技能也与献祭有关,名为命之献祭,她是将当前生命的一部分献祭给队友,供队友恢复生命。她的技能会损耗自己的生命,因为这个技能的特性,穆星河带上单体恢复的蝴蝶精,蝴蝶精不仅能为她抬升血线,还可以一路保持着极限的高速,促进鬼火的循环。 穆星河这个布阵,意图非常明显,那就是:拖延时间,苟活下去! 他的兵俑出手频频,焚天宫的喽啰们一直处在嘲讽之中,没有一刻是清醒的,只能不断机械地击打着兵俑,时不时还陷入眩晕之中,几如一些没有意识的傀儡。 那些人里边唯独蔺离能摆脱兵俑的控制,然而钟子津却十分烦人,不住纠缠着他。 钟子津只骚扰,并不进攻,因此并没有给蔺离留下半点破绽,蔺离如果想对付他,只能抽出全部的精力来,停止手上的动作。但蔺离即便是面临这样叫人恼恨的境况,他也竭力没有停下来,可见他做的事情是多么要紧。 然而钟子津的悟性十分可怕,他甚至猥琐猥琐出心得来,在骚扰蔺离的同时还有空腾出手去,砍几个焚天宫弟子,穆星河若不是忙于面对场上的境况,几乎都要给他打个call了。 焚天宫的弟子在钟子津的利剑c兵俑的嘲讽下不断损耗着,只是魔宗弟子素来逃跑有方,有各种替身之术,即便是这样的情势,蔺离也懒于插手。 但最可怕的不在于钟子津的猥琐战术,也不在于穆星河的不间断的嘲讽和回复,而是穆星河竟然在这样的情势下,还带了一个输出式神。 一个只为针对他们这样的人的输出式神。 ——巫蛊师! 这是一个穆星河在游戏早期练出来用于应对敌方的复活的式神,他的技能是将蛊扔向敌方群体,被蛊附体的敌方目标阵亡后灵魂仍被蛊控制,成为巫蛊师的傀儡。 穆星河当年练出这个式神之后,发现效果并不理想,遂将巫蛊师丢进了仓库。先前他看到焚天宫中人逃跑的手段,忽而想起这个已经盖了几层灰的式神,将他从仓库里拿出来,取得了超出他预料的好效果。 巫蛊师虽然长期被穆星河冷藏,但好歹也有五星的星级,输出总归还是可以一用的,在穆星河的鬼火还有余裕的时候,他的蛊不断种在焚天宫弟子们身上,配合钟子津的行动,那些人终于是被损耗着倒下了,且再也无法使用他们所擅长的替身之术c重生秘术——他们一旦耗尽真元或是被击中要害,重新站起来的时候,他们已经不是他们了。 他们变成了被蛊虫所操控的怪物,茫茫然地攻击着自己原来的同伴。 天尽头忽然有一丝亮色漫了上来。 时间不知不觉,已然接近破晓。 在这漫长的战斗中,钟子津不断退避和骚扰,竟然不见疲态。穆星河仗着椒图的保护c兵佣的嘲讽和两个治疗不断回复,依然万分从容。 钟子津伤不到蔺离几分,这战场上唯一的变化不过是焚天宫弟子越来越少,甚至有时候兵佣压根不需要使用群体嘲讽。 蔺离瞧见此时境况竟不在他掌控之中,终究是停下了动作。 那一刹那无数黑气涌于他的右手之中,为他的右手覆上一层铁灰似的颜色。而覆上去那一瞬间,又有几丝红色的流光涌动。 钟子津看着不对,几乎是立刻就前去阻止,然而蔺离此刻心念已决,再不如方才一般瞻前顾后左右为难,左手一张,一只血色大鸟带着至为精纯的真气,向钟子津扑去。 钟子津下意识后翻躲避,可那大鸟带着的真气远在他的体型之外,大鸟翅膀之下气息血腥的厉风扫过,纵然是钟子津这样的修为,都要动作不稳,为卸除力道不得不退出很远。 站定之后,钟子津的面色是煞白的,他如此小心,竟然还是受到了不小的影响! 蔺离忽地轻叹一口气,带着几分讥讽,慢悠悠道:“你们当真以为我只有这点本事?——我原想正事做完再收拾你们这些杂碎,可惜你们是自己一意寻死。” 他说话间,无数凌厉的气息朝他们压了过来,穆星河心跳骤然加快,手几不可见地在颤抖。——这原来才是炼魂期强者的力量! 蔺离手上真气还在运转,甚至还有后招! 然而此时,忽然有一道火墙从地面升起,阻挡在钟子津的面前。 穆星河循着真气的轨迹望过去,只见他们来时的山道上,微茫的晨光之中,有那么一个人,一身红衣,分外显眼。 穆星河轻轻舒出一口气,笑道:“这位大哥,你怎么来了?” 那人却不理会穆星河,冷漠道:“分明是你故意留下痕迹叫我无事寻来,何必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穆星河嘿嘿一笑,还待说些什么,却忽地感受到周围的气息开始四处流动。 这样的气息流动他之前也有感受过。 如此危险的时候,穆星河的选择竟然是一只一只地把自己的式神收回去。 与此同时,天地的气息在不断涌流,土地上升,水面下降,山峦凸出,沟壑填平,四面景色在不断变幻。 不知不觉中,七日已到,此刻这般变化只说明一点——是要开谷了! 蔺离却似乎是明白了什么,一张符纸朝他们掷来,钟子津反应十分之快,一剑就将符纸划破,那符纸被划破竟没有因此失效,而是爆裂开来,猩红色的粉尘弥漫在他们之间。 蔺离的面容已经看不明晰,只隐约听到他低低地笑了:“原来你们这样做是在拖延时间,以为开谷了,出了外面了我便不敢杀你们?笑话。” 是了,在外边,蔺离若是动手了,便是以大欺小,更是落了魔宗弟子伤害名门正宗的口实。只不过蔺离既然是魔门中人,又怎会在乎这些?爱杀便杀,后果日后再论! 穆星河一手按住了心脏,威压之下,他的心脏一直在砰砰跳个不停,怎么也抑制不下来,但是他此刻依然保持着微笑,语气中也有几分愉悦的笑意,他笑起来的时候露出一颗小虎牙,带着分外的恶意:“不是的,我们正是为了拖延到出谷,去方便杀你。”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和妹子聊到文名,忽然文思泉涌,感觉想到了很多很好的名字!! 比如:修真少年王,最后的修真,铁头道修,道修疯狂,修行终结者 想要当灭世者的我夹在正派宗门和霸道男朋友之间的修罗场 快乐的修行不需要ssr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1章 出谷 天光已是破晓。 暮春天气, 清晨还带着点微凉, 微弱的光线穿越不断变幻的景色照过来。 初时穆星河还能看到水泽之中升起的薄烟,听到林中异兽因为变动而发出的低吼,然而片刻之后, 四周风景急剧变化, 只有那猩红色粉尘越发浓郁,裹挟着粉尘之中的人们去往不知何处。 即便如此, 穆星河也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他看着周围疯狂闪过的溪流与树木,山谷与草地,心下忽然有了个猜测——这大约是个与咫尺千里符差不多的传送之术,无怪乎蔺离当时还不慌不忙身在玉泉谷深处,原来他也是有依仗在身。 这人打算连带着他们一起出谷,看样子其实已经是杀意已决。 穆星河还在思考着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却忽然眼前一黑,然而不过弹指之间, 他的眼前已是重放光明。从所见的植物类型c灵气密度判断, 他们已然是出了玉泉谷。 如此高效的出手,这一次的传送应当来自师夷光。 穆星河举目四望,印证了自己的猜测。 他和钟子津, 也包括蔺离和那群半死不活的焚天宫门下,甚至是后来来到的那位红衣大哥也被传送到了这里。 而这附近竟然人很多。带着晨雾的树林里c平地中影影绰绰地可以看见许多人, 或站或坐的,看不明晰。他们被这忽然的变化惊动了下,反应却没有太大, 好像早有料及,约莫是前来接引出谷之人,或者是单纯看看热闹的,总而言之,至少是知道玉泉谷的事前来等着的。 而不出片刻,穆星河身边又出现了两道人影,一个身着红衣,跌坐于地,有些茫然地看着周遭,另一个手持巨剑,原本是闭目养神的,此刻忽逢变故,微微睁开眼睛,神情有些疲倦。 那正是穆星河问师夷光要的红衣少年和夏胜衣。 红衣少年看着周围,几乎是立刻跳了起来,指着穆星河道:“你你你你——用了什么妖法!我要回去告诉我父亲和兄长!” 穆星河一直在观察着四处情况,见蔺离因为这意料之外的变化稍有分神,自己也微微放松下来,趁机恢复。他听到红衣少年的话,不由瞥了一眼站在一边的另一个人,回道:“我我我我才不怕你告状呢。” 少年这才发现他所提到的另外一个人也在附近,顿时梗住,说话时已带了几分鼻音:“兄长!” 被他称为兄长的青年皱着眉头朝他走过来,他的语气可以称得上是十分严厉的:“你知不知道,你给我们带来了多少麻烦?”他语气如此冷漠,但是神情却很显然是比之前放松许多,手也是十分熟稔地为对方拍去身上的尘埃。 少年没有领受到这样的好意,鼻音更重了些,又带着怒意道:“跟我无关!都是因为那个人!是他——” 他指着穆星河,青年却是打断了他的话,冷漠道:“你若有他一半会看人眼色,也不至于落到这个地步。此番入谷因你差点一无所获,如今还想推卸责任,回去在禁闭室好好反省七日。” 少年瞪大了眼睛,一脸不敢置信,面上红一阵白一阵,愤怒有之,不服有之,屈辱有之,最后颤抖着只说了个“我”字,先前在穆星河面前如此跋扈的少年,在他兄长面前竟然连个“不”都不敢说。 穆星河见此番算是对那苍离派青年算是有交代了,自己承诺已了,便不再注意他们。 另一面却是钟子津与夏胜衣对峙着。穆星河还未来得及细看,四周忽生变故。 蔺离并没有打算给他们叙旧的时间,他甫一判断出状况,当机立断对他们动了手! 穆星河一直分神注意着他,几乎是在对方动作的一瞬间,立刻就将言灵·守展开,——非战斗状态下,有些技能是对其它人有作用的,他不清楚战斗之中是否还能保护钟子津,所以他趁着自己还未进入战斗状态,将钟子津他们守护住。 然而蔺离的动作,指向的却不是他,竟然是自己的手下们——那些半死不活的焚天宫弟子,在蔺离的动作下,顷刻之间消融了! 惨叫声中,那些血肉竟然都如同高温下的铁一般,融落于地,地上只剩下一片片血泊,最后连成了一片猩红粘稠的血池,间或还有几根森森白骨,冒出一截来,叫人心惊胆战。 原本那些围观的人看见如此惨状,纷纷疾呼而逃,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被盯上。只有几个大胆的,还偷偷潜在树后观看。 穆星河虽然还不清楚是什么情况,但是当机立断,开始盘算起自己此战中需要的式神——穆星河知道,到时候真动手了,蔺离对他的境界压制定然极为恐怖,他那些术法或许没什么机会使用,只能依赖自己的式神了! 穆星河还在思考对策,忽地听到了夏胜衣的声音,带着许多的疲倦和自厌:“焚天宫镇派术法,血尸化煞之术——将生灵活祭成血坛,利用这种不甘的煞气与生灵原本的部分能力,强化自身。这术法不仅折损他手下人手,还会损耗不少真元,小师弟,他此番是非杀你不可。” 钟子津没有应答,已是一个箭步挡在穆星河面前,是一个标准的防护的姿态。 穆星河没有回头看夏胜衣的表情,只听到一声叹息:“我陪你抵挡一二,你应当不会当我故意寻死吧?” 钟子津微微低下了头,掩过那一瞬间极其复杂的情绪,蛾而他复又抬头,语气果决:“我会协助你。” 这句话钟子津说得很简单,穆星河却能知道这之中包括的是何等重责,面临强敌,钟子津想要保护他,也想要防止夏胜衣刻意寻死,或是还想要shā rén。 穆星河想对钟子津说不必勉强自己,然而他自己也明白,若是自己面临如此情况,即便知道勉强,也会竭力而为,他只是拍拍钟子津的肩膀,低声道一句“你尽力,后边还有我在”,便走上前去。 天色渐渐明朗起来。然而在玉泉谷之外,却是半点阳光也无。 灰扑扑的阴云伴着雾气覆满了整个天空,那几乎是要下雨的模样。 地面上满是血,染得外围的土地都有了些触目惊心的红。穆星河从血色中转过视线去,蔺离也在看着他。 这个时候,蔺离那双铁灰色的手,黑色衣袍之中血色的纹路,显得分外明晰。 有源源不断的威压从他身上传递过来,压得穆星河几乎透不过气来,心跳加速,身体竟然都仿佛被抽去了力气一般,手已经颤抖起来。 果然如此! 穆星河闭上眼睛,沉思凝神,五张符纸齐齐掷出。符纸在空中燃出蓝色的火焰,化为青烟落在地上的时候,已经是五个式神的模样。 穆星河下意识地用手按在左胸上,感受那几乎要冲破胸腔而出的心跳。 看着蔺离,蔺离也在看着他,那眼光其实没有多少憎恨,甚至还有几分的淡然,仿佛只是在看挡路的垃圾而已。 他确实没有必要把穆星河看在眼里。 穆星河之前的行动的确有些奇怪,但也不过是一昧防守罢了,那意图很明显,是想要拖时间,希望出谷之后有什么情形是利于他的。 但蔺离并不需要任何情形,这个人妨碍了他的大计,使他被迫牺牲了一些徒弟或是手下,已足够叫他起杀心,他若想杀,那尽力杀了便是。 何况这样的人根本不需要他尽力。 他放在眼里的,不过是一个钟子津而已,然而钟子津非但弱他一个境界,更有弱点被他握在手中,他完全不需要担心。 况且蔺离当时虽然被钟子津不断骚扰,但也看的出来,那个小子虽有召唤妖怪的古怪本事,方才也只能被动防守,并没有太大威胁。甚至他还能看出当时他防守的力度并不算特别强,若他使用点别的手段,自然能叫他不堪重压,步步败退。 于他而言,这是必杀之局! 但出乎蔺离预料的,穆星河此时召唤出的式神,却几乎都变了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比较短,晚点还有一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2章 R卡大作战(一) 这是一个阴雨天。阴雨天里的人们总是懒洋洋不愿意行动的, 然而今天玉泉谷边缘c原来的柏农山下却分外热闹。 最初在此地来人, 是他们听说玉泉谷忽然开谷了,开谷时间十分短暂,得入谷者寥寥。又因为日月枝和星萝芽的传说, 错过了开谷的人捶胸顿足, 后悔无比,不甘心之下, 守到了玉泉谷重新开谷之日,想寻隙进入或是观察出谷之人能不能有能与之交换的。 然而他们什么都还没有等到,先是等来了一尊杀神。 手带血色劫印,须臾之间将门徒化为血池,是焚天宫之人。 甚至还是焚天宫中的强者。 焚天宫有谁来过这里? 是蔺离! 有些消息灵通的人已经是想起来了,先前是有风声说蔺离一路往见狸集而来,然而聚宝会之时,无人见过焚天宫中人, 他们便当蔺离只不过是路过, 已经离去了,却未想到此人竟深入玉泉谷之中! 玉泉谷之中,若无那日月枝和星萝芽的传言的话, 应当永远不过是凝脉期和练气期的小修士或是专门炼药的人才会想办法去的地方,可蔺离这个炼魂期高手竟然就这样进去了, 那还有什么他得不到的?! 那可是蔺离啊,跨越境界shā rén的强者,再他刚刚突破境界的境界未稳之时以一敌十的可怕之人! 这个可怕的魔门中人, 一出玉泉谷就动用了大手段。 谨慎点的早已经速速逃开了,只剩下不怕死的还在那儿看着,又因为逃开的人传出了消息,更多不怕死的人前来这里,想要看看会发生怎么样的战斗,他如此面对的敌人会是何方神圣。 然而那却应当不算哪方神圣。 那不过是两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人,修真界之中,看人的外貌判断年纪其实不太妥当,因为总有些天才年纪轻轻就突破到很高的境界,之后便一直保持当初的样貌,又有许多人会在修行有一定成就之后,将自己的样貌调整到自己比较满意的样子,所以也常常会有些说话老气横秋的少男少女c甚至男童女童。 可这两个人,却是叫看到他们的人就相信,他们确确实实是那个年纪的。因为唯独那个年纪才有的春风一般的意气,无所畏惧的神情。 有眼尖的人瞧出来,低声道:“那是瀛洲派的钟子津!” 有人茫然道:“钟子津是谁?” 那人恨铁不成钢一般叹了口气,道:“钟子津都不知道,你还是不是剑修?那是瀛洲派这些年风头最劲的人物,一年便能领悟沧海剑法八式,百年难得一见的用剑天才!‘千里分光剑’徐经治说的最有望问鼎剑神的后辈之一!” 提问那人仔细一看,此人黑衣抱剑,剑意内敛,果有高手之态,更有名门大宗的冷静大气之风。 他又转眼看那另外一人,与钟子津恰恰相反,若钟子津是低调朴素的标准剑客打扮,那这个人就是低调朴素过了头,只能说是万分寒酸了。没带剑,也没身着什么有门派标志的衣服,那衣衫衣袖还破了几道,实在是没什么高手气质。 ——这个剑法出名的钟子津,怎么会和这样的人在一起?! 而那个破烂又穷酸的小子,忽然把五道符同时抛向了天空。 这个动作叫旁观者俱都屏息凝神,因为这实在是太过古怪了,很显然这个小子是个道修,道修善用符篆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但是从来没有人见过有道修同时去驱使那么多符篆!他的真气分得过来吗?操纵得了吗?不可能! 那个穷酸小子确实使用不来,然而符纸落地之后产生的变化,更叫他们惊骇不已! 那五张符纸落地之后,由青烟之中,生出了五个奇形怪状的妖怪,一个坐在贝壳之中的鲛人模样的少女,一个手持巨大的蒲公英看着乖巧可爱却有着十足妖气的绿衣女孩,还有身负黑翼头戴iàn ju手提薙刀的怪异妖物,手持酒壶直立而行的貉一样的生物,甚至还有一个皮肤蓝灰,僵尸模样的少年 这究竟都是什么妖怪?妖物能化chéng rén形,本领定然不凡,这人竟能一下召唤好几个接近人形的妖物?那个人竟然不是道修是妖修吗? ——事实上,也有道修能召唤妖物的,但那是道修与妖结下契约后方能召唤,人与妖之间本来就有隔阂,妖修本也强大,甚少有妖愿意与道修结成契约,任其差遣,通常只有一些机缘巧合的xg 儿和极其强大的道修,才能随意召唤妖物。 但从来没有这样品种繁多类型丰富的,甚至还有一个已经接近与鬼修的召唤范围了! 这个穷酸小子,到底是什么人?! 众人犹在惊疑不定,却见那个穷酸少年走出一步,朗声笑道:“蔺离,你瞧我这手符妖召唤之术如何?!当初我从梅庭雪的庭院中逃出,侥幸习得这符纸化妖之术,你看对付你,是够还是不够?” 这个人竟然是从梅庭雪庭院中出来的! 梅庭雪庭院之事,在这些日子里已经在凝脉期修士之中传遍了,世人都以为在梅庭雪庭院中,在那个十分凶残的妖异女童逼迫之下,唯有炼魂期的黎若薇能全身而退。却万万没想到,竟然还有一个名不见经传c初入凝脉期的小子也逃了出来,甚至还得到了大机缘,习得符纸化妖之术! ——当然,并没有人知道符纸化妖之术是什么。但是本来道修就有一些很擅长召唤各种符灵战斗,而当年梅庭雪的符术造诣闻名修真界,即便到了如今,也有几个通用低阶符篆也是她所创造的,她本身又是个梅花妖,有这样奇奇怪怪的本领,并不奇怪。 当然,修真界之大,有些人得到机缘奇遇也不是特别出奇的事情。他们倒是觉得十分之可惜,因为蔺离从来不是那种初入凝脉期就能打败的对手,若是穷酸小子落败,这个符纸化妖之术应当是第一次现世也是最后一次现世了。 而那个被许多人称颂的剑术天才钟子津,今日也恐怕是他用剑的最后一日了。 天命无常,叫人惋惜。 没有人认为他们会赢。 而红衣少年见到穆星河出手,惊叫出声:“他原先和我比试,可没有用上这种妖法!” 他的兄长却拉过他示意他离去,嘴上淡淡道:“约莫是觉得不需要吧。符纸化妖之术,确实与符灵之术有共通的地方,能会这样的本领,那不是个简单人物。” 红衣少年却忽然闭嘴了,显然是有些置气的样子,青年却毫不理会,径直往前走去,少年终究按捺不住,追上去问道:“去哪里?” “回门。” 少年听到回门有些恐惧的样子,抖了一抖,又急道:“可他们在决战!” “与我们何干?”青年神情冷漠,道,“他们打不过蔺离,蔺离杀得发狂了,波及到我们,我也不想花多余的力气保护你,还不如尽早离去。” 少年险死还生,这种情形之下却还是被兄长一再贬低责备,自然是万分恼怒委屈,但是青年积威甚重,他不敢多说一句,只扁着嘴站那儿不动了,青年从来懒得与他多费口舌,直接提起他就离去。 他们会惨败,会葬身于此。 留下来观战的人也没有一个认为穆星河和钟子津能战胜蔺离,他们不过是想看看瀛洲派门徒的风采,和那闻所未闻的符纸化妖之术的作用。 穆星河浮夸地表演了一通,胡诌了什么符纸化妖之术,对于这些人的想法心中是清楚,他甚至清楚这一次无人可救他,他确确实实会陷于生命危险之中,却从未在乎。 一切安排他已做尽,一切变数他已推算过,他人的力量不过到此为止,剩下的,便该是他尽力而为。 在穆星河符纸落下之际,蔺离攻势已现! 他一手微张,青筋毕现,却见手上仿佛有什么神秘的吸引力一般,地面上的血液竟然在他动作之下如同蛇一般立起,然后被他握在手中。刹那间那一条血做成的长鞭忽然燃烧起了烈焰, 那长鞭如同有无限的长,带着灼人的烈焰,直向穆星河而去! 穆星河在被境界压制的情况下,心脏一直狂跳,反应也稍微迟钝一点,而他的式神还未曾现身,此刻正是他最弱的时候! 显而易见,穆星河是实力最弱的一个,手段又古怪,先杀他最好不过! 这一判断是正确的,在那些那些妖怪未曾召唤出来之前,击杀穆星河很简单,且收益最大。 然而他几乎要得手,却有人挡在了穆星河面前。 人人皆以为是钟子津会回护自己的同伴,结果那竟不是钟子津! 那是一把巨剑,燃着黑色的烈焰。挡住了朝穆星河而来的火舌。 钟子津却如同豹子一般一跃而起,手执长剑,直指蔺离! 蔺离被迫中止了对穆星河的攻势,稍作挪移,格开钟子津的一剑,随后长鞭脱手,如有生命一般缠住巨剑,立时化为火焰,竟然吞噬掉了巨剑上的黑炎,夏胜衣仿佛吃痛,闷哼了一声,退了一步。 面对钟子津的攻势c夏胜衣的守备,蔺离竟然如此轻松便随手化解,这就是强者的力量! 如此看来,在玉泉谷中,他那些防备半成功力都未曾用上,都在专心做他那个诡异的仪式。 事到如今,穆星河真的能有一战之力吗? 蔺离一击不中,并未恼怒,只轻描淡写地对夏胜衣道:“夏胜衣,你作为瀛洲派弟子,背叛瀛洲派,交代诸多弟子行踪和功法,只为来我焚天宫中寻一式秘法助你突破到炼魂期,你就是这样对待你的恩人的?” 他声音不大不小,却又确确实实能叫周围的人都听到。 四处皆是一片哗然之声。 为了修为境界而背叛宗门,本就是一桩丑闻,而且还转投了宗门的敌人,更是被旁人所不齿,叫宗门无法原谅。穆星河虽然不知道钟子津具体怎么个打算,有什么期待,但是十分清楚,蔺离这句话说出来之后,夏胜衣终究是没办法好好回到瀛洲派了,钟子津或者说还抱有shā rén灭口帮夏胜衣掩饰的打算,但如今却已是希望彻底被打破! 这个人是故意的——这是攻心之计,就是为了叫他们心境不宁! 穆星河想到这里,扬声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们夏师兄从未背叛瀛洲派,他假意归顺于你们,不过是知道你们心怀不轨,想要为瀛洲派找出破绽,一举将你们拿下。你们手段残忍,动咎shā rén灭口,非但为了个人私仇想要颠覆瀛洲派,还妄图打破玉泉谷一方清净,如此大的祸害,夏师兄潜入你们之中寻求替天行道之法,又怎么了?” 他话音落下,四周那些嘈嘈杂杂之声忽然也就俱都落下了。 穆星河没有空思考他方才的话是否还有破绽,只在想着如今的战局,这人实力高强,血尸化煞之后应当远胜于他们,但却没有因为如此而轻敌,反而还使用了些小手段意图削弱他们的实力。 ——这不愧是一个在凝脉期重伤之后潜伏十日求得一丝破绽击杀炼魂期修士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穆星河:你们瞧瞧我这胡编乱造,瞎吹牛逼之术,诓诓围观群众,是够还是不够?! 这一战人物众多,势力纠葛,所以有点儿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3章 R卡大作战(二) 穆星河想到这里, 心中已有切切实实的压力沉下, 但是此刻他已是顺利地召唤出了式神,这意味着,他的节奏, 即将开始。 穆星河第一个召唤出来的式神, 依旧是他的椒图。 贝壳中的少女微微拉过贝壳,以她为中心, 水流一般的线条牵住了穆星河与另外四个式神。蔺离瞧到变化,虽还与钟子津纠缠,但随手就有一道带着腥气的火焰打来。 高手过招,开始的时候不痛不痒试探几下,是非常正常的。 但他错就错在,他不该试探穆星河——穆星河如今的这个阵容,经不起试探! 他一动手,立刻就有两三个妖物仿佛被触犯的样子, 急不可耐地朝他发起了进攻—— 首先是一只貉或者浣熊模样的妖怪, 举着酒壶,朝他奔来,用酒壶狠狠敲击他, 这攻势看来凶猛,对他却是不痛不痒, 蔺离只觉荒谬可笑,心中还怪异地有一丝恼火,叫他不由自主地再随手召唤出一道烈焰, 砸向那只妖怪。 蔺离几乎在出手的同时便冷静下来,他清楚方才那种感觉,与先前穆星河召唤出一个石兵一般的妖怪时对他做的一样,是一种蛊惑人心的怪异术法。 但穆星河的攻势,并没有就此结束,几乎是同时地,一个绑着高马尾手持巨大蒲公英的小女孩踮起脚尖,朝他挥动了一下蒲公英。这明明是一种娇俏可爱的姿态,给他的感觉却和方才的不痛不痒大不一样,在蒲公英挥动的那一刻,有一种锥刺般的痛楚直落到他的经脉之中,叫他真气都要略为一顿! 蔺离虽是清楚那些能化出人形的妖物怎么说都会有些本事,却仍是没有料到这个看上去乖巧可爱的小女孩一击之下竟有此等能力!她随随便便提起她的u qi,给他带来的创伤就已经超越一般凝脉期修士! 这个奇形怪状的貉或者浣熊,竟然还隐藏着妖术? 这个看上去软弱无害的小女孩,竟然隐藏了这样的威能? 这些都是什么妖物?!他竟然未见过一切记载! 蔺离未及细想,却又有一只妖怪朝他袭来,那妖怪长着翅膀,提着长刀,朝他俯冲而来,以ci dā一戳刺于他。 蔺离下意识反击,手上劫印一闪,已有烈焰在血泊上透出,以雷霆之势附于蔺离的手中,蔺离将手一挥,只见烈焰脱手而出,便纵是相隔很远,也能叫人察觉出那股几欲焚烧一切的热意和吞噬一切的威力! 那道烈焰落在那只跟传说中的雷震子有几分相似的妖怪之上,凝脉期的修士受此一击,即便不能死去也会重伤,然而这妖怪硬生生吃下他全部火焰,竟然还未曾消失!且就像是毫无痛感一样,攻击的动作没有半分停顿,给他带来更甚于方才那个女孩的攻击的痛感! 又伴随着那一下戳刺,绿衣女孩也好像想起什么一样,复又踮起脚尖朝他挥动蒲公英! 这些妖怪与方才玉泉谷之中他所见的几乎完全不一样,手段似乎也完全不同——当初在玉泉谷之中,除了那个石兵不断施加手段蛊惑人心以及一个提着灯笼玩弄蛊虫的伛偻男子之外,其余的妖怪都是在不断自保,何曾有如今这样如潮水般连续不断的攻势! 在很久之前,穆星河知道自己拥有阴阳师系统之后,他就明白了自己要干些什么。阴阳师是一款讲求策略的手游,变成他的随身系统后,依然是选择最优策略才会有最优效果。 他必须观察局势c判断战斗会出现的情形,预测对方的战斗特性。 在玉泉谷之中,他已然看出了蔺离的战斗风格,于是在这一战中,他依然选择了椒图。 椒图即使只是一个r卡式神,也依然是一个很强的式神,一个拥有着独一无二的特性的式神。 椒图的技能涓流是分摊伤害的神技,但是使用一次鬼火消耗不算少,且当椒图连接涓流后第三次出手时,涓流会消失,需要消耗鬼火重新连接。方才在玉泉谷之中,因为鬼火数额的制约,穆星河配置了一套低速度慢出手的御魂,而这一次穆星河却与方才相反,为椒图配置的却是一套高速度的c确保椒图能够第一个出手的御魂。 原因有二,一是穆星河的这一套阵容,已经不需要消耗太多鬼火,而第二个便是,这一套阵容的核心,就在于这个椒图,必须确保椒图能够连上涓流,其后一切才有发动的可能! 椒图——或者说涓流这个技能的强势,不仅在于它能够分摊大量伤害c克制单体攻击,更在于,她是一个能够以一己之力带动整个体系的式神。 这个体系的核心在椒图,关键在反击。 在阴阳师中,有一个名叫狰的御魂,这个御魂的效果是当佩戴这个御魂的式神受到伤害时,会使该式神有超过三分之一的几率使用普通攻击进行反击。而当椒图连上涓流后,所有伤害平摊,无论你愿不愿意,都有几率去触发狰的御魂效果。 这个适用于一切普通攻击附带效果c包括普通攻击能造成高额伤害的式神。 穆星河这一战,所携带的就是这样的式神——他甚至丧心病狂地,给椒图以外的式神都装上了一套狰。 那一只举着酒壶的c像貉一样的妖怪,名叫狸猫,它的普通攻击效果是嘲讽敌人,比起兵俑的嘲讽来,他的嘲讽虽然只有单体,但无需消耗鬼火,也不可驱散。从前穆星河经常利用狰和椒图达成一控多的效果,后来嘲讽相关的御魂都遭到了限制,这个式神又被穆星河提去看仓库了,然而如今这样面对蔺离一个人的情况,狸猫依然是可以一用的选择。 那一个手持巨大蒲公英的式神,名为萤草,看着清新可爱,也确确实实是一个治疗式神,但是她的特性却十分特殊——她的治疗数值是由她的攻击数值决定的,因此在高治疗量的同时,她也必定也有着高攻击。她的攻击本身很高,狰反击一下也可以造成可观的伤害数值,且她的普通攻击还会为自己回复生命,弥补了这个式神生存能力的不足,在椒图体系中更为可怖。 那一只背生双翼,面带iàn ju,手提薙刀的式神,他的名字叫鸦天狗,比起前面两个式神来说可以说是万分冷门了。这是一个定位比较繁琐的输出式神,当初他练这个式神完全是出于无奈,不过在这种情形下,却意外发挥了作用。鸦天狗的普通攻击有30的概率会联合一名队友协同作战,在这全员带狰鸡飞狗跳的环境下,他这一个特性更是将队友的出手几率大大提高。 这是一个鸡飞狗跳的阵容,更是一个叫蔺离打一下他能打个四五下的反击流组合。 蔺离出手极快,力道极强。穆星河并不指望和他以速度c或是以自己阵容的攻击能力与他硬碰硬,他选择暂避锋芒,被动反击! 穆星河的策略是正确的。因为这椒图体系的联动作用,狸猫c鸦天狗c萤草的不断骚扰,蔺离几乎是烦不胜烦,却无可奈何。 因为萤草虽然输出很高,但她依然是个治疗,在蔺离回手后不久,她就能够跳跃着挥动她的蒲公英为全体队友进行治疗。 这阵容虽然自保能力不如之前,但面对的只有一个蔺离,又有钟子津牵制骚扰,已然足够。 这一场战斗,在椒图连上线以后,节奏竟然是在他们手上! 众人见此形势,不由大骇。 只要是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蔺离的实力远高于他们,但叫人不可置信的是,时刻竟是那些凝脉期的人占据了优势。 钟子津的剑术高妙,有流风之逸态,亦有回雪之缥缈,一柄长剑,接连阻断蔺离的攻势,不过是凝脉期,已然有了自己的剑法风格,若能活下来,前途自然不可限量。 然而最吸引他们目光的,或许也是这一战中最重要的,竟然是那个穷酸小修士的符纸化妖之术。 那几个召唤出来的妖怪,他们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却偏偏个个是诡异无比! 但凡蔺离一对他们之中任何一个出手,他们就仿佛无比团结一般,争先恐后反击于蔺离,偏生蔺离又毫无办法——蔺离竟然杀不死他们! 而那个狸猫模样的妖怪,又似乎有魅惑之能,即便蔺离不去管控他们,它也会主动挑衅,让蔺离如同失却了神智一般对它出手,又是引发一波妖怪们的联动。那绿衣女孩看似柔弱可欺,动作也轻柔可爱,可是她每一次动作仿佛都能给蔺离带来极度的打击!还有那背生黑翼的妖物,威势也同样惊人——如此下去,被消耗殆尽的会是蔺离! 此刻仍留在此处旁观的人,不可谓不见多识广。他们也旁观过c甚至亲历过许多战斗,道修的召唤之术c妖修的驱妖之术,他们也都见过,有些人是与强大的妖怪结下契约,或是习得强大的符篆召唤符灵,这些强大的生物有着近似于人甚至超过人的实力,与召唤者共同作战,也有些人是可以召唤许许多多的小妖怪,许许多多的符灵,以数量为优势,纠缠住敌人。 却很少有人见过这样召唤的——召唤出来的生物有的异常强大,有的攻击叫人不痛不痒,它们各不相同,却仿佛冥冥中各自具有联系,如有灵智一般,结成一体——就好像人们所习练的阵法那般! 这符纸化妖之术,当真是诡异莫名! 他人见穆星河十分轻松,但只有穆星河才知道,哪怕战斗没有开始多久,他如今所受的压力已经超乎了旁人想象。 境界压制之下,穆星河的真气运转得万分艰难,他本来已应该习惯,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发觉自己非但无法使用复杂一些的譬如青雷绽这样的术法,连斩风诀这样的天赋术法都使用艰难,或许再过不久连小清风诀都无法运用。 穆星河没有冒险使用任何术法,只是有条不紊地给自己的式神下达指令,时不时落下一道言灵·缚骚扰,他发觉自己的心跳越发疾速,几乎要失去了规律,伴随着心跳而来的却是一种难言的心悸之感。他相信自己的思绪是冷静的,但那种慌张失措的感觉却如跗骨之蛆,驱之不去,叫人烦躁。 那真的是一种生理上的感觉,因为穆星河此刻的思路还很清晰。 蔺离即便是在如此被动地迎敌,穆星河也能感觉出来这并非是他的全部实力。对于高手而言,生死决斗的时候,故意留手是非常大意的决定,蔺离无论如何都不至于此。 他猜想,蔺离这是在等。 只是蔺离在等什么?等什么样的时机?——是什么样的时机,什么样的处境,才会让蔺离觉得值得等? 穆星河还在推测各种可能性,开始发觉蔺离的行动模式,比刚开始是有所改变了,他竟然躲也不躲一下,坦坦然接受了狸猫的攻击,坦坦然被狸猫的嘲讽所控制。 被控制的那一刻,穆星河竟见他微微朝他笑了一笑。 他竟然是感觉出来了! 事实上,狰这个御魂是被削弱过了的——这个御魂的改动,直接导致他的狸猫被扔进了仓库,难以上场。那一次的削弱中,狰的御魂效果对被嘲讽目标的触发几率降低超过一半,也就是说被嘲讽的对象攻击时,触发其它队友反击的可能要小得多。 而蔺离感觉出了这个,主动接受嘲讽,叫这样一来,他脱控得更快c被攻击的次数也少得多! 他故意受到控制,是想要腾出时间,减轻接连攻击给他带来的压力! 他拥有余暇之后,地面上的血如有生命一般被他吸引,落到他那铁灰颜色的手中,他手上血色的图纹鲜艳得几乎要迸裂出来。而几乎在血sè tu纹亮起的一瞬间,穆星河脚下忽然出现了一道同样的血色纹印,穆星河尚未反应过来,那道血色纹印忽然炸开,伴随着几欲焚天的猩红烈焰。 无数火鸟在噼里啪啦的火星中向他袭来! 穆星河那一瞬间由内而外感受到了一种几欲被灼烧殆尽的痛感,同样是使用火形态的术法,这个人给他带来的压力和红衣少年给他带来的压力几乎不可同日而语。穆星河的真气被寸寸焚烧,式神们也在那一瞬间大大被削弱,这人很聪明,非但发觉了反击的弱点,还发觉了椒图平摊伤害的特性——既然秒杀不了任何人,那就给所有人造成压力吧! 此时穆星河的式神们开始了反击,穆星河却不由自主捂住了胸口,境界压制带来的压力越来越大,他的心脏几乎要跳出来了。 而蔺离已经不顾他式神们的反击了,他又结出一个古怪的法诀,这次的目标,却指向了夏胜衣。 蔺离目光一转,穆星河心中已有一个可怕的猜测。 原来,他等的是这个,这的确是一个最好最好的,最方便不过的时机! 他手结法诀作出一个言灵·缚,然而此刻,这个言灵·缚果然没有生效! 他急急指挥狸猫前去嘲讽,但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夏胜衣剑刃上的烈焰忽然一道道爆裂开来,爆裂的黑炎化作黑烟,包裹住了夏胜衣。夏胜衣的皮肤忽然泛起不正常的红色,他的肌肉下的血管仿佛沾上了岩浆一般的色泽,端的是诡异莫名。 钟子津察觉不好,回身来挡,却依然挡不住那些黑色雾气! 穆星河知道他必然挡不住,这些黑色雾气他很熟悉,甚至说是不久前才见过——那是煞气。当初无论是鲤鱼精的盾还是晴明的结界都挡不住煞气的侵袭,何况那只是一把剑? 他回想起玉泉谷之中蔺离一直做的事情,当时他和钟子津一直在骚扰,但是如今看来,蔺离虽然未尽全功,但必然也有所收获。 他这股煞气,指向的是夏胜衣! 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夏胜衣依然被黑烟所笼罩,隐约只能看见那双血色的眼睛,皮肤底下岩浆一般涌流的血液。而那混沌不清的黑烟里,夏胜衣举起了剑,指向的却是他的师弟! “这同门相残的戏码,好看不好看?”穆星河忽然听到蔺离凉凉的声音,甚至还带着几分笑意,“既然接受了焚天宫的传承,不管你忠心不忠心,你这血肉之身,此生都是归焚天宫所有,传承功法于你的我,想什么时候用,便什么时候用。” 蔺离的话语还未落下,夏胜衣已然发出一声痛极的哀嚎。他双目赤红,几乎要被血液所充满,甚至有血泪落了下来,然而他的行动却似乎不受自己控制,那一把巨剑,斩的不仅是钟子津,还是旁边那些看着他们比斗的人! 穆星河此刻想明了蔺离用心的险恶之处,不由心底发寒。——依照他所说的,夏胜衣的肉身,他想什么时候用就什么时候用,煞气入体之后,夏胜衣的负面情绪应当会更容易激发出来,若说之前的夏胜衣还在清醒地行恶,也会对钟子津留一丝余地,那么此刻的夏胜衣,或许不过是蔺离的shā rén机器! 他不仅要杀他们,还要杀无关的人! 蔺离甚至还出言嘲讽了方才穆星河为夏胜衣回护的言语,因为到他一步过后,夏胜衣彻彻底底地,再无回头之路! 面对这样的情况,钟子津怎么能不心神动摇?然而即便是心神动摇,他也不得不做一个抉择——要保护谁,放弃谁? 蔺离是久经世事之人,决斗之时,从不吝啬使用手段。他待钟子津也是如此,知道瀛洲派中人宗门感情深厚,那便一直往他死穴里戳!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次穆星河使用的套路,名为全狰教当然这并不是终极形态。 该阵容未经测试xd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4章 R卡大作战(三) 夏胜衣一剑挥去, 带着污浊昏黑的煞气。 钟子津手持利刃, 站在夏胜衣面前,若他挡住了这一剑,那么夏胜衣的剑势往右, 伤到的是围观之人, 夏胜衣的罪名坐实,即便他能保全他性命, 他也终将背负累累血债与引来各处的仇人,若他不去挡这一剑,受击的人却是他一直保护着的c方才还因为蔺离的攻击而受了些伤还未回复过来的穆星河! 他该如何抉择! 如此形势,蔺离即便是被穆星河的式神凌丨辱得各处带伤,却依然能够从容淡定,甚至还能嘲讽地笑着看他们。 但他并没有想过,当初钟子津与夏胜衣决斗之时,只犹豫了很短的时间。 钟子津是一个剑客, 剑客执剑, 当斩即斩,当断则断! 钟子津提起剑来,他没有选择保护任何一方, 而是毅然迎着夏胜衣的剑势,一剑向夏胜衣而去! 夏胜衣的巨剑穿透了他的肩膀, 血流如注。 可就在那一刹那,钟子津的剑却贯穿了他的胸口下方。 那只不过是不到一弹指的时间,稍微看得懂剑的门道的人却忽然变了脸色。 钟子津给夏胜衣的伤口, 并未伤到性命。但只不过是那一瞬间,夏胜衣的经脉却被尽数切割,叫他无法再运出一点真气,也没有一点功力! 他们是用剑之人,能看得出来钟子津的剑术还是以剑为形的阶段,尚未领悟到以气为刃的手段,钟子津能在瞬间c且在方寸的伤口之中做到这种事情,说明他对剑的“势”的领悟已经到了极端细微的程度!他是借剑之势来重创夏胜衣的经脉! 剑气与剑势,说不清哪一个掌控起来更难一些,而这个只有凝脉期的少年人做到了这个,只能说明他的天赋c他的剑术造诣,确实非是常人能及! 钟子津的肩膀流着血,他的剑穿透了他的师兄,他却看也不看,将剑拔出。利剑寒芒指向的是蔺离。他的半身已染尽了血色,是比黑色更深的颜色,他仿佛丝毫不觉得痛,只看着他的剑,剑光如练,剑刃上的血在他的疾行中滴落下来,露出锐利的c冰冷的剑锋。 这带伤的一剑,却承载着钟子津全部的力量,全部的真元与剑势,剑刃在这阴雨天气却有着锐利的明光,仿佛上边有无尽的浪潮与月色—— “月沉西海。” 伴随着少年低低的声音,那冰冷的一剑,带着海上的潮水c波澜不止的海面c冰冷的月,还有一切归于寂静的长夜,一齐向他涌来! 那不过是须臾之间,前一刻他还是个真气蓬勃剑意纵横的剑客,下一秒他的真气如高山倾颓c海潮倒涌,仿佛要覆灭在这可怕的剑势之中! 那一剑来得太快,叫蔺离无法阻挡。 这不是蔺离预计中的速度与力度,这也不是蔺离所能承受的速度与力度。 那一剑的剑光只亮起了很短的一瞬,此后剑刃便晦暗下来,再不见那一抹惊人的颜色,然而别人几乎久久移不开眼来,哪里还有什么白骨血池c密林寒雾,眼前只有那一道亮起又逝去的剑光! 半晌之后,才有人喃喃道:“这是沧海剑法第最后一式啊明月沉西海!” 瀛洲派的根本剑法,名为沧海剑法,剑法共有九式,第八式名为海上生明月,是万物初生,万象显形,一切都存于一剑的生之剑式,然而第九式却是彻彻底底的绝剑式,月沉西海,寄托自己一切于一剑之中,带着无边剑势,共沉沧海! 那是没有任何后路,也不能留给自己后路的一剑! 只有这样的一剑,才能重创蔺离! 蔺离闷哼一声,倒退几步,几乎要跌坐下去,但他很快恢复过来,他有真气护体,虽然那一剑确确实实叫他真气大损,肺腑作痛,但终究他还能作战下去! 但钟子津在那一剑过后,已然彻底失去了战斗能力。 他甚至无力去拾回自己的剑。 穆星河明白,他贡献出自己的一切,忍耐着身体的痛楚,使出那么一剑,已然是尽了最大的努力,已然是面对方才那样的局面的最好选择。 钟子津无法像之前一般保护他,那他便去保护钟子津——穆星河不顾被火焚烧真气的痛楚,迅速跨过火海,走到钟子津面前,胡乱地从他储物袋里掏出各种乱七八糟的丹药,看也没看,一齐给钟子津塞到嘴里去。 他带着式神站到钟子津面前,与蔺离相对。 蔺离的确是因为钟子津而受到了重创,他的火焰的威能都较之前小了许多。 穆星河的心跳却是越来越快,且有各种纷繁的思绪c无尽的尘埃在他心中脑海,纷纷扬扬而下,干扰着他的思路,蒙蔽着他的视线。 他的真气,也越来越稀少,甚至经脉道路都要闭塞起来。 ——这便是蔺离要等的,这便是他所判断的最好的时间节点! 蔺离一击不中之后,便在等待一个时机。一个叫他们全盘崩溃的时机。钟子津重感情,他便利用感情让钟子津失措,虽然钟子津的行动大概也是出乎他的预料,以至于他竟受了重伤,但此时的钟子津为了重伤他也失去了战斗能力。对付穆星河却不需要那么复杂,只需要四个字:境界压制。 穆星河终于知道他在等什么了。 穆星河是机缘巧合地突破到了凝脉期,但突破到凝脉期,未必是拥有凝脉期所该有的力量。他还有许多知识未曾整理,只有基本的运用凝脉期真气的能力。 因为在这个世界里,突破境界之后,是需要巩固境界的,未曾巩固的境界,就如同无根之木,会被轻易折断。穆星河很清楚这一点,他哪怕是突破到了练气期也花了许多时间去巩固这个境界,而这一次事出突然,他无暇巩固自己的境界,也只打算使用式神而不打算使用任何术法的威力。 他已经如此谨慎,但这世界获得力量的条件比他想象得更严苛。 他确实突破到了凝脉期,然而不是说机缘巧合突破到了一个境界,就一定能使用怎么怎么样的力量,世上从来没有免费的午餐,这个世界更是如此,你要获得什么样的力量,必须要付出同等的努力。 如果强行使用还没有完全属于自己的力量,是需要付出代价的。更何况,他是利用这种力量挑战境界比自己更高的强者。 时间的推移,境界的不断压制,穆星河本就不太稳定的境界终于一寸一寸崩溃下来。 穆星河站起身来,微微往后退了退,依靠着树干,想让自己歇一歇。 蔺离这个人的战斗经验确实要比他丰富得多,他把握这个时机也把握得十分毒辣,正是穆星河境界濒临崩溃却还未曾能发觉之际,他首先脱出控制针对穆星河阵容的弱点,给了一下巨大的打击,随后引爆了夏胜衣这个定丨时丨炸丨弹,意欲摧毁钟子津,动摇穆星河。 如今钟子津虽然重伤了蔺离,但这自毁式的一剑也重伤了自己,再无抵抗之力,穆星河境界也强撑不了多久,假若是他使用术法,他估计就能够感受真气反噬的可怕了。 但这个情形,不使用术法,还可以做些什么? 穆星河想稍微缓一缓,理一理思路,蔺离又怎么会给他这样的机会?! 那几乎是他无法看清的动作中,蔺离祭出了一面旗子,那旗子通体赤红,黑色火焰的纹理围绕于四周,无风而在空中翻卷着,蔺离手指微微一动,那旗子忽地一阵,然后穆星河只觉身后真气一荡,他下意识跳开,他的反应已经是他的极限,但是仍是来不及! 只见身后的树木在他跳开那一瞬间接连炸裂,弹出一簇簇的火苗,那火焰带着无限吞噬的意味,仿佛有生命一般落到他的身上! 穆星河只觉真气几乎被灼烧一空,他的身体仿佛也是空空的,任由火焰撕扯,却没有任何办法,被迫交出了言灵·守,张开巨盾,等待萤草为他回复。 而穆星河被逼得如此狼狈,蔺离却也不过是召唤出了一个法宝,微微动了一动而已。 蔺离被钟子津一剑重伤,面色也有些苍白,但是显然,对付穆星河,他这样已然足够!而穆星河只要一躲避,他的杀招就会袭向钟子津! 穆星河的妖怪没有一个有那种抵挡伤害的能力,穆星河想要保护对方,只能使用法术,而穆星河一旦使用法术,他的境界就越发难以维持。或许凝脉期对炼魂期,穆星河还勉强能够应对,那么练气期对炼魂期,只能任他蹂丨躏。 但蔺离终究是想错了。 首先,穆星河的言灵·守,并非是他那些勾连全身真气的术法,只需要一点点真气便可以驱动。穆星河或许会因为真气的不断压制和他不稳定的境界而崩溃,但不是现在。 其次,穆星河并不是一个喜欢冒险的人,他一来就知道此战凶险,更不会将所有的砝码,压在一件事情身上——不论是钟子津的保护,还是他刚刚突破的境界。 蔺离固然在等,然而穆星河其实也在等。 他所召唤的第五个式神,其实并没有多少人注意。 那是一个皮肤发蓝c眼瞳赤红c头顶高帽c帽贴符纸,不停在蹦蹦跳跳的妖怪,它并没有狸猫那样的控制能力,也没有萤草那样的回复能力,更不像鸦天狗那样,能带动他人协同作战,甚至他的伤害能力也微不足道,以至于蔺离从未试图下手对付他,旁边的人也没有给予他任何关注。 但穆星河等的就是他。 这个式神名叫跳跳弟弟,这是一个极端后期的式神,他的能力是将自己所受伤害的接近百分之十转化为自己的攻击力,也就是说,挨打越久,他越强。 因此即便是如今蔺离的攻势不断,即便是他体内的真气絮乱得四处冲击,他也在忍耐着,承受着。 狸猫在断断续续提起酒壶嘲讽住蔺离减缓穆星河的压力,萤草在反击过后的行动时间内也挥舞着蒲公英为他们恢复状态,鸦天狗也不断冲上去,带动式神协同作战。 而跳跳弟弟的体型在蔺离的不断攻击中,越发巨大。 穆星河原先召唤出来的跳跳弟弟的时候,它的身高不过到穆星河的胸口,而在承受多次蔺离带来的伤害后的如今,他已经长得有小树那么高,他所附带的攻击力,也由一开始的接近与无,到现在一个反击就能将蔺离的真气打乱一分! 但穆星河还在等——还不够,他还需要一个一击必杀的机会! 蔺离已经不需要再等! 他已发现跳跳弟弟的诡异所在,已经全力出手,不打算给穆星河半点机会! 他看得出穆星河无法应对范围性的术法,便一再使用他的法宝,火焰不断在穆星河脚下升腾c穆星河头顶上降落! 亏得是先前钟子津明白自己之后恐怕无力保护穆星河的时候,已然竭力重伤了蔺离,否则这一套下来,穆星河再无半点生还的可能! 当然,现在也好不了多少,萤草纵然回复量很大,但是此消彼长下来,穆星河c以及其他式神的状态已然节节下降,再如此僵持,必定是败局。 穆星河闻着那充满血腥气的空气,境界压制之下头痛欲裂,心悸难安,双手也不住颤抖,空气越见稀薄,他的脸色也一寸寸苍白了下来。 甚至他的脑海里还有记忆的碎片纷纷扬扬,夹带着零零碎碎的画符心得c符篆图形c法决和真气运用的技巧,飘来荡去,搅得他思绪没有一刻安宁。他一向自觉自己是比较能控制自己的,此刻却无法阻止他思维的涣散! 他在算着跳跳弟弟所能造成的伤害,和他身体的状况还能支撑的时间。这原本他根本不需要细想就能估算出来,此刻却被干扰得花费了好些时间。他能清晰感觉到他的状态越来越差——他原本不论身体多痛楚,精神总还是清醒的,然而这个不稳定的境界却能迫使他精神越来越涣散,比任何一种对手给他的压力都要强。 这种感觉很不好,他已经不能再等。 他感觉到脸上忽然凉凉的。是有什么冰冷的东西落下来。 下雨了。 细细的雨丝从布满阴云的天空垂坠了下来,空气里都是一片湿湿凉凉。 穆星河站在雨中,体内那些灼痛的伤口似乎都被这细雨抚摸过,疼痛稍稍平息了下来。 狸猫在他的指令下前去嘲讽,可于此同时,蔺离祭出的旗子微扬,卷起地面上已带着泥污的血液,化成道道烈焰,朝穆星河纷纷降落! 蔺离已是看出了他的决心! 他亦然看出了蔺离的决心! ——必杀他于此! 此时他有两个选择——是张开言灵·守,抵挡这一击,或是使用言灵·缚,赌一个蔺离不出手的可能。 他选择了缚。 而他在下决定那一刹那,蔺离的术法落了下来。赤红的火鸟,带着猩红的煞气,一齐涌向穆星河! 蔺离的术法出自魔宗,与寻常的道修不一样,他的术法带着诡异的煞气与邪气,火焰落下来的那一刻,他的真气好像也一同焚烧起来,他本来就不甚稳定的境界c有些杂乱的心境,如同受到了无数浊气的沾染,混混沌沌,一切都看不分明! 蔺离实力高强,穆星河的式神们本身就在消耗战中状态不佳,萤草虽然是个治疗,但本身星级不高,也从未发展过生命属性,十分脆弱,在这一击之下,竟再也支撑不住,直接消失! 至此,穆星河已是失去了回复能力。 但就在此刻,狸猫上前嘲讽,阻住了蔺离下一步动作! 穆星河手结法诀,凝视着他。对方面色苍白,真气絮乱,状态应当比他好不了多少——若是,若是蔺离之后能够带动其他式神的联动,他应当就有把握击溃蔺离! 神啊,让我反击一次吧。 只是这个世界没有神,他的祈愿也未曾实现。 蔺离抬手一个术法过来,已是摆脱了狸猫的控制,随后他的式神终于能够反应,意图去反击,穆星河早已准备好,手结法诀,一道言灵·缚出手。 然而穆星河准备许久的这道缚,终究没有缚上。 蔺离已经出手!但穆星河反击的式神已至! 鸦天狗挥着薙刀前去,这一击之后,蔺离竟然退了一步,显出难以支撑的模样。 原来穆星河的缚虽然没有命中,但是增加伤害的效果依然存留。 鸦天狗是一个纯输出,这一击的威力,非同小可——穆星河自从踏入凝脉期就可以使用r卡,他的r卡普遍比n卡练度高,这一次用的式神,又有哪一个是省油的灯! 蔺离受此一击,忽地打断了自己原来的动作。 他的手中忽然钻出来无数细针,聚在他顶上,细针原本是铁灰色的,如今变得通红,细针变红后忽地散开,看着这个势头,是要射向四面各处! 周围忽然混乱起来。 那些一直在周围旁观c闲谈的人们,此刻终于感受到了蔺离对他们的杀意,惊慌失措地祭起自己的法器准备防护! 只是他们的准备需要时间,蔺离的攻势已然一触即发。 这人准备拿周围的人下手,迫使穆星河分散注意力,甚至叫穆星河回护! 但他非但不懂钟子津,他也不懂穆星河。 穆星河虽出自名门大宗,却从来没有拯救苍生护佑众人之类的想法,他只做自己能做到的,也只对自己负责任。 穆星河根本不理会,冷眼看着蔺离,准备着最后一击! 蔺离发觉到穆星河的冷漠过后,仿佛有些意外地动作停滞了一下,但他的反应依然十分快速——那些通红的细针,如今已是带上了黑色的c仿佛沾染着无数污浊的火焰,转换了方向,直向还在竭力恢复中的钟子津而去! ——旁人你不救,那么你的朋友,你救是不救! 穆星河的脸色已经冷了下来。 ——是赌,还是不赌?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里钟子津用的一招明月沉西海,名字来源于藤萍的《吉祥纹莲花楼》,莫名觉得和那个海上生明月特别对应,当然可能实际效果还是有所不同的_(:3∠)_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5章 终局 忽然有凉意贴着他的面下来, 带着些微的真气与灵气——那不是春雨。 穆星河抬起头, 却见天空之上,有细细的c冰蓝色的剑气,如同雨丝一般落了下来, 每一道剑气, 都准确抵挡住了蔺离那些细针,与细针一起消弭无形。 细针不停聚集, 剑雨也随着这样的变化越来越密。 树林深处,有一个少年身着白衣,撑着竹伞而来。 那是个面貌清雅俊秀的年轻人,眉目像水墨晕染出来一样,温温雅雅,整个人就如同春雨中朦朦胧胧的远山。 他姿态本是温柔从容,像是与这之中剑拔弩张c鸡飞狗跳的气氛完全无关,但是他的另一只手却是捏着剑诀的姿态, 显然他就是引动剑雨之人。 树林中的人们惊魂甫定, 又说了起来:“剑气化形之术!又是一个高手!” “可他只有凝脉期——剑气化形之术不是起码炼魂期才能悟到吗?!” 这个神秘高手手指微动,剑如雨下,隔绝了众人与那战斗中的两人。 他显然听到了这些话, 只是诚挚而满带歉意地一笑,对着那些七嘴八舌的人道:“我是瀛洲剑派温行泽, 我的八荒剑阵只能隔绝片刻,之后恐怕保护不及,烦请各位尽早离开。” 语罢他撑着伞走向钟子津, 他蹲下身去看了一看,钟子津只是朝他一笑,没有说出任何话来,已是昏了过去。随后他又抬起头看了看穆星河,朝他点点头。 两人虽未曾说过一句话,但是却在目光相交的一瞬间明白了彼此的意思。 这过程之中,蔺离的攻击未曾休止,剑雨不断收缩,最终只护佑到了钟子津与夏胜衣的那个范围。 穆星河深吸一口气,不再看温行泽。 他如今的境界已经濒临崩溃,穆星河如今还有一击之力,也只剩一击之力! 但这一击本就足够了,在式神的接连攻击c钟子津的搏命一剑之下,蔺离的状态未必能好得了多少! 蔺离想必也能看得出来他的鱼死网破之意,因此攻势越发疾厉。 无边的烈焰,卷起地上的鲜血,一起朝穆星河涌来! 剑雨落得更疾,挡住烈焰的去路,然而这烈焰却不像刚才的细针一样可以轻易被化解,剑雨一道一道消失,烈焰仍向穆星河袭来! 穆星河其实明白剑雨根本挡不住,释放剑雨的温行泽显然更为清楚,他们都明白,这只能缓一刻,穆星河只能利用这一刻! 狸猫冲了出去。 蔺离见狸猫行动,已是有所提防,甚至还稍作挪移要避开狸猫的酒壶敲击,却没想到这个时候的狸猫改变了攻击方式! 这个式神一直以来都是奔上去用酒壶敲人家一下,但此刻,他的动作竟然变了,他喝下一口酒,熊熊烈焰从他口中喷射出来,奋力灼烧着蔺离。 狸猫的嘲讽只是他的普通攻击,这是穆星河第一次使用狸猫的技能——烈焰之酒。狸猫每次的普通攻击c以及休憩被打醒之后都会给对方刻上狸猫的酒气标志,漫长的作战过后,穆星河已经不知道蔺离身上到底积累了多少酒气标志,而烈焰之酒这个技能,却是引爆所有酒气标志,给对方造成伤害。 蔺离退后一步,似乎不能再承受一般,吐出一口鲜血来。 而穆星河的攻势,还不曾停止! 他的鸦天狗也动了,这一次的鸦天狗并没有冲上前去,而是举起薙刀,腾空而起,无数黑鸦羽毛袭向蔺离! 蔺离吃过了亏,已经有所准备,化出一道血色护盾,抵挡住了鸦天狗的攻势。 只是他抵挡了一次,第二次又要如何阻挡? 如今是穆星河跳跳弟弟行动的时间。如此漫长战斗c如此饱受摧残之后的跳跳弟弟吃到了无数伤害,如今硕大无比,穆星河抬头看去的时候都觉得有些可怖。 跳跳弟弟已然跳了出去。 而那一刻,蔺离消失了。 地面上只留下了一滩血痕。 这种血痕穆星河见过,当初他与钟子津第一次见面,钟子津出手诛杀一个焚天宫弟子,焚天宫弟子也是留下一滩血痕以及一个替身逃走——这蔺离见势不妙,竟然是不再选择对奄奄一息的穆星河动手,直接选择逃走! 自然,穆星河出手能够击退一个炼魂期强者已经是非常了不起,只不过穆星河从来都不愿放这些人走,这些人手段狠辣,步步紧逼,若是留下来,不知道是多棘手的后患! 穆星河能防那些手下们复活,怎么不知道蔺离也会有类似的手段? 只是这一次他碍于式神配置,无法选用防止复活的式神,终究是让蔺离释放出了这样的手段。 但穆星河既然清楚,就有别的把握。 只见这一片地面上忽然燃起赤红的火焰,众人心下愕然——蔺离竟然未曾逃走,这个时机还想卷土重来吗? 只有有心的人才能发现,这火焰与方才的截然不同,全无污秽,只有焚烧一切的灼然气焰。地面上的火焰一道道,一路焚烧而去,相互粘连,竟然连接成了一个巨大的阵法形状。 树林之中,零零散散有人走出来,走到蔺离与穆星河交战而被众人留出来的空地之中,他们衣着寻常,形容各异,乍一看不过是那些围观的好事者,然而仔细分辨,却发觉那些人不同的衣服之中,似乎都身着一件赤红里衣。 这些人竟然都出自同一宗门! 伴随着阵法的结成,中心的那血泊忽然不断震颤,甚至血液开始蠕动起来,形成了一个人的形状! 那是衣发凌乱,面色苍白,显然虚弱不堪的蔺离! 穆星河清楚自己的形象也未必比对方好多少,因此只是扯扯嘴角,面前笑了笑,马不停蹄,驱使着他的跳跳弟弟给予他最后一击! 蔺离受火焰之阵所缚,逃跑失败,元气大伤,如何承受跳跳弟弟积累许久之后的雷霆一击? 他几乎不敢相信最后的手段都被人破解,惊疑不定地望着穆星河——这个人c这个人只不过是个刚进入凝脉期的,原本理应随随便便被他打败,甚至他根本不用动手他就可以死去,凭什么能把他逼到这个地步! 蔺离面色已经不见原本那种从容的c充满轻蔑的神色了,他有些狼狈地拾起地面上的旗子,想要祭起他的法宝,给他最后一击——毕竟确实,穆星河也只差一击。甚至他不需要做什么,拖下来,该死的人也是穆星河。 只是穆星河又怎么会给他这样的一个机会? 那可是吃了无数伤害的六星跳跳弟弟,只要他能够活下来,还有什么不可击穿?! 少年站在熊熊烈火结成的法阵之中,他的面容被火光所映照,眼中是不断涌动的烈焰。 他身形单薄,发丝凌乱,体内真气震荡,境界如危墙一般摇摇欲坠,然而他还站着——还孤独地站在蔺离面前。 这个从未被看好的少年面临强敌从始至终都是指挥若定的姿态。他身旁和身前是那些奇形怪状的妖物,而他是这些妖物的主人。 妖物的阴影与地面的火光,让他的神情都显得不大明晰,唯独那双眼睛,带着不可动摇的杀意,分外明亮。 跳跳弟弟冲了上去,他的体型巨大,面貌仍是懵懵懂懂的少年模样,只是双目赤红,手上铁链随着他的动作当当作响。在那些浊重的声响之中,跳跳弟弟的身影已然遮盖住了蔺离,昏黑的影子投落,本来就阴阴沉沉的雨天里,更难看清。 雨丝丝丝缕缕飘落在树林之中,那些赤炎却没有一点要被浇灭的意思。 那个皮肤发蓝的少年,带着懵懂无知的神情,摇摇晃晃地朝蔺离跳去,巨拳挥落。 树林中一片寂静,只有骨头碎裂的声响清晰可闻。 蔺离的声音早不见之前的从容与高傲,他挣扎着嘶哑道:“焚天宫必” 声音满带着恨意,叫人恐惧,然而他的话未曾说完,已经被截断——属于蔺离的真气在那一瞬间散尽了。 雨丝落在地面上,火焰和血液都消失了。 于此同时,那些什么狸猫,什么跳跳弟弟,什么椒图,也在这一瞬间散尽了。 只有一个身姿略显单薄的少年站在那儿,他仿佛虚弱无比,一击就碎,但是却站得笔直,仿佛永远不会倒下。 火焰回缩到地底,慢慢熄灭,阴雨天里,似乎那个少年才是唯一的亮色。 大约见过此战的人,都不会忘记那个孤独地站在烈火中的少年,那映照着火焰的c野兽一样的c却分外冰冷的眼眸。 一切都结束了。 比起先前那充满着窃窃私语的树林,此刻的树林却分外安静。 ——此战开始之后,没有人想象到会是这样的情形! 没有人能想象到竟然是这几个凝脉期的人能够杀死焚天宫的炼魂强者! 在他们眼里,蔺离几乎可以说是不可打败的,他修为极高,战力极强,又诡计多端,甚至还有种种秘法逃跑,就算是同样的炼魂期强者也不能致使他殒灭于此。 然而此时最不可能的事情发生了。 非但在战斗刚开始个使用符纸化妖之术的少年利用这诡异莫测之术叫蔺离左支右绌c无法立刻杀死他,之后蔺离强势的时候,这少年竟然依旧能将他的攻势化解下来! 符纸化妖之术的原理或许细想可以察觉出来,这是结合了道修的符灵召唤之术和召唤妖怪的术法的一种术法,但是无论是符灵召唤还是妖怪召唤,都很少看见这样的战斗。 修真者本人退居召唤物之后,由召唤物来负责战斗,且这些召唤物之间各具特性,各有联系,相互协同,几个妖怪就能打出可怕的效果。 或许见多识广的人也能看到高阶的c擅长召唤之术的修真者以同样的方式战斗,甚至比面前的少年能同时掌控更多召唤物c又甚至那些召唤物是有灵智的,但对于他们来说,最为可怕的是,他们能看出这个少年的战斗之中包含着种种策略,这些妖怪或许是经过选择的,专门针对蔺离而使用的。 ——这个看似寒酸的少年究竟能召唤出多少同样强度的妖物,以至于能如此游刃有余?! 有些人并不关注有什么新的术法,只觉得那个少年实在可怕无比,不愧是可以从梅庭雪的庭院中逃出的人物。 因为显而易见的,此人其实步入凝脉期不久,境界压制本身就给叫人实力大减,他的境界似乎突破之后并没有加以巩固,因此更为脆弱。然而这样脆弱的境界,对于许多人来说已然是绝境,但这个人竟然能面对蔺离坚持许久,这便不是那些妖怪之功了。 甚至能够看出,其实他一直步步为营,等待一个机会叫蔺离步入落网,给他最后一击。这浑然不似一个弱者被迫迎战强者的姿态! 如此机缘,又如此心智,若无意外,此后定是名震一方的大人物! 穆星河并不清楚别人究竟怎么样看他,他这时候已经头痛欲裂,真气断绝,疲惫无比。对于他的唯一好消息就是他依旧维持着凝脉期的境界,此番苦战,终究没有让他跌落境界,也算xg 。 他脑袋里一直有声音轰隆轰隆作响,时不时还有指甲刮到玻璃一样的杂音,他觉得十分难受,想要躺下去好好休息一番,但他终究还是站直了,看着向他走过来的人,疲惫得只能笑了一笑。 那人一身红衣,面无表情,朝他丢来了两样东西,那是一张破损的旗子,和一个储物袋,正是蔺离身上所剩下的东西。 穆星河四肢无力,并没有接过来,只看着它们落在自己脚下。 “你竟没死。”那人也不在乎他的虚弱,冷淡道。 “哈,”穆星河短促笑了一声,“那当然。”他说着似乎断定了对方并没有恶意,捡起地面上的东西,背向他,走向钟子津。 只听那人在他背后说:“你却是早已算到我会带人来,不管你优势劣势,我们都会为你牵制住他。” “别这样说,”穆星河简单地朝身后摆摆手,道,“互惠互利嘛,你为了宗门的长治久安,也不会愿意这样一个隐患留下来。我都不介意你利用我绊住他们了,你也不要那么小气啦。” 穆星河的话语说得轻松,别人听来却是心惊肉跳。 原来这一场战斗,还是这个少年算计好了,无论是如何应战,还是如何防备蔺离的逃脱手段,他早就谋划于心!无怪乎这个rén iàn对强于自己数倍的对手仍然能有这样的从容,也无怪乎这一路的战斗中他都有条不紊,指挥若定,甚至他还能利用苍离派的力量,为自己牵制,此人小小凝脉期,境界随时崩毁,竟然敢对蔺离存有必杀之志! 钟子津此时已经昏了过去,他的师兄已经收了伞,站在那儿等着穆星河,见他走过来,他还伸了伸手,想要为穆星河搭一把手。穆星河怔了怔,却没有接过,只转头看了看钟子津和夏胜衣,问道:“他们怎么样了?” “子津是真气和心力消耗太过,身上又有伤,如今支撑不住,修养几日应当就能恢复,”温行泽看着钟子津,轻轻叹了一口气,“至于夏师兄,是经脉被子津一剑断绝,虽然未死,修为应当是不复存在了。” 穆星河依靠着树干,恢复了一点体力,头依然在轰轰作响,又问道:“此后你们打算怎么处理?” “我先前听说过一些事情,知道焚天宫中人会往玉泉谷而去,又听闻宗门中人说夏师兄和子津都在见狸集一带,察觉到不对,便赶往此处,最后遇见了你们,”温行泽却是对穆星河说起了前因,他说话的时候是看着别人眼睛的,眼神澄澈而温柔,即便周围草木狼藉c白骨森然,即便穆星河受伤惨重,看着他这样的神情,心中都能宁定几分,温行泽又慢慢道,“为防不测,我通知了宗门中人在玉泉谷可能的出口各处等待,方才已发了x hà一符,他们会赶往此处搭救。我们稍作等候即可。至于夏师兄,我先说他是潜入焚天宫意欲fu ch一u,其余等他醒过来再问过他本人。” 这想法倒是与穆星河之前的说辞不谋而合,穆星河点点头,也不再说什么。 温行泽似乎看出了穆星河这些表现中的警惕意味,也不说话,只微微笑了笑,站立得如同青松一般,等待着同门的到来。 直到瀛洲剑派中人陆续前来搭救,穆星河才终于放心下来。 放下心来的穆星河瘫在马车里,已经是没有一点人样,他说话也是慢吞吞的:“对不起,这位师兄,我方才失礼了,我还忘了谢谢你过来施以援手。万分无礼,真的对不住。” 温行泽方才没有生气,如今便更不会生气,他很好脾气地笑笑:“当时的情景,最怕有人心怀不轨,背后伤人。钟子津这段时日与你一起,怕是劳你照顾许多。” 穆星河此时已经很清楚,这位温行泽,就是钟子津之前嘴里一直在说的那位有钱的c可靠的c还会给他赎身的师兄。 并不能怪穆星河之前一直保持警惕,因为这个人实在太不像剑修了。之前穆星河见过的剑修,哪怕是最正常的黎若薇,都是沉默寡言,不爱交际,好像眼前只有她那把剑的。然而这个温行泽完全不一样,他温柔体贴,思虑周全,全身上下都是最标准的好人模板,实在与穆星河对剑修的印象大相径庭。 不过其实也怪不得钟子津会如此依赖这位师兄,这确实是一个万分靠谱的人,他能够从蛛丝马迹判断出夏胜衣身上的诡异,又结合钟子津与焚天宫的行踪判断出危险,当机立断赶过来联系同门,确实是可堪大任之人。 只是先前夏胜衣与钟子津说过的话叫他有点多心,但愿只是他多心。 穆星河还在漫无边际想着,温行泽忽然又开口道:“你与钟子津对决蔺离的事传出定然会轰动一时,这或许对你不算什么,只是焚天宫众人锱铢必较,此后追杀或是其他麻烦应当接连不断,是我们牵连了你。” “什么话,”穆星河闭上眼睛,他已经十分疲倦了,慢慢道,“我与钟子津是朋友,就不用说牵连不牵连了。我能杀他蔺离一个,日后也自然有办法杀他千个万个。” 他听到温行泽笑了笑,那笑是带着许多温情的笑,有安定人心的力量:“怪不得子津与你认识不久便能同你并肩作战。只是你现在身体虚弱,境界不稳,再与他们相对恐怕十分麻烦,我已请求同门截住一些消息,他们听闻蔺离身死的消息应当会晚几天——但如此轰动的事情,我也只能截住几天,这几天我们最好掩盖行踪,尽快离开这里,随后再寻地方好好休养。” 钟子津这师兄做事的确十分妥帖了,他目前最大的烦恼也是怕自己境界如此脆弱,让人寻到空隙,在离开这片危险之地以前就被人截住,又没能再买个钟子津保护他,陷自己于危险境地也毫无办法。既然温行泽做好了安排,那么他平安离开这地方应该不难。 之后要去哪儿呢? “我与钟子津应当会回到瀛洲,此事复杂,我们得同宗门说明一二。若是这位道友方便的话,不妨来瀛洲剑派做客?” 穆星河这才想起自己还没有说过名字,便睁开眼睛,朝他笑道:“我名叫穆星河,小温师兄,这一次全仰仗你我们才能活命。只是我已有可去之地,日后若不嫌弃,定然到瀛洲派叨扰几日。” 穆星河的确有一个要去的地方。 他许多修行上的困难,这段旅途中的疑惑,没有巩固稳定的境界,尚未规整的c还待修习的许多知识,还有被追杀的危险,唯独一个地方能替他全数解决。 他要回云浮——但,回云浮之前,还有一件事情需要处理。 作者有话要说:  啊,小温师兄~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其实这个部分到这里就差不多结束了,就下一章还有个小尾巴要处理。这段时间因为感觉这段剧情有些漫长,所以一直在疯狂更新,本来都是一周五更的,如今都日更了起来,而且经常每天5k左右,虽然还是没办法挽回读者越来越少的颓势,不过确确实实这些都是我想要写的,我已经尽力啦。因为这么浪的更新,我的存稿也没了,之后会努力存稿,放慢速度来,以后应该不会这样搞了 感谢大家陪我走完这段漫长的路,在这一章留言的都有红包哟,感谢大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6章 当然是去交任务啊 穆星河休整了一番之后, 并没有托温行泽为他安排回云浮, 他先去找了商吹雨——毕竟他是因为商吹雨的委托才会前去玉泉谷的,如今事情已了,自然要去找她。 商吹雨的家他又走了一天都没找到, 最后竟然是商吹雨不耐烦地出来接他的。 穆星河当时几乎认不出那是商吹雨, 之前他看到的商吹雨是灰头土脸的,五官几乎不可辨认的, 然而今日在漫山烟雨里,却是一个衣裳洁白,发型一丝不苟,便连发饰都稳稳当当带着的美少女撑着伞来寻他,若不是声音,穆星河几乎都认不出那是商吹雨来。 她一开口,依然是没什么美少女的气质,一股商吹雨式的直接:“过了几天就不认得路了吗?我的记尘铃都响了半天。” 商吹雨也不多话, 一路领着穆星河去往自己家中, 她走得极快,仿佛万分不适应外边的空气一般。商吹雨一到家便仿佛十分受不了一样将自己的发饰拆下来,边拆边问:“我听说玉泉谷开谷了又闭谷了, 想必你是从那儿出来的,收获如何?” “自然是不负所托。”穆星河从储物袋中抽出那株通体赤红的草, 小心翼翼地递到桌上。 商吹雨本还要将一件灰色的外袍披到自己身上,看到怀梦草的那一刻动作却停住了,外袍几乎要从她肩上滑下来她才回神, 喃喃道:“这竟然是真的。” 她拈起怀梦草看了又看,许久之后才想起穆星河来:“啊,对不起。宋律果然没有看错人,这一次你看来也经历了不少事情,我帮你鉴定你那法器,再给你另外炼制一个法器如何?” “那自然要多谢前辈,”穆星河微微一笑,“只不过我还有一件事情不明白,想要一问究竟。” 穆星河想问的事情其实很简单——商吹雨究竟是从什么地方看到怀梦草这个东西的,又在以怎么的方式记载。他想知道,为什么他在以前自己的世界里看过的书里传说中的东西会出现在这里,这两个世界究竟有什么样的联系? 当初在师夷光面前他没机会问,如今出来是必须找人问个明白了。 “其实我原本对你去找怀梦草,并没有抱多大期望,进去替我看看,别死就成,”商吹雨倒也不藏着掖着,坦然道,“这是我在一本前人笔记中看到的,是一样他界之物,这里边记载的东西还有许多,描述甚不明了。我最近想炼制一样转界法宝,需从这些他界之物提取少许特性研究一番,又想到玉泉谷生长着诸多奇异花草c珍稀材料,心想或许是因为转过多个世界的缘故,先前也有些传说玉泉谷有那样东西,就随便找个人去寻找一番,没想到还真有。” 商吹雨说着话还一直拿着怀梦草端详,双眼放光,仿佛立刻就要将怀梦草解剖了一样。 穆星河趁她还没有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赶紧追问道:“他界之物?转界法宝?这些又是什么?” “啊,是这样的,”商吹雨恋恋不舍地将怀梦草收起来,慢慢道,“你或许还不知道,修真界十分广阔,有多个界域,每个界域由不同世界组成,这个世界也是一个界域里的小世界,名为灵犀界。每个世界环境多多少少有些不同,实力高强的修真者可以前往各种世界里历练,体会不同的风情,在诸多世界之间又有各种碎片和裂隙叫世界与世界相互勾连,有些原本是他世界的生物会因为这种联系生长在本世界中,这便是他界之物。然后我要炼制的那个转界法宝嘛,原理说来复杂,我便不同你解释了,总之是叫高人从一个世界逃到另一个世界的东西。” 穆星河连连点头,又将话题转了回去:“那前辈先前看的那本笔记上的他界之物还有些什么?” 商吹雨仰着头想了想,回忆道:“还有仁王石?碧莲佛蕊?凤凰参?” 商吹雨说了一大串,穆星河却一个都没有听说过,终于是明白这些或许跟自己原来的世界没什么联系。甚至可能怀梦草之类的对他原来的世界也可能是他界之物。 线索从这儿差不多中断了,穆星河只好问道:“那要如何去其它世界呢?” 商吹雨中止了她的数手指回忆,话说得很直接:“依你的修为大概是去不了的,起码得结魄期期吧,得承受转界的冲击才行。这也是我们很少见到金丹以上的高人的原因,成就金丹以后,若准备再往前一步,就要到各种大世界游历体验了。” 穆星河点点头,既然如此,线索也不算全然断绝,待他日后境界上来,可以去其它世界游历,一探个究竟。 了却一桩心事,穆星河轻松许多,便沉默着等待商吹雨做完自己的事情。 商吹雨动作十分利索,披上外袍就招呼他一起进入地下室之中。 地下室一如之前穆星河所看到的模样,燃烧着不一样的火焰,炉鼎之中炼制着许多物事。 商吹雨走到一个长桌前坐下,随口道:“其实你现在已经到了凝脉期,差不多也该去学学炼器炼药之类了,虽然成就基本是超不过以这些为主要修行内容的人,但是也该去学一下以备日常之用。啊,我又啰嗦了——行吧,你把你想鉴定的东西拿出来。” 穆星河自然知道她提的是什么,他从储物袋中拿出系统先前给他的那个名为寒蟾盆的东西,交与商吹雨。 商吹雨见到实物的时候,眉头骤然皱了起来。她纤细的手指在寒蟾盆之上轻点几下,寒蟾盆之中仿佛有什么东西随着她的动作在一一解开,随后穆星河只觉眼中一亮,寒蟾盆竟然开始大放光明—— 寒蟾盆亮了一瞬,莹莹白玉之中似乎有暗色的水在不断流动,然后又恢复了平常模样,昏暗的室内忽然盈满了一种清清冷冷的光辉,带着些微的凉意。 商吹雨闭上眼睛。 片刻过后,在冰冷月色中,她睁开眼睛,轻轻舒了一口气。 她直视着穆星河,缓缓道:“我不知道这是出自谁之手,但此人定然是个炼器高手,成就远超于我。此物不在我见过的任何记载之中,应当是那人自己研究自己制造。” 商吹雨解析过这个法器之后显然受了些冲击,但她的语气依然是镇静的:“不过好在炼器的道理一通百通,我虽不明白来历,怎么用我还是知道的。此物虽然只是个法器,然而因为制造者手法高妙,使得功效强度上同法宝一般无二,又兼具了法器的易用特性。” 商吹雨顿了顿,将寒蟾盆推到穆星河面前,穆星河知道这之后的内容他必然要好好听着,因此没有动作,等待她说下去。 “无论什么器物,都会有根本性质,尤其修真所用之物,必得与大道有所联系。此物的根本性质大属可归于天象,具体则是依托于月光之意。它的用法也与月相关联,”商吹雨道,“其用法有三,其一就如你所看到的,放出月色光明来,无需使用真气,祭出这个法器即可实现,作用也很简便明了,虽然是这个法器中最重要最玄妙的功能,不过它用处甚多,其中种种你修行途中自行体会,我不具体说明了,其二是以此物为中心,放出几轮月刃,可击伤周边敌人,其三是收拢四处月色,聚于一处,重伤他人,月色本质轻柔,这位制造者却可提炼出它的凛冽之意来,与月色本意融于一个法器之中,确实能力远出于我。” 商吹雨说到最后,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她咬着唇闷闷地看了半天,又忽然问道:“这你究竟是哪来的,知道谁做的吗?” 这个问题穆星河实在不好回答——他虽然从不避讳系统的存在,但是也不知如何解释,只能苦笑道:“机缘巧合而来,你瞧我怎么用都不知道,又怎么知道是谁做的?” 商吹雨听闻他的话,很意难平似地叹了口气,闷闷不乐地给他讲述起这个法器这些用法的相关法诀和禁制所在。 商吹雨讲得明白,穆星河学得也很快,随后商吹雨还怄上了气,打算亲自给他炼制一个实用性不逊于寒蟾盆的法器,只是穆星河考虑起了如今形势,不好在此地多逗留,只好含泪拒绝。商吹雨不喜欢欠人情,又给他主动提出帮他修复破损法宝——正是之前他战胜蔺离之后拿的旗子,也不知道她是哪里看出来他有的。 只是这旗子虽然是个法宝,但因为是蔺离以自己灵气为依托炼制的本命法宝,蔺离身死,这个法宝便不可能恢复到原本的状态。商吹雨看穆星河现在的情况,小作修改,叫穆星河依旧能使用这个法宝的本身所带的几个术法和效用,只是因为早有破损,次数是有限的,不过对于穆星河来说,能使用这个层级的力量,已是极大收获。 商吹雨一切做完之后,对穆星河的寒蟾盆依旧念念不忘,道:“日后你若是知道是谁做的,或是这个法器你用不着给我研究,我可以以帮你做个法宝交换。” 穆星河同商吹雨交过了差,这边的事情也算是告一段落,他回到如今暂住的瀛洲派会馆,打算安排之后返回云浮的事情。 瀛洲派的会馆与云浮的大不一样,是一个大院的模样,许多剑客于此来来往往,相互比试。剑器交击之声不绝于耳,还伴着各种喊叫。 穆星河回去的时候,看到钟子津把石桌拍得砰砰作响:“师兄!我听他们说你练出了剑气化形,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坐在他对面的是温行泽,闻言无奈地笑了笑,他面容秀气,这样笑的时候有些稚弱的味道:“我剑气化形尚未练成,当时也是无奈之举,若是告诉了你,你岂不是又要拉着我比试?” 钟子津大约刚醒来不久,气色还不大好,只是依旧还是神气十足的,他将眼一瞪,道:“我现在听说了也是要拉着你去比试的!” 温行泽叹了口气,还待说些什么,穆星河已是走了过来,拍拍钟子津的肩,笑道:“哇你一醒来就那么有精神啊。” “那是,我昏迷之中回忆起我那一招月沉西海,简直神来之剑,越回忆越昏不下去,只好起来了,”钟子津回道,他看着穆星河,显然是很开心的样子,眼里都闪着光,“我听说你那时候可威风了,彻底把蔺离给杀了,境界也没有跌落,真是再好不过。” 穆星河随意坐了下来,趴在桌上,他身体还没有大回复,境界也没有巩固,一切都是混乱的状态,因此总还是有点虚弱疲惫,懒洋洋地笑道:“唉,我快要走了,反正你师兄也来了,退我一半钱当赎身吧。” 温行泽闻言顿时抬起头来,拉长调子“嗯”了一声,满是疑惑,钟子津“嘿嘿嘿”地干笑一阵,不说话了。 温行泽一切安排得很妥当,穆星河处理完事情的第二天就有车马接他离开,路径也是精心安排过的,一切中转都有人接应。 穆星河走的时候这几日的阴雨忽然都停了,早晨的风带着湿意和凉意,但是远处是温温热热的朝阳,阳光落在他的发丝上,染上了一层成温暖的颜色。 他的轮廓在春风中被浸泡得有些暖熏熏的,钟子津抱着剑同温行泽一起来送他,一如往常地多话,絮絮叨叨说什么要喝酒,以后路上看到道修心得也给他带一份,要来瀛洲派他教他练剑之类的事情。 穆星河瞧到时间差不多了,终究没有跟他扯淡起来,只笑道:“希望我下次见到你你是炼魂期高手了好吧。” 钟子津怔了怔,而后笑了笑:“我很想说好,但是还想早点见到你,这件事恕我不能答应。” 穆星河察觉到这个状态不大好,但他并没有过多担忧,钟子津是一个标准的剑客,也是一个行事果决心思明朗的人,他相信他。 穆星河笑着拍了拍他脑袋:“有点自信啊小剑痴。” 二人再没有多的话,相互告别。穆星河坐上了马车之中。 这一日是少年的暮春,万丈的阳光穿越芦苇与茅草,散出温柔的暖色来。 这个时节的云浮群山,应当是满山绿意,满树繁花。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是个番外,是写钟子津和穆星河c沈岫和梅庭雪之间的事情,不喜可跳~ 番外的沈岫当年还是个青春美少年,性格和现在有着微妙的差异,如今带他出来,为他下一部分的出场热热身。 穆星河:大佬饶命!这次可以召唤美萝莉给你看!特别美!不骗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7章 番外:不知是哪天的友情节番外 1穆星河钟子津 朋友一生一起走, 谁先突破谁是狗 钟子津十七岁那一年获得了人生第一个雇主。 事实上也很可能是人生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雇主, 毕竟按照他的运气来说,他人生是很难落到他当时那种弹尽粮绝的落魄境地的。 当时是他第一次独自出门——从前他出门不是同一群人一起就是和温行泽一起,完全不用担心其他, 如今他独自一人, 一不小心就放飞自我过了头,差一点就身无分文。 可他钟子津是多么机智啊, 他耍完一套剑法,忽然灵机一动,想起来凭他的本事,再怎么样也会有人东西请他当保镖的吧!说不定还有财主特别欣赏他送他珍藏剑法呢! 钟子津完全没有觉得自己已经把自己当作是卖艺的,还在美滋滋地盘算着。当然结果是并没有人理他。 随后他看到了穆星河。 那是个有着特别讨人喜欢的精神气的男孩子,暖洋洋的也懒洋洋的,好似他身上永不会有什么负担,在他身边也能像他一样一直从容又悠然。 穆星河是个道修, 其实他们剑修界是一贯不大喜欢道修的——倒也不会看不起, 道修手段繁多,本事也是大大的有,只不过他们总觉得道修心思太多, 用心不专,难以揣摩, 叫人不喜。 钟子津直觉总是比常人敏锐一点,他认识不久就能察觉到穆星河也是属于心思多那种人,这种人嘛多半和他合不来。 钟子津因此默默地话少了一些。 当然可能这对对方来说并没有什么差别。穆星河依旧按着他的步调, 做着他的事。 钟子津仍然记得那是一个晚上,春夜微寒,带着几分潮湿意味。篝火不知道什么时候燃得差不多了,他感到温度的变化,忽地醒了过来。 穆星河在守夜。他盘坐于地,膝上摊了一本书,一张符纸。他侧头看着书,火光在他眼底闪闪烁烁,琥珀般的光泽。他手上还有一支符笔,在他手指之间无意识地转啊转。 不知凝神细看了多久,穆星河终于好好拿起笔来,用笔在符纸上勾勒轮廓,无论膝盖还是大腿,那都不是什么适合写字作画的地方,偏生他写得那么稳,笔尖下的轮空行云流水也似流转出来。 他眼底有光,神色也是比平日更深一层的宁静,那不过一张符纸大小的方寸之地,在他眼中却好似有个万物生长的大世界一般。 那时钟子津在想,其实道修也好,剑修也罢,应该都是一样的。 认识之后其实发生了很多,甚至他因为是啊对对方有所隐瞒,差点害死了对方。 钟子津觉得若是自己的话,肯定就会放弃这样的朋友了,然而穆星河见他的时候却一如往常。钟子津朋友不算少,但也不算多,他知道这样的情谊有多珍贵。 因此,即便是有人用他未来的修行道路来交换这个人,他也不愿意。 要是在几年前,如果有人说自己修行路上会遭遇阻碍钟子津肯定不会相信,更不会想到最大的阻力来源于他自己。不过遇到便是遇到,他也苦恼过很久,后边发现苦恼根本没用,好在他是个剑修,如遇不顺,且行且战,且行且斩便是了。 他并没有想到穆星河也会与他有一样的困境——穆星河是有大本事的人,他知道,他见过的道修同样修为的几乎没有谁比他强,但穆星河又显而易见比他更能利用各种条件,终究不该同他一样困惑与天赋与未来。 他隐隐约约记得之前人家说过,道修修炼的是心,钟子津觉得心比剑要缥缈虚无得多,他更无法想象对方会面临怎么样的困境。 不过无论怎么说,起码他们也算同病相怜,若穆星河突破不了,他也突破不了便是,有人陪着总是比没有要好吧?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朋友一生一起走,谁先突破谁是狗! 钟子津去找穆星河的时候依旧没有突破。穆星河在云浮,离瀛洲派老远的地方,没有海。但是山很好。有很多的云,很多的鸟鸣。比起剑修们的来去如风,英武果决,云浮派的人们却是有气质许多,即便行动速度飞快,那也是袖袍翩翩,发丝微动的神仙样貌。 他寻了好几个神仙才问到穆星河在哪,他看见穆星河的时候,穆星河躺在一个石桌上,翘着二郎腿,看着天空。半空中有一片树叶飘来荡去,没半点要落下来的意思,估计就是穆星河干的好事。 穆星河听到脚步声,蓦地就转过头去,见到是他,神情忽然柔软下来,是笑了。 他带着笑意,只说了一声“哟”。 其实钟子津有时候也会困惑于这笑里几分真心几分别的意味,可如今他听到这个声音,却只觉心中有烟花炸开,因此不由自主也跟着笑起来。 “好久不见。” 2沈岫梅庭雪 认识,不熟 小雪时节,天色阴沉,四野都蒙上了一层暗暗沉沉的灰扑扑的色泽。江水还未被封冻,雪落到江面上,雪色莹白,浮了半截,将融未融。 船桨划入水中,水波层层而起,荡起一片水声。 “你们算是来得巧的,再过些许时日,这江面怕是要冻起来,”船夫说着话,每一句都带出一片热腾腾的白色雾气,“到时候,只有那些修道大能们才能过去咯。” 雪下得很密,远处江岸上的树木叶子都落尽了,覆上一层层森森的雪色。再远一些的重山,已是陷入雾蒙蒙之中,难以看清。 茫茫江面上飘着一艘小船,船夫立在船头,船中坐了六七人,有长有幼,形貌打扮各不相同,来路身份或也是各有差异。 一个中年男子拥着皮裘,缩在一旁,道:“这种鬼天气已经够受了,到时候江面封冻,冷得更厉害,怎么还会有人打算出门?” 船夫笑了笑,道:“这位老兄可能不是本地人,有所不知,江对岸不仅有几个城镇,还是大名鼎鼎的天书阁所在。天书阁主人爱惜有才华的年轻人,时不时邀请自己青睐的年轻人往阁中一观天书,那些新秀得了邀请,即便是大雪封山,也是会不顾一切来的。” 中年男子似乎是极受不住这个天气的寒意,道:“早不请晚不请,偏生这个时候请,他们竟还愿意去。” “唉,谁知道呢,”船夫笑道,“老头子先前听说,这天书上载有万物至理,因此修士们对此自然心向往之,时常还有未受邀请之人,强行去往天书阁,自然是被拒之门外。况且近年来天书阁主眼光越发挑剔,久未邀请,若真有人受邀,应当还是会不计辛苦,前去一观。” 角落之中一直没说话的一个老人悉悉索索抽着水烟,叹息道:“确实是许久没见有人从天书阁出来了,不知如今何等样人物能入得他法眼?” 船中之人大约都有些修为,虽高低不一,但怎么说都知晓一些修真界传闻,因此被这一句话激起了兴头,纷纷讨论起最近的新秀人物。 前些年修真界确实沉寂如一潭死水,但近年来仿佛这人才凋零的日子终于走到了头,新秀迭出,叫人眼前一亮。 被提到最多的是两个年轻人。 其中一个是女子,她是这一两年才出世的妖修,妖修素来寿元漫长,出世前大多都经历过悠悠岁月的历练,无人知道她具体年岁。传言中那个女子名为梅庭雪,师从一名隐世大妖,本领不凡。妖修大多非是人类,本就有些特异之处,有超越常人的才能并不奇怪,然而这个妖修却是几乎不曾利用妖法,反是在符术c阵法这样寻常道修的修炼范围中有叫人惊艳的表现。 传闻梅庭雪容姿秀美,举止优雅,温文有礼,蕙质兰心,琴棋书画无一不精通,因此虽人人知道她是妖修,追求者依然源源不绝。 梅庭雪尚是这一两年才成名,另一人却是众人都听过他的名字许久。那人来自云浮派,云浮派算是此界数一数二的道修宗门,入门当个外门弟子已然万分不易,进入内门还要经历重重试炼,因此内门弟子一个个都是万里挑一的人才,然而此人却大不一样,他竟然是被宗师挑选,直接进入内门之人,可谓是一步攀天。 此事当年也引发了一些震动,有人说云浮派定然是寻觅到不得了的人才,又有人猜疑那人或许背后关系非凡,否则不可能如此进入云浮内门。然而后来才知道,此人原是来自下界,跟此界毫无联系,关系之论不过无稽之谈。 再后来这种传言随着那人的表现不攻自破——他非但修为进境一日千里,进入云浮的第一年便突破了凝脉期,之后又以凝脉期的修为,在宗门大比中击败众多同门,甚至炼魂期高手也不在话下,最后以毫末之差,负于一位结魄期同门。他的术法掌控与术法理解,叫当初前去观看云浮大比的所有人都眼前一亮。 原本他光凭这个就当得上天纵英才这个词,结果此人突破到凝脉期之后下山历练,第一件事就是前去沧剑楼,一人只剑独挑十二高手,赢取名剑红叶流光,以剑术惊动世人。 那人名叫沈岫,大家皆以为如此出身优越c才华出众之人,定然有点眼高于顶的高傲脾性,结果同他接触过的人都道此人谦虚平和,温和友善,有上古君子之风,时常行侠仗义,对落魄之人也肯伸出援助之手,不愧是云浮派现如今最出色的弟子。 又有人说此人非但术法和剑术修为不凡,符术和阵法见解也十分高妙,同辈之中难有匹敌者,或许是这些年来最有望顺利结成金丹之人。 说到这儿,船舱之中忽然传来一道细弱的咳嗽之声。发出这个声音来的是一个气息清幽的美貌少女,她眉目清雅,黑发如墨,衬得她皮肤越发雪白,那双眼睛也越发明秀,她一路几乎未曾说话,如今忽地连声咳嗽,自然是将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还有人出声询问她是否不舒服。 少女将自己的绣有木兰纹路的白色披风紧了紧,歉然道:“是受了些寒打扰各位谈兴了。”众人自然不可能怪责于她,还不住宽慰她,只是女子依然将脸埋在披风的软毛里,望着外边纷纷扬扬的雪以及对岸一路的枯枝老树,眼神映着水光,无助而茫然地轻声问道:“怎么这条水路还未曾到头?” 众人此刻方才发现,这水边景色仿佛一直在不断循环,这船不断往前,却是无论如何都划不到对岸。 如此诡异情境,大家皆是惊慌失措,经过一番无济于事的讨论之后,竟是开始认为定是船中有人搞鬼,开始互相攻击起来,老船夫也未能幸免于难。 在这样混乱的状况中,竟还有一个人一直维持着平静,非但是对旁人指责充耳不闻,甚至还在哄着小孩。 只是这人确也没有什么人会与他动手。 那是个很好看的少年人,眉目精致如同工笔细细描出一般,有着良好修养带来的几分清贵之气,气质高洁如同山巅的白云,叫人无论如何都无法与他和任何龌龊之事联系起来。况且先前一个shǎ一 fu带来的小孩子又哭又闹的,叫人烦不胜烦,还是他去哄着孩子破涕为笑。他一路都陪着小孩子讲故事认字,确实也没有任何布置的时间。 只是雪越下越大,小船陷于江面之上,水面还肉眼可见的冻结起来,阵法是显得越来越可怖,再僵持下去,恐怕谁都讨不了好。 恐慌之下,竟有人朝着少年喊叫起来:“先生!您是身负不凡修为之人,何故于到此境界还袖手旁观?!” 少年还在与小孩握着手聊天,忽地听闻有人喊他先生,显得万分迷茫。他转过头来,定了定神,却是先笑了。那的确是一个生得特别好看的年轻人,一笑之下如负着春雪的红梅初绽,他被人有些责备地喊叫,语气却十分温和,温和得几乎没有实感:“我不是什么先生,虽有点修为,但也不愿破解这一道阵法。” 他语气非常好,说话却万分直接,言语中的意思叫人反应不过来,一时间船中吵闹的人都沉默了下来。唯独那白衣少女出了声,轻轻道:“可这是为何?我们无故陷于这等凶险阵法之中,若不解决,我们皆是要葬送于此阵的呀” 少年没有回答,微微转眼看着她。少年有双很好看的眼睛,明净得如同盛了一湖秋水,睫毛很长,微光之下,更为潋滟。 少女仿佛不胜寒意,用披风将自己裹得更紧一些,缩成一团,她说话轻声细语,还带着一些无助,叫人心下生怜:“那我便直说了罢我学过一些阵法,但这江中阵法甚为高深,非是我不愿出手,是出手也无能为力,恐怕要更强之人才能解得。” 船中诸人皆是恍然大悟的模样,然而少女已经将话讲明,他们更不知如何是好。 中年男子心直口快,朝少年吼道:“你们在这儿斗法,可是我们都是无辜的,你就眼睁睁要看着这么多条人命无缘无故牺牲于此?” 少年有些茫然,他看着细雪,温声道:“毕竟布置阵法之人就在船中,我若是尝试去解,班门弄斧,出了差错,那便再无挽回余地了。” 他这一番话,却是又叫人的视线转回船中其他人身上,又是一番撕扯。 雪越下越大,船已经陷在结冰的江面上,再难行进。 甚至有人尝试着走落江面,那冰面立时破碎,几人合力将他拉起,才避免他丧命此处。 这般惨淡景象,叫少女再也无法忍耐,她眉心簇起,语气已经有些重了:“这位先生,请你试试吧,无论如何都是几人的性命,难道这还不值得你出手么?” 众人见连那少女都如此说了,不由连声附和。 然而少年却悠悠叹了一声:“对啊,你们救不了自己,又与我何干呢?” 没人想得到这个少年能如此心平气和地说出这样无情无义的言语,中年大汉重重一拍船舱,吼道:“亏你是名门正派之人,怎可说出这等话来!” “名门正派,嗯?”少年好像无论如何都不会生气的样子,转头看了看他,眸光一转,那含笑的一眼却叫人心生寒意。 那中年男子没想到不知不觉就被这少年人引出了破绽,讷讷不能言。 “名门正派与我是什么人有何关系,”少年似乎十分倦了,将头靠在船舱上,慢悠悠说道,“反正你们早看出我们是谁,又何苦一直装模作样,明知阵法是那位梅姑娘布置的,找她不就行了?” 少女闻言瞪大了眼睛,张口结舌道:“——你们!” 船夫歉然道:“梅姑娘或许历世不久只是这个时节,这等人才风度,又要渡江,难保不让人心中有所猜测。” 梅庭雪见被揭穿,也不多言,只对着沈岫道:“是,都是我做的,既然你阵法之学超越同辈,那我这水境之阵,你破是不破?”她一改先前怯弱的神色,眉宇舒展,直视着沈岫。 结果沈岫懒洋洋六个字就把他们打发了:“不学,不会,不做。” 梅庭雪几乎要当众拍桌子和他吵起来,但还惦记着淑女风度,恨恨闭上了嘴。然而沈岫三言两语把他们心照不宣演戏的事情揭破,大家都没好意思打扰沈岫,只满脸期盼看着梅庭雪,梅庭雪无奈之下,怏怏地把自己的阵法给解开了。 梅庭雪第一次见到沈岫,这沈岫就叫她大大地不满意。这人说她装模作样,怕是自己才是最装模作样的,说他什么谦虚温和,什么君子之风,全是狗屁——唉,美少女,美淑女,一个优雅有品位的女子是不可以说这种污言烂语的——全是胡说八道。 这人不就是不喜欢被别人摆布吗,为了一己好恶,她以别人性命要挟都没动过一下,哪里像什么正派人物了?!且他对这些都洞若观火,竟然还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看他们胡诌一气,糊弄自己,真是可恶。 自己天纵英才,才识广博,博闻多见,见多识广,这种人凭什么和自己相提并论,真是可恶。 最为不满的是,他们确确实实是要前往天书阁的,天书阁主并没有好好叫他们看书的意思,还设立了重重考验。梅庭雪不得不与沈岫联手,一同破阵。其后大约还发生了一些事情,她偶然遇到沈岫几次,因为之前的经历,对他的手段有些了解,联手的时候总能事半功倍。 只是遇到这人还是叫她十分不爽,当然她也知道沈岫也是对她有些不爽——认识久了她也算知道,沈岫虽然性格恶劣,但是脾气好极了,只有一样不可做——他从来不喜欢有人要挟,更不喜欢那种拿无辜的人性命交换的事,因此别人问起对方,不管是她还是沈岫,说辞都是一致的:认识,不熟。 其实梅庭雪这辈子最遗憾的事情是,自己是个注定大开大合俗艳无比的凤仙花儿,没有师父那样灵魂深处的清幽孤绝之气,实在是大大的不优雅。 不过梅庭雪素来是不信命之人,命运这事情,并没有什么从一开始就注定的,她不是,但她可以学来,瞧瞧,全世界谁不以为自己是个梅花妖? 结果当她陷于命途之中,发觉自己再无回生之地,用她那聪明的脑袋瓜回想起之前一系列事情c找到自己步入死路的来龙去脉之后,终究是很没有梅花气质地骂了一句—— 她天纵英才,是万年难得一见之美貌与才华兼备之美花花,凭什么会被当成沈岫的炮灰? 妈的,什么狗屁玩意!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为了这个番外,我还画了配图。 配图十分灵魂: 当然我对我做的代码并不抱以期待 检查了一下,是可以看到的,我很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8章 论流言是怎样酵的 穆星河回云浮, 钟子津依依惜别, 却是忘了一件事情。 一日之后,他收拾行藏,忽然惊慌失措:“我想起来了!” 温行泽原本在沉静地擦拭着他的剑, 听到声音, 转过头来投以询问的目光。钟子津“啊啊啊”地乱叫一通,绝望道:“他有两样东西, 放在我那里,我忘记还回去了。” 那两样东西,不是别的,正是日月枝和星萝芽。 温行泽听他说完前因后果,沉默了一会,又问道:“那他当时为何要这两样东西?” 钟子津这时候倒是全想起来了,答道:“那一日在聚宝会,有人说带上一定数量的日月枝和星萝芽, 可换取一颗必然突破到炼魂期的丹药。” 温行泽闻言目光闪了闪, 忽地轻轻叹口气,却是有点动容一般:“他是一个很好的朋友。” 钟子津还在满眼绝望地看着他,温行泽无奈地笑笑, 拍了拍他的头:“我们先去替他换了,日后瀛洲事了, 再交与他。” 钟子津与温行泽相识多年,已经养成了习惯,反正温行泽说的总不会错, 他去做便是。 时间仓促,他收拾一番便要出去,温行泽却拉住了他,眉心微皱:“那两样东西连我都未听闻过,若他人问起这两样何处寻来,你便说在别人的尸身上拿到的。——唉,罢了,我想想,或许会有些蹊跷,我同你一道去。” 两人一同出发去聚宝会,那黑衣人竟未离开见狸集,经过温行泽一番交涉,他们终究还是顺利将太素炼真凝魂丹拿到了手,这一切似乎都很正常,温行泽离去时有些疑虑地回头看了一眼,终究因为没有找到任何古怪之处,与钟子津一同踏上回瀛洲的路途。 在二人离开不久,黑衣人身旁的帘帐中忽然钻出一个枯瘦矮小的老者,黑衣人听到声音,几乎是立刻便跪了下来,目视地面。 老者声音如枯风在悬崖峭壁之中来回穿梭,嘶哑难听。 “即便他们不是,但斩月碎星诀传人确已现世,”那老者忽地冷笑一声,“罢了。” “是,”黑衣人跪得更深一些,“如若找到,必杀无疑。” 见狸集中一切穆星河再未关注,他乘上马车之后,不花钱,没敌人,好睡觉,每天都安逸无比。 此中他越发感觉到温行泽是何等靠谱,玉泉谷之战的事情,他也确实隔了几日走出了一段路,大肆的传闻才流入他的耳里,而此时他已经到了一个没有人能想到了路途上了。 穆星河是全程听着传言是如何一路发酵,最终面目全非的。 最初的版本非常正常,是说一个瀛洲派高徒与一名神秘道修,这两个凝脉期修士联合当地大宗门苍离派,围杀焚天宫炼魂期强者与林地之中,惊动十里。 两个凝脉期的人能打败炼魂期强者,这本是一件耸人听闻的事情,然而最初穆星河听到传闻的时候,离见狸集那边也不算远,大家都知道苍离派的宗门实力,因此多半是感慨于苍离派竟然不知道哪里得了风声,静悄悄埋伏在树林之中,一举拿下蔺离,信息网之通达,行动之隐秘,决心之坚定,堪称正道楷模。 却是还有一点传言是说那个凝脉期的神秘道修与苍离派掌门之子盛予航交谈之中,隐约透露出是他引动苍离派行动的意思。只不过一个凝脉期的道修能够控制苍离派的行动,说出来实在过于荒谬,很少人听信。 传言跑得比马快,穆星河到另一个地方歇息的时候,由于苍离派的影响力越来越小,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那两个年轻人身上——少年英雄的故事,谁不爱听呢? 那个瀛洲派高徒是一名剑修,名叫钟子津,原本就在凝脉期剑修之中声名远扬。他突破凝脉之后便持剑往东岛各派问剑,几无败绩,曾经一剑于道中阻杀焚天宫中人,确实是一个年轻高手。 最为人津津乐道的是据传他在那一战中使出了瀛洲派沧海剑法的第九式明月沉西海,需知沧海剑法一共九式,前八式都有几个小招,可这第九式,却唯独一招,也只需一招。这是一招寄托自己所有真力甚至生机的绝命一式,非存决断生死之意万万不可能使出,而且既然是最后一式,那其中难度也并不是前八式可比,剑意c剑势乃至对剑术的感知都必须到一个极高的境界才能悟到,他竟然能使用明月沉西海,那凝脉期中顶尖剑修之列,必然有他。 说到这个,人们又会顺便谈起那个神秘道修,钟子津是凝脉期中数一数二的剑修,那么那个神秘道修是不是凝脉期中数一数二的道修呢? 这却没人承认,因为通常谈论道修实力,都会说到三样。一样是术法修为样是符术造诣c还有一样是法宝运用,这个道修与钟子津不同,钟子津在此战中展示的剑术领悟,和那惊人一剑,确确实实能叫他位高手之列,然而这个道修在这一次的战斗中只是使用过符术,可以说是实力难辨。 据那个道修声称,这一招名为符纸化妖之术,是他从妖修梅庭雪那儿得到的机缘,是以道修符灵召唤之术与唤妖之契结合的术法。这术法众人闻所未闻,但细想来确实或许可行,梅庭雪当年才名满天下,的确有几分过人才华,这少年得此机缘,倒真是叫人眼红。 说起来那道修出身也不详,看穿着打扮非是瀛洲派的道修,也没有用任何术法表明自己的出身何在,那一战之后再无消失,好似消失在这个世界里一般。 穆星河听人说到自己,很不要脸,笑嘻嘻也跟着吹几句,还煞有介事解析了一通符纸化妖之术的原理,人们连连称是,还说他年纪小小居然符术原理懂得也不少,不知出自什么宗门。穆星河敷衍了几句,又扯过话题,让他们好好吹钟子津了。 然而离云浮越近,道修的气氛也越浓郁,穆星河最近听到关于自己的传闻越来越多。 正常点的还在讨论符纸化妖之术,讨论他手下到底是什么妖物,有什么本领,是如何结下契约召唤。 只是还有些人看事件角度十分清奇,竟然从穆星河召唤那几个式神中,看出了穆星河的战略眼光和战术水平,认为他的心机非常惊人。又由此发散到穆星河这个人以区区凝脉期——甚至据传是刚突破凝脉期的实力就能与炼魂期强者正面相对,抵抗这种恐怖的境界压制,可以说是心性坚定,意志惊人。 这时候倒是有人想起之前他和苍离派那人的对话,推断出他是一开始就存心截杀蔺离的,不知道利用了什么条件c引动了什么陷阱,使得苍离派竟然会听从他的意志,为他拦住蔺离,让他那个身长数丈的巨大妖物,一拳击毙几乎有不死之称的焚天宫炼魂强者。 虽然未曾见过他的其它术法,但有如此强力之座下妖物,又加之有这般心性与心机,必定是个不逊于钟子津的高手。 这传言后来越传越夸张,已经变成一个神秘道修引领五个神秘大妖围剿蔺离,只有区区练气期修为的神秘道修利用各种谋划手段,叫苍离派俯首听命,任他驱使,最后这个道修驱使妖物,花样玩弄蔺离,最后一拳秒杀。 很难说这浮夸的版本没有穆星河推波助澜的作用,反正别人都吹得那么毫无底线,自己也不妨再无底线一些。 实际上穆星河脸皮如此之厚,听到别人这样乱吹一气,也还是会脸红的,因此他不惜花费许多口舌,让传言面目全非。 他确实只有刚凝脉的修为,而蔺离确确实实是肉眼可见的强。他战胜蔺离有许多原因,并非全是因为自己多强多强。 首先他在玉泉谷与蔺离已经会过一面了,当时他不断骚扰蔺离,不但削弱了蔺离的实力,还叫蔺离对他的战斗方式产生误解,这样他在玉泉谷之外时,蔺离不止是轻视于他,蔺离的战斗决策也被他所干扰;其二是钟子津的剑法确实不错,为他减轻许多压力,钟子津在困境中,那弹指之间断尽夏胜衣经脉c倾全力一剑重伤蔺离,才是对蔺离最大的削弱,没有那一剑或许他也没有对抗蔺离的任何资本;其三就是钟子津那个小温师兄了,他若没有出现,此战胜负未定;最后苍离派也十分靠谱,他其实很难限制蔺离的逃跑,本想依靠苍离派的大宗门实力地毯式搜捕,却没想到那位大哥安排极好,竟是将人混入人群中布置一个困住蔺离的法阵,叫他有机会当场杀死蔺离。 因此并不是他一个凝脉期有实力能杀死炼魂期,而是当时时机恰好,即使有超过他安排的变故,也刚好有条件可以弥补。 穆星河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一直被轻视,他毫不在意:自己的能力远高于别人的认识,突然出手吓人一跳,那会是一种很爽的体验。但反过来的话,那就叫人非常难过了。 只依赖式神的感觉十分不好,他所缺少的还有很多。 在那些传言变成神秘道修是大能转世,养气期就能击败蔺离之前,穆星河终于回到了云浮。 此时的云浮春已暮,阳光带上了一些夏日的灼烈明朗,树木郁郁葱葱,盛满了生机。有勤奋的小虫潜伏在草丛中开始鸣叫,同门们衣袂飘飘,袖藏清风,与他擦肩而过,言语中或还有零零碎碎的关于术法与符篆的讨论。 有外门弟子打着呵欠背着药篓前去采药,又有师姐抬头看着大树,自言自语说怎么样才可以叫这树的花常开不谢。 他所住的那荒郊野岭依然杳无人烟,只是他之前乱洒的草籽生出了蓬蓬的一地草来,还开着野花,他踏足上去有种子弹射出来,发出细碎的响声。那被他叫做枣树的两棵树也活了下来,抽了好些枝芽。 云在高高的天上飘来荡去。 安静又喧嚣,原来他终于回到了云浮。 穆星河回到云浮第一件事,就是好好地睡了一觉。 他仿佛许久都没有如此好好睡过,不用操心于旅途跋涉c紧迫之事与性命危机,不用为自己低微的修为c未知之处的仇人而担忧,是真真正正陷入了睡眠之中。 那一夜很长,且无梦。 穆星河睡得非常舒服,睡到了第二天将近黄昏,然而他不久之后就开始后悔他对睡觉的执念。 那一日,他醒来之后例行冥想了一番,随后出门打算去寻找一个熟人。 他心中有许多问题,急需与人探讨一番,甚至还有许多事情,想要找有见识的人八卦八卦。然而他一路打听,跋山涉水,终于到达了目的地,却只见竹枝作围栏的小院之中,有个小男孩呈大字张开身体,躺在地上,一脸陶醉地看着夕阳。穆星河走很近了他才反应过来,刚忙爬起来,肥胖的小手还不住拍着灰尘。 灰尘被拍得四处翻飞,他乖巧地朝穆星河作揖,道:“这位道友,若是来寻我们主人的话,很是不巧,主人前日出关,昨日处理了些琐事,今日早些就离开云浮了,若是有要紧事,可以告知于在下,待主人归来我必然禀报主人。” 他连珠炮似说了一串,穆星河都有点反应不过来,他悲伤地摆摆手,表示自己其实没有什么要紧事,蹒跚着脚步离开了,夕阳把他的影子拖得老长。 ——一个人的脸黑可以到达什么地步?抽卡自己抽到r那一刻别人抽出ssr他早已习惯,没想到换了个世界,他刚刚要去找人的时候,那人偏生刚刚离开。 这个柏青阳不在了,在云浮他似乎也没认识什么待得久且修为高的人,穆星河还在后悔他之前沉迷学习没有好好经营人际关系,却忽然又想起一个人来。 那人修为肯定高,待得肯定久,不会有任何问题就看他胆子够不够大,脸皮够不够厚了。 不过穆星河别的优点没有,对这一点却是有万分自信的。 他甚至还想好了理由——当初是对方喊他下山历练的,如今他回来,自然是要作个工作汇报不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说些题外话。 这个分卷名字叫r卡盛世,当初写的时候是5月份,不用很多ssr也能变得很强,但是现在的斗鸡平衡就是用特定的ssr才能破坏某些体系,版本更迭之间,环境天翻地覆~~ 所以这篇文有些描述现在看来可能不符合现状,就请忽略一下啦,反正换了个世界嘛,式神的特性还在,我们不用很欧很都ssr就可以成为修真王(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9章 穆星河目瞪狗呆 他这一次到长庚殿也是黄昏。 夕阳的光线比当初秋日的时候要温柔许多, 也黯淡许多, 在地面上拉下了两个长长的人影。 ——这一次长庚殿外,竟然是两个人。 一个是须发皆白的老者,身着半新不旧有些宽松的道袍, 身上看不出有一点特别之处, 另一个却是个面若女子气质带着些妖异的青年,穆星河总觉得哪儿见过他, 却想不清楚。 他们两人在对弈,那之间浮动的气息太过幽微沉寂,叫穆星河都不敢贸然出声打破。 夕阳缓缓西沉。 那老者忽然出声,打破长庚殿外的寂静:“你又输了。” 青年低下头,面色却没怎么变,道:“掌门棋技高绝,晚辈自愧不如。” “都是臭棋篓子,何来高低, ”掌门淡淡道, “心中不静,无以为弈。” 青年叹了一声,道:“我非是想要在掌门这里寻得顿悟” “不过是心境难平, 心结难解,想借长庚殿中法阵避过, ”掌门一句道破,却是微微笑了笑,懒洋洋道, “要老道说,你这样被徒弟所伤,再找个徒弟便是。” 青年默然不答。 老者却抬起头来,看了看穆星河,又对青年笑道:“你看你后边那小子怎么样,虽然与沈岫大不相同,却也是可造之材。” 穆星河这时候忽然明白了过来——原来这个青年便是那个被沈岫这个不肖弟子一剑重伤的可怜师父。这事的传说太多,连穆星河都知道他名叫季望,是金丹宗师,只收过沈岫一个弟子。 而季望看都没有看他,语气依旧是冷冷淡淡的,没有半点波澜,道:“我不再收徒。” 这人态度决然,没有半点回旋余地,掌门竟没有一点生气的样子,反倒是对他的为人脾性万分了解一般,慢悠悠道:“你既心境久不能平,又不愿放下此事,不如去风海境走一遭,看个几十年,或许一切都能想明白。” 一直没什么表情的季望此刻却轻轻叹了一声,这一声叹息感情非常复杂,像是解脱,又像是难以放下,穆星河还在恍惚,季望却已经恢复了原本漠然神态,答道:“好。” 他应答完之后仿佛无话可说,站起身来,向掌门告辞。 掌门只是摆了摆手,道:“老规矩,莫要忘记。” 季望又应了声“是”,直直离去了,走过去的时候看都不看穆星河一眼。 穆星河还盘算着要怎么八卦这一段对话,掌门却冷不丁朝他开口,那一句话把他惊得都忘记了打探—— “见过沈岫了?” 穆星河问了个措手不及,但他很快反应过来,清楚其实这没什么可隐瞒的,于是利索地答了一声是。 “前些天,有人说有符纸化妖之术出世,老道闻所未闻,觉得多半是你搞的鬼。” 穆星河听了这话,只能嘿嘿嘿地干笑。 他由这句话想明白了,据说掌门的术法造诣在修真界中数一数二,有符纸化妖之术这种莫名其妙的从来没听说过的东西出世,自然会有人报到他耳里,他当初自承从梅庭雪的庭院中出来,与此同时发生的是沈岫那边的事情,若对他们有点了解,推测出他其实见过沈岫并不困难。 只不过穆星河多心的地方在于掌门怎么会突然问起他沈岫的事情,按理说他们两人即使遇见,也该没什么联系才对,事后似乎也没有什么可问的。 然而掌门确实没问什么,道:“他没杀你,那他现下过得还算不错。” 穆星河是越听越迷茫,哪怕对方是掌门都阻止不住他要追问的心了:“那啥,掌门前辈,为什么他没杀我就是他现下过得还不错?” 掌门这时候终于没有卖关子,笑了一笑:“他是云浮叛徒,与云浮派势不两立,他放你一马,说明他心境还很自由,可以喜欢杀就杀,喜欢放就放。” 穆星河“啊”了一声,似懂非懂。 掌门却不愿意深谈,转而问道:“你历练一番,可有什么收获?” 穆星河清楚他肯定要作工作汇报的——哪怕这掌门看起来其实不大关心,但他既然找掌门问事情,那这一层的交流,他还是要做一下的。 他简单说了一下他所遇到的事情,梅庭雪洞府中的事情,因为谜题已解,没什么兴致,说也不曾多说,而后说到沈岫遭到设计,他为防报复使用符篆脱出的时候,掌门原本无精打采的,听到这里,却是忽然抬了抬眼,道:“何至于此?” 穆星河方才没说任何关于系统的事情,符篆他也只是说奇遇而来,如今掌门问他何至于此,他也就笑嘻嘻说沈岫是云浮叛徒,他要为云浮除害这样一听就是谎言的话,掌门倒也不计较,只淡淡道你原本可以不得罪他的。 这件事穆星河心底清楚——有些遗憾,但并不后悔。 他做了便是做了,即便沈岫记恨他要报复他,那他也不愿意解释说他本心并非如此。当然,最好是他永远别遇到沈岫了。 玉泉谷的事情他记得很清楚,疑惑也不少,说得更详细一些,说到他去寻师夷光的时候,掌门忽地笑了笑:“原来他在这里。” 穆星河其实自己说话都说得有些无聊了,听到掌门突然插话,来了精神:“掌门认识师前辈?” 掌门慢腾腾地收起棋盘上那些凌乱的棋子,道:“师夷光与我是同一代的人,我虽同他交情不深,但当年他闹出的事情不小,我至今记忆犹新。” 穆星河很自觉坐了下来,洗耳恭听。 “师夷光曾是玄朔派弟子,当时云浮派不如现在势大,玄朔派是此界道门之首。当年玄朔派战胜魔宗,宗门大典上风风光光,却有人指控师夷光在与魔宗一战中窃取魔剑危轲,其实师夷光不通剑法,他将危轲交出来,或是解释清楚缘由,自然很好解决,然而他却是在玄朔派中,与宗门前辈抗辩三日,力争自己的做法并无违背门规。那些人虽经常被堵得哑口无言,但最终还是以不尊师长的缘由,将他逐出宗门。” “师夷光被玄朔派所逐,又偷藏魔剑,仇敌无算,大家皆以为他流落天涯很快殒灭。万未想到百余年之后他又重现于世,魔剑还化成了人,名字就叫危轲,这两人四处兴风作浪,却仿佛又不违道义,反倒没人管得住。危轲本是人牲炼成的魔剑,身带血仇,后来魔剑被杀性蒙蔽心智,又是一阵腥风血雨,众人围攻之下,师夷光却也竭力维护他,结果在师夷光回护之际,竟是危轲一剑袭来,重伤师夷光。师夷光重伤之中竭力将危轲封印,借魔剑余威重又消失。” 穆星河“啊”了一声,这个师夷光在玉泉谷里养花种草,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想不到年轻时候却是如此乱来。 他后边又说了几段,说到师夷光设下的禁制,掌门点了点头,淡道:“他应当研习的是生灵之道,自然不会轻易shā rén。” 穆星河对玉泉谷的存在有些疑惑,掌门回答说玉泉谷天地,应当是游荡于各个世界中的空间碎片罢了。 他见穆星河并未十分明了,接着解释。借他所言,修真界中有诸多小世界,修道人有了一定的修为常去不同的世界游历,更有绝世大能,能创造出一些小千世界来,大宗门甚至可掌御一方小千世界,作为大宗门中丰厚资源的来源,方才他与季望所提的风海境,便是隶属于云浮的小世界之一。 后来穆星河又追问了一些关于其他世界的问题,但是很遗憾,他原先所在的世界,应当不在那些小世界之列——掌门见多识广,去过不少世界,那些世界各不相同,但都拥有一个共性:他们都有自己的力量体系,不管是他现在这种修□□,还是武者横行的武道世界,都是以不同的境界划分力量,这种力量对生活改变甚大,与他原来的世界绝非一个类型。 听完穆星河瞧着掌门,又问道:“那掌门为何不去其它世界历练?” 掌门抬眼看了他一下,懒洋洋的仿佛万分疲倦的样子:“你当我不想?只是他们都跑去出历练个几百上千载,偌大云浮总得有人看着吧?” 穆星河还在想着,掌门已经将视线移开,看着外边万丈云海,语调平缓而语意悠长:“千载万岁,云浮弟子来来去去,总要有人守着云浮,等他们回来的。” 世人大概总会认为掌门这个职位掌御一门,自然威风八面得意非凡,穆星河却依稀能听出掌门平淡言语中的寂寥与坚定来。 穆星河一时无话,只静静地与掌门看着大日西沉,听着风拂耳际。 过后穆星河提出他修行上的困惑,掌门却没有一一讲明,只道是这种困惑也是修行的一部分,需自行体悟才得真知。 又道他行事太过冒险,日后得收敛一二。 穆星河觉得确实如此,因此干笑着答应下来。他感觉已经没什么想要问的,时辰不早,他不好再叨扰老人家,便与掌门告辞。 而此时,掌门忽然问道:“你这次下山,明白了些什么?” 其实穆星河下山不过几个月,却好似经历了许多。见过紫荆花飘落的庭院,见过鸟鸣山涧的深谷,见过春山烟雨,人间清欢,有了仇敌,亦有了朋友。 见过许许多多不同的在修真路途上的人。 穆星河想了想,回道:“好像明白了一点,也好像什么都不明白。” 明白了这条道并没有那么简单c那么理所当然就能走下去,明白了他未来会遭遇许多艰险,不仅来自周遭环境,也会来自于自己。人人如此,无人可避。 但他不大明白什么是天命,什么是天道。 大约也不想明白。 他听到掌门低低笑了笑,却是再不答他。 黑夜寂寂地沉了下去。 穆星河终究还是没有机会问掌门当初他说的下山寻找机缘,那机缘到底是什么,他是否寻到。不过穆星河这一趟确确实实有了收获,这种问题他并没有太在意。 掌门对他个人生活干涉不多,有什么秘密都没有追问,对他的修行也不怎么评价,谈了许久,也就嘱咐了两句。 一是去淬体洞巩固境界,二是这个月十五,去淬体洞之前,去云镜台走一遭。 那一日的云镜台人分外的多,穆星河即便离开云浮好些时日,都知道这不太正常。 好奇之下,穆星河四处打探了一番,发觉这一日果真不同寻常——寻常来云镜台讲道的或许有炼魂期的师兄,结魄期的前辈,但金丹以及金丹以上的宗师讲道却是几年难见。 而今日来讲道的,不仅是一位金丹宗师,还是大名鼎鼎的天玑峰首座! 那天玑峰首座,正是前几日穆星河见过的季望。 穆星河之前逮了个人问今天情况,那人见到季望十分兴奋,不停同他讲述着八卦:“原本云浮派如此之大,功法如此之强,也只得十来位金丹以上的强者,且季师叔不是一般的金丹宗师,他年少成名,如今步入金丹已经多年,想必有不少修行心得。而且季师叔向来离群索居,不爱与人打交道,此次来讲道似乎是因为要离开云浮许久,依照门规,不得不来,这机会不说是千载难逢,起码也该是百年难遇了,我入门二三十载,这还是第一次见他讲道呢” 穆星河不住附和,点头连连称是。 那师兄的兴奋也是理所应当的,季望开口不久,穆星河就能感受到他对修炼的体悟已然远超于之前讲道的那些人们。季望金丹的修为,但讲起练气的修行关窍c真气运转来却是信手拈来,于各种原理更是已臻通玄入微的境界,他从练气一路说到金丹,说了一日一夜,竟无人闲聊,更无人离席。 甚至他们连呼吸都不敢乱,生怕一个走神就错过了什么,季望说了一日一夜,他们便坐了一日一夜,眼也不眨地静静听他讲道。 直到他说完了,弟子们才敢舒出一口气来。 寻常的讲道人讲完都会顺带问一下弟子们有哪些关窍不理解,甚至和弟子们交谈几句,然而这个季望,说完了便是说完了,说完了就要离去。 当然无人敢提出质疑,大家依旧沉浸在先前他的话语之中,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穆星河同样回忆了他之前讲述的要诀和体悟许久,过了好一阵子,脑海中却忽然浮现出云镜台上那张冷若冰霜面无表情的脸,想起了一个有点奇怪的问题。 “师兄啊,你说,这个季师叔他之前的徒弟不是沈岫么,这两人在一起都能干啥啊,互相冰冻吗。” 那位师兄却是瞪大了双眼,仿佛他在说特别夸张c特别不可思议的事情:“什么话,沈岫师兄他特别温柔好相处爱开玩笑呀。” 穆星河于是也跟着瞪大了双眼,这位师兄说的,对他来说确确实实是特别夸张c特别不可思议的事情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ㄇ1ㄥㄗ的地雷! ———————— 穆星河:我仔细回忆了一下,他好像真的开过玩笑。但他那种玩笑,我宁愿他一直死人脸 ———————— 因为还没有写好这一卷的大纲,所以决定明天不更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0章 快乐宅男生涯 穆星河那一日认真听道, 努力八卦, 听完之后立马回去将自己关在屋里几天,整理听道的收获c测验他听说的那些原理,却没有想到他的归来竟然在某些人中引发了轩然大波。 淬体洞外。 一群弟子从淬体洞走出, 因为时候尚早, 便在亭子里歇着,交流交流自己的修行心得。然而他们交流着, 话题慢慢变走岔了。 “你们前几日听道的时候发觉没有,”一个身着黄麻衣脸上也生着麻子的少年人神秘兮兮道,“宗门有个人下山历练回来了!” 其实云浮弟子众多,来来去去都是寻常,然而他一提起这个话题,就有人好似迫不及待一般接道:“对啊对啊,我们都知道,就是那个练气期被赶下山去的穆星河嘛!” 话一起头, 人们便开始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其实我没见过他不过我也知道, 他当初不是因为当众使用妖法,被宗门高人不喜,后头又不求上进, 半年了一点修为没长,被逐下山去跟个外门弟子似历练了吗?” “对, 我听说的也是这样,真没想到这样的人还能进入内门啧!” “投机取巧呗!不过前几日他竟回来了,还在云镜台听道, 我看了几眼,此人修为竟然不声不响到了凝脉期!这才多久啊!” 黄麻子闻言刻意压低了声音,凑过去说道:“那还用说,服食丹药呗!” 众人迅速地交流了一下目光,面上都露出了了然的神情。 “说得也是,在外头,只要想办法弄到灵石,什么丹药买不到?怪不得他突破如此快,我们却还在门槛前摸索,原来还是投机取巧,靠着丹药才能突破!” “唉,有丹药是多好啊,一个庸才都能突破那么快,真不知道为什么宗门限制我们兑换!” “对啊,按理说,我们门派如此势大,丹药应该不少的吧” “前辈们说是对长久修行不好不过外边服食丹药提升修为的多的是,也没见什么毛病。说起来还是那个穆星河可恶,靠着投机取巧就能进内门,出去了还有办法弄到丹药,没有丹药,恐怕他现在还是刚练气的水平!” 那人还在义愤填膺地讨伐着穆星河,却忽然听到一道清朗的声音响在耳侧,那声音还带着几分笑意:“真的吗?” 那声音说来十分陌生,惊得他们纷纷往声音的来处看去。 那是个生得很是俊俏的少年,头发用廉价的红绳子绑成一个凌乱的马尾,依靠在亭子栏杆边上,懒洋洋托着腮,一脸阳光灿烂地看着他们。 他们自负是有点修为的,然而竟然没一个人意识到这个人的靠近! 更叫人失措的是,已经有人能够认出来了,这个人就是方才被他们所讨论的穆星河! 他们背后说三道四被抓了个现行,本该尴尬万分,却有人顿时变了神态,作出一副笑容,道:“这里是淬体洞,这位同门早已突破,为何竟要同我们一样来淬体洞?莫非是服用的丹药不够好,境界还未曾巩固?我在云浮待得久些,宗门有些丹药十分不错,作为前辈,我可以指点你如何兑换” 穆星河瞥了他一眼,慢条斯理道:“境界如何,你们试试看看不就知道?” 众rén iàn面相觑,难以想象穆星河竟会如此无礼地挑衅他们——即便是他们之前一直在讨论他,那也不该如此,更何况,他们说的,又有哪一条不是事实? 穆星河见到他们的反应,摆摆手,竟是忽然笑了,他笑得毫无阴霾,却莫名叫人觉得那并非如同他表现的那般纯良,只见他“啊”了一声,微笑着说:“不是,我没欺负你们的意思,我是说既然如此,你们七八个人可以一起上对付我,我只用天赋术法,你们来检验一下我的境界,不也挺好嘛。” 穆星河话音刚落,有人怒道:“你高我们一个境界,对我们轻轻松松就能产生境界压制,对付我们不是很简单?这还不是以境界压人?” 穆星河怔了怔:“这样的吗?”随后他又是笑了,回过身来,朝他们摆摆手,却是走向了淬体洞。他的声音悠悠飘落在午后的喧嚣之中:“所以说,你们比不上我,就是如此。” 庭中众人闻言,不由心火大起——谁能受得了被原先不如自己的人以境界压制,甚至出言嘲讽呢? 那最先激起讨论的黄麻子狠声道:“不过是一个凝脉期,我认识一个凝脉期的师兄,打败他定然不在话下!” 穆星河嘲讽完,爽了,直接就去淬体洞了,并没有在乎他们还会说些什么。这淬体洞还是他第一次来,淬体洞中有七连环洞窟,约莫有火炼c岩压c水涌c风击之类的阵法布置,主要是供还没有凝脉的练气弟子淬炼身体,获得凝脉契机。 这一去淬体洞,倒也解答了穆星关于正常内门弟子在云浮派之中该如何突破到凝脉期的疑惑,这淬体洞地理环境得天独厚,阵法布置也是极为精妙,里边的阵法给人的感受相当真实,强度安排也十分合理,正好是叫人能感受到不小的压力,却不至于造成生命危险。 因此,虽然在里边修行的弟子并不会如他突破的时候感觉到死亡临近的威胁,在日积月累的淬炼之中,却也能稳稳当当突破。 穆星河沉迷修炼,于淬体洞中淬炼了一段时日,出来的时候又马不停蹄地回自己屋中巩固境界,又是好几日的足不出户,连初一的听道都没有去。 只可惜了有人为他安排了对手,因为他这阵子压根儿没出现过,对手又有事下山去了,气得人把大腿都快拍肿了。 这并不能怪谁,只能说穆星河居住的地方实在鸟不拉屎,即使他没事儿还会出来溜溜弯透透气,接触阳光锻炼身体,也没人能见着他。 穆星河再次出现在众rén iàn前,已经是两个月之后,这时候他终于是彻底把自己的境界巩固得差不多了,再也不会有打着打着支撑不住甚至还可能跌落境界的危机。这两个月他不仅是规整了自己的真气与经脉,将真气与自己淬炼过的身体联系得更为紧密,也理了理他脑中散乱的知识体系,确定了自己这一阶段要掌握的内容,和接下来几个月需要掌握的知识,又捡起几个储物袋,悠悠地朝独秀楼走去。 夏日的独秀楼依然隐没在高树之中,只是地面上少了那些金黄的落叶,空气中弥漫着树叶与花朵的香气。 独秀楼中坐着的也不是当初他见过那个少女,而是个睡眼惺忪衣袍半敞,头发凌乱胡子拉渣的中年男人,他看上去无精打采的,见穆星河来了,也只是象征性地抬了抬眼。 穆星河倒也不介意,他砰砰砰地倒出储物袋里一堆东西,里边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他在外边的时候光是摸人家尸体上的储物袋就摸了好一些,能解开禁制的挑挑拣拣,光是莫名其妙的材料丹药就是噼里啪啦的一大堆,这些东西虽无甚亮点,但胜在数量庞大,穆星河如此七七八八地就兑换了不少宗门贡献。 贡献在他手上还没捂热就被他花完了,他在独秀楼中兑换了几个术法,换好之后他就美滋滋地离开,又是一段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时日。 这段时日过得飞快且愉快。 穆星河在自己的房中潜心研究新兑换的三门术法,那术法是他精心挑选过的,一门名叫铁衣诀,是用于防护自身的术法,他用以减少对晴明的言灵·守的依赖,一门名为凌空步,是一类身法手段,可以短时间内叫自己腾空,配合小清风诀更是十分好使;还有一门则是雷云雾,召唤出一群看起来吓人其实毫无杀伤力的雷云笼罩一个区域。 穆星河兑换的这些术法可以说是毫无攻击性,都是些通用术法,因为他也在潜心修行斩月碎星诀和太乙清风,这两本功法记载着许多本身特性的术法,他并不需要另外去兑换用于攻击的术法。 他这些日子里也从未停止过修习这两本功法,太乙清风水到渠成地就突破了两重,而斩月碎星诀在寒蟾盆的辅助下,也轻松突破了两重。他感觉距离任务要求的第三重并不远,只是不知道还需要些什么体悟。 不过穆星河并不着急,经他观察,人们是通过出手的术法来判断对方的根本功法,斩月碎星诀至少他在云浮派是没法用的——这个他总不能甩锅给梅庭雪吧? 穆星河心情很安逸,闲暇时候将自己会的术法做成符篆,刻几个自己感兴趣的符阵在周围,有一次无聊了还把自己早前改换的那个隐匿修为气息的秘法拿出来研究了几番,发觉自己当初对术法理解还不够现在圆熟,破绽甚多,他好好弥补了这些破绽,心中又是一阵非凡得意。 穆星河自觉自己的生活过得非常丰富多彩,有新术法,有理论知识,还可以没事实践实践,有符术也有阵法,炼器炼药的基础他也在学习,炼器尚未得法,药倒是炼了几种简单回复真气的,效果虽不如柏青阳当初送他的好,不过总也是他做出来的。 凝脉期还有一个叫人喜闻乐见的变化就是他的阴阳师系统竟然变强了。那一天他也是无事召唤n卡来玩,发现n卡的强度竟有了些变化,而他的阴阳师的技能强度反映到现实中也变强了一些,他推测是由于自己修为增长的缘故,这样一来,随着他的修为增长,他的n卡乃至ssr卡都会不断变强,适应战斗环境,这倒是非常好使。 总而言之,穆星河的凝脉期生活过得非常愉快,凝脉期不大需要进食,睡眠需求也低了许多,使得他可以近似疯狂一般吞噬各种知识,每日都神气完足,心情愉悦。 穆星河这样悠闲的宅男生活,中止于秋日的某一天。 那天的穆星河刚炼了个失败的器,盘着腿苦思冥想问题出在哪儿,却发觉自己布置在周围的清风符阵有了些波动,这向来人烟罕至的地方竟然来了人。 那是一个小道童,且还是十分眼熟的小道童。 “好些时日不见,你住进来这里倒显得有生气了不少,”小道童显然是一副熟稔的神情,然后又询问道,“接下来又是一年一度的宗门大比了,内门弟子皆可参加,你要不要来呢?” 穆星河闻言有些恍惚,他穿越过来的时候,大约也是这个时节,而外门弟子们都在准备入门之试。而当时他还是个外门弟子,他什么都不懂,谁都不曾看好他。 这一晃,竟又是一年。 当初他在玉京台上,远望着比试的内门弟子,心想自己何时能参与这样级别的战斗,而此刻却是摇了摇头,微笑道:“不了,我如今还有些东西未曾研究明白,便不参与此次盛会了。” “啊,我以为第一年进入内门的都很想尝试一下呢,”道童依旧是笑眯眯的,“既如此,若是不参与,宗门还有活要给你。” 原来这段时间身在宗门却又不参与比试的弟子,在宗门大比筹备与比试期间,都是会有任务在身。所以说,他之前见过的那些执事弟子,不管是发布任务的c点检材料的,还是维持秩序的c治疗伤者的,其实都是和他一样的内门弟子而已。 穆星河想到自己将成为这样面目模糊的执事弟子之一,心中竟有些奇异的满足。 他挑选了自己的任务之后,因为有事在身,经常出去走动。 云浮的秋天天格外高,天空湛蓝,云朵洁白,穆星河无所事事躺在石桌上,远处红花开得分外繁盛,而他头上却悠悠落下几片黄叶。 穆星河也是无聊了,他使出太乙清风中的法诀,叫黄叶跳来跳去的,怎么也落不下来。 正在他百无聊赖之际,却听闻一阵足音。那足音响在耳里,分外清晰,他转过头,看到的却是更为熟悉的人影。 一个少年剑客,一身黑衣,一把镶金缀玉的大宝剑,正是钟子津。 这半年的时光如同水一样流过了他的皮肤。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鬼节!所以今天上班的是存稿箱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1章 穆星河的生活情趣 穆星河从石桌上滚了滚, 直接跳了下来。他上下端详着钟子津, 发觉这人真是一点都没变,大约只有长高了一些,他还在打量着, 钟子津却是先开口了:“你长高了点啊。” “那当然, ”穆星河一个青春好少年,正是处在身体疯狂拔节的时期, 他还挽起袖子,朝钟子津比了比,“喏,还有肌肉,厉害吧!” 其实那肌肉薄薄的,都是由他锻体和这些时日里作为劳逸结合的锻炼而来,并不十分壮硕,但总算显得自己身形没那么单薄, 矫健了些, 可靠了些,穆星河还是相当满意的。结果钟子津倒是来劲了,也捞起袖子要跟他比, 穆星河一个老老实实的道修,才不理他, 立马岔开话题:“说起来,你怎么来云浮了?” 钟子津将自己的袖子整平,顺了一顺, 面有难色,叹息道:“这个啊” “少卖关子。”穆星河勒住了他的脖子。 钟子津矮身一闪,躲了过去,道:“其实说来也是丢脸,之前你不是说通过传送法阵来三岛的吗,我那时候在想我们宗门也有传送法阵嘛,就硬拉上师兄,也传送了过来,结果那法阵年久失修,还真没传送对,我们颠簸了好几日,发觉竟然到了云浮,师兄说这个时节应该是云浮宗门法会,我们作为瀛洲弟子,也可以前来观礼嘛。” “读做前来观礼写作混吃混喝?”穆星河敏锐地发觉了他们的用心所在。 “别嘛,”钟子津嘿嘿直笑,“稍微歇息一下,看完你们比试我就走。——不过其实师兄他提议来云浮,恰好是因为我有事情找你。” 穆星河大约猜到了什么事情,垂眸望着他,只见钟子津从怀中摸出了一个药盒,那盒子小巧玲珑,躺在钟子津手心里,阳光下的盒子上刻着的符篆文字陷入了深深的阴影之中。 钟子津一面拿出来,一面絮絮叨叨地说起他去交换的过程,最后道:“我觉得你要用的时候最好鉴定下有没有什么禁制,师兄说有些蹊跷,但是换的时候没瞧出来,应当小心点。” 穆星河注意力却不在这身上,歪了歪头,道:“其实我打算给你留着的,毕竟我那么才华横溢天赋过人,我怕我金丹的时候你还是凝脉,这样就不好一起玩耍了啊!” 钟子津愤怒地把药盒塞到他手里:“做梦去吧,梦里啥都有!” 钟子津他们是把瀛洲的事处理好了过来的,他们来是为了去一个地方。 原来是这一带有城名为临川,临川附近在下个月的十五月圆夜有灯会的习俗,彼时满街灯火,漫天烟花,热闹非凡。 当然其实钟子津并没有这种看烟花的浪漫情调,只是有传言称当日会有个隐世十余年的剑术高手现世,和另一名剑术高手论剑,钟子津和温行泽这样的年轻剑修,无事自然要来一观风采。 结果这两人错误地托付了信任给他们一个剑修门派的法阵,兜兜转转就上了云浮,钟子津自然很高兴,上来就找人打听穆星河在哪了,倒是温行泽被他丢下,只能一个人去与同门以及云浮的人联系他们前来云浮拜访的事情。 不过总之他们到了云浮,那去看大宗门弟子比斗也不错,温行泽本就对术法有些兴趣,自然欣然停留,钟子津虽一心向剑道,没半点注意力放在术法之上,但云浮派怎么说也有他的熟人,他整天在山上跑来跑去的,样样都觉得新鲜得很。 只是穆星河也变成了执事弟子,有事在身,总不能陪他们很久,好在钟子津似乎更习惯跟温行泽玩一点,这两人基本都在一起,如胶似漆难舍难分的,也不需穆星河分心招待。 一来二去,就到了宗门大比之时。 穆星河在外门之试与内门比试期间承担的是维护玉京台法阵的任务,那法阵万分玄奥,穆星河是理所当然不能参破的,也只是负责维持法阵的阵法图形完整,真气运行通畅而已。 那一天是外门之试开始的前一天,穆星河到玉京台上检查法阵,钟子津没事瞎晃荡,也跟着他来了,穆星河很震惊,问他怎么不跟他的师兄一起,钟子津表示万分寂寞,说师兄在和长辈说很无聊的事,说半天没说完,他只好去找穆星河玩了。 穆星河满脸嫌弃:“原来我是备胎啊!” 不过因为云浮法阵是宗门机密,钟子津来了也就在台下候着四处看风景而已。 穆星河与同僚们一一检查完毕,从法阵上下来的时候,钟子津不知道在哪里找到一个会用剑的云浮弟子,挥着剑就和人家在其它台子上比试了起来。 穆星河和同僚们简单说了几句告别的话,打算留下来等钟子津比试完毕,还未说完,竟然遇着了个先前认识他的人。 那人穿着黄衣,面上生着麻子,见到了穆星河,脚步忽然停下来,笑道:“这位同门,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穆星河摸着下巴,倒是一下就领会了这个称呼的意味——此人入门应当比他时间更长,但是修为要低一个境界,喊师弟旁人会觉得奇怪,也会让自己觉得羞辱,但是喊师兄的话,那更是万万不可能。应该是一个很不喜欢他又认识他的人,但这是谁呢? 穆星河十分耿直:“幸会幸会,请问您是?” 黄麻子几乎要变成黑麻子,面色顿时就暗了下来。 与穆星河一同来维护法阵的同门们迅速感受到了不善的气息,这些云浮弟子十分乖觉,与己无关的事从不轻易沾身,互相看了几眼,打着哈哈就离开了。 那黄麻子见他们走开了,仿佛大大放下了心,抱着胸笑道:“入内门第一年,即使练气期弟子都想要试试内门比试,怎么同门你已经凝脉期了,也不去比比呀?莫非” 他这莫非莫非着就顿住了,显然是想激穆星河追问,然而穆星河却是笑了笑,已是认出了他来:“莫非——莫非你吃够了丹药,终于敢跟我比试一二了?” 黄麻子勃然大怒,道:“你莫要只会欺负境界比你低的!明日你敢不敢不要再做缩头乌龟,在玉京台上候着?” 穆星河不知何时自己竟然做了缩头乌龟,但也懒得反驳,只笑着说:“好好好,随时恭候。” “什么什么,”钟子津不知何时打完了,显然战得痛快十分满足的样子,是跳着过来的,“比什么,我也要比!” 黄麻子皱着眉头看了钟子津一会,一脸想起来了什么又没想起来什么的神态,最终他放弃了回忆,转头看着穆星河,冷声道:“不见不散。” 说罢扭头便走。 钟子津看着黄麻子离去的身影,将穆星河上上下下看了又看,仿佛看到了什么新鲜玩意:“哇,你这样的人也会和人结仇吗?” 穆星河将钟子津的头推开,说:“有时候招惹一些无足轻重的敌手,是增加生活情趣的方式。” 穆星河第二日很准时去玉京台上寻找他的生活情趣,今日的玉京台布置与去年相差无几,只多了一些陌生的c青涩的c犹然带着许多忐忑的脸庞,恰似去年那些人的模样。 穆星河之前爬的那棵树也还在,果实累累胜过当年,他窜上去摘了几颗,扔了一颗给钟子津,钟子津先前被他叫来吃祁连仙树的果实,被坑了几次,已经是对他有所畏惧,没敢贸然下口。穆星河还想说点话吓唬吓唬钟子津,却眼尖地发觉黄麻子向他走来,身边还带着一个人。 黄栝子和魏襄是同乡,魏襄入门比黄栝子早几年,两年前顺利突破到了凝脉期,巩固境界后下山历练了一段时间,此刻终于回来,却见到同乡找他哭诉说在云浮派中遭人欺辱。 同乡之间互相照顾本是理所应当,更何况这人更是他最为憎恶的类型。 据黄栝子的说法,此人背地偷偷习练妖术,投机取巧进入了内门,这种行为为宗门高手所不齿,将他赶下山去,但此人顽劣脾性不改,仍不反省,下了山之后不知道利用什么手段,狂吃丹药,一个半年修为毫无增长的蠢材竟然就这样突破到了凝脉期。甚至还借助境界优势,三番两次欺他辱他! 魏襄对于习练妖术一事倒是无甚想法,他下山历练过,知道这类奇遇机缘都是天意,碰着了,把握住了,自然是本事。不管是妖术还是魔功,自身把持住了,那都不是事。 只是他尤其憎恨依靠丹药提升修为的人,的确,山下不少人服用许多丹药来提升修为,但云浮并不是山下那种地方,他认为云浮派最好的c也是最特殊的就在于对待修行不急不躁,每个宗师都会提到不要滥用丹药,门中弟子也踏踏实实修行,这才是云浮派延续千年的根本原因。 山下的人是因为有生存压力且资源争夺严重才会如此,可那个人都有能力进入内门了,条件不知道比山下的人要好去多少倍,竟然也不能静心修炼,而是同别人一样利用丹药提升修为,实在是云浮的耻辱。他自己亏损了修为根基c道途无望事小,因为服用丹药快速提升到凝脉期而在后辈中造成的不良影响才是魏襄最不愿意见到的。 因此,魏襄非但要教训他,还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叫他输得凄惨,让其他弟子知道什么是修炼的结果,这样投机取巧会遭致怎样狼狈的下场! 魏襄见到那人有些意外,他想象中那人不论长得如何,眉目里总会有惯于投机取巧的猥琐之气,然而此人神情说不上清正,眼神里确也有点邪气,可气质却是明明朗朗如同初日之阳,怎么也不像是一个修为只有个空架子的人。 只不过那人说话着实有些讨厌,笑着嘲讽了黄栝子几句,魏襄认识黄栝子不是一日两日,知道他已经要气得口不择言了,因此伸手阻住两人,淡淡道:“花言巧语无用,不如手下见真章吧。” 那人眼珠子转了转,看向他,那是一双带着琥珀色泽的眼瞳,阳光下明亮得叫人移不开眼来,他眼中微带笑意,懒洋洋道:“也好,手下见真章。” 玉京台的主台是用于外门之试的,因此他们去挑了其它小台子比试。时间尚早,外门之试并未开始,因此也有些无事之人过来看热闹。 魏襄想过一百种战斗的情势,却从没有预料到会是这样的。 他竟然只用一招,就彻底负于那个他以为会收拾得落花流水的人! 他只用了一招,然而对方也只用了一招。 玉京台上,少年袖袍微举,清风于他身周纵横,他的发丝被清风吹得有些凌乱,阳光下发丝被晕染出一团光晕来。他逆着光,神情并不明晰,只看到风不断浮动他的衣裳袖口。 他手捏法诀,无数的风于他身后,背向朝阳,蓄势待发。 魏襄察觉到其中所包藏的“势”,不打算留手,自己抢先以手捏诀,低声诵念,术法出手! 真气凝聚在他指尖,落于地面之上,卷起了一小簇风,而后这一簇风一路往前,不断吸收周围灵气,风势骤然变强,一股灰黑色的旋风凶猛地向对手袭去,落到对手面前的时候已经吸收了许多灵气,气势汹汹,叫人畏惧。 但那个身后的风也动了,它们向着他的旋风涌来——那一瞬间,那道灰黑色的旋风似乎失去了所有颜色,消弭于天地之间。 而天地之中,却有无数微带凉意的风由四面八方向他涌来。 那是一道微弱的c无色亦无形的风,不动声色地由天地汇聚而来,又盈满了此处天地。 地面的落叶竟然被这道看来无害的风所打碎,扬起了一地的碎金和橙黄,伴着细微的尘嚣与日光,奔涌向上。一种无形的推力在相互挤压,形成细小的风刃,伴随着尖锐的c风的鸣响! 那是一道无形无色的风。 在外人看来完全无害的风。 然而唯独身处其中,听见风的鸣响,才能感觉到它究竟有多危险。 他的所有真气都被涤荡c挤压,全部感官都在应付那一道充盈天地的c看似无害的c去叫他压力无所不在的风。 与此同时,他已经感觉到了一丝恐惧。 对方的根本功法与他一样,都是太乙清风。他能够明白这是什么术法。 这一道术法,名为风唳碧空诀,领悟太乙清风第二重的即可学习,但通常只有掌握第三重的人才能掌控,因为这一道术法事实上与云浮另一本根本功法《青霄碧空谱》相互关联,难度较平常的太乙清风术法更高,需要对术法原理更根本的理解。 这个人竟然这样轻轻松松地使用出来!而且这道术法,无论从术法表现还是术法强度来说,他对这道术法的掌控不说随心所欲,那至少也是十分熟练! 魏襄憎恶依靠外物一步登天,因此更能明白修行是多么困难的事情。修为境界可以骗人,但是功法理解却是必须由自己修炼而来。 面对这样笼盖四野的术法,他心中越发恐惧。 他能做到吗? 他如今依旧没有学会这道术法! ——这个人,对根本功法c天地大道的理解,确确实实是胜过他的! 理解大道,需要的或许是时间,或许是天分,但是更多的需要的是用心。 他竟然不如这个人! 他的确不如人! 或许他的修为比对方更高,搏命一试输赢难定,但既然对方不是他认为的那种人,那他也没有搏命的必要。他在风中艰难而坚定地抬起头来,长声道:“是我输了!” 玉京台边上有不少人在围观他们的比斗,外门之试当日有内门弟子在一片比试叫他们惊异,风唳碧空诀铺天盖地的气势叫他们震惊,但更为难以理解的是,两人之间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却是一招之间定了胜负。 魏襄走下台去,第一件事就是用手糊了黄栝子脑袋一下:“你瞎告的什么状?!用丹药突破?我告诉你,没有人能用丹药突破在这个修为将太乙清风领悟到接近三重!” 围观众rén iàn面相觑,皆是哑口无言。未曾入门的自然不能听懂,但是能够接触根本功法的都明白三重境界意味着什么。 这人不是因为不受喜爱被赶下山的吗?如果有这样的天赋和领悟能力,怎么会被赶下山去?! 黄栝子面上一阵红一阵白,张了张嘴,道:“可他下山的时候才练气!” 魏襄没说话,却是旁边的人哄笑成一团,大概是说什么狗眼看人低之类的话,气得黄栝子脸色万分难看,手脚也不知往哪儿摆的样子。 众人如此讥讽也是理所当然,叫人代自己出头,已经是万分没有本事,如此没有本事,连代他出头的人都认输了,他仍然嘴硬,非但没有正面迎战的实力,连认输再来的风度都没有,哪里还像什么修真之人! 魏襄原想为自己的同乡打个圆场,然而注意力忽然转落到那少年旁边与他闲聊打闹的人身上。 那人一身黑衣,腰别一把俗丽不堪的长剑,十七八的年纪,却叫他想起了一个人。云浮派中有喜爱用剑的,说瀛洲派的那个有名的少年剑修钟子津如今身在云浮,四处找人挑战。他在山下时恰好听过他的一桩传说,传说中的钟子津就是这样的一身黑衣,这样的一把长剑。 他是正统道修,原本对剑修无甚兴趣,只是那桩传言里还有一个神秘道修的存在,风采不逊于一直以剑闻名的钟子津。而那个人使用的是符纸化妖之术,刚刚凝脉的境界,他方才的对手据黄栝子所说,是因为妖法被赶下山去 魏襄猛然抬头,拉住他方才的对手:“是你杀了蔺离?!” 对方怔了怔,然后点了点头。 四周又是一片哗然之声。 即使远在云浮,大家也听闻过符纸化妖之术的诡异,也还有人仰慕那种能够以弱胜强的心智手段,却万万没有想到,这样一个故事中的人物竟在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  好久不见!感谢吸尽天下欧气的地雷~ —————————————————— 其实之前恰好说到n卡变强的事情,原理还是第一卷里说过的,穆星河携带系统的能力是受到他本身的修为限制的。他修为低的时候,能发挥的系统能力数值就不会太高,必须随着他的修炼才会完全释放这个系统的能力。 因为我其实很讨厌说带个ài guà就能日天日地c碾压众人的,虽然很爽,但这对这个世界勤勤恳恳努力修行的人,岂不是很不公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2章 故人会 穆星河当初宣扬出符纸化妖之术, 就是为了合理化自己的手段, 如今在众rén iàn前被点破,也是不慌不忙,甚至还准备已久一般为自己打了个补丁。 “当时我因为奇遇得来的功法而被人不喜, 下山历练, 却是因为这样,因为与妖结缘而得以进入庭院之中, 获得梅庭雪的传承,”穆星河特别诚挚地笑了笑,“这可能就是所谓的福祸相依吧。” 穆星河满意地欣赏了一会别人又羡又妒的眼神,随意同方才与自己比斗的师兄说了几句,拉过钟子津离开这里,只是他走的时候,视线忽地落到了一个人身上片刻。 那个人一身皂色衣衫,背着一把锈迹斑斑的剑, 目光收敛, 气息沉着,然而依然有锋锐难当的剑意从他身上透出来。那人在望着他。 穆星河却是快步走了过去,笑道:“厉寒兄, 好久不见,功力又增长了不少嘛。” 那人正是穆星河在去年在入门之试第三轮中打败的厉寒。厉寒是实战经验丰富的强者, 当时的穆星河却几乎从未与人正经动过手,那一战穆星河险险得胜,厉寒为人磊落, 与他战得痛快,约定穆星河无论能不能进入内门,今年此刻都与他再比一场。 可此时他却看着穆星河笑了笑,叹道:“或许我如今已无法做你的对手了。” “哪里的话,心中有战意,谁都可以做对手,”穆星河将旁边的钟子津推出来,“这是我兄弟,钟子津,一个剑术高手。若是今日比试完毕你能进入内门,不如同他切磋切磋?我想,比起我来,你更愿意和他切磋吧?” 厉寒向来平静的眼眸在接触到钟子津之后蓦然里边像是有什么东西燃了起来,他坚定地点了点头:“好!” 因为与厉寒的约定,穆星河同钟子津坐在台下观看他们比试。其实比试中一路胜出的多半是穆星河在去年中就有印象的人,只是有一个人,他怎么都不见踪影。好奇之下,他甚至跳下了树,扯了个观看的外门弟子搭话。 “我记得有一个很强的人,叫刘云洲的,好像都是凝脉期了,怎么没来呀?” 外门弟子并不认得他,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师兄不知道?刘云洲去年比试输给一个修为更低的人,随后也没有宗师高手收他为徒,哪怕是实力最强,也没能入内门。当时他就找了管弟子名册的师叔,道是自己和云浮无缘,希望另寻他处,然后就脱离了云浮派,不知道准备投什么宗门去了。” 穆星河当时比试完不是恢复就是去参加入门仪式,第二日便开始了离群索居的生活,完全不知此事,如今听了八卦发现对方是这样的发展,心中奇异地觉得人世有些造化无常。 钟子津看着穆星河一上一下的,有些好奇,问他在做什么,穆星河便将去年他入门的情形简单同钟子津讲讲,讲到惊险处钟子津一惊一乍的,差点从树上摔下来。 今年的厉寒比去年实力更为强劲,进入内门毫不意外。轻松赢下最后一场的厉寒还不及看穆星河摆前辈姿态,兴冲冲找钟子津战去了,这叫穆星河觉得用剑的其实脾气都差不多。 然而第二天穆星河在内门的比试上就看到了一个用剑的异类,那个异类在台下凝神看着台上天花乱坠圣光道道狂风呼啸大雪纷飞的术法们,神情竟比许多云浮弟子还要专注,那双澄澈温柔的眼睛里映着许许多多的光彩,显得分外动人。 那是好几日没见到的温行泽。 温行泽似乎感觉到了有人接近,转过头来微微笑了笑:“好巧。” 穆星河左看右看不见钟子津,不知这家伙又哪儿玩去了,笑嘻嘻应道:“好巧,小温师兄对术法感兴趣?” 温行泽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轻声道:“不过只是想要学着取长补短而已。” 穆星河似懂非懂,这个人他只看过一次出手,是将剑气化为剑雨,阻挡住他人法器,救他于水火之中,又护住了周围的人,是很厉害的手段。 穆星河还待说些什么,却发觉台上上了一个自己的熟人,小圆脸这一年来也没怎么变,还是脸圆圆的很讨喜的样子,只是修为较去年增长了许多,术法手段也相当丰富,运用得也比去年要圆熟得多。 其实一年的时光过去,怎么可能只有自己变强呢? 那些对自己来说惊险的轻松的愉快的难熬的时光,伴随着他在倏忽而去的时光中的收获,也同样在以不同形态加诸于其他人身上,他不是世上最特殊的一个。 应觉晓依然是练气的修为,内门之中高手众多,他赢得几场已是不易,终究败下阵来。剩余的比试中几乎没有穆星河认识的人,比试也是越来越精彩越来越激烈,到了最后,依旧是穆星河都无法看懂的神仙打架一般的水平。 穆星河看着这些令人窒息的操作,有些走神,他在想自己果然未来的道路还很漫长,不知何时才能再走一步——啊,他想学很多术法,想玩弄他的烈焰红唇海坊主。 穆星河走着神忽然被拍了一下肩膀,映入眼帘的是那张圆圆的年画里金童一样的脸,正是应觉晓。穆星河笑得眯了眼,道:“好久不见啊圆脸君,刚才我看你出手,好强啊。” “谁是圆脸君,”应觉晓低声说了一句,但没同他计较,问候道,“回来了?” 或许这位圆脸君是云浮中最不意外他飞速的突破的人,毕竟当初穆星河坑他自己是什么大能夺舍,既然是大能,修为进境飞快那才是正常的。 因此应觉晓的关注点也同别人不太一样,说道:“你那符纸化妖之术的事情,昨天在云浮上传遍了。” 穆星河“啊”了一声,随口道:“怪不得我今儿走在路上那么多人看我呢。” 其实穆星河这句话也是纯属装蒜,昨天他看完回去已是做了舆情观察,势头良好,那些宗师们似乎也不在意,刘云洲本人早已离开云浮,不知所踪,大家的看法基本都是觉得他是早前有了妖功的奇遇,之后与梅庭雪结缘,就习得这门功法,整个过程流畅又自然。 至于大家说他本身就有妖性,怪不得如此嚣张跋扈,竟然凭借修为境界欺压前辈,为人不齿——这种事情,穆星河一点都不在乎,微服私访的时候还笑嘻嘻跟着说,这种人应该去那些魔教,不能留在云浮污染云浮的空气。 应觉晓知他向来脾性,默然无语。穆星河不甘寂寞,又问道:“任景呢,怎么也不来?” 应觉晓眼中奇异地闪过了一丝落寞,然后又很快恢复了正常。 他轻声道:“大约明日会来吧。” 云浮派一年一度的宗门法会共有三日,第三日通常是别的门派宗师来论道,然h一u én派弟子互相切磋,今年不是什么特殊年份,也无甚要事,因此邀请的门派不多,举办得也只能说是有大宗门的气魄。 穆星河糊里糊涂听着那些金丹高手们论道,越谈越玄,忽然觉得肩膀一沉,竟然是钟子津犯困差点睡在他肩膀上。虽然背负着一身谣言,但穆星河在门派中的地位还是一个小虾米,这种小虾米并没有什么人注意,因此混入了瀛洲派的座中也没有任何人发觉。 往常瀛洲派有钟子津的地方,多半也能看到温行泽,然而这次的温行泽却不在这里。 穆星河昏昏欲睡地听了半天,宗师们终于一脸满足欣喜地谈完了玄,论完了道,随后他看到云镜台上的竟是温行泽与许久不见的任景。 温行泽今日穿的是一身白衣,秋日的阳光明朗地沉淀在他衣袍上,越发显得斯人如玉。任景一年来倒是没怎么变,还是一身的绫罗绸缎,贵气逼人。可能高了些,黑了些,粗犷了些——虽然穆星河并不认为他适合走这个路线。 穆星河听了听,原来这是各门派宗师带自己弟子与云浮宗师的弟子切磋一二,温行泽的对手就是任景。 穆星河本想摇醒钟子津,没想到不用他提醒,钟子津一听到温行泽的声音就立马坐正了,直挺挺的,双目炯炯,盯着台上。 这是穆星河第一次看到温行泽出手战斗。温行泽的剑法很好,钟子津擅长的是快剑,在无穷的细碎剑招中衍生无穷的变化,但温行泽的剑却是不急不缓的,他的每一剑都如他的人一般周到,而那每一剑之后都仿佛有无限的应对手段。 从入门之试那时候,穆星河就知道,任景的天赋术法暴烈无比,擅长强攻速攻。此后他被高手选中作为徒弟,那高手应当也会按这个方向培养。然而此时他见到的任景,强势手段依旧在,在无穷压制中又连接着小术法,攻势之绵密,力度之强悍,叫人几乎无法抵抗。 但如此凶悍的攻势,温行泽竟然能挡下来。几合下来,他甚至似乎明白了任景的术法思路,将任景的攻势一一化解。 他的应对,不止是剑,还有术法。 穆星河对剑术不甚了解,只能看个大概,但术法之道,他是能看懂的。温行泽掌控术法的程度叫他惊讶——非常细腻的真气运用,非常娴熟的术法手段,哪怕是拉他到云浮派诸多弟子中比一比,他的术法在这个年龄c这样修为的弟子中,也算是高手级别的。 这小温师兄,竟然有这样的术法造诣! 观战的宗师之中,有人执扇掩唇,笑着叹道:“好剑,好术法,这样双修的苗子,应当是入我们云浮派才对,怎么就跑去了瀛洲?” “用剑张弛有度,术法亦是运用圆熟,仅仅是术法一门,他已是同辈之中的佼佼者,气度也是十分沉着,应战不骄不躁,心性倒是更接近道修一些,这孩子我很喜欢,若是他不想做剑修了,老迟啊,不如叫他来找我吧。” “行泽自幼聪慧,无论什么事情,他都能做得很好,”一个蓝衣剑者看着台上的少年,语气之中有欣慰,却也有些几不可察的惋惜之意,然而他并没有多谈温行泽,只接着说道,“你们那个弟子,却也是心性强韧,掌御如此暴烈的雷之术法,处于劣势时也未焦灼,不过刚刚凝脉的水平,能发挥如此,已是叫人惊喜。” 此时台下,钟子津已经笑眯眯地对穆星河炫耀了起来,一脸与有荣焉的模样:“怎么样,我们师兄是不是很厉害,他学什么都很好,连剑气化形都背着我学会了一些” 穆星河却是看着台上的温行泽,若有所思。 他想到的或许和许多人有所不同。 许多观看的人都说温行泽剑法极佳,天赋太好,穆星河却能够看得出来,钟子津也是剑法极佳,天赋太好,但温行泽是不一样的。他的每一步应对都是谋划运算过的,仿佛知道对手接下来可能会走哪几步,那么那几步他要如何应对,对手在那几步可能后的那几十种选择里,他各有多少种应对方式,哪一个最理想。 想到这里,昨日温行泽观看内门弟子比试的缘由他也找到了。他或许确确实实对术法很感兴趣,否则不可能在剑修的业余将术法修炼到这般程度,但也在同时观察着云浮弟子们的术法特性,习惯的用途与衔接,为今日一战作准备。 这是一个很聪明,且很努力的人。 这样的人,最为可敬,也最为可怕。 穆星河此刻忽然明白钟子津与温行泽明明是出自同一门派c年纪相差无几c还有着几年的交情,气质却依然如此迥异的原因—— 钟子津是被大家宠爱着的,他身上被寄托的是对一个天才c又或许是对一个最好的自己的期待,他们希望他好好练剑,尽情地追逐心中所爱,而钟子津确实也是不曾辜负他们,他是自由的c快乐的c随着自己心意永远前行的c仿佛永远都不会受挫的,是承载着许多理想和温情的期待且不会让他们失望的。 但温行泽不一样,他被寄托的是一个门派对未来的期望,他代表的是一个门派的未来。他需要把一切都做得很好,负担责任,付出心血,学会谋算。这或许是耳濡目染,又或许是温行泽对自己的要求,总之他必须事事都会,样样周全,才能不负他们的期待。 才能担起一个门派可能的未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阿怡家的糖的地雷~ 感谢addi的地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3章 猪队友卖队友! 宗门法会顺顺当当结束了, 穆星河留在云浮无事可做, 也便打算同钟子津温行泽一道看看热闹,当然事实上或许并非如此,也有可能他其实只是想看看温行泽。 这一次的法会, 叫他们三人都大出风头。温行泽那一日云镜台上他飘逸的沧海剑法和瀛洲术法, 引得不少穆星河的同门想同他探讨术法,走的时候还有几个师姐还是师妹在树后边偷眼看着。钟子津倒是因为与蔺离一战本身就在云浮中有些名气, 来到云浮之后又特别好战,见到拿剑的修为差不多的就追着上去要切磋,风格可谓是独树一帜。 穆星河暴露出他就是杀死蔺离的神秘道修之后,在云浮弟子中造成了轰动。因为穆星河在云浮素来是不大被人重视的,他修为低且半年止步不前比他因为使用妖法被刘云洲告发更叫人记得,这人回门之后突然步入凝脉期已经是叫人震惊,得知他就是那个能杀结魄期强者的神秘道修就几乎让他们下巴脱臼。 难以置信之下,有不少人人来找穆星河切磋比试, 穆星河欣然迎战。其实比试之中穆星河未必全胜, 也未必像是能击杀结魄期强者的样子。但云浮派向来弟子能力也胜过山下修道人许多,对实力的理解也更为深入,明白实战中时机的把握有时候比纸面实力更为关键, 当初那一战或许也有天时地利的成分在,即使没有全胜, 穆星河展示出来的术法理解和符篆手段,已经足以叫他们心服口服。偶尔露的一手妖物召唤,更是让他们确定他就是那个神秘道修。 当初那个说穆星河天赋平庸不求上进的传言, 如今想来是何等荒谬。 穆星河看自己胡诌的符纸化妖之术群众接受度良好,十分满意。他这便算是了却一桩心事,神清气爽,高高兴兴下了山。 穆星河不是第一次同钟子津上路,但此次多了温行泽,体验却大有不同。原先穆星河同钟子津在一起,是钟子津为穆星河作向导,并且介绍路上的风土人情c修□□里的常识,叫穆星河这个啥都不懂的人不至于太迷茫。而穆星河则是负责同人打交道,安排住宿与行程之类,虽然穆星河有时候还是因为不太明了情况做不到尽善尽美,但两人都对环境没有太大要求,因此相处起来没有任何问题。 但温行泽在,一切都可以交给温行泽,他可以为他们安排到最好。温行泽并没有向任何人要过行动的主导权,然而别人却会顺理成章地把事情交给他,一且由他操办,穆星河和钟子津只要在他后边安心划水当个弱智就好。 即便行程是由温行泽主导决定,哪怕是穆星河这样不喜欢感受一点儿勉强的人都从来没有觉得不适过。温行泽会从言语里明白别人的想法,却不会因为他明白而妄加推断,而是好好地询问别人的意见,他看人的时候总是温柔又诚挚,叫人心境宁定。 而且温行泽在的话,钟子津除了每日练剑每日擦剑之外,又多了一件事——每日与温行泽切磋。他向温行泽邀战的次数,比他擦剑的次数还要多,几乎可以说是一直缠着温行泽了,温行泽是个正经人,当然十分感动并拒绝了他。不过怎么说温行泽都是一个剑修,时机合适的时候应战都非常爽快,当然温行泽实力确实高强,从未辜负过钟子津的期待。 这一日钟子津与温行泽切磋到天色完全暗下来才肯收手,心满意足地爱抚着他的剑。当时穆星河在练习画符,只抬起头来随便瞄了一眼战况,然后又低头看他的书去了,然而温行泽却还剑入鞘,坐到了他身边。 “星河,打个商量吧,”温行泽微微侧头看着他,隐约还叹了口气,“你别老盯着我看吧,怪别扭的。” 穆星河一路观察的行为被抓包,竟然有点不好意思,他咳了一声,说:“那啥,小温师兄英俊潇洒,魅力无边,我一不小心就看出神了” 温行泽对他这种明显胡扯的回答,也不见不愉快,只是微微笑了一下,然后默默地看着远方的黑暗吞噬天幕。 “对了,”穆星河还是不甘寂寞,主动搭话,“你们的夏师兄最后是怎么处置的?” 温行泽几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道:“他修为全失,最后到宗门内的小千世界看守了,相当于流放吧。” 温行泽的轮廓在夜色里有些模糊,他凝望着远方,眼底是澄澈的光。远方的树林是一片蓝灰的暗影。 穆星河想了想,终究是有些突兀地开了口:“我看你的时候是在想,像你那样的话,我或许可以做到,但是太累了,我不愿意。做个特别糟糕的人也挺好。我在想,你这样不会太勉强吗?” 温行泽怔了怔,似乎没想过穆星河会如此直接,而后低声道:“我没有想过我是觉得,既然可以去做,那何不尽力而为。”他的态度依然是坦坦荡荡的,毫无阴霾。 穆星河倒是忽然想起掌门之前说他的话——说他有时太爱勉强,这样容易折损。他自己半懂不懂,自然也无法指点他人。温行泽见他不回答,也没有再说话,他往钟子津的方向看去,暗夜里的灯火照亮了钟子津的轮廓,也将温行泽的眼眸照得光彩流丽。 三人一路同行,没遇到什么意外,来到了灯会所在的临川城,城外有一条河,需乘船渡过,当时夜已深,三人只是在山上默默远望着。可以看到临川城在筹备着灯会,即便是如此的深夜,那一座城池也是光彩流动,如同无数燃烧着的星辰贯注到一座城池之中,附近的村镇与山上都隐约闪烁着灯火,有灯光映到河川之中,便连那水波粼粼的河水都藏着无数星辰。 灯会那一日,临川城更为热闹。这灯会,有灯花,有烟火,有灯火。重檐小巷c长街轩亭,都悬挂着彩灯各式,甚有一条长街被灯火簇拥着,人行于道中,如过灯海。整个临川城都仿佛浸泡在灯火光芒里,四处都是一片融融暖意。城中人潮涌动,卖灯小贩四处吆喝,城中游人驻足赏灯,更有少年少女提烟火而行,清客道人慢步谈笑,轻车骏马道中缓步而过,实在热闹非凡。 但也有一些rén iàn临如此胜景,依旧不曾停驻,他们直向西边而行。 西北有高楼。 那楼屋檐上,坐着一个人,在城中许多地方,月色早已被灯火所掩盖,然而在这个高楼上,却能看到一轮巨大的圆月。那人背靠明月,在喝酒。 那是高手才有的气度和气势,纵使穆星河在同样位置,做同样的动作,也模仿不出万分之一来。 穆星河已然听到周围人的讨论,然而四处谈论的人太多,声音太杂,他什么都听不清楚,只好扯过钟子津来问这是谁。 “这是一个特别厉害的剑修啊!”钟子津眼睛闪闪发亮地看着檐上的人,已经不能把注意力放在穆星河身上了,还是温行泽在耐心同他解释。 那是一个十几年前很有名气的剑修,名叫游少北,他的有名不仅是因为他的剑术造诣极高,多次只身孤剑战胜比自己境界更高的强者,更是因为他在整个修真界都是很特别的人。修真界中人普遍忙于修得自身因果,少有关注他人之事,然而这个人却是难得一见的侠义心肠之人。他可以为一句承诺而赴汤蹈火,也可以为弱者一句不平而奔赴千里,为对方报仇雪恨,他教过许多人,无论对方修为几何c出身如何,都愿意去指点一二,他也救过许多人,哪怕与他全无关系,他都几乎能为对方付出生命。 大约是十年前某个时候,他因为遭遇关隘而闭关修炼,多年之后,他重出江湖,仍有许多人记得他,许多人感念他的恩惠,五湖四海都过来对他道一声谢。 大约是他重出江湖不久,他便告诉众人要来临川城,赴一个十年之约,与一个剑术高绝的朋友,在旧时旧地痛快一战。 这便是钟子津他们想要看的人。 此时游少北却信手一掷,酒坛子落到地上,顷刻之间四分五裂,有浓郁的酒香伴随着破碎的声音一齐溅射开来。 他长身而起,忽然拔剑出鞘,穆星河与他相隔甚远,却依然能看到这剑上的湛然光彩,映着月光与灯火,如同一池秋水一般。 旁边有人惊呼出声:“那是红叶流光剑!”之后又有人跟着说那是他的成名宝剑,斩杀过多少多少强人云云。穆星河听得有点好奇,拍了拍钟子津问那他的剑是什么。 钟子津掏出他那把大宝剑,傲然道:“十方寂灭!” 很可惜穆星河无论如何也无法从这个大宝剑中读出任何十方寂灭的味道,只能同他换个话题:“我是说,你看别人高手的剑,都这样简约优雅保守,你好歹也是一个高手,怎么会用这样一看就是外行人用的剑?” “唉,不是,”钟子津叹息道,“我们剑修,高手的原则就是简单,朴实,低调,你看红叶流光,虽然流光涌动,但也没有什么装饰。假如你实力不够,又那么低调,容易被高手误认,然后被高手羞辱。” “我真的不是很懂你们剑修。” 接着钟子津面上又闪过一丝羞涩的神色,扭扭捏捏道:“不过,其它的剑,我也偷偷藏了一把它叫‘峨眉山月歌’,当然我觉得我配不上它现在,看——”钟子津从自己储物袋抽出一把剑来,偷偷摸摸给穆星河看了看,只见那把剑的确低调了许多,只不过还镶着一个巨大的夜明珠,叫人见之眼瞎。 他放弃了和钟子津沟通,转而问剑修之中唯一的正常人温行泽:“小温师兄,我看你的剑就很低调啊!” 温行泽垂眸一笑,仿佛十分不好意思的样子,将剑鞘翻了个面,只见那一面中这剑鞘c包括剑把所有纹理都是黄金打制,端的是富贵逼人。 “” 他不应该对剑修这种物种抱有期待。 此时游少北已站起了一会儿,朗声朝众人道:“我是紫薇剑门游少北,久未练剑,日渐生疏,不知座下可有人愿意与某一试此剑?” 钟子津原本还在一脸温柔缱绻地擦拭着他的大宝剑,闻言动作一顿,动也不动地看着上边的游少北。温行泽虽动作不大,但也是抬起了头。 有人比他们动作更快,三步两步跃上楼去,提剑作揖道:“飞鹤院赵之栋,烦请前辈指点一二。” 其实那赵之栋的剑术同游少北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修为境界也完全比不了,但是游少北却与他过了很多招,每一招他都告诉赵之栋破绽所在,如何改进。 ——这确确实实是指点,还是细致入微的指点!一个高手,竟然能如此用心地教导毫无关系的人! 穆星河见周围那些剑修何止双眼放光,整张脸都要大放光明。果不其然,后来钟子津与温行泽也迫不及待上前去与游少北切磋。 切磋过后,游少北对钟子津说的话却是对旁人说的都要多了一些。 “好,好,好!”游少北一连说了三个好,“你心性单纯,感知敏锐,意志坚定,天生就是用剑的好手,如此年纪,能修炼出这样的剑术,可见也是不断苦练,假以时日,或有可能成为剑术宗师。我等你修为更高之时,与我正正经经一战!” 温行泽切磋的时候与钟子津胜负在五五之数,游少北同样给予了他更多一些的评价,但他的话却与对钟子津说的截然不同。 游少北凝视着温行泽,声音比剑刃更为冰冷:“用心不纯,何以为剑?你心思太多,不宜执剑,不必跟我再比。” 温行泽被说了这样的重话,下来的时候,面色依然没什么变化,钟子津拼命和他说话转移他的注意力,其实钟子津说是瞎扯,不如说是诋毁更多一些,疯狂说什么游少北这人其实剑术也不怎么样,尤其是眼光,极其不好。钟子津无论如何胡说八道,温行泽的回应也一如往常。只是情绪显而易见有些低落,穆星河觉得这场面其实也没有什么好看的,拉着他们便离开了。 河流有一条支流流入了临川城,河流深处有楼船画舫,隐约传来丝竹管弦c低吟浅唱之声。岸上有许多人折了花灯在河中放。水面被画舫的灯火,花灯的烛火,还有岸上人们点燃的烟火照得一片绚烂。 穆星河原本想问他们要不要买些烟火玩,却看见了一个人。 那人静静站在岸边上,一身白衣,朱红纹理,被灯火光芒染出一片暖意,河水带走一片片花灯,暖橘色的光映着他如同雕刻出来的精致面容,有种惊心动魄的美来。他垂眸静静看着水面,眼底光芒流转,分外洌滟。眼角一颗朱红色的泪痣,此刻也意外地明晰。 美人美景,穆星河原本应该很高兴,然而此刻穆星河却觉得头皮发麻,蹑手蹑脚就要走开。 结果此刻,钟子津却兔子一般奔了上前,声音里满是兴奋,如同出笼的鸟一样:“前辈!!!!我仰慕你很久了!!!!没想到还能再见到您!!!” 那人听到声音转过头来,神情如月色冰凉。 除了沈岫,还能是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4章 穆星河咬牙切齿地想着, 要是他真的死在这里, 做鬼也要拖钟子津下水以祭自己在天之灵。 大佬显然已经看到了他,甚至目光都未往钟子津那儿多落几秒,目光静静落在他身上, 背后灯影与水光闪闪烁烁。穆星河看见沈岫甚至唇角微微一勾, 是笑了。 “穆星河,别来无恙?” 大佬的声音还是如往常一样好听, 带着几分夜风的清冷。穆星河听到耳里,却是一片冰凉,绝望。 听到声音的时候,他看到沈岫的手指在几不可察地抚摸着他的佩剑,他几乎是在那一刹那强迫自己在毫无预备碰到了不想碰到也没想过碰到的人的懵逼下清醒了过来。 他站定笑了笑,神态一如只是人在他乡忽逢点头之交的故人的模样:“我还好,先前回门还见过了季望师叔。” 沈岫淡淡看着他,手指依然在剑柄上, 未曾移开。 穆星河也抬头看了回去, 又道:“他从未怪你,他怪的是他自己。” 四面都张灯结彩,燕舞笙歌, 灯影里的沈岫面色看不分明,他浸泡在这暖橘色的世界里, 却好像如何都不能融入一分。 “我知道。”沈岫甚至还微微笑了笑。 穆星河竭尽全力瞎蒙瞎猜,但这些话依然没能让沈岫有一分动摇,不过无论如何, 沈岫都没有立刻动手,这对他来说是个好消息。于是穆星河又再接再厉,硬着头皮说道:“他去了风海境。” 此时沈岫终于有点反应,他怔了怔,微微一叹。 穆星河还欲乘胜追击,但已经实在没有任何信息可用,只好分神瞄了瞄钟子津他们,原本是钟子津先打招呼的,看到他们似乎相识的样子,钟子津便乖巧地等着他们说完,面上还是一派兴高采烈。倒是温行泽似乎感受到了什么,拉住钟子津,在凝视着他们,不说话。 穆星河还在盘算着沈岫会不会对他们出手,沈岫却在片刻之间恢复了原本的模样,他淡淡道:“何必那么急着向我报信,反正” 穆星河察觉出危险的意味——他那个语气跟之前揭穿他的时候差不多,可不敢等他的反正什么说出口,几乎是灵光一闪,两张符纸落到地上,燃出两道青烟来,两道人影显现在烟雾之中。 那是一个发髻疏得整整齐齐的shǎ一 fu,一身红绸白衣,执着一把白伞,她身边是个梳着高马尾的绿衣女孩,手上举着一个巨大的蒲公英,远远看来像一个圆灯一样。四周笼罩在一片灯光之中,河岸边上光线要略微黯淡一些,人来人往的,人们皆是忙于赏灯游玩,这两个式神打扮也接近人类,如今出现,竟然无人察觉异常。 当然,人们的目光终究还是被吸引过来了。 因为那个shǎ一 fu在哭泣,打着伞,跪在地上,嘤嘤嘤地哭个不停。 那凄苦的哭声伴随着穆星河的声泪俱下的控诉,越发凄楚。 “姐夫啊!我可终于找到你了!你这个负心汉为了所谓的寻真问道,一句话不说离开了家,姐姐等你等了几百年,等到水枯桥断,如今只剩一缕残魂,你可曾对得起她!” “乖小草,叫爸爸” 穆星河还在演,见沈岫朝他走来,握紧手中藏的最后一道符篆,警惕道:“你想干什么,众目睽睽之下,莫非还想shā rén灭口不成?” 穆星河一脸警惕,沈岫却忽地笑了,那并非是他往日里没带什么情绪的微笑,一笑如冰雪初融,风过涟漪,万千的寒意都消散于微微一笑中,他站在水边上,水面浮动的花灯,水上的画舫楼船,水中倒映着的灯火,一切的微光都融在了他身上,像梦境一样。 沈岫朝他走过来,语气里还带着几分嘲弄一般的笑意,但是又似乎也有着货真价实的愉悦:“差不多了吧,究竟是多怕我报复你?” 穆星河怔了怔,倒是完全反应过来了。 “斩仙阵那么复杂的符阵你能模仿出来,不至于就错在那几个关键节点上。” 穆星河心中大石落地,与此同时升上来的却是一阵懊恼,妈的,这沈岫原来什么都知道,然而却是打从见面开始一路暗示他他可能要杀他,就想看自己要怎么处理。 穆星河注视着沈岫,语气无比认真无比严肃:“大佬,我认为您这个爱看人给您演戏的习惯非常之不好,说不定我会记恨您的。” 沈岫一晒,不置可否,淡淡道:“你当初玩得很开心,我如今也寻个开心,有何不可?” 穆星河还只是说不定会记恨,然而大佬这可是实实在在记恨上了啊! 沈岫说完,转过身便要离开。他是见了穆星河,但是看样子却也不大想理会穆星河——或许是对他而言,他和穆星河的关系只不过是他那一次合作关系。穆星河玩弄过他,那么他也玩弄一般看穆星河表演了一阵子,如此他们之间也算得两清。 只是穆星河哪里是见好就收的人?他瞧到沈岫压根儿没打算杀他,马上蹬鼻子上脸,跟过去道:“您这等大人物屈尊前来此地,所为何事呀?” 沈岫不理他。 穆星河又跟过去道:“赴约?可那个人现在在欺负小朋友,你怎么不教训教训!” 沈岫步子停了停,看着远方的山峦与灯火,河水与花灯,眼里都是粼粼的水光和温暖的火光,大约是微微笑了一笑,穆星河并没有看清楚,只听他道:“他久未拾剑,等他兴致够了,我再去寻他。” 那神情非常温柔——是一点儿都不像会在这个人身上出现的神情。比起他方才的冷淡态度来,仿佛换了一个人。其实穆星河还真没想过沈岫会有朋友,因为这人非但为人淡漠,对什么事情都不感兴趣,而且即使在传说中他有许多朋友,广受欢迎,那随着他背叛云浮的一剑后,也应当都烟消云散。 没有想到这人竟然还有朋友,十年二十年的约定,他却也还记得,地位改换许多,却也还如期赴约。 穆星河回头望了望,高楼之上,依旧是剑影纵横。明月孤悬。 穆星河看着那一轮孤月,忽然觉得没有什么好说,只是漫不经心地在想着自己最近难题接连解决,实在是顺利得叫人忧心。钟子津还在一脸期待地看着他,眼睛已经不是发光了,跟周围的灯火都可以一较高下。 穆星河也便笑嘻嘻同沈岫告辞道:“那大佬您吃好玩好,有缘再合作,我先去看看热闹啦。” 钟子津对穆星河认识沈岫这件事情显然饱受冲击,穆星河一回来,他都忘了问偶像要签名,一直追问穆星河同沈岫的事情。 穆星河还很记恨钟子津卖队友的事情,并没有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反而是勒住了钟子津的脖子,反问他怎么会认出来沈岫。 钟子津脖子被穆星河手臂勒住,却还是一脸陶醉与迷离,用一种如梦似幻的语气道:“我还小的时候见过他出手啊,从那之后他便是我人生偶像哎,我的人生理想,就是有一天能同他比剑不不不,给他擦剑就好。” 穆星河被这个语气肉麻得连忙放开了手,呸呸呸了几下,嫌弃地说:“我告诉你,崇拜是距离理解最远的感情!” 温行泽思路没被他们带跑,只是看着穆星河,有些疑惑地问到:“星河,我记得你入门时沈岫已是离开云浮,你又怎么认识到他?” “那真是一个很遥远的故事” 穆星河简单将自己当初遇到沈岫的过程提了提,包括他如何因为妖气的牵引而偏离方向,又如何看到两个大佬对决,自然,他向大佬求饶的过程,他也是毫无羞耻感地说出来了。 温行泽困惑道:“可是你为何如此畏惧?就刚才我看着他也未必想要对你不利的样子。” 穆星河回忆了一下,神色十分认真:“在当时我觉得他是真心想过要杀我的,那杀意非常浓烈,我记忆犹新。今日他或许从头到尾都不想对我怎样,却是我先前得罪过他,总觉得他要恨上我。” 然而事实上,大佬恐怕恨都懒得恨。 穆星河思维飘了飘,又道:“倒是你们啊,沈岫现在不是什么闻名天下的大魔头了吗,你们竟然是这种态度。” “沈岫剑法之名,我们都耳闻已久,”温行泽朝他微微笑了一笑,“我们是剑修,或许比起立场来,更看重别人的剑一些。” 温行泽与穆星河已经说到了正经事,钟子津仍然沉醉在见到偶像的迷幻之中:“其实,是我我也要借做牛做马来跟着他的” 温行泽揉了揉眉心,显出一种万分头痛的样子,拍了一下他的脑袋:“你的偶像怕是准备和游少北切磋了,还不去看看?” 那高楼上的游少北仍在同人比剑,偏偏地温行泽能看出如今他剑里边意兴阑珊的意味来。穆星河本来就不感兴趣,且不ài rén家居高临下望着自己,很是叛逆,因此走了便是走了,没打算过回去。 钟子津想看却不敢提,却还是温行泽提出要回头看看他们的切磋。 他们回来的时候楼下已经挤满了人,他们几乎要被挤到人群外边去。穆星河想了想,决定用小清风诀配合身法偷偷跳到附近的院墙之上,然后爬上屋顶,再从屋顶爬到了高树的树梢之上,如此一来,非但视野好了许多,距离也比旁人要近。 钟子津受此提醒也跟着爬到了其它树上,穆星河还想问温行泽要不要也来一发,却见到了沈岫出现在明月之下,高楼之巅。 这一夜月色极为明亮。高楼之下是温柔的暖橘色的重重灯火,然而高楼之上,却是高悬明月,如洒了一地银纱的月光。 沈岫背负着月光,墨色长发有几丝被夜风吹起。 游少北道:“你来了。” 沈岫微笑道:“我来了。” 而后两人既无切磋,也无交流。只有夜风与月色在两人之中飘荡。 半晌之后,游少北方才开口。 “是那样的吗?” “是那样的。” “为什么?” “不为什么。” “我不相信。” “对不起。” 游少北的剑指向了沈岫。 那是一把好剑。剑身纹刻着秋叶一般的细致纹路,却未损半分它的锐利。剑锋之中有一点瑟瑟的苍红,带着无限的秋意。流光在利剑之中涌动。 游少北的成名利刃,红叶流光。 与此同时,穆星河听到一声悠然龙鸣,却是沈岫已经拔剑出鞘。 那也是一把很好的剑。那把剑有月色一般的光华与幽冷,却也有满天星坠一样的绚烂与繁华,宛如梨花树下c玉兰枝旁的一场难寻故梦。 穆星河满以为会看到一场绝世之战,没想到却没有。因为在沈岫拔剑这一刻,地面上忽然有无数花灯升腾而起,像一簇簇巨大的萤火,奔向天际。而不知道是谁先点燃了烟火,伴随着鸣响之声,那些烟火在漆黑的天幕中渐次炸开,流光溢彩之中,四野都变得明亮起来。无数花朵在夜色里绽放,又如同流星一般纷纷坠下,又渐次消逝。 花灯与烟火将夜色都改换了模样,一片绚丽繁华之中,穆星河却看到有不同寻常的冷厉寒芒,隐藏于那些绚烂光线之中。 是u qi! 四处如此繁华,众人气息如此混乱,穆星河却依然能感觉到有真气在疯狂涌动。他闻到了杀意。 这样一个漫天烟花之时,有人——有许许多多的人,或是隐藏于人群,或是伴随着花灯一起上来,皆是手结法诀,祭起法宝,那些杀意的指向,是沈岫。 游少北的利刃流转着秋水一般的流光,在无尽的烟火中,却依旧有一丝萧肃之气, 沈岫在重围之中,依旧是他惯见的从容,穆星河看到沈岫甚至还笑了笑,他低了低头,带着些微叹息之意:“为我糟蹋自己到这个地步,何苦?” “游少北从来只做自己认为该做之事。”游少北冷冷淡淡,与方才那个在高楼之上指点后辈剑法的那个人判若两人。 沈岫似乎真的叹了一口气,然后很快他抬起头来。 他抬头那一刻剑光已经亮起。 那是穆星河曾在荒原百里中见过的一剑,亦是穆星河见过至今难以忘记的一剑。 那一剑比万千烟火还要绚烂,那是无明长夜里骤然亮起的星辰,那是流水岁月里的草木荣枯,那是天光云影中的风霜雨雪,那一剑仿佛能够化生整个世界,叫人所有神思都为它所夺。 然后须臾之间,所有亮色都黯淡了下来,天地仿佛唯余那一剑。 那一剑映着明月,冷清清的,无限苍凉而未见冰冷。那执剑的手指月色下有些苍白,夜风拂过他的衣袖。 不过是一剑的时间,一切都结束了。 穆星河看到高楼之下一片混乱,仿佛还伏着许多伤者。 而高楼之上,游少北已然跪倒在地,以手捂住胸口。他身边是一柄已然碎裂的剑。 名剑红叶流光如今已是寸寸尽碎。 沈岫看都没有多看一眼,收剑回鞘。穆星河对剑法几乎一窍不通,如今看他收剑,甚至还感觉有些不舍。 游少北手捂着胸口,面色苍白,仿佛伤势甚重的模样,然而他说话一字一句的,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你分明可以杀了我。” 沈岫淡淡俯视着他,不发一言。 “莫非你还想说即便如此,我们之间还有情谊?”然后游少北气若游丝,却还是冷笑道,“当年你送我此剑,而如今我们的情谊就如此剑!” 那把昔日的名剑早已四分五裂,凌乱散于瓦片之间,不过废铁。 那些烟火仿佛都已经谢尽,只有淡淡的硫磺味还弥漫于空气之中。 沈岫一身白衣,身后是玉盘一样的明月,他没有再看旧日的友人,转身离去。 他的声音伴随着那些谢尽的烟火,阑珊的灯影,飘散于微凉的夜风之中。 “别多想,我不过是觉得世上多你一个这样的人不至于太无趣。” 穆星河忽然有一种跟上去的冲动,然而他向来是理智比感情更为先行。 他没有行动,而是分析了起来。 这本不是沈岫会来的地方。他来只是来赴一个十年之约,为一个十年未见的朋友。那朋友或许是万年难得一见的正直的好人,看不惯沈岫如今自甘堕落变成如今的模样,设下埋伏想要替天行道。 穆星河想,比起当年的朋友背叛他,沈岫更为痛心的或许是这样的人竟然不惜为了对付他而使用这样的手段。 即使穆星河不愿意承认,其实他心里也明白,他一直都有点怕沈岫,或者是因为他一剑重伤自己的师父的狠绝,或许是因为初见之时他那叫人骇然的杀意。然而此刻穆星河却觉得沈岫不过是一个过分宽容的人。 当初穆星河当着他面画斩仙阵c夺走梅庭雪真灵c想要坑他,沈岫都原谅了他。 那么如今沈岫如此境况,他又有什么理由,不去跟上去呢? 穆星河一跃跳下了树枝,落在屋顶上。 “大佬,我之前看到有个地方酒不错,喝一杯吗?” 沈岫回过头,少年站在月色之下,乱发里甚至还有一片树叶,带着春风一样的意气,踏着月色,向他走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addi的地雷~ —————————— 我认为最近我每次更新都有四五千以上,那么四舍五入也约等于五更完成了,那么嘿嘿嘿你们懂的! —————————— 今日我忽然想起一件事。其实穆星河和季望应该是有缘的,当初云浮的大佬使劲推销穆星河给季望,季望冷漠jpg,后来掌门也推销穆星河给季望,季望并不感动并且果断拒绝了,他心里只有沈岫。 若是穆星河知道他滞销的真相 闪回到50章的情景 穆星河表示:你妈的还不是因为你!!不是你我至于没有师父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5章 喝酒都不安生 花灯会上忽逢突变, 那人切磋遇袭, 却是一剑重伤数人后飘然离去,仿佛那些背叛和袭击,于他而言不过是拂过衣袖的清风与云烟, 不值一提。 众人还在莫可名状的震惊之中, 却见有人出现在屋顶上,疾步追上去, 仿佛对那人喊了一句什么,那人回头定住,看不清是什么表情,跳到屋顶上的人却仿佛很高兴,走到了他的身旁。 许久之后,方才有人回过神来,喃喃道:“那把剑,是清梦啊!” 此时的穆星河与沈岫已经走到其它街区之外。 那里没有许多剑客, 也没有高楼之上的人, 依然是灯影重重,喧喧嚷嚷,一派繁华景象。 穆星河一屁股坐在长椅上, 一脸的豪气:“来来来,想喝多少酒喝多少酒, 我今天请你好吧。” 沈岫凝视了他片刻,沉默一会道:“来个碗吧。” 穆星河还笑嘻嘻扯淡说什么大男人要豪迈啊直接对着酒壶喝才对,却也还是回头吆喝了一声, 叫伙计拿碗来。 这不是什么高端大气上档次的酒楼,不过是街头小摊子,旁边是卖馄饨面的,香味一直往酒摊飘来,另一边是卖风车的摊档,一个shǎ一 fu带着孩子讲价,讲了半天,还没个结果。 沈岫抿了一口酒之后,淡淡道:“那不优雅。” 穆星河嘟囔了一句“你这人偶像包袱还挺重”,但也没直接对着壶口喝,跟着喝了一口。穆星河当初喊的是来最烈的酒,然而那酒味实在不怎么样,又呛又辣,几乎没有回甘,比他以前和钟子津喝的不知道差到哪里去了,这沈岫竟然毫无意见,喝得心如止水。 沈岫不说话,穆星河倒是不愿意冷场,眯着眼笑着,在说:“其实我也不是为了怎么怎么样你才喊你,实在是——我那朋友,你不知道,一杯就倒,我不能跟他喝,但自己一个人喝显得我很惆怅似的,只好找你了。” 沈岫静静听着,忽然朝他笑了一笑。穆星河因为这突兀的一笑有些发怔,沈岫却是抬手为自己倒了一杯酒,仰头喝了下去,他看到沈岫的袖子因为这样的动作微微往下滑了滑,露出好看的手腕来。 随后他朝穆星河亮了亮碗底。穆星河自然是不甘落后的,也这样跟着来了一碗。 穆星河在很久以前,搭讪一个陌生男人只需要递给那个人一根烟。来一根烟,这是男人之间拉近距离的方式,一起喝酒,是尝试着放下戒备的方式。 穆星河一碗酒下肚,酒太劣质,他的肺腑中烧得有点厉害,他觉得有些呛喉咙,因此尝试着用说话来排解:“嘿,大佬,我还是觉得你不适合做什么魔头,别人都说你心狠手辣,我觉得你却真是心慈手软得很。” 沈岫闻言并不怎么生气,他又为自己斟了些酒,注意力仿佛却没有在酒上,他的眼眸在重重灯影下有琉璃的颜色:“其实多年过去,我们相互忘记也是正常,只不过我但凡记得一点,那不管他来不来,变成了什么样,我也是要守约的。” 穆星河抬头看着沈岫。沈岫酒大概断断续续喝了有几碗,面上竟然浮起了几分薄红,趁着满街悬挂的彩灯投下不同明度的光线,留下不同深浅的影子,流转的花灯夜色之中,沈岫坐在那儿,灯影下半张侧脸显得跟梦境一样。沈岫说话倒还是原先那冷冷淡淡的样子,只不过他酒喝多了神色都像是柔和了一些,甚至隐约觉得爱笑了点,叫穆星河不大习惯——或许传说中那个温柔爱开玩笑的沈岫师兄便是这个样子的吧。 穆星河还在胡思乱想,沈岫忽然又微微一笑。 “世上可以不为私利而为公义寻仇的人很少,他们活着比死了更好。”沈岫为自己斟了一碗酒,不过是信口闲谈的语气,但他动作却是忽然一变,瓦碗一抬,酒液忽然溅射了出去—— 那酒似乎带着凉意,在这秋夜中还带着些微的白雾,向着走来的摊子伙计劈头盖脸砸去! 那伙计见此势头,十分惊恐,想要说些什么,却只见酒浆泼面,嘶嘶作响,还蒸腾出一片雾气,然而那些酒液滴落脸颊,染湿重衣的时候,那人的面容却随着水流而褪落,却是从一个稚嫩青涩的少年面庞,变成了另一番模样。 那人真面目暴露,惶恐的神色也收住了,只见身后一片混沌,有黑气从他背后不断翻滚展开,最后结成了一道混沌之门,丝丝缕缕的黑气从混沌之门透出来,压得穆星河透不过气来。 那修为压制的感觉叫人万分不好受,然而最可怕的在于那人从未打算针对穆星河,他一直盯着的都是沈岫,给穆星河带来的境界压制都是如此沉重。 那人紧盯沈岫,低声喝道:“你杀我师尊,几乎屠我满门,竟还敢明目张胆c光天化日之下出现!” 沈岫手还在拿着碗,于碗沿淡淡地看着他,声音亦是清清淡淡:“你师尊是谁?” 然而那人说话非是为了伸冤,而是为了转移沈岫注意力——他身后的黑气不断膨胀,而后乌云布满沈岫身周,地面忽然有尖刺破土而出,他这是屈指成爪,向沈岫袭来—— 其实一切变故不过弹指之间,这般境况若是叫穆星河应付,他无论怎么算计都会受伤,然而既然坐在他面前的是沈岫,他也便毫不惶恐,看沈岫如何应付。 只见沈岫手腕一翻,那空碗便飞了出去,瓦碗在空中忽然碎成齑粉散入那些乌云之中,倏忽间乌云的浊气被涤荡一空,而落入地面,这些云朵仿佛有万钧之重,落入地上,将地面的尖刺镇压而下。 那人手段被沈岫轻易化解,却也毫不慌张,依然向沈岫袭来,他的指甲忽然无限伸长,化成黑色的尖刺,向沈岫肩头抓去。 沈岫的肩头忽地有黑气仿佛被牵引而出,但又回缩了回去,与此同时那个人却不知道受到什么力量的反击,重重弹回,摔在了地上,座椅倒了一片。 “你所谓师尊也好,师门也罢,或者是你,先天真魔谱都不认,真可惜,你死前都未能见它一面。” 黑雾浊气都散尽,沈岫一身白衣,眼角的泪痣却红得分外妖异。 他瞬息击毙一人,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穆星河十分乖觉,压力一散去,他便叫老板再拿个碗来。老板被这忽然的变故吓得面无血色,穆星河说什么,他便做什么。 穆星河为沈岫倒满了酒,殷勤地递过去:“大佬您动手辛苦了,小弟给您端茶倒水。” 沈岫坦然接受了他的殷勤,轻轻抿了一口。他看着头上高悬的明月,朗月清辉,无论再明亮的月色,都拂不去月光的清冷意味,沈岫望着那孤月道:“因为我够强,所以我适合。”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穆星河却很快明白了他在说什么。 之前穆星河说,他不适合当这种魔头,他太宽容,且看上去无法享受杀戮和作恶。 而沈岫的回答是,因为他够强,所以他适合。 穆星河还待说些什么,却见一个小女孩手里拿着四种颜色彩纸扎成的风车一蹦一跳地走过来,腰间的铃铛叮当作响,一个shǎ一 fu在后边又急又气地跟着,似乎还说着什么别胡闹之类的话。 穆星河放下了碗,托腮看着。 “叔叔c哥哥,”小女孩的声音脆生生的,朝他们灿烂一笑,“我知道你们定然能看穿我,我就不说什么啦。” 她的腮帮子鼓鼓的,卯足了劲对她手中风车吹一口气。 那风车转动起来,彩色的风车色泽变幻,叫人只一眼便能陷入迷幻之中。而那同时,穆星河感受到由风筝递来了一丝微风,混杂着无数的声音。 那是无尽的哀嚎,伴随着圣洁恢弘的颂唱—— “皈依天国,永恒家乡” 然而风车忽然折断了,那风车落在地上,失却了光彩,消失无踪,然而不过须臾,穆星河忽然看见周围半空之中,悬挂着两圈同样的彩色小风车。一阵风吹过,风车纷纷旋转起来,竟然带出了无限的风,从四面八方吹来。 穆星河在这风中,未受任何影响,反倒是感受到天地的灵气是怎样涌流而来,怎样被分散成数道,而又如何分化成了风,夹带着空气里喧嚣的冷寂的意味,一同化成压迫之力,涌动着无尽的真力带起地面的碎尘砂石,覆盖了整个天地。 方才沈岫的手段太过玄妙,他看不明白,然而这一次他却读懂了沈岫的手段。 那是一个对沈岫来说或许相当简单的术法,它叫风唳碧空诀,那个术法来自云浮传承,穆星河也能够使用。因为穆星河懂得,且能够使用,对他的震荡才非比寻常。 沈岫的真气当然深厚,控制当然精微。 然而对穆星河来说,重点不在这里。沈岫信手使用了这一道术法,轻轻松松,意态悠闲,就好像那些涤荡万里的清风,本来就是在这儿,本来就该在这儿。 那道术法是如此自然,用出手是如此舒畅,与天地之气结合得严丝合缝,没有一丝不妥之处。穆星河从来没有使用过这样的术法,也从来没有这样使用过术法。对他来说,使用术法是方程里未知数最后经过计算求得的数,因为所以里的所以,只不过是一种应敌手段,哪怕是最简单的小清风诀,都是因为他需要,所以它才会出现。 然而沈岫却不一样,术法仿佛溶于他的血脉里,他的呼吸间,术法之道,与他共生,他享受着术法,术法也归顺于他。 ——这便是沈岫的术法之境! 穆星河不懂剑法,所以沈岫无论使用什么剑法,穆星河都只会觉得很厉害,很好看,不过也仅止于很厉害很好看而已,然而他懂术法,由此就陷入了震撼之中,久久无法回神。 “用稚龄小童作血肉替身,阴姬老母,你也不怕折寿。” 不过是穆星河恍惚之间,他面前的那个小女孩已经消失了。留下来的是一个面色苍白的shǎ一 fu,神情木讷,有如泥塑木偶。 那shǎ一 fu迟缓地举起袖子,咯咯笑了起来,她动作万般僵硬,如此笑声,更显诡异:“临渊君大人,您这说的什么话,我们神道的寿数向来是自己争来的,谁能折我?我手段不如您,下次再来会。” 她语音未落,人已消失,只余下一个小小的木偶人留在原地。 沈岫微微抬起眼来,那些风车仿佛失去了支撑,纷纷落到地上,一地的彩纸。 穆星河看着周围,抱怨道:“你说你啊,怎么仇家那么多,喝个酒都不容易。” 沈岫却是微微笑了笑——这人喝酒后很清醒,就是莫名其妙有点喜欢笑,他笑得太好看,穆星河感觉还是少笑点比较正常。沈岫语气也还是正常的,就是比往日少了些冷意:“我在那么多人前现身,自然有人能猜到我的身份。知道我的身份,自然会有些人想趁机找我麻烦,你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明知道可能深陷危机,还硬是请我喝酒,倒是一贯的胆大包天。” 穆星河闻言也笑了,沈岫真的是个相处起来很舒服的人,他不用说什么,其实沈岫一切都懂。穆星河晃了晃他的碗,酒液在碗中激荡:“你好得到哪去,莫名结了那么多仇,就不知道与人为善吗?” 沈岫微微垂下眼眸,月色落到酒中,酒水伴着月色又映入他的眼底,水色洌滟。 “我同他们根本没什么交情,不过是一个想试先天真魔谱,一个想抢东极圣子骨而已,”沈岫放下酒,他的剑原本放在桌上,如今被他拾起来,他微微抽出剑来,有悠然龙吟之声,“寻仇多是为我身上之物,不过却还有别的” 沈岫话未说完,穆星河却已注意到有人向他们走来。那是一个白衣剑客,面相很年轻,身上是如同磨砺许久的剑一般锋锐的意气。 白衣剑客距离他十步,却已是抽剑,那剑应当也是名剑,锋锐无比,光彩夺目,剑尖毫无畏惧,直直指向沈岫。 “临渊君,你这欺师灭祖c滥杀无辜之徒,既公开出现在人前,我玄朔派松鸣峦就不会容你继续嚣张下去!” 沈岫那话说一半被打断了,反倒叫穆星河来了兴致,耐心观察。那人其实不过炼魂期或者结魄期的水准,虽然的确比他穆星河高多了,但在大佬面前当然是不够看的。 只是为什么他还敢站在大佬面前? 那人其实已经面色苍白,剑也握得有些颤抖了,但仍旧是拿着剑,一招一式用着自己的剑法,沈岫剑还未出鞘,甚至还坐着,拿着带鞘的剑与他交手,也将他击得一步三丨退。 然而如此狼狈,他竟然还未曾产生退意,一步一步走上来,执拗地试图找到沈岫的死穴。 由于这番变故,四周的人越来越多,不住地议论着什么,拿敬佩的目光看着那个白衣剑客。 穆星河忽然就明白了,其实同等条件——如果他有那个动机,或许他也会试着这样做,毕竟在那之前,沈岫即使遭伏,也是放过了游少北的,甚至还留下了一句话。若是有心解读,自然知道,他不讨厌那些正直之人。 如果他想要大声名,或许就会想来赌一赌了,赌沈岫不会杀他,那么他即使重伤,也留下了正直的c且在沈岫剑下能过多少多少招的美名。 穆星河摸着下巴想,大佬还是过于温柔了,是他的话,绝对用剑玩弄得让他特别丢人,丢人得哪怕逃生了都不想承认那是他。 他想到这里,忽然看到大佬拔出了剑,无数剑影带着寒芒从剑鞘中升起,而无数剑雨纷纷落下,插入土地之中。穆星河端坐长凳之中,依然能感觉到剑器的凛冽与冰凉。 他听到大佬好像是笑了:“这是八荒剑阵,锁生灵,困死魂,无人可逃。以八荒剑阵祭奠你,于你这种少年英雄应当是可以接受的结局了。” 那剑客听到前边的时候还梗起脖子,仿佛想说些什么,后来却仿佛感觉到了杀意,面色一白,连剑都掉到了地上,当当作响。他的手也是颤抖的,掏出符纸来,符纸燃成一团青烟,竟然裹着他消失了。 穆星河顿时明了,笑嘻嘻道:“你不是说无人可逃吗。” 沈岫淡淡道:“我骗他的。” 沈岫的声音很清晰,传到人群之中的时候引起了一阵哄笑之声,仿佛在嘲笑着方才那人慌不择路的样子。 “这种大概就是为了虚名浮利?”穆星河见大佬忙完了,立刻交作业。 沈岫却是看着外边。依旧是满目花灯,喧喧嚷嚷。全世界都在暖huáng sè的灯火中,人间的气息。 “世人皆如此,我也曾幼稚,”沈岫举起瓦碗,有很轻微的水声,向他遥遥一敬,“或许现在仍如是。” 这是沈岫第一次向他敬酒,他们之前一直是各喝各的,穆星河明白,这个动作,大佬或许是要走了。 穆星河回以满满一碗,问道:“去哪儿?” “去逛逛,”沈岫的身影陷在灯火之中,有别样的柔软,他的神情也很柔软,眼底的微光像极了夜里那一盏盏待游子归家的灯火,“这儿花灯市集很好。” 穆星河点点头,他清楚他们的相会终有别期,他不可能跟着沈岫太久——毕竟钟子津他们还被他撇下未曾交代过去向,也毕竟他们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只不过这次相见真的比他想象的要好上太多,他并无遗憾。 其实这一夜过后,他们的情谊也并不算深厚,不过是两坛难喝的酒,几句简单的话。但穆星河愿意放下抗拒主动叫住那个自己心中一贯敬而远之的人,而那个从来神色冷淡仿佛万物不萦怀的人停下了脚步等他,那么一切都已经不一样了。 他不清楚何时何地他们会因为系统或是因为宗门再起冲突,然而到此刻,有这一夜,有两坛酒,已然不错。 穆星河想去付账,却是沈岫先站了起来,给瑟瑟发抖的酒摊老板递了一颗巨大的灵石:“多有叨扰,实在抱歉。” 沈岫微微回头,依然是那身绣着朱红纹理的白衣,微风轻轻拂动的长发,很长的睫毛下明净的眼眸,冰玉交击一样的声音。 “若有空找到那柄碎剑,不妨到沧剑阁走一遭,也算是物归原主。还有,谢谢你的酒。” 他看到沈岫对他微微笑了一笑。 穆星河终究是很少见的感觉到自己错了。 他是觉得沈岫不适合当那种反派角色,因为他并不狠毒,也并不绝情。 然而沈岫却是很适合的,不是因为他强得能应付任何问题,而是因为,即便是被多年好友背叛,被重重的敌意所环绕,他却依然能很从容地想起,这里的花灯很好,他想要去逛逛。 穆星河此刻回想起了掌门先前说的话。 “他的心境是自由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墨初歇的地雷~啵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6章 沧剑阁 穆星河痛快地与沈岫分道扬镳, 他想象不到他们这样的见面, 然而对于他们这样的结果,却十分乐于接受。 他们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萍水相逢, 能共饮一杯, 已经很好。 穆星河几乎是毫不费力就找着了钟子津,那思路很简单, 既然那么多人闻风而来知道沈岫在这儿,钟子津必然也会跟着找来。果然,他回头没多远,就见到了钟子津。 钟子津见他一脸欣喜,却被他一句话打蔫了:“沈岫溜了。” 钟子津却还不依不挠,连珠炮似地发言:“你为啥跟他有交情不告诉我!你们两个偷偷去干什么了!为什么不带我一起去!他刚才那一剑太强了!我有好多不明白的想问他!你竟然先想到跟他溜了!你这个无耻道修!” 诸如此类颠三倒四的话钟子津说了一大串,最后总结陈词:“你背叛我!” “我背叛个毛毛球你,”穆星河不甘示弱, “你那时候暴露我的位置给沈岫, 我差点被他砍死,我都不怪你,之后你一直在梦游, 我跟你说啥?” 穆星河还很记仇:“我之前问你偶像是谁你死活不说,现在知道错了吧?” 钟子津还想争辩, 听到这句话,顿时枯萎,有气无力道:“早知道你们有交情, 我应该让你介绍介绍我” 这种小学生式的争吵里,唯独温行泽才是唯一的良心。他拍了拍钟子津的脑袋:“既然认识,总有机会的。” “今日能见那一剑,确是不虚此行,灯会结束,我和子津再去各处游历一番,”他并没有去打探穆星河和沈岫的关系,而是征询他的去向,“你呢?之后打算去哪里?” 穆星河想了想,道:“沈岫喊我去找那柄碎剑,去沧剑阁传个话。” 钟子津忽然“咦”了一声:“你是说红叶流光吗?在我这里。” 穆星河万万没想到这一点,钟子津一脸羞涩,倒是温行泽满眼无奈地为他解释道:“当时你们离开不久后,游前辈的朋友也将他带走了,那把剑遗落在屋顶上,当时钟子津在树上,反应过来最快过去捡了不过有一样想法的人许多,钟子津也不过拿到一把剑柄而已。” “同样的想法”穆星河思忖道,“那剑上有什么好东西?还是你们单纯只想追求名剑客的踪迹?” 穆星河隐约听到温行泽微微叹了口气,语气还是带着无奈的:“我想,原因大概都是后者。” 穆星河拍拍温行泽的肩膀,同情道:“你辛苦了。” 后边穆星河抱着姑且一试的态度上屋顶找了找,却见屋顶上还不少佩剑的年轻人伏在上边翻砖弄瓦,别说碎剑了,剑渣都不剩下半点,不过穆星河对大佬的智商很是信任,也对自己的揣摩意图能力很是自信,觉得其实剑完不完整不重要,意思到了就行。因此他一看到无望再找到剑的其它部分就毅然跳下屋顶。 下边瀛洲剑派那对师兄弟一直交头接耳,不知在说什么,然后钟子津似乎说了一句话,温行泽本来就十分温柔的神色更柔软了些,摸了摸钟子津的头,其实要是穆星河被摸头他多少会有些抵触,但钟子津却是欣然受之的样子,灿烂地对温行泽笑了笑,在树下拿出剑,擦拭了起来。 温行泽看到穆星河过来,向前来问道:“可有收获?” 穆星河摇了摇头,温行泽宽慰道:“没关系,那柄剑本来也是碎裂了,他既未叫你带一整把剑去,或许不过是叫你找到信物去传个话而已。” 穆星河点了点头,问他:“那你们什么打算?” 钟子津不知道什么时候擦完了剑,还剑入鞘,决然道:“我们也去沧剑阁看看。” 其实于穆星河而言,沧剑阁不过是一个莫名其妙的地名。然而对于钟子津他们,这个地名却是如雷贯耳。 那是一个剑修高手众多的地方,也是剑修高手测试自身实力的地方。据传入了沧剑阁,便要经历层层试炼,对决数位高手,赢得阁主的奖励。 那柄红叶流光剑便是沧剑阁所出,据说在许多年前,是游少北剑挑十二高手换来的。而今日却是钟子津提议的要去沧剑阁,为的不是名剑利器,而是几句评价。并且不是对他钟子津本人的评价。 尽管温行泽对游少北那几句话绝口不提,甚至还显得有一点云淡风轻,然而钟子津似乎比温行泽更在意,也更不平。 “师兄与我认识那么久,我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也比谁都清楚他是什么样的人。”钟子津说这句话的时候分外认真。 温行泽听到的时候显而易见的怔了怔——穆星河认出这是一种有几分不确认的神情。温行泽这人做事滴水不漏,然而相处日久,穆星河终究能看出他的一些情绪波动来。温行泽的动摇并没有持续多久,他的神色里有一种他身上罕见的果决,他的眼神很清澈,语气很明朗,他在注视着自己的剑:“是,我不服,我想去试一试。” 没有谁能仅凭一招半式c三言两语断定一个人有没有资格做某件事。更何况那件事是他哪怕是要耗费许久的光阴c许多的汗水也想要做的事情,是为之付出过许多努力的事情。 哪怕是温行泽,他也会不服,他也想争一争。 因为温行泽在,即使他们只有只言片语的信息,他们寻觅沧剑阁并没有费多少功夫。不知与游少北他们的约定有何关联,沧剑阁就在这一带,临川城城外二三十里地左右,江岸之畔。 一路上钟子津都在回忆当年,说他偶像的丰功伟绩。 穆星河十分崩溃:“你别提了,他的事迹我在云浮都听到耳朵起茧了。” 如此这般他们终于抵达了沧剑阁,等待他们的是一道石门,看上去沉重无比,门扉紧闭,即便温行泽前去叩门,也只有沉沉闷闷的声响。 钟子津尝试推门,亦是纹丝不动,不知如何才能打开。 温行泽沉思片刻,却是拔出了剑,剑势如同流星,往大门落去。 利剑斩落到门上,竟然激起了几道火星。然而门受此一击,竟自动打开,发出着沉重的声响。穆星河想跟进前去,却仿佛有无形的屏障阻住了他,叫他只能后退,眼睁睁地看着门缓缓关上。 温行泽似乎也是措手不及,在门缓缓关闭之时,一个小老头儿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他们面前,阻挡住他们的视线,笑吟吟道:“此为试剑之门,若要入得阁中,且以剑来试。”穆星河感觉不对头,想说几句,却不想小老头儿又消失在门中。 钟子津有些茫然,道:“我进去跟他们说一下你的情况。”说着也抽剑刺向石门,那一剑轻飘飘的,门纹丝不动,钟子津才回过神来,运起剑势,斩向石门。 石门再度打开,里边却是空空荡荡的前院,不见温行泽的身影。钟子津迟疑着走进去,东望西望地,甚至还想伸手拉穆星河一把,穆星河却是摇了摇头,朝门里边大喊:“我不是来跟你们比剑的,我是来还剑的,你们的红叶流光,就不要了吗?” 倏忽之间,穆星河忽然感觉身后一阵推力涌来,他毫无防备,跌跌撞撞进入了沧剑阁内,而他的面前,也没有钟子津与温行泽。 却是方才那个小老头儿出现在他面前,依然是笑容可掬的模样,道:“既是如此,这位来客请跟我来。” 穆星河满以为他进来还要受些刁难考验什么的,结果却是被引领着很顺利地一路前行。这阁中确有不少剑客,个个锋芒内敛的模样,俱是高手。只是这些人都与穆星河无关,穆星河是穿过小院,走入阁中,踏上楼梯,行至室内。 那个房间位于阁中最高之处,房内空空荡荡的,只有一个中年男人端坐其中。那男子一身玄衣,一把黑剑横放膝上。 小老头笑道:“既然来了,不试炼一二,对那些不得门而入的剑修亦是不公平,来吧。” 那个玄衣剑者的气息却是比他之前在阁中所见所有剑客都要有压迫力,显而易见是一个他无法应付的强者,但穆星河对这种展开毫不意外,只是仍然象征性地挣扎了一下:“那啥,我只是来还剑的。” 玄衣剑者微微抬起头来,冷寂的眼神落到他的身上:“你身上有沈岫那种讨人厌的气味。” 穆星河抬起手来闻了一闻,并没有闻到任何气味,穆星河还未细想,玄衣剑者却已是拔出了剑来,剑刃带着凛凛杀意,逼向穆星河。 穆星河下意识放出一个言灵·守,耳畔忽然响起一道清清冷冷的声音:“他只是替我传个话,比试我想不必了吧。” 穆星河回头看过去,那个不久前方才告别过的人立在门旁,逆着光,带着午后懒散的日光和江边微凉的气息而来,神情看不清楚,只瞧见他的袖袍与发丝在风中微微飘荡。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爱丽丝·维斯特的地雷~ 感谢叫我先帝的地雷~ 感谢啊那个花的地雷~ —————————————————————————————————————— 不知为何,每次打开的app,看到那句“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我都有点心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7章 我听说你们要做坏事 穆星河笑嘻嘻打招呼:“大佬, 巧啊。” 玄衣剑者一言不发收起了剑, 老头儿却是吹起了胡子,责问道:“你要来为什么还另外叫人来?还有,为何竟无人通传, 你当沧剑阁是你想来就来的吗?” “阁主, 我来不是您希望的吗?”沈岫从从容容行来,语气也毫无波动, “前辈挑拨我与游少北的关系,不就是想叫我亲自来见前辈一面?” 被喊作“阁主”的,并不是玄衣剑者,而是那一直笑容可掬十分亲切的小老头,沈岫态度不善,他神色也无甚变化,只笑道:“多年不见,当年你一剑击败我阁中十二高手c拿走那把红叶流光c叫我们声名扫地之时, 你还是正道的希望, 多年之后的今日我也不过想看看这个传闻中心狠手辣的魔君,会如何抉择而已。” “我又何须抉择?”穆星河听到沈岫冷笑了一声,然后他转过头来, 语气却没有方才的冷冽,对穆星河道, “穆星河,你先出去一会。” 穆星河听到那阁主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道:“你若是不想他牵扯进来, 一开始就不该找他。” 沈岫还未回答,阁主又开了口,这话是对穆星河说的,带着几分包含戏谑意味的不怀好意:“小子啊,我劝你别跟这个人走太近,这人背负一身因果,谁碰谁倒霉,还和你们云浮有旧怨,就算你胆子大不怕倒霉没准哪天也连累你被云浮赶出去,众叛亲离,然后沈岫还翻脸不认人,哇,实在可怜。” 穆星河眨了眨眼,没回答,他将剑柄放在地上便走了出去,并且特别乖巧c特别有礼貌地关上了门。 他趴在栏杆那儿,可以看到下边钟子津和温行泽与剑阁中人的比斗,比斗得甚是激烈,不过优势依旧在他朋友那儿。 穆星河有点走神。 他想起一件有些蹊跷的事情,先前他听说过的传言里,红叶流光是游少北赢来的剑,但是阁主这里说是沈岫的,游少北那夜楼上也说是沈岫送他的,穆星河倾向于相信他们的话,这样的话当年沈岫与游少北交情倒是十分不一般。 如今竟至于如此,这阁主怕是功不可没。 穆星河想想回过神来,却觉得想着这个人的事情毫无作用,又把注意力移回下边比试的人之中。 温行泽已是赢下一局,稍稍休息。穆星河在楼上可以将他们的战况一览无余,然而楼下他们却是由重重栏杆遮挡住。即便是如此,休息中的温行泽也是频频望向钟子津那边,直到钟子津赢下那一场比试。 钟子津那一场看来有些激烈,他大汗淋漓地擦拭着自己的剑,仿佛一直在思索着什么。他们未能休息太久,下一场比试又开始了。穆星河能看出来他们每一次的对手都越来越强,他们应付起来也越来越吃力。 甚至钟子津已经开始呼喝起来,大概是喊什么招式名,而温行泽亦是祭出了他之前说过尚未练出的剑气化形来。 而这个时候,他身后的门被人推开,是沈岫和阁主。 他们不知谈了些什么,阁主的脸上都失去了笑容,还是那个玄衣剑客出来对他招呼说跟他过去。 他们到的地方是更为正式的观看比试的地方。他们出来的时机很巧,不知道是否是本来就有所预料,他们到达的时候年轻剑修的比斗正是接近尾声之时。 温行泽在看着他的对手。对方修为与他相若,但是剑术或许却比他更为高明。他在外历练日久,剑术向来在同境界中难逢敌手,然而就在这沧剑阁中,却有那么多名不见经传却剑术高绝的剑客。 他的对手的剑法是他最难以应付的一类,既快且狠,甚至过于随性,即使两人相持甚久,温行泽也没有察觉出一丝他的习惯来。对手的剑很快——他不允许温行泽思考! 钟子津感觉自己的汗水沿着额间面颊流下来。他的体力都接近透支了,大汗淋漓,呼吸也万分艰难。剑修的呼吸比道修重要得多,道修在呼吸困难的时候,但是集中精神依旧可以释放出他的术法,然而剑修的人与剑是为一体,呼吸乱了,那他的剑就不是他原来的剑。 钟子津的剑快,偏偏对手比他的剑更快,绵密的,不留一丝空隙的,如同剑网一般的剑,这是他第一次无法以快造成优势。 温行泽想寻觅一个机会。他防守之中已经进退维谷,左右失据,想要推测出一个获胜之机。 太难计算,那人的变化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他感受到的压力越来越大。 在漫长的对峙中,他没有寻觅到一个机会,对方的剑刃穿透了他胸口的衣服,收回剑,淡淡道:“你输了。” 而与此同时,钟子津却是一剑向前,他的剑抵在对方的脖颈之间,对方的剑却抵在他的胸腹之间,两人的动作都停住了。是对方先收回剑,垂首微笑道:“你赢了。” 那几个剑修收住了剑,等待阁主发话。阁主抬手将一名剑童招呼过来,剑童低声在他耳旁说了几句什么,阁主坐正了思索一会,问道:“先说来意吧,你们来挑战我剑阁弟子,所为何物?” 钟子津瞧到阁主身边竟然还有个沈岫,眼睛又亮了。 还是温行泽比较明了状态,拍了拍钟子津,钟子津立马回神,垂首道:“我们想要前辈几句指点。” “此事不值一提,你既然赢了自己的全部六名对手,剑阁自当会给你奖赏,只是你——”阁主又将目光移向一旁沉默的温行泽,“并未全部击败,我只能提点几句,不再另做奖赏。” 温行泽低声道:“有劳前辈。” 阁主并不废话,对着温行泽道:“你剑术不错,于‘技’这一门在你的境界中已至巅峰,但剑道不仅在于技,更在于心。此关不过,你所有的天赋和悟性都无用,成就不过于此。我的意思你应当明了,这是你自己的历练,你再想想。” 阁主声音落下,剑阁只有远处弟子们比斗发出的剑器交击的声响,冰冷而凛冽。有寒鸦自窗边飞过。 温行泽面色更为苍白了下去。 阁主毫不在乎,又转向钟子津,却是问了一句:“你与你的对手都擅长快剑,可看出自己的优劣之处?” 钟子津原本还有些走神,听到关于剑的事情又猛然集中了精神,道:“我此次胜利,是因为我用了搏命之势,他人防备不及,非是我剑招更为精妙。我们虽同属于快剑,但他更重剑势,强于招式之中的黏连于承接,我更重是变化,缺乏对整场比试中剑势起承转合剑势的把握。” 阁主点点头:“不错,你剑术不错,灵性亦是远超常人。但你的关隘在于你如何掌控你的灵性,你不能被它驾驭。” 他言尽于此,似乎也说累了,又倚靠着椅背,招呼剑童过来,吩咐几句。 那剑童得了指示,道:“请随我去库中挑选奖励。” 钟子津想要跟着去了,却迟疑了几番,猛然回头看向温行泽,喊道:“师兄,你陪我挑挑?我没什么见识,没有你我怕是挑都不会挑。” 那是有些忧心的c却非要装作无事发生的神色,他眼里都是他的师兄,连在一旁的沈岫都未能再吸引他一分。 温行泽抬起头来,眼中是有些昏暗的剑阁,和穿过窗户而来的带着许多灰尘浮浮沉沉的阳光。 两人俱都离去,沈岫已是看了一会儿,转头对阁主道:“前辈这批弟子,擅长的是快剑。他们比我当时遇到的对手要强。” “我以重剑成名,却研究快剑十余年,总该试试,”阁主看着自己的弟子,他们有输有赢,但阁主似乎并未放在心上,只是悠悠道,“当年还不是你来捣乱,叫我沧剑阁变成了这样的地方,天天有人想来挑战,若不变强,东西岂不让你们讹去了?” “打制红叶流光的材料本就不是你们的东西,我shàng én讨要不是理所当然?”沈岫淡淡道。 “那也不是你的东西,”阁主吹胡子瞪眼,这多年前的事情他似乎仍然耿耿于怀,“游少北误信别人一句不平,shàng én来打,败退后你又来替他不平,偏生还赢过十二令,莫名流传出来沧剑阁挑战就有奖励的传言,我不过是想开宗立派,被你一搅,事情全乱了。” “现在不也是挺好的吗?”沈岫看着那些来来往往的剑客,微微一笑。 “游少北和你不是一种人,你本就不该同他深交,”阁主的心情似乎随着那句话缓和了过来,恢复了之前笑眯眯的亲切模样,“真不知道他若是知道他出关后我一直从中作梗还是你替他回护一二,他会怎么想。” “前辈一把年纪,总是和小辈斤斤计较有失风度,”沈岫这话说来是十分直接了,只是他语气清淡,姿态优雅,仿佛在说什么稀松平常的事情,“游少北有他的难得之处,不过那夜之后,我与他再无关系,也无意窥测他的想法。” 穆星河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看了一眼沈岫,他说话的时候神情也很寻常,眼眸如同春日早晨里微凉的水泽,看着窗中露出的逼仄青空。 这是一个意味着“都过去了”的神情,穆星河却恍惚间想起灯会那夜,沈岫说起他在等一个朋友时的温柔神色。 穆星河想起他的朋友,倒是想起了另一件事,扯了扯沈岫,挠了挠头道:“大佬,我听说你要把我牵扯到一件麻烦事里边啊。” 沈岫却是瞥了他一眼,那眼神却还是算得上温和的,道:“阁主对你我关系有些误会。这一件事,若没有我,你迟早也要经历的。” 穆星河倒不想跟他打机锋,甚至连什么麻烦事他都不想问,大佬不是喜欢拐弯抹角的人,他说得含糊不清,那只能是因为他不想说。大佬不想说,他不追问,有条件他自己推断出来,这是他穆星河的尊严。 而现在他来和大佬搭话,是很有尊严地想趁机讨好处。 结果沈岫好像完全识破了他的念头,直接道:“说吧,你想要干什么。” 穆星河笑嘻嘻地,分外狗腿:“大佬您也是用剑高手,来说说我那两位朋友呗。” 沈岫却是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又好像瞬间明了一样,淡淡一笑,这一笑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温度,让大佬奇异地更像一个人些。 “我与阁主不同,我不是剑修,我用剑是因为我恰好会,恰好能用好罢了。” 阁主已经在远处看着弟子练剑了,不知怎么就听到了沈岫的话,粗声粗气地大声道:“好好练剑,不要成为那种无耻之徒。” 沈岫置若罔闻,接着说道:“在剑修的世界里,人剑是为一体,心便是剑,剑便是心,用剑者用心专一是理所应当。但是我是个道修,道修的世界中,无论是术法还是剑,或者是其他法宝符篆,不过是手段的一种,一切fu u于自己的本心,是为不同。在剑修眼里,用心不专思虑过重或许是十恶不赦之过,阁主见多识广,方才所言已是语气很轻,我虽觉得不算什么大事,但一个合格的剑修必得与剑一心,他那条路十分艰难,或许转作道修更适合他心性一些。” 穆星河“啊”了一声,若有所思。 “只是寻真问道,寻真是为了明晰本心,走下去之前,总得问问自己心往何处;问道是为了逆天改命,故而修真者本就不该听从命运,无论是哪一道的规矩,皆不可成为束缚。” 沈岫似乎是言尽于此,他站起身来,却是同穆星河告别了:“有缘再见。” 他来这一趟和阁主密谈也不知道做了什么大事,反正那也是大佬之间的事情,穆星河从这几次与沈岫见面的事件中总结出一个规律来:跟沈岫在一起多半会有危险。 他并不惧怕危险,然而他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超出自己能力范围的事情不打算强行接触。且他从沈岫和阁主的言辞中隐约读出了一点他们很快就要再会——虽然彼此可能都不愿意c甚至还有些不太吉利的意思,因此沈岫要走就走了,穆星河摆摆手同他告别,丝毫没有不舍。 当然剑阁中的其他人也没有丝毫不舍,甚至阁主还表现出颇为嫌弃的态度,他对穆星河这种小虾米都好生招待,对沈岫却只是瞄了一眼,懒洋洋说了句好走便算数。 然而沈岫走了几步却是回过头来,穆星河看见白色的阳光夹着灰尘在沈岫太长的睫毛中停留,下面是分外明净清寂的眼睛,他的轮廓像雕刻出来那样毫无瑕疵,逆着光。 “一切小心。” 他听见沈岫的声音落在飘扬着尘埃的空气里。 作者有话要说:  大佬这次是真下线了!欢送大佬!! ———————— 我突然想起我昨天是想说什么了。是这样的,原先在我文案里准备了一个攻受实时状态播报的,内容都是些表情包。比如他们不认识的时候穆星河是沉迷学习jpg,大佬是我是谁我在哪gif,刚认识的时候穆星河是给大佬递茶jpg,大佬是带墨镜老牛逼了jpg,然后穆星河坑了大佬逃跑的时候是溜了溜了jpg,大佬是我允许你先跑39米jpg 后来发现大家基本是或者app,是看不到的然后这栏目就取消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8章 修真界青少年论坛 待到钟子津与温行泽回来, 这两人不知道经历了什么, 打算在剑阁中修行一段时日。他们如此决定,自然有他们的道理,毕竟剑阁中高手甚多, 若是容得下他们, 的确也是修炼的好地方。 穆星河倒是觉得他们的决定恐怕又是那个笑眯眯的阁主有意为之——方才他在等人的时候就打听过了,这阁主当年也是个天才剑修, 后来自行脱离门派,存的是自己开宗立派的野心,目前他的沧剑阁仿佛岔到了另一条路上,并不妨碍他收授门徒,也不妨碍他把来挑战的高手剑修招揽过来,即使不便招揽,当个陪练也是极好的。 钟子津回来见到又和沈岫擦肩而过,十分沮丧,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和他心爱的偶像正正经经见上一面, 最好不要有穆星河,因为他发觉只要穆星河在,就会轻易把这个人拐跑;这话说完他就被穆星河狂打脑袋。但是同样是剑修, 沧剑阁中弟子却对那位绝世高手的离去表现平淡,他们对阁主以外的高手都不感兴趣, 对沈岫则是同仇敌忾,万分不欢迎。 穆星河也待了几日,说是休息一下, 学学剑。 他的学剑道路并没有他学习其他一样通畅,钟子津最初知道要教他练剑非常高兴,然而钟子津的教法是一个新手最是不能接受的教法,他满口就是“首先‘咻’一下刺过去,然后‘当’一下回转,再‘轰轰轰’来三下”这一类的话,还自觉自己堪当一代名师,温行泽实在看不过去,中止了钟子津兴致勃勃的教学。 穆星河在温行泽的教导下,终于大约懂了点剑法,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钟子津留下的阴影,他更明白自己对剑法没什么兴趣。而沧剑阁又是全是剑修的地方,他倒不如用这个时间做点正事。 那段时日他又听闻了传言,说是钟子津和温行泽两位瀛洲派剑修挑战沧剑阁成功,留在沧剑阁修行。虽大抵上确实如此,穆星河还是闻到了一丝有人刻意传播的意思,不过这传言于他们两位而言,不过是锦上添花,因此穆星河也未作干涉。 他小住了几日,便告辞回云浮去。 穆星河回到云浮,闭门炼他的器。 先前他离开云浮的时候,炼器尚未得法,但大致已有了思路,如今他稍作温习,便能拾起之前的进度。 内门弟子房中都有炼药和炼器的道具,炼器要比炼药复杂一些,像穆星河这种初学者是无法构建比较精巧的法器结构的,往往是在宗门中兑换那样法器的雏形,自己学着控制火候c掌控灵气c运用材料。这便是初学者炼器的方式。 穆星河此次炼制的是一个葫芦样的法器,他构想中需要炼成的是一样叫清风葫芦瓶的法器,无甚作用,不过是收束清风,有用到之处再放出来而已,新手练手专用的法器。 火烧三分,葫芦躺在炼器炉中,穆星河小心翼翼操控一缕真气,在炉火之中查探葫芦的情况。待到葫芦的保护壁渐渐溶解之时,穆星河蓦然将火候加大,将早已准备在一旁的风玄霖投入炉中,以真气在它在未被焚烧蒸发之时穿透葫芦的保护壁,深入核心之中。这一步骤要求观察细微c操纵细腻,并且还要有极快的反应,穆星河先前屡次在这一步骤之中失败,如今他虽将真气渡入炉中,裹住风玄霖,心跳却是不由加快,屏息凝神地将风玄霖一丝一缕渗入葫芦之中。 还好,这一次他终究是办到了。那风玄霖点点滴滴,一滴都没有蒸发,全数没入葫芦之中,被他放置入核心位置。其后他不敢懈怠一刻,将叶筋砂撒入炼器炉里,以真气托起,以大火将之焚烧融化于葫芦表面,另一面开始将葫芦转起,使葫芦表面都覆盖上叶筋砂。 他将火势调小,以文火炼之,三刻钟后,地火熄灭,那葫芦静静躺在炉中。那是一个通体翠绿的葫芦,并没有刚被烧制出来的灼热,反倒是有一丝清凉。穆星河释放了一个小清风诀,同时祭起清风葫芦,小清风诀自然而然被吸纳入葫芦之中——他的这一次炼器,成功了! 穆星河盘腿坐在地上,却是想到了,他恰好有几样和风玄霖相生的材料,不知道加入炼制会如何。本来加入风玄霖已经是这阶段中最艰难的事情,他还想加入其它材料炼制,难度就更上一个层次。 然而穆星河向来十分放纵自己,他想到便想去做,不过是多失败几次而已,他耗得起。 一个月后,穆星河方才再度打开门。 此人本就有些不修边幅,今日出来更是狼狈,灰头土脸的,捧着满满一怀抱不知是成功还是未成功的法器,摇摇晃晃走向独秀楼。他样子虽然狼狈,可神采却是万分飞扬的,像是许久的难题终于被解开了一般。 穆星河往独秀楼走去。 独秀楼如今值守的又换了一个人,那是一个横剑于台上,眼神宁定的女子,她见穆星河拿着那么多法器过来兑换贡献点面色依旧纹丝不动,一样一样地给他算着,算到后边那原本毫无波澜的眼中如同湖水被风吹动,最后掀起惊天狂澜,是有些动容的模样:“这些都是你做的?” 穆星河自然知道自己拿来换的东西有何不同之处,微笑道:“是。” 那女子投来赞许的目光:“这些法器其实等阶极低,几无可用之处,你倒有几分炼器之才,能炼出些许有效的能力,如此也可供低阶修士平日之用,价值大大不同。” 因为这些额外的功能,穆星河所获得的贡献点比普通的兑换要多许多,穆星河还在等待结算,却意外碰到了一个熟人,那人是先见到了他,停下来与他招呼:“穆师弟,好久不见。” 那人青衣玉冠,温文尔雅,却是之前在见狸集碰到过的宋律,不知何时回到了云浮,如今也来到了这独秀楼中。 穆星河同他寒暄了几句,感谢他之前的照顾。宋律瞧了瞧他那满桌的东西,已是明了,笑道:“师弟如今可是炼器有成?待你事情完了,可寻我要几张传信符,同商吹雨请教一番。” 穆星河结算出一大笔贡献点,准备用以兑换些材料。他练手练够了,是时候去炼制自己的本命法宝了,如今宋律这样一说,正中下怀。他得到几张可以道商吹雨那儿的传信符,修书一封,大约写了些炼器上的困惑和自己打算炼制本命法宝的方向,请教她应该要如何去做。 他写完以后,传信符化作纸鹤,悠悠地振了振翅,往外飘了出去。 即便传信符已经是现下这个环境中比较便捷的通讯手段,他等商吹雨的回书依旧等了半个多月。商吹雨其人说话万分直接,却写得一手言辞委婉,辞章华丽的好文章,叫穆星河看了好一阵子才破译出其中意思。她那回环曲折的信大意如下:建议法宝类型某某某,需要材料各为某某某,材料替代品某某某,信上不好说话,若是不懂自个儿过来问我,代我向宋律问好。 穆星河到独秀楼兑换了某某某和某某某,准备着手于自己本命法器的炼制时,却接到了一封叫人意外的来信。 来信者是一位素有爱才之称的大人物,姓名不详,大家尊称他为南地老人,说自家灵山的七星结脉果今年硕果盈枝,邀这些年有所声名的青年人才来听道,共品灵果。 七星结脉果穆星河曾听说过,那是一种天然就能增进修为的灵果,但是较为稀少,许多人都是将它的精华炼制成丹药后保存,供长期服用。收到这个消息的穆星河并不觉高兴。 他遗憾地放下他的材料,看着云浮那不见一丝阴霾的高天——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那位高手fu u甚好,一辆腾云驾雾的马车伴随着那封信件而来,一看就是非凡之品。云浮弟子来去自由,想回门就回门,想下山就下山,但穆星河还是抽时间给宗门报备了一声,这才登车离去。 那云中马车行进速度飞快,他从车窗看出去只见云浮的景象不断地远去,随后马车驶入云层之中,奔腾于洁白的层云之上。最叫他感觉奇异的是,这云层之中仿佛还有种种精怪,不住地打量着这飞驰的马车。 马车穿过云层,穿过雷电,一系列的景象变幻之后,终于在一处云上高台停留了下来。那台子大约比玉京台还要高,看着下边只有层层的云海,不见半点其它景色。 而高台十分广阔,停着好些这样的马车,再往前些是稀稀落落的人影,隐约可见人影背后仿佛是一些玉石做成的矮桌。穆星河从马车上跳下来,往人群之中走去。 他行近了些,见那些矮桌分列两排,一左一右,中间留出了偌大的空地,或许是待会用于讲道的,而这些矮桌的材质似玉非玉,似石非石,有幽幽的青碧之色。石桌上摆放着一些白玉做的盘子,上边是一些有着白色脉络的青色果子。穆星河四处看了看,发觉站在这儿的都是些与自己年纪相仿的人,最长也不过二十五六岁的样子,他们三三两两站着,互相攀谈,竟无一人坐到玉桌之后。 穆星河在人群中瞧到两道熟悉的身影,正是钟子津和温行泽。见到他们穆星河毫不意外,他们本就有些名气,挑战沧剑楼成功后名声更上一层楼,此时他们收到邀请理所应当。钟子津也看到了穆星河,跳起来给穆星河招手,温行泽朝他微笑致意。 他们两人看上去比起先前并没有什么无变化,远远看来精气更为内敛了些,想是在沧剑楼中亦然有所收获。 来到这里的人大抵都是些青年才俊,因此穆星河一路走过去,一路都在听他们相互吹捧的话。 “诸兄当年独探龙眼洞的风姿,我一直心向往之,不想今日有机会见到诸兄本人,实乃不才之大幸。” “哪里哪里,当年是我侥幸逃生,怎可与何贤弟一符定乾坤的英雄事迹相比。” “哟,这不是传闻中冰枪之术出神入化的李道友吗,在下接到邀请就在想您会不会也再其列,果不其然,南地老人不会漏看道友这般少年英才!” 穆星河听得十分牙酸,差点就要用小清风诀加快步速了,好在他很快走到了钟子津他们那儿,有人和他说说话转移注意力。 穆星河随口跟他们瞎扯,眼睛却在打量场中,这石桌每边有七个,每桌都摆着两盘果子,看这个样子约莫邀请了二十八人前来,然穆星河数了数,场中也只有二十七人——他之前爬过几道山去禀告宗门,又收拾了一会法器符篆,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不是来得最晚的。 穆星河与温行泽闲谈了一会近况和术法心得,正说到自己解析那道秘法的原理,忽地眼尖看到有一驾马车从空中降下,一道红色人影从马车中徐徐走出。初时穆星河看不分明,但是很快,那人的轮廓越来越清晰。 那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子,一身红衣,这本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然而她竟然是乘着四个小童抬着的步辇而来,那些小童皆身着金色纹饰的白衣,个个生得粉雕玉琢的,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抬动这辆步辇。而这步辇端的也是华丽无比,由红木所造,上雕有牡丹c玉兰c祥云模样的迹象图案,光穆星河瞧到的一角已经是用了三种不同的雕刻手法。步辇中心的太师椅也是雕着各种繁复图案,缀以金银玉石。 那个红衣女子端坐于太师椅之上,一身红衣,以金线绣制的牡丹在袖口和肩头怒放,其人也是生得万分浓丽,唇色朱红如流丹,眼角一抹金红,艳丽逼人却又盛气凌人。她施施然走下了太师椅,步辇被放下后,三个小童肩膀踩着肩膀立了起来,为她披上绣有凤鸾图案的披风,女子稍待片刻,一拂披风,一阵熏然香气弥漫开来,她手腕上的玉石银器叮当作响。 钟子津目瞪口呆:“哇!” 穆星河大开眼界:“哇!” 作者有话要说:  两个男高中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9章 违法犯罪现场 最后一人到来之后, 有个手持拂尘的小道童出现在两排矮桌中间的平地上。他不知道从哪儿来——或许就在云中过来, 如今现身于人群之中,他清了清嗓子,告知众人皆可落座。众人谢过之后纷纷坐下, 口中却还讨论着那个姗姗来迟的红衣女子。 “她是谁?” “这气派这排场, 我猜,如我们这般年纪的, 这样的女子只有花想容一个。” “花想容?可她所在的昆山派不是一个小宗门么?怎么是这样的排场?” “她怎么说也是昆山派的执事堂主,这些排场还是能撑得起来的,”说话那人一脸神秘,小声道,“你不知道,这个花想容是最好排场之人,有多大场面就要给自己多大场面,虽昆山派不过一个北地小宗, 但她的气派啊, 连云浮派c三清教的弟子都要自愧弗如。” 钟子津正在竖起耳朵听着,屏息凝神的,却被旁边的温行泽用手肘碰了碰, 低声提醒道:“仪态。”这一声连带着让穆星河也回过神来,两人立马坐正坐直, 收回注意力,一脸乖巧。 穆星河虽然停止了支起耳朵听八卦这个行为,但仍在观察着四处情况。这里受邀的人并非尽是他和钟子津温行泽那样的大宗门弟子, 也有得到机缘一步登天的散修c小宗门里出类拔萃的天才,他们岁数相似——非只是外貌年龄相似,也是修炼的年岁也都差不多,衣着气质各有不同,且应该都算是他们这个年纪里的成功人士,听他们互相吹捧的话就能听出来,因此无论是内敛或者张扬,都有着不怎么受过挫折的自信气质来。 反倒是自己,衣着寒碜,也没什么所谓一符定乾坤的丰功伟绩,邀请自己的理由恐怕是参与击杀蔺离这件事,至于沈岫所说那什么的牵扯,他心中有所怀疑,却不敢断定。 穆星河还在暗中观察,却见一个身着青衣c留着飘逸的长须c气度从容的男子由云中向他们行来,此人眉长入鬓,须长过腰,衣袂飘飘,一看就不是平凡人物。席上诸人都不由被吸引过目光,直直望去。 那人缓步行来,踏上高台,走入席中,看着他们,微笑道:“听南地老人说,今日前来听道的诸位皆是青年才俊,今日一看,果然个个气度风华出众,常人难及。” 这人一派神仙气质,修为也是看不穿,不知道高他们多少,说话却没有一丝高高在上之感,这叫年轻人们万分受用,连忙自谦了起来。 那美髯公待他们自谦完毕,又道:“南地老人近来有事在身,交托不才为各位讲道。席上七星结脉果,诸位不妨自行取用。” “有劳道长了,”率先说话的竟是那红衣女子花想容,她起身礼了一礼,垂着眼,眼角的金粉在阳光下有璀璨的反光,她又微微抬起眼来,笑道,“不知道长如何称呼?” 自己是被邀前来,人家以礼相待已是万分尊重,花想容却还敢直接问起他人身份,虽可说是谨慎,却也是大大的失礼。 美髯公笑道:“不才非此界之人,姓周名嗣,若各位日后有缘到厚土界,报上承天道人之名即可寻我。” 原来此人非是此界中人,无怪乎之前从未听说这般人物。只不过他有承天道人这样的名号,显然在那个世界地位也是不一般——在修真界中,只有具有一定地位的人才会有名号,比如什么绝剑老人,临渊君,哪个不是高手? 花想容又笑道:“果然!观道长气度,自然是呼风唤雨一方大能,我还想怎么会未曾见过,今日能听道长讲道,奴家当真是七世有幸!” 虽她说的话或许和人们所想相差无几,但总叫人觉得有些别扭,品了一品才发觉,这话实在姿态太低c逢迎太过,不像修真之人所为,更不像这样的女子能说出口。可观花想容的神态动作,那都是一派流畅,显然对这样的事情熟练无比,丝毫不觉有任何奇怪之处。 周嗣却依旧是神仙样貌,宠辱不惊,只是微微一笑,不作评价,转口提到南地老人的一些事情和此次集会的由来。缓和了一下气氛之后,他便开始讲道。 穆星河在云浮的时候几乎是有空就去听道,听的不可谓不多,说的人也不可谓不多,却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讲道。 周嗣的讲道,是先从阴阳道理说起,然后说到星辰万象,万物初生,说修行同万物争泽一般,是与天地万物,争夺自己的命数,非有逆天改命之志,无以为真,难以得道。 随后他说了许多事情,都是一些修真者的人生经历,有身处底层者奋力求取改换命途的,有一生平庸因为于死境求生而得大机缘的,有原是大宗门的天之骄子因为甘于安逸泯然众人的种种种种。 周嗣术法高绝,随手一指便有山海翻覆,云波涌起的景象出现在人们面前,时而风雨大作,时而晴空万里,虽然没有具体威力,只是术法幻象,但是配合他说那些波澜壮阔的故事,却叫人几乎无法呼吸。 他说的故事有修真者艰难求道,于绝境得奇遇c勇攀高峰的,听得人心潮澎拜,满怀激动,也有安于现状,不思进取,招致恶果的,听得人叹息不已。 在座皆是些年少成名的年轻人,许多都是险境中走来,得大机缘c搏好声名,对于那些英雄传说自然向往不已,对绝境历险的故事自然感同身受,对甘于平凡自然深恶痛绝。周嗣的话吸引了他们全部注意力,他们的心境也随着他的话语不断变化。 但穆星河却是走神了。 他并非那种满怀热血的英雄少年,这叫他思考的东西偏离了原本的轨道。更何况周嗣的语调,现在的气氛,实在是太熟悉了。 穆星河走神了一阵子才想起到底熟悉的地方何在,他当年还在现代世界的时候,曾经因为无聊潜伏到传销团伙里体验人生,他们讲课就是这样的,下边听课的气氛就是这样的。虽然最终他是尝试反洗脑颠覆传销组织进行到一半被发觉并且被人提心吊胆送神一般送走,但这一段经历也是给了他可贵的人生经验,让他在众人专心致志听周嗣讲故事的时候多剥了几个七星结脉果,认真研究其构造。 席间还有一个走神的人,是温行泽,穆星河猜测他是因为本来就不是特别得意的人,所以也没有太过入戏,虽然坐得非常端正,眼神却不知散到哪里去了。 穆星河瞄了一眼对面的花想容,这人他倒看不出来入不入戏,因为她全程说的几句话都是在拍周嗣的马屁,原本她说的话还算委婉,但因为她一脸的企图心反而显得万分明显。 而穆星河自从感觉出来是传销之后他反倒是越发有兴趣了,一脸狂热的,好像真的听进去了似的。听了好一阵子,在席上的人们都面泛红光,几欲立刻起身去一闯天地的时候,戏肉终于来了。 周嗣刚说完一个一对兄弟遇到同一个机缘不同反应致使同道殊途的事情,叹息道:“由此可见,有时候一个机缘便能决定人的命途。在座皆是青年才俊,机缘胜过常人不知凡几,或许不知此中困苦” 席中有人颤声道:“我懂的,若非我撞见了那个机缘,我此生恐怕都不会坐在这里!” 周嗣引导他来说他的经历,此人名叫陆孤名,当年只是普通的小宗门中修真之人,他原先功力低微,受尽自己宗门的后辈c其它更大宗门中的人耻笑,没有力量的感觉叫他倍感屈辱,然而有一次变故中,他意外发现一个山洞,或许有不凡之物,他迟疑了几下,同来的人却退却了,后来他历经万难从山洞中出来,他的同门已经在变故中全数遇难。 “若我早些把握住了这个机缘,惨剧或许就不会发生,”陆孤名眼中已有了泪意,“然而也好在我把握住了这个机缘,我能从籍籍无名的小修真者变成了一方高手,不再任人欺辱。” 周嗣长叹一声,众人想起自己一些所见所闻,亦是长叹不止。 周嗣又道:“今日我与诸位一见如故,实在不忍如此事情再度发生。我友人手上有一万兽园,里面皆是奇禽异兽,单一片羽毛就可以炼制上品法器,我那朋友唯好强者,只要在万兽园中存活下来,里边的收获——甚至是灵兽内丹,都可归入园者所有。” 灵兽内丹!他们有些人甚至连灵兽都未曾见过,但也明白,灵兽内丹一样可以叫人瞬间拥有结魄以上力量c可以算是无价之宝! 这主人是何方神圣,出手竟然如此阔绰?! “其实最近他恰好有开园迎各方英才的想法,”周嗣道,“届时会有不少结魄c炼魂的高手前来,只是我与诸位甚是投缘,或许可以同他争取一二,让你们先行进去看看,待你们出去之后,再迎新人。” 众rén iàn面相觑,这万兽园应当是修士捕兽寻宝之地,他们本也有疑虑,怕自己能力不足,也怕更强者与他们一同争夺,未想到周嗣是如此照顾他们,还能另开一个场子让他们独自探索,这何止是机缘,这简直是天赐的礼物。 钟子津此刻却是抬过头来,对他的师兄投以征询的目光。 温行泽沉吟了片刻,终究是点了点头。钟子津看到自己的师兄点了点头,仿佛放心了一般,又转过头听他们说话了。 却还有人生来谨慎,迟疑道:“一定要去吗?” 周嗣微笑:“缘分到了,自然是一起去更好,只不过若是退缩了,我也不会说什么。” 周嗣没说什么,但是旁的人却说了许多。 有个懒洋洋坐着的青年神情冷淡的看着那个人,嘲讽道:“当初与你在百草之境历险,你不服我意见,偷偷离开,根本不顾受伤的同伴之时,我就知道,你绝对不是堪当大任之人。” 说话的人叫余欢,东靖山庄少主,余欢话一出口,许多人也跟着指责了起来,大约就是什么竟然如此没种,当初还以为这人多厉害之类的话,听得那rén iàn色一阵红一阵白。 毕竟在这里的人,多半年少得志,这样的成绩背后,或许也有过几次绝处逢生的历险,因此他们冒险已经养成了习惯,也是因此,他们都有十分强大的自信,从不认为有什么难关能困住自己。 又经过周嗣方才那一通演说,更是瞧不起退缩之人,认为这样的人不配同自己站在一起。 那人退了退,抿抿嘴,不说话了。 穆星河举手问道:“那么请问这位先生,万兽园中规矩如何,怎么样才算得胜?” “入了园中,只要能在万兽之中存活一日一夜,那你在园中所获便可归你所有,”周嗣道,“而若要得胜,便恐怕要困难一些,得胜需集齐特定令牌三个,才能被判定为此次万兽园的胜者。最好的情况下,胜者也只有四人罢了。” 周嗣没等人问什么是令牌,便接着解释道:“若是进了万兽园,各人将穿上不同的服饰,带上不同的iàn ju,外边的身份在万兽园中已然无效。约莫三到两个iàn ju可换取一个令牌,手握三个特定令牌,即是胜者。” 这些人虽然年轻,却不愚蠢,他们已经能听出这规则里的血雨腥风来——集令牌可得胜,那么有些人之中,定然会因为iàn ju发生争端c甚至流血! 此时穆星河却发觉有些人眼神游移,像是明白了什么的样子,然而明白便明白,对此事态,他们却什么都没有表示,叫人生疑。 年轻人们虽然意识到了危险,却并没有畏惧危险,而是问道:“如此凶险,又有何好处?” 周嗣微微一笑:“那里的主人,连灵兽内丹都可随手送人,又何曾缺过好东西?” 周嗣顿了顿,道:“每一次的万兽园之会,万兽园主人都会给突围而出的第一人送一样宝物。上一次是焚灭五灵雷功,这一次是碧霞竹溪宝珠。” 此刻席上鸦雀无声。 焚灭五灵雷功!这可是绝好的五雷功法,焚灭五灵雷功的术法个个威力惊人,或许整体逊色于云浮的九霄神雷抄,但是作为兼修功法来说,这却是所有修士梦寐以求的好东西! 而今次的碧霞竹溪宝珠更是了不起,此物是稀世材料,可将六品以下的任何法器c法宝都提升一个品阶,许多法宝炼制出来便有缺陷,它却可以弥补这些缺陷,几乎能使法宝焕发新生!更何况,他们的修为大多都在凝脉期,这个时期正好是准备炼制自己的本命法宝的时候,本命法宝随着自己的修为不断成长,伴随自己一生道途,若是炼制之时加入了这味材料,对自己实力提升之巨,叫人几乎不敢想象。 对这个材料,即使是看轻外物的剑修,也无法拒绝! 他们神色里已起了贪念,周嗣却没有讥讽他们,而是温和地说:“自然,你们有不少大宗门真传弟子,或许不在乎那些宝物,然而最要紧的是,在此间这些人中,哪个不是名传一方的少年英雄,甚至多有齐名的状况,若能赢下来,或许就是远远将他人甩在脚后,扬名天下。” 这又是说到了他们的死穴,这些人年少气盛,同龄之中难逢敌手,虽学着chéng rén模样相互奉承,可事实上谁又服气过谁? 但这中间还是出现了一个不和谐的声音,正是方才提出过质疑被耻笑的人,那人吞吐道:“我实在不喜与人相争,还是退出吧。” 周嗣过去抚了抚他的肩头,叹息道:“若一直不争,如何变强?若不变强,只会遭人欺凌,就如这般——” 他那手隐约用了些力气,真气强横地进入那人身体之中,只听那人身体的骨头不断噼里啪啦作响,仿佛失去支撑一般,瘫痪于地,已经没有了半点生气,立毙当场! “没有一点面对的勇气,一辈子也不过如此,倒不如死了痛快。” 众人见得此变,却仿佛无人对此有一点意见,就像是觉得这样做大快人心一样,一脸欣然。更有甚者,竟然叫了一声好。 这几乎叫人喘不过气来的狂热之时,白云之中有一道门缓缓打开,里面是一片绿野。 周嗣的语气仍然是那般温和有礼,带着长辈对小辈的关切:“万兽园中第一日,可供你们寻找隐匿之处,入夜之后会发生大变化,请你们小心。” 他回头看向众人,还带着微笑,他笑得温和,他脚下那尸体却使他温和的笑容呈现出不容拒绝的意味来:“各位请,万兽园外,等你们归来。” 作者有话要说:  周二没有更新!因为去攒存稿了!最近一定好好更新!给大家发个红包!砰砰砰!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为这个场景涂了个表情,本来还有个金光闪闪大宝剑版的,但忘记存哪里了依然是点进去可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WwW.lwxs520.Com第100章 万兽园狩猎 黑暗之中, 久违的系统语音出现在穆星河脑海。 穆星河在黑暗之中睁开眼睛的时候, 已然不在那座云上高台。他举目四望,很寻常的野外景象,草地, 树林, 溪流,远处有山峦。 他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面上沉沉的,很奇怪的感觉。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上边覆盖着仿若铁质的iàn ju,似乎还雕着什么样的图纹,他原先以为是符篆文字,但辨认了一会后发现那应当只是装饰用的纹理,他抬手的时候看到自己的衣着也是不一样了,那是一身长袍, 青色作底, 有着五谷与金银图样的纹理,穆星河对自己的打扮不甚在意,这一身并没有影响他行动, 因此外观如何于他而言什么都不算。 但穆星河看着这一身,倒是想到了其它的事情。 这个iàn ju是用于在他们之间决斗换取令牌的, 若是iàn ju可以脱下来,那么很多争端都可以避免。相信很多人都是这样想的——若是打不过,解下iàn ju交给对手即可。更有甚者, 可以一开始就藏匿起自己的iàn ju,叫人无从抢夺。 穆星河尝试了一下,心情有些沉重——这iàn ju不知道以什么手法替他戴上的,如今如同黏连在他面上一般,无法取下。 很明显,这样一来就无法以解下iàn ju的方式来避免战斗,周嗣恐怕隐瞒了这里真正的规则。或许有些人来的时候同他一样抱有侥幸心理,认为在对敌实力不足的时候,解下iàn ju给需要的,自己就可以去猎猎兽,远离争端,平安离去。 当然目前这已经是不可能,甚至穆星河觉得,这里的重点应该不是猎兽,因为穆星河走了半天,连一只兔子都没见到,他倒不急,一路走,一路思考周嗣先前的话的深意。 戴上iàn ju固然是强制他们互相斗争的手段,但另一面也是叫他们肆无忌惮相斗——戴上了iàn ju,基本没有人知道他们是谁,就算知道了也可以当做不知道。 但往深了说,或许这就意味着无论他们在外边身份如何,多大的宗门多得意的弟子,在这里都是没有意义的。 ——在这万兽园中,他们所能依靠的只有他们自己。 穆星河本也不觉得会有什么天上掉陷阱的事情,只是如今依然震惊于这些人的大胆。 他们尚且在万兽园中可以忘却身份,相互厮杀,但一旦有个三两短,出了万兽园,谋划这件事的人真的不怕这些人背后的宗门c长辈追究么? 且他们大费周章,甚至搞起了洗脑,哄那些人进入万兽园,究竟想要做些什么? 当初沈岫说将他牵扯入什么事情,叫他多加小心,会不会就是这万兽园之事? 这个系统已经许久没有声响了,如今忽然又刷出一条任务来,可见这个事件对主线干扰程度非常大,甚至能够威胁到他的生命。 穆星河越想越没有头绪,干脆放弃了思考,他将手上的符篆抛了起来又接住,默算这方位行向前方。 ——许久没有练手,等一个xg 儿好吧。 他直到天色稍暗才找到第一个xg 儿。 穆星河一路查看,抬起头来,却见一条巨大的蟒蛇,一身硬岩一般的鳞片,半吊在树上,朝他吐信而下。 这里的兽类不比玉泉谷的,它们身带一些灵气,且凶猛无比,蟒蛇一见到他便朝他袭击过来,穆星河手捏法诀,身上浮起一层铁灰颜色,蟒蛇触到穆星河的身体后一声沉闷的铁声响起,蟒蛇仿佛撞到了什么一般吃痛地缩了回去。 于此同时,穆星河手上已有一个圆月一般的玉盘升起,银纱一般的颜色覆盖于四周,穆星河一手微抬,捏动法诀,无数的月光凝成细小银刃,朝蟒蛇疾射而去—— 那些月色原本就是落在蟒蛇鳞片的缝隙之中,被穆星河凝成月刃,插入蟒蛇的皮肉之间。 这些银刃原本细小,但因为数量繁多c无孔不入,那蟒蛇终究是吃痛地疯狂扭动起来,但疼痛过后,那蟒蛇仿佛陷入疯狂之中,青色的血液滴落到土里,却依旧不管不顾向他袭来! 穆星河的真气更疾,刃入更深,玉盘中的水色不断流转,那光明在这黄昏之中都清晰可见。 在蟒蛇的疯狂攻势之下,穆星河加持在自己身上的铁衣诀已然碎裂! 穆星河疾步退却,真气依旧还勾连着那些月光凝成的银刃,银刃越陷越深,全数刺入到蛇身中央,重新凝成一体! 蟒蛇发出一声痛苦的长嘶,穆星河却并不打算就此放过,蟒蛇身上那些岩块忽然纷纷碎裂,之中无数月刃四散而出,蟒蛇的血液,亦从这些细小的伤口之中纷纷溅射出来! 那蟒蛇竭力挺起身体,又软倒于地,一地青色的血液。 穆星河还不放心,补充了几道斩风诀才收拾他的战利品。 这些兽类虽然稀少,不过确实品质还不错,处处皆有灵气,无论作为药物还是炼器材料效果应当都很好。 穆星河一边剥皮剖胆,一边回想方才的战斗,这是他的寒蟾盆第一次用于实战,他原本听商吹雨说的时候,觉得这个发射无数月光细刃的能力应当杀伤力不算太强,如今实战看来确实如此,不过法器是死的,人是活的,他将这些月光由分散到凝结,以敌人身体为中心,重新射出去,却也有不俗的效果。 这样的操纵方法颇为费力,精神负担实在非同小可,终究不能当做常规手段来用。 穆星河抬头看了看天际,天色依然慢慢暗了下来。 他来到这里的时候大约是日中,然而那么长时间才看到一个兽类,反倒是一些人类的踪迹更多一些,如此密度,这里比起猎兽来,恐怕更像是用于猎人。 夜晚快要到来了。 温行泽一路是避着人而去的,他已然察觉到蹊跷,因此对人和兽都不大感兴趣,观测着四处的地形,意图在夜晚来临之前,对万兽园的构造有一些概念。 但有人显然不懂他的避战之意。 一点寒芒,一道冷光,从树丛之间,斜斜地射了过来。 温行泽仿佛早有防备,剑鞘微抬,阻住了那术法。 对方偷袭被发觉,却也不慌张,冷冷一笑,从灌木之后跳了出来。 “你的剑不错,”那人仰头望着他,冷声道,“来一战。” 温行泽无奈一笑,将剑翻了个面,露出那些黄金纹理来:“真的不错?” “不如何那自然更好,”那人不为所动,道,“你的iàn ju我必然会取下。” “我本无战意,何必以命相搏?” 温行泽说着抬眼看着对方的iàn ju和衣着。iàn ju是黑色与褐色形成的扭曲图纹,有些类似于虎纹,两个眼窝中间是一道红印,白色的衣裳上绣着刀兵的纹理,杀伐的气息。 对方冷笑一声:“如今在这里,由不得你!——若不shā rén,绝无可能离开!” 温行泽挑了挑眉,问道:“何解?” 那人不欲多言,已经祭起法器,一副蓄势待发的姿态:“你若不懂最好!” 温行泽不能再退,也无法再挡,他看着那个人,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的眼神有怜悯,有疲倦,亦有一些茫然。然而无论他再怎么不像,他终究还是个剑修,剑修当应战的时候,绝不退缩。 那人知道温行泽。 瀛洲双剑,钟子津与温行泽,即便非是剑修,钟子津的剑法他们早有耳闻,甚至因为钟子津的好战也亲眼见过,无论如何都必须承认他确实对得起他的名声,然而这个温行泽则不然,他剑法或许还不错,但更多的是作为长辈们“你看那个谁谁谁办事多妥帖”的举例对象,是以那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撑起的声名。 这人很不像剑修,剑修崇尚用心专一,一人一生一剑,如此专注于俗务之人,能力自然不会高到哪里去,否则也不会长年待在凝脉期里,久久不能突破。 此人适合当第一个他虏获iàn ju的对象。 然而他想错了。 大错特错。 他运起法器,想阻挡可能来自面前的一切剑法,然而却没想到温行泽没有握剑,而是挥动了一道符篆。 他听到身后大树倒塌。灵气勾连,几脉水流聚成灵阵,随后无尽的潮风伴随着水的冰冷气息侵入了他的身体。 那速度实在太快,他竟然没有反应过来! ——此人竟然会术法! 并且看这个术法的运用程度来说,能力竟与自己相差无几?! 这是为何! 这一场战斗的时间并没有维持太久。 温行泽的敌人败落之时双目大张,目欲迸裂,一脸不甘不服不可置信的模样,嘶喊道:“你的修为,根本早就可以结魄了!” 温行泽弯下身来,那iàn ju一摘即落,露出了那人年轻而苍白的面容。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对啊,可是那又如何?” 温行泽抬起头来,他的眼睛宛如一湖秋水,澄澈毫无杂质,映着将要暗下来的天色。 夜晚就要来了。 夜幕垂落下来。 在暗色完完全全覆盖四野的时候,一道尖锐的哨声响彻万兽园中。那哨声异常刺耳,叫人几乎耳膜都要被刺穿。 这一道刺耳的c尖锐的声音将这里的寂静都刺穿,搅动着一阵阵不安之意,如同重重密云一般,压在人的心头。 伴随着这一道哨声,天地间的灵气四处震荡着,伴着隔山隔海都能清晰感到的威压,与无尽的危险之意,笼盖住了这一处天地。 有强者,且不止一个强者,在夜色中降临此处。 而夜晚已经到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1章 小哥哥和大妹子 钟子津听到了哨声。 夜色渐深。 钟子津向来有一种野兽一般的直觉, 在夕阳西下之时, 他便寻找掩体,藏匿起来。他自己也想不明白为何如此,但是直觉清晰地告诉他, 在此刻, 隐匿比狩猎更重要。 此刻他伏在灌木丛之中,隐匿气息, 看着山下矮坡。 山下有人。 那是两个戴着iàn ju穿着长袍的人,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决定了联手。 两人皆是道修,实力与他伯仲之间,他并没有十分把握可以战胜,因此即便是他,也是静静等待着时机。 方才有妖兽来袭,这两人虽然刚联手不久,并无默契, 但因为实力的强大, 仍然是片刻间就将一头巨大的兽类制伏,如今他们在他的视野中瓜分着战利品,是最为松懈之时。 钟子津按住剑, 草木的清香和夜间的寒意叫他心绪冷静了下来。 还有人。 钟子津其实未曾听到声音,也未闻到气息, 但那种危险的感觉一直笼罩在他的心头,叫他不敢轻举妄动。 他伏在坡上,看到有人远远行来, 那人并没有穿和他们一样的长袍,一身白色衣衫,姿态从容有如闲庭信步。大约是因为对自己气息感觉上的自信,那两人并没有注意远处景象,以至于那个白衣人接近都没有察觉。 大约还剩十来步的时候,他们终于有所发觉,然而为时已晚。 来者不善,且已经出手! 他们都是高手,反应不可谓不快,在感受到灵气的那一瞬间已然站起身来,采取了防备的姿态,法器亦在第一时间亮了出来。 但这依然无济于事,他们的防护在来者面前就有如纸做的一般,一触即碎,沉沉的威压弥漫在这方寸之地。 只需一招,其中一个人已经明白他不是对手,声音颤抖地威喝道:“莫要轻举妄动!我是谁你可知道?!” “你是谁?不过是些大宗门弟子,”来者甚至还笑了,笑得残忍又从容,“猎杀起来最为刺激。这一次的场子,可真是百年难遇,我喜欢。” 他语气里有一万分的有恃无恐,比他笑容里的残忍更让人心中惊惧。 那人脸色已经煞白。 但他毕竟是能被南地老人邀请而来的人,绝非常人可比,如此绝境之中,他还藏有后招。 一阵地动山摇,泥块飞溅,地面上竟有一条巨大的岩块做成的蛇破土而出!在那旁边,一张符纸被青烟吞噬着消失在空气中。 以钟子津的眼力,都看不出此人什么时候动的手脚,能在如此盛势之下,偷偷召唤出一个符灵来。这个符灵远看约莫有结魄期左右的能力,端的是威力非凡。而另一边,他的同伴一手捏着法诀,一手举起符篆,地面那些散碎的沙石忽然无风自动,隐约是一个法阵的模样! 那法阵足有丈余宽,将来者牢牢围于法阵之内—— 钟子津听到了一声冷笑。地面上忽然有无数黑色的瘴气升起。 他看不清里边发生了什么,但无需多久,瘴气便已然散去。之后什么符灵,什么法阵,都尽数消失,只有一地的狼藉,和四分五裂到看不清原样的一个人。 另一个人不知在黑瘴中看见了什么,神情万分恐惧,竟然在跪地求饶,大喊大叫,宛如陷入了疯狂之中。 最后他的手以一种扭曲的姿态在拼命想脱下自己的iàn ju,甚至拿出一把短刃来,想要割下自己的脸剥下iàn ju! 钟子津看到iàn ju连带着血肉落在地面上。然而他整个人委顿于地,再无声息。 那个穿着白色衣衫的人用手帕好以整暇地擦拭着手上的污渍,他击毙两人,不仅毫无负担,还是显出十分轻松愉悦的样子。 忽然那个人抬起头来,看向了钟子津的方向。 夜色茫茫。 那一瞬间,钟子津能清晰感受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腔之中失了规律一般疯狂跳动,有如擂鼓。 穆星河在树上听到了哨声。 他当时操纵着小清风诀,对灵气的感受要敏感一些,他蹲在树梢上,看着威压从四面八方涌来。 还伴随着一些地动山摇的声响。 他心里升起了一个可怕的猜测,嘴里叼的果子都要掉下来了。 他耳边仿佛响起周嗣那温和而别有意味的言语“入夜之后会发生大变化,请你们小心”——如果他的猜测是真的,这变化怕是太大,这个人的布置怕是太大胆c太疯狂了! 他怎么敢! 那一瞬间穆星河感觉到无比的头大,他看着那些威压所去的方向,将地形牢记于心,从树上跳落下来。 这夜里的树林很喧嚣,他听到秋虫的鸣叫,鸟被惊飞的响动,还有远处若有若无的钟声。那钟声来得诡异,他无法分辨方位,先前在树梢上的时候,也没有看到任何疑似可以放钟的建筑物。 他听了一会,还未来得及辨清,钟声又消失了。 穆星河终究放弃了沿钟声去寻觅的想法,只是如今他大概对这里的地形已有概念,这万兽园不大,光走的话一两天就可以走完,比不得先前那个玉泉谷。但它虽然不大,山洞c岩堆这一类的掩体却不少,适于躲避和藏匿。 地形他已经看得差不多,一路回避不是他的风格,他总该去做些什么。 夜色已深,穆星河俯身捡了几根树枝,叼着一颗果子,往坡上一个山洞走去。 山洞是藏匿的好地方,但也是瓮中捉鳖c或者引狼入室的好地方。 洞中一片黑暗,穆星河并不乐见这样的黑暗,几道符纸甩出去,一个灯笼鬼跟在了他的身后。他望了进去,有人的痕迹。只是那些草木余灰几乎半埋在了土中,泥土坚实,不知道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 穆星河拍拍地面,一屁股坐到地上,随手将那个一直啃不下去的果子丢了出去。 “出来呗,你若是有把握杀我的话,这个机会还不够好?” 穆星河的声音在山洞之中回响。 山洞空空荡荡,几无可藏匿之处,却偏偏响起了女子银铃般的笑声来:“这位小哥好生谨慎,奴家观察许久,都无法下手,如今自然也是如此。” 穆星河忽然感觉颈上一凉,不知何时,他的脖子上已经被缠上几道红绫,绸缎触感冰凉,更有丝丝缕缕冰冷之意如同丝线一样渗入他的皮肤,游虫一般潜入他的经脉中,侵蚀他的真气。 穆星河先是闻到了浓郁的香气,再来见到一个女子的身影从空气中缓缓透了出来,她虽穿着宽松的黑色长袍,但娉婷的身姿是如何也掩盖不住,iàn ju盖住了半张脸,露出娇艳欲滴的红唇来。她的手指牵着红绫,笑吟吟地看着穆星河。 那香气太浓郁,红绫也勒得过分的紧,穆星河有些受不住,但依然是抬头看出对方,嘴角一抬,露出一个笑来。 在那女子的身后,黑黝黝的山洞洞口,透出一个身披铠甲c面目混沌不清的身影来——若穆星河只要召唤一个灯笼鬼,那又何须使用那么多张符纸? 兵俑已经抬起手来,女子的反应却十分迅速,红绫一分为二,一道在自己身周绕了一圈,消失在空气之中。这红绫不知是什么原理,兵俑拍着胸脯嘲讽,她却依然丝毫未受影响! 然而穆星河的攻势未曾结束,一个独眼少年提着巨大的石锤气势汹汹朝女子砸来,那声势太过骇人,女子不得不撤手回防。这是穆星河的式神,山童。山童是一个造成攻击有几率使敌人眩晕的式神,他抄起重重的石锤猛轰对方三下,却依然没有对女子形成有效控制。 穆星河是第一次遇到这样几乎可以全程免除控制的人,他如今已经浪费了三个式神位。女子一展红绫,微微一笑:“我想‘符纸化妖之术’的传人,应当不至于此?” 只是她能猜出符纸化妖之术,却未定知道,穆星河并不必百分百依赖他的式神。他的山童已经让女子撤下了缠着他的红绫,他的真气虽仍有些被杂物充斥的滞塞,却依然能够顺利运转。 有风,从洞口处涌来。 不,那或许不止是洞口,连山洞之内,无形中也升起了风。 女子面色一变,在他还在酝酿之时,眼疾手快,以红绫缚住他,阻止他的下一步动作。 然而穆星河原本的杀招就不在这一道风唳碧空诀。 在红绫的冷意渗入他的肌肤之中的时候,一道风刃悬停在女子的真气运转之处。 那不过是一道天赋术法的斩风诀。然而天赋术法向来随心而动,随意而形,即便只是一道斩风诀,用些心思也有不俗之威。 穆星河感觉自己身上的束缚微微一松。 “当初一个至多凝脉期的人能从大妖手下逃生,本事应当不至于只有刚刚学来的符纸化妖之术,”那女子口气是一种习惯得仿若本能一般的圆融,带着仿佛特别友好的笑意,“这位小哥的手段,奴家佩服得紧。” 她的红绫仍未松开。然而穆星河却感受到一丝真气的波动——不是来自于他们自己的c分外霸道强势的真气,伴随着威压,静静弥漫于空气之中。 穆星河动作顿住。 那女子即便是看到兵俑山童c被斩风诀抵住要害都是一脸从容,此刻竟然收起了红绫,朝他礼了一礼,步态轻盈,急忙要离开,仿佛不知道她身后有斩风诀抵着一样。 “大妹子,别急走,”穆星河见她要走,也未有动作,只是抬了抬头,“既然是高手,就不会这样大剌剌放出威压,这人不过是想叫猎物们惊慌失措自投罗网罢了。” 女子蓦然回过头来,显然是怔了一下,然后面上又挂上毫无破绽的笑容:“猎物?原来小哥你也知道?” “我不知道,”穆星河摊了摊手,他将自己的式神收起来,他拍拍地面上的泥土,“但我有一个办法,能够叫你不出去也能混过去,试一下?” 穆星河布置了一个狼藉的作案现场,残留了丝丝缕缕的真气远向树林而去。 而他自己的身上没有半点真气的痕迹,只有一点薄弱的灵气绕在身旁,好像石头草木一般。 那是一道遮掩灵气的秘法,当初穆星河改造过,用于装作自己是凝脉期高手,如今穆星河已经是凝脉期高手,对真气理解更上一层楼,又重新改造了一次,让这道秘法于掩盖自己的气息上更具效用。 女子面上笑盈盈的,十分镇定,人已经是靠在山壁之上,以一个特别安逸的姿态坐下来了。 那些威压时远时近,最后慢慢散去,他和女子对看一眼,呼吸都放缓下来。 山洞是个很危险的地方,因为太适于藏匿c过夜,且往往只有一个出口,若被有心人跟随,有入无出。然而这又是一个很安全的地方,因为能来到这里的没有几个傻子,他们知道这里的危险。 两人在山洞中沉寂许久,直到确认确实无人在附近,方才有人开口。 女子观察了片刻,终于出了一口气来,目光含着秋水盈盈:“我原先还不信,结果这术法果真巧妙异常,小哥手术法精妙,奴家佩服,只是不知小哥想要奴家如何报答?” 这个姑娘也是说话很省力的人,他们方才兵刃相接,穆星河却留她于此,不可能没有图谋。但这人说话也叫穆星河有点头痛,她有一种惯于溜须拍马的语气,浮夸而不真切,哪怕对穆星河这种小人物也未曾掉以轻心。 穆星河也学着她的语气说话:“姑娘是要做大事的人,小子怎敢索要报答?不过是觉得姑娘博闻广识,有些疑惑想叫姑娘解答一二罢了。” 那妹子竟然没被穆星河恶心到,掩口而笑:“这位道友可真是客气。” 但她似乎能听出来穆星河对这种客气的不感冒,自然而然改换了语气,直截了当道:“道友可能猜出来了,这就是一个狩猎游戏。猎兽其实都是假的,被猎的,是我们本身。” 女子的手指在地面的泥土上比划着,她手指葱白,显然是花了大力气保养过,然而手心却仍有些清晰可见的茧子。她倒也不嫌地面脏,划了一个区域,指着一处,道:“这狩猎的传说其实一直都在暗中流传,不是什么万兽园,而叫狩人场,是某些见不得人的大人物的喜好。通常是走投无路的人求这儿的主事,自愿变成猎物,将自己性命作为抵押,交换某些东西。只不过这次不知为何,这里竟然假借南地老人的名头,还找了个不知是何来头的人,骗一帮年轻人前来。” 她说的和穆星河所想相差无几,他点了点头,问道:“冒昧问一句,你明知如此,为何还要来?” “这或许不难想到,”女子早已不是原来那副圆滑的姿态,她唇角扬了一扬,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边仿佛燃着烈火,即便半张脸都覆着iàn ju,依旧能感觉出她的自信与毫不掩饰的来,“若是如此凶险诡异,我还能从这狩猎场出来,那么偌大的名声和好处,都是我的。” “哦?”穆星河眼珠子转了一转,他确实未曾想到这个女子答得如此理所当然坦坦荡荡,又明知故问道,“然而对方既然是猎人,岂能不比猎物多几分本事?” 女子微微一笑:“关于iàn ju的规则,周嗣没有骗人。我断定我能活下来,自然自有凭依,不过相见即是缘分,我不妨同小哥再说一句——狩猎者想要猎人,自然要的是刺激,若是猎物完全没有反抗余力,他们也觉得没趣,不是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2章 真正的规则 女子礼了一礼, 轻盈地离去。 穆星河看着她的背影, 陷入沉思。 那个女子十有是花想容。花想容明知凶险,还要前来,那估计是心中有把握的了。这样的人没有和自己斗个你死我活, 固然是有突然的变故让她分神的原因, 另一方面或许是她判断没有必要在穆星河身上浪费太多时间——时间还早,趁别人还没杀太多人, 她得趁早去多收获一些iàn ju。 若说穆星河原先还有几分看那么多有背景有实力的人都在,料背后之人也不敢做太出格的有恃无恐的话,如今的心已经是缓缓沉了下来。 这时候他还颇有几分恶意地想起来——那些天之骄子们,知道自己来万兽园中是被猎的对象的话,会是如何反应? 穆星河探头探脑,四处观察了一番,离开了山洞。 那声哨响之后,的确是有许多的东西不一样了。 不单是有什么莫测的强者的降临, 而且, 有许多魔兽来到了这个地方。 穆星河原先觉得这里不像猎兽的地方,是因为这里野兽太过稀少,然而此刻穆星河却发现了不少新鲜的野兽足迹, 不祥的气息越发迫近。 那一声哨响恐怕是野兽出笼的x hà一,而且, 恐怕还是那些同样可以猎shā rén的野兽。 这一夜没有星星,没有月亮,是月黑风高的shā rén夜。 穆星河很快就被魔兽追踪到了气息。 其实他只是松懈了一会儿——一直维持那个秘法毕竟带来的精神负担不小, 他只是打算松口气,抬头却看到了一双阴霾的c闪着绿光的野兽的眼睛。 那生物一跃而起,几乎要把他扑倒在地,穆星河见势不妙,立起一道言灵·守保护住自己。 几乎是同一瞬间,那道言灵·守便破碎了。 穆星河之前面对袭击,使用的防护性术法是铁衣诀,还能防护几下,而言灵·守的强度远胜于铁衣诀,却是一击即碎,可见这个魔兽的强度当远胜于之前他所遇到的。 此刻他更加能理解刚才花想容的做法——时间越拖越是危险,不必要把时间浪费在漫长的缠斗上,与其斗个你死我活,那还不如 逃! 穆星河见对方是那种体型硕大c身形不算灵巧的兽类,果断跳到了树上。他在云浮修习了一门术法叫凌空步,可以叫人一蹦几米高,配合小清风诀,上蹿下跳极为灵巧。 这是一处林木繁密的树林,他一路在树木与树木之间弹跳,那魔兽竟然不能耐他何,头顶的角燃起火焰,不住撞击着树木。 穆星河自然管不住这种毁林烧山的行为,且溜他自己的。他观察了一会,发现了对方的行为规律,在对方的视野盲区左右挪移了一番,火速糊上秘法,让对方丧失目标,逃之夭夭。 他从树上跳下来的时候,看见了一个戴着iàn ju的男子,一身白色的衣裳。他身后是一具大鸟的尸身,鲜血染了一地,那人踏着鲜血,提着长剑,看都未看一眼,往前走去。 穆星河见过那把剑,且他也不认为那把剑的主人会轻易让人把剑夺去。不知为何,遇见这个人之后,他因为超出自己想象的情势而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一点,穆星河想了想,三步并两步落到那rén iàn前,打了个招呼:“早。” 那人怔了怔,脚步停住:“星河?” 穆星河微微一笑:“是我。” 这样喊穆星河的,除了温行泽没有别人。他瞧见穆星河后似乎也松了一口气,问道:“你的情形如何?” 这人确认身份后问的第一句是这样的话,的确就是温行泽本泽了。 穆星河摇了摇头:“我这里没什么,但是这里应该不太妙。” 温行泽望了望四周,穆星河不需要多说什么,他就明白了穆星河的意思:“这里的确不大好。借一步说话。” 他带穆星河到一个隐蔽之处,两人交流了一番自己的所见之后,温行泽的面色显而易见地沉重下来。 和穆星河没骨头一样能靠哪里靠哪里的姿态不同,温行泽站得总是笔直如同青松一般,只是如今他眉眼沉沉,声音也低了下来:“许久之前,我听过一个传说,在地下世界中,有许多丧心病狂的强者,以看他人垂死挣扎为乐,我来的时候想到绝不是那么简单,却没想到会竟真的遇上。” 温行泽叹了一口气,他的眉宇间忧虑之色越发浓重:“我担心钟子津。” 穆星河明白他的忧虑所在。 钟子津和他们不一样,他们是打一开始就没被周嗣的描述打动过,且向来多心,满怀疑虑,终究还是能够很快察觉出了这万兽园的本质。但钟子津一直是率直好斗之人,或许会精力放在挑战他人之中,直到猎人到来才会发觉其中诡异。 但穆星河却没有温行泽那样的忧虑:“若他尝试过,发现自己的iàn ju脱不下来,应该会知道这些条件的凶险。即便他迟钝到这个都没有发觉,那他定然也有别的办法躲过去——他的直觉可比我敏锐多了。” 他见温行泽还不信服,回想起平日钟子津有事便问温行泽要温行泽给他决定的样子,拍拍温行泽的肩膀,补充道:“他平日太依赖你,你也太纵容他。他在我身边的时候不是那样的,他始终是个高手,你得相信他。” “是,如今担心亦是无益,”温行泽舒出一口气,让自己慢慢回复到镇定之中,“我们先不去想背后的人是谁,为何如此大胆妄为,只想下一步该怎么办,如何离开这里。” “离开这里很简单,”穆星河摇了摇手指,“shā rén,花想容的行迹表明先前周嗣说iàn ju换取令牌的规则依旧是可行的,我们杀最多九个最少六个的人就可以出去。” 穆星河将shā rén说得如此轻描淡写,温行泽却只是淡淡看了一眼,那眼神里没有谴责,也没有认同,他很快转过目光,摇头道:“他能骗我们一次,自然也能骗第二次。我不信任他说的每一个字。而且你看” 他从袖中拿出一张iàn ju来,那iàn ju有着虎纹一般的图案,一点红色横在两个眼窝之间,杀伐之气浓重。 “你的iàn ju和他的不同。你iàn ju刻有鳞片图纹,左眼处是一抹青色麦谷,”温行泽道,“这iàn ju别有玄机,怕不止用于收集兑换如此简单。” 穆星河看了一眼,温行泽的iàn ju极类他方才拿出来的那一具,但他的iàn ju没有那一点杀伐的猩红,而是几株野草横在眼下,一缕风纹萦于额上。 穆星河闭了闭眼睛,回想了片刻——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又怎么都想不起来。 一无所获之中,他揉了揉额角,决定将此事搁下。 “的确如此,”穆星河又绕回原先的话题,“他先前话说得含糊不清,什么二或三个iàn ju交换,哪有这种‘或’的交换规则,肯定隐瞒了什么东西。我原来也不打算shā rén,那要杀到什么时候,人还没杀够,我就死了。不过我有个疯狂的想法。” 穆星河原来懒洋洋瘫在树干上,如今蓦地抬起头来,眼睛里都是嗜血的意味,微微一笑,露出一颗小虎牙来:“其实这本来也不是大事,知道他们的存在当正常遇敌看便可,若是有人来捕猎我们,我们回头反捕猎过去,那可省事多了。” 温行泽眼中闪过一丝亮色。 穆星河抖着腿思考自己刚才那一瞬间想到了啥,看到自己衣角的那抹青色。转眼又看到温行泽白色的衣袍,终究还是想起来了。 “你从哪边来?”穆星河忽然问道。 温行泽怔了怔,指向一个方向,然后他面上顿时露出了了然的神色。 “东方苍龙,”穆星河指指自己的衣袍和iàn ju,又指向温行泽,“西方白虎。” 他说得没头没脑,但温行泽已然全部理解了他的意思:“所以周嗣说最好的情况下,胜者只有四人——集齐苍龙c白虎c朱雀c玄武之令。” “邀请来了二十八人,是为二十八宿,”穆星河边想便说,想得很快,语速便也很快,“二到三人换取一个令牌,是因为星空分十二次,有四个星次包含三个星宿,其余都是二宿为一次这便是二到三个iàn ju换取一个令牌的由来。” 穆星河想着冷笑起来:“哈,那shā rén还得杀对人才行,杀到了其它的人估计也换不来相应的令牌,周嗣那小子真是把那些傻瓜全坑了。” 温行泽叹了一口气。他抬头看了看沉沉的天色,有黑色的鸟飞过,发出尖锐的鸣叫。 “我想到了一件事,”温行泽道,“我在一些记载中看到过上古传说,当年混沌初开,万物孕育之时,天地未曾分野,有过一场星野之战。那一战过后,众星宿确定了自己的星域,随后青龙c白虎c朱雀c玄武四神收服众星,星野之战尘埃落定。我们恰有二十八人或许就是那混战且待收服的二十八个星宿。” “若是那一战重现,这人难道还是为我们搞个死亡仪式吗,太可怕了,”穆星河拍着自己的胸脯,但没见半分害怕的模样,眼里反倒燃烧着灼烈的火焰,一脸的不受管教,“但我就是我啊,怎么可能是什么莫名其妙的二十八宿,凭什么我们必须是被杀的对象呢。” 穆星河想着笑了起来,他虎牙尖尖,笑的时候有种十分不怀好意的野性:“要不要我们试着把那些所谓的猎人杀了?” 温行泽点点头,他们两个沟通出来如此真相,他没有穆星河那种充满新鲜感c兴致勃勃的模样,越发忧心。只是即使是处于万分忧虑之中,他的决断也很快:“若是按照你的想法,先解决猎杀者,那最好还是趁早将人们联系起来,绝不可以被逐个击破。我们分头去说服他们。” “我还有一件事,”穆星河沉吟片刻,终究说了出口,“若我们分头去找,到了约定时间找不到钟子津或者,你有何打算?” “若是找不到,一切且交给你,我去寻他,”温行泽的眼神有些许的沉寂,“至于另外的可能不会有的。” “好,各自小心,”穆星河站直了,拍了拍自己的衣裳,也打算离开,“啊,对了,虽然我感觉你应该会想得到,但我还是要说一句。周嗣先前杀了一个人,按理说我们只有二十七人进来,若你说的这个设置是真的,还有一个另外的人会混在人群中间。” 穆星河抬头看了看天,无星无月。 绝好的shā rén夜。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居然没有人对小钟子津表示担忧,钟子津哭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3章 月黑风高shā rén夜 shā rén夜。 一把剑悬在温行泽的咽喉。 执剑的人声音冰冷:“拔剑吧, 一个剑修, 利用那些下三滥的术法,难道你不觉得耻辱?” 剑锋带着寒意,温行泽闭了闭眼睛, 而后复又睁开, 他眼中没有恐惧,带着些许的忍耐。 “万兽园中, 我们皆是猎物,你真的要浪费时间作无谓的争斗吗?” “人世之中,谁不是强者的猎物?”即使温行泽已经将情势好好解释过,此人依旧不为所动,他的姿态里满满都是战意,“我自然知道他们骗我入万兽园居心叵测,但既然能够毫无顾忌地与人交手,我也不是惧怕挑战的弱者, 又有什么理由不答应?” 他的剑距温行泽更近了一点, 削金断玉的剑,轻而易举地划破了温行泽的皮肤,有鲜血渗出来:“一个剑修, 不该坐以待毙——别让我看不起你!” 四野寂寂,天色暗沉。利刃紧逼在他喉间, 温行泽看着面前的人,沉默地听着他的话语,却忽然想起了一个剑修。那是他的师弟, 他的好友,也是最标准的剑修。 他们几乎入门后就一直在一起,历险的时候都极少分离,如今温行泽却不知他身在何处,是否也如同面前这个人一样四处挑战。 瀛洲剑派的人大多就是如此,为剑而生,从未避战,生命仿佛唯独在剑器交击中才能升腾起烈火。 温行泽忽然感觉有些烦躁。 “说得也是,”温行泽将自己的剑从剑鞘中□□,初看之下,那把剑说不上华丽,也并不简朴,是最最平庸的模样,“一个剑修,不该讲什么道理。” 对方满意地将剑微收,温行泽顺手将方才渗出来的血迹抹了一抹,血液沾到他的颊上,原本秀气的轮廓都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狠厉。 对方却已是一剑抢攻了过来。 温行泽的剑抬了起来,起势平缓,那是最常见的起手式,中正平和,不露破绽。他面前是个看不出来历的对手,剑来得疾,来得猛,温行泽素来不喜欢冒险,即使内心已是有些急躁,他的剑招仍是不急不缓,为自己铺有无限余地。 “——沧海剑法?!”那人已是看出了他的来路,“温行泽?钟子津?” 几招过后,那人已无半点对沧海剑法的认同之意——或者说,是没有了对温行泽的半点认同之意:“剑法是好剑法,你却远远不是一个配得上沧海剑法的剑修。” 他招式快且疾,连连抢攻,温行泽未能找到破绽,唯有举剑来挡。 两剑相击,有海潮的声响。 “这一剑你应该化守为攻!”那人还在说着,“用心太过,疑虑太重,何以为剑!” 温行泽轻轻叹了一口气。 这样的话,在这段时日里他听过太多。 高手也好,宗师也好,轻的说他不宜练剑,重的说他不配执剑。 温行泽心里其实什么都明白。 剑修推崇的是一剑破万法,剑修最重要的是用心专一,剑修的人生是一人一生一剑,他都明白。 他明白剑修界的一切规则,当一个好剑修需要的一切,便更明白他不是一个好剑修。 他甚至不是那种有天赋的人。他有一个天才横溢的师弟,一来就将所有前辈的关注带走,学什么都一通百通。当年他还是个满身傲气的小弟子,背负一身赞誉,如何能够服气? 比试的结果是让他带着万分不服气留在了瀛洲派,是让他在背后花费了许许多多的努力,终于能和师弟互有胜负。从此他习惯了努力,习惯了遇到事情之前做万全准备,也习惯了不把自己当天之骄子看待。 他年少的时候会幻想自己扬名天下,做最强之人,时间却终究让他明白,他没有那样的天赋,他无法做一个最好的剑修,这一路上,他所能做的不过是付出全部的努力,成为一个看上去很优秀的人。但即便如此,仍然有人说他不配。 他的剑竖在他的眉心。剑刃是如此冰冷,在这个无星无月的夜里,映着iàn ju幽冷的金属光辉,越发冷寂。 温行泽战斗的时候不喜多言,心绪如此动荡,他不过是又叹了一口气。 他的剑势变换了。 剑法依然还是沧海剑法,但是局势已然改变。 他的每一剑都恰好中断对方苦心运营的势,每一剑都落在最理所应当的地方,每一剑都阻断住对方的后招。 他的剑并不快,甚至还可以说是温和而从容的,却有着让人窒息的压迫力,仿佛每一步他都了然于胸,无论对方如何变化,他都有最好的应对方式。 他已然看破对方的招式! 他的确天赋不及钟子津,他学不来钟子津那样几乎不需要思考就回应的能力,那么他便把思考运用到极致。 习剑以来,他看过很多剑法,每一次落败之后都分析对方为何如此用剑,会如何用剑,自己当如何应对。数年如一日,日日如此。 他知道他天赋还不够,那么他便付出更多更多的努力,去达到一样的效果。 几合之后,胜负立判。 “那些高手也就罢了,我习剑数年,付出心血不知凡几,凭什么要让什么都不明白的人指责我不配?”对方已防备不及,跌坐于地,万分狼狈,温行泽俯下身来,剑锋指着对方的眉心,语气依旧是温和又客气的,“可以好好听我说话了吗?” shā rén夜。 长夜寂寥,依稀远处有钟响,有野兽的咆哮。 那一片草野之中却是万分寂静。 连空气都几乎要凝固下来。 有两个人在对峙。 一人将符篆握在手上,真气凝于指尖,将发未发,一人手握法器,法器在夜里闪烁着些微的光泽,术法藏于其中,欲现还收。 风动了。 人动了! 那符篆忽然寸寸燃烧起来,爆发出灼烈的光芒,空气翻涌,无数天雷降临大地! 那法器忽然疯狂转动,地面涌出无数巨岩,带着锋利的荆棘,一齐升腾而起! 那都是极其暴烈的术法,有出无还,以硬碰硬,有去无回! 术法结束之前,没有人知道谁才是最后的胜者! 然而忽然之间,雷未落,土骤停。 一个少年从那些凹起的岩块之中跳过来,身姿矫健又敏捷,三步并两步地,一下子就跳到了对峙的两rén iàn前。 他的面容被iàn ju遮住了一半,辨不清具体是怎样的神色,只见他是笑了,有尖尖的虎牙露出来,语气欢快,特别活泼可爱天真无邪:“大家好呀,我来劝架啦!” 那少年身后还跟着一个青年人,他不急不缓走在岩块之上,如履平地,懒懒散散地对少年说道:“劝架?你这架势明明是来抢劫的” 他说得没有错,被劝架的一方也认为少年是来抢劫的。 少年的确是有说有笑意态闲适而来,然而在他之前,却是一个发长及地c双手赤红c坦胸露乳c手执烟斗姿态妖娆的男子,那男子态度却不如少年友善,一照面就以无数发丝缠绕住他们,他们被他的发丝缠绕住那一瞬间,看到男子难以描述的真实容颜,因为无法控制的惊恐而陷入了片刻的窒息之中,他们手脚僵硬,几乎失去了对自己的身体的控制能力,还未缓过来,却又是一个只有一只巨大的独目c头上生角手提石锤的诡异少年拎着长着青苔的简陋石锤气势汹汹地朝他们砸来! 那石锤砸着其实不痛不痒,但带来的震荡却非同凡响,他们只觉头晕目眩,耳中轰鸣,难以行动。 无论是那个妖娆男子也好,独眼少年也好,他们片刻间都能够认出那是妖物,驱使妖物的人正是那个从岩石上跳过来的少年。 他身旁还跟着一个红衣孩童,背着一身幽蓝鬼火,诡异无比,不知还有什么恐怖的能力。 他们纵使能够认出来那是妖物c甚至能够辨明那个少年的身份,却终究无计可施! 因为他们根本动弹不得! 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少年走到他们面前,笑吟吟地挑起自己的下巴,时不时拍拍自己的衣裳,对自己上下端详,甚至于还瞧了几眼未完全消失的符篆,自言自语什么“万劫雷光符?好东西啊,下次借我研究研究实物吧”“这法器耗能方面没做好啊”之类莫名其妙的过分话语。 他们心中烦躁无比,却无可奈何,每当他们仿佛可以掌控身体的时候,那妖娆男子就会露出真实的面容恫吓他们,按理说他们见过多次,应当会习惯,但每一次他们都会感受到那种被时间抛弃的恐怖感觉都会占据他们的身心,叫他们无力抵抗。 更何况还有那个独眼少年时不时砸几下,这叫他们鲜少有思绪清醒的时候! 那少年似乎终于玩够了,厚颜无耻道:“不跟你们闹了,说正事哈。” ——到底是谁跟谁闹?! 不管别人是怎么想的,穆星河终究是把他要说的说完了,瞧瞧别人的反应,恋恋不舍地把他的食发鬼和山童座敷收起来,支着下巴,笑吟吟问道:“怎么样,要不跟我走?比你们术法轰炸好玩多了。” 他这话说得特别亲切c特别友好,却没有人配合。那两人听了他的话陷入了沉思,估摸着在回忆之前的蛛丝马迹,越是回忆,面色越是难看。 “他说的是真的,”那个青年不紧不慢道,他原先神态懒懒散散,如今等了一会,已有些不耐,从袖中拿出一面令牌,“我的名字叫余欢,东靖山庄少主,我以我的身份保证一切属实。你们刚才动静太大,定然有人闻风而来,没必要浪费太多时间在互相怀疑上。” “是呀是呀,”穆星河的神态上没有半点紧迫感,盘腿坐在岩块上,也不嫌脏,“他是大人物,就算联手也不会看上我,你不必担心我和他合伙坑你们。” 两rén iàn面相觑,终究有人站起来,沉声道:“确实,我不久以前感觉到有强者威压袭来原本以为是我们之中有强者隐匿了修为,于战斗之中爆发,但结合你所述,或许那些就是打算以我们为乐的人。” 另一个人却仍有迟疑,道:“但是即便这些都是真的,iàn ju上有真气依存,必有奥妙存在,收集iàn ju可以换取令牌规矩应当是真的,若说我们不过是猎物,又何苦煞费苦心做出这么一些各式各样的iàn ju?” 他们并不是傻子,穆星河为了说服他们隐藏了某些内容——比如星野之战,二十八宿,也比如穆星河一些还没有想明白的事情,但即使穆星河不说,他们也能发现蹊跷之处。 穆星河微微垂下了眼,道:“我不明白,但可以确定的是确确实实会有人来猎杀我们,没有必要坐以待毙,更没有必要内部消耗。” “况且,若是我们不反抗,出去的只能听周嗣说的办法了,但你相信吗?”穆星河又抬起眼,看着他们。 那个先站起来的人对着他原先的对手,冷冷道:“只要条件有所隐瞒,那规则便毫无意义。——而且你真的宁愿被人玩弄在股掌之下?” 那人蓦地抬起头来:“谁会愿意?陷在这里已是有死无生,只是我们对付不了他们,岂不是自寻死路?!” 穆星河托腮听着他们说了一会,坦然道:“其实我也没一定出去的把握,但是怎么说呢,我们都是些自命不凡的人,被耍了一道怎么可能认命?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 穆星河站起身来,拍了拍他的屁股,伸了伸懒腰道:“走吧,有人来了既然你尚有疑虑,那我且试一下,我们有没有办法对付他们吧。” 作者有话要说:  想我了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4章 二营长,你他娘的意大利炮呢 董博在奔跑。 他并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他入了万兽园之后, 很快想明白事情不至于像周嗣说的那么简单, 但其实并未害怕,毕竟即使是以命相搏,他都有自信胜算可以五五开。 只是这五五之数是他与同境界之间的, 谁会想到原来他要面临的敌人不是那些人, 而是更高境界的人呢? 董博下山历练以来便不会因为境界低于他人而恐惧,但他从未预料到是这样的情况, 因此措手不及,被人抢占了先机。 董博在全无防备的情况下遭遇强敌,只能以逃跑争取反击的机会。 但那人似乎乐见他的逃跑,甚至对方的术法一道道过来,每一道都叫他流血c受伤c真气难行,却没有一道命中要害。 他竭力奔跑,那人只在后面不紧不慢跟着,仿佛乐见他挣扎逃窜的模样。 董博人生二十载, 哪一刻不是风风光光?哪一刻受过这样的屈辱? 但董博依然只能逃, 即便狼狈即便屈辱,人总得为自己创下机会,才能有一线生机。 他远远就看到了术法的光辉——前边有人。他带着那个绯衣人到那里, 若术法使用者还活着,好了说他可以求助c可以联合, 坏了说也可以转移后边的人的注意力,若术法使用者是死了,难道绯衣人对他们遗体上的战利品会不动心? 无论那术法的使用者是死是活, 只要他到那里,必有机会! 真气几乎断绝,凝脉过的身体也几乎无法承受住一层一层的痛楚,董博终于跑到了那里。 但没有人——草野之中一片狼藉,但是无论死人还是活人,都没有半点踪迹。 董博终究陷入了绝望之中,咬牙掏出一张符篆,就要做殊死一搏。 他忽然听到了一阵笑声。尖锐的c刺耳的c女孩子的桀桀怪笑。 然后一声细微的声响,一个膝盖高的草人从不知何处落了下来,落在了他的面前。 与此同时,还有手掌拍着皮肉的奇异声响。 绯衣人已察觉不对,抬起手来,法宝横架于空。手上已捏起法决,追踪释放草人之人! 那一瞬间,无人敢呼吸,连空气都是凝固的。 但机会向来只在一瞬间! 一个炮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带着雷云涌来! 绯衣人见雷云弹来势汹汹,弹指之间就改换法决,让法宝垂下一层半透明的水红色帘子,那帘子看来寻常,却好似能将一切隔绝于外,刀枪不入,水火不侵! 但那个雷云弹的目标竟然不是他! 还未及反应过来雷云弹的轨迹,那一炮下来便将草人轰了个无影无踪! 眨眼间草人落下来,眨眼间雷云弹轰下,又是眨眼间草人消失。 这变故不过须臾之间,董博还未来得及激发符篆,却见那个一直紧追不舍的绯衣人毫无预兆地倒下了,突兀得叫他无法相信地断绝了气息。 董博却不敢放松,符篆紧紧捏着,不肯放开。 即便全身是伤,他的感觉也是极度敏锐,他听到了声音。 那些毫无规则的巨岩后面,冒出了几个人来。 为首的是一个少年身形的青衣人,身旁一群红的白的扭动着的奇异妖物,笑得万般亲切,却说着叫人听不懂的话语。 “我二营长的意大利炮还不错吧?” 穆星河拍了拍他的管狐,那是一个在竹筒上蹦来跳去的白色狐狸一般的式神,通常狐狸都是美貌的,优雅的,然而这个管狐姿态神情都像个大叔一样,异常接地气。 可正是这个毫无气质的式神将那个绯衣人一招秒杀。 这是穆星河的六星管狐,带着高血线增伤30的破势御魂,接近300的暴击伤害,技能有266的恐怖倍率,一炮打下来,威力非同凡响。 最丧心病狂的在于穆星河并没有就此满足,他同时召唤出了丑时之女与天邪鬼赤。丑时之女可以召唤出一个草人链接敌人的灵魂,使草人所受的所有伤害都会转嫁到目标身上。且草人的防御只有目标的一半,打起来更为疼痛。而后穆星河使用天邪鬼赤对草人使用挑衅,受到挑衅的草人受到伤害会加深40。 非但如此,穆星河还犹嫌不足地给管狐上了个增加攻击力的星。 在游戏中,这一套能秒杀二十多万血的目标,在修真界里,这一招的威力,看来也是同样的恐怖。 穆星河自然也懒得一一说明他那一系列操作的原因,旁人无法想象一个凝脉期的人竟然有如此威能,一时间都变了面色,默不能言。 穆星河跳下了岩块,打量了一番地面。 那是一个身量不高不矮c不胖不瘦的人,死得突然,没有拿出任何法器法宝,穆星河心中有些疑虑,但这些人并非全然信任他,他也就不打算多说什么,只对那个惊魂甫定的年轻人道:“我猜,这个人代表的是‘朱雀’。” 年轻人约莫不知道这话的含义,但其它人听闻皆是大骇! 甚有一人全然无法维持镇静,失声喊道:“你真是一个凝脉期?!可是你有如此能力,为什么会打算同我们联合?” 此人不显山露水,且看修为也不过是凝脉期而已,竟然能一招秒杀比自己高一个境界的人?! 符纸化妖之术,究竟是多可怕的术法?! 有个青年一直坐在岩块上,神态冷静,他张了张口,仿佛想说些什么,却被一道清脆的女子声音打断。 “那自然是这一招使出来不容易,”那声音还带着几分盈盈笑意,由远及近而来,“非但需要漫长的铺垫,还需要许久的观察,但凡是对方长于防御或是有所防备,更甚至是只要对手不是这个长于攻击而疏于防守的人,这一招就用不出来了。” 穆星河往声音的来处望去,空气中隐隐透出了几片红绸,红绸缓缓消失,而红绸之中,隐隐现出一个女子的身形来。 余欢淡淡道:“他方才的确在远处观察了一会,确认对方的作战手段和特性,且推测对方的行进特征。我们猜出他会来到这一边,寻找一个截杀的机会,我们才会来的。至于你们术法的动静,却是大大帮了我们的忙。” 这两个人随口几句就破坏了穆星河苦心营造的装逼氛围,但无论如何,那也是穆星河实打实的杀伤力,众人并不会因为穆星河的准备而看轻他,反倒可能会觉得此人心思缜密,谋划非常。 穆星河很自来熟似的拍了拍余欢的肩膀,道:“别说那么无情嘛,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咦一条绳上的人,唇亡齿寒,相互照应也是正常。” 他乱七八糟扯了两句,却是将目光投向了花想容,笑道:“大妹子,怎么样?我这一手,能否让你甘心放下你的大事业,做更大的事情?” 这花想容能在这样的时机出现,不知道是观察了他多久——就在他观察那个代表“朱雀”的人的时候,然而穆星河竟然一点儿都没有发觉。只不过花想容走是主动走的,如今主动现身,必然有她的考虑。 花想容以袖掩口,笑了笑,依旧是那种很花想容的c毫无破绽的语调:“小哥哪里的话,在这里个个都是英雄豪杰,奴家不过尽绵薄之力而已,奴家方才有四五成的把握将事情办成,见了诸位,便有九成九的把握,若你们不嫌弃奴家势单力薄,奴家当真要谢谢诸位。” 穆星河“哈”了一声,扬了扬眉。 花想容既然有如此自信,那应当也隐藏着什么手段。这个女人的野心都坦荡荡写在脸上,她不说什么手段,却表明出自己的自信,大抵还是想引起别人的重视。甚有可能说一直留手,找个好机会出手一鸣惊人,然后叫众人俯首。 穆星河对她的心思不大在乎,俯身看了看地面全无气息的人,他挑起iàn ju在指尖上晃了晃,然而他一脱下此人iàn ju,还未看清此人容颜,此人便化作飞灰,被不知道哪里卷来的风吹走。 那iàn ju是赤红色的,没有像他们那些iàn ju那样细致的花纹,只在边缘上镶了一道金边。他隐约觉得有些灵气在上边流转,勾动了他体内的某根弦,那感觉太轻微,倏忽而逝。 一个人就这样简简单单消失,本是万分诡异的事情,但是因为这万兽园中诡异太多,众人看着这般景象,竟没有一人陷入慌乱之中。 穆星河抬头看了看天,隐约觉得似乎有哪里——有某一块区域产生了变化。 是他灵气里的感应。可等他再去看的时候,天空一如往常。 穆星河思考片刻,已有一些猜测。他招呼了众人,讲述自己的行动意图,一起去寻找其他人。 穆星河隐约成了这里行动的主导,毕竟连余欢这样的人都默默跟随着他,且他态度很友善,对他们几乎没有要求,并没有引起这些人的反感。且穆星河并不需要别人把自己取得的iàn ju交给他,各人取得的各人自己收好,给他们留有退路,也打消了他们几分疑虑。 其实人越多,劝服起来也越简单。最先的余欢是自己察觉情况不对,主动同他沟通的,然后有些是由他暴力劝架过来,然而到后来人多了,连穆星河最喜欢的武力胁迫c言语恐吓都不大用得上了。 能来到这里的没有几个是蠢货,多多少少都猜测到了诡异之处。他们最多的忌惮还是别人利用这些已知信息来欺骗他们,趁他们不备谋夺性命,带走令牌。然而人越多,他们越能清楚这个利益无法均分,只为iàn ju的话是无法结成联盟的,而在他们之间互相欺瞒,远比一个个杀过去难度更大。 更何况,他们当初被周嗣骗过来,是因为有自信亦有野心,有自信和野心的人,怎么会甘愿做他人的猎物? 死也不能! 况且,如今远远还未到可以论死的地步,他们从无数他人以为的绝境走过来到今天的位置,自然能明白,即便毫无头绪,绝地一搏也胜过束手就擒。 穆星河一行人走了很久,终究察觉到不对之处。 穆星河当初同温行泽的约定是在天色将明之时,直接返回,到两人相见那两个树林的交界之处会合。 他感觉时间已过去了很久,然而依然看不到一点天色变化。 “回头吧,”在他沉吟之时,花想容突然道,她面上仍有笑,但那双眼睛毫无笑意,“若你方才说的是真的,那这天是不会亮起来了。” 花想容想了想,又补充道:“在分出所有胜负之前。” 穆星河抬了抬头,依旧是无星无月的夜晚,仿佛永远迎不来晨曦。 时间拖得越久,变数越多,这是大局,他知道。然而他却还没有见到钟子津的人影——但愿温行泽能见到。 树林与树林的交界之处。 温行泽已经在等候着穆星河。他看到穆星河的时候眼神一亮,然而之后又很快黯淡了下来。 有钟声响起。 男子微微转头,一身灰白衣衫。 树影森森。 “‘朱雀’死了?”他低下头来,微微一笑,“不应当还没有。” 同伴的死活未能让他情绪起半点波澜,或许是明白只要一收到这个讯息,剩下所有人都会多加提防,又或许是有任何局势都可以被自己收拾的自信。 他并没有走神太长时间,复又回过头来。 地上有血迹。 血迹来源于一个剑客。 那个黑衣的少年剑修,一身伤口,剑却从未放开,眼神如同绝境里的小兽,忍耐着痛楚,燃烧着烈焰。 分外好看。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本来想昨天更新的!但是发现并没有多少人想我╭(╯╰)╮ 昨天是阴阳师抽抽乐day,还在玩阴阳师的盆友们去抽卡了吗?收获愉快吗? 出玉藻前和雪童子的已经被我眼神锁定惹⊙l⊙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5章 他不该来 温行泽将布置交代完毕便独自离开了。 他表明自己的身份和来历, 交出自己之前得来的iàn ju证明自己别无二心, 却依然没有同众人一起行动。 那些人自负才能,也不曾在意多一个人少一个人——只要那人能够证明自己并非阻碍,并非敌人。 看着他的背影, 有人低声道:“他如此清楚状况, 怎么就不知道越是单独行动,越是危险?我们不在乎他一个人的力量, 但他就不在乎他自己的性命?” 穆星河沉默了一会,他看到温行泽的背影,那背脊仍然修竹一般挺直,却偏生被穆星河瞧出几分孤峭味道来。他竟然有种很奇怪的感觉,若是没有带到钟子津,温行泽是不会回来了。 穆星河觉得这想法有点不吉利,于是低头笑了笑,道:“找你们过来, 等我们回来, 是他为大局做出的所有让步。但是他做完自己认为自己该做的事情以后,或许却会觉得他师弟的性命会比自己更重要。” 若是穆星河是他,恐怕自己交代都不交代, 直接跑了,大局对他来说跟屁一样, 而去寻找或许会有性命危机的朋友,即使会叫他落到孤身一人对抗整个局势的境地,无论多困难他也会去努力做。 但是小温师兄愿意交代一切后独自离去, 那么他也愿意让温行泽独自离去——温行泽是钟子津的朋友,而他是钟子津的朋友,也是温行泽的朋友。他能体会温行泽的不安,也明白温行泽的究竟有多在乎钟子津,那么他处理好之后的事情,让温行泽放心,也减少一些钟子津遇险的可能,这是他作为朋友能够做的事情。 众人对彼此身份或多或少有些猜测,也有满腔的疑惑未能埋藏于心,然而他们知道此情此刻紧迫意味,因此不发一语,不愿因为毫无意义的事情浪费时间。 他们可能都是一方英杰,此刻甚至连行动的指挥权都无人抢夺。 当然,穆星河从未以领导自居也是很重要的原因,他只是情况了解得比常人多了一些,是以将众人聚合起来。他无意去指挥谁,也无意抢夺任何人的iàn ju——即便是地面上发现了无主的尸体,他也由着别人去捡iàn ju,他只拿着他杀死的朱雀的iàn ju。 沉默之中,穆星河简单地在地面上划下此处地图,标记出几个点来,描述这些地形的可利用之处,随后以彼此的能力分出组来,各自到某些区域行动。 穆星河抬头看了看。依旧有缥缈的c无法辨认方位的声响。依旧是无星无月c等不到晨曦的天空。 但他心里已有些事情渐渐明了。 “我们分头行动,”穆星河站了起来,他拍了拍自己的手,招呼众人,“走吧,把我们当猎物?回头让他们感受感受,什么叫陷阱,谁才是猎物。” 他的神情被iàn ju遮住,难以看清全貌。只看到他微微扬起的嘴角,那种春风一样明朗的少年意气在这寂寂长夜里透了出来。 他们都能看懂。 他们或许是大宗门里备受关注的弟子,或许是从底层慢慢爬上来的强者,或许自负,或许冷漠,或许谨慎,或许激进。但是他们本质上都是一样的,他们能为了更大的挑战c为了更多的机遇被周嗣吸引而来,如今面临险境,也不会任人鱼肉。 谁喜欢被当作棋子?谁喜欢不做努力就认输? 他们要反击! 钟子津觉得自己或许是要死了。 他能闻到很浓郁的血腥味,和一阵阵几乎要绞断真气的痛楚,从他身上传来。 他不是他师兄那样事事要求完美c有必胜把握才会出手的人,只要有一丝机会,他都会尝试,但这个人身上,没有机会。 钟子津气息絮乱,拄着剑看着面前的人。 那并不是和他们一起来的同伴,气息上真气上都比他更胜一筹,而且那个人的姿态太过诡异。 那是一种猫抓老鼠一般的姿态,视之为猎物,且带着居高临下c成竹在胸的戏弄。 那个人一开始的目标便是他。他当初轻松地杀死那两个人,不为什么,就是为了叫自己惊骇,然后欣赏自己逃窜的姿态。其实那人根本轻轻松松就可以杀了他,然而此人竟是一路上只给自己施加些轻伤,想看自己搏命,更想看自己如何一点一点绝望。 他原本以为可以利用对方的这种心态,却未想到对方连他的想法都几如洞若观火,他的挣扎,除了给自己添一身伤之外,再无他用。 钟子津已经逃不动了。他的全身都在颤抖,手却依然竭力保持平稳,他抬着头看着那人——什么样的速度,什么样的剑招可以重创他? 成败不过一剑! 然而这时候他看到寂寂黑夜里燃起了烟火。 那不是真的烟火,是真气结成的蓝色光芒,尾端拖拽着零星白焰。 ——瀛洲派的传令符! 钟子津即使身受重伤处境惨淡也未曾陷入过慌乱,此刻却是动摇了心神。 他知道这里会用瀛洲派传令符的只有温行泽,然而此刻最最不该来的却是温行泽。莫说是他不是对方的对手,他如此只能暴露位置给那些潜伏在黑暗中的敌人! 钟子津清楚无论如何都不能示弱,但此刻他终于是有片刻无法控制情绪,被敌人所识破。 “怎么,那是你很重要的人?那么我去会会如何?” 那声音里还带着笑意。 钟子津心中大急——师兄知道如今的情势吗?知道会有超出他们想象的强大敌人c甚至说是狩猎者的存在吗? 无论如何,他都不想置温行泽于被人玩弄的险境! 钟子津已经无法去等。 他的真气凝聚,心与神合。万般纷扰——无论疼痛还是担忧,俱都化作灰烬,业火焚尽,海潮翻涌,三千世界,他的眼里只有一剑。 ——明月沉西海! 但那一道剑光熄灭了。那是极度的速度,极度的力量,但那人伤的不过是右手,他看到自己的伤口,仿佛毫不意外,且万分愉悦。他闻着血液的气息,甚至还拍了拍手,笑道:“真好看。” 一剑之后,钟子津气息极度衰弱,他的搏命一剑对于对方来说竟然会什么都不算,他用剑以来,这还是第一次。 钟子津本该慌张,本该崩溃,但他的心绪已经稳定了下来——他在那一剑之后便迅速反应过来中计了,对方擅长煽弄人心,那人这样那样,就是想让他沉不住气,一招失败,陷入绝望。 钟子津偏不。 他还没死,还能战! 那人还淡淡俯视着他,带着愉悦,带着笑意。 钟子津的剑鞘已经是落到了地上,他拄着剑,勉强站起来。他能听到自己十分不稳定的呼吸。 但他同时听到了脚步声。很轻微,枯叶有折断的声响。与此同时,无数蓝色的小剑,如雨一般落在他面前。 以保护者的姿态。 然后他看见了他的师兄——哪怕是穿着别的衣服,戴着iàn ju,他都知道这是他的师兄。他的轮廓很秀气,钟子津都偶尔笑他比师姐好看,有时候甚至显得有些青涩和纤弱,但永远是最让人放心c最让人能够依赖的那个人。 “你不该来。”钟子津叹了一口气。 温行泽距离他还很远,若他在旁边,他想,温行泽或许还会摸一下他的脑袋。 “只能我来。”温行泽的语气有些无奈。 那个青衫客看着忽然鼓起掌来:“真是感人至深的师门情谊,只不过你的师弟知不知道,你最恨c最恶心的人就是他?” 那一声十分突兀,分明不过是看好戏的愉快的语调,听到耳里却是万般刺耳。 温行泽脚步停了下来,没有往钟子津那儿再走一步。 他闻言显而易见地顿住了一下,却是很快回过神来,面上依旧还是带着不露破绽的微笑:“白虎先生大约是擅长煽弄人心之人,只是或许你所想有错。” 钟子津凝神看着他们,他的剑被他握了许久,如今竟然透出一丝凉意来。他没有说话。 “或许?”被称作“白虎”的人并没有否认这个称呼,微微笑着,好以整暇道,“他来之前,你是瀛洲派那一辈最好的弟子,所有人目光所注的天才,可他来之后,他才是最好的,你即便事事做尽,事事做全,背后付出诸般努力,在他rén iàn前,你却终究不如他,你可忍得?” 那真是一个煽弄人心的高手。 即便理智不断叫他保持冷静,但却好像有许多虫蚁一般的东西,伴随着那个人的话语,潜入他的身体里,啃噬着他的心。 温行泽却终究是无法控制一般陷入了回忆之中。 在他还小的时候,他的目标只有第一——去最好的门派,做最强的人,他确实也一直是那样的,小小年纪三岛三大宗门都邀请过他,意图将他纳入门下。当初他去往瀛洲派,是瀛洲剑派的剑修偷偷将他拉过来,邀请他做客,实际上当时他或许并没有很看得上瀛洲剑派——那时候他还小,却已经清楚如何权衡利弊好坏。 但后来他遇到了钟子津。钟子津一来,便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夺去。所有人都说他是天才,说他是天生剑客,是瀛洲派——并没有区分是瀛洲剑派还是瀛洲仙派——这些年来最好的弟子。温行泽从来没有遭受过这样的待遇,十分不忿,便邀约钟子津比斗。 第一次的时候温行泽赢了。即使没有入门,他怎么说也跟着观摩了天的剑术,怎么会输给钟子津? 然而第二次c第三次c第四次温行泽都输了。他从一开始的无法想象c倍感屈辱变为了咬牙较劲c暗地努力。 然后便是很多年。 他因为争一口气而决然投身瀛洲剑派,然而在那口气争回来的难度太高,时间太长,在漫长时光里,他却已开始习惯从众人瞩目到处处被压一头,习惯了在人后默默努力,习惯了背负责任面iàn ju到,他习惯了很多,唯独忘记了自负的感觉。 “你甘心吗?” 若是没有钟子津,或许一切都不会这样。他今日不会是那个踌躇不前的温行泽,或许意气风发意得志满备受期待如同今日来到万兽园的其它弟子,或许潇洒自由自信明快如同穆星河,总之无论如何,都不会像今日一般心事重重。 温行泽看向钟子津,他的面色极度苍白,也在看着他,温行泽能清晰感觉到他的气息何等衰弱——只需信手一招,钟子津或许就会殒命于此。 温行泽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那个摧毁过他的骄傲的c磨平了他的棱角的c如同阴影一般笼罩着他的生命的c心里只有剑术其它一概不问不想的人如今是何等脆弱的姿态,在仰望着他。 恨过吗? 甘心吗?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双更啵啵叽!第一更会在凌晨掉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6章 直到生命终止 温行泽感觉自己的思绪如同乱麻一般, 如何都斩不断。 他看到地面上有黑色的雾气在升腾, 然而神思却万般恍惚,四肢僵硬,不想做任何反应。他甚至是很清醒意识到此刻的迷乱不过是对方的手段, 却依然懒于抵抗。因为他同时也很清楚, 那些心绪也是真的,是属于他的。 痛楚如同游丝一般嵌入他的体肤, 那些恨意c折辱c羞愧c迷茫如同虫蚁一般啃噬着他的灵魂。 天地变得一片黑暗,哪里有什么万兽园,四处空空荡荡,黑暗里只有些混沌不清的影子。 很多声音鸣响在他的耳中,是从前只想要“第一”的他,被钟子津打败过的他,被高手们一而再再而三评价不宜执剑的他。 很多很多的声音。 他猛然抬起头来,那些游荡的影子竟然都长出了头颅, 全是不一样的神色——冷漠的c嫉恨难平的c不甘的c无能为力的, 却都长着自己的脸。 那些神色如此陌生,又如此丑陋。 温行泽握紧了手中的剑,几乎是毫无章法地挥动着。那些影子飘来荡去, 无论如何都无法斩破,但他挥动的每一剑仿佛都以同样的力量回馈到自己的身上, 温行泽在一片黑暗中,跌跌撞撞行走着,他感觉气血在体内翻涌, 伴随着心绪被啃噬的痛苦,他不断听到那些扭曲的声音渐渐汇成一句话。 ——人生如此,不如一死。 那些影子渐渐凝聚起来,便成一个人的模样,是钟子津。 跪在他面前的钟子津,任人屠戮的姿态。 温行泽其实已经握住了剑,力道依然孕于手中,不知是想要shā rén还是自戕。 只不过他终究是停住了。 他脑海里依然有万千杂音,然而在那些叫人透不过气来的痛楚之中,他却看到了一丝清明。 其实找出一万个理由去责怪别人,没有做好的终究是自己。迁怒也好,逃避也罢,那是他清清楚楚知道自己不想要的。 他知道自己不想要什么,知道究竟什么是好的什么是坏的,也知道自己喜欢的是什么。 他这番心路历程,钟子津从未懂过,钟子津的心思向来在他的剑上,他从来春风得意,即使忧愁也是忧愁于剑术,他不会明白温行泽那些屈辱c不甘甚至绝望。即使如今他说了恨,钟子津或许会伤心和迷茫,但也永远不能体会他的心情。于是他这些心情又有什么意义? 钟子津手上一直握着他的剑,他有很愚蠢的剑修的坚持,那一把剑只能说还行,绝不是配得上他的好剑,他也坚持着使用,如今的局势本不容他再动手,但他即便遍体鳞伤也从未放手。 温行泽很明白长辈喜欢钟子津在何处,他也喜欢那样的钟子津,希望他永远是那样的钟子津——自己的那些心情他不明白也没关系,给他考虑一辈子琐碎事情c为他遮风挡雨也没关系。 他学会承担责任之后就学会了再也不迁怒于人,他的成长是被迫的,带着满满怨气的,但那终究是成长,时光把他一切的骄傲和棱角磨平,让他成了如今这样的人。 他并未后悔,如今也从无埋怨。 那些沉沉昏黑之中,他闭上了眼睛。他心中脑海依旧有很多叫人恶心的东西在游荡,很多他不大愿意接触的回忆像小刀一样扎入他的身体。但他在这片叫人透不过气的c充满负面情绪的黑暗之中第一次如此稳地握住了剑。外面是黑暗的满是游荡的鬼魅的世界,而他闭上眼之后同样陷入的也是黑暗。但那无边无际的黑夜里,依然有一点微弱的光明。 那是剑刃的寒光。 黑暗之中本来没有光,然而剑刃却映照着他的心。 他能感受到剑器的冰冷,纷乱思绪如落雪,在他的剑身融化,通通拭去。他一剑劈出,他的动作有些迟缓——因为他每一个攻击的动作都同样反馈于他的,痛楚加身,但他的剑却依然是坚定而平稳的。 在那一道寒光下,那些黑影纷纷撕裂。 他劈开了他的心障! 在那气血翻覆的痛楚中,温行泽终于看到了夜色,树林,白虎,拄着剑汗如雨下的钟子津。 而即使方才他身陷心障,他的剑气依然拱卫在钟子津周围,不容他人进犯一分。 “窥探他人过去,阁下约莫是问道谷中之人,”温行泽看着白虎,“只是你能看到经历,未必探明心迹。” 那是一个很可怕的对手,他不伤分毫就将他困于心障之中,如今即便他挣脱出来,心中依旧是万般杂乱,过去同梦魇不断在他脑海里闪现,搅得他几乎无法正常思考,他的心像是被□□成了一块粗糙的破布,随后被万剑穿过。对比起这种无所不在的痛楚和无法掌控的烦乱来,那些被寸寸阻断的真气此刻竟然都不算什么了。 温行泽略略低下头来,在那些关于死亡关于过去的思绪中,他慢慢将真气凝于他的剑锋之上,剑锋在地面被他缓缓拖拽,有流星一般的痕迹:“——我怎么可能恨他。”他说那句话时,犹带着叹息一般的尾音。 天地之中的真气缓缓汇集,在温行泽的剑锋到剑身c剑把到他的手上身上凝聚起来,他身体的关窍一个个打开,等待融合。 白虎认得这个架势,那是一个人要迎接突破的样子,却浑然不惧。他仿佛已经成竹在胸,甚至凝起术法要对钟子津动手。 其实结魄是灵与魄合的时期,本不该轻易在人前结魄,因为一旦被打断,无论重伤还是死亡,那都是小事,最可怕的是突破之时被寻到破绽,让心魔入侵,从此迷失自我,意识被心魔吞噬。 这个人放任他的动作,而打算对钟子津动手,就是逼迫他结魄! 然而即便温行泽再清楚,他的动作也没有停下来。 他的修为早已能够结魄,只是在之前他一直不愿意——他心中还在犹疑他究竟要不要转为道修,在神魂相合c灵气皈依于他的精神世界之前,他尚有机会转作道修,结魄之后还想改换道路,便是千难万险。 他没有做剑修的心性和天赋,却也从来都不明白该心向何处。 温行泽以剑指着白虎,无数的真气涌进他的体肤,年少与现在c东岛时光和历险年华c无数的记忆充斥着他的脑海,翻覆着他的心潮。 白虎手上已经凝聚起真气,逼向钟子津,仿佛害怕他结魄而迫使他转移注意力的模样。 温行泽却是清楚他的打算——这个人其实并不打算阻碍! 温行泽明白,他所谓不阻碍的原因是他压根儿看不起自己,突破本来就是如同悬在钢丝上的事情,对方期待着在他突破到一半扰乱心神——让他一生尽毁比打败他更为叫人愉悦。 他心中一切都清楚,却依旧执拗地如此选择,就如同他知道独自来寻钟子津并不如去要人来寻好c甚至不如交给穆星河来做好——他有把握,亦有计划,他以x hà一弹诱使对方注意自己,转移目标,同时也带着万般的风险,这一系列行动,远不如和大家一起行动。 他的确很不像剑修,但他在瀛洲剑派长大,他的身上还是学到了一些剑修的东西的——剑修的冒进c剑修的铤而走险c剑修的不顾一切。 必要时候,他宁愿孤掷一注,只信自己。 真气翻涌而上,伴随着他的记忆,他的种种心绪。 然而在真气将入未入之时,脑海里却响起了一道声音——那像是白虎的声音,冷淡的c看戏一般的,又像是钟子津的声音,困惑的,带着真诚的茫然的。掺杂着游少北的声音c沧剑阁阁主的声音。 “既没有天赋,又谈不上喜爱,当了剑修也永远待在结魄期,如何跟他们同行?” 温行泽原本全身气血翻涌,灵气和真气交汇,在他体内纵横,而今却忽地浑身冰凉。 一切都是僵硬的,如同冻结了下来。 温行泽愿意承认自己毫无天赋,愿意承认自己曾经嫉恨过钟子津,却一直不自觉地回避一件事情。 他不爱剑。 ——他不敢承认c不愿承认c却也不得不承认,他对剑c剑术c剑道没有丝毫的热爱。 他见到的每一个剑修对剑都有近似痴迷的热爱,即便是背叛了瀛洲剑派的夏师兄,想要的也不过是领悟更高一步的剑术,他们与剑同生,与剑为一体,心里眼里,不过一剑。一生所求,不过一剑。 但温行泽不是,他非但没有半分狂热,也没有办法下定与剑相伴一生的决心,他做不到。 没有那种热爱,如此漫长又孤寂的求索之路,又该如何去走? 瀛洲剑派的人都很好,他们热情又纯粹,永远向着剑道而行,他们的剑寄托着他们的热血c期待c快乐乃至痛楚,寄托着他们的生命。可对温行泽来说,他的剑道不过是始于他的不服输,而今多年过去,亦不过是习惯和责任。 这样的他,又凭什么自以为是地想要陪在他们身边? 他不爱剑,也不爱术法。他的一切,或许不过是明白应做到而他要去做而已。是责任,是自觉,但没有爱。 如果他明白了过来,又要如何面对寄予过自己期望的长辈,崇拜过自己的后辈,一路与自己同行的伙伴? 温行泽害怕的不是没有天赋,不是没有未来。 而是害怕自己没有资格站在他喜爱着人们的身边。 他一路行来都如此勉强,战战兢兢,一切尽力,却依旧是害怕玷污他们的剑道。 瀛洲派的沧海和明月,瀛洲派从早到晚未曾停息的剑器之声,瀛洲派那长长的试剑之路,瀛洲派剑还握不稳却以做剑修为傲的师弟们,瀛洲派只会说剑客故事的师兄们,瀛洲派整天说着玄奥无比的话c看到好剑的时候却两眼放光的前辈宗师们,瀛洲派那些大大小小的每夜抱着剑睡觉的剑痴,他在里边分明格格不入,却一直不愿意离开。 甚至说什么负责任都是假的,天下之大,哪有什么非他温行泽不可的事情? 是温行泽自己不想要离开那些人,他心底或许是知道自己不属于他们,有异心,是异类,因此补偿一样想做得更多。 他是多么贪婪,什么都没有,又什么都想要,即使付出一万分努力,又有何用? 为什么还要这样勉强下去?为什么要装作有人需要他? 那些歉疚c那些难堪c那些不甘心c那些绝望c那些屈辱仿佛海潮,一层一层翻涌上来,要淹没他。 繁杂的情绪如同黑色的藤蔓一样绞住了他的心脏,让他几乎透不过气来。 然后温行泽听到了钟子津的声音。 “师兄,回去吧不需要为了我而在抉择不下的时候决定自己的人生,”钟子津的声音没有昔日的明朗,带着许许多多的疲惫,一万分的虚弱,但依然是坚定的c认真的,“我还有希望。你也有。穆星河应该还很好——你去找他!” 海潮回落下来,只余下些微的声响,然后一切渐渐止息。 他身上那些翻涌着的真气也回到了自己经脉之中。 对于钟子津来说,他的话是宽慰,是牺牲。然而对温行泽当时的心境来说,那又何尝不是驱赶?钟子津宁愿死都不会需要他,又或是认为如今穆星河比同他一起长大的自己更为可靠? 温行泽深深地看了钟子津一眼,然后转过身去。 他深吸了一口气,而后闭上眼睛。 他第一次感觉真气是如此冰凉,在他心头血脉涌动。 钟子津拄着剑艰难站了起来,他的喘息声在这寒夜里意外地清晰,仿佛穿越冰冷的空气c冰凉的肌肤,而要透到心底。他拿着剑的手已经有些颤抖,然而依然固执地抬起来,他行动是如此艰难,他的气息是如此衰微,但他仍然坚持不想倒下,即便如同蚍蜉撼树c螳臂当车,依然想要掩护他师兄离开。 温行泽已走了出去。他什么都没有说。 他一步一步走入茫茫夜色之中,身影也如同夜色茫茫。 白虎仍看着温行泽。温行泽的境界仍未崩塌,一个人突破因为心境的印象而失败,理应境界崩塌c真气紊乱,这个人却没有,那或许只有一个可能,他早已心魔深种。 恰好挑动心魔是问道谷中人最擅长之事,温行泽即使破除心障,内心也被他种下了恶意的种子,否则如何会如此轻易受影响? 因此白虎微笑道:“你当然可以离开,你的师弟被我所杀,你又能回去哪里?” 白虎说到“杀”字的时候,温行泽猛然回过头来,那一瞬间即使夜里,也能看见他的瞳孔是如何紧缩着。 然后白虎看见了两道剑光,海潮与明月都寄托于那剑光之中,带着万钧的气势与绝不回头的决心,一前一后,一同向他而来。 他下意识地抵挡,那一道剑光被他击破,然而却同时变成了无数蓝色的剑刃,纷纷落下! ——那完全是结魄期的力量! 白虎脑中仿佛有根弦断裂了——他明白了许多事情,那个小子早已经结魄期,只不过一直用什么方法隐藏着,拖延时间,叫他放松戒备! 原本到了此刻,他还有机会抵抗,然而就在他惊愕之中,已然有一把利刃自他后背穿透了他的胸膛。 那也是瀛洲派的剑。 他双目大睁,如何也想不到会如此。 钟子津已经彻底失去力量,踉跄了几步,倒在地上,他的剑还陷在白虎身上,然而他没有再试图抓住自己的剑,而是怔怔地问温行泽:“那是真的吗?” 那一剑过后,温行泽失去了所有境界的ěi zhuāng,真气迅速衰弱,在不断震荡着,他慢慢的依靠在一棵树上,跌坐了下来,然后艰难又缓慢地把钟子津拉到他的身边。 他拍了拍钟子津的脑袋:“都是真的。” 钟子津已经支撑不住,没有了意识。 温行泽看着天空,叹息道:“但其他的,你从前觉得过的,也是真的。”钟子津或许听不到了,或许听了也不会懂。 温行泽还有余力,即便是他因为真气的反噬c心潮的翻涌而仿佛陷于刀山火海之中,却也勉力支撑着意志,守着钟子津,看着天空。 都是真的。讨厌钟子津,因为钟子津而感到屈辱c不甘c悲凉都是真的,但此刻啊,他想要保护钟子津,想要担负起瀛洲派的未来,无论多勉强也想一起走下去的心情也是真的。 温行泽到底不是一个好剑修,好剑修应该直来直往,一剑决断。然而温行泽想的本来就很多,他的手段比起道修来并不逊色,面对实力高于自己的敌人,总得用些曲折的心思,才有取胜的可能。那一道x hà一符,不仅仅是给钟子津和青龙看的,也是给穆星河他们和其它的人看了——叫他们来这里,来救他们,或者是来杀他们,一切都能够很快。 他其实早已能进入结魄期,只是心里一直抉择不下,来的时候他清楚,钟子津怕是凶多吉少,若是遇敌,他断然无法找机会突破。他知道穆星河有一门遮掩真气的秘法,他向他学过,也很快学会并且使用上。 他明白自己即便是结魄期,对白虎也没有胜算,以弱胜强多半需要天时地利人和,若是没有,他就自己创造,他在路上便已经成功结魄,却顺水推舟一般装作被迫结魄,又装作心灰意冷离去,只为让白虎面临如此情势稍作思考,而露出一丝空隙,让他使用出那一招瀛洲派的绝剑势。 他只有这一次机会,也只能创造一次机会。 绝剑势是赌命的招式,他在这瞬息之中寻找机会,也是赌命的做法。 最后那一剑钟子津是明白他的意思的,温行泽也明白钟子津的意思,无论说过什么,是否有隔阂,其实只要彼此一个眼神,都能明了对方的下一步动作,他们作为对手,是战得最酣畅淋漓的对手,作为伙伴,也是最默契的无需言语即可沟通的伙伴。 他们是同时出的剑,同样的一式明月沉西海。原先的温行泽并不会这一招,然而当初钟子津竟然会了,那么他必须也会。他说着长大了,不较劲,但心底仍然是较着劲的,他并不想输。输给钟子津也好,输给自己也好,甚至说输给命运也好,他都不愿意。 温行泽微微抬起手来,没有月光的夜里,依然有很暗很暗的光线穿过他的手指。他终究还是选择了剑修的道路,他明白钟子津或许会如同他身后那棵大树的阴影一般笼罩他一辈子,然而他也想要如同大树一样,笼盖住钟子津,笼盖住那和他格格不入他又那样深切地喜爱着的瀛洲剑派。 直到生命终止。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阿怡家的糖的地雷~好久不见一3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7章 三人行 树影森森的林地之中, 暗色的天幕里, 那一道蓝色的x hà一分外惹眼。小说 一只白鸽忽然从不知道哪儿的树梢上落下来,落到树林之中那个身影单薄c形单影只的人身上。 那只白鸽竟然能口吐人言:“周禄海说往x hà一符的方向去,我们一同往那个地方收缩。” 那人几不可察地点点头。白鸽扑棱着翅膀飞走, 他继续低着头往前行。他们按照能力被分配了不同的任务, 那白鸽是个妖修,有变形之能, 因此变幻形态,为他们传信,而自己因为有替身遁走的术法在身,所以被当作诱饵。 他对这种安排没有异议,各司其职而已,身在他方,在他人掌控之下,不争即死, 各人地位相差无几, 根本没有必要去计较细枝末节。然而他唯独不明白一点,云浮那个姓穆的小哥c花想容c东靖山庄余欢,这三人都是极有主意, 可以居中指挥之人,为什么会凑到一起去? 他未能想出个所以然, 却开始察觉到一丝异动。那是很轻的步伐,潮湿而有浊重感觉的呼吸。 一只巨大的魔虎,伏在林中看见了他。它的背微微往下压, 是随时能够扑跃而起的姿态。如果是刚入万兽园中的他,定然喜滋滋地开始了捕猎,然而此刻他已经能明白,这是自己被捕猎的开始。他握住的手紧了紧,却依然摆出了捕猎的姿态。 他是猎物,是诱饵。但亦是猎人。 穆星河抬起头来,看见了真气化成的火焰在天空中绽开。 深蓝色的,拽着白色的尾焰。 穆星河认出这大概是一种x hà一符,他们云浮也有类似的,x hà一符的作用无非是召引同伴,但也终究是需要同伴能看得懂这个x hà一,如今在这个地方能激发x hà一符的人,若不是青龙白虎那一伙,或许只有温行泽了。 “此时点燃x hà一符,必然有人被吸引过去。”说话的是余欢,他在穆星河前边,看着四周情况。 花想容也在,她瞧了一会儿,笑了起来:“温小哥不是那种莽撞的人,如今情境,他发这个x hà一符求助毫无作用,因此肯定是因为别的缘由。”她的眼角微微上翘,是天生的妩媚模样,然而这笑意传不到眼底,这一分妩媚也就也就变成了口不对心的逢迎之态。 “是,但别人想到要过去,他肯定也想到了会有人过去,我们也必须过去,”穆星河点了点头,似乎想到了什么,慢慢地说,“他们想到这一点,必不会走正路,但我恰好看过那边究竟有几条路——我们绕过去。” 然而当他们抵达穆星河所说之处的时候,却没有看到一个人。 穆星河却没有再去寻觅,而是在石头上坐了下来,没有说话,只是托着腮看他们。他面上带着微笑,眼睛在夜里越发明亮。 花想容也看了他一眼,忽地微微一笑,打了个响指,空气中忽然出现了些许烟尘,凝固成几个白衣小童的模样,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红木椅子,几人齐齐抬着那红木太师椅,花想容虽然没有披风,但是依旧还是拂了拂她的衣袍,显出很有气势的样子,然后施施然坐了下去。 穆星河本来营造得很好的c胸有成竹的c幕后降临一般的气氛就被她这样浮夸的行动打破了。 “原来您这些小孩子都是幻术,我还以为您雇佣童工呢。” 余欢却无法理解他们这样散漫的气氛,却也不好直接问出口,只是警惕道:“这里没有人。” “因为或许我们当时离这里最近吧,不过没关系,他们总是会来的——他们知道,无论是谁,都会到这里来。”穆星河伸手碰了碰那个红木椅子,触感十分真实,这种幻化能力跟梅庭雪那边都相差无几。 花想容似乎不介意他的多动,笑吟吟道:“只是小哥啊,你的朋友你不去看,恐怕凶多吉少哦?” “我也没办法啊,”穆星河伸了个懒腰,却是掏出了一面旗子,笑容慢慢收住,显现出难得一见的认真来,“我不能带着你们去见他,至少目前不能。” 穆星河站了起来,淡淡看着面前那两人。被南地老人邀请而来的都是年轻人中的英才,而他面前两个人尤其如此。锦衣玉食自小便被人捧着的东靖山庄少主余欢,从籍籍无名的下界小卒爬到一个宗门堂主地位的花想容,他们是同穆星河不同的,穆星河不过是云浮派的无名小卒,众多弟子中的一个,他们却是有地位的人。这些位置给了他们不同寻常的经历,也给了他们与常人不一样的心境。 他以逼视的姿态看着他们,他们依旧十分平静。 穆星河闭了闭眼睛,他手上是一面小旗,旗杆卷着旗面,被他用来当做棍子,时不时拍打一下手掌。他睁开眼睛的时候,以旗子指着余欢,直截了当道:“你是被邀请的二十七个人之中的第二十八个人。” 花想容坐在一旁,以袖掩唇,一副受了惊吓的样子:“哎呀,我记得原先有个人就是已经死在外边的,你若是那第二十八人,你又是谁?” 只听余欢冷笑一声,道:“我有身份令牌,不是余欢又能是谁?” 穆星河却是笑了起来:“你若是余欢,又怎能一路安安稳稳跟在我们身后?你脾性和余欢太过不合,当初余欢在席上可是冷嘲热讽,目中无人,你装作是余欢,却不能懂,一个做了少主的人,即便再明情况,都不会甘居人下。就好像这位大妹子不管多注重礼数,都在找机会出人头地一样。” “哎呀,”花想容又以袖子遮住了半边脸,“奴家不过是想要为各位英雄尽些绵薄之力,小哥这般看我,真是折煞奴家了。” 那人冷笑了一声,道:“即便我不是余欢,那为何不能我贪慕虚荣和地位而去冒充他,凭什么说我是那无中生有的二十八人?” “余欢本人大概已经死去了,是你获得了他的令牌,以ěi zhuāng他的身份——你若是要出现在人前,必定需要一个可以公示的身份,谁都一样,如果遇到了我,能杀我,那便是我,唯独一个没有身份的人才会迫切需要身份,”穆星河说自己死说得轻描淡写,然后懒洋洋道,“而且你的iàn ju暴露了。” 他指着对方的iàn ju,那iàn ju和他的一样,是有龙鳞图案的,初看并没有什么差别,但又有些微的不一样,“余欢”的iàn ju上刻有冠冕,刻有龙首,而穆星河的iàn ju是五谷和风纹,于小处有所不同。 “原来邀请来园中的是二十八人,捕猎我们的是四人,这本来就是有所指代。二十八人指代的是二十八宿,四个捕猎者指代的是包含二十八宿的四象。我们之中每个人的iàn ju不同,每个iàn ju都指代自己星宿所在,我的iàn ju是风与五谷,象征国库,是为东方青龙中的‘箕’,这位姑娘的iàn ju是烛火红妆,象征天女,是为北方玄武之中的女宿,而我当初看着你的iàn ju,就在想,这iàn ju实在太厉害了——”穆星河依旧在打量着他,“东方青龙之中的心宿,可是帝王之象啊,若非是在外边的身份特别高贵,便是在这个万兽园的举办者心中是特别重要的。” “余欢”未曾反驳,穆星河便照常说了下去:“当初我就一直在揣测你究竟是谁,有何异心,故意做你的领导,巴望你反驳我,我好分析一下你的动机,结果你竟然一直老老实实跟着我,我真的是毫无办法,也只好带你到这儿说清楚了。” 穆星河一路装蒜,如今咄咄逼人,却说得万分委屈,好像他是万般无奈一样。 “余欢”冷冷看着他一眼:“然而你又有何证据?” 穆星河“啪”地一下,用旗子击了一下掌,他这会儿倒不讲逻辑,而是咧开嘴笑了:“我要什么证据?就算你是真的余欢,我杀了你,回头编造一个理由就是,死无对证,他们要找也是找搞出这个万兽园的人,关我何事?” 此言一出,“余欢”终究是怔了一怔。这已经是明目张胆的威胁了。 因为符纸化妖之术的传言,他大概是知道此人的本领的。此人心思缜密,行动谨慎,也确实是有可能击杀蔺离那样的高手之人。而此人自报家门是云浮弟子,行事虽不拘常理,但也还算得上气度从容待人温和,确实是名门大宗教出来的弟子。然而此刻,他说shā rénc嫁祸c欺瞒说得毫不犹豫理所应当,说得万分流畅,仿佛对这一套娴熟无比,同寻常魔宗之人相差无几,哪里有半点云浮弟子的模样?! 然而他只慌乱了片刻,很快就定下神来,未有动作,淡淡看着穆星河。 或许穆星河能杀了他,但必然需要不少代价,强敌环伺朝不保夕,若是要拼命,他舍得吗?他敢吗? 穆星河明白他的有恃无恐所在,举起手来,是投降的姿态:“开玩笑的。” “我只是觉得,你们两个身份太微妙了,没有搞清楚你们的动机之前,我可没法放心放你们去决战,”穆星河此刻笑眯眯的,表现出十分友好的模样,把手放下来,“虽然不算什么好时机,但是还是得摊个牌吧。“ “哎呀,”花想容又是抬起袖子来,遮住了半张脸,只有iàn ju后边的眼睛扑闪扑闪的,“怎么突然说这样的话呀,小哥不是说奴家代表的是北方玄武之中的女宿吗,还能有什么身份呀?” “有啊,”穆星河随口道,“朱雀?” 花想容放下了袖子,看着穆星河,不说话。 “其实当初那股游荡的威压过来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来路不对劲,动机也不对劲——我觉得可能那是一种试探,便给你上了一道不完全的秘法,毕竟我这种人自己做的术法有缺陷很正常对不对?结果并没有任何事发生,当时我只是想那恐怕是你自己不动声色藏住了,这原本只是一次普通的互相试探,”穆星河道,“然而我在察觉到朱雀c并追踪朱雀之后,碰到了你。你来得莫名其妙,我和他一路如此谨慎都没注意到,你怎么可能比我更清楚我追踪的过程呢,那是因为或许一开始就是我追踪的人吧。” 花想容靠在椅子上,以手撑住下巴,侧头看着穆星河,红唇勾出一抹笑来:“可是假如我就是朱雀,那我又是接替了谁的身份?谁又是花想容?” “你就是花想容,你是朱雀,亦是女宿,”穆星河也回以笑容,“我们进来和四象进来的时间是不一样的,因此这也给了你操作的空间。你用气势夺走他人注意力,使他人无法明了一开始进来的并非是你,而是和你那些小童一样的幻术产物,你的幻术修为之高,让我开始几乎无法怀疑这一点,已经可以比肩先前一位跟花有关系的前辈。” 花想容一怔,却没有显现出慌张模样,懒洋洋笑道:“其实哪有那么简单,那个幻术可是损耗了我一件法宝,贵得很。”她这话算是默认了,却是靠在了椅背上,有恃无恐。 “你原本有很多时间可以和我周旋,但是你没有,你要离开,因为你必须毁掉自己一个身份,这样才好行动,而之后你经过观察,决定毁掉‘朱雀’那个身份,因此朱雀才会一击即溃,你甚至还要帮我打圆场,然而你不该毁掉朱雀,因为你知道吗——”穆星河看了看天空,道,“现在白虎应该是死了。其实每死一个人我都能感应到天上夜空的变化,二十八宿是一个点,而四象是一个区域,但当初朱雀被一炮射杀的时候虽有变化,却与这些有所不同,这才是我确定你身份有异的原因。” 花想容微微坐正了些,笑容依旧没有变化,道:“那恰是我失策了。经验不够老道,真真是丢人现眼。只是小哥此时揭破我们的身份又有什么好处?我若是真的朱雀,清楚你们的一切布置,弄死你们岂不是简简单单?” “啊,不是这样的吧,”穆星河睁大了眼睛,好似非常茫然的样子,他指了指“余欢”,又指了指花想容,“他是此间主人特意安插进来的人,或许就是我们的监视者,你是一个人用了两个身份,是秩序的破坏者,我是遵守游戏规则的乖宝宝,怎么说揭破了身份,也是该你们两个打一架吧?” “说得也对,”花想容以袖掩口,咯咯笑了起来,“这次的事情做不成,即便按照规矩我活着出去,身份暴露了迟早被灭口的人可是我,好像真的需要打一架呢。” 穆星河一脸“我是乖孩子”的神情,然而动作却是万分不坏好意,手上的旗子已经燃起一些小小的火焰来。 对方察觉到此举的胁迫意味,面色渐渐白了下去。一个穆星河的力量并没有什么人在意,然而这个花想容却不一样,在外边的时候只听说她善于逢迎,有不错的红绫法宝,却没听说过她也有这般幻术造诣。 他却什么都没有说,将手一挥,一道符篆从他袖中飘飞出来,那符篆消散得异常快,几乎在穆星河看到的那一刹那就落于地上,变成了一个法阵的模样。 然而红绫一闪,法阵竟然纷纷碎裂! 花想容微微抬头看着“余欢”,低身礼了一礼:“只是奴家势单力薄,断断不敢对小哥动手的,奴家不过奉命来调查‘狩人场’的事情,若是小哥主动说说背后人物是谁,缘何设下这一局,奴家任务完成,自然不会和小哥过多纠缠,彼此两全其美,岂不快哉?” “对嘛,”穆星河顺口道——他清楚如今谁是大腿,也就顺着花想容的意思来了,“我只是想要知道这里规则是什么,我们杀掉青龙白虎之后要怎么办,怎么合情合理合法地离开,绝对不会违反你们的规则的。” 余欢仍是闭口不答,如同泥雕木偶。穆星河想了想,召出一个巫蛊师来,依仗着对方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威吓道:“不说也行,我自有读取魂魄,让你什么都能说得出来的能力,你现在只用说一点,但若是不好好配合,之后想说的不想说的,我们什么都能知道。” 余欢终究面色一白,他张了张嘴,却是面露狠色,穆星河几乎要祭起旗子,防备他暴起袭击,然而那一刻有个符篆从他袖中滑下来,符篆碎裂,他的真气也寸寸碎裂,整个人的气息也从此断绝,只有血液从他口中渗出来。 穆星河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见过的人都是惜命之人,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一言不合直接去死的,不由瞠目结舌:“不至于吧” 花想容起身看着,面色也不大好看,面上失去了笑意,只是叹了一声,道:“这说明他身后的人他得罪不起,被知道事情败露之后他会遭受的后果比死更可怕。” “好吧。”穆星河想过很多,却没有想到这线索竟然干干脆脆地自己断绝了,然而他目的本来就不是这个,更谈不上有多指望。 花想容一拂红绫,她放下了那种惯于溜须拍马圆滑世故的神态,道:“既然你已经做到如此地步,我也表明我的身份和目的吧,我是昆山派执事堂主花想容,亦是碧涛书院密探之一,听闻有狩人之事,奉书院主人之命前来调查,尽力将幕后主使一网打尽。” 穆星河却是问题很多:“你们修真界不是不太管别人的事情的吗?怎么会主动去调查?而且你现在这个修为去调查,未必很得优势吧?” 穆星河是清楚的,花想容能来这里,不管经过多少后台操作,作为猎物,用的还是她自己本身的身份,她的来历和能力是被调查过的,再如何厉害也不会超出太多。就如同余欢即便是监视者,除了厉害的符篆以外,自身的能力也不能跟他们差太多。 “每人各有因果,与己无关本身就不必干涉。或许原来他们是公平交易各得其所而已,既然互相认同,旁人也说不了什么。然而这次却不一样,这些人费尽心思诓骗你们进来,一是对你们不公,二是必有图谋。” “至于我为什么来?不是说过了吗,”花想容的眼睛黑白分明,在夜里依然十分明亮,眼底燃烧着的都是野心和毫不掩饰的,“若我以这个力量倾覆棋盘,那么出去之后,偌大的声名和好处,岂不都是我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爱丽丝·维斯特的地雷~ 感谢啊那个花的地雷~ 感谢叫我先帝的地雷~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