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尘传说》 正文 第一章 祭礼(上) 神香,烛火,芭蕉卷里的冰冻鱼米糕,长椰桌上的世外甜蜜果,男性头上的神礼帽,女孩脚上的坠星鞋。 夏尘一点也不喜欢这些。 夏尘今年二十六岁,是当地唯一的神之义女,有猫妖血统。十六年前曾因不敬神被信徒们扭断了右手的小拇指。 她在土著女孩儿里略微拔高,一百七十一公分,胸脯和屁~股的凸翘使她看上去并非瘦弱无骨之辈。幼时的她皮肤如牛奶般白~皙,生着一张近似人类的猫脸——葡萄般圆润的眼睛,短而精致的鼻梁,边角处微微下落的嘴唇和一对单纯靠人类基因支撑起的扁耳朵。但阳光与海风却在她的成长岁月里重塑了她的面貌。那白~皙的皮肤沾染了火焰的温度被炙烤成太阳的颜色,原本纯真透亮的脸蛋却逐步迁移成了与肤色相反的冷冽——虽然那依旧迷人,但却被太阳的仆从们认定是寒地的面容,备受歧视。她身上唯一没有被时间改变的便是她的眼眸与头发——墨绿色的眼眸,银灰色的头发。那是耻辱与卑微的颜色,当然不会如天真的面貌一般容易改变,正如第六代祭司安格玛所说的那样:光辉善变,耻辱永存。 此刻她穿着厚重的枣红棉与金线穿~插织成的神袍,上方高昂的领口挡住嘴唇,下方宽大的袍尾遮住小~腿。神袍的领口c袖口和niu k一u的扣眼处都由心灵手巧的鼹鼠绣姑们绣上了螺旋状的太阳图腾以示身份与效忠,过往的朝拜者都会因此对她鞠躬致礼,但夏尘却感觉自己像是个被打上太阳图腾标签的糖果卷快要被注目之人的眼光穿成一个可怜的筛子。供人欣赏膜拜的滋味可真难熬,她想,也许就连神袍的宗主太阳领主耶柯西也会在众人行礼朝拜c向他的神坛中丢弃凡间的死肉与臭酒时备受折磨吧! 但多数人是不会这样想的。 比如刻意与夏尘保持距离的另外五个身着神袍的太阳领主之子。他们的神袍比夏尘的更加繁重美丽,金线绘制的图腾自胸口一直游曳到脊梁,仿佛太阳神灵攀附于身。为映衬这袍子,他们个个昂首挺胸c头发抹得油亮反光c嘴角刻意收敛着微笑作庄重严肃之态以彰显自己的气质与地位。 太阳领主之子的宗教地位仅低于祭司和鬼面人,政治上也享有高于寻常信徒的自由与颇为稀有的权益。神之子多由祭司的继承者担任。太阳祭司须身清根明,学识渊博,且终身不得娶妻生子,历代祭司的继承者们多是油脂湾富庶劳动力的儿女,而被继承的关系则大多是富庶劳动力们斥重金为子孙买来的——或是抢来的,比如前三代祭司之子。那时太阳尚在苟且,毫无利益可言——因为太阳领主之子的名号可以世袭,特权和地位得以延续,算得上是当之无愧的铁俸禄,但最重要的是,那代表着尊严。而众所周知,寸阴人视尊严如生命。 但这些蠢货,把自己的尊严捏造成鸡冠戴在头顶示众实在是太过哗众取宠了。夏尘暗自鄙夷,却是不会把这话说出来的。早在十余年前她便见识过太阳的威力了,被折断的右小拇指是她永远的噩梦,那剧痛敲断了她的骨头c结束了她的童年。 她可不想今天再被折断哪根骨头做新的噩梦了。 “我是来跟它告别的”她默默告诉自己,并努力使自己的模样更加温顺柔软,但周遭嘲弄的目光和怀疑的声音依旧牵系在她的身上,从来都不曾间断过。 她已不是第一次离开这儿了,却习惯了每次离开时都同它道个别。那通常是在它鲜少的日照时间里,她漫步于孩童的嬉笑声与教徒的祷告声边缘,心中想着游遍寸阴的各个街巷转角最终却只有勇气回归到她成长的小角落里去。那是寸阴最甜美圆润的蘑菇火山,她喜爱撑着长长的竹草秆将自己荡到顶端,借由太阳的光辉去瞭望大海的尽头。她所眺望的每一次都不曾越过她出海的距离,但她却总觉得荡漾在火山上空时已越遍了海天大陆和沙滩鸥隼。 但除却妄想,寸阴这地方可真的没什么好让人怀念的。 寸阴是这世界上最东方的一块海上陆地,在一百多年前海平面还处在正常位置的时候它还拥有近十万平方千米的广阔土地,可到了夏尘出生的时候,这里只剩下不到五万平方千米,而且还在不断被大海吞噬。所以世界板块组织每年都会以相同的理由驳回寸阴封‘洲’的请求,固执的将它划分到‘岛屿’的那一栏。 寸阴地处世界边缘,距离它最近的大陆板块还有两千多公里远。这里生活着全世界种族最杂的人和妖,还有这世界上生命力最强的牲畜和野草。感谢这片土地的贫瘠和孤立,使这里的人类和妖精实在无暇在种族歧视问题上掀起波澜。他们每天都要在地震和海啸之间挤出时间来生存,难得的休息时间还要孜孜不倦地在愈加松软的沙滩上插上防护的木板,希望有一天它们真的能抵御海啸,或是海里那群永无休止的啮齿鱼。 似乎就连神明也不愿看到富饶的世界版图上存在这么一块贫瘠矮小的土地,才会在它的上空布满了厚厚的云层。所以人们只有在每天下午两点到四点阳光充足到可以射穿头顶云层的时候才能见到五大洲习以为常的太阳。而寸阴正是因它弥足珍贵的光阴而得名。 但世外的人们却并不关心寸阴的阳光普照几率,他们眼里只有那座浪漫小岛每天被阳光射穿厚重云层那一刻云雾缭绕的美丽,所以他们更愿意称呼寸阴为‘望云岛’,虽然那里的居民从不珍惜外人眼中的浪漫。 当炽~热的太阳终于穿破云层的时候,贫瘠又强壮的寸阴男人们会扛起一支足有五米长的竹草杆,而女人们则附和着男人的背影抱着巨大的木盆向着太阳狂奔,盆里放着的衣服。男人们将竹草杆扎进湿~润的土地里,由自己的身体支撑着,灵活轻巧的小型妖精们负责把高高的竹草杆嫁接在一起,在最接近太阳的地方将最长的一根竹草杆横过来,把湿衣服放在上面晾干。 幽暗昏沉的闲余时间,大家喜欢坐在寸阴中心火山柔软温暖的树胶上,映衬着周遭烘热的火山光晕,男人吸烟,女人小酌,共同讨论着老人们遗留下来的关于光明大陆的历史传说。这个时候,小孩子去房里偷吃大人是无暇去管的,他们的心思全系在温暖而明亮的西方大陆身上了。 每一位毫无建树的寸阴人都曾在幼年时聆听过一个童话——当世界的第一缕光穿过晕开的薄雾直射大地的时候,碧绿的溪流在戈壁间流淌,枯死的种子在石头上发芽,万物的灵魂在光芒的缩影里自由的碰撞,一口温暖的呼吸足以让整个春天开花——那是充斥着阳光与温暖的大陆,陆上的土壤和沙砾比寸阴的天空还要辽阔,连生着du ci的长翅怪和shā rén鱼都会对其折下腰杆。 那就是天洲,最大的五大洲洲陆板块,寸阴人的故土,征尘者的初衷。 “我们是被政变者驱逐的”对于流落至此的原因,寸阴的老人们没有提及太多。良善的老人家留给后代的都是光明大陆的美丽与磅礴,而不是阴谋与仇恨。那些美好的过往被后人们编成歌谣和童话流传在岛屿人的童年里,被浪漫地咀嚼了二百余年,最终凝成了寸阴人的骨脉与理想。 对大陆和海洋的向往造就了征尘者的掌蹼,令他们能够怀揣希望勇敢起航。但大多数听着童谣长大的寸阴人是不愿以身犯险的。他们虽向往荣耀与辉煌,却把理想与现实区分得太过明确,最终只能在碌碌中度过一生。 安于平淡不该成为过错,但夏尘无法克制自己不去痛恨这个。 不过现在谈论这个实在为时过晚,因为这些都已是宗教盛兴之前的事了。那时望云码头还没有如火如荼的扩张,寸阴年轻的太阳宗主还是个连教义都拼不完全的婴儿,望神火山的香灰和教徒还寥寥无几,每年的祭祀典礼也从未红火辉煌过。 最重要的是,那时她的伙伴们还都活着。每每想到那些稚~嫩勇敢的面孔和五彩缤纷的头发都会让她心痛不已,但更让她难过的是当她被海洋剥夺了一切回到家乡时却愕然发觉征服大海的岁月已然过去,宗教的圣光慷慨的浸~润了矮小的岛屿。 是五大洲联合组织ti g一ng了资金与宣传,扶起了寸阴年轻的太阳领主,使之如真正的太阳一样为人顶礼膜拜。自此,宗教不再属于寸阴了,五大洲正式接管了太阳神的血脉,流着世外血液的耶柯西用华丽的神袍和丰厚的俸禄将勇敢的拓荒者们自风暴与大陆的边缘处唤回,又教授歌颂故事传说的流浪歌手吟唱圣歌。他们用世外人所谓的‘未来’偷走了寸阴的传说和理想,用画纸上的王冠和勋章将征尘者变成了庸人,用廉价的肉松面包将岛屿自由的骨脉变成了官僚的奴隶。 而愚笨的寸阴人却真切的以为交付双膝与虔诚能够换来怜悯与恩赐,全都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齐聚在年轻的太阳神脚下。这让夏尘对这片土地失望透顶。它还远没有尝够迂腐与懦弱的滋味。 搬动椰木长桌的力士呵斥着叫她让路,她便停止回忆,起身让开了。一抹轻蔑的微笑顺势滑过了她的耳畔。她拍了拍耳朵,唯恐什么脏东西进去似的。 准备祭祀的信徒们在凌晨便已忙碌起来,直至正午才忙出一点起色。坐席c瓜果c肥鱼c香炉c神服c祭品c香茶穿~插其中,教徒的诵读声与祈祷男人尖长的礼帽堵住了夏尘的耳朵和眼睛,野生姑娘的调笑音与孩童的嬉戏声远远游离在外,倒叫她有些想念了。 往年的祭祀典礼是远没有今日这样繁重奢华的。 太阳祭典的日期是每年的十一月十三,那是寸阴的春临日和教义中年轻领主的诞辰日。每到这一天,寸阴的权力团体及神教人士都会暂时摒弃嫌隙与偏见聚集在中心火山上大行祭祀用以庆祝。虽然历年的香火与跪拜从未使神明青睐小岛,而春天与冬天最大的区别就是海里的啮齿鱼数量的变化,但寸阴人依旧愿意对崭新的一年满怀憧憬,将各自珍藏的食物投入到火山炙热的岩浆里,虔诚地祈祷着来年的变化。 除了夏尘。 她总是不肯为神付出。 那年她才刚满十岁,还是个执拗任性的小女孩,也是个经常断粮的小乞丐,一片坚硬的椰面饼对她来说都无比珍贵,但大多时候她并非是在吝啬这个。 如果太阳领主能够回复信徒的祈祷,哪怕只是降下一丝神迹来满足女孩的好奇心,她都愿意为神饿肚子。但高傲的耶柯西比小乞丐还要吝啬。稚~嫩的女孩曾一度认为万人膜拜的太阳神还不及百木森的树婆波琳神奇有力,虽然也从未有人见过波琳本人,但谁都知道她是真实存在的。她能让树叶说话,也能在树中聆听人们的声音。孤儿陵的孩子们都称她是‘无所不知的波琳’,称每一棵曾属于过她的树为‘波琳的祈愿树’。而伟大的耶柯西却连哄孩子都做不到。 “越是活得辛苦的人,越需要有一些东西来支撑生活,我们都无法想象当这片土地失去了最后一丝希冀的时候,这里的人们将怎样度过这一天天的火山海啸。所以啊,有时候希望是不是真的存在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还有没有人愿意继续相信它存在”当时还只是一级教徒的第六代大祭司安格玛这样对孤儿陵的年幼~女~童解释道。 “可他们宁愿将希望寄托在本不存在的神明身上也不愿亲自实现自己的憧憬,活得辛苦也怪不得别人” 孩童的话语顺着风传进了宗教狂热者们的耳朵里,她险些被圣徒们丢进火山口里。 就是那次年幼的狂妄折断了她右手小拇指的骨头。 而数年之后的今天,被折断的是寸阴人的脊梁骨。 三天前,五大洲联合组织驻寸阴最高行政理事长麦麦里夫安杰利与寸阴神教最高者祭司安格玛c寸阴自治会议议长雄鹰黑利利比签署了《浮沉计划》的决定提案。提案由五大洲联合组织编撰,主要针对寸阴海啸永无止尽的问题。五大洲联合组织建议实行分流转能计划,出动三百艘水动力艇环绕岛屿兴奋水域将水能转换为电能,并以吨为单位回赠给寸阴报酬。 提案签署后,几乎整个寸阴都沉浸在卖水换钱的喜悦当中。 只有稀少的智者c疯子和领袖对五大洲联合组织的奸诈无能的愤怒着。 “他们用死水的价格买走了我们活生生的海洋”夏尘在曾经眺望远方的地方哀叹着未来。“这下连啮齿鱼都不再属于我们了” “提案是我签署的,寸阴将憎恨我一千年”大祭司安格玛说。 “但真正的罪人却在微笑着下跪。他们不会憎恨你的,他们连自己丢了什么都不知道” 他们如同一群傀儡,关节僵硬,目光呆滞,个个都是只会眨眼的哑巴。法律与田地被横亘掠夺的耻辱不足以令他们铭记,被偷走的洲陆与理想对他们而言无关紧要,所以世外人才会愈来愈放肆无礼,才会只付出几张空荡的薄纸便收走了寸阴人的海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祭礼(中) 为了庆祝提案的签署与愚蠢的双赢,世外驻寸阴的官宦使者甚至是联军兵士们都将出席今日寸阴的祭祀仪式。这一举动令寸阴自治会议和神教人士备感荣宠,莫名的自尊驱使他们发号施令要大兴祭典。于是便有了今日的忙碌。 寸阴一年的收成就这么随意的被堆积到火山口上了,但它的巨大斥资与牺牲对于那些西装革履的世外人来说还不如狗食。驾驭海洋的岁月里,夏尘见识过大叠大叠的钞票如废纸般散落女人的大~腿~根的场面和贵金属在仓库中生锈发霉的萎靡模样。外界的香烟c果酒甚至是冷冻鱼刺身的身价都是寸阴人无法想象的,他们却妄自以为土著的冷食能讨得五大洲的欢心。 罢了,这已是最后一次了与它如此亲近了,自此我将历遍黄沙风雨c踏遍五大洲的沼泽陆地也再不回来了。她就这样默默安慰着自己,在最后一次挥别的前夕接受了太阳仆从的建议,披上了神袍c站在太阳领主之子的队伍当中作为神教人士参加祭祀盛典。 “夏尘,我真高兴你能来,真的,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看到你穿上神袍的这一天了”在她接受邀请的当晚,昔日伙伴莉蜜儿深夜来访,拥抱着她哭出声来。 夏尘僵硬的环住她,心里道:这也将是你最后一次见到我了。莉蜜儿曾是征服大海的勇敢孩童之一,她们曾共同爬进拥挤的货箱偷渡出港c曾一起分享行囊中的最后一块饼干并互相搀扶着从那吞噬了无尽勇敢与美丽的大海中逃离c相拥痛哭。她是夏尘生命中所剩不多的姐妹,但自从她对太阳领主屈膝下跪之后,她便不再是了。 祭祀的祭坛是永恒不变的望神火山。在无数个缺乏太阳的阴暗日子里,它就是寸阴陆地上的太阳。 望神火山位于寸阴中心火山群偏西南部,海拔两千七百七十一米,走势东缓西陡,秉性喜怒无常,与周遭火山连成了高原上的丘陵。五大洲联合组织派遣过来的地质勘测学家说它是寸阴的第一座火山。未知年之前,陆地与大海的战争在板块之间碰撞出许多细小的裂缝,裂缝在动荡中衍生出了滚烫的岩浆,当世界上的第一缕会飞翔的火焰挺直着身子戳破地壳冲出地表时,陆地与大海的二者统治时代便告一段落,三足鼎立的态势迅速形成。 望神火山是寸阴的第一缕火焰。传说中它的生命是光之神倾注在在海底阴霾处的一丝怒火,历经数万年的酝酿和沉淀演化成一条身附火焰与肃杀的巨龙撞碎地壳攀升天际,美丽的龙角戳破了天空的的云朵,撕开了阴沉之神的斗篷,阳光才得以照进土地。巨大的龙尾扫过山丘与森林,烧灭了猛兽与瘟疫,星星点点的鳞片如雨淋下大地,由泥巴和黄土掩埋至今孵化出了各色光泽的宝石。 后来,又有数条小龙争相自地壳破壳而出,与望神火山一同连成了如今占据寸阴五分之一领土面积的中心火山群。 此刻天还昏暗着,忙碌的人们借由火山与火把的亮光将主桌席归善齐全。主桌席的宾客囊括五大洲驻寸阴的官僚与使者c寸阴中心居民与地方领袖和宗教亲族与一级教职人员。横亘在主桌席中央的是一张长七百三十公分c宽二百公分的纯椰木雕刻的长桌,第一排规整的摆放着由啮齿鱼骨架c巨蚌壳制成的特色器皿,里面盛放着鱼米糕c鱼仔炒酱c酱油扇贝c椒花鱼柳c混合鱼沙拉c长嘴怪鱼三明治c椰奶浓汤汁和冰冻鱼血等寸阴土著民食,第二排是一水的花雕白瓷盘,里面盛放着南瓜饼c炸马铃薯条c酱汁年糕c烤肉披萨c酸奶酪c芝士焗洋葱汤c果木填火鸭c脆皮火腿切片c乱炖牛腩煲和脆边吐司等南大洲吃食,第三排堆砌着美丽的玻璃喇叭篮,里面盛放着草木橙甜茶c山羊奶c樱桃酒c带包装的糖果及冰梅c苹果c鸭梨c荔枝c淘米果等世外水果。桌旁遍布着为贵宾预备的雕刻精美的神木太阳椅,那是油脂湾的雕工们耗费了三个月时间赶制出来的。 但贫瘠的寸阴人是无暇顾及艺术品的,他们的目光全集聚在吃上了。 自从世外罕见昂贵的吃食被陆续端上长桌,周遭的咽口水声便再没断过。就连那五个自视清高的太阳领主之子都不由自主的将目光落在水果和披萨上面,那眼神可比跪拜神明时要虔诚得多了。 游历过海洋的夏尘对喷香索然无味,她的目光掠过神圣的烛火与礼帽落在远处嬉闹的孩子们身上。那些孩子们尚且年幼稚~嫩,不懂得对神明三跪九叩,只知道觊觎着桌上缤纷的美食。他们默默吞咽着口水,佯装在不经意的做游戏,赤着脚丫在附着于熔岩上的松软树胶上踩踏出亮闪闪的图案。夏尘怀念的望着他们。在她短暂的童年岁月里,她也曾同她的伙伴们在阴霾的白日里用脚丫规划着幼稚的图腾,她总是最笨拙的那个,每当她手忙脚乱的预备结尾时却发现自己先前的印记早已重归黑暗。幼小的她可真沮丧啊,但没多久她的童年就在一闪一闪的沮丧里悄然滑过了。银灰色的童年呵,总比金色的要短暂得多。 欢笑的孩群背后,一个孤单的身影映进了夏尘的眼帘。 那也是个幼小可人的孩童,光是模糊的身影都叫人觉得她羞涩可爱。但那并不足以令旁人忽略她的发色邀她一同玩耍。 她的头发是迷人的香茶色,却同夏尘的银灰色一样低贱卑微,并总是会为它的主人带来痛苦和绝望。 那是耻辱的颜色,是人类与妖精杂交的产物。 在懵懂的幼年岁月里,夏尘曾以为那是很美的一件事。当温暖有力的人类臂膀拥上柔软细嫩的妖精腰~肢,种族的界限被爱意撞得支离破碎,亲吻与爱~抚泯灭了歧视与战火,天真的孩童们再不必被种族观念限制自由,行走到世间任何一片土地上都能受到善意的对待。 但那只是猫基因作祟的幻想罢了。 “人类的基因组织是很难与妖精的组织契合的,这将极大的增加杂交品种的遗传病几率与先天病几率。但这还仅仅是生理上的,实际上心理因素才是最大的问题。他们很难遗传到好的基因,换言之,他们继承的全都是恶劣的东西。甲胄纪元的强盗c叛徒c小偷c女支女多数是杂交品种所为的事实已向全世界展示了他们的危险性与劣种性。他们是社会的潜在危机,杜绝杂交永远是国计民生的头等大事!” 五大洲联合组织曾满腔正义的发表了一篇杜绝杂~种的声明,随后,这种生命便成了罪恶。 但那肃清大社会的条款法规对寸阴这样渺小的土地来说实在无关紧要。各种肤色c头发的杂~种们在这活跃得像海里的啮齿鱼。五大洲的科技革命没能席卷寸阴改善它的贫穷,自然也无法用世外人高贵的种族法规去约束这些边缘人的爱情。 可尊贵的歧视制度在任何一片有尊严的土地上都是一样的。 纯种总是傲慢的称杂~种们是由疯子们交g而生的,但当情~欲来袭时他们便全然忘记自己说过的话了。骄傲的躯体扭曲而急切地缠绕在一起,动情的滚趴在火山下的片片热岩上,激动得像个疯子。 祭祀典礼上的宾客们无疑都是最具尊严的,但杂~种无论由多么昂贵的珠宝与裙摆装扮着,也照样会遭人鄙夷。 如此,夏尘便堂而皇之的在众多暗自窥视的眼眸中站起身从长桌上抓起一大把糖果分享给绕着食物跑来跑去的孩童们,又在纯种们的怒目而视中将一根沾满了奶酪芝士酱的炸马铃薯条送进了香茶色小杂~种的口中。 香茶发色的小杂~种在咽下了马铃薯条之后舔~了许久的嘴巴,向那位身披神袍c发色同样不光彩的杂~种女人投出了相当长时间的感激的目光。 夏尘怯懦的不敢回应那道目光,匆匆回到了太阳的阴影里。 她真是恨透了这座岛了。 祭祀典礼在下午两点日显之时正式开始。 在场的各神教人士c五大洲官宦使者和自治会议的议员们规整的坐在长桌两侧,祈福的居民与嬉戏的孩童们呈颔首状站在长桌之后,赎罪的犯人与狱卒则站在祭坛罪恶位置的西南角,贡品车与一级教徒则停靠在祭坛之东,人人都拽着车绳,笔直得像世外的枪杆。 祭祀典礼上先由大祭司诵读寸阴的经典《太阳履历》,开启通神之门。而后由教徒们将贡品送至通神祭坛中,领拜的锁链人带领祈福民众上前对祭坛行跪拜礼。跪拜礼分十七种,完成祈福大概需要一小时。祈福过后由鬼面人为罪犯们施行赎罪仪式,赎罪仪式结束后由大祭司向典礼致辞,教徒们唱起太阳颂歌,此时民众可自由向祭司提出疑问或是寻求各式帮助,祭司会耐心解决每一人的问题,此环节结束后便由太阳领主之子们献上朝拜神之父的礼物,献礼过后神子们将手持太阳神笛c身作落日之舞环绕祭坛大颂经典以关闭通神之门。祭祀结束后,人们方才可以享用美食与提案。火山口上,神明最大,为此那些骄傲自大的官宦和使者们也不得不黏在长凳上耐着性子熬过一环环的土著风俗,再去畅想榨取寸阴的诡计。 声势浩大的祭祀典礼上,人人都会流泪。只不过教徒们是为教义经典所震撼感染,而普通人则是苦于瞌睡虫无处安歇活活被困得虔诚了起来。 这将是你最后一次坐在这儿了——困倦之际,夏尘一遍遍告诉自己——最后一次,一定要留给它一个温顺的背影。 她撑着眼皮度过了索然无趣的开启通神之门的漫长经典c令人心痛的被倒进火山口的祭品鲜肉和祈福者的眼泪和口水,到赎罪环节时,她愕然发现连世外的官宦使者都擦干了嘴边的口水,变得兴致勃勃的。 寸阴的罪犯分两种,一种叫政犯,一种叫法犯。 与之相对的,寸阴的行政司法部门也分为两个,一个是由五大洲联合组织设立的联合法庭,一个是寸阴本土的民~主宗教法庭。两个法庭各司其职,互不干预,聪明的五大洲联合组织欣然将繁重的公务分配到寸阴人手里,给予寸阴土著一种半自治式的自由c有效的降低了小岛bà一 d一ng的几率,同时把权力的主茎牢牢握在自己手中。 联合法庭只受理政犯,即对五大洲联合组织协理寸阴统治权表示不满或抗拒的人c出于各种原因侵犯五大洲拟定的寸阴政治秩序的人c具有反~动思想和反~动根基的人。换句话说,联合法庭专门受理对五大洲统治的不敬者,思想罪犯和异~党派是它的主要目标。它是五大洲安插在寸阴的监视眼。 民~主宗教法庭只有受理法犯的权力,即除却政犯以外的任何罪犯。法犯的罪名将交由寸阴人民审判,由大祭司锤定,执法过程和结果均受寸阴自治会议监督,最后按照定罪的类别交由鬼面人或是治安jg chá进行制裁惩处。寸阴人相当认可宗教法庭,就像他们深信不疑祭祀神明能为他们带来好运一样。 被推上祭祀台的罪犯都是罪不至死尚可救赎的。 赎罪犯共有九人,八个男人一个女人。其中有三名纯种男人犯了强~奸罪,一名杂~种男犯了偷窃罪,四个男性妖精犯了赌博罪。唯一的女人是个玫红发色的火鸡妖精,罪名是卖y。 七名鬼面人如渐渐泯灭太阳的阴云一般立上祭坛。他们面戴着雕刻丑陋的罪神iàn ju,身穿黑紫色圣衣,腰间别着一个相同颜色的刀桶,内装着各式不足五寸的尖锐利器,走起路来悄无声息,却连指缝间都弥漫着血腥与慈悲的臭气。 寸阴人大多称他们是‘神厨’或‘屠夫’,因畏惧而对其尊敬有加。鬼面人多由义士教徒或赎罪犯组成,职责囊括法警与神明引路人,其宗教地位仅次于大祭司,甚至比太阳之子还要高出半阶。赎罪犯要成为鬼面人须剥去沾染罪恶的手皮,并由在任的鬼面人依民众要求对其进行嫠面放除罪恶之血。赎罪得到公众认可后如赎罪犯愿意为耶柯西献身便可径直成为宗徒缓慢攀升,洗脱耻辱为人接纳,不愿的也能还自己清白之身。鬼面人不称本名,以其面戴的各路罪恶之神来命名各个鬼面,如寒冰人c拐杖人c逆人等。同时终身不得婚嫁,也无有收养继承人的资格。 赎罪开始时,天上的太阳已隐去了身形,地上的太阳与火把炙烤着太阳的子孙们,把罪神iàn ju之人映衬得如鬼魅现世一般。 罪人们的步伐如有千斤之重,附着在其精神上的枷锁则更加狠厉无情,但再浓重的恐惧最终也都将化作剥皮和嫠面的哭号连同身体里的罪恶一起被排出体外。 “他们今日在此起誓要洗脱罪恶!在太阳领主耶柯西的注视之下恢复清白干净之身!无论成功与否,他们都是真正的勇士!”负责统领教徒们的锁链人慷慨激昂的吼叫着,刺痛了夏尘的双耳。 当然是勇士。但若是挨不过痛苦,之后依旧要继续担任罪犯受人歧视与折磨。夏尘想,那么,要这个勇士的头衔又有何助益呢?那只会使别人更加憎恶勇气罢了。 赎罪开始了。 鬼面人们轻车熟路的用细薄的小刀将犯人五指尖处切开,熟练地将皮与肉分离,最先剥离出五根细嫩发抖的手指,而后用刀片将其手腕划出一圈裂缝,再将火树胶附着上去,待其冷却后撕开,一只洗脱了罪责的干净的手便诞生了。 脱罪,要么是耻辱的过程,要么是疼痛的过程,或者二者兼得,但绝不会超脱两者之外。 罪犯们的惨叫声从未停歇,那比阴霾更厚重,却看得旁观者们津津有味。 剥下手皮后,鬼面人将罪犯鲜嫩的手掌用细腻多~汁的竹草叶包起来,抽~出双刃刀来为罪犯嫠面。嫠面的规矩原本只用于割裂罪犯面部以示其身份,但疯狂的教徒却把它从简单的标记行为转换成了神圣的脱罪手段。寸阴人开始坚信割开了罪恶的肌肤便能放出罪恶的浊气和血液。割开的皮肤越多,流出体外的罪恶也就越多,罪犯的身心也就越发干净纯洁,其日后受人尊敬的程度与刻板印象全系于此。 嫠面的疼痛不亚于手掌,却比剥皮更容易为罪犯接受。 第一轮的七位罪犯在群众的哄闹与喝彩声中结束了赎罪。他们热泪盈眶的拖着一身的伤口与一双鲜嫩疼痛的手掌走下祭台,有一个甚至还激动得晕了过去。 玫红发色的女犯人不幸的成为了第二轮赎罪者。 血红与狰狞还未从她眼前褪去,这可怜女人便要切身感受这一切了。 一位头戴昏暗之神iàn ju的鬼面人为她行赎罪之职。 当她那双白~皙纤细的手被刀刃逐渐划开c鲜血溢出细瘦的血管滴落在地时,群众的欢呼声与口哨声如雷鸣般涌动。他们呼喊着罪恶女神灵的名字,将神圣的太阳颂歌的音节一股脑砸向她。她惶然无措,却无法逃脱,只能无力的在虐~待中挺正脊梁以激励自己,顺带把懦弱和眼泪咽到了肚子里。那看上去可真坚强啊,只是她那双深紫色眼眸里的阴霾就快要湮灭她地上的太阳了。 同赎罪的妖精男人已吼破了嗓子,可她从头至尾都没有出声。只是嘴唇上滴落的淅淅沥沥的鲜血昭示着她内心的痛苦与泪滴。 张望的人群发出错综复杂的声音。 少数为她唏嘘,多数为没有听到女支女的哀求而心生恶意。 到了嫠面时,人群中骤然冒出一句——“割烂那婊~子的脸!”随后欢呼声此起彼伏。女罪人沉默的低下了头,而负责救赎她的昏暗人则站在罪人与民众的夹缝中呆滞许久,最终将手埋入刀桶,抽~出了一支笔。 人群的欢呼声与吵闹声戛然而止。 长桌两侧的尊贵人士们愕然挑起了眉。 女罪人亦吃惊得瞪圆了眼睛。她残破的嘴唇轻张,视线不断在笔尖与昏暗人iàn ju之间徘徊,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你的脸那么美,让我为你画上一枝花吧” 他温和从容地提起笔,充耳不闻人群的嬉笑怒骂,在她美丽的脸蛋上绽出了一朵清纯可人的淑女兰。 待他放下笔时,方才被活活剥下手皮都没掉一滴泪的女罪人已哭成了一个泪人。 她那张泪痕交错的脸蛋是那样丑陋而卑微,纤细的手掌却蛮横地夺过他腰间的刀子,抬手便将自己美丽的脸蛋割的面目全非。 随后,怀揣着正义的jg chá和教徒们冲上祭坛把他们带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祭礼(下) 方才狂热的锁链rén iàn露尴尬的走到祭坛前企图用呐喊与誓言掩埋方才的闹剧,却发现大祭司和民众全然被闹剧湮灭了情绪,唯有痴情信徒们的颂歌唱得依旧红火。 这已是我同它最后的相聚了,夏尘悲哀地想,为什么还要让我看到这些呢? 本应漫长烦躁的控诉与请求也在昏沉的气氛中匆匆掠过,当祭祀即将在诡异尴尬的气氛中收尾时,活力四射的太阳之子们出场了。 寸阴至今已拥有六代祭司,逝去的五代祭司敲定了五位继承者(其中三位被抢走了),传到今日已是三男两女,他们被寸阴人亲切地称作是太阳的亲子。但夏尘既非祭司继承者又非纯血,只因太阳初升时征尘者的名望还悬挂在天际,为双方利益考量,被安格玛抚育长大的夏尘便被五大洲驻寸阴行政使看中c以粘合剂的身份跻身进了太阳领主耶柯西在人间的族谱。为区分她与其他五位的身份,信徒们称她是太阳的义女或养女,但寸阴人则更多称呼她是太阳的私生女。 每当有人为此对她鞠躬行礼时,夏尘都不禁暗自苦笑。他们大概不知道,我曾因不敬神而被折断了一根手指,但现在敬神者却为我下跪驱使。 今日,她与太阳的亲子们同披太阳神袍c脚踩坠星鞋在宏大的祭祀典礼上以真神之子的身份为太阳起舞献礼。 同行的太阳之子们个个兴致昂扬c眉飞色舞,男子的礼帽优雅的划过先前罪犯们嘶吼的空气,女孩厚重的鞋底则高尚而骄傲的踩踏在赎罪人的鲜血之上。 他们手捧献与神明之父耶柯西的贺礼c口诵太阳颂歌,脚下的舞步轻快有力,仿佛已在圣歌中预见了神明的影子。 做神明之子真好呀!夏尘在教徒们的阴影里默默地用目光勾勒着太阳亲子们的笑容。究竟什么人会在见识过那样残暴的赎罪后还能笑得这么畅快开心呢?冠上太阳之名,便可对鲜血和人性视而不见了,这才是神明最大的权益吧! 她这样想着,扬起轻~盈的臂膀,翩然起舞。宽大的袍摆在她曼妙的舞步下荡起流水的细纹,柔软的肢体轻得像是春日百木森里随风飘来的一朵草絮,被悉数塞进袍领里的银灰色发丝们也在舞蹈中悄然脱离禁锢c在空中荡起迷人的弧度。 她从不曾奢望能成为一名自在优雅的舞者,但她想她的舞姿一定很美,不然为何她只听得见温柔的风声呢?就连那耻辱的银灰色发丝都能在太阳亲子的阴影下熠熠生辉c悄然夺去了纯种们的目光。 “她竟然跳舞了?我以为她会像根木头一样跟在亲子的身后!” “这真的是那个叛逆的太阳私生女?” “她被感化了!她一定是被感化了!不然她为何能跳得这样动情美丽?!” “如果她的头发是金色的就好了” 人群渐渐嘈杂起来,中心居民们久久蹂~躏着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夏尘的舞蹈,而善变的教徒们则在火光中暗自欣喜着不属于他们的功绩,唯有大祭司安格玛依旧安静的稳坐在神位上,只是捧着经典的手指渐渐被捏得发白。 欢快的太阳亲子们也发觉了夏尘今日的异样,愤怒与屈辱缭绕着他们敏感的唇线,却在恢宏庞大的祭祀典礼之上无能宣泄。他们只能用更加歇斯底里的呐喊与歌颂来挽回太阳亲子的名誉与威望。 耶柯西的长子在圣歌中轰然跪地。炽~热的地表时刻折磨着他可怜的膝盖,狂躁的火山怒气则毫不留情地在他古铜色强壮有力的手臂上燎出一串串水泡。 “伟大的父亲耶柯西!”他大声歌颂着,面上竟真的流下泪来。“是您照亮了黑暗的路!指引着我的未来!” 夏尘墨绿色的眼眸淡漠地盯着他,内心暗道:这家伙可是个负责搬弄遗体的鬼力士啊,他说耶柯西照亮了他的路,是把太阳比作是鬼火了? 太阳的长子在动情的朗诵中献出了孝敬神明之父的礼物——一串由六颗质地不同的宝石雕刻成的太阳形状的手链。那可真昂贵,也实在美丽,但他却毫不犹豫地将其丢入到望神火山的血盆大口之中,任回荡在祭坛口的炽~热熏黑了他的泪脸。在场的人们皆为他的忠贞唏嘘赞叹不已,只有身为杂~种的夏尘被那东西激起了三个寒颤。流浪之年,她也曾为面包和新衣窃走死者昂贵的陪葬宝石和吊坠,只是她从不知道偷窃之物竟也能用来供奉神明,甚至还卖出了虔诚的价码。 太阳的鬼力士长子出尽了风头,其他的儿女也不甘落后。 雕刻之女将历代教宗中的太阳家族的身影附着在珍珠与矿石上,当她手捧雕像上前献礼时,她伤得千疮百孔的手掌成功激下了年轻教徒们的泪水。地下工人之子献出了一具用沙土和树胶制作出来的寸阴土地全版图,当他跪下乞求神明之父宽恕寸阴时,虔诚的教徒们全都随他一起跪下了。阔绰的货船商人之子的贺礼则是一车五彩斑斓的太阳鸟,这是他的人间之父花了大价钱从世外捕捉过来的,送到祭祀典礼上来时它们还是鲜活的,每只鸟儿的腿上都绑着金色的丝绸,那是寸阴人的祈祷,据说太阳鸟能将其带到太阳领主的面前,所以当那上百只机灵活泼的鸟儿被推下火山口的时候,祭坛之下的民众纷纷起舞欢呼,甚至还有年轻的少女情不自禁的爬上祭台去亲吻耶柯西小儿子的脸颊。 耶柯西最小的亲生女儿比夏尘小五岁,今年刚满二十一,是姻缘婆麦卡娜卡西梅比的女儿。她带来的不是祈福与珠宝,而是她那续着金色波浪边的蓝白色嫁衣。 “我愿为我的父亲奉献一生!”她高高提着嗓子,动情地溅出了眼泪,那象征着幸福美好的嫁衣便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贪婪的火舌燎成了一丝惨淡的青灰。 万众欢呼声中,夏尘悲恸地望着她。她知道这女孩儿的余下人生也如那受人祝福的嫁衣一般被她内心滚烫的太阳之火燎得一丝不剩了。究竟有什么值得美丽年轻的纯种少女放弃她本该享有的未来呢? 他们这样努力地折磨着自己讨好太阳,却依旧日日与阴霾作伴,为什么还会有这样多的人前赴后继的去做呢? 她不懂,但她无法拒绝最后一次去面对它。 而它的子民们也正欣欣期待着她这个走出迷途的太阳义女走上祭坛为神明之父献礼。 夏尘淡漠的走上祭坛边缘,透过炽~热的陆地太阳望向黑压压的人群。 人群也在阴霾中抬头看她——那目光有一多半都洋溢着得意与骄傲的意味,剩下的一小半则外泄着浓浓的不屑与鄙夷。 我就要离开它了,我希望最后能留给它一个温顺的背影,所以才披上了耻辱之袍参加祭祀典礼,但却从未有人以良善的目光待我。当我以尖刺示人时,他们愤怒的排挤我,但当我用沉默独吞苦果时,他们又当我的温顺是懦弱。 她望向隐藏在黑暗中的那些眼睛。 那些眼睛狂热火辣c朝气磅礴,却只看得见教宗里的正义与慈悲,见不到女罪rén iàn上绽开的垂泪之花。 这就是我的家乡。 “不好意思”她听见声音从滚烫的脉管中涌~出,夹杂着火辣的血腥味。“我实在没钱去供养一个爸爸。但我想先前兄弟姐妹们阔绰的俸禄已足够支付我的卑微祈愿了” 人群热切的目光骤然冷却了。 她漠然的在众多威胁与憎恶的目光中拿出了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名字。 “这些是我的朋友。他们生而带着不光彩的眉眼和皮肤,却英勇无比地死在了对抗大海的征途上。他们是我的勇士,是我的兄弟姐妹,是我的神明。但我无法将他们沉溺于大海的尸骨带回故土,所以只好将他们的名字带给神,祈祷他能庇佑这些勇士们的灵魂” 纸张顺势滑下火口,激起了数点兴奋的火花。 “同时也请他庇佑所有善良而勇敢的魂灵,永远都不要再降生到这样的土地上了” 她的泪水如雨滴般滴落,又迅速被神之仆从的怒火与陆地太阳的吐吸燎成了一缕脆弱的火气。 “作为谢礼,耶柯西将不再拥有一个卑微可耻的杂~种女儿了” 漫天的叫骂与嘶吼间,她一把扯开身上缝制精美的神袍,转手便将它丢进了滚烫的火山口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幸存的流亡者(下) 龙马瞬间便倒在地上断了气。 佯装醉酒的海盗没做停留,连同方才那些连连致歉的佣兵们一起慷慨大方地把子弹全都倾泻在昨日的战友身上。龙马的亲信们全然慌了神,他们何曾注意到只有这些混蛋们没把bi sh一u和枪支丢在地板上,而现在,一切都晚了。背信弃义的子弹穿梭在香槟与烤鸡的残骸之间,惨叫c咒骂与吞弹声充斥着方才温馨的酒局,杯盏与头颅逐渐破碎,鲜血像残杯中的酒汁一样流淌出来,凝聚成庆功之夜的最后一抹红色。 卑劣的海盗及其同伙们不发一语,只是单方面的屠杀,连受降的机会都不给昔日的战友们,可见筹谋已久。对肃杀气息分外敏感的秋刀吴在海盗抬枪打死龙马的瞬间便奋力将身旁欲抽枪站起的大个子按了下去,拽到足以藏身的厚重结实的酒柜里。 “别冲动大个子!这是场蓄谋!这是个陷阱!你觉得你出去能有胜算吗?他们会放任你活着出去吗?”秋刀吴用力抱着他的臂膀,紧张得几乎攥出了油来,唯恐他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出来。 罗诺加的眼眸升腾起了鱼血酒的色彩。他挣脱着酒柜棱角的束缚,用肩胛抵住了商人的喉管。“那你是要我像个兔子一样躲在这眼见着他们被杀吗!” “你只能眼见着!或是同他们一起被杀!”商人的膝盖敲上了佣兵的肋骨。“没人能起死回生!现在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想办法活着出去!佣兵的老窝墙体里应该都会装备电子炸弹,我带了ēi xg电脑,给我点时间!冷静!你得给我点时间!” 秋刀吴手忙脚乱的用掌心大小的电脑入侵着龙马的家庭网络,并努力在脑海中搜罗着龙马及家眷的各种信息试图破解着防卫密码锁,但外面发生的一幕幕还是透过巨犬愤恨的目光折射~到了秋刀吴的眼里。 背信弃义者们杀光了昔日的兄弟,并踩踏着昨日战友的鲜血用尖刀刺穿了龙马长女持枪击毙两名叛徒的右手。此时因困倦而回屋小憩的双胞胎兄弟从二楼楼梯上走下来。弟弟欢欣鼓舞的小跑着下来,还未能理解母亲与姐姐歇斯底里的尖叫便中了数枪,倒在了血泊里。海盗亲自踱上二楼把惊慌失措的双胞胎哥哥拖下了楼,并在他母亲面前用枪托活活砸碎了他的脑袋。然后,这群混蛋轮了两匹发狂的母马。 好在秋刀吴在只顾享受屠杀之乐的背叛者们清点死亡人数之前便成功的掌控了房屋的墙体炸弹并将其顺利引爆。房屋坍塌之际,海盗放弃了搜查,在两匹母马的眉间各钉了一颗子弹后下令撤退。 秋刀吴才松了一口气,便看见一抹锐利的精光笔直的钻进了海盗的左小~腿里。鲜血像潮水一样在叛徒的小~腿上蔓延开来,海盗尖叫着寻找发射点,愤怒的子弹如雨洒落在屋体的周围,但终究还是迫于坍塌和爆炸的威力逐渐褪去了。 罗诺加迅速从酒柜中起身,却在满屋的狼藉与鲜血中被抽离了全部的勇气。他压抑着强烈的窒息感与钝痛快步跑到坍塌的三角区域边缘,用残破的手掌挖掘着坚硬的混凝土,终于在一个被压到变形的铁皮玩具房子里找到了射穿海盗小~腿的潜藏者。 那是个刚满六岁的幼妖,生着一张眼距略宽的长脸,拥有一双令人熟悉到落泪的冰蓝色眼眸,头顶着鼠灰色的软发和两只尖尖的马耳,此刻正抱着逝者的枪支抖成了一只可怜的兔子,泪水和鼻涕胡乱的交错在脏兮兮的脸蛋上,她却一直隐忍着没哭出声音。 巨犬凝住了。 震惊c悔恨和悲痛在他刚正的面庞上极速穿梭着。现在想来,当时的巨犬大概比目睹了一切的小马更加心碎。 但秋刀吴没给罗诺加留下用以心碎的时间。他撞开失神的狗一把抱起哽咽的孩童,又近乎嘶吼地命令着高大的佣兵:“我们没时间在这发呆感动流鼻涕了!凯尔家的鞋库底下有秘密通道,一直通向马路对面的农场废弃狗窝。我们得快点!” 在商人精密的记忆地图的引导下,他们总算在房屋坍塌爆炸之前踱过龙马夫妇珍稀的皮靴收藏库,挤到了潮~湿又黑暗的密道里。为防止被潜伏在爆炸建筑周围的叛徒收尾者察觉行踪,他们足足在这儿呆了四天。一直到第五天的雷暴之夜,秋刀吴才敢悄悄把头探出狗窝去观察被监视的情况。 “早知道就不贪那几个钱参加什么庆功会了,这下钱没赚到,还见不得光了,这可不是一个u qi商人应该涉足的范畴”雷暴之下,秋刀吴抱怨不断,也不忘提出有用的建议:“我们没办法一直装死或是躲着,那群混蛋早晚都会知道我们还活着。那杂碎在为龙马尽忠期间倒戈弑主势必会为猫刺客营帐乃至所有佣兵集体所不耻,但遗憾的是除了我们没人知道真~相。我们是坠在海盗雇佣信誉天平上相当沉重的一个砝码,他没理由饶了我们。除非他退出佣兵界,或是他死了,或是我们死了。但祈祷谁先死在追逐战前面没有任何意义。我们需要找一棵实力相当的大树攀附来平衡双方的视角与战力才有可能活得长远,最不济还能令被仇视追杀的生活有个缓冲的落脚点” 罗诺加警惕地看着他:“你早就规划好了?你想要我随你离开这座岛?那混蛋不知被多少价码诱~惑才取走了龙马和他的团队的性命,而这对你们商人来说得心应手,你又准备谈多少价码把我卖给对方呢?” 愤怒的青紫漫上了商人的脖颈和双颊,秋刀吴甚至都快被气笑了。 “你不该当猎犬!应该去做警犬!我才是那个要时刻警惕被狂犬咬断脖子的人!” 气急败坏的商人最终也没能获得巨犬的信任,是龙马年幼~女儿的持续高烧逼~迫着荣誉至上的巨犬暂时应允了秋刀吴的对策,以假身份踏上了周游奇迹诸岛的游轮去寻找避难的橄榄枝。 “别做出危险举动”上船之前,罗诺加警告他。 “我本就弱小无害,怎么会危险呢?”商人几乎真诚地给了他想要的保证,于是他们三个才有机会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闲杂无聊时还能欣赏一下克莉斯汀娜号那肆意张扬着的妖~娆美丽的风帆。 此时饭菜已经凉掉了,在小女妖蹒跚的抱着一堆盘子离开房间后,秋刀吴将一个骷髅头形状的烟灰缸放在巨犬面前,开口道:“嘿,帅狗狗兄弟,别总坐在那抽烟了,你该试着爱上午后甜点,我可不想明天靠岸时你不胜体力还得靠我搀扶下去” “这一点都不幽默” “好吧,其实我以为你早就该习惯这种事了“秋刀吴耸耸肩膀:“凯尔的死出人意料,没人应该为此感到愧疚” 巨犬自顾自吸着烟,良久才开口道:“他是个好领袖” “所以他死在了叛徒手中,凡是认识他的人都会为他的惨死而抱憾惋惜,凶手的恶名也会因龙马的‘好’而倍加深重,这还不够吗?何况他还有个勇敢的女儿活在世上继续着他的理想和追求,我想足够了” “你想把六岁的孩童送上战场?”罗诺加面色不善的眯起了眼。 “是她凭借着一枚子弹自己走上来的。目睹了父兄的惨死和母亲被强~奸之后依旧有勇气扣动扳机的小家伙难道不值得被战争发掘?当然,如果你认为六岁的孩子拥有辨别是非与选择能力的话,没人能够忽视她的意愿” “她不会c也不该被发掘,我希望你能明确这一点”罗诺加收敛了面上的凶狠,严肃的说:“而且,你最好搞清楚了奸商,同你乘一条船是不得已之举,你最好时刻掌握着分寸,我可从未承诺过要跟你吊死在一棵树上。树不行,我马上走” 商人笑得含蓄。“放心吧,这大树可比龙马明智,而且还会生孩子,包你会贪恋树荫,再不济也能套点钞票来做逃亡的经费” 他说这话时信誓旦旦的,但一周之后他便不再这样想了。 因为他的大树被人栽进了监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弃金(上) 卢瑟琳娜在熟悉的震荡中醒来。 她总是幻想着能做个美梦,比如在亲切温暖的船板躺椅上嗅着湿咸的海水气息睁开眼眸,映入眼帘的是历经成长的小天鹅在晴空之上展翅翱翔的画面。这梦真是会叫她笑着苏醒过来的,但她一次也没梦见过。每天叫醒她的不是屋外的嘈杂便是下~体的震荡。 这群畜生!披着太阳袍子时候表现得像个沾不上荤腥的太监,脱了衣服却比在火山群夹角里的莽夫还要饥渴,边肆无忌惮的折磨着她边用恶心的强调夸赞她嘴巴甜美可人,两张都是。卢瑟琳娜真恨不得下面那张嘴巴也生出尖牙利齿来,在那群混蛋肆无忌惮的用那玩意儿羞辱她时一口将其绞断,看他们还能否笑得那样傲慢了! 这样的假想几乎每天都在脑子里浮现,但实际上卢瑟琳娜从未与混蛋们翻脸,当然,也从未像个女支女一样用尖叫和眼泪来满足骑在她身上的男人的自尊心。她对这群披着太阳皮的混蛋们总是不冷不热的,即使是在床~上。她从不热情的迎合,也不曾冷淡的拒绝,聪明的女人总是懂得如何长久的留住男人的心。同她上床的第一位太阳仆从缪基巴格齐纳尔曾对她说:爬上你的床,好像半个身子都浸在了大海里,你的眼睛认真得像是只穿越海流的沙鸥。 我不是沙鸥,她想反驳他,我是天鹅。但直到缪基被暴民砍死在麻雀丘她也没对他说出这话。对卢瑟琳娜来说,缪基实在称得上是优质床~伴。他是个出生在红糖海峡的水妖,生着宽大的掌蹼和细长的身子,紫发灰眼,位及锁链人却待人彬彬有礼,而且为人浪漫,像个谱曲家。但死了便死了,太阳神尚不会以宽恕待侍神者,何况是死神呢?失去了浪漫的缪基,还有更多的人爬上了卢瑟琳娜的床,急不可耐地像饿狼一样填补着她美丽的身体,七年里从未间断过。 没人不喜欢卢瑟琳娜,太阳教徒尤甚。他们爱死了她。她是个散发着萤火气息的温暖人类,生得美艳迷人,浑身上下都是金闪闪的——金色的头发c金色的眼眸c金色的指甲,甚至连下面的绒毛都是迷人的浅金色,令人能轻而易举地联想到太阳的色泽。为此,他们亲切的称她是金色少女。但最令混蛋们无法摒弃她的原因却是她的身份——她曾是耶柯西膝下的太阳之子之一,今年祭祀典礼上将自己的嫁衣丢到祭坛中宣誓终生侍神的二十一岁年轻少女是她的亲èi èi。如果不是九年前那只小天鹅的意外造访,当日登上祭坛为神之父献上祭礼的一定是金色的卢瑟琳娜,而不是那个遗传了父亲古铜色发丝的èi èi美瑞拉。对于混蛋们爱恋的缘由,卢瑟琳娜哭笑不得。他们口口声声呐喊着愿为耶柯西奉献一切,私底下却疯了一样地将他的女儿干进床垫里。是不是每一个号称奴仆下跪的家伙都妄想着贯穿宗主的女儿呢?但她总是没资格想太多。毕竟她已是太阳的弃女,废弃的女儿堪比废弃的电池,百无一用,还总能令人感到耻辱。 终结的震荡唤回了卢瑟琳娜的思绪。 她身上的男人粗暴的抽~出自己,将的安~全~套随意地丢在了地上,便兀自坐在床沿上抽起烟来。 这家伙可从没在完事儿后还停留在我这,卢瑟琳娜心道,却不愿花费心思去揣测,只是同平时一样安静的躺在床~上平复着急促的呼吸。 众多床~伴中,卢瑟琳娜最厌烦这男人,毕竟同这家伙上床可从不是一件享受的事。他叫阿斯戈,纯种人类,与寸阴绝大多数天洲后裔不同,他的血统源自遥远的赤洲森林,约在一百年前入驻寸阴土地。他同当年的缪基一样位及锁链人,但他既没有缪基的浪漫,也没有缪基的温和。阿斯戈生着一头枯草般的浅卡其色短发,五官紧凑,鼻子宽大坚挺,眼眸是难以捉摸的黑色,高傲是他的眼睛最常流露出的情绪。卢瑟琳娜第一次见他便觉得他生了一副屠宰人的面孔,较为适合做屠夫去宰杀牲畜或是调职做鬼面人,唯独不适合用那副狰狞的面孔来传教。仿佛故意与那副面孔相称似的,他在床~上也粗暴异常,好似每一场缠绵都是在鞭策野马,他的亲吻更像是啃噬,总在女人白~皙的皮肤上留下可怖的血斑,纵使是颇有经验的卢瑟琳娜也被他弄伤过几次,更别提那些为了赚钱可怜巴巴地留守在火山间隙中的稚~嫩女支女们了。 “有件事要你去做”一根烟吸完之后,阿斯戈开口说。 “我不做没有报酬的傻事”卢瑟琳娜深知混蛋的敏感多疑,便摆出一副拜金面孔来应对。她离钱越近,在混蛋眼里便越愚昧无知,便越是可以信任和托付。 阿斯戈捏了捏她的大~腿,笑道:“我什么时候吝啬过报酬?二十洲金,替我去落实一个人的罪证” “谁?” “你该知道她的,耶柯西的私生女,一只该死的猫杂~种” 卢瑟琳娜故作吃惊地眨眨眼:“她不是已经被关进监狱了么?” 阿斯戈面色阴沉,目光狠辣。“监狱不能关她一辈子。何况寸阴虽依赖宗教法庭执法,却只拥有成文的宪法,可没有针对宗神的条例。自治会议的家伙们愚蠢又木讷,完全按照法律程序走的话很难判重罪。这一次不控制住苗头,今后就会涌现出更多对耶柯西不敬的混球,没人愿意看到那一幕” “那么,什么证据才能被判处重罪呢?” “很多,比如里通外国,与外界的非联合党有粘连” 原来阴谋早就被画上句号了,卢瑟琳娜暗自鄙夷。但一只不讨人喜的猫完全不值得太阳如此大动干戈吧?怕是他们利用寸阴人对猫杂~种的憎恶来提升自身威信c笼络人心只是个肤浅的幌子,实际上是想借用猫的血和头颅对世外之人摇尾献媚吧?寸阴对逆行者的批判声日益高涨,全是受到近日与五大洲联合组织签署的《浮沉计划》提案的影响,这正是五大洲喜闻乐见的乖巧岛屿的状态,但祭祀典礼上叛逆的杂~种和那个突发奇想的昏暗人显然给五大洲的官吏使者们留下了不好的印象。西装革履的世外人比hé pg主义者更畏惧逆反人士,大概是一百多年前寸阴孕育出的那位s级通缉犯猫先生实在是太令人害怕了吧?直到今天他们还忌惮着他的名字,并时刻防备着他的影子。而宗教盛兴的直接受益者们非常有必要照顾太阳投资人的心情,除去未长成的野草可算得上是一件相当令人舒心的礼物了。 “那混球实在太过不知好歹,竟然在祭祀典礼上公开挑衅,我已数不清有多少个太阳仆从争抢着要扒出她的罪名来,但我还是愿意把这机会留给你。检举异~党可是大功一件,我和一级教徒们联名上书,应该能帮你洗脱罪名” 哦?罪名?原来在他眼里我始终都是个以身赎罪的罪人。他们妄图以不计前嫌地接纳神之弃女的谏言来展示太阳博大的胸襟,但谁能知道它的宽容可比吝啬要可怕得多了。暴露在阳光下被炙烤出身体里每一滴水的滋味,她可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卢瑟琳娜用迷人的微笑掩盖了内心的一切波动:“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了亲爱的,我都好久没出去晒过太阳了” “你会见得到太阳的,就在今天” “今天?” “耶柯西的时间紧迫,一周之后便是那杂~种的判罪游行,我这的资料已经准备齐全了,你得快点行动,不要落人口实。她有个在油脂湾刻碑的弟弟,你看看能不能从他嘴里再挖出点什么有用的东西出来,然后你再去监狱一趟,利用神之弃女的身份多套些她的话,说些放肆的言语也没有关系,重要的是从她嘴里吐出来的东西能编写几条罪状。我可不想让她活着离开这儿” 卢瑟琳娜点点头:“只要钱到位,一切没问题” 阿斯戈一把抱过她赤~裸的肩膀把她的唇~瓣啃噬得血红,几乎咬着她的耳~垂说:“钱不是问题,好好干,我的金色少女,说不定我一高兴就娶了你呢?” “那我当真是诚惶诚恐” 阿斯戈勾起一半的嘴角,提上裤子离开了神之弃女的蜗牛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弃金(中) 卢瑟琳娜慵懒地挪进浴~室仔细冲洗了自己的身体,而后又躺在副室那张干燥c简朴却没有浓重欢~爱气息的小床~上小憩了一个半小时。睡饱之后才束起长长的金发c套上一件农妇的褶皱边连衣裙不慌不忙地登上了路径面包田开往油脂湾方向的高价qi chē。 此时正值下午三~点,珍贵的太阳将潮~湿低洼的小路烘得暖洋洋的,路边飞驰而过的小石子不时地反射着光芒,车上的孩子都把脸蛋贴在车窗上去看那些一闪一闪的小石子,好像从不会厌倦或乏累。 从面包田到油脂湾入口要行驶两个小时。就是这一闪一闪的两个小时把寸阴的贫民窟和富人区连接了起来。 面包田有个喷香的名字,却喂不饱其中渴望喷香的人群。它位于寸阴北上角,曾是一片种植口食麦的沃土,是寸阴的粮仓。但望云码头重建之时吸纳了一大批青壮年生产力,种田的人便少了。而在新望云码头建成之后,人人都知道望云花园的小丑富得流油,种田的人便更少了。此后随着五大洲的进口优质粮以di jià入驻寸阴,面包田在寸阴的作用逐渐降低,直到最后连一个种田人都没有了,面包田就此荒废,被乞丐和杂~种们占据,隆~起了一幢幢简陋矮小的蜗牛屋。 初来面包田的时候,卢瑟琳娜穿着丝绸叠加而成的优美长裙c脚上扣着一双尽显气质的红色高跟鞋。在她第一次涉足那所破旧可怜的蜗牛小屋时,她哭了整整一个晚上。此后的七年里,她再没穿过那件裙子和那双鞋。后来在习惯贫穷的一个午后,它们同垃圾簇拥在一起,被她丢出了门。 深知自己不属于这,一切艰难的境遇便都可以忍受了。习惯了忍受之后的面包田并没有因她的美丽而刁难她,相反她过得还不错,起码比身居富人区c头顶光环与荣耀时要好得多。 寸阴土著的富人区油脂湾位于岛屿东北,东衔大戈壁湾,西连百木森,南近火山群,实属寸阴最昂贵的人才基地。人口稀松的小岛向来不缺乏廉价劳动力,年轻气盛的壮年人和机灵的妖精每天都堵在望云码头的临时工招待所里祈求着轻松容易的面包,像一群聒噪乖巧的狗。而油脂湾的工人却是要雇主shàng én去请的。 他们无可取代,包括下水道工程师c渔具维修者c鬼力士c司机c姻缘婆等,他们稀有且行踪不定,面貌各不相同却无一例外受人尊敬,他们吃的是精良的米肉,穿的是棉丝的衣服,群居在空旷的海景房,是寸阴生活质量最高的体力劳动人群。 卢瑟琳娜是作为姻缘婆麦卡娜卡西梅比的女儿c头顶荣耀的神之亲女光环出生在油脂湾的,并在这生活了二十一年。 那段岁月占据了她人生三分之二的时光,但如今回想起来却已经模糊不堪。昔日的富裕与骄傲早已被面包田层层叠叠的蜗牛屋抹杀干净了,但就是那层朦胧又漫长的剪影把她从弱小懵懂的孩童滋养成亭亭玉立的少女。骨骼和肌肉是不会忘却成长和时间的。 卢瑟琳娜记得幼时参加婚宴的青色宴堂和新婚妻子蓝白相间的裙摆与晶莹美丽的耳坠项链,记得弟弟昆西和小妹美瑞拉诞生的哭泣,记得与另外四名太阳之子嬉耍玩闹的童年。噢,当那童年逐渐变得强壮起来时,她还爱上了同为神之亲子的哥哥博拉,那个大她一岁c生着冰蓝色尊贵眼眸和暗金色头发的货船商人的儿子,那个勇敢无畏的奥森爬妖的后人。她记得他们曾在火山松软的树胶上亲吻拥抱,博拉坚硬粗糙的皮肤摩擦着她细嫩的脖颈,令她兴奋得颤抖不已。他说他最爱她金色的眼眸,那美得像是寸阴天空上的太阳。后来,两人因种族分开,博拉在十六岁成~人礼上经麦卡娜介绍结识了晶红色头发和眼眸的无名爬妖衫米儿,两年后娶她为妻。婚礼上,博拉动情地说,他最爱衫米儿晶红色的眼眸,美得像寸阴陆地上的太阳。 卢瑟琳娜被博拉的太阳伤透了心,因此她才会爱上遨游大海。 她爱恋着海里流动的生命与光彩,亦喜欢在波涛和巨浪来临时登上甲板。颠簸中的船只像一只巨大的鲸豚在汹涌的深渊中扭动身躯,而她就是安抚鲸豚的训豚少女。站在鲸豚的脊背上,她能看到一丝丝气流在空中汇成了暴风的剪影,荡漾的水纹在海水里酿成漩涡的雏形,危险与荣耀各执海天一边等待着她驾驭着鲸豚去夺取战胜。卢瑟琳娜一度认为,海洋才是她的归宿,历险才是她该有的生活。 但二十岁生日那天,离家半年的女孩儿回家了。 归来之时,她带回了残缺不全的自己和肚子里的婴孩儿。 麦卡娜愤怒至极,但被海洋夺去贞操的卢瑟琳娜却平淡如饴。 “那天碰见了暴风雨,船沉了半截,我从甲板上掉进了海里。海水灌进了我的嘴里却没淹死我,它浸透了我的子~宫,令我怀上了孩子”所以,当后来的缪基称与她欢~爱仿佛半个身子都浸在了大海里时,她才会情不自禁地对他生出一丝好感来。 当时她已有了未婚夫,却依旧固执地在母亲堕掉她的肚子之前生下了那孩子。那是个幼小的女孩,生着樱粉色的皮肤c桃花色的嘴唇,她的头发是父母融合而成的亮橙,眼眸各继承了父母一半——一只温柔的金,一只热情的红,在她本该生出胳膊的地方长着一对未完全张开的翅膀。卢瑟琳娜亲切地称她是自己的小天鹅,未来只需要张开翅膀便能收服晴空与海洋。但在其他人眼中,那孩子只是一个没有胳膊c腋窝处生着两只翅膀的怪物个丑陋的异色瞳杂~种。 年轻的卢瑟琳娜天真的以为孩子降生后母亲便会谅解自己,从前的日子将如羊~水般重新浸~润她的人生,但她没想到的是,太阳领主之女未婚产下杂~种之事实属教宗重罪。顾不得麦卡娜和未婚夫家的怒火,那群可怕而又凶狠的教徒们便蜂拥而至抢走了她的孩子。 “我求求你们了,放了她吧!该赎罪的是我!她不是怪物!她只是个婴儿啊!她是个柔软的小天鹅啊!”他们誓要将这玷污神明血脉的怪物投入惩治罪人的鬼神灶火山口中,卢瑟琳娜拖着生产未愈的伤口一路追赶过去卑微地恳求着那些平日里毕恭毕敬的太阳仆从们。 怀抱着孩子的仆从掀开襁褓看了一眼生着翅膀的小杂~种,点点头说:“真是个可爱的小天鹅”说罢他抬起手臂轻轻一抛,便将瑟瑟发抖的襁褓投进了火山的口唇里。 无助的天鹅与浓烟和火焰融为了一体。 之后发生的事有些模糊不清了。 卢瑟琳娜只记得那缕轻佻放肆的火焰在燎过婴儿脆弱襁褓的同时也燎着了空气,那令人心碎的炽~热顺着身上所有的缝隙毛孔流进她的脉管里,燎着了她的血。 她要被自己的血烫疯了。 她记得她趴在火山口伸手去够烧得乌黑的襁褓,红彤彤的浆液粘上了她的胳膊把她的皮肉烤得焦黑再撕拽下来,但她却什么感觉都没有。有人奋力拽着她的腿企图把她探进火山的身体向后拖,动作粗暴蛮横,就像对待一条不愿被送上砧板的鱼。她的指节嵌在岩石的缝隙中掏挖着希望,但很快那些炽~热而尖锐的希望之石便夹杂着愤怒与仇恨落在了太阳仆从的身上。 柔软的躯体在丧子之痛的催化下变得无比暴虐疯狂。她依稀记得有个强壮的手臂如铁钳般桎梏着她的身体,坚硬粗~壮的手指像钢钉一样紧扣着她的咽喉。她不顾一切地扭曲着脖子咬上了那人的锁骨,在那铁钳因疼痛松动时抄起手中紧扣的岩石拍上了那人的额穴。一下,两下,三下,血如火焰般肆虐地从倒下的身体里喷发出来,刺进了她金色的眼眸。那感觉一定非常难过,xg 的是,她忘了,或是从来都浑然未知。 在被太阳钳制之前,她只记得自己敲碎了这家伙的脑壳。但后来缪基告知她说她还敲断了一个人的左臂骨,甚至还把一条太阳护卫犬踹进了火山口里燎成了一块炭。 记忆再度衔接已是一周以后了。 她被愤怒的信徒们剥光了衣服掰开大~腿检查罪恶的证明,她的母亲竟也参与其中,并以此来证明自己的清白与忠诚,同时宣誓斩断与逆女的血缘。他们撕掉了她头顶神之女的光环,叫她跪爬着去~舔~舐其他太阳之子的脚趾来谢罪。此刻她混沌的头脑已渐渐褪去了暴虐与狂怒,鲜红的疼痛与屈辱随即浮上海面,裸~露在太阳之下。她终于再次忆起了那张稚~嫩可爱的小~脸——她有一双凝聚着阳光大海的眼眸和一对收拢天空和深海的翅膀,她是个值得被爱的小天鹅,但她死了。她被人抛进火山口,她稚~嫩的脸庞被火焰燎成焦黑色,她迷人的眼眸被滚烫的山石划出鲜红的血,她的翅膀蜷缩在身体两侧,还从未张开过。她的哭声再也听不到了,她被滚烫的热气烤熟了心肺,脉管在她薄薄的皮囊下破裂干涸——她被杀死了。 卢瑟琳娜木然在神像前撞破了额头,崩溃得痛哭出声。 之后的日子不属于她了。 富人的尊严与她挥别,仅为她留出了一件得体的长裙和高傲的高跟鞋。但涉足面包田之后,她再没需要过它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弃金 (下) 刺耳尖锐的刹车声将卢瑟琳娜唤回了现实。 她提起粗糙的连衣裙,缓缓跟在拥挤的乘客们身后踱下了车。 清净园位于油脂湾左脚小指处,总面积不过四百平米,石碑库房便占据了三分之一的土地,祭拜堂又占去了另外的三分之一,余下的空间一半划分给刻碑工匠们,另一半留给主事火葬工作的火把人们。 刻碑工坊有牌匾,位置显眼,非常好找。里面共有十位刻碑人,全都雕工精湛,且年轻有力,报价不菲。 卢瑟琳娜一眼便看到了那个最为稚~嫩的橙发少年。 他十六七岁的模样,生得白~皙英俊,一百七十四公分的身高在寸阴的男孩子中并不出众,但他那头亮橙色的头发和同样颜色的眼眸实在夺人眼球,酷似她心爱的小天鹅。那小家伙也有这样夺目的头发,那是基因混杂出来的美丽,是属于爱情与理想的颜色,只是每一个拥有这样颜色的生灵都要背负着杂~种的骂名罢了。 他是个豹妖杂~种,头顶生着豹子标志性的圆耳朵。卢瑟琳娜注意到他的犬齿较一般猫科狩猎妖精要短,但比人类的要长而且尖锐许多。他的指甲呈温润的麦芽色,生长速度极快,挖进皮肉中时比拇指尖刀还要锋利,却无法同寻常豹妖一样肆意伸缩。 他是个生得成功的杂~种,除了头发和瞳孔的颜色,他几乎不会暴露自己卑劣的血统。染发剂和瞳色药水或许能够拯救他的一生。 真是个迷人的小家伙,卢瑟琳娜猜想着,或许混杂出他的橙色头发的基因也会有一抹叛逆的金色吧? “你总盯着我看,是有什么事么?”橙发少年先一步抬起了头。 “你是格林么?”卢瑟琳娜问他。 “是我” “我确实有事找你,我们出去谈谈?” “不好意思,我在工作” “那就等你工作完” “工作完我要回家” “我不介意去你家谈” “但是我介意”格林冷淡地拒绝:“我从不带女人回家。有事就在这说吧,说完我还要继续工作” “是关于你的姐姐” “我没有姐姐”格林再一次打断了她,橙色的眼眸中流淌着淡淡的冷漠。“如果没有别的事,你可以走了” 卢瑟琳娜拉住了他的手腕,低沉地对他说:“她快要死了,而你是她唯一的弟弟” “抱歉,我们可没有一丝血缘关系” “但你们相伴了十二年” “没错,十二年,其中有七年时间她都在海上做婊~子,把我一个人扔在这穷地方”格林甩开她的手,一脸厌弃。“如果那家伙当真把我当作弟弟挂念着,便不会惹出这种事端来叫我难堪了!她的命跟我没关系,要杀要剐你们自己定夺,别牵扯到我的身上” 不由分说,刻碑人便把她驱逐了出去。 卢瑟琳娜回味着格林的冷漠一步步往回走,思索着是否这世上的每一个弟弟都会在飓风来临之际抛弃他的姐姐。卢瑟琳娜的乖巧弟弟昆西在她的小天鹅被抛进鬼神灶时也是这样一脸厌恶地在他的成~人礼上宣布和她这个头顶耻辱的姐姐脱离关系。 她还记得那滋味,不比天鹅之死逊色多少,但好歹还不至于疼死。只是不知监狱里那只银灰色的猫咪会作何感想,大概也会流泪的吧! 卢瑟琳娜再次登上qi chē,前往被海水覆盖了半条小~腿的红爪监狱。 红爪监狱位于寸阴最东部的大戈壁滩边缘,距望云码头最远。六十年前它还拥有上百间干燥乏味的木制牢房,海平面急剧上升后,它的半个身子已被浸泡在了苦涩的海水里。曾经散发着橡果气味的木头被大海腐蚀得松软发臭,寸阴不得不费力开采海角岩去构筑它的骨骼,并随海洋的扩张一点点缩小它的面积。高傲的五大洲联合军不堪忍受军靴常年浸泡在海水里的滋味,于是监狱的控制权便始终掌握在寸阴人自己的手里,由寸阴自治会议和宗教人员共同经营,已有近百年的历史了。 红爪监狱的牢房就像外人为寸阴填补的法规一样拥挤,而这其中只有不足百分之二十的罪犯,疯子c异教徒和太阳公敌抢占了大多数资源。 猫杂~种的类别在疯子与太阳公敌之间徘徊着,罪名也尚待敲定,但牢房的规格却丝毫不马虎——窄小的空间c封死的窗户c满是血点的墙壁c阴森的门板和蓄积着一指深海水的地板——典型的死刑犯牢房,但不足以令杂~种恐惧,毕竟她已经做过更令人恐惧的事了。 刚进监狱时,熟悉的狱卒床~伴捏着卢瑟琳娜的屁~股告诫她行~事要小心谨慎,不必难为自己,毕竟大多无能为力的事都可以用床~事来弥补,卢瑟琳娜只是会心一笑,便提着裙子走了进去。 打开那间略显夸张的牢房时,银灰色的杂~种正侧躺在硬~邦~邦的床~上面色不善地揉搓~着困倦的眼睛,丝毫没有一个犯人的觉悟,她甚至还在无人问津的时间里给自己编了六根细长的麻花辫——好似在刻意嘲笑太阳的无能。 这该归类为无畏还是勇敢呢?卢瑟琳娜无意去评判这些,她只看到这猫杂~种的脸蛋生得还不错,只是眉目之间少了一些令人神往的迷离,取而代之的是令人厌烦的深邃。一个不会讨男人欢心的女人,她本能的判定着,不由自心底生出一丝怜悯和优越感来。 “真抱歉打扰了你的午休,我以为在这种环境下没人能睡得着觉”卢瑟琳娜开口问候,欠缺着真诚。她十分介意自己的短靴被肮脏的地板水打湿。 猫杂~种停止揉眼睛的动作,用相同的语调回复她:“杂~种的生存能力比较强,总能超乎人们的想象” 卢瑟琳娜笑笑:“太阳的养女,也许你曾听说过我,我是被耶柯西抛弃的女儿,我叫卢瑟琳娜” “现在这儿已经没有养女了,我们都是弃女,也许对于杂~种还不仅如此”夏尘拨~弄着银灰色的长发问道:“所以你是来提前缅怀下一个被驱逐者的吗?” “当然不是”卢瑟琳娜质否:“我非常遗憾没能亲眼见识到你送给神之父亲的祭祀礼物,所以才来到这里弥补遗憾。耶柯西的众多子女中只有你我二人是最为相像的了” “如果你指的是罪名的话,也许我更胜一筹” “那是自然,你比我勇敢太多”斟酌许久,她还是选取了勇敢。 但猫杂~种的神情却骤然古怪了起来。她压低了那双墨绿色的眼眸,道:“我可一点都不喜欢勇敢这个形容词,只有傻~子才会奉其如王冠,对我而言那只是智者谋杀愚人最冠冕堂皇的说词罢了”谁会为了夺得那个名号出生入死呢?恐怕也只有赎罪犯了吧。“当然了,如果你背后那些家伙打算把这个也列到我的罪名当中,或许我还真能感到一点点骄傲呢!” 果然,杂~种敏感又尖锐,没有人能对杂~种说谎,更没人能说得过他们。卢瑟琳娜面色未变,道:“他们可不想令你感到骄傲,哪怕是一点点” “所以才派遣你过来考验杂~种的智慧?” “无礼的小猫,这只是出于对你罪名的考虑,还夹杂着一点提高声誉的私心” “噢?那我的罪名是什么?”杂~种饶有兴致地问。 “叛国,嗯,严格来说是叛变五大洲联合党投靠世外异~党,叠加着间谍罪,或许末尾还会加上个亵渎神明罪什么的,全看仆从的心情,总之,你死定了”卢瑟琳娜尽力配合着她的兴致,但效果不尽人意。 “真是煞费苦心啊,可惜我一点都不感到惊喜,也没有任何有价值的口供给你。那些蠢货真不该派你过来诈我,我以为他们能看得出我讨厌婊~子” 卢瑟琳娜勾起嘴角。“你讨厌,却无法避免自己成为它。后悔为你自己的英年早逝所做的一切么?小猫咪?” “如果后悔只能让我对那群蠢货张开大~腿才能存活下来,那我不后悔”杂~种毫不留情。但口舌下的英雄卢瑟琳娜见得多了,她期待能看到些别的。 “真恶毒啊”卢瑟琳娜叹息着,玩味的看着愤怒的猫杂~种,尽量不去关注自己被污水浸脏的短靴。“那如果事实正好相反呢?” 猫杂~种抬起眼眸。“事实?” “事实就是你能够活着走出这里,不必向任何人张开大~腿,继续延续着你的尊严和你的仇恨,甚至还可以成就一番大事。这全都取决于你想怎么走”卢瑟琳娜用平和的目光应对杂~种强盛的警惕心,同时也不忘善意而礼貌地提着嘴角。“女人总有得选,不是么?” “代价呢?”杂~种可丝毫不天真。 “神之弃女之间神圣的友谊”卢瑟琳娜回答。 杂~种一愣。“友谊?” 卢瑟琳娜回以微笑:“比物质更划算,也更长久。为了彰显我的诚意,我愿意先ti g一ng给你友情的回报” 杂~种的眼眸又变得深邃谨慎了起来。这该死的防备心啊,杂~种不信任任何人。“真叫人心动啊,但为什么是我呢?” “为什么啊”卢瑟琳娜抚摸了一下自己束在脑后的金发。“为了抛弃我们的神明之父,为了依靠掠夺他人挚爱而彰显荣耀的宗教,为了你祈祷不再降生在这里的伙伴,为了我的小天鹅。共同的仇恨总能滋长出最坚固的友谊不是么?何况,你的猫耳很迷人” 杂~种脊背一僵,骨骼与肌肉凝成了一块磐石,但警惕与防备却逐渐融化在她的脸上。她俏皮的勾起一侧的嘴角,饶有兴趣地看着面前保持微笑的金色~女人。 “完美的理由,总有爱宠人士青睐流浪猫的耳朵。但我的姐妹,我很好奇你要怎样来搭救我这个刚与你缔jiā一 y一u谊的杂~种,以一个婊~子的身份?” 卢瑟琳娜收起了礼貌的笑容,换上了荡~妇的嘴脸。 “不,以一个异~党叛徒的身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一朵花(上) 在那场令太阳仆从们无比期待的列罪游街的前夜,大祭司安格玛以劝诫之名召见了太阳领主不肖的养女夏尘。 在长袍狱卒将消息通知给她时,杂~种正闷闷不乐的吃着晚餐。 重囚犯的三餐单调乏味,餐餐都是硬~邦~邦的椰饼搭配上一扎质地粗糙c味道浓重的树果果汁,叫夏尘感觉自己今后再也不会碰椰子食品和树果口味的饮料了。 但听闻大祭司要见她,夏尘的口中不由弥漫出另一种味道的椰子。 那是童年时期乳白色软糯椰子糕的味道。 她的童年要追溯到二十年以前了。那时寸阴的大祭司还是一只和蔼寡言的母雀,安格玛刚刚位列一级教徒,而耶柯西还稚~嫩得像个缺乏奶~水的婴儿,身着遮脸长袍的信徒也还稀少且善良。每逢周末大祭司都会派遣安格玛和几位心地良善的太阳信徒携同慷慨的布施者来到孤儿陵看望身世可怜的孩子们,随身的包裹里满满的都是带给孩子们的礼物。他们到来时,孩子们就像是撒欢的小狗一样上前哄抢,但最后却人人有份。那时糖果和发卡对饥饿的孤儿是没什么吸引力的,相反廉价的乳白色椰子糕是孩子们最心仪的礼物,那也是安格玛最常带来的。夏尘记得那味道很甜,每次吃完嘴边都粘着一圈白糖,但长大后就再没尝过了。 但最令夏尘印象深刻的是在孩子们咀嚼椰子糕时安格玛所讲述的chuán qi故事。那多是些掺杂着牛奶与蜜糖的童话,发生在寸阴以外的西方大陆上,关乎玫瑰c长剑c勇者与恶龙。现在回想起来也许太过幼稚可笑,但在孤儿们缺乏关爱的童年里,就是安格玛的这些单薄的童话故事教导着男孩的坚强勇敢和女孩的仁慈善良。西方大陆曼妙的图景也就在那一篇篇甜蜜的童话里逐渐渗透到未来征尘者们的脑海中,最终滋生出了信念和理想。 对于安格玛,夏尘一直都是非常尊敬的。比起那个从未给予她任何帮助的神之父耶柯西,安格玛则更像是她的父亲。 他是个良善的人,一直都是。若是他没有承接神职,他应该会是个非常温柔的丈夫和父亲,但他却放弃了平凡而美好的生活立誓侍神,成为了所有孤儿的慈父。从宗教低谷到五大洲扶持耶柯西崛起,疯狂的宗教信徒们为信仰所做的荼毒恶事,安格玛一件都没做过。当然,身穿昔日教宗长袍的他也无力阻止,所以他才能被五大洲联合组织以一位标杆型人物的形象留守至今,仍坐在耶柯西的脚边,享受着望神火山口的第一缕温热。 “真惭愧啊!越是无能便越有人要将我挡在胸前为我佩戴勋章。他们为我授予了太多的东西,每一件东西都在续高我的地位,我站得越高便越受尊敬,而他们的每一声尊敬都是我纵恶的无能证明”他常常在夜深时站在望神火山口处忏悔诉说,这时陪在他身边的不是信徒和崇拜者,而是他滋养出的孤儿孩童们。夏尘一直身在其中,直到残酷的卖海条款签订。 此刻夏尘宁愿与十个卑劣无耻的小人对峙也不愿去面对善良而无奈的大祭司安格玛。一想到他那张类似父亲心痛女儿的悲伤面庞,夏尘的心就愈加的愧疚难安。 但善意是躲不过去的。 当夏尘被站得笔直的信徒带到太阳领主塔的密室中时,大祭司安格玛正在慢条斯理的卷烟。 安格玛是寸阴第六代祭司,历代祭司皆由纯血担当,要求家族成分好,无造反史c族谱五代内没有入狱史,最后由信徒投票选举而出。妖精和人类轮流当选,这一代轮到了人类当值,安格玛光荣上任,已是第十三个年头了。他今年已经七十三岁高龄,头发花白,稀松的胡须像饥瘦的山羊,层层皱褶的脸枯黄消瘦,丑陋的老人斑遍布在他示人的任何角落,下垂的眼睛浑浊无光,像祭坛上落了土的祈福宝珠。 他的一生都臣服于太阳,却患了一身阴郁的毛病。 他娴熟的卷起老式香烟抿在嘴里,多余的烟草和无处安放的烟渍掉落在他发黄的白色祭祀服上,同时也将他稀疏的胡须沾染上些许颜色。 他老了。夏尘的舌下泛起一阵苦涩。杂~种总是谨小慎微的不让一丝光阴自手指的缝隙中白白溜走,但终也没能胜得过时间。该变的,总会变的,管你是杂~种还是神女呢! “我以为我们不会以这种身份相见的”安格玛开了口,他的神色说不上是失望还是痛惜,却让夏尘透不过气来。世上能够撼动无耻杂~种的人始终也没几个。“这次你像寻常一样回来,带着一身海洋的腥味和不属于寸阴的礼物。你给我带了烟草,给格林带了世外的书籍和钢笔,给孤儿陵的孩子们带了面包和果酱,这都和寻常一样啊!我以为你也会像往常一样待上两天就走,可那天晚上蜜莉儿却哭着敲开了我的门说你同意披上神袍作为耶柯西的养女出席祭祀典礼为神之父亲献礼。听闻这个消息我一夜都没睡” “你高兴吗?”夏尘问。 安格玛笑笑:“说不高兴是假的,但说高兴也不对。更多的是不安吧!你是我亲眼看着长大的孩子,也许长大后的你和小时候不太一样了,但总不会差太多。你并非以宽容作信条处事为生,所以我不相信你会做出那种事。但最终我还是心存侥幸地以为你原谅了这座岛。到头来还是我太过傲慢了,竟把你这个本就不该属于小岛的孩子同我们归结为一类人” 夏尘垂下了眼眸。她能忍受一切羞辱,但却抵挡不住慈父心痛的责备。“我没想这样的” “我能知道为什么吗?”安格玛问。 “我只是一时冲动” “我指的是那天你允诺作为神之养女参加祭祀的事”他的目光依旧如慈父般温柔:“你不是属于小岛的孩子,但成长和阅历已经让你拥有驾驭大海的本领,你又为什么要在小岛上掀起波澜呢?何况,你本知道岛屿人并不宽容” “我只是想和它道个别。也许这次走了就不会再回来了” “你的来和去从来都掌握在你自己的手里”对于夏尘的辞别,安格玛丝毫不感到意外,仿佛早有准备。“所以你想在这留下些值得纪念的东西?” “杂~种能留下什么呢?他们能够被人记住的也只有血统和身份了。我只是想同它道个别”夏尘质否。 “连同蓓莎的份一起吗?” 杂~种沉默了。 安格玛掐灭了烟,缓缓地吐出一口气。 “虽然已经过了二十多年,但我还记着你们小时候的模样。一群骨瘦如柴的小家伙总是围着我吵嚷着要听故事,其中蓓莎的声音最大,也总爱对我的杜撰提出质疑。那时起她就是你们的领袖了吧?她是个令人印象深刻的孩子,我记得她很爱笑,有一双金色的漂亮眼睛和一头金红色的长发。她曾秘密般告诉我说她的头发是由太阳领主耶柯西与黑夜之神帕米卡捷尔交织而成的晚霞的颜色,我问她见过晚霞吗,她说见过。每天太阳升起时河水的倒影里都能看得见”安格玛苦笑着牵扯了一下嘴角:“她还对我说过她无比热爱这片土地,但那都已经是她小时候的事了,长大之后的她我已不敢妄自揣测了” “长大后和小时候确实不太一样了,但总不会差得太多”夏尘开口:“蓓莎很执着,一直都是,直到她被挖出了眼睛还记挂着这”可这片令人心寒的土地和当年的人却早已忘记了她。 “如果蓓莎还活着,你大概就会离这座岛更近一些c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了吧”安格玛叹息道。 “也许吧。但那也只是因为蓓莎的人格魅力,而不是岛屿的体温”杂~种难得露出温暖柔软的笑容。“蓓莎是个非常勇敢坚强的人,像极了你为我们讲述的故事中那位切割了大洋去夺回祖国领土的妖狼王后伍陵左萧萧,她的力量总是让人们不由自主的忘记她是个女人,更是个杂~种”但这两种身份却恍如阴影的跟了她一辈子,最终葬送了她的生命和理想。 “我希望你不要重蹈蓓莎的覆辙”安格玛说:“对腐坏的岛屿示威并不能证明你的勇敢,还会让天上之人伤心” 夏尘苦涩地扯了扯嘴角。“我不会重蹈她的覆辙,因为我们本就不是一类人。不止是蓓莎,还有那些同样勇敢的征尘者们”尤其是阿飞。夏尘心痛地想,那个最应该被缅怀却因顾及我的感受而被人屡屡规避的黑豹夏继飞,我最深爱的男人。 酸涩漫出她的眼角,她不愿阻拦。她永远都不必在安格玛面前假装坚强。“他们都是勇者,都扛得起责任和环境。他们时刻铭记着自己是大洲的血脉c是驾驭大海的勇士c是寸阴的征尘战士,誓要改变小岛的贫瘠与短浅,把寸阴人变回脱离大陆之前的c老人们口中的优秀种族。他们一直清楚自己为何离乡又为何而战,所以才能那样勇敢无畏的战胜一场场风暴和海啸骑在海龙的触角上一次次活着回来。而我只是个无知又怯懦的杂~种罢了。我扛不起荣耀和理想,只能一次又一次的躲在勇者的裙摆下逃生。我无法说服自己相信血脉和传说,我只知道我是个胆小又笨拙的女人,还是个被万人唾弃了杂~种。那时我可真羡慕他们啊,他们头上的光辉那样璀璨美丽已然盖过了本身耻辱颜色的头发和眼珠,仿佛杂~种承接恶劣基因的定律从未在他们身上起过作用。直到他们一个个都死在了海洋的阴谋里。勇士的故乡再未忆起过他们的光环和勇敢,甚至连征尘者的称谓都被渐渐遗忘了。但怯懦的猫却被奉为太阳领主的养女。这样的我,该怎么重蹈他们的覆辙呢?” 悲痛顺着眼角在她的面庞上晕染开来。“这座岛可真让人伤心啊,我庆幸他们没能活到今天看到这一切。至于展现勇气的示威,我从未做过那样的打算。我从未爱过这儿,又讨它的恭敬做什么呢?祭礼是我冲动了,不过按寸阴人对杂~种的态度来看,应该也会很快被忘却吧” “教宗不会忘了你,信徒也时时惦记着你”安格玛出言似警告。 “无所谓了”夏尘说:“比起祭祀典礼那天我厚颜无耻地为天上领主跳的那支舞,仆从们怎么惦念真的无所谓了。反正我又没想死在这,他们会失落,也会为剔除眼中钉而欢欣” 安格玛望着这个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叹息道:“我曾像个不知廉耻的慈善家一样期待着你能和寸阴淡然相离,最起码别在最后一刻憎恶它,看来是我多虑了。孩子总会变得勇敢坚强,但杂~种的敌人无处不在。明天的游行你要加倍小心,还有以后,都要小心”他望着烟蒂喃喃道:“孩子长大了还会有新的孩子,只是不知还要过多久岛上才会再出现你们那样的孩子了” “现在还去孤儿陵吗?”浓重的沉默中,夏尘轻声问。 “偶尔还去。人老了,人也少了,有时候东西带不了那么多了,孩子们又要失望。但这次不再讲那些老掉牙的故事了”安格玛看着她,歉意的笑笑:“我时常在想,如果当初我没有给你们讲述那些故事,今天你们是不是还都安然的活在这座岛上,像平庸的每一代岛屿人一样。刚才的谈话已给了我dá àn,真是对不起,给了你们太多的故事,葬送了你们一生,而无能的我却连施以援手都做不到” 夏尘低垂了眼眸,眼皮温顺而柔软。“请不要这么说,并不是世上的每一个杂~种都有运气拥有童年,而不会有人为拥有沾满白糖的椰子糕的童年而悔恨。所以” 杂~种站起身,走到大祭司身后紧紧抱住了他已年迈脆弱的身体。 “谢谢你把卑劣的杂~种孕育成现在的我们,爸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一朵花(中) 列罪游街的仪式在凌晨五时便开始准备了。 犯人将被狱卒带到火山群西部的透池中洗去身上的污垢并更换统一的棉麻衣裤,并要饮下滤炭水保证身心的干净透明才能在昏暗的白日里跟在火鼠山羊身后~进行列罪游街。 这是寸阴的老传统了,在耶柯西还在吃奶的时候便已经存在,和世外的陪审制度有些相似。只不过陪审团的群众不需要任职资格,而那拥挤在游罪街两侧的群众里有百分之十是凑热闹的老人和娃娃,百分之二十是随波逐流的傻~子,百分之五十是拜倒在耶柯西脚趾下的狂热信徒和神之倾向者,只有百分之二十的人是有头脑和思维的智者,但他们聪明的头脑绝不会用于为重罪犯人开脱上。 夏尘一直认为列罪游街这种披着公正民~主皮囊的私人法庭行径实在无聊至极。那些摇旗呐喊的傻~子也好,沉默不语的智者也罢,他们在簇拥于游罪街道之前便晓得了最终的罪名判处结果,却还要兴奋又辛苦的挤在黏~腻的人群中假装手握制裁和民~主的尖刀,又有什么意义呢?倒不如干脆一点直接将民~主宗教法庭私有化,省去了罪人们渴求自由与公正的妄想,也免去大家簇拥在窄小的街道旁为行使民~主权力而流的一身臭汗。 列罪游街的路线没有被耶柯西的崛起改变太多。犯人在凌晨五时乘警车到透池沐浴更衣,上午七时准时从透池出发,每名犯人由两名红爪狱卒和两名土著自卫队员看守。游街队伍先是北上去往油脂湾与百木森交叉处的森亭,然后由森亭西下,依次穿过百木森c牛乳镇c孤儿陵c火山群c南冰板的列罪游道,最后在坐落于火山群东边缘的太阳领主塔前磕头谢罪便结束了游行。结束游行的犯人们将搭乘预备好的装甲车偕同狱卒们返回红爪监狱,而手持审判权的民众们将聚在太阳领主塔下定夺犯人的罪行,而后由寸阴各荣誉权威代表表明立场,最终判决将由人心所向一方产生,由大祭司锤定,自治会议监督,依犯罪类别分别由鬼面人或治安jg chá来予以惩罚。 今日列罪游街的不止夏尘一人,还有两个深huáng sè头发的少年和一个咖啡色头发的男人。两个少年生得相似,应该是兄弟,且都是激进的无神论者,隔着很远夏尘都能听见稚~嫩的小子们大声亵渎神明的咒骂和信徒狱卒的踢打声。而咖啡色头发的男人则安静得出奇,面对狱卒无礼的呵斥时也没有过多的表情,在糟粕之中保持着过度的儒雅和冷静。他的个子不算高,一百七十八公分,短鼻梁,圆而小的薄耳朵竖立在头顶两侧,眼眸是梦幻般的琥珀色,眼仁较大,身形略微消瘦,看上去像一位温文尔雅的年轻学者。但一道扭曲而宽大的疤痕却骤然自他的左耳根越过高耸的鼻梁一直延伸到右嘴角,破坏了他温雅的气质,令他显得有些可怖了。他应该是个温顺的小型体妖精,但却生了一双中型鹿妖般修长的手臂。而那双手则更像是女子的手,指头纤细,骨节分明。夏尘记得这双手,它曾在寸阴最宏大的祭祀典礼上抽~出了一支笔,在一个罪女的面庞上绽出了一朵花。 真是奇怪的家伙啊,夏尘想,令一个曾赎罪过的鬼面人再次列罪游街,是岛屿的刑罚太宽容还是他还没尝够勇敢的滋味呢? 七时半,列罪游街的随从人员已经全部到位,包括治安jg chá三十名c火鼠六只(携带训鼠人六名)c白角山羊两头(携带山羊使者两名)c开路人两名c号角人三名以及每位犯人配备的两名狱卒和两名土著自卫队员。 游行列队顺序早已规划好,那对无神论的兄弟紧贴火鼠和山羊的屁~股,排在最前面,其次是咖发妖精,最后才是夏尘。夏尘琢磨着信徒们如此安排定然是想令她这个慢吞吞的尾巴被群众的果皮砸的久一点,便情不自禁地想要发笑。 咖发妖精对她的笑纹颇感诧异。“你不害怕吗?” 那声音细腻柔~滑,不像是一位成年男子发出的,反倒像是十五六岁的少年。“害怕啊”夏尘说:“但那无济于事” 他看了看她,随后指了指自己的脸。“我脸上这道疤就是罪名遗留过的痕迹,大概一辈子都消不掉了,这种冲动的代价太沉重,女孩子是受不住的” 这淡然的语气是要将自己置身事外吗?夏尘感到可笑又好奇。“这世上不止男人有资格把伤痕当作勇者勋章,虽然勇敢的代价有些沉重” 咖发妖精沉默了。就在夏尘以为他会一直安静到出行的前一秒时,他又突然转过头对她说:“游行的时候尽量低着头,与jg chá走近些,被暴民们踩死可不是勇者的归宿” “知道了”夏尘微笑着回应他的劝告:“昏暗人大人” 列罪游街在八时准时开始。 身着一袭白色长袍的两名开路人将头发盘到头顶举着黑曜石古灯在前开道,三名号角人呈三角队形排开紧随其后,火鼠和山羊处于队伍中段,两头山羊携带其使者走在中间,训鼠人头顶银盘火鼠环绕在其周围。传说在人类和妖精未能涉足岛屿时,火鼠和白角山羊才是寸阴的土著,其种族延续也最久。宗教入驻之后,为承接传统,火鼠与白角山羊被奉为吉祥驱邪之兽,被允诺出没于岛屿的各大场合,列罪游街定然不能缺席。火鼠山羊之后便是各位游街的罪犯了。罪犯们穿着指定的衣衫,赤着脚,每人由四名看守看管,最后一名罪犯的身后是七名治安jg chá组成的尾巴,以确保列罪游街的万无一失。有些家底的犯人会差遣家属hui 治安jg chá。虽然队伍由开路人带头,但行速可是由看似无用的治安jg chá把控的,速度越慢曝光在群众视野中的犯人便越危险,据说十年前便有一位罪人因无法躲闪群众抛掷物而被活活砸死在游行路上的案例,故治安jg chá的存在变得重要起来,收入也开始丰腴。 “来了!来了!” 刚刚走出透池的城墙,夏尘的双耳便塞满了喧嚣与聒噪。积极的群众已经簇拥在列罪游道两侧,熙熙攘攘的甚至盖过了治安jg chá粗暴的吼叫。他们大清早就在此守候了,可能比犯人们还要更早的起床,夏尘想,也许每次游街最劳苦的就是这些热忱的群众了吧! 群众里中c青年居多,女人唇薄嗓门大,男人衣着不修边幅。他们大都缺乏富足的生活条件,平日游荡在工厂的边缘以养老的姿态度过青春,碌碌无为的生命并不能为他们带来羞耻与惭愧,相反,寸阴有任何的风吹草动他们都会群情激愤的第一个冲出来摇旗呐喊,仿佛自己从未缺失对生命的热情。 聒噪而愤慨的群众也大都是耶柯西的奴仆。他们的衣衫在拥挤中变得褶皱不堪,但衣领处别着的太阳徽章却总是肃穆明亮的,好似信徒们侍神的信念和决心。 “小兔崽子!寸阴的败类!打死他们!”群众激动地呐喊着。 “耶柯西万岁!太阳万岁!”信徒们忘我地叫喊着。 椰壳c鱼骨c羊粪c烂肉c果皮像春天的花絮一样被抛砸过来落在犯人的身上,随从的狱卒c土著自卫队员和治安jg chá也不免被群众的怒火所波及,变得烦躁暴虐了起来。 “你们这群亲吻掌权者脚趾的小丑!蠢货!徒劳的拜祭你们英勇无比的太阳吧!这小岛呵,最无能的也就是太阳了!”走在前面的无神论兄弟一直在用嘶吼回应群众的果皮和咒骂,而那成效着实显著,愤怒的群众和果皮都被狂妄的深黄发色的兄弟吸引过去了,走在其身后沉默的咖发妖精和猫杂种的境遇便改善了些许。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叫他们永远闭上嘴!耶柯西万岁!” “为了太阳!” 群众的体力和怒气尚在顶点,但愚蠢的兄弟却还在稀少的jg chá搭建的小小通道中大放厥词。被殃及太久之后,随从的看守和jg chá也有些不耐烦了,有时甚至会故意露出缝隙让神徒突破包围去揍那两个小子几拳,好叫他们的舌头安静一些。 夏尘除了舌头安静一些引人注目的程度并不次于无神论的兄弟。在蛮横的兄弟挨到拳头的滋味之后,群众的愤怒点开始后移,咖发妖精和夏尘便遭了殃。 最开始夏尘还能睁开眼睛看清前方的路,但很快她的脸便被烂果皮和羊粪砸的失去了方向。她抬手抹去脸上恶心的污物,却被一只脚踹倒在地。她不敢停留马上翻身爬起,却骤然感到一丝温热正顺着她的脖颈顺流而下。她抬起头,看到一个衣领上别着精致的太阳徽章的男人正将他稚~嫩的娃娃举在头顶,娃娃不明所以的嬉笑着,腿中央的尿~水淅淅沥沥的淋下来,溅湿~了卑微的杂种。 夏尘快速的喘息着,竟能在嘈杂的人群中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我活到今日,就是为了在这承受屈辱吗? 她不自觉地将手伸出,欲掐住那小东西的脖子摔到地上砸断他的脊梁骨,却被一只冰凉的手抓~住了手腕。那是一双媲ěi nu人的手,一双能令罪女开花的手,此时正爆着青筋全力阻止她犯下错误。 “走吧”夏尘抬起头,看到被烂肉和粪便砸的同样狼狈的咖发妖精正一脸淡漠的站在她面前,劝她咽下屈辱离开。 夏尘冷漠地抽回了手,随后便被粗暴的治安jg chá们挤回了正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一朵花(下) 从透池到太阳领主塔共四十八公里,分别在牛乳镇c孤儿陵和火山群设有临时休息区,规定是在十五个小时内走完全程,但列罪游街的队伍到达孤儿陵和火山群叉口时已消耗了十二个小时零四十分钟。由于深huáng sè兄弟的口才和精力实在超乎想象,这次围观群众的热血也格外高涨,夏尘的视野自打挪出透池便朦胧不堪,也不知途中摔了多少跟头几次磕到了舌头。她的双~腿已经没有任何知觉了,短暂休息时她看到自己的脚板已经被黑心信徒故意丢过来的三角石子磨得血肉模糊,走出一步便在地上留上一枚红色的脚印,这感觉差极了。但起码她还有自信在血流干之前走完这一趟屈辱至极的旅途,而先前巧舌如簧的兄弟俩已然被群众的怒火折磨得虚弱至极,甚至需要借助两名狱卒的搀扶才能保持站立。 真是难忘的一天啊!将整个头顶暴露在冰凉刺骨的水管下,看着腥臭的污水顺着发丝流走,夏尘气愤地想,也许那个看惯了她趾高气扬的u qi商人也在人群中,说不定自己头上哪个番茄或是烂果皮就是他丢过来的,这滋味真令人不爽! 如果今后u qi商人敢在她面前堂而皇之的提起今天的种种,她一定会用指甲撕烂他的舌头。 “起来!继续走路!” 治安jg chá一声令下,疲乏狼狈的犯人们只得勉力摇晃着发颤的腿再次曝光在热血沸腾的群众当中。 此时已经越过凌晨,但寸阴陆地上的太阳们还是将大地炙烤出红彤彤的亮光。罪犯们将无比艰难的穿过火山群才能到达目的地——太阳领主塔。但他们也极有可能死在最后一站。寸阴火山群环绕着望神火山展开,游行街道与其交叉接壤,而望神火山几乎就等于太阳宗教的日出圣地。要亵渎神灵的罪犯横穿圣地的难度不亚于裸~身横渡大海。 出了休息区放眼望去,层层叠叠的长袍太阳信徒盖过了群众的风头,宛如烈暴般汹涌震撼。游行队伍才迈出休息区,汹涌的烈暴便按捺不住迎面扑了过来。疯狂的信徒们在群众的帮衬下将宛如一条毛虫的游行队伍从中间截断,肃穆的长袍犹如一根根利刺扎进毛虫逐渐涣散的身体当中,迫使其流血流泪。 “为了耶柯西!为了太阳!” “杀了他们!” “住手!我们是jg chá!都给我住手!” “禽兽!你们这些太阳的奴隶别!别动我弟弟!” 游行队伍的随从人员慌张地逃窜着,无辜的火鼠被失控的人群踩在脚下,被丢弃的白角山羊则不知被谁的尖刀戳破了内脏,粪c血c尿流了一地。 夏尘努力贴近身后由治安jg chá凑成的游行尾巴,但还是被无耻的信徒们的尖刀划出了几道深深的口子。在亲身领教到治安jg chá的胆小无能后,她用一条沾满鲜血的胳膊利落的夺走了一名信徒手中的短刀,并用它割断了那名信徒的喉咙。这种事对她来说得心应手,甚至还跃进了杀戮美学的范畴。在连续抹掉三名信徒的脖子之后,一团细瘦的绵~软突然撞进了她的怀中。 那是一个稚~嫩的小杂~种,浑身被污物砸的狼狈不堪,但头顶那细软的头发还依稀保留着原本的色彩——温顺的香茶色,同夏尘的银灰一样,都是耻辱的颜色。 小家伙在无比剧烈的恐惧中抬起头来,放大的瞳孔对上了夏尘那双泛着血光的眸子。这时夏尘才发现,她的眸子和自己的一样,都是无望的墨绿色。 肮脏的发际间突然被一只细弱的小手插~进了什么东西,随后小家伙便蜷缩着身子自大人们的缝隙中挤走了。头发上肮脏的滑腻将它冲刷下来落在夏尘的手里,她擦了三次眼睛才得以看清,那是一朵花,一朵被人群挤烂了的银灰色三瓣无名花。 那小家伙在祭祀典礼上接受了她的炸马铃薯,便赶在今日拼了命的用一朵花来报答她吗? 这荒谬的想法令夏尘几乎克制不住的想要发笑,但处于漩涡之中的她暂时还无暇顾及这个。狂妄的信徒在完全失控的场面中完全就是一群啃噬人血肉的疯狗,他们不仅殴打犯人,甚至还将明晃晃的刀刃指向了无辜的治安jg chá。bà一 d一ng持续了十三分钟,宗教的高层教职人员包括大祭司安格玛c全数鬼面人c锁链人及一级教徒团协同寸阴自治会议c地方领袖c土著自卫大队cjg chá团体等全部从游行的终点赶过来控制局面,但最终还是被一声枪响打乱了阵脚。 “谁开的枪?” “狗屁jg chá你们眼瞎了吗!敢对太阳的奴仆开枪?” “他们跟犯人是一伙的!” “不!不是jg chá开的枪!都别过来!” “杀了他们!为了太阳!” “为了太阳!” 人群再次澎湃起来,高层神教人员和寸阴自治会议已经控制不住局面了,枪声越来越多c越来越密集,jg chá无力自保,土著权威人士调解无效,最终,大祭司安格玛和寸阴自治会议议长黑利利比决定屈身求助于五大洲联合党手下的联合军。 联合军在夏尘被砍掉半个胳膊之前赶到了火山群。这是寸阴唯一的一支严格而威猛的正规军,他们着装整齐,行动有条不紊且效率极高。一队负责保护活命的犯人和狱卒返回红爪监狱,一队负责稳定失控信徒和群众的情绪,一队负责以武力支撑治安jg chá的边角。 仅用了七分钟,尖锐的联合军便平息了这场混乱。 据统计,在这场持续了四十二分钟的混乱中有四十七人死亡,九十六人受伤。死亡人士中有三十五名太阳信徒,其中之一是现任太阳锁链人阿斯戈,死因是被子弹敲中脊髓。 而从透池出发的四名罪犯在被塞进装甲车时仅剩三名。深huáng sè头发的哥哥被信徒们敲碎了脑壳,找到尸体时已经断气多时,他的弟弟则受伤昏迷,但保留了一丝气息。 夏尘登上装甲车时小~腿已经麻软不堪,车内受伤狱卒的痛呼呻~吟不断,空气中弥漫着腐烂和死亡的气味。咖发妖精失去了右手的三根手指,但尚且还有直立的气力,这令夏尘颇感意外。而夏尘的苟活显然也让咖发的妖精大吃一惊。但他们都太过疲乏,实在无暇去互相问候安慰了。 夏尘蜷缩在车子的角落里。持刀搏斗的手臂不时传来朦胧的酥~麻感,连带着被掀去脚底皮的痛感一起缓慢地传送至大脑的痛觉中枢里。失血令她有些头昏脑胀,但那并不能阻碍她的鼻子嗅到自己身上那股令人作呕的羊粪和腐肉的气息。 她竟然真的同那些长袍奴仆们打了一架,而且还被揍成了这副样子。如果被那个狡猾的死亡商人看到了全过程,她一定会被嘲笑到饮弹自杀的! 夏尘悠悠地想着,将脏兮兮的脑袋靠在车板上。感受到车子发动的细微颠簸,她才想起那朵在混乱当中被她草草夹在上衣口袋里的小花——它已经被挤出了汁水,萎靡不堪了,甚至连仅有的三片花瓣都被碾个精光,徒剩下一根脆弱无比的茎管还躺在夏尘的手心里。 最近收到的花可真多啊! 她回想着那头细软可人的香茶色发丝和同她相差无几的墨绿色眼眸,慢慢合上了眼睛。 都说杂~种淡漠不知感恩是么? 她无意识地捏紧了掌心的残骸。失去生命的茎管在脑海中慢慢伸展c扎根,细长的枝叶自饱满的茎管中抽~出,芳香的精华凝聚在一起形成花~苞,最终绽开了一朵花。 不是银灰色的三瓣无名花,而是浅咖啡色花瓣的纤细淑女兰。 朦胧的芳香中,一个大胆而疯狂的念头骤然侵入了她的脑海,凝成了一枚花~苞。 疼痛与颠簸间,夏尘沉进了梦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腐春(上) 卢瑟琳娜厌烦夏天。 不止是她,天下所有的女人都一样。没有人愿意忍受夏天那无法摆脱的黏~腻c潮~湿和闷热,即使它的体温能使一些身材姣好的女人获得精神上的满足。但比起胸衣被汗水浸透的难堪,卢瑟琳娜更厌烦夏天腐烂的气味。冰冷的冬季可以暂时存冻小岛穷酸腐化的恶臭,但夏天的力量却足以融化岛屿那用以遮羞的冬霜,迫使人们在黏~腻的空气中眼见着冬日里累积起的恶臭在夏天的烘烤下烂成一滩泥渗进土壤和熔岩里,折辱了土地与神明。 对此,卢瑟琳娜也倍感困惑。明明日照时间没有随着季节的变化延长或缩短,为何人们还是固执的要在夏天里挥霍精力和汗水呢?仿佛是在刻意印证水族诗人鲍梅尔的诗句一样——夏是人血性的火,冬是人吐吸的白。 而夏的初始是春,春是腐烂的初始。 五洲历3056年的腐化气息自春临日当天便已显出了形。一个可恨又愚蠢的猫杂~种为神之父献上祭礼,那祭礼同她的神袍一起被丢进了望神火山的嘴唇里。火山咀嚼着杂~种的气息,腾起了一缕灰烟,腐烂的伊始便由此而来。 卢瑟琳娜从不惧怕腐坏,毕竟在某些人看来,她也是腐烂的一份子。她只是单纯的厌恶腐坏罢了。在某一个地方呆久了难免自我厌恶,无论是女支女还是太阳。 但这个春季的腐化速度有些超乎想象,几度令卢瑟琳娜产生了身处夏日的错觉。 太阳仆从的覆盖比例和群众热情加速了春日的腐坏。他们搞砸了一场形式上的列罪游街,却真实的害死了三十五名神教人士,其中还包括耶柯西的发言代表——现任锁链人阿斯戈贝弥,而他不止是串联太阳与民众的锁链,更是卢瑟琳娜探听寸阴宗教力量动态及幕后投资者行动脉络的锁链。所以他的意外死亡不仅令仆从惶恐悲痛,也同样使女支女头痛无比。断了这条脉络,卢瑟琳娜不得不另寻枝丫重获供给以确保自己在岛外异~党中的作用与地位。生长于此的她当然对小岛关乎粘连异~党的处罚条例一清二楚,甚至还被阿斯戈派去用此项罪名谋害监狱里的猫。但牢狱之苦乃至死亡那不足以令她退缩。比起亲眼看着小天鹅殒命神坛,异~党的罪状对太阳弃女而言实在不足挂齿。而身为天鹅之母,无论被作践到何种程度,她都希望此生能再度亲吻海洋,而风险和屈辱只是驭海的敲门砖罢了。 但越是在腐臭里忙乱不堪,越有飞虫和蠕虫顺应飞来拖延她的进度。卢瑟琳娜的耐心已经被太阳黑子那愚昧的嗡嗡声消磨得所剩无几,只要再听见一声不属于自己的声响便会陷进狂怒的爆破中。 不巧,有人却在此刻敲响了她的门。 她面色不善地扭开门,发现门外站着一个陌生男人。 他是个散发着水蜜~桃气息的纯种人类,黑发黑眼,在烘暖的春日里套着一身熨得笔直的墨蓝色西装,戴着一顶杏仁色的宽沿礼帽。 除了面孔生得像个无赖,他简直绅士至极。卢瑟琳娜打量着他的姿态,并暗自揣摩着他的身份。 “嘿,美丽的女士,这个时间还做生意吗?” 果然,一张嘴便暴露了本色。 “今天我没时间”卢瑟琳娜冷淡地拒绝,并企图用那扇可怜的门板将这个西装革履的无赖撵出去,但不同寻常的绅士却意外地从口袋中掏出了一支系着缎带的花,并用它撑开了她的门。 “觐见女士不献上礼物不是绅士之举”他笑着,奸相尽显:“不老的玫瑰,送给不老的你” “恕我直言,你这套绅士之举已经过时了。而且,在面包田女子的门口手捧鲜花很容易让我理解为你不想给钱”卢瑟琳娜倚在门框处,玩味地看着他。他那套西装是世外品牌,昂贵至极,全然不是太阳宗教或寸阴自治会议愿意负担的。那么或许他是五大洲联合党派来调查太阳婊~子的间谍,或许只是贪恋美色的世外嫖~客之一。 他很巧妙的保持着笑容,并适时的将其拉大了一些。“过时不要紧,有用就行,而且,我可没打算不给钱”他拍了拍西装裤两侧,说:“这些都是给你准备的,我可没打算再把它们装回去。这样,你能让我进门了么?” 执着的人多半别有目的。女支女望着他,笑而不语。 “嘿,别这样看着我,或者,你想来点巧克力或是果仁蛋糕之类的先补充一下~体力?” 女支女被他挑逗出一丝轻笑,缓缓松开了手,任那扇无助的门在绅士的手掌下慢慢拉到了极致。 贼不走空,嫖~客和间谍也一样。卢瑟琳娜没有理由一再的拒绝男人的坚持,无论他是假想中的哪一种身份。女支女的疲惫尚可理解,但没有婊~子会拒载金钱。卢瑟琳娜是个缜密的女人,她当了七年婊~子,绝不能让一晚的贞洁毁了她的大计。何况,繁琐嘈杂的生活需要一点小小的消遣,而女人总是比男人更懂得如何放松自己。 她接过了那枝花,转身将它插~进了瘦高的鲜鱼罐头瓶里。 而男人在得到她的默许之后颇为优雅地脱掉白绒皮礼帽和厚底皮靴踏进屋内,丝毫不拘谨。卢瑟琳娜也懒于多言,轻佻地掀开薄外套露出包裹在内衣里饱满的胸部,像一条渴望海水滋养的鲸豚般陷进了气味古怪的大床里。 “价格可是我定的” “当然了宝贝”男人的目光像蛇一样在她的身体上缠绕着。“你可真坦率,我的宝贝” “你就不问问多少钱?” “也许恰好就是我口袋里装的这些呢?” 女支女调皮地眨眨眼睛,伸出柔软的手臂勾住了他的脖子。 “那么,温柔点,聪明的绅士” “没问题,美丽的女士” 男人的手已经急不可耐地游走在她的脊柱和尾椎中间。那手指较一般男人要灵活得多,指腹盖着厚厚的茧子,滑动时有些磨人。他大概是个从事机械工业的家伙,也许我在他眼里只是个平滑的零件?卢瑟琳娜不禁要为自己的设想发笑,没办法,她喜爱这感觉。也许她真的是个天生的荡~妇吧!但能点燃荡~妇兴致的男人里可不包括那些不怕闷热的长袍仆从。 太阳仆从们的手指大都细腻柔软,却总是乐衷于折磨她,同他们在一起翻滚犹如在烈火中铸刀,卢瑟琳娜要时常防备着被他们的火焰烫伤,故每次结束后都精疲力竭。但世外的男人不一样。他们身上没有焦糊的宗教气息,反而总是携带着一股属于海洋的咸腥味,偶尔还能嗅到迷人的生铁味道,那是钞票的气息,是大洲的芬芳,永远都不会狠厉得燎伤女支女无辜的皮肤。 熟悉的震荡中,绅士突发奇想地吻上了卢瑟琳娜的嘴巴。 他的动作轻柔,齿缝间弥漫着少许烟味,短短的胡茬轻轻摩擦着她的下巴,给人一种美妙的错位感。但美艳的女支女却无情地钳紧了牙床。在险些被她撕下半个嘴唇后,那位绅士终于放弃了亲吻金色的念头。 “别做不必要的事,时间宝贵”女支女媚~笑着拒绝他。 “好的,我的xiǎ一 jiě” 黑发绅士略掉不必要的温情,变得越发认真负责了。卢瑟琳娜伸展着柔软顺滑的身体享受着他的爱~抚与占有,几轮过后发现这个生着黑发酷似无赖的绅士竟在情难自控时也保持着对她的尊重和轻柔,那感觉很奇妙,有些渺茫又有些熟悉。卢瑟琳娜半眯着眼看着那个在她身上驰骋的男人,不由得忆起了小天鹅另一半血液来源人的音容笑貌。当年他也是这样温柔的抱着她,在无畏的大海里将小天鹅灌注到她青涩的子~宫当中。那滋味就像是在她腹中放置了一团火焰,时常能感觉到灼热温暖的气流在薄薄的肚皮下轻柔而缓慢的滑动。那时卢瑟琳娜便知道,他是不属于海洋的。他的头发火红张扬,是承接了太阳的力量凝聚而成的,是注定要离开海平面的。 她缓缓闭上了眼,将悲伤和眼泪掩盖其中。她伸手抱住了温柔的绅士,将脆弱的眼皮埋进他略微发烫的发丝当中,暗自把它想象成火一样的艳红。卢瑟琳娜从未在婊~子生涯如此积极主动过,她白~皙的身体在黑暗中扭动了一夜,金色的发丝被汗水浸透,软软的趴伏在她优美的肩膀上。扭动结束后,卢瑟琳娜瘫在柔软刺鼻的床~上,第一次做了个关于海洋的美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腐春(下) “久仰”教徒们陆续退出密室之后,不再稚~嫩的小巴格齐纳尔对穿着衣服的女支女伸出了右手。 “是久违”卢瑟琳娜纤细美丽的指尖如蜻蜓点水般触碰了一下他宽大的蹼掌便毫无诚意的缩回,并随着主人的落座沉寂在女人的膝盖上。出乎意料的传召者令她有些不安,多亏了女支女的无畏才能将其隐藏。 布西牵起两侧薄薄的唇角,道:“真是抱歉,上次我只记住了你的裸~体,忘了你的脸长什么样子了。还有,我以为假装陌生对你当前的境况更有利” “谢谢你的好意,但女支女注定百害无一利”卢瑟琳娜用相同的语调回应他。她的愤怒之火依旧在燃烧。“所以我们能节省点时间直接切入主题了么?巴格齐纳尔先生,你的意外邀请已经令我损失了一位顾客,我不想再任由这无聊的召见影响我的生活了” “你被一级教徒团传召了两次,应该知道我找你所为何事” “为了那愚蠢的谣言?我已经跟卢卡夫那老头子解释得够清楚了,而在最开始我甚至觉得这根本无须解释!任何头脑健全的家伙都能瞧得出这是一场被蓄意挑起的舆论风~波,这种程度的诬陷就能把你们耍得团团转,我真怀疑太阳领主麾下的智囊团是否具有自主意识和判断力!” “当然,这显而易见”布西放任卢瑟琳娜宣泄不满,脸上没有过多的情绪波动。“近十年来太阳宗教的普及范围越来越广,群众的信教率不断攀升,所以在宗教民~主法庭的裁决过程中~出现这样的灾祸大多群众都会刻意把斗争的矛头引向无神论刁民那里去,这实在不足为奇。但寸阴自治会议和太阳宗教争权这一层面的猜测可不是一般人能想得到的,你知道的,我们一直都表现得如胶似漆。很显然这是有人借势刻意散播的言论,而阿斯戈那个所谓的fu ch一u传言只是始作俑者闲暇的调味剂罢了。你对于这件事,充其量起到了孜然的作用” “既然你早就清楚这些,还传召我过来做什么?” “因为一封匿名告密信在昨天凌晨被同时放置在宗教法庭进谏箱和寸阴自治会议议长的椰奶杯里。告密信上书写着下一宗即将传遍大街小巷的舆论谣言,谣言的内容是为防止日益健壮的寸阴脱离五大洲的殖民自治制度彻底独立,五大洲联合组织有意扶持岛屿上稀落的无神论刁民组织,并借由混乱逼~迫寸阴自治会议和宗教组织向五大洲驻寸阴公馆求助来树立威信,而要酝酿出混乱,五大洲手里必定握有寸阴的间谍” “所以你们认为我就是那个间谍?”女支女的无畏被撕碎了,她起身的幅度几乎要扯烂那可怜的裙子。这可不是婊~子的作为,倒像是个人见人嫌的泼妇。 “告密者还在密信中夹杂了一张zhà一 piàn,是你与五大洲驻寸阴行政大臣布鲁贝尼威斯的接吻照,遗憾的是,你没穿衣服”布西平静的将抽屉中的zhà一 piàn捡出来推到卢瑟琳娜面前,等待着她的回应。 愤怒的金色少女直接把zhà一 piàn的碎屑摔在了小巴格齐纳尔波澜不惊的脸上。 “你想凭借一张chuáng zhà一来定我的罪?别忘了当初可是阿斯戈那个混蛋为讨好五大洲那群西装革履的斯文liu áng才买我过去同他们上床的!你们因为这个吃到了多少好处,现在却妄图弄个混账罪名安在我的头上?” “真遗憾,这似乎是阿斯戈策划的一项大计,做得好的话他极有可能承接下一任祭司,终结祭司民~主选拔制度,改为官僚制。但就像我说的,真遗憾,他在未完成大业之前便丧了命,连同他的幕僚们一起,没人能为你作证。而阿斯戈幕僚团体碰巧在列罪游街的bà一 àn中全数丧命的事实仔细琢磨起来还真像是灭口呢!” 卢瑟琳娜金色的眸子涨出了血色,愤怒使她的身体如被火燎一般胀痛,但恐惧却令她的骨节僵硬无比。“灭口?杀了他我能得到什么好处?他还欠我一笔不菲的报酬没结算清楚呢!” 布西随意的耸耸肩膀,道:“谁知道呢!也许是大家预想的情杀,或者是害怕间谍的身份东窗事发而斩草除根。寸阴的群众拥有足够的想象力” “所以,我猜他们一定能顺势联想到阿斯戈死后的受益者等相关事宜吧”卢瑟琳娜的胸脯剧烈起伏着,惨白的面容上绽出一丝冷笑:“五名锁链人候补者中巴格齐纳尔的胜算是最大的吧?毕竟你哥哥缪基深得人心,就算是怜悯你,这个位置也应当是你的” 布西愤怒得蹙起眉头,那表情让卢瑟琳娜以为他会毫不犹豫地对女人挥出巴掌,但他却在女支女燃烧着火光的金色眼眸下绽出了一个别具一格的微笑。“所以出于怜悯,他们也会有意的将矛头偏离痛失哥哥的小巴格齐纳尔,转而指向肮脏的女支女” “唾沫淹不死我,别给自己贴金了,从头至尾的shā rén者不都是你们吗?”愤怒的余温化作冷汗浸透了她的全身,卢瑟琳娜不禁绝望失笑:“我原以为金色少女只需受尽折辱,想不到关键时候还有充当靶心的效用。还有卢卡夫那老东西,为了一个仆从的名号竟然陪一个女支女玩了两次传召游戏,真难为了他那把老骨头” 她的胃里泛起浓烈的苦涩。她凭借着这副皮囊在太阳的阴影里苟活了七年,竟到今天才发觉金色少女的美丽竟是那么的廉价。 攀爬权位之峰的水妖没有兴致去品尝一个女支女的悲哀,他像个洁身自好的公正者,正尽职却无情的宣读着神明对于女支女的栽赃。“近日来宗教高层和自治会议正忙于关于游街暴力事件的和解,我想有了这封告密信我们的黏合速度又能适时的加快一些。而你的审判暂定于群众热情稍稍冷却之后c第四条谣言兴盛起来以前,这期间就委屈你呆在领主塔三层的囚室里了。我想那应该符合你的心意,起码比红爪监狱要温馨得多”他笑了。或许他认为在这种时候对女支女微笑能彰显他昂贵的体贴?女支女何时都不需要那个。 “所以,没有别的话可说了吗?”卢瑟琳娜无力地操纵着唇~舌,两只手交叉在一起捏紧裙角,竭尽全力的避免抖动。“如果只是为了定罪,直接派人把我抓进囚室不就万事大吉了?你何苦还要在这同我浪费唾沫?还是你以为知晓死亡的脉络会比一无所知的去死更令我恐惧?” 布西抬起灰色的眼眸,毫无诚意地微笑着。“也许是这样。但你最好别误会了,你的牺牲是高层们权衡的结果,跟我关系不大。因为比起嫁祸,我更想探究一下最初那一纸谏言是谁塞进进谏箱里的,又是谁将它宣扬出去的,或者说,设计参与这场bà一 àn的究竟有多少人c他们都怀揣着什么样的目的。这些对锁链人的继承者来说远比女支女重要不是么?至于为什么要召见你,只是因为我的好奇罢了。初次会面时我都没怎么去关注你的模样,当然要在你将死之时好好观瞻个够” “结果还满意么?”卢瑟琳娜惨白着脸问。 “意料之中吧,没有什么满意不满意的。反正缪基也不在了”布西用谎言编织而成的灰色眼眸回答她:“但我想我得要收回当年说的话了。你是个充斥着魅力的女人,生来就能吸引男人,如果我是缪基,我也会欣然同你上床。但现在你的时间仿佛不够了” “那真遗憾,我还以为能好好宰你一笔呢” “不必遗憾,说不定我们还有再见的时候呢?” “你指的是堕入火狱之后的相见吗?”卢瑟琳娜毫不诙谐得诅咒着。 布西巴格齐纳尔笑而不答。他优雅地伸出指尖拨通了通讯,一分钟后,仆从们如阴霾般漫进房间,将金色少女带到了太阳阴暗面的囚牢里,夺走了她的金色与自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纵横商(上) “非常感谢,宝贝”接过那份价值一大笔佣金的文件,秋刀吴彬彬有礼的在那位女士白~皙细腻的指尖上浅浅一吻,感觉自己同影视巨星波兰克帕诺一样潇洒迷人。 他穿着能让男人尤为挺拔的蓝色西服,下面套着藏蓝色的修身牛仔裤和一双厚重的反毛皮短靴,全都是真正意义上的驰名品牌,是他花费整整一天时间才从望云码头的国际商贸大厦里买到的。这些真正的品牌货库存实在有限,几乎全是为五大洲联合组织驻小岛的使节们预备的。贫瘠的岛屿人们难以负担它的价格,也根本无法理解它的价值所在,自然也无从体会穿着世外的蓝西服和穿着油脂湾的鼹鼠绣姑们缝制的蓝西服立于人前时有什么分别。 但那位负责处理越洋文件的女士懂得它的价值,或者是他的。她一直用那种饱含涩意又似有泪水的目光注视着他,好似一只惹人怜爱的猫鼬。没有男人会忽略被这种目光追逐,所以在商人西装革履的踏进五大洲驻寸阴行政总馆的第一天,他就挑剔得拒绝了那个来自妖洲c瘦小又冷漠的行政使,转而挑选了这位美丽诱人的女士来为他bàn li业务。 行政使女士叫甘莉,是个年仅二十五岁的索林高地羊妖,生着一对惹人怜爱的杏仁眼c如棉絮般柔软卷曲的亮白色头发和赤洲女孩普遍的丰~乳肥~臀。她的故土索林号称是北赤的果仓,种类繁多的灌木树果像鱼鳞一样填满了它曲折的山地,为生活在山地地区放牧艰难的居民们带来了财富和希望。赤洲许多畜牧国人民都十分向往能住在每天都可以亲手采摘沙果和草木橙的索林,但生长于斯的甘莉却并不爱它。不仅是它,所有攀附在赤洲大陆上的国家都无法得到她的青睐。在她眼里,北赤保守又严肃,至今还有不少地方延续着祖先不吃海鲜的传统,而南赤又太粗犷统一,女孩实在不该在暴戾的环境中成长。她同所有心气清高的女孩子一样渴望着东度联邦的强大和南寒妖陆的富庶,所以她才在十八岁的最后一年不顾亲属反对毅然响应了五大洲联合军团的扩充号召,梦想着能在充斥着光辉和骄傲的土地上做一名文职军人,谁料却被丢弃到这阴暗潮~湿的小岛做了行政使。 提及这段过往是他们第三次见面时,甘莉像一只孤苦无依的羊羔一样在商rén iàn前低声倾诉着,她那双圆润的栗色眼眸亮晶晶的好似要溢出泪来,仿佛委身小岛的遭遇已毁了她的半生。 但这位年轻女士从未放弃对她余下的半生做出努力,那双善于蛊惑的栗色眼睛就是最好的证明。她敏感的捕捉到了商人身上浓厚的财富气息,亲自接手了他的业务后,她对自己的直觉感到万分自豪,而秋刀吴也毫不逊色的屡屡为她带来不经意的礼物,有时是一支钢笔,有时是一支手镯,浪漫得像个孩子。 取回最终文件将是他们于公时的最后一次见面。秋刀吴毫不吝啬地说要对她连日来为自己业务的忙碌奔波表达感谢,而后在甘莉湿漉漉的目光中像变魔术一样从板正平滑的西服口袋里取出了一个核桃大小的礼盒,并礼貌的压低自己的胳膊为她打开礼盖。 毫不意外的,他收获了行政使女士的惊呼。 礼盒中躺着一枚体态优美的白金钻戒,钻心有鸽子蛋大小——真正意义上的——最恐怖的是,它还是枚令女士无法移开目光的粉钻! 爱美的甘莉一眼就被它迷住了,连那双栗色大眼中时常孕育的诱人的湿~润都被那宝石切面的反光照得干涸了。秋刀吴猜想她从未见过这么大的钻石,也从未遇见过如他这般慷慨的男人。但女人的嘴巴总是与内心背道而驰。甘莉不停推辞着说不能接受这么贵重的礼物,又不禁伸出手拉低了领口的布料,刻意在男rén iàn前摆~弄衣领下深邃的胸口。 大洲的姑娘通常是不会做出这种廉价的举动的,但那也只是在穷酸卑微的岛屿rén iàn前故作矜持而已。在渴求富庶的甘莉眼中,面前这个西装革履又不乏幽默感的男人是一位浪漫多金的大洲成功人士,他的前途被定格在遥远又骄傲的妖精大陆上,各个角度都足够赤洲小村出身的行政使去憧憬和谄媚,于是她也极其机灵的把握着机会,将自己羞涩的胸部和灵动的腰~肢送到男人的掌心之下。 当那条深邃的乳线如火热的辣椒气息一般钻进他的感性的眼膜时,恶劣的商人突然觉得自己也许会爱上这座岛。 但那位板正严苛的巨犬先生一定不会认可这个,即使伶牙俐齿的商人总是在佣兵面前强调自己是个性情中人,也在身体力行的为他的所爱奔波劳顿,但巨犬依旧认为在他的挚爱——那个他口中想要睡一辈子的女人——身陷囹圄c忍受着牢狱之苦时,他的消遣行为是种背叛。 “不然你要我怎样,像个弱智情夫一样时刻为她的处境担忧?她会杀了我的,她的自尊强盛得让人害怕,从她十八岁那年我认识她的时候就是了,我不能用我廉价的关心去侮辱一只猫固化的坚强,男人,要懂得尊重女人” 但他的解释只换来了巨犬更加严厉的质否。 噢,背叛,或许是的,在罗诺加这种把头顶触不到却时刻以严苛的道德标准牵制人的荣誉光环看得比生命还要崇高的洗脑童子兵眼里,这世上的背叛远比交易要多得多。 不过秋刀吴早已习惯不为人认可,巨犬的耿直根本伤不了他,因为这世上所有的苛责和质否加在一起都不及他父亲对他造成的伤害大。 那个人是个声名显赫的chuán qi军人,鼎盛时期连元首都会亲切地称他为长兄,但他绝非是一个好父亲,因为他对家庭实在吝啬至极。 他的时间比寻常人的生命还要宝贵,鲜有陪伴妻儿的空暇,况且他实在不喜孩子。也许是难以接受那些流着口水的无知孩童竟是自己的骨血吧,功勋卓著的大将军很少接触孩子,这令他的三个儿女总对他抱有一种望而生畏的生疏感,直到他化作尘土也未能消退。 幼时,母亲总是宽慰身为长子的秋刀吴说他的父亲只是不太擅长表达,又恐怕年幼的孩童理解不了他的话才不愿多开口的,但秋刀吴依旧感觉那个在外人眼中如神明一般高大的父亲像一座大山一样难以接近。可在他烹饪的秋刀鱼受到父亲难得的赞许后,那孩子就像个停不下来的地鼠一样挖空了心思想讨得父亲欢心。他用了两个月时间绘制了一幅将军凯旋的油画——那是他那个时期最宝贵的艺术作品——送给难得归家的父亲,希望能得到他的肯定,但那人却毫不犹豫的撕毁了他的画。 那位伟大的男人宁可他成为一名随军伙夫为军队献出一生也不愿被旁人非议将门之后竟出了个动笔杆子的懦夫。为这个,直到现在秋刀吴也没原谅他。 自那过后,再没人能伤得了他。 那位名扬四海的伟人至死都没能把他培养成一名合格的军人,或是伙夫,但他令自己的儿子坚如磐石,无法摧毁。 巨犬耿直的斥责没能伤及他分毫,反倒让他更加亲近这个真诚的大个子佣兵,更加随心所欲地品咂着岛屿的甜味,活得像个随遇而安的冰糖贩子。 初登岛屿时,望云码头的咖啡和牛乳镇的酒耗光了商人兜里最后一点零钱,但好在穿越监狱排污管道的历程为他换来了提前的报酬。商人衣衫褴褛的走进岛屿银行用雇主的电子账户取了钱为自己换了一套熨烫得板直的昂贵西服,随后的一周里他都穿着那套抢眼的衣服为雇主的嘱托奔走。 当然,商人永远都不会忘了赚钱,对秋刀吴来说,还有色~欲。 几乎在刚刚触碰到小岛土壤时他就对它的火山群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因为传言火山夹角里的女支女有独特的技巧能让附着于她们的男人像火山一样喷发。秋刀吴一直希冀着能见识一下这些专事生理行业的女人们,所以在他拥有商人新衣的下午,他就亲自造访了寸阴著名的食人火山脚,并在那里结识了一名叫泽蓉的红皮肤蜥蜴女孩。 对于猎奇的商人来说,这女孩比丰~乳肥~臀的甘莉更具吸引力。 她生着金huáng sè的大眼睛,短~粗的翘鼻子和小巧的嘴巴,留着一头蓬松的深褐色齐肩短发,暗红色的皮肤触摸起来像玉石一样清凉。 最要紧的是,她不是个女支女,而是火山看守者的后人,他们的亲密实属一见钟情。 泽蓉在床~上总是喜欢半仰着下巴,秋刀吴也因此格外青睐她那修长美丽的脖颈。他曾亲吻过被男人们赞誉到顶峰的白天鹅女孩的脖子,那脖子白~皙细腻,像一截水嫩的葱管,好像稍微施加些力气就能令脖颈下那些细瘦脆弱的血管崩裂似的。秋刀吴不喜欢太脆弱的东西,无论是身为死亡商人还是厨子,所以他十分满意蜥蜴女孩的脖颈,厚重的皮肤令它触摸上去并非易碎的玻璃,也使她身上的男人愈发大胆起来。 他们像一对温柔的鸟儿一样腻在一起水乳~交融了四个黄昏,有几个瞬间,秋刀吴觉得这个容貌和身材并不出众的蜥蜴女孩是真的打动了他。她愚昧天真,同寻常的岛屿人一样根本不晓得他的西服价值几钱,甚至连咖啡都没有尝过,但她对待自己贫穷的生活像贵妇对待自己昂贵的高跟鞋一样精心,也从不惦念从男人身上搜罗些什么东西来润色自己的生活,毫不褒奖地说,她是个纯粹的女孩。 但这纯粹的好感到他们相识的第五个黄昏就戛然而止了。 因为泽蓉向他展示了先祖为她遗留下来的古怪石头,有的像参杂了污垢的大块玻璃,有的则像是将血凝在其中一样粘~稠,还有的平凡到让人怀疑它为什么会被珍藏起来。 但这些被藏匿已久的石块到了秋刀吴的眼中就只剩下了一个名字——钻石! 从看到那些钻石原石的一刻起,秋刀吴就知道他短暂的爱情冲动已经结束了。人总是会下意识地做出自己心底的选择,贪恋了她的钻石,就无法再贪恋她的本身,作为死亡商人,拥有这些美好的石头比拥有一个平凡但纯粹的女孩更让他欢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纵横商(下) 他用机智的头脑和灵巧的舌头收购了那些石块,只支付给那蜥蜴女孩两洲金钞票和三颗深紫sè hu牙。取走石头那天,泽蓉好似知道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所以特意将那三颗虎牙串成项链戴在商人青睐的脖颈上。秋刀吴被她隐忍静和的模样打动了,所以当即出去买了纸笔为她画了一幅肖像,并告诉她,若是未来的日子不如想象中那般甜美,就越洋去妖精的尾尖上找伟大的卓苹。 蜥蜴女孩湿~润着眼问他:“不带我一起走吗?” 商人看了她一眼,默默的搬起了那一xiāng zi宝藏。 “不带了” 事后,正直的巨犬斥责他是个小偷,但商人却反驳说自己确实做过小偷,但绝不会在每个女人身上都做小偷。他像强调他的性情一样强调这个,并声称真正的小偷是那些剥夺了岛屿人财富和钻石打磨技术的五大洲联合组织,他们偷窃了女孩爱恋钻石的权力和天性。 自知巨犬的刚直难以打动,商人便将绝大多数精力都挥洒在打磨钻石上了。他将原石上多余的累赘敲掉,又用黏土泥巴将粗糙的钻石们ěi zhuāng成腌制椰果以便携带,最后还自食其力地用拙劣的雕刻工艺将其中成色最差的一颗石头嵌在了他随身携带的c用来欺骗女孩的白金戒指环上,而后将它浪漫的捧到了甘莉的眼前。结果如想象般宜人,他俘获到了那位大洲女孩的芳心和理智,并成功的从她那儿拿到了一张‘五大洲理事馆公务证明’和一枚香吻。 “真高兴你喜欢它,亲爱的,但很遗憾今天我不能再陪你了。等我的diàn huà好么?我会为你准备一个浪漫的惊喜”他sè qg无比地捏了一下甘莉的胸部,而后又在一枚湿漉漉的热吻中道别了机灵的女孩,才终于收起了那副令人作呕的情圣表情。 “终于拿到手了,这下我们不用再钻排污管道了,船也很顺利?”秋刀吴问佣兵。 “都安排好了”佣兵说。 “小马驹呢?” “她的船尤为舒适和准时” 商人惹人厌恶地挑起了眉毛。“就像商人的承诺一样是吗?但今早我看她好像有些闷闷不乐” “因为她看见了你丢在垃圾桶里的松熊皮”佣兵总如磐石般不为所动。“知道你宰了她的小玩具炖了汤” 什么马会为了松熊悲伤?一定不会是战马。秋刀吴轻轻笑了笑。“我早就跟她说过我会把它们炖成松熊蘑菇汤的,她不应该怀疑商人的信誉。我会买件裙子给她赔罪的,但现在我们得先去监狱完成雇主的最后一项嘱托” 为这个,他特意脱下了他的西服,换上了沉稳的风衣。当日围观列罪游街仪式时他就穿着那件西服,他实在无法再穿着它第二次去面对惨兮兮的小猫了。 在那场可恶的仪式上,那些野蛮的岛屿人们对待他的银灰色~猫咪的方式可真让他恼火,他从未见她如此隐忍过任何人,其中也包括他自己。或许只有仪式结尾处迸射的鲜血和炸裂的惨叫能稍稍平息一下他的怒火吧!当夜,他毫无怨言的再次浸入红爪监狱的排污管道为那只可怜的猫咪带去药物与关心,但他的雇主却只顾着行使雇佣合同的条例,对他的爱意与关怀视若无睹,这让商人前所未有的低落了一个晚上,直到第二天蜥蜴女孩泽蓉将一xiāng zi石头搬到他的面前。 “你还没有见过我们的雇主对吧”秋刀吴挑选了一顶米白色的宽檐帽戴在头上,遮住了那张猥琐的面庞。“也许今天是个好机会,我想你会喜欢她的,别误会,不是那种喜欢。噢,对了,把沙罗也带上” “带她做什么?”巨犬警惕得竖起了眉毛。 “断尾”商人微微一笑。“别紧张,我们的雇主很钦佩凯尔的为人,她不会亏待他女儿的。况且我虽然喜欢蜥蜴女孩,但我不喜欢蜥蜴尾巴。你呢?” 六岁的小家伙从来不让人抱。 她是一匹故作坚强又安于独处的马,大多时候她都能妥善处理好自己的事,这让商人不禁猜想也许在家庭破碎之前她就已经是个独立的女孩了。她会尽量保持优雅的用餐刀切开生硬的牛排,会缓慢又认真的绑好自己的马丁靴鞋带,会灵巧的为自己绑起细瘦可人的马尾辫,在男人们懒于动弹的午后,她还会主动帮忙打扫垃圾。 秋刀吴非常喜爱这匹卓尔不群的小马,因为她笨拙的独立和体贴丝毫不像是个被宠坏的幼~女,反倒像是颇有担当的长女。虽然罗诺加解释说优秀军人对子嗣的教育都是一视同仁的严苛,从没有长幼之分,但秋刀吴只是敷衍的用轻笑带过了他的反驳,显然不太赞同。 沙罗雷布迈着紧促的步子走在男人中间。商人用他的意外之财为她购置了一套粉红色系的裙装,甚至还为她戴上了一顶格外滑稽的卡通鸭舌帽。但看得出,这身装扮束缚得军人之女几乎要把脸埋进衣领。一路上她一句话都没有说,不知是因为童装的颜色还是因为那一锅肥硕的松熊,此刻她低沉得不像个孩子。 “别再折磨衣角了,小家伙,我看得出你不喜欢这个颜色了,这是我的错”商人试着安慰她。“下次我会征求你的意见的。你喜欢鹅huáng sè吗?或者是果绿色?” “灰色,或者黑色”沙罗雷布无精打采地说。 孩童们总是在致力于强迫自己长大成熟,但成长过后却再无法理解当初的心境了。成长呵,本就是个忘本的过程。“我可不能赞同你这个,小家伙。你还没到只能用黑白灰去涂抹未来的年纪呢,你得试着去接受别的颜色,也总得试着去接受离别”忽略巨犬投来的警告目光,商人接着说:“很抱歉吃掉了你的松熊们,但你不能永远为此闷闷不乐,我想女孩比男人更擅长去排遣情绪,战马的女孩只会做得更好,不是吗?” “是的”她默默地垂下了眼睛,看得出她是想早点结束商人这磨人的半安慰式诱导。这点可真像她的父亲,他们宁愿永远孤身忍受伤痛也不愿面对旁人的安慰和怜悯。这些执拗的骨头们天生就会赢得尊重,当然,也少不了收获苦果。 但以她目前的心智还意识不到这个,秋刀吴突然有些无耻得可怜起倔强的小马了。 “当然,这并不能代表我道歉的诚意,谁都不能如此吝啬的对待一名战马之后,我必须要做点什么来弥补我的过失”商人执意延续着刚才的话题说:“我得赔偿给你一位新朋友” “什么?”小马驹茫然地抬起了头,未来得及流逝的哀伤与失落残留在她稚~嫩的脸蛋上——那当然与松熊和裙装无关,大人们心中一清二楚,但总是习惯性的忽略孩子的感受。 他从口袋里掏出两洲银钞票放在小马驹手里,然后笑嘻嘻地指着大戈壁滩上奚落的某一处酒岗说:“看到那个小酒岗了吗?拿着这两张钞票为自己买上一杯青苹果口味的气泡水,算是接受我的赔罪。然后用剩余的钱点一杯鱼血酒送给第二排最左边桌子上的人,你将收获一个朋友,同时也帮我们斩断了尾巴。去吧,小家伙,不用害怕,帅狗狗叔叔会在后面跟着你的” 秋刀吴延缓着微笑,满意得看着小家伙略微迟疑地迈开步子向几百米开外的酒岗走去。但巨犬却并不喜欢他补偿女孩的方式。 “你总喜欢做一些毫无意义的事,商人”恶犬的口齿和肌肉全都游离在暴怒的边缘,他盯着商人,就像前夜商人盯着桌子上的那碗松熊蘑菇汤。 “就像你总喜欢做一些父亲的决定一样”秋刀吴仰着脖子回应巨犬的怒火,看上去对自己出言的后果满不在乎。“你明知道小马驹的情绪跟松熊蘑菇汤没什么关系,但你依然我行我素。你们这些天生就会服从命令的家伙都一样,只要一心想着是为她好,就什么事都能对她做得出了。既然你已经铁了心要对她的想法无动于衷,那就别阻碍她提前结交朋友。记得结束后来找我,我在红爪监狱等你们” 话罢,不顾巨犬的脸色,商人转身走了。几分钟后,几百米外传来躁动和尖叫。他微微牵动了一下嘴角,继续径直向前走着,穿越了层层叠叠的红爪守卫,第一次光明正大地站在小岛监狱的正门前。 他向狱卒出示了带有甘莉手印和五大洲联合组织印章的五大洲理事馆公务证明,顺利得以一名公务人员的身份走进了红爪监狱的深水重刑牢,推开了那扇戒备森严的牢门。 噢,里面的人还活着。 商人扯出公式化的微笑,彬彬有礼地对那罪犯鞠躬颔首。 “你好,先生,我们又见面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落差(上) “你喜欢沙滩球吗?要一起玩吗?” 荒芜中映射~出一道金红色的剪影,稚~嫩的蓓莎南尼浮现在空荡的戈壁尽头,正抱着一只色彩滑稽的沙滩球对她微笑着。夏尘清楚地记得当时十一岁的蓓莎留着幼稚的双马尾辫c穿着一条单薄又单一的红裙子,手脚纤细像温柔的麦,真诚的金色眼睛在火山群的烘托下闪闪发亮。 那是伟大的蓓莎对她说的第一句话,银灰色的猫一直记得。她的记性很好,甚至可以追溯到四岁之时,所以她从来都是个敏感至极的猫,也是个不善原谅的人。 她记得那金红色的女孩是如何将海风与巨浪带进她的生命中来的,也记得那些勇敢无畏的征尘者们的样貌和声音。 他们自蓓莎矮小稚~嫩的身体后方缓慢散开,逐渐填满了夏尘空荡的戈壁,一步步向她走来。 粉色眉眼的小甜饼艾琳将一顶花环戴在她的头上,三趾巨鹰詹姆一贯颇有礼节地亲吻了她羞涩的指尖,魔法师基德深海又在卖弄他蒲扇般的大耳朵,放~荡的阿焰依旧穿着性~感的胸衣穿梭于人群之中层层回忆里,温柔高大的黑豹凝成了她视野中最大的光点。 她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即使已经历过一次,她还是会不自觉地为他退后,这几乎已成为了一种本能。 他站定在她面前,带着她无比想念的微笑和眼睛,温柔地抚上了她的脸。 银灰色的猫开始止不住地颤抖。她记得他将要说出的一切,记得他说话时的表情和动作,记得他淡淡的体温和混杂着蜂蜜香甜的海腥味,但她还是哭了。每一次都是。这也是她唯一愿意放纵和原谅自己的事。 “嗨,你好啊,我叫夏继飞,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的队长了” 他说,并对她伸出了手掌。 而她却勇敢的拥抱了他。 “你好,我叫夏尘” 对方没有任何惊愕的反应,他按着她的记忆继续诉说着。 “别在意罗肯的话,他是个愤怒起来就不管不顾的家伙,他现在已经后悔了,他正在给你宰鱼赔罪。掌握不好船帆没关系,我们都是从翻船过来的,这不算什么,好了,别哭了,我来教你游泳吧?这比船帆更重要” “别紧张,我第一次出海也很害怕,但你必须经历这个,否则你永远都不知道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征尘是什么啊,我也不清楚,但它让我意识到活着不止有平庸这一种可能,杂~种也可以保有尊严” “也许真实的你就是个畏首畏尾的懦夫,但我依然认为你不属于这座岛。你属于我们,你一直都是个勇敢无畏的人,只是需要有人替你做决定” “恭喜你,成为了征尘者” “厨艺我真的不太在行,我只会烤生蚝,你爱吃蒜吗?” “我也爱你” 当她的记忆游离到了尽头,他微笑着消散在温暖的火山红晕里,连带着那些五彩缤纷的发丝和自信勇敢的笑颜一同将梦境重归于荒芜。然后,她醒了。 被凝固的分泌物糊住的眼睛非常酸涩,她揉了许久才能睁开。目之所及依旧是潮~湿阴暗的牢房,没有荒芜的戈壁,也没有温暖的火山。她坐起身,熟练又冷酷的将梦境封锁在她为自己的感性和感情划出的吝啬区域,转而回归到令人失望的岛屿上。 手臂上那条红肿并有溃烂倾向的伤口已经干枯,大概三天之内便会凝成一条扭曲丑陋的疤痕。伤口的复原带走了连日折磨她的高烧和右耳疼痛的幻觉,令她的情绪稍稍高涨了些。倘若只听候红爪监狱的医疗差遣,恐怕她早就烧成一条被苍蝇卵占满的尸体了。 她起身下床,发现脚下的水位又微微的高了一些,已然盖过了脚裸c奔着小~腿去了。昨日的椰饼仍躺在床头柜上,干枯得像树皮,往日味道浓重的树果果汁也换作了平淡无奇的苏打水,看来仆从们当真是为游街的后续事宜忙得不可开交了,连榨杯果汁的时间都没有。 在那场爆发在游街仪式上的bà一 d一ng成功被训练有素的联合军压制之后,游街罪犯和狱卒搭乘着五大洲的装甲车直奔进了五大洲联合医院。深huáng sè头发的无神论少年四肢痉~挛着被推进了手术室,当好心的医生提出要为受伤的狱卒和余下的两名游街犯医治伤势时,却遭到了急忙赶来的一级教徒迪里马歇罗瓦杰的谢绝。这位肥胖矮小的黄胡子飞鼠妖精再三强调不愿为联合医院的医疗团队增加负担,并企图将手术中的无神论少年也从五大洲的手里抢回来,但在得知那少年危险的病情后,他便放弃了那想法,只是若有所思地留下一笔慷慨的医药费便带着伤痕累累的罪犯和狱卒乘车返回了红爪监狱。 回到监狱后,由两名归属于寸阴自治会议的狱医为两名罪犯消毒伤口并包扎,在那之前,狼狈的罪犯们被赶进了淋浴间由狱卒帮忙搓洗掉一身的血污和垃圾。如果不是身上的气味实在撩人,银灰色的杂~种定然会对这身份倒错的fu u受宠若惊。 剥离掉一身恶臭之后,夏尘托着红肿的胳膊来到狱医面前,却只拿到了一管舒经活血效用的白药膏和一卷劣质的纱布。 “伤口撕裂了这么久,你不清创会感染的!”帮助夏尘清洗的稚~嫩~女狱卒对狱医表达不满。 “感染?”架着厚厚眼镜片的狱医夸张地用手指搓了搓下巴的胡茬。“什么病毒细菌能侵袭杂~种的生理机能呢?如果发现了这个我大概可以在国际医疗史上铸起一座丰碑了吧?”最后他轻蔑地对愤怒的狱卒挥了挥眼镜,道:“安心吧,一条口子而已,死不了的” 杂~种被赶回了牢房,临走前她还很有礼貌的把白药膏和纱布丢进了监狱走廊的垃圾桶里。也许我还算xg 的,夏尘想,大概这庸医在面对痛失三根手指的咖啡发色妖精时也会满不在乎地说出一句“安心吧,三根手指而已,死不了的”吧? 窄小潮~湿的牢房一如她临走前的样子,恍若从未有人到访,但两管不属于小岛的血胶药膏和清创水却悄然出现在了排污管道旁边。她忍受着失血的眩晕与一天行走的疲乏为自己清理了伤口,但还是没抵住牢狱的阴冷和粗糙的营养供给被伤口溃烂引发的高烧折磨了四天。 待手臂上的伤口终于开始粘合干枯已是列罪游街仪式结束的第九天了。 养伤过程中,猫咪敏感的洞察到了监狱里某些不祥的异样。比如每日的查房狱卒从长袍仆从换成了身着监狱zhi fu的陌生面孔,定时送往牢狱中的纸巾上不再印有螺旋状的太阳图腾,而罪犯们粗糙的饭食中偶尔还会出现一两顿稀奇的油炸蜂鸟。众所周知飞禽鸟雀在寸阴本土的宗教教义中为耶柯西的光粒坠落凡间而成,太阳仆从尊其为‘耶柯西之衣袂’,是坚决反对其沦为饭食的。 随后,死亡商人的来访印证了她的猜测。 这次他没有走排污管道,而是正大光明的从正门进来,甚至还有个滑稽可爱的狱卒对他礼貌的颔首。 “嘿,有没有想念我?”他这身装扮真适合再佩戴一副墨镜,可惜他昂贵的鞋袜均已被臭水染指。 “你是怎么进来的?”猫问。 商人夸张地耸了耸肩膀。“如你所见,走进来的”在那对墨绿色的猫眼凝成冷漠之前,他又补充了一句:“额意外的得到了一个小小行政使的小小文件,以视察的名义进来逛逛,顺便来看看你” 短短十几天不见,商人脸上因奔波疲劳而产生的凹陷便重新被红~润和活力填满,崭新的行头和发型下,杂~种还敏锐地注意到了他扣在左手拇指上的那枚黑宝石扳指。 “我预付你薪资,可不是要你在这种时候还肆无忌惮地吃喝玩乐的” 杂~种毫无诚意的批判惹来商人谄媚的笑容。 他抬起左手拇指,夸张地在那块宝石上亲了一口,道:“这你可是误会我了,甜心,我可不敢在这种时候放~荡享受,你要相信一位聪明商人的自律程度。这只是我偶然遇到的,你知道我喜欢收藏这些亮晶晶的小石子,我本以为它的价值在何处都是永恒,想不到岛屿的石子居然同赤洲的兽齿一样不为人珍视,那我还有什么理由拒绝将它收入囊中呢?”他亲热地用宝石光滑的表面摩擦着自己的脸,佯装遗憾的叹息道:“如果你的岛屿能单纯一点不那样嘈杂的话,我会考虑等我从你那ci zhi以后买下这儿的火山,还有它酝酿出的所有的石头” “岛上怎么了?”无暇听商人故弄玄虚,夏尘打断了他的话问。 “游街的bà一 àn挑起了事端。bà一 àn被五大洲压制下来之后,你们的掌权团体们开始焦急地寻找bà一 d一ng罪责的承担者,一条诡异的谏言却贸然传扬开来——借刀shā rén是女人的本能。然后三个关于解密谏言的谣言又在岛上传开了,一个说无神论者是bà一 àn的主谋,一个说是你们这的自治会议为了争权shā rén,还有一个最为荒谬,说是那个金色的神之弃女为爱杀掉了她的床~伴” “最后他们决定拿金色少女抵罪?”杂~种不假思索。 商人一笑。“用最小的代价解决最棘手的问题,这一点岛屿人做得可丝毫不比大洲人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落差(中) 杂~种无暇玩笑,反而烦闷地捏了捏右耳尖。“我要你警示一下那个女人,可不是要你用这种方式。阿斯戈是你杀的?” “是我,但我发誓我没想在那天杀他!”商人苦笑着辩白:“我甚至已经计划好让那位锁链人死在金色的床榻上了,但没想列罪游街上却发生了变故。我确实带了枪,但直到混乱高~潮我都没扣过扳机!听到第一声枪响时我也很震惊,但那时我还没想打死他,直到他的幕僚和护卫全被人蓄意打死空出他的头时,我才动了杀心” 被肃清党羽之后再想杀他就难了,也难怪商人开了枪。银灰色~猫咪思考着,但暗杀者为什么还要留着阿斯戈这条命种下仇恨与祸根呢?是为了警示还是驯服?还是因为他的污蔑大计被泄露,令同宗出现危机感?若是此番栽赃猫杂~种的罪名成立,他将大得人心,声望也会逐步向太阳山顶靠拢。但警示者是否是来自太阳神教的争权者也未可知。此番bà一 d一ng的受益者可不止有锁链人后继者和神教内其他掌权个体,从红爪监狱的权位变革和人员交替中不难看出,寸阴自治会议也在耶柯西威严折损后蹭到了不少好处,但这一步让权的举措是宗教人士为讨好自治会议免受责难还是暂避风头c以待后势的权宜之计就无从得知了。毕竟这些岛屿的政治内幕和疑问对于即将远行的杂~种而言没有什么意义,毫无归属感的猫咪尤甚。 “杀了也好,免得那混账痛失幕僚之后乱咬人。金色少女此番不死估计也尝到了苦头,这足够了,余下的事就不归我管了” 秋刀吴表情古怪地扯扯嘴角,他总能轻而易举地让人感到厌恶。“岛屿的争斗从一开始就没有必要管吧?实属罕见啊,猫的良善”说罢,他欠揍地露出了板牙。 杂~种默允了他的调侃,微微一笑。“只是为了报答一位老人的养育之恩而已” 岛屿从未对猫咪友善过。它是个用孩子为自己悲惨的人生遭遇泄愤的恶毒母亲,为让猫受尽折辱而孕育了她,她自然不必救它。只是她的父亲——那位第一个把她看作是孩子而并非杂~种的良善老人——还居于望神的峰顶c被层叠的伪仆从和善信者们围困在阴谋的风眼里,就算是为了童年时期甜腻的椰子糕,她也由衷的希望老人能寿终正寝,不必在风烛残年的岁月中还饱受争权者的欺凌c最终沦为可悲的牺牲品。金色少女因太阳仆从害死其爱~女一事憎恨太阳宗教已久,而女人的憎恶像是草原中的火,只会随着风霜挪移愈演愈烈。放任她和她身后的异~党横插到寸阴的权力网中,她的仇怨将如望神火山的火舌一样直冲山顶第一个烧向无辜的老人。猫咪无法对此坐视不管,即使她与那位金色少女同病相怜。猫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报恩。 “好了,谈谈正事吧!船准备得怎么样了?”她不想在岛屿的问题上浪费太多时间。 “已经准备好了,四天后的凌晨出发,是从治安jg chá那儿花了钱买来的席位,安全可靠,就是环境有些恶劣。没办法,走私船的通病,只好当作一次稀奇的体验咯!” “四天后的凌晨?那不就是我被定罪前的几个小时么?”夏尘轻轻扬起了嘴角。“你还是跟以前一样,总喜欢让别人失望” 秋刀吴狡猾一笑:“艺术家的趣味!” “我可不想在这种地方听你谈所谓的艺术。我的罪友呢,你去拜访过了吗?” “当然,在你饱受折辱却拒绝我关爱的当天我就顺着另一根排污管道去看望他了,带着昂贵的血胶。说真的,他可要比你受重视得多了,所以监狱里妙手回春的狱医只给他拿了一管止血的药膏团破旧的纱布和一盒止疼片,让我吃惊地以为用上这些东西能让他的右手重新长出三根手指头来呢!”商人笑道:“不过他倒也是个怪人,平静得好像当天被切掉三根手指的人不是他一样,那哥们甚至都没忘在接受我的血胶之后对我道谢,你们岛屿的屠夫全都如此吗?” “离开的事你对他说了吗?”没有理会商人恶劣的好奇心,猫继续问。 “说了,但没坦白。我告诉他有人有意要救他一命,他只是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木讷得让人没有多说话的”商人眼球一转,靠得近了些,神秘兮兮地问她:“不过你对他倒是很上心啊?旧识?新欢?” “算不上旧识”杂~种不愿多说:“只是心血来~潮而已” “那么你是打算逃出岛屿后将他放飞还是放在身边同行呢?”商人追问。 杂~种挑起眉梢。“你有话说?” “只是有些好奇”商人的回答毫无诚意。“如果他只是个不曾担任执刑鬼面人c没有跟尖刀和鲜血相处得那样融洽的普通人,也许我会认同你的心血来~潮。可现在我无法不去紧张这些,因为你急需人手扩张队伍,而他颇富残忍的经验。但你知道当初他是犯了什么罪才被嫠面的么?” “这跟我的打算无关吧?” “是性向之罪”商人打断了杂~种的话。 杂~种听闻稍稍眨了眨眼,没有多余的情绪起伏,墨绿色的眼眸毫无波澜地滑向商人严肃的脸,道:“我不记得你有性向歧视。‘如果世上没有者,三分之一的艺术家都将不复存在,历史也会索然无味’这话不是你对我说的么?况且只有贫瘠的岛屿才会把这定为罪名吧?” “我当然不会歧视,但军队容不下这个,包括雇佣军”商人说:“你应该还没忘记罗马诺尼上校最终为何被部僚谋杀吧?” 夏尘沉默。 没人能忘了那个。那是一位无与伦比的领袖,拥有骄傲的眼眸c发色c阅历和双籍,令人信赖的睿智与勇敢,还该死的体恤部下c宽以待人。他戴着东蓬最年轻上校的光环来到猫刺客营帐,短短三年势力便扩展到营帐三大军团之一,是一位走到何处都会被人致敬的王者。银灰色的猫曾视其为标榜,但他最终却惨死在了自己的帐下。 他的部僚不为弑主篡位,罗马诺尼死后庞大的佣兵团就地解散,没有人获利。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他不爱~女人,甚至还找了个男性~伴~侣常伴军中。他的部僚无法再忍受耻辱便手刃了他。据说他们还切下了这位曾经广受爱戴的少校的生~殖器和卵蛋,令他不得不以女人的姿态满含屈辱的下葬。 “你的罪友在处理血与罪的方面别具一格,性格也算沉稳冷静,但除此之外便没什么长处了,何况现在他还丢失了三根手指,原本持刀拿笔都无比灵巧的右手只剩下可怜的拇指和小指,除了掏耳朵和按手印,我实在想不出这两根手指还能做些什么”商人叹了一口气。“以罗马诺尼的威信和豁达尚且不能感化军队,何况是一个失了三根手指的沉默妖精呢?招收他所带来的负面影响要比正面利益多太多,这不值得” “你从未因值得的事夸奖过我” “但这次不一样”秋刀吴强调,面容冷峻。“没人会愚蠢到去挑战军队的偏见的。想想你自己的遭遇,历来军队都排斥女人和杂~种,你应该深有体会,受歧视的家伙们要走向战争并得到同僚的认可是无比艰难的,但在战争中根本就不具翻板的席位。军人或许会因为心底的小小优越感跟随有能力的女首领或是杂~种首领,但没人能忍受首领或是同伴为自己带来的难堪,其中也包括我。我拥有许多性取向不同的好友,我愿意为他们排忧解难倾尽全力,但要我同他们一起走向战场,我可能会成为一个逃兵” “偏见无法消除吗?”杂~种下意识地盯着滑落到自己胸前的耻辱银灰色,又想到了安格玛所说的话——光辉善变,耻辱永存。 “这是事实”商人毫不避讳:“就像杂~种的身份会跟你一辈子,你生来就比别人矮三分,而这三分的落差是你用多少金钱和荣耀都无法弥补的。夏尘,这些年来我协助你做了不少不值得的事,我从没后悔过。但我希望你能明白我这样做是因为你的果断,而不是固执。那位先生是一位勇士,但仅此而已。他不值得。” 他的面庞呈现出钢铁样的棱角,那绝不是商人的脸,商人不会如此强硬。夏尘望着他的脸思虑许久,最终点了头。“我知道了,我会深思熟虑的,你先回去吧” 商人的嘴脸瞬间融化,恢复了往日的奸态。他不怀好意地提起了嘴角,说:“别急着撵我走,我特地带巨犬和他的沙罗花过来探望你,他们还给你准备了一个特别的小礼物呢,绝对会让你大吃一惊!” 说着他扭开了牢门,一名高大壮硕的巧克力色男人擒着一名少年来到杂~种的监牢,他的身后跟着一个还不及他腰高的鼠灰色小女妖。 那名少年骨骼纤细c皮肤白~皙,全身洋溢着稚~嫩的轻狂与勇敢,拥有梦一样的亮橙色眼眸和头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落差(下) 猫杂~种吃了一惊。“格林?” “姐姐!”橙发少年奋力挣脱着男人的钳制,却只能徒劳地将自己白~皙细瘦的手腕勒出一道道红痕。 秋刀吴饶有兴致地翘~起了眉毛,舔~了舔嘴唇。 “我看他跟得辛苦,就差可爱的小马请他喝了一杯冰镇鱼血酒,但他好像并不尽兴的样子,所以我想把他带过来大概会好一些” 银灰色的杂~种轻轻吐出一口气,站起身来。 “放开他吧,你们先出去,我们有话谈” 佣兵在商人的示意下松开手,随后同小女妖一起退出门去。 夏尘起身为他解开禁锢的绳索,同时敏锐的感受到被束缚的少年正在她的双手下轻轻~颤抖。 “他们是姐姐的人?”他的声音有些扭曲。夏尘垂着眼睛不去看他的脸,她无法忍受他的面貌也被恐惧和震撼所扭曲。 “为什么到这儿来?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要来么?你之前不是做的很好吗?”略过弟弟的惊愕,她的责难不免沾染了失望的味道。 那少年虽然三个月前才步入十六岁成年期,但他的智慧和决断却从未与年龄的青涩有过任何粘连。他拥有女孩一样柔软多变的思维链条,能很好的把理性与感性串联在一起,所以他总是能巧妙地规避风险,令他任性的姐姐能够毫无后顾之忧的放肆。夏尘非常赞许他这点,以至在狱中听闻格林在外以披上神袍之姿态与神之养女决裂时不禁为他的智谋鼓舞。那样一个从来聪明乖巧懂得自保的弟弟突然穿破了理性的界限来到她面前,也难怪她会感到失望了。 “他们和那个金色少女一样迫切得打听着你的消息,我怕他们会对你不利” “这不是你应该考虑的事”夏尘冷漠地打断了弟弟的关心。 “但他们也不应该是同姐姐走在一起的人!”格林涨红了脸。“他们杀了酒馆的贝恩斯一家!还把他两个侄子的喉管砍断了丢进百木森里喂了狼!就连他们身边那个五六岁的小东西都杀过人,姐姐为什么要同这些人走在一起!” 看来他比我还要失望啊!也许他一直视我如蓓莎那样刚直勇敢的人吧,或者他一直幻想着我是个正直而又优秀的姐姐。但现实总会让人痛苦。猫杂~种突然为他感到难过。她望着橙发少年布满汗水的面庞和因激动扯出的皱褶,不自在的捏了捏右耳尖。 “我被关起来之后的事,你都参与了多少?” 少年的控诉瞬间噤了声。他的眼神有些躲闪,亮橙色的短发如温顺的蓬草一样堆积着,被汗水浸~湿。“只做了些道听途说的事”他说。 猫杂~种再次发出叹息。“那条关于女人的谏言是你放进宗教法庭进谏箱里的” 少年沉默不语。 “解密谏言的流言也是你传播的?” “只有关于阿斯戈的仇杀流言是,剩下的都不是我~干的”格林说。“我知道那个女人打算污蔑你是异~党,所以才想把她送进监牢” 但真正掀起波澜的却是另外的几则流言啊,那些躲在阴影里的家伙吐出罪恶的气息,借着格林的风势愈演愈烈,已在暗地燃起熊熊烈焰了。夏尘不禁苦笑,她天真的弟弟被人利用了。 “是谁协助你做的这些事?是白家的女儿吗?” 少年橙色的眼眸瞬间滚烫了起来。他从未用这种眼神对待过她。“难道我在姐姐眼里只是个离了别人就无法思考和行动的废物?” 的确有一些东西随着少年年龄的增长开始变得不同了,那就是男孩儿的自尊心——那是岛上最无用的东西,却人人都有一颗。夏尘面上的表情又沉了一分,但她还是努力调节着自己的语调不要太过严苛,虽然最终效果有些差强人意。 “我从未那样看待你,格林。所以你也没有必要故意做出一些事来向我证明你自己。你是我最引以为傲的弟弟,我比任何人都更清楚你的优秀,但你的智慧不该用在小人的计谋上” “我也不愿这样做,但我实在无法忍受一次次眼见着你承受别人的嘲讽和折磨却被排除在外的滋味了。列罪游街那天我也在场,我亲眼看着酒馆的兄弟大声嬉笑着把鱼骨丢在你的头上,不但没办法上前阻止,反倒还要笑出声来。你不觉得这对我而言实在太不公平了吗?”那男孩双眼赤红,几乎啜泣,惊呆了惯于淡然的猫。 那个懂事又沉稳的弟弟,从未这样对她讲话。 “难道只有姐姐才能感受到亲人被折辱c被伤害的痛苦吗?而我就是个什么都感觉不到的石头个没心肝的东西吗?十二年前你说过会把我当作亲弟弟看待的!但此刻我宁可做你的走狗也不愿做你那个可以被随意丢弃在家里的弟弟了,我受够了回避和等待的滋味了。姐姐,你告诉我,如果今天我没有来找你,你是不是还会像往常一样悄然在岛上消失,又在未来的某一天突然出现来认领我这个所谓的弟弟?” 泪水浸~湿~了少年的眼睛。那双眼睛是那样的明亮澄澈,同十二年前她第一次在孤儿陵见到他时一模一样,总能令人愧疚得低下头来。岛屿的腐烂和贫瘠没能改变他的眼,恶劣的姐姐却让它的光彩染指了悲伤的色调。 猫杂~种深潭般平静的眼眸中划过一丝浪涛。 孤单的孩童渴望亲人的陪伴与关爱,这是童稚带给每个人的需求,无关智慧与尊严。她知道,一直都知道,从前在孤儿陵度过的每一个清冷的日夜里她也是这样无比期盼着。但身心皆残的她有资格陪在稚~嫩的少年身边吗?人格不健全的她能把少年培育成一个无畏的勇者或是一个普普通通c自由快乐的好人吗? 她怕自己做不到辜负了孩童的崇拜,又怕自己做到了培育出另一位勇敢的征尘者重蹈前人的悲痛。 胆小无助的猫咪除了逃离他的期待外,别无选择。只是这时间太长久了些,也许至今也没走到尽头。但她一直记挂着对少年的亏欠,也一直在尽全力弥补在他本应树立自身人格和价值观年龄阶段的断层和空缺。但纵使如此,这十二年的沟壑也是无法被填平的吧? 银灰色的杂~种不禁伸出手去触碰他悲伤的亮橙色发丝,心痛得发觉她的弟弟竟已长得这样高了。 她轻轻开口:“不是的,格林。就算你没来找我,这一次我也是打算带你走的” 格林一愣。 悲伤消融在他的鼻尖,折射~出~水样的光辉。但他的眉却蹙起了。 “走?走去哪儿?” 银灰色的杂~种绽出浅浅的笑容。 “你不是对我说过,你今生最大的梦想就是在马西斐尔的长发雪山下做一位无拘无束的自由学者吗?” 猫轻轻吐出字符,唯恐吐吸太重会惊扰到那男孩稚~嫩的神经。 “不称职的姐姐打算把马西斐尔的雪山和驯驼送给你当作成~人礼,你会喜欢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优雅而美丽(上) 欺骗是狩猎者求生和进化的本能。 无论是人c妖精c野兽还是家畜,用以示外的刚强饱满的正面姿态大多掺杂着关乎虚荣自尊的骗局或是自卫御敌的期望。而世上最成功的欺骗无非是宗教信仰。 宗教无法被触碰,但它总会被歌颂。它由人们对孤独的恐惧而生,使那些害怕孤独的人相信自己时刻有所庇护,从而摆脱了恐惧感。大多时候,它没有让穷人变富的神奇魔力,但毫无疑问,宗教同经济军事一样有力,正如光环之父贾维斯所说,一个正直的上帝本身就是它子民最大的财富。 但很遗憾,贫穷依旧积聚在世界的角落,而并非每个上帝都爱伸张正义。 望云之岛的太阳领主就是个性情暴虐冷酷的上帝。它以强光刺伤朝拜者的双目c以高温熔化信徒的膝盖c以升华于苦痛之地的神明意志侵占人的骨血脉络,令其只能盲目跪拜在耶柯西神圣的衣袂之下无心去关照其他,更不敢在一片虔诚声中对太阳产生一丝一毫的质疑。 可有谁知道,在那团无比神圣的暖光背后也有凹凸不平的表皮和惹人嫌弃的黑子——那才是它发光发热时最完整的模样。太阳也是不均的,也并非是完美无缺的。可有谁知道呢?又有谁想知道呢?所有人都希望能在自己或是教宗幻构的世界里活得充实幸福,没人愿意去理解和包容在太阳炙烤下失去女儿的女人,即使他们亦为人父母。 折在太阳阴暗处的囚室里,卢瑟琳娜感到无望而愤怒。 太阳领主塔三层是一圈密密麻麻的囚室,墙壁的隔音效果很强,由三种不同材质叠加而成,令人感觉安全又绝望。卢瑟琳娜的囚室距三层唯一的楼梯出口最远,距日出的热能量最近。那是个被装扮成起居室的五十平米小屋,家电齐全,还有g一ng yg全天的热水和饮用水。太阳仆从们按时为她送来三餐,饭食丰盛且营养均衡。尤为可笑的是,他们竟施舍给她午后甜点的待遇,看来同她上过床的仆从们当真是死~光了,不然怎么会不知道她平生最厌烦甜食呢还好在她放任三天量的甜食僵硬之后,聪明的仆从们将甜点换成了红茶,令她的被囚生活多了一丝触得到的苦涩滋味。 对于神之弃女而言,她已不是第一次流落至如此境遇了,但为了等死过活这还是头一遭。 或许也是最后一次了。 卢瑟琳娜抑制不住血液和泪滴的翻涌,她把被褥一齐丢在地板上,企图用金属水杯砸烂那可笑的电视,或者开大水流浸透地板淹了耶柯西的老巢,但这些全都毫无助益。每一次太阳都宽容的放任她发泄愤怒,然后派遣几个扎着头巾的清洁妇默默将她愤懑的残渣和水滴打扫干净丢进垃圾桶里,只许她与悲伤为伴。这是太阳为数不多的善意,为将死之人预备,为的就是要他们在最有价值的时候平安的去死。卢瑟琳娜气愤,却无可奈何。 她在被囚禁的第二天想到了自杀。 她曾无数次幻想过自己的死亡,她还是最向往能够落在海里的。 世上只有那么粘连成一片的海。那片海夺走了太阳赋予她的光辉和荣耀,夺走了她曾无比信赖的亲情和稚~嫩的爱情,却将美丽的小天鹅送到了她的子~宫里。她希望有朝一日能死在她的小天鹅诞生的地方。她的血肉和骨骼将被大海的血液慢慢溶解,温柔的流沙会把她的魂魄和泪滴埋藏在深渊沟壑,与珊瑚和残屑为友,直到融成新的海洋。她那绵长的牵挂与爱恋啊,有的会化作一棵草,有的会化作鱼类身上的鳞,也许还有一部分会附着在草屑柔软的躯体上随波浮出海面,恰好被觅食饮水的天鹅吞入肚中,化成了孕育新生的能量。这曾是她唯一没有被剥夺的权益,但如今却还是被那些践踏过她的人夺去了。 于是她狠毒的决定,宁愿扭曲而丑陋的死在泥沼里也决不要成全太阳的阴谋。 屋子里的陈列显然是为防止被囚禁者自杀而精心挑选出来的,任何尖锐物体都不存在,包括指甲剪和耳挖勺。任何杯子都是金属材质,边角平滑且质量轻薄,如果非要用杯子自杀的话也许只剩下砸死自己这条路,但也要相当有毅力的砸个三十多下才有可能产生死亡的幻觉。权衡过后,卢瑟琳娜选择了水。也许这水并非来自大海,但总有一天它会带着自己最后的气息回到大海的吧? 她把头扎进水槽中,企图溺毙而亡,却在三个小时后重新苏醒在了囚室的床~上。她恼怒至极,硬生生用并不尖锐的牙齿撕裂了自己的手腕,甚至还尝试过用后脑撞墙,但最终还是被医疗队和墙体上铺开的厚厚一层棉质品给救了回来。 “不必急着寻死了,我们的jiān k一ng非常全面到位,医疗队也非常认真负责,他们甚至就住在你的隔壁”第四次自杀未遂后,布西巴格齐纳尔来探访她。他穿着墨黑色的衬衣,系着一条暗红色的领带,像刚从某个酒会上脱身出来,看上去既冷漠又高傲。“你不可能提前死的。也许你可以尝试一下最简单的办法,咬舌自尽,我们的医疗人员有过多次救治经验,而且,失去一条舌头对我们来说并没有什么损失。如果你渴望自尊的话,你尽可以这样做” “如果可以,我也希望你能拥有自尊”手腕上缠着厚厚纱布的卢瑟琳娜虚弱地对未来的锁链人挑衅道:“起码别输给女支女” 这次小巴格齐纳尔没有压抑自己的怒火,两巴掌扇肿了女支女的脸。 “别把自己看得太高了,海婊~子!” 耳朵有一时间的失聪。但从小巴格齐纳尔暴怒的嘴唇~间也不难猜出他方才都说了些什么。望着未来的锁链人愤怒离去的背影,卢瑟琳娜轻轻伸出舌尖舔~了舔嘴角渗出的血,眼底不由划过一丝轻蔑。 一点都不像啊!缪基可从不打女人,也从未将自己的心绪示于人前。但布西却是那样烦躁易怒,同当初那个十七岁的稚~嫩男孩没有什么分别,没想到这八年时间只将他的面容向昔日温和的锁链人靠拢,却没在他的心智上留下多少痕迹。难道他只顾着激进和怀念了么? 卢瑟琳娜眼底的情绪变得浓重。 越过了八年,他还是不及永远停留在二十二岁的缪基巴格齐纳尔。 缪基擅长用温文有礼的举止掩盖内心的波动c欺骗别人的眼睛,以至于如今人们偶尔提起他时还总是惋惜那个脸上时常挂着谦虚笑容的紫发青年的早逝。但徒有温和谦让是无法在权位中立足的。历朝历代的掌权者容貌各异,却都存有同样精明狡诈的心思。或许只有曾与他相拥而眠的卢瑟琳娜知悉他谦逊有礼的手腕曾将多少异教徒和竞争者斩于马下c他那头帅气的紫色发丝又曾沾染过多少猩红的血吧! 但毫无疑问,深得民心甚至是同僚尊重的缪拉巴格齐纳尔是一位值得被记忆的成功的掌权者,而与同期的他相比,布西就显得逊色得多了。 或许生与死c前与后的对比没有丝毫意义,但谁叫他们是兄弟呢?光环与荣耀带来的争端与非议比赞赏要多得多,死者已卸下重负安眠于地下,他的荣耀与压力自然该由活着的人来承担。 恐怕叫布西继任锁链人的高职才是对他狂妄的最大惩戒吧!卢瑟琳娜不禁想到,当人们因缪基的出色而对不及他的弟弟表达出失望的情愫时,一直伫立在布西内心身处那个温和又伟岸的哥哥大概会就此坍塌吧?等到那一天,他对缪基的崇敬就会转换成恨意,而这源自死者恨意无处消遣,将如遗传病菌一样伴随小巴格齐纳尔的一生。就像小天鹅带给她的伤痛一样。 卢瑟琳娜轻轻阖了阖眼,脑海中还是不由得浮现出了那婴孩儿璀璨天真的异色眼眸。她深情地用眼眸去抚摸脑海中的女儿,悲凉地回想起自己这即将结束的短促三十年人生。 从地位尊贵的姻缘婆之女和太阳之女流落到肮脏下~流的女支女,谁能想到光辉与荣耀竟流逝得这样迅速?连一丝喘息都不曾留给稚~嫩的女人?回顾着自己执拗的曾经,她忽然有些赞同小巴格齐纳尔留在她面颊上的两个掌印了。她确实高看了自己,还自负地把聪慧当成了扳机,却从没想过有朝一日枪口会对准自己。列罪游街的bà一 d一ng过后,她想过有人会拿游街bà一 àn大做文章,却没想过自己会栽在这里。 以太阳高层教职人员的智慧并非揣测不出谣言散播者真正的意图是针对寸阴三大实质权力团体(寸阴自治会议c宗教力量c五大洲驻寸阴势力)的利益展开,但聪明过头的卢瑟琳娜只潦草的分析了事态的本身,却疏忽了事态承担者最乐意回馈给群众的结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优雅而美丽(中) 从一级教徒团和布西的态度来看,太阳神教方面似乎并不打算借此机会与相互竞争权位已久的寸阴自治会议公开冲突或宣战,至于告密者所言的五大洲联合党的间谍提议,无论这位不敢露脸的诱导者是谁,这项极度危险又触及寸阴经济政治根脉的提议从一开始就不在宗教人士和寸阴自治会议的考虑范畴当中。或许顺应民意将罪责归结到那些可恨的无神论的刁民身上比较明智,但在罪犯或是替罪羊被捉拿归案之前,这份判定无疑在昭示着太阳宗教和寸阴自治会议的无能,而民愤的长期存在极有可能被别有心机者利用使群众对太阳的能力产生质疑,反过来重伤太阳宗教本身。而相对的,用一名不凡的女支女平息风~波对所有掌权团体而言无疑是最轻巧称心的选择。也许这结果在告密者的密信出现之前就已经被规划好了,与卢瑟琳娜的清白和事情真~相并没有什么关联,只是单纯的政治需要罢了。 她过高的评价了自身的价值,认为无论是五大洲联合党还是宗教一方都不会轻易拿掉她这颗可塑性超强的棋子,起码现在不会,而一级教徒团的传召命令也只是做做样子罢了。在被布西传召的前一晚,她甚至还在绞尽脑汁琢磨着代替阿斯戈床位的下一位继承者能为她在海外的宏图ti g一ng多少用以输送养分的枝根交错的脉管,浑然不知曾爬上她床的家伙已然换了嘴脸,而没爬上她床的男人正悄然埋葬了她的未来。 思绪与悸动渐渐平复于心底。 她虚弱而冷静的躺在床~上,看着自己缠满了纱布的手腕,突然觉得自己前些时日的表现实在难看。 我是天鹅之母,她默默告诉自己,我应当梳着端庄的发髻c穿着自在的裙摆,在鲜花与烛火交融的悲恸中平静而优雅的走向死亡。这才应该是金色少女的死法,哪怕把鲜花与烛火换做是唾弃与咒骂也是一样。 小天鹅的另一半血源c那个永远洋溢着太阳气味的红发男人大概也只会为这样的女人而倾心而悲痛吧? 她面颊上的悲凉渐渐褪去,徒留下一层细薄的c冷漠的坦然。她终于沉沉睡去了。梦里没有太阳和火焰,也没有大海和天鹅。 醒来时已是她被囚禁的第五天。 她平静的坐起身子,将自己细瘦单薄的脚掌塞进柔软的家居拖鞋里而后走到门口扭开了门把。 四名强壮的太阳仆从分别驻守在门的两侧,隔壁医疗队的小护士正捧着消毒托盘略微诧异的看着她。 “拜尼娜在哪?”她淡漠地向看守问起太阳囚牢典狱长的去向。未等他回答,一阵军靴叩击地板的声音便传进了众人的耳朵里。 “我在这,有事吗?”拜尼娜瓦杰身穿黑红相间狱长zhi fu从弧形的走廊一侧款款走来。她生着飞鼠瓦杰传统的暗黄头发和黑眼睛,鼻梁塌陷,嘴唇单薄,眼睛狭长而有神,耳圆且小,发短如男人,算不得美丽也说不上丑陋,一副精干的模样。她的父亲是身为一级教徒的迪里马歇罗瓦杰,今年已四十九岁,育有五儿四女,其中最小的女儿才刚出生不足两个月。拜尼娜瓦杰排行第四,上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是寸阴首个统领太阳阴暗囚牢的女典狱长,与阿斯戈贝弥同一天就任,兼具对耶柯西狂热的崇拜和军人的理性,连她的父亲都曾对同僚打趣她说‘这丫头对耶柯西的崇敬之火足以将整座太阳领主塔都燎为灰烬呐!有时我也不得不感谢她持枪的手遏制了她内心的火啊!’因其自小习武身材精干区别于瓦杰们普遍的肥胖,故又被称作是‘轻飞鼠拜尼娜’。 此时拜尼娜正压制着狂热教徒的怒火用典狱长的冷漠回应卢瑟琳娜的呼叫。她的责任心和崇拜心一样沉重而高昂,反而令卢瑟琳娜无法对其产生反感。 “我今天不想再喝海鲜汤了”金色少女平静的面对着小她两岁的典狱长道出了自己的需求。“我想要果木填熏鸭和玉米奶油浓汤,明天就烟熏火腿和奶酪面包就好,最好再给我来点番茄果酱,蔬菜汁也没问题。嗯午后的红茶实在涩口,方便的话请帮我换成椰酒或是菠萝酒。还有我的毛巾脏了,可以给我拿条新的吗?” 拜尼娜呆愣了一阵才消化了金色囚犯所说的话,她下意识地瞟了一眼身旁的守卫,发现他们的面庞也扭曲成了惊愕的模样。狐疑的女典狱长再次将目光锁定在囚犯的脸上,问:“你想说的就这些?” 卢瑟琳娜沉思了几分钟,道:“如果可以的话,请到我家帮我拿两条裙子过来吧,挂在我唯一衣柜里的那几件,轻巧得很。还有我梳妆台上那支口红,我只有那一支口红。最好把我的梳子也拿来,就在梳妆台上放着,用椰木削成的那一把,我用惯了它” “就只有这些?”拜尼娜再次重复。 “是的”金色少女用淡然的微笑回应女典狱长的疑虑。“就只有这些” 拜尼娜审视般盯着她瞧了一会,没有回应她。 一阵清脆的军靴声过后,金色少女重新回到了她的牢笼里。 新毛巾须臾便送到了她的手上。她简单洗漱了一下,将金色的长发拢到脑后扎成马尾,第一次用指尖轻柔的按下了电视的开关按钮。 仅有的频道分别播放着儿童动漫c国际新闻c体育盛事和杂耍笑话。卢瑟琳娜将电视锁定在杂耍频道,盯着那个顶着两种颜色假发的小丑不知所想的神游了整整两个小时,直到年轻的女佣推开她的门,将整整一推车的东西交到她面前。 弥漫着熟悉味道的裙子被规整地摆放在推车的下层,它们旁边还有两双优雅美丽的高跟鞋。而在推车上层原本只应躺着一支口红和一把梳子的地方陈列着女人梳妆台上的瓶瓶罐罐,甚至连那面雕刻着羽毛纹理的手持梳妆镜也位列其中。 “瓦杰大人说,果木填熏鸭和玉米奶油浓汤会在中午送过来,还有什么需求可以直接对守卫说,太阳无所不能” 还真是慷慨的女人啊!卢瑟琳娜捏着一支亚麻色的眉笔欲向女佣传达对典狱长的感谢,可惜女佣没有向罪犯施礼的习惯,说完话便离去了,根本没给金色少女留下开口的时间。 濒死的金色少女没有耽搁所剩不多的生命。 她在窄小的浴池里泡了两个小时,用蝶花气味的精油擦过身体的每一寸肌肤,又将美丽的金发浸入水中洗出了一头玫瑰味。 她颇有耐心的用略显僵硬的毛巾擦干了长发,又用陶瓷的发棒将其烫卷,使那些肆意漂浮的金色得以委婉温顺的垂在她的胸口两侧。随后她开始描绘自己的妆容。她勇敢无畏的青涩初恋博拉曾称赞她的眼眸像太阳,她便把眼角晕成黎明的色彩,稚~嫩的粉红穿~插在眼皮上,最后以暗色的黄昏收拢眼尾。而海上的天鹅之父则尤爱她的嘴唇,她便把那褪了色的唇涂得丰厚饱满。她知道他最为享受被轻柔的唇印过脸颊时那醉人的唇香味和唇纹掠过后留下的温润痕迹。眼镜和嘴巴都被男人夺走了,余下的样貌便是父母遗留给她的了。但自九年前她便不再被允许使用卡西梅比这个姓氏,相貌的残留也只是卡西梅比的无可奈何吧?她将略偏橙红色的腮红扫在脸颊两侧,而后对着镜子审视起自己的脸来。 天鹅无需粉饰依旧是天鹅,而天鹅之母却要借助男人给予的眼睛c嘴唇和父母孕育的鼻梁和脸颊才能拼凑出天鹅的剪影。这就是优秀的孩儿反带给生身母亲额头上的压力吧?还真是辛苦呢! 镜中优雅美丽的金色天鹅对着卢瑟琳娜轻轻弯起了嘴角。她轻~盈地走出浴~室,回到床边提起一件堪堪过膝的白色连衣裙。那是一件版型美好c面料舒服的世外货,七分裙袖由柔软的米白色蕾丝拼接而成,套在女子身上时像一朵绽开的大莲蓬。它的领口圆润美丽,坠着一圈小珍珠,勾勒出女子曼妙美好的胸~型。这是件属于舞者的裙摆,是卢瑟琳娜驻扎在面包田第三年的冬天送给自己的礼物。与它相配的是一枚金色的天鹅展翅胸针,此刻它正静静的靠在连衣裙的领口处,仿佛生着童稚与活力的眼,能给它的主人带来源源不断的安慰与恬静。 她穿上了白裙,把闪亮的天鹅胸针安置在胸口处,由温柔甜美的发丝簇拥着,而后将双脚放进了奶油色细高跟鞋的心窝里。 这才是天鹅之母该有的样子啊!镜子里的金色天鹅又露出了笑颜。 打扮成这副模样,女人就很难做出丑事了。 卢瑟琳娜放开蓬松的裙摆,挺起胸脯,步履优雅地走到餐桌旁坐下,等待着胖子厨师将气味浓郁的午餐端上来,享受余下人生中已为数不多的美食。 门开了。 没有喷香的气味,没有餐车行进的响动,只有几双厚重皮靴叩击地板的声音。卢瑟琳娜略带不安地抬起头,看到锁链人后继者布西巴格齐纳尔身着金饰红底的公服一脸冷漠地走进来,跟在他身后的是喘息急促的山羊老头卢卡夫海恩波兰利和高傲的轻飞鼠拜尼娜瓦杰。 布西看到她的模样楞了一下,随即扯出了一个古怪的笑容。 “怎么,你是早就料到有今天,才穿成这个样子的吗?” 卢瑟琳娜听闻亦是一愣。“什么?”蓬松的裙摆被抓皱了。是太阳准备将bà一 d一ng的替罪者公之于众了吗?还是要直接将她拖到塔下当众行刑?她的心拧成了一股绳。 “别露出那副表情”布西抬腿坐在她对面,提起一侧的嘴角嘲讽道:“容易叫人误解为你是无辜”她当然无辜,他再清楚不过了。“但遗憾的是,你死不成了” 卢瑟琳娜微微瞪大了眼,金色的瞳孔急剧缩小,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布西仿佛很得意看到女支女震惊的模样,甚至还悠闲地松了松自己的领口。 “你你说什么?” “有人买了你的命” “是谁?”她的声音轻的像一片羽毛。 “你认识的,你曾经的未婚夫,白徒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优雅而美丽(下) 倏的,她的头脑一片空白。连那少年温吞的剪影都像被时间浸透的墨水,模糊不清了。她忽然下意识地问了句:“代价呢?” 布西对她的反应略感诧异,但还是蛮有兴致地回答了她:“选票。他将代表寸阴~部分地方领袖把岛西域的锁链人选票投给我” 卢瑟琳娜的嘴唇蠕动了一下。 她明白这意味着那个人为此付出了什么,而那代价可能是她永远都无法还清的。 没有这张选票布西照样能坐上锁链人高位,但拥有了这张选票无异于临任收缴了寸阴自治会议的自尊以示功绩。历代宗教神职选举都是一场游离在寸阴自治会议与太阳宗教之间的无声较量。自治会议向来由寸阴中心居民与地方领袖当中选出,由于自治会议一直拒绝承认年轻太阳的行政权乃至是发言权,故自治会议议员的选举从不采纳宗教方面意见,而被侵犯的宗教一方也总是在刻意忽略自治会议一方的权威。双方关系在不平衡的选举下愈来愈僵,以至于后来寸阴自治会议宁可把选票投给傻~子或残废也绝不顺应宗教的心意。 双方的执拗如一根绳,一头是妥协屈膝,一头是自尊骄傲,选举权被打成结置于中央。这是小岛上最没有意义的政治斗争,但双方都固执得憋着最后一口气不愿松手。可年轻又愚蠢的白徒行却莽撞的破了规矩松了手,还主动将自尊送到别人的脚下,只是为了一个女支女。卢瑟琳娜苦涩地想,还是一个曾经抛弃过他的女支女。 “他来了吗?”金色女支女化着姣好妆容的面庞上浮现出一丝苍白。 “食鸟者进不了太阳领主塔,他会被太阳索命的。而且白家现在正为列罪游街的烂摊子忙得紧,他可没工夫跑这儿来安慰一个女支女”布西毫不掩饰对她的鄙夷,好似他从没有平视过任何人。“真想不到白傲成的儿子竟会为了一个曾给他戴过绿帽子的女支女屈膝,如果自治会议那些家伙的自尊都像他一样只有一对奶的分量就好了” “他们的自尊有多重我不知道,但你却是急需嘬两口奶来填充一下你那轻薄的尊严了”刻薄夹杂着怒气几乎脱口而出,连卢瑟琳娜自己也稍感惊讶。 高傲的小巴格齐纳尔毫不犹豫的亮出了巴掌。女支女反射性地闭了闭眼,却发现那巴掌只是扬在半空中,未曾落在她的脸颊上。 “今天我不打你”布西说:“我不能让你肿着半张脸走出去,也不能让别人非议自尊收割者的信誉。但这巴掌总有一天会落在你脸上的,我保证”他的指尖玩味地拂过她的脸颊,而后把嘴唇也凑了过去。“现在才想起维护你可怜的前未婚夫未免太迟了些吧?况且你亏欠的男人可不止姓白的一个。是不是每个颇具诱~惑的女人最终都会背弃或亏欠爱上她的男人呢?”温润的吐吸淌在她的面颊上,她看到了他的眼睛——灰色的眼眸染上了点点波澜,像大海一样荡出美丽的波纹——像极了缪基。 爬上你的床,好像半个身子都浸在了大海里,你的眼睛认真得像只穿越海流的沙鸥。 我不是沙鸥,我是天鹅。 女支女的反驳没能说出口,脸颊处微痒的吐吸便消失了。 布西巴格齐纳尔又恢复了以往难以接近的高傲常态。他毫无诚意地抿了抿微凉的茶水,挥了挥修长的指尖对女支女说:“你可以走了” 卢瑟琳娜提着行囊离开太阳领主塔时正值午后阳光最充裕的时段,走出铜质的太阳围栏后她站在原地稍稍喘息,久违的太阳光刺得她难以睁开眼。 如果那个少年在的话,一定会温柔的伸出双手为她那双美丽的金色眼眸遮挡强光吧?卢瑟琳娜突然有些伤怀。当年那个温柔的少年已成长为一方绿荫,而稚~嫩的她却将本该同他一起经历的成长岁月悉数抛进了大海孕育出了一只禁忌的天鹅。到头来,除了回忆和仇恨,她什么都没能得到。 关于白徒行的记忆随强光的演变逐渐浮上时间的水面,却好似已过了一生了。 卢瑟琳娜六岁便知道自己将来要嫁给白徒行做妻子。 这是她母亲麦卡娜卡西梅比很早就为她物色好的婚事,可能比她的出世还要早。 白徒行大她一岁,自小~便是个方正有礼的男孩。麦卡娜第一次携卢瑟琳娜到白家登门拜访时白徒行只有八岁,却已经懂得为女士拉开座椅了。卢瑟琳娜对男孩的印象非常好,各个方面的,尤其是样貌。他生着一头值得骄傲的黑发,皮肤偏白,眼睛是温柔的棕色,鼻梁的线条顺滑无棱角,如同他的为人。而聪慧的麦卡娜看中的却是男孩的家境和发展。 白徒行的母亲曾是五大洲联合组织驻寸阴的调查使者,偶然在此邂逅了爱情便下嫁了寸阴中心居民白傲成,诞下了一双儿女,白徒行也因母亲的缘故成为寸阴本土鲜少的拥有双籍的男孩之一。麦卡娜沉淀过岁月的眼眸自然比稚~嫩的卢瑟琳娜看得更深远,她透过那男孩看到了承接在他血统籍贯上许多柔软~绵长的活力根茎呈放射状自贫瘠的岛屿扩展到五大洲的陆地雪山上,每一根的茎管中都流动着改变命运的骨髓和不可或缺的钞票,那是聪慧的姻缘婆觊觎已久的虚荣与尊严,是值得她付出一个女儿的。在她的推动下,卢瑟琳娜许早便认识了她的未婚夫,甚至比结识同为太阳之子的兄弟姐妹们还要早上两年。 但青梅竹马的感情却在潜移默化中掩盖了爱情的好奇与偶然,反倒不易在少女的心中发芽了。卢瑟琳娜曾同她的太阳之子哥哥博拉在蘑菇火山下拥抱接吻,曾在舞会上接受陌生男人的玫瑰并与之起舞,甚至还潜入深海与环绕火焰色羽毛的天鹅诞下孩子,却唯独没同她的未婚夫逾越过一丝一毫。 可能是他太过成熟了吧!在稚~嫩的女孩追求疯狂与冒险的年纪,他给予她的温柔就像一条细腻绵~软的轻纱,无论是映衬在火里还是水中都会第一个消失不见。 他实在温柔贴心,从未苛责过任性的少女只字片语。即使是在她怀上了海洋的孩子归来时也是一样。那个晚上,她向白徒行坦白了一切,并愚蠢的渴望得到他的理解。可温柔的少年什么都没说。他深深地望着她,在爬满萤火虫的夏夜里深深地望着她的眼睛,就这样缄默着一直到她被逐走,一直延伸到今天。 他们再没见过面。卢瑟琳娜至今也不知道那晚他究竟在她的眼睛里看见了什么,她也从不认为酿成两人今日后果是她的过错。 谁能说女孩渴求爱情是错呢? 但有时做对了不一定能活得好,做错了反倒会成就人生。 执拗的卢瑟琳娜不愿反思。她宁愿永远受苦,也不愿承认自己的过错。她已为她的倔强付出太多了。 阳光渐渐温和下来。她抬起略微酸痛的眼直面远方,光束交集的地方隐约映衬出男孩温润缄默的剪影。那是些会发光的墨点,曾在她心里留过痕迹的。 白徒行的剪影从未支撑过卢瑟琳娜走过任何一片落叶或是一个冬天,但他却在她的生命之冬向她伸出了绿色之手。卢瑟琳娜渴望手捧着优雅与美丽去拥抱死亡,她将篆刻过自己人生的音容笑貌涂抹在自己的眼睛c嘴唇和眉耳上,把自己难忘的经历用金针别在胸前,把自己奢望的梦想编织成裙摆穿在身上,却唯独没为那个温柔缄默的少年做任何事。 她早不记得他了。 破旧的轮胎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高大破旧的公路qi chē停在她面前。她提起沉重的行囊登了上去。徒留给原地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和老旧车子尾巴处滴落的几滴黑油。 直到这一刻,卢瑟琳娜才真正感觉到对不起他。 漫长的车程像摇曳的沙漏一样稀释着她的情感波动,等到傍晚下车时,她又变回了那个处心积虑的女支女,仿佛太阳与剪影都是腐春滋生出的幻像。 她拖着行囊回到唯一属于自己的窄小蜗牛屋,不意外的看到房间像被强盗洗劫过一样杂乱,甚至连她塞进收纳箱底层的卫生棉都被人粗暴的一片片抽拉了出来。 真符合太阳的作风啊,这可不像是为了翻找两件裙子造成的。 她无奈地扁了扁嘴角,走到衣柜旁边打算花费三十洲铜请隔壁勤劳的老妇过来收拾残局,也许心血来~潮的金色少女还会留她一起吃顿颇有滋味的晚餐。 然而她翻遍了每一个手提包的内衬和所有裤子的口袋都没找到属于女支女的积蓄甚至是零钱。 这时她才意识到,自己竟然真的被人洗劫了。 那可恨的盗贼不仅偷走了她的钱,还带走了几块镶有火山宝石的饰品双淡奶油色~女士牛皮短靴和一件花粉色鹿绒材质的女士外套。 她走进唯一整洁的厨房,在灶台处发现了油渍和使用过的痕迹。冰箱内的食材也被洗劫了,它们变成了培根卷和蘑菇汤正冷冷的陈列在餐桌上,在女支女被囚禁的日子里喂饱了屋中的苍蝇和爬虫。 餐桌中央遗留着恶劣盗贼赠予女支女的小礼物——三支系着缎带的不老玫瑰。它们正慵懒地斜靠在瘦高的鲜鱼罐头瓶里,唇红似火,娇艳欲滴,同天鹅一样优雅而美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猫、狗、鼠(上) “恕我直言,你是个地道的卑鄙小人” 说这话时,他的面庞冷漠得像块钢石,一丝关乎礼节的歉意都没有。 他从不是个擅长讥讽的人,大多时候甚至连话语也吝惜得紧,好似倾心于去充当一个哑巴。这对于佣兵来说当然不是件坏事,多舌的佣兵注定会被人割掉舌头——几乎每个佣兵都听说过这句话,但罗诺加的沉默寡语并非是在涉足职业圈后养成的,而是天性使然。 罗诺加自幼便作为童子军在军队中长大,军纪森严的正规军比良莠不齐的雇佣军更难以忍受弱小的存在,乃至在没长出这身肌肉以前,军队那地方总会使他噩梦连连。童年的噩梦会给人留下疮疤,羸弱时期遭遇的排挤和漠视影响了他的社交能力与思考方式,令他长成了一个不讨女孩欢心的沉默男人。他总是习惯性的把智慧和思考凝聚在脑海里,而不是宣泄在口齿间。能迫使他开口的情感波动不多,但秋刀吴做到了——虽然不是什么正面波动。 毫不夸张的,罗诺加认为那位商人真是个百里挑一的人物。 巨犬活了三十二年,其中至少有二十年都在跟男人打交道。军队里的男人多得像蚁穴里的蚂蚁,巨犬也结识过不少形形色~色的花花公子,但他依旧认为,秋刀吴是这些人中最具色彩的一个——huáng sè和黑色,定然不是什么褒奖。 “你不仅偷了她的身子,还偷了她的钱!” 索求和偷盗,巨犬最无法容忍男人从女人身上榨取这个,xg 至极,那位伟大的商人全都做到了,而且还恬不知耻地以此为荣。 “搞清楚,帅狗狗先生,我只偷了她的钱,她的身子是我用钱买来的”那位商人无辜地看着被羞耻感映黑了脸的佣兵,把卡在喉结处的领结又摆正了一些。他用偷来的钱为自己购置了一套骚气至极的橙红色西装,好像是某个影视巨星的同款,价格贵得惊人,但巨犬却执拗地认为那穿在商人身上像极了花童。“因为她本就不值得那个价钱,虽然她确实很美,但她除了耗费我的体力之外甚至连亲吻的柔情都不给我,还连累我被那些穿着长袍的家伙们揍了一顿,我讨回我的损失理所应当。知道么,我为我的xg 颧骨投了三百洲镑的保险,但我只从那婊~子那掠来了不足保险金百分之五的钞票和石头,我已经仁慈至极。况且她只是个狡诈的女支女,没有人应当为女支女的失利感到惋惜” 也没有人能让奸商感到愧疚。“行了,别耍嘴皮子了,你可不止会让女支女失利,却也从未惋惜过那些倒霉鬼中的一个,商人都是这副嘴脸,你完全不必在这种场合展示你的好心” “好心可当不成商人,我们这种人生来就是个罪靶子,泛滥的爱心和愧疚会要了我们的命” “你完全不必担心这个,因为你本就不具备那么要命的东西,与之相反的东西倒是具备不少”罗诺加套上滑稽的黑皮夹克,那面料亮得就像只擦了鞋油的牛皮鞋。“我看见你指使那群兔子一样的杂~种们去做什么了” “所以我猜你并不是想要赞美我,对吗?”商人将自己的头发磨得油光锃亮,还梳了个中规中矩的三七分。“也许对于一个女支女而言,她的遭遇确实值得同情,但我那点寥寥无几的同情心不能全都浪费在那种女人身上。我的猫因她的蠢笨受了不少苦,作为一个男人,我得帮她讨回来” “你对男人的定义还真特别”巨犬冷冷地说。 “你骂人的方式也非常特别,不过我还是蛮喜欢你这种说话的语气的”商人微笑着用发胶黏住最后一缕头发,又往自己身上点了几滴昂贵的男士香水。“但你不觉得,比起神之弃女,甘莉更值得被同情么?当然最悲哀的还是我。我才刚刚背叛了金色的女支女就要再度去背叛火辣迷人的行政使,这世上可没有哪个男人会心甘情愿的承受着欺骗女人的骂名的,更糟的是,他的同伴竟以相同的目光看待他” “够了,别再装可怜了,你的小猫是不会谅解你的,她比我更懂得你的无奈之举” 商人沮丧地耸了耸肩膀。“我想也是。所以我在竭尽所能的用心意去弥补我对每一个女人所造成的伤害,但猫咪的沟壑是无法被填满的,我能做的只是更多的安抚一下可怜的甘莉。你觉得这束榛子巧克力玫瑰花束怎么样?这岛屿的花卉贵得让我以为草木开始濒危,她收到时会不会开心得发疯?” 巨犬平静的戴上了茶色墨镜。“如果把巧克力换成钻石,那么我想她会的” 甘莉收到礼物之后的反应比秋刀吴想象中还要兴奋——兴奋得不像是一位大洲女子——褐色的嘴唇几乎合拢不上,她甚至还激动地抱着商人的脸亲了好几分钟,直到那双饱满红~润的唇被抹去了唇彩的香味c性~感的吊带短裙被灵活有力的大手蹂~躏出暧昧的褶皱才罢休。 看得出这位自作聪明的年轻姑娘为他们的第一次约会做了充分的准备,在她对商人ji qg亲吻时罗诺加甚至瞥见了她手包侧兜里露出的半截安~全~套包装纸。 老实说,甘莉是个颇具风味的姑娘,如果不是她太急于把扭转命运的机会寄托在男人身上的话,她会平缓又安全地抵达她的幸福人生。 但现在,她的急于求成即将毁了她。 秋刀吴穿着绅士的皮囊紧紧拥着她,一字一句的吐出毒液和陷阱。“亲爱的,我要带你去监狱看望一个人,就只有我们两个,噢,再加上我们的保镖先生” “那比我们的约会还要重要?”甘莉对约会的意外行程感到不满,她更渴望与那位微笑的绅士单独相处,甚至对一直跟在身边的壮硕佣兵也投以憎恶的目光。 秋刀吴用女孩无法拒绝的轻抚融化着她。“一个非常重要的人,我们的爱情甚至要得到那个人的认可才能继续下去” “可你说去监狱里?” “这是一个遗憾的误会,亲爱的,你知道的,岛屿总是习惯性的误解别人,这也是我移居大陆的原因。但我非常xg 能在离开之前找到一位与众不同的人。我早就受够了误解和质疑的滋味了,只有你不会永无休止的对我提出质疑,这也是我唯一想要感谢这座岛屿的地方” 他脉脉含情地望进她的眼睛,熟练地看着女人融化在他的眼神之下,褪成一个可肆意摆~弄的玩偶。“当然”甘莉深情地说:“那也是我唯一想要感谢这小岛的地方,它为我带来了你。也许你说得对,必要的祝福也是不可或缺的,牺牲一次约会不算什么,也许你可以用一顿烛光晚餐来补偿我” 一顿晚餐?其实她想说的是一颗钻石吧?罗诺加沉默地看着秋刀吴允诺了女孩的索取,并轻柔的亲吻了她的耳朵,将她的面庞染成了火烧云的色彩。可怜的女人,佣兵想,但也许监狱里的那个更加可怜。 列罪游街过后,红爪监狱的防备就宽松多了。舆论与谣言的压力将太阳神教推到了bà一 d一ng风口,使其不得不暂偃旗鼓,以罪责承担者的姿态将红爪监狱的统治权交付到寸阴自治会议手中。因此,那些因敬神的热忱而甘愿的充当免费守卫和狱卒的长袍仆从们被迫退离了红爪的范围,取而代之的是一群死板冷淡c不知变通又对工作毫无热情可言的治安jg chá。 这些jg chá大都是低阶者c新人或是因过赎罪者,列罪游街中的幸存者自然也在其中。他们同他们的上层一样并不把这泥沼监狱放在眼里,他们丝毫不关心关押在其中的c对于宗教人士十分重要的罪犯,他们在乎的和第一次进来这里的探监者们一样——鞋子c袜子和裤脚。也许他们比西装革履的探监者们更厌烦这座附着在泥土和污水上的软趴趴的监狱,它已被海水和淤泥腐蚀成了半个残废,却依旧能轻而易举地夺走jg chá们额冠上的尊严。 淤泥里的jg chá,光是这名字已经足够令人感到屈辱了,行政使甘莉的到来无疑加重了jg chá们的被压迫感。 “我说过了,把门打开,然后给我滚出去,一个都不许留,你们听不懂我说的话是么?”甘莉高傲的挺着脖子吼叫着。在面对低微的岛屿jg chá时,她强悍得像个野蛮的特洲女人。 “我听得懂,女士,但这是我们的职责所在”一个面色惨白c身形羸弱的jg chá为难地解释着。不用看也知道他不是个合格的辩手,只是个被同僚推举出来充当传音筒的工具。但他却执拗得紧,好似再无人能对他造成任何伤害一样。“希望您能谅解,女士” 甘莉气得面色发红。那名瘦弱的狱卒jg chá已经伤害了她敏感至极的尊严,若非秋刀吴在场,罗诺加相信这骄傲灵巧的女人会当即破口大骂。 “你是不识字么!看看这是什么!五大洲理事馆的公务证明!我有权搜查这!我是五大洲联合组织驻岛屿理事会的甘莉艾尔斯!还是你也不认识这张工作卡上的zhà一 piàn?” “是的,您是甘莉艾尔斯女士”她几乎要把那个长期像狗牌一样挂在她脖子上的工作卡扎进他的眼睛里了。“您的身份和公务证明都毋庸置疑,您有权搜查这,但无权排遣我们。我们只受命于自治会议” “你这个蠢” “够了够了亲爱的”在甘莉的怒火彻底毁掉她的形象之前,商人用一脸伪善的笑容隔开了为尊严争执的两个蠢货,还贴心的将一枚巧克力塞进了行政使的嘴里。“我要你陪我过来不是为了让你生气的,这是我们的第一次约会,还记得吗?” “噢,当然”甘莉稍稍红了脸。糖分的摄入渐渐消减了她的戾气,她好像才想起来自己该扮演一名淑女。 秋刀吴转向执拗又瘦弱的jg chá代表。“很抱歉打扰到您的工作,jg chá先生,我为我们的莽撞向您道歉,但还是要恳求您的理解”他把嘴唇凑到jg chá耳边,灵活的手指将一沓金灿灿的钞票塞进了他的前胸口袋。“帮个忙好么,兄弟,我只需要短短十五分钟的私~密空间,我得让她明白我旁系的清白,我得撼动她的心” 羸弱的jg chá代表转了转漆黑的眼珠,不动声色地伸出手指将前胸口袋的钞票往下按了按,而后微笑着对监狱中的同僚们打了个响指,伏在商人的耳边说了一句“祝你好运”,便带着懒散的jg chá们到大戈壁滩的酒岗上去喝酒去了,只留了四名未谙世事的新任jg chá不知所措的看守着大门。秋刀吴认得其中的一个,那小jg chá还曾为他这个带着五大洲公务证明的家伙鞠过躬,真是可爱极了。 但高傲的甘莉艾尔斯显然没有感染到他的好心情。糖分的摄入停止之后,她开始抱怨她美丽诱人的羊皮凉鞋被污水浸~湿,甚至还有失去弹~性的安~全~套缠住她的鞋跟。但她的抱怨没能持续太久,秋刀吴便找到了那间熟悉的牢房。 “那些混蛋没给我们钥匙!”甘莉才想起这件事。 “他们当然不会给我们钥匙,在无人监视的时候。不过没关系,我们照样可以进去。可以把你美丽的发卡借给我用一下吗?” “当c当然” 在他说出这句话之前,巨犬几乎忘记了秋刀吴是个小偷,虽然业余,但非常卓越。他曾迅速破解了龙马凯尔家中的防卫密码锁,救了佣兵和小马驹一命,现在又要用偷盗的方式拯救他的女人。也许他做小偷会比做商人更成功,罗诺加想。 商人微笑着接过了甘莉犹豫着递过来的发卡,迅捷的将其插入牢门的锁芯中扭了两秒,锁扣中便传来齿轮滑开的声响。 他绅士地推开门,示意甘莉走进去。她走进牢房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坐在床~上的那只年轻漂亮的银灰色母猫,而那母猫正用漩涡般的墨绿色眼睛看着她的男朋友。 怒气悄然爬上了甘莉的嘴角,她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怒气回头质问他。“她是谁?” “我的前女友”商人微笑着回答她,并在那颗巧克力的糖分完全消融在甘莉的怒气中之前出手打晕了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猫、狗、鼠(下) “你出现在我面前的方式每次都是这么特别”猫咪轻快的跳下床,接过商人手里的巧克力填进了嘴里。 “这是为了让你永远对我保有新鲜感”秋刀吴微笑着将甘莉放在了属于猫咪的牢床~上,并把那套为她而购置的抢眼橙西装也留在了她身旁。他似乎还真的挺吝惜这个傻姑娘的。罗诺加看到他已经把手上那枚黑钻戒指套在了她空空如也的指尖上,但迟疑了片刻又拿回了它,转而用监牢里的粗麻绳将她绑成了一个可怜的茧,顺便还把夏尘弃之不食的硬椰饼也塞进了她的嘴里。 巨犬默不作声地向他投去赞许的目光。他可真难得做了件好事。 “这不可能”咽下巧克力的猫咪无情地回绝他。“光是这句油嘴滑舌的说辞你已经重复了四次,你在我这早就没有任何信誉可言了”墨绿色的瞳仁转向了罗诺加,沾染了些许客套的温度。“巨犬先生对吧,上次匆忙还没来得及自我介绍,我是夏尘,夏夜半的夏,尘埃的尘” 巨犬用颔首彰显礼仪。“我叫罗诺加,但我想猫咪可能会不太熟悉我” “当然不会,优良的犬种总会为人熟知,猫也不例外,尤其是护卫犬。我想我们会合作得很愉快的”猫咪谦逊的伸出了手。那只手焦黄纤细,每一个指节上都留有力量和风霜的痕迹。 “合作愉快”巨犬报以微笑,握上了那只手。 “你们需要更多的时间去了解彼此,但这个场合似乎不太合适”秋刀吴以为罗诺加没看见他刚才偷偷捏了一下行政使女孩圆~滚滚的胸部,还在故作稳重地提醒着猫狗:“我想这个时间,那位先生大概已经睡醒了” “很好”猫咪率先迈开了步子,转过曲折黏~腻的牢房回廊。“十五分钟足够了,如果他睡醒了的话。凯尔的女儿呢?” “在红爪监狱外面不远的松熊洞里等咱们”秋刀吴说。“比起新朋友,她更喜欢跟松熊住在一起,但是放心,她不会睡在松熊洞里,也不喜欢迟到” 夏尘的眼睛没有一丝波澜,好似她用来表达情感的途径就只有语言这一种。“很好” 水牢和重刑牢夹缝处的孤单隔间是他们的目的地。这样的隔离牢房总共有四间,由于与其他牢房间隔较大c便于看守,故关押其中的大都是些神教的利益或重量级罪犯。见到夏尘之前,商人一直以为他的猫会被关进这种囚牢当中备受关注,但愚昧的太阳教徒们从来都没有认真考究过猫咪的身份和能量,只把她当作一份普通的谄媚礼物关押着,转而将忤逆的鬼面人锁在了这看似坚固可靠的钢板水泥里。 但权位的交接把一切都毁了。 秋刀吴用一分钟启开了门锁。牢门被推开时,那男人就站在门口。 他的面色有些苍白,干枯的咖啡色发丝向前低垂着却依然不能完全遮住那道几乎撕裂了他的脸的伤疤,仅剩下拇指和小指的右手正沉默的低垂着,却不带一丝悲怆气息。这使人们只会对他残缺的美丽感到惋惜,而不会对他本人产生类似乞丐的怜悯。 他给人天生就能规避耻辱的感觉,巨犬想,没有人能够撼动他,但这也同样意味着他没有对任何人保持忠贞的理由。 咖啡发色的妖精对商人来访的方式没有表现出丝毫诧异,见到银灰色的猫咪时亦然,从容得令人紧张。 “现在我终于明白你不畏惧游街的原因了”他说。他的声音像青葱时期的少年一样柔~滑细腻,却具有令人无法肆意妄为的威严。那双琥珀色的眼眸悄然转向秋刀吴,并向他致意。“你的朋友很风趣,也很可靠” 猫咪的双眸荡起涟漪。“你不惊讶?” 他笑了,没被发丝遮住的疤痕以怪异的方式扭曲着。“我猜到可能是你” 商人的脸在巨犬尚可察觉的领域不自然的僵了一下,但他的猫却没有任何过激的反应,这一点倒是同那刀疤男人有些许相像。 “是吗,那么我希望你不要拖我们的后腿,昏暗人先生” 他悄然跨出牢门,没发出一丝声响。“如你所愿” 水牢的进水口距隔离间并不远,但那也只是基于数据测量的结果而已,如果将逐渐趋于小~腿的恶臭污水和周遭断续起伏的声音添加进去,这段路程无疑是漫长难挨的。 红爪监狱的重刑c深水牢中关押的大都是异教徒c太阳公敌和一些怪异的疯子。其中异教徒们是最安静的,他们自来到牢狱便不报希望能活着走出去,所以他们的牢狱生活过得可谓安详,甚至连某些太阳仆从都颇为钦佩他们对待余生和灾祸的淡然,可能这就是信仰的赐予人们的力量吧!太阳公敌总是最聒噪的,就像恨总是比爱更加张扬放肆,连绵不绝地回荡在牢狱墙壁上的咒骂声令巨犬联想到了点燃了列罪游街干燥蓬草的燎原火星——那对深黄发色的无神论兄弟。而牢狱里的疯子的癫狂程度是无法统算和衡量的。他们有的嚎叫,有的哭泣,有的自说自话,但最让罗诺加印象深刻的是一抹夹杂在聒噪当中的空灵的歌声。 那是少女的声音,清澈干净,与红爪格格不入,所以才能被人发觉。 “她在这里出生 无法在这生活 腥甜的美酒在侵蚀她的智慧 安逸的烛火会燎着她的美丽 她是个姑娘 但不止是个姑娘 她要历经波涛 她会踏上灰烬 她将跨过残骸 也将变成残骸死去 当她后悔生在这里 她将无缘死在这里 当她真正离开这里 她才会爱上这里” 当那抹脆弱的空灵消失在铁与锈的拐角处时,商人身先士卒的浸入到了漫上腰部的水牢阶梯里。水牢入口处有一架大概十米长的钢质下放阶梯,如今已有将近八米都浸泡在了腥酸恶臭的海水当中。商人曾在第一次攀爬它时忍不住吐了出来,但在女士面前,他永远都是一副镇定勇敢的模样。 “额不好意思我忘了问,你会游泳么?憋气也行”跳进恶水牢之后,秋刀吴突然察觉到自己的疏忽,赶忙问候那位刀疤先生。 咖发男人微笑着点了点头。“鼠族都会游泳,松鼠可是冠军”说完他毫不迟疑地迈进了漂浮着各种污物的臭水里,过后不忘站在污水里对唯一的女士伸出了绅士之手——还是毫无残缺的左手。当夏尘用沉默驳回了他的好意时,他毫不尴尬地收回了手掌。“噢,我忘了,猫也会游泳” 猫跳下了阶梯,被臭气熏得抽~动了一下鼻子。“你早就认识我?” “当然”咖发鼠妖说。“每一个鬼面人都认识你,但在我成为鬼面人之前,我的èi èi就常常提起你。她叫露妮,是一名征尘者,和你一样” “是吗”猫咪冷漠地别开了眼,好似他即将吐露出的东西比眼下的污水更令人难以忍受似的。“先出去吧”她深吸了一口气,把头扎进了污水里。 作为一只猫杂~种,她的水性好得令人瞠目。她柔软的身体在水里摆动时像一条为海而生的鱼,斩开水流滑动时悄无声息,仿佛连肌肉和骨骼都融进了水里。巨犬从未见过游得这样好的猫,乃至是女人,连营帐里的美人鱼莉萨都比不上她。但她明显不喜欢畅游的感觉——即使不是在污水里,也没有任何猫会爱上游泳。 自水牢的入水口浮出后,他们抑制着呕吐的环绕着大戈壁滩的边缘快速行进,接回了躲藏在松熊洞里的小马,而后顺着大戈壁滩的发际线一直溜进了油脂湾隔壁的廉价工人小镇。夏尘在那拥有一间蜗牛屋,里面有干净的水和衣物。 男人们花费了大约二十分钟将自己打理干净,出人意料的是,母猫竟比他们的速度还快,甚至还将那些被污物侵蚀透彻的衣物也处理干净了。 “谢谢你救了我”咖发松鼠走到她身边表达谢意,但不尽优雅,他甚至顾不上擦干头发上的水滴。 “这没什么,举手之劳而已”猫说。“不过你难道不应该先问问为什么吗?” “因为你的慷慨”他几乎脱口而出。 猫不屑的从鼻孔中呼出一口气。“恰恰相反,因为我喜欢计较。你救过我一次,在列罪游街时,你抓~住了我的手,你还记得吗?” “记忆犹新。但我不认为那是我救了你,没有我你会做得更好,还有你的朋友们” “你的想法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我还清了欠下的,从现在开始你自由了,但我想你不能再呆在这座岛上了。两天之内共有十六艘外船停驻寸阴,如果你有需要,我的朋友很愿意为你甄选一艘最适宜的船,当然,决策权还是在你” 咖发妖精习惯性的露出微笑,却没有给猫咪任何答复,反倒提起了另一件事。“你的朋友一共过来找过我两次,你知道这件事么?” “知道。因为他第一次造访时你拒绝了活命和自由” “是的,因为我不知道要将那漫无止境的自由和生命用于何处,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或者是余生还能做些什么。我从未真正匍匐在太阳领主的脚下,但这段服侍宗教的时光还是不可逆的改变了我的一部分。它令我无法去做一名只是活着的人,令我无法去面对空白一片的人生,所以我拒绝了你那位朋友的好意,却因畏惧疼痛与残缺收下了他馈赠的血胶” “但第二次你答应了”猫说。 “是的”他琥珀色的眼眸里酿出点点柔光。“因为如果我这样做能让你不对我感到任何亏欠,那么我愿意离开” 夏尘笑了。那笑容比鼠族男人的从容更令人畏惧,两颗墨绿色的眼球仿佛黑洞一样攫住了他的身体,并一寸寸地勒紧,令人无从闪躲。 “巧言令色之徒我见得多了,为你送去血胶的那位先生就是其中的一个,但你,是这些人中最狡诈的一个,总是推辞着要我还不清欠下的,这副嘴脸跟太阳仆从们一模一样,你果真是服侍那位神灵太久了” 他温和的眯了眯眼睛,湿漉漉的头发遮住了半面丑陋的脸庞。“你是对的,我大概一辈子都无法摆脱太阳的灼伤,但有一件事你一直都是错的”这只残缺的松鼠居然勇敢的对上了猫的眼睛,少年一样的嗓音像流水一样淌进了她的黑洞里。“你并不亏欠我任何,如果你愿意提及露妮的话,你也没有亏欠过她什么,所以你完全没必要把突兀的愧疚补偿到我的身上。她是个有理想的幸福姑娘,她为征尘者的身份骄傲了一辈子,没人能用歉意去折损她这样幸福的人生,尤其是你”他皴裂的面庞柔和得像岛屿海岸的细沙,令猫无法不去注视着他。“至于你认为我狡诈,是因为我们同样都是喜好计较的人。你的举手之劳令我诚惶诚恐,我无法心安理得的去享受这突兀的余生和自由,那反而会使我永远的失去它们。所以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偿还你的机会,让我能够真正获得自由,就以你救下的这条命为代价” 猫咪沉默地凝视着那双炙热勇敢的琥珀色眼眸,许久才抿出一抹笑纹。“谢谢你,我从未误解过露妮,她一直都是个勇敢的孩子。但如果你只是想为劫狱这件事对我表达感谢,那么大可不必。你该听说过,杂~种最畏惧的就是接受回礼。何况我已经说过了,我的作为只是在按照我的底线在还债而已,跟你真的没有什么关系。所以我不认为这是个让我帮助你排遣余生的完美借口” 松鼠又笑了。只有这一次,罗诺加认定他是真的在笑。 “当然不只是为了这个,还有你看待我的方式和你送给耶柯西的那份春临日祭礼。我非常喜欢那份祭礼,所以我感觉你会需要我” 他的目光可真火热,即使被细碎的发丝和恐怖的疤痕遮掩着,那双眼睛也依旧深情得令人心动。罗诺加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商人,发现他正面色凝重地注视着夏尘的侧脸,冰凉的水珠顺着他黑色的发丝滑落在干净的衬衣上,浸出僵硬的湿痕。 但猫的面庞依旧没有任何波动。面对炽~热的情感冲击时,女人总是比男人更加得心应手,也更加坚不可摧。 “你可真自信,昏暗人先生”她说。 “也许没你想象中那样强盛,但我恳请你给我一个被需要的机会” 猫轻柔地呼出了一口气,勾起一抹诱人的浅笑。 “非常感谢你的赞许,但很抱歉,你可能误会了,我们并不同路。我的身边已有了一只忠诚可靠的护卫犬,没有松鼠的位置了。你知道的,猫c狗c鼠聚在一起可不是什么吉利兆头,我没办法收留你。不过,如果你暂时找不到驰骋余生的方向,我倒有个小小的建议” “什么?” 猫咪温柔的垂下了肩膀,望进了璀璨的琥珀中央。 “松鼠喜欢雪山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少年(上) 白月稚是寸阴唯一一个蓝眼睛c黑头发的女孩。 她是寸阴自治会议议员白傲成的小女儿,上有一个大她十三岁的哥哥,自出生便享受着物质的富足和亲友的百般娇宠。她生着一张干净精致的脸,又承继了母亲的温雅娴淑,尤爱穿裙子。在同一时期成长起来的寸阴男孩子的心中,童稚和青春的时间线全都在白月稚那些轻~盈柔美的裙摆碎边里穿~插交错着如梦般恍然而过,令人不禁愧叹虚度了光阴,却又戚戚盼望着能够再来一次。她白~皙的小~腿和羞涩的笑容如滤过树叶的点点光斑一样落在男孩儿们青涩时代的剪影上,成为他们日后卸下繁重的醉酒夜晚里值得回味的一点点甜蜜。 但令人印象最为深刻的,还是她那双冰蓝色的眼和那头乌黑柔软的长发。 她自小~便留起长发,很少有同龄男孩见过她短发齐耳时的模样。男孩们喜欢白月稚的头发,它们顺滑得像初春的柳丝,平常总是乖乖的贴在她的胸前或是背脊处,只有当那少女微笑着跳起或奔跑时才会调皮的荡在空中,散发出淡淡的花香味。额前的偏斜到耳弯处的刘海总是软软的趴伏在她的脸蛋旁边,小心翼翼地护着那双眼睛。她的眼睛非常漂亮,像在全然透明的清潭里滴进了一滴天空湛蓝染料的结晶,层层叠叠在波纹中荡漾开来,晕成了冰晶的色彩。 有人说白月稚的眼睛不能久看,看久了便会被吸到那个凝固着冰晶的蓝色世界当中去,再也脱不开身了。男孩们纷纷点头认同,对白月稚的魅力供认不讳,但女孩子们却总是会不服气的把那所谓的魅力归结为贵胄血统的感染力和庶民的臣服惯性。 在创神纪元的双籍贯法规颁布前几百年,物种的高低贵贱早已存在并烙印在每个生灵的面貌之上。黑发c蓝眼c粉皮肤是独裁大帝纪元时期王权贵胄的象征,如同金子因被戴在皇帝头上而身价倍增,骄傲总是比耻辱更容易被铭记,时至今日,黑发者依旧会在红发rén iàn前昂首挺胸,蓝眼睛依旧比棕眼睛更受尊重,粉皮肤总能蔑视泥浆色。 但这三者永不能合为一体。 妖精永不生黑发,而人类滋长不出花蕊般嫩粉色的肌肤,若是黑发c蓝眼c粉皮肤诞生了,只能证明它是个违反五大洲婚姻c生育法的杂~种。但由于二者都生得出冰蓝色的眼眸,人们便开始推崇同时拥有三者之二的生灵为‘贵胄纯血’,家族地位更上一层,这种理论影响了五大洲长达七个世纪的择偶c婚姻标准和观念,直至创神纪元的双籍贯法规颁布,拼凑头发眼睛和肤色的浪潮才有所消退。 太过优秀的女孩难免会被同胞妒恨c非议,但格林从不认为她的温柔可爱也是尊贵的血统和籍贯附赠给女孩儿的礼物。 她从未用尊贵的眼睛去看待过他,一次都没有。 当年那双清澈透明的冰蓝第一次对上杂~种的亮橙时,敏感的杂~种从中窥探到了温软柔~滑的善意和女孩儿的羞涩,没有轻蔑,甚至都没有骄傲。当童稚和青涩如雨露般将两人的身体和灵魂滋长成~人后,那抹懵懂的羞涩渐渐从少女眼中褪去,徒留给橙色少年一片冰蓝如海的温柔。 格林知道,她用这样的神情望着他也不仅仅因为他是为数不多的见识过她齐耳短发时期的男孩。但白月稚可以放下~身份用寻常女孩的眼光去看待他,格林却无法忽视她的眼眸和头发。 他面对白月稚时总是拘谨的,从四岁起就是。与女孩不同的是,白月稚的羞涩腼腆随着二人的熟知逐渐淡去,而少年的隐忍拘谨却随时间的游走而坚硬固化。 “你真的有必要这样吗?”十四岁那年,大他两岁已步入成年期的尊贵少女在贝壳火山山脚处这样问他。 他整个人凝固成了一块淡色的山石,低着头不敢看她,半晌没有作声。 然后他听见了少女的叹息,眼角窥到她挪动的裙摆,心想她一定对他失望透了。 但少女轻柔的吻却突然落在了他的脸颊上,像一缕甜蜜的火星瞬间击碎了他的铠甲与城池。格林呆住了。 白月稚哭笑不得。“哪有你这样的人啊!一心等着女孩过去亲你!” 格林这才如梦初醒般一把拥住面前的女孩,颤抖着用青涩的唇~舌舔~舐~着女孩儿红~润的嘴唇,直到她脸上那抹随时间流逝殆尽的羞涩又重新在那双美丽的眼眸下大放异彩,他才恋恋不舍的放开了她。 这时他的衣衫已全都湿透了,逐步长成少年的躯体也在情绪的驱使下微微颤动着,仿佛他才是个羞涩的女孩。 那次动情的亲吻过后,格林整整两天两夜没睡着觉。心中仿佛有团火在不知疲倦的燃烧,温暖蔓延至四肢百骸,使他破天荒地一连气刻了二十块石碑,直到颤抖的手指再握不住凿头才停了下来。 格林本以为再没有什么能让自己如此失态了,但仅时隔了两年,他便不得已再次品味辗转反侧不得眠的辛苦。 “恭喜你拥有了别样人生。好好珍惜吧,小家伙,你永远都不会知道这几张纸有多么来之不易,甚至还赔进去一位美丽妖~娆的女士” 格林大概一生都不会忘记那种感觉。当日秋刀吴将那份妖洲的移民文件和全新的身份卡交付到他手中时,他的心脏悸动得像吞进了一头鹿,不,也许比那还要再强烈些!只有那无能的太阳领主知道,他是多么渴望能够改变命运c同那挚爱的女孩平齐啊!多少个日夜,他像上了油的机器一样在飘散着石灰和魂灵的清净园里苦修雕工,将一双不满十八岁的手掌生生磨出了四十岁的老茧,才只配亲吻那女孩的鞋跟。可就是那么轻薄的几张纸和一张卡片,就足以抹杀他全部的血汗c令他能自信地去凝望她的眼睛了。 自3000年五大洲科技研发中心成功研制出第一台全自动代人工智能机器——08~9月神号后,五大洲正式进入创神纪元。新纪元最大的改变就是全球化智能机器改革和全新的籍贯法规——允许未被剥夺政治权利的每一个人c每一只妖都将同时拥有国籍和洲籍。 法规颁布时,富庶洲国的人们欢欣鼓舞的举行一遍遍升旗仪式,城市上空被烟花和气球塞满。而贫穷的土地却艰难的承载着难以估量的游行示威队伍。肤色各异的穷人们举着各式油彩涂抹的横幅,上写——废除等级制度,实现五洲平等。他们群情激愤的堵在各大使馆c政府大楼门口,用口水和目光同军队的枪管作战。最后,除了喊破了自己的嗓子c买光了文具店的彩色油墨以外,他们什么都没能得到。 而真正可怜的岛屿人和漂流客们甚至连呐喊的机会都没有。 谁都知道,双籍法规的分层制度会把哪些人捧上尊严的尖端。五大洲联合组织谄媚的对象始终只有两个——妖精大洲和自由联邦国。 妖精大洲的阶梯自古由黄金和智慧打造,丑陋矮小的虫豸妖精孕育了第一代妖精文明,专事研发科技。历经三代妖精文明之后,虫豸在多重混战中扼住了五大洲科技革命之喉,成为当之无愧的五洲科技领航者,滋养他们成长的洲陆板块也成了世shàng én槛最高的土地。 而自由联邦国独居一洲,掌控着五大洲联合组织的大股份和国际jg chá的枪管。它原本同它的名字一样宽容仁慈,但好心的报应令它无法不去武装自己。销核战争后,自由联邦人均gdp飞速增长,致使国民受教育程度极高,到造物纪元时,从事第三产业的邦国土著占土著总人数的56,从事第二产业管理高层的土著达37,而从事第一产业的土著仅有7,为此邦国不得不接连三次放宽对外签证政策才补足了国内缺失的体力劳动者。但当外来人口大肆填筑邦国,新的问题又源源不断的产生了。最开始是外来人口和后籍公民政治权利法案的六次大修和一次填补,后来又接连出现了教育不平等与产业两级差异化,社会矛盾不断致使摩尔摩格州议会对联邦政府的收纳政策不满,政府的疲于应对又给了外界恐怖分子与不良政权可乘之机,造成了自由联邦长达十年的大动荡,史称‘来宾之乱’。动~乱过后邦国的签证门槛再未落低过。 直至今天,妖洲的洲籍和自由联邦国的国籍依旧是极致尊贵的象征,那就像是头顶着光环,无论走到何处都能昂首挺胸。 各地的有志之士都曾为了这顶尊严礼帽熬红了眼,但收效者甚微。谁这一生都见过几个执迷移民的疯子——富有且自尊,却不乏终其一生都得不到美好籍贯的可怜鬼。甚至还有人打趣说,得不到理想籍贯的富翁比瘸腿的乞丐更值得同情。但就在那样一个沉闷昏暗的下午,这顶光环的半数光辉却突兀的降临在岛屿杂~种的头顶上了。 他终于不用再做那个只敢在火山脚接受她的亲吻的懦夫了! 巨大的喜悦冲昏了他的头脑。他觉得自己瞬间就变得孔武有力了,那些仿佛永远都会折磨他手腕的石碑再入眼时已像废弃的泡沫砖一样不值一提。他痛恨自己的喜悦无法大肆炫耀,所以索性泡在了平日鲜有光顾的昂贵酒馆里,把从前不舍品味的美酒悉数品尝了一番,阔绰得像个厌世将死者。直到远行将近,他才从被酒精挥发殆尽的惊喜中脱离出来,为即将别离那双温柔美丽的眼眸而倍感不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少年(中) 他踏着午后的燥热来到贝壳火山调皮而弯曲的腓骨处,发现那女孩已静候在他们第一次亲吻的地方等他了。 她穿了件蓝白相间的连衣裙,袖口是两骨朵轻纱,裙面上没有多余的装饰,只在膝盖上方的裙摆处露了一小截羞答答的c嫩芽似的蕾丝花边作为仅有的点缀。 在寸阴本土的风俗里,蓝白裙是姑娘出嫁的婚纱。虽然五大洲的入驻已将过去的老风俗冲得暗淡了,但敢于穿着蓝白裙上街的姑娘仍然不多。生在寸阴的姑娘少年们到底还是晓得有这么一个老传统的,多少都在顾及些什么。只有白月稚无所顾忌,也没什么人拿她说三道四。 明知她的个性,但那身裙摆还是叫格林酸了眼睛。 女孩朝他挥了挥手臂,他快跑几步来到她面前接受她的嗔怪。 “今天你可来晚了!叫我等了你好久。东西都收拾好了吗?”白月稚的嗔怪只逗留了几秒钟便随风而逝了。她一如既往的微笑着看他,冰蓝色的眸子和耳后的晶莹一同在午后的日照里闪闪发亮。她戴着一对环状的宝石耳坠,淡蓝色的,可真漂亮。 “收拾好了,那个”格林有些不知所措,舌头像是打了结,仿佛回到了那枚青涩甜蜜的亲吻之前。“我就要走了,今天晚上的船”说完他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怎么到节骨眼上只会说废话! “啊,我知道啊”白月稚依旧笑盈盈的看着他。“是从望云码头出发吗?” “嗯,坐的是私船,到苦麻岛的,然后转乘飞机飞过去”格林有些窘迫的兴奋着。他从没坐过望云码头的船,也从没坐过飞机。 “那要折腾很久的吧?” “船慢些,不过一周也能到了” 女孩的冰蓝满溢着暖色。“那就好。马西斐尔的长发雪山能冻结一切疲倦。还记得我们曾一起看过的那些风景名帖吗?那儿可真美,没有太阳的时候也亮得刺眼,好像时常还出现雪山极光呢!”她微微红了脸,表现得像个故作沉稳的孩子。“听说长发雪山区域内现代化交通鲜少,人们出行都乘驯驼和黄马羊的雪橇车是吗?我还从来都没亲眼见过驼和羊拉雪橇是什么样子呢!你还记得小时候我说过最希望长大后搬到马西斐尔长发雪山下的木屋里做一名养驼少女吗?” “嗯”格林点头。当然记得,一直记得。 女孩眼睛弯弯的。“现在你能替我去了,真好” 格林感觉嘴巴里有些发涩。当日~他拿到那份即将改变他后半生的文件后便像只害了癫痫的鸟一样第一时间就把消息告诉了白月稚。但她却意外地疏离了他的喜悦,只是恬静的上扬着嘴角。直到现在他才醒悟到,这大概是他们最后一次分享彼此的喜悦了。他的心里一阵阵发苦,但面上还是勉强维持着笑意。“嘿!我可不是去那儿做养驼少年的啊,不过既然你喜欢,我会经常寄纯正的雪山冻驼腿或是黄马羊大~腿给你的” “别,千万别!”白月稚连连摆手。“我只喜欢它们跑在雪地里,可不喜欢它们被端上餐桌。入境和移民都办好了吗?” “办好了,到那边再确认一下材料签个字就行”格林掏出身份卡递给白月稚,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zhà一 piàn还是一年前的,有点傻” “傻什么,一点都不傻,这还是我给你拍的呢!”白月稚有些洋洋得意,在看到身份卡上由双语镌刻的‘格林哥姆洛’字样时有些诧异的扬了扬眼角。“哥姆洛?” “这是马西斐尔一位牧场主人的姓氏,我以被监护人的身份落户在他家,承接了这个姓氏” 白月稚笑笑。“很适合你,不过我一直以为你会承接你姐姐的姓氏姓夏呢!” 格林僵硬的牵扯了一下嘴角。“我是有这打算,但我姐姐不答应,说她的姓氏也是偷来的,非要给我谋个带zhèng shu家族的,我就成了哥姆洛” 孤儿陵里那些吃着糟糠和施舍长大的杂~种哪儿来的姓氏啊!大都是自己东拼西凑安上的,什么稀奇古怪的姓氏都有,巨牙c神山c拜柯西c椰酒,甚至还有叫鱼血的,五花八门令人瞠目。夏尘的夏姓取自一百三十六年前震惊五大洲的s级通缉犯猫先生夏夜半之姓。这位出生在寸阴牛乳镇的黑猫男子不可谓不是个chuán qi。他十三岁驭舟出海,在雷电与波涛间成长为男人,曾作为博爱派与hé pg呼吁者加入爱尔树教,时隔一年后退教策划了震惊世界的“销核爆炸”事件以隔离于政府之外的武装头目身份重新回归到五大洲的视线当中,并首次公开提出了“融血论(五大洲称其为杂~种谬论)”,成为呼吁杂~种种权的第一人。后来,因他的融血论而聚集在一起的人形成了平行于妖权派与人权派的世界第三种族派系,而这位曾驾驭海洋又直~捣殖民者首都的融血派先生也因此成为寸阴偶像崇拜的圣人,寸阴征尘者亦是因他而生,故不少杂~种征尘者为彰显忠心与站队纷纷承接了夏夜半的姓氏,夏尘也不是例外。 “哥姆洛也不错啊,听起来像鲸豚的倒影”白月稚说。“但马西斐尔的雪山离海好像很远。想好到那儿以后要做什么了吗?” “嗯,我姐姐安排好了,在北格朗尼大学做旁听生,学些谋生的东西。到那不能刻碑了,妖精大陆的碑文都是用机器雕的,字体很多,刻得又快又工整,连石碑都不是纯石质的了,是用拿各种土石搅出来的,比钢板还硬,手工刻不来” “你姐姐想得真周到。你那么喜爱文字,乐意读书,一定会成为一名非常优秀的学者,实现你长久以来的理想” 原来她还记得我的妄想啊!酸楚淹没了感动,格林有些失态的摸了摸鼻子。 “谢谢你”他颤抖着吐出了三个字,再说不出别的话了。对于白月稚,他的感激是多过爱的。他迷恋她的美貌与温婉,但当美丽成为了习惯,最念念不忘的还是她无条件的信任与支持。 无论他这个身份卑微的杂~种妄想着去做什么,那双温柔的冰蓝都一如既往的支持鼓励他,不管他失败受挫多少次都没有改变过。就连那个早就被少年丢弃到潮~湿角落里不可见人的青涩理想都被她小心翼翼的追捧到了现在。 也许她并非是真正的聪慧吧!不然怎么会永远都愿意去相信一个杂~种的妄言呢? 她的美丽欲加耀眼了,令杂~种有些不敢直面。 愚蠢的格林啊!失败的格林啊!满腹谎言的格林啊!你该回馈以怎样的爱与狂热才能报答她一直以来的这份恩情啊! “谢什么啊,你这么说话我都有些不习惯了”白月稚调皮的咬了咬唇~瓣,从随身携带的手提袋里掏出一个藏蓝色的长方小盒递给他。“成~人礼!快看看喜不喜欢!” 他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支体态优美的钢笔。笔身是藏蓝色的,笔帽上端的铂金扣环处刻着一串光滑优美的大洲文字,格林看不懂,但他知道这小小的钢笔一定价格不菲,八成已被她准备了许久。 恋爱中的女孩总是比男孩更乐衷于表达爱意,她们喜爱像过冬的鼠族一样囤积着礼物,在女孩幻想的世界里将小小的物质倾注进满满的爱意,兀自享受着童话里的爱情与快乐。 纵使聪慧如白月稚也难免陷入到这甜蜜而又愚蠢的爱情漩涡当中去。但在过去的两年里,她只送过他一次礼物。那是在那枚香吻过后的鱼潮日里,她送给了他一块大洲出产的黑银相间的男士手表,而他则拿出他全部的积蓄为她买了一条月牙形的白金项链。 格林至今也忘不了那个烘暖苦闷的十四岁的下午,当他掏出相较而言实在微不足道的礼物时,他深爱的女孩是怎样的惊喜与兴奋。可敏感的杂~种依旧没能遗憾的漏掉隐藏在冰蓝深处的犹豫与愧疚。 但他的女孩还是微笑着接受了他的心血,并像只活泼的小鸟一样迫不及待地将那条与她的尊贵不太相称的项链戴在了脖子上,还一脸兴奋地反复问他好不好看。 那次以后,白月稚再没送过他礼物。卑微的杂~种知道她不是在计较礼物的贵贱,只是不愿穷困的杂~种因女孩的甜蜜更加奔波辛苦了。她把格林的尊严看得比苦穷更重,却从未将其付之言语。 但到了分离之际,他懂事的女孩终于任性了一次啊。他合上了笔盒,无比真诚地对她说:“喜欢,特别喜欢,谢谢你” “除了谢谢,你就没有别的话想对我说吗?”那双冰蓝夹带着鲜有的期盼紧盯着他的眼睛,几乎令格林喘不过气来。 兴奋和火焰把白月稚的脸蛋烤成娇~嫩的粉红,她看上去可真像是出嫁的新娘啊!格林曾无数次梦见她穿着今天这样端庄美丽的蓝白裙摆挽着他的手臂在众人的祝福声中走向婚姻与家庭,但每梦见一次,醒来便悲伤一分,直到梦境中她挽着的杂~种变成了高大帅气的达官显贵,格林的悲伤才得以宣泄。 “我不会忘了你的”他听见自己的回答,面颊露出一丝笑意。 想说的全都是妄想,这些年来她早已听厌了吧?但只要他说出来,那个温柔体贴的女孩依然会毫无保留的相信他,并信心期待着他的归来。 但他不能。 她终会穿着新娘的裙摆c挽着一条强劲有礼的臂膀走进婚姻和家庭的,但那人绝不会是个杂~种。贵胄纯血不会下嫁杂~种,格林知道,白月稚也知道。 “还有呢”她站在原地问他。 “我我不给你寄黄马羊腿了” 她笑了。“就这些?” 格林顿了顿,随后搂过她的裙摆,在她迷人的嘴唇上小心翼翼的碰了一下。 白月稚微红着脸蛋抬手抚上他的脸颊。白~皙的少年已不如当年那样光滑了,稚~嫩的胡茬开始在下巴和脸颊处滋生。他的成长有些扎手。 “早些回去做准备吧,别耽搁了”兴奋褪去了,她依旧是那副温婉可人的模样。 “嗯” “一路顺风” “你我不会忘了你的!”他不能忘了。他怎么忘得了这个明明动动口就能飞到大洲之巅c却为他的扬帆远行开心到落泪的女孩?他的情绪在皮囊下烧得像熔浆一样滚烫,但胆怯的杂~种却只敢为她放出一缕青烟。那已是他全部的勇气了。 白月稚笑得温柔。 “好啊” 格林失去了再度开口的勇气。 他贪婪的吮~吸着那笑容缓缓离去,没敢回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少年(下) 待格林收拾好疲惫的心神踏着夜色的眼睫回到油脂湾时,他的杂~种姐姐已携其犬马在他的安身之所处等他了。她的身旁多了一位静默的刀疤脸男人,还有那个六岁大的兔崽子。 “姐”他叫得有些生涩,察觉到这一点时,他对自己的舌头感到了懊恼。他已太久没在人前触碰这个称谓了,就像她已太久放任这个身份在落寞的岛屿上落满尘土c无人理会。但格林从来都不是个叛逆任性的孩子,他总是那么聪明成熟,愿意理解夏尘的苦衷,从不愿伤她的心,虽然他的每一次成长她都在缺席。 夏尘伸手拥抱了他。这是他幼年时的温暖,十多年过去了,当他再次拥有它时,他的姐姐已无法揽到他的脖子了。 格林感到一阵辛酸。松开怀抱时,夏尘向他介绍了那名咖色头发的刀疤脸男人。 “这是安格麻洛卡,你的同行者,到了马西斐尔,他会照顾你的” 她永远都把我当成需要照料的孩子,格林苦涩地想,可她却从来不愿亲力照顾我一次。 “你好,我是格林”姐姐注视下的格林从来都是个谦逊有礼的男孩,但告别的疲累令他无法长久地维系他的乖巧,与咖发男人颔首过后他便以收拾行囊的借口闪进了他的小屋。 “这一路就麻烦你了”那只猫从来都不会对任何人道谢或是道歉,礼仪于她而言就像血统般滑稽可笑,但格林可以让她打破一切。 “你救了我的命,这点回报算不得什么”安格麻洛卡说。“但让我与他同行真的没关系吗?我是个性向犯,又缺了手指和面目,而他还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寸阴男孩十六岁已是成~人了,他没什么特别的。我们都是从十六岁走过来的,也从没做过孩子。他本该更早长成男子汉的,只是他身边尽是些无用的女人。女人只会喂奶,磨不掉男孩的乳牙。所以我想恳请你去管教他,就当是我觊觎着你的勇敢和智慧吧,下次见他,哪怕他只学来了十分之一也够叫我欣慰的了。至于你的性取向和手指”夏尘认真地看向他,说:“同我的恳求并没有关系吧?” 男人笑了。 夏尘看得出他是想说谢谢的,所以抢在了前面。 “格林很早就明事理,所以难免有些固执,受些挫理所应当。但他是我唯一的弟弟,所以我还要恳求你在厌烦他c丢弃他之前能告诉我一声。没别的意思,我只是不能让自己的弟弟流浪” 他点点头。“我知道,我也有弟弟,而且不止一个。鼠族的悲哀,多胎多子,我甚至都没机会成为孩子就已经成为了哥哥。我理解家人的含义,也记得你的联络方式。我会平安把格林带到马西斐尔的,也很期待那儿的生活。噢,忘了说,我也很喜欢驯驼” 没有鼠族会期待雪山和驯驼,提着行囊走出小屋的格林闷闷地想。不过这人也确实不像寻常的鼠罢了。安格麻洛卡是个松鼠妖精,但在阴暗昏沉的小岛上没人愿意刻意去分辨渺小鼠族的科目家族,便统统都称作是鼠了。寸阴最繁盛的鼠就是太阳庇佑下的飞鼠瓦杰了,小杂~种在各种场合都见识过他们。那些huáng sè的小矮子个个生着尖锐有力的啮齿,什么都敢往嘴里塞,一个个吃得圆~滚滚c肥嘟嘟,据说抄着拇指尖刀去刺瓦杰的心脏的话只能在他们的胸脯上豁开一个油洞,脂肪和肥油也会先于血液流淌出来。 若不是当日眼见了他在列罪游街上钳制夏尘怒气的那只手,格林还真不晓得松鼠与飞鼠的差距竟是这样大。但被砍去三根手指之后的松鼠还会有异于常人的勇气吗? “我毫不怀疑这一点”夏尘说,并有些担忧的询问他:“但你的身份卡真的不用再改了吗?”他将要提交到马西斐尔签证机构的身份卡的姓名栏上印的是安格麻洛卡。这并非是他本名,而是寸阴年轻的神明教义中黑暗之神与诅咒之神所诞下的子嗣的名讳,没有教名与中间字,只是父母姓氏的叠加。安格麻洛卡,昏暗之神的名字,鬼面人的称谓。“我付得起双倍哥姆洛的价钱,只为报答你当日遏制我的勇气c缅怀那只手丢失的三只手指而已” 固执的咖啡色松鼠摇了摇头,谢绝了她的好意。“这样就很好,我习惯了” 夏尘不再勉强。她轻轻地压了压格林头上黑黄相间的鸭舌帽,然后递给了他一个盒子,里面是一部sh一u ji和一张未拆封的diàn huà卡。 “苦麻到马西斐尔凋零堡的机票我已经订好了,下飞机之后有人接你们进雪山,交涉方面不会太困难,国际语是马西斐尔的母语之一,多数人都会说几句,再不济也能听懂,你不用担心”如果非要说吝啬的五大洲曾给予它的殖民小岛什么恩惠的话,语言的普及和传播当数第一,就连岛上的孤儿们也都至少掌握着三门语言——去望云码头献媚乞讨所需的国际语c服侍跋扈的联合军必备的起桑语和岛屿间简洁通用的波德语。“长发雪山的老哥姆洛是个和蔼的老人,他会善待你们的。diàn huà卡到了妖洲再插,我会给你打diàn huà的” “还是老样子,只能你打给我对吗?” “对”她再次拥抱了她的弟弟。“我会记得经常打给你的。这次对不起,没办法送你上船了” 何止是这次呢?谎言是杂~种的语言。 “我已经成年了,可以自己去做些事了,别顾及我”格林说:“你们的船什么时候出发?” “凌晨,大概在岛屿进行大搜捕以前吧”越狱犯说:“我们会提前登船,以防变故” 格林踌躇了一会。“临走前不去看看七泽夫人了吗?” 猫杂~种脸上没有过多的感情流露,只是僵硬了些。 “不去了。长发雪山气候湿冷,照顾好自己” “姐姐也是” 姐弟简单的道别后,巨犬罗诺加将木头似的小妖精领到安格麻洛卡面前,颔首托付道:“她是沙罗,也麻烦你了” 小妖精穿着一件精致的薄款兔毛裙子,白~皙瘦削的肩膀上系着丝绵的披肩,蓬松的头发被精心打理过,看上去像一顶可爱的小伞——这个跟在佣兵和死亡商人背后的兔崽子今日终于能配得上她那双尊贵的冰蓝色眼眸了,但格林却嗅不到她的一丝喜悦甚至是兴奋。 匆匆几句叮嘱过后,安格麻洛卡一手牵过沙罗,一手提着行囊,携同格林登上了开往望云码头的高价公交列车。 三人落座后半晌无言。靠窗的小妖精一直凝视着窗外,同列车上其他贪玩调皮的孩子一样,将稚~嫩的视线聚集在qi chē碾压过的土地上。 格林摘掉了头顶的帽子,甩了甩略微被汗水浸~湿的头发,又谨慎地摸了摸前胸口袋——硬~邦~邦的,那张即将扭转他命运的身份卡还在。 “那位老哥姆洛先生今年刚好六十岁,是弥山雪豹的血脉。他的女儿二十八岁,比你姐姐还要大些,你就称呼他为伯父吧!”安格麻洛卡递给他一瓶水,顺势说道。他的声音可真年轻,性子也温顺儒雅,唯一与耶柯西的刽子手身份匹配的大概就是他脸上那道从左耳根一直延伸到右嘴角的伤疤了。伤疤已愈合许久,但痕迹依旧惊悚。大概是怕吓坏了年幼的兔崽子吧,他先对格林打了招呼。“你希望我怎么称呼你?” “无所谓,反正都是假的”他重新扣上了帽子。弟弟的气息消散了,杂~种的嘴脸便露出来了。“不过我很好奇,我姐姐用一个牧场买来了我的伯父,又用什么筹码买下了你呢?” “如你所见,她救了我的命,带我从监狱里逃了出来” “这完全换不来三根手指,我又不是个傻~子” 咖啡色松鼠玩味地看着他:“救命之恩还抵不上三根手指?” “那要看是哪三根了,如果是用来握笔在罪女脸上画花的那三根,那便抵不上” 昏暗人笑了。“果真不能拿十六岁来看待你啊!” “所以能用成~人的角度跟我坦白些吗?”格林说。 “尊重”安格麻洛卡说:“也许你现在还不能理解这个。她给了我尊重和信任,我这条命就是她的了” “也许我能理解,但杂~种不需要尊重,甚至是尊严。因为无论我们头上戴着多么尊贵的礼帽,骨子里还是自卑c还是愤懑c还是驻扎在阴影下苟活,又讨别人的谄媚做什么呢?杂~种最实在了。那我们就聊点实在的吧。我姐姐有没有告诉你那位老哥姆洛是什么颜色的眼珠和头发?” “黑色的眼珠,银白色的头发”松鼠说:“但他女儿的头发是褐色的” “褐色很好,比银白深沉,又容易上色,我要染成褐色”格林顿了顿,看向一直凝望窗外的小妖精。“鼠灰与银白相隔不远,这小家伙就不用染了吧?” “当然不用。商人为她撰写的身份是哥姆洛挚友的遗孤,她将以寄宿客的名义入住哥姆洛老人的牧场,我们需要在一个屋檐下相处三年,直到她成年能去奥梅拉寻找她的父族为止” “奥梅拉?那儿距离马西斐尔只有三个寸阴的距离” “但对于一只刚出生一年的小马来说还是太远了”安格麻洛卡笑笑:“当然了,选择权在她手上,我们无权干涉” 也同样没有义务去帮一个孤苦伶仃的兔崽子寻亲吧?格林的视线落在沙罗瘦削的肩膀上。自上车落座后她便缄口不言,同其他孩子一样望着车窗外倒退的树木和公路,那双颜色熟悉的冰蓝眼眸半晌才合一下,流动着不属于六岁孩童的深沉。 “已经这么远了,你还记得住吗?”格林突然问。 小妖精没有任何反应,依旧沉默的盯着窗外。 “我们还有半小时的车程,但现在距离天黑已经不到半小时了。别再妄图记住每一棵树的模样了,天黑了,所有的树长得都一样,也许在马眼里还会相似得更早一些” 小妖精的眼珠稍稍滚动了一下,用没断奶的声音回答他说:“马族眼神不好,但万幸还认得清畜生的颜色” 格林失笑道:“你这兔崽子,这么记仇啊,枉我还以为上次在酒岗你请我喝酒是想跟我冰释前嫌呢!这么小气的马,不怕我拉开车窗直接把你丢下去?” 执拗的冰蓝轻蔑地望向他:“你尽可以试试看” 亮橙色的杂~种搔了搔耳朵,逐渐贴近小妖精的脸,毫无诚意地感慨道:“明明是一样的颜色啊,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啊!”他的眼眸停在沙罗鼻前三指处。“从来没仔细看过别人的眼睛吧,小家伙,这个距离够近了吗?够清楚吗?现在告诉我,你看到的真的是一双畜生的眼睛么?” 沙罗狐疑的望着那片清亮透彻的橙,半晌道:“我不相信你” “你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格林松了松肩膀,将脸庞自小妖精面前移开。“女孩胆小是件好事,勇敢这东西同愚蠢一样,丝毫不值得女孩为之骄傲炫耀。永远别相信你看到的,最好也别相信你听到的。大多时候耳朵同眼睛一样不能信赖,即使是马族” “你说的没错,但女孩最应该防范的就是杂~种的舌头”沙罗语出犀利,夹杂着严冬的气息。 格林微微一笑。“谎言是杂~种的语言,这是人尽皆知的事,你最应当提防的还是自己的眼睛”他凑近小妖精的耳朵,手臂贴着微凉的车窗玻璃。“知道吗,我凝视了十几年你这样的眼睛,已足够了解它的始终了。迷幻的冰蓝在我这就跟玻璃一样透明,你的心思是瞒不过我的。这也是我唯一敢于信任自己的地方” 毫不意外的看到稚~嫩的冰蓝荡起了涟漪,他微笑着将两张钞票塞进沙罗尚且扁平的胸脯里,而后伸出手摸了摸环绕着那双冰蓝的眼睫,叹息般感慨道:“它是唯一能让我成全和妥协的东西了,但愿你能保管好它” 说罢他一手推开车窗,在微凉的夜风扑上深邃的亮橙之前一把抓过沙罗松软的兔毛裙摆,将惊愕的兔崽子丢出了车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厌海(上) 罗诺加阴沉着脸将手里破旧的铁皮水桶重重地放在地上,桶中活泛的死水溅射~出来浸~湿~了一个正操着拖把胡乱拖拽地板的漂流客的鞋子。他凶狠地抬起头来,泥浆色的皮肤搭配着土黄粗厚的体~毛使他看上去像一只发怒的狮子。但那怒气实在稀薄,在撞到罗诺加粗~壮有力的臂膀时便消散得无影无踪了。他愤愤不平地吐了一口痰,企图以此来弥补自己的自尊,但没多久又愤愤然用拖把将其擦抹干净了。反倒是他身边一个脸上带着瘀伤和红肿的稚~嫩男孩一直恶狠狠地瞪着高大的罗诺加,但直到罗诺加提着脏兮兮的污水离开甲板,他的拳头和舌头也没能造出任何声响。 真是令人焦躁的海洋。 罗诺加将粗糙的麻衫袖口撸到手肘处,倚在栏杆上点着了一根又硬又涩的海烟,但只吐了两口烟圈他便把它碾灭了。名副其实的难抽。 巨犬厌恶大海。它的浩瀚和深邃总能令他忆起些他想要刻意回避的事情。 在遥远到不可名状的军旅生涯里,他曾作为海军陆战体验兵保卫过一片海。那时候的少年好战又天真,他们疯狂地爱恋着酒精和焦油,同时又痛恨着自己没能生活在战争年代c无处大展身手。 至今他还清楚地记得那杯酸柚酒的色泽与气味c入口的微辣和醇香,还有一起举杯共饮的那些面孔,每一张面孔上的每一个表情,还有他们所处的那片海洋c那个港口里的每一座建筑c每一支旗杆和每一艘战舰的名字,即使他是那样害怕面对它们。 在青涩的酸柚酒还没散尽火辣的气泡时,一场突兀的战争成全了少年们的妄想。战争在自诩为英雄的rén iàn前依旧不改本色的残忍与强势。无数子弹和鲜血落入海里,既没能贯穿它的胃肠,亦无法染红它的深沉。它们像从未存活于世一样消失了,但它们的确存在过。它们夺去了太多人的生命,又以此为由带走了少年的青涩与天真,迫使他蜕变成了男人。 与他饮酒的兄弟大多落进了海里成为了烈士,而他却因生还而被国家授予英雄勋章。 那是用蓝金合钢打造的子弹头,弹底烙着那个坐落在北大洲的政权的国徽,弹身则雕刻着英雄们的名字,一共有三十四枚,他和其他的战争幸存者都将其视比生命,但那些从未亲临战阵c持枪搏杀的主宰者们却是将其作为安抚人心的砝码发放给被死神亲吻过发丝的战士们的。 在那枚凝聚了无数死亡与眼泪的蓝子弹蜕变成执政者眼中的糟粕之前,罗诺加将它抛进了那片海,连同那个因存活而冠名的英雄和他的人生。 从此,他再没喝过酒。 他就是从那时侯开始憎恶海洋的。假如烈士的骸骨落进了土地里,他们将在缓慢的沙化中获得永恒的宁静,苟活者亦得以缅怀和祭拜。但海洋的肚量太大了,渺小的生命于它来说与一缕阳光阵清风没有什么不同。它吞噬了他们的血肉骨骼,却又以流沙潮汐带动着,使他们生前身后都不得安息,随汪洋动荡征尘不止,又逼~迫着卑微的苟活者从每一片海的每一条波纹c每一次潮汐的侧影里遇见那些消融在深渊里的魂灵,反复剖析着他的耻辱与愧疚,令他永远丧失了直面海洋的勇气,成了一个焦躁易怒的懦夫。 而这艘船和它肠子里的家伙则把海洋的灰面挥霍到了极致。 他们所乘的是一艘常年跑黑角的偷渡船。据秋刀吴所言,这艘令人绝望的船是当天所有停驻及途径寸阴的黑船中性价比最高的一个,虽然它没有克莉斯汀娜号诱人的风帆和饱满的伙食,但也从未上过他国或五大洲jg chá的记名册,理应是越狱犯的佳选。 可它的iàn pi实在不堪入目。船体臃肿破旧,甲板粗糙又像是被浇过焦油一样油腻,桅杆破得像寸阴面包田里卖熏玉米的老太婆那布满了补丁和窟窿的围裙,栏杆的漆被刮得斑斑点点,像个受虐的女支女。即使与菜农的货船相比,它依旧寒酸得像是乞丐,但它的船身却刻印着‘贵宾号’三个字。 但只有秃头卡夫船长和他的私人武装队会这样扭曲它的美,船上的家伙们没有一个是这样称呼它的,他们都叫它发~情狗号,即使那无益于任何人的自尊。 发~情狗号自卵~子岛启航,东北向航行经东路亚岛和黑天岛抵达恶鱼滩(寸阴偷渡港口之一),而后西北向航行穿过月亮海诸岛经红糖海峡留滞七果群岛一周,最后自红糖海峡西南擦过艾里克特列岛泊于钻石岛。罗诺加等人只乘其到达七果群岛,银灰色的猫在那儿的垃圾港口里拥有一艘小船,他们将搭乘它继续北行渡过粥海登陆无舌岛。 无舌岛——听到这个名字时罗诺加不禁舌根泛酸水。那个以强权和暴虐闻名c遗留下无数条会说话的舌头的黑市小岛实在不是什么好去处,连死亡商人和奴兵都鲜有涉足,银灰色杂~种执意扎进去定然是要施展什么大计划的,而且多半不是什么吉利事。然而除了凶兆,罗诺加对此行几乎一无所知。佣兵无权逾越和干涉任务以外的事,在任何一场雇佣交易当中,最危险的从来不是刺杀对象,而是雇主自己。故佣兵法则增添了一条有一条的棱棱框框,企图把兵士们钉得离雇主远远的,但每年被反雇佣的兵士杀掉的雇主依旧数不胜数。手持尖刀身染鲜血的卖命者是无法被规矩钉刻的,但终归有东西能牵制住他们。 对于罗诺加来说,这种东西叫荣誉。 为了补全他用以立命的正义与荣誉,他付出了此行的代价换取了前首领女儿的童年和人生。从今往后,沙罗雷布所获得的一切都将成为这个流浪佣兵胸前的勋章。也许那无益于他的大计,甚至还会害他在半路折腰c因小失大,但向来崇尚荣誉胜于生命的他走不出教条和思想为他描绘的正义版图,也习惯了不留下污点的荣耀人生,虽然作为一只杂~种猫的狗腿也同样不光彩,但他没得选择。 在抵达最终目的地之前,谨慎的猫咪不希望她的小队出现任何差错,为此她宁愿跟垃圾糟粕混淆在一起掩人耳目。她强制剥夺了秋刀吴的扳指和西装,丢给他一件发黄的t恤和洗白的牛仔裤,还勒令他把那双价格不菲的牛皮鞋扔进海里去喂鱼。她用一身粗麻布衣将罗诺加塑造成了贫穷的劳苦力,自己则套着一件发旧的蓝色棉布长裙c戴着藏蓝色的棉质发带c额前还剪了细碎的刘海,打扮得像个小村庄里走出来的纯朴少女。 “不好意思,巨犬先生,劳烦借用一下你的胳膊”登船之前,银灰色的杂~种突然提出请求,并在罗诺加还未能及时反应时就轻轻挽上了他结实有力的手臂。 天哪,那可真小鸟依人。罗诺加整个人僵成了一块石头。 “嘿,兄弟别紧张!”事后,秋刀吴笑着告诉他:“她只是在极力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而已。看到船上那一排油乎乎的私人武装了吗?还有那几个守在舱口的雇佣水手?她穿成这副可怜样,假如不挽个男人进去,他们就会肆无忌惮的摸她的屁~股c掀她的裙子,也许还会把手伸进她的胸脯里捏。别这么吃惊,这是常有的事。这种船上可没有绅士和英雄,这儿的男人全都被海烟和酒精换了血,只会吹擂自己的苦难,从来不懂得尊重别人。他们还当自己的穷困是气运不好呢!女人于他们来说只是被欺侮c践踏的对象而已。对付这些混账,肌肉比法典更管用” “但我以为她会挽着你”罗诺加说。 秋刀吴沮丧地扁了扁嘴。“肌肉比前男友更可靠,我认输” 贵宾号的甲板粗糙油腻,各式细小的爬虫在缝隙中钻来钻去,然而船舱比夹缝更拥挤。客舱是属于船员和富人的,贫瘠苦行者的血肉只抵得上劣质货品的价钱,所以他们只配同粗糙的木头xiāng zi和铁器一同挤在狭窄阴暗的货舱里。 他们来自别人能想象到的世界各地的山川屿海,承载着杂乱无章的血脉,拥有各种颜色的皮肤和眼睛,操着各式腔调的方言,穿着粗糙奇异的衣衫,有往返于多个岛屿的矿石贩和香料商,也有居无定所的面包师傅和力工,当然,小偷c女支女c乞丐c骗子也穿~插其中,越狱犯亦然。 这些人蜷缩在狭窄的货舱里,有的抽烟,有的打牌,有的靠在肮脏的墙皮上呼声大作,还有的妇女干脆在人群中哺育婴儿。 三人寻了一处僻静的拐角坐了下来。猫咪从单薄的行囊里摸出了三罐寸阴本土酿造的廉价鱼血酒递给两人。秋刀吴将一布袋ěi zhuāng成腌制椰果的宝石们揽进怀里,干脆的接过酒罐并灌了一口,罗诺加则顿了一下,摇摇头说:“我不喝酒”。猫咪没有多言,顾自扭开了自己的酒罐。 “老实说,酿这个酒,简直就是浪费水啊!”才喝了两口,秋刀吴就开始抱怨。 “寸阴的水已经比血贵了”她的声音平滑冷漠,正如她的银灰和墨绿。 她平淡的举起酒罐,如婴儿吸乳般缓缓地吞咽着酒汁。她用企图灌醉自己的方式诠释着她的清醒。 她跟龙马凯尔实在相差甚远,罗诺加想,她甚至不像是个猫刺客营帐的战士,即使她承接着猫先生的姓氏。 刺客党里中博爱派和爱尔树教徒居多,平衡的思想环境下也孕育出了不少不逊男人的女战士。刚加入猫刺客营帐时,罗诺加认识了“粉红衫”美西莉秋迪c“小蝙蝠”黛西多咖,他甚至还跟随过奶油色皮肤的红眼鹤伊芙琳多拉曼。加入龙马小队后,“小绵羊”南朵的佣兵小队是他们最要好的合作伙伴。佣兵团里走出来的战士从不小觑女性,但银灰色的夏尘却令罗诺加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优秀的女战士多数都拥有一双别具魅力的眼睛,它们同其主人一样,懂得如何利用自身资源来达成目的。它们在面对男人时魅惑妖~娆,在面对下属时刚劲锐利,在面对敌人时睿智冷静,又不时迸发出嗜血求胜的渴望。拥有这样一双眼眸的女人无论处于何地都是不可能被人忽视的,何况大多时候她们还很漂亮。 但夏尘却是丢进人堆里不易察觉的那种女人。她生得还算标致,却将自己ěi zhuāng得太过平庸。她那双眼睛圆润饱满,瞳仁深邃匀称,但大多时候都是平静而冷漠的,像一潭死水,从根本上就失去了了令人挖掘和着迷的力量。只有列罪游街的那次罗诺加从中见识到了一抹飞驰而过的怒火,但那实在太短暂了,令人提不起任何兴致。何况那潭墨绿色的死水还不时闪现出因自卑而催生出的孤傲,这使得天生被征服欲主宰的男人只想将她斩于马下,而非拥入怀中。聪明的女人懂得把自己的智慧运用在笑容c嘴唇和屁~股上,但她却执意要把她的才华藏匿在墨绿之下。这样的女人是很难讨到男人的喜爱的,除非她的美貌实在倾城令人无法释怀,但夏尘的容貌显然并没有那么惊人。也许她身上另有魅力值得秋刀吴为其倾心吧! 只能被男人视作征服对象或是竞争敌手于任何一个女人来说是一种无可弥补的悲哀,夏尘将为此丧失许多女人可以独享的特权和路径,也会因其衰落的情商失掉如龙马凯尔那般强盛的首领凝聚力。这全然不是一位优秀的战士应随性摒弃的东西,但事到如今,罗诺加宁愿相信她深埋在死水里的智慧足以填补她失去的一切空缺,也不愿在行程初始便浸泡在绝望里被悔恨缠身,尤其是在这令人焦躁的大海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厌海(下) 穷人们的熙攘在凌晨的钟声中昏昏欲睡,琐碎的交谈间,妖冶的鱼血色渐渐爬上杂~种和商人的面庞。浓重的腥味在空气里肆意回荡着,这是土著们难得的消遣,却令罗诺加微微作呕,但可怜的穷人们很快就连鱼血都无处可寻了。 走廊尖锐的高跟声逐渐侵入了凌晨的宁静,伴随着男人们粗重的脚步和放~荡的喧嚣渗进薄弱拥挤的货舱中来。 货舱的穷人们伸直了腰板探到玻璃窗去看,一位shǎ一 fu趁机披散开了破旧的毛毯,奶嘴从婴儿口中滑出,孩子大声啼哭。 但男人们的目光已不会落在她明显呈现咖啡色c略微下垂的松软胸脯上了。 窗外的女人更漂亮。 她大概有一百七十五公分的身高,长~腿细~腰,皮肤如奶酪般白~皙细嫩,披散着一头乌黑的长头发,两只眼睛像镶嵌在白玉盘上的两玫紫水晶,口鼻小巧可人却意外染指了性~感的味道。她穿着一袭紫丝绒质的露肩长裙,漂亮纤细的锁骨中央横躺着一颗朱砂宝石,圆~鼓~鼓的胸脯在脆弱的抹胸下若隐若现,胸沟处俏皮地别着一枚可爱的兔尾。 秃头卡夫的武装战士们像一群聒噪的苍蝇围绕在她身边,手脚刺痒不得控制。而她总是嗔怪地拍掉每一双觊觎她胸脯的手,却又用眼睛和嘴巴时刻挑逗着它们的主人。 一双优秀的眼睛。罗诺加想。 通常这时候秋刀吴会赞叹一句“一对优秀的奶”,但今天没有。 “发~情狗身下的小婊~子!”一位骨瘦如柴的矿石贩子操着扭曲的戈姆语啐道:“这是我第三次像罐头一样被塞在发~情狗号的肠子里,却次次看得见她” “她~的~奶可真大,像两颗成熟的柚子”一位貌似瓦匠的家伙说。他是个稀罕的虫豸妖,生着八条毛茸茸的腿,一身劣质烟草味。“你们说当人狠力蹂~躏那东西时,喷出来的会是奶~水还是果汁?” 穷人和无赖哄堂大笑。shǎ一 fu斜躺在旧毛毯上,重新把咖啡色的奶嘴塞进婴孩嘴里。 三人闭着眼假寐,黑发女人连同发~情狗的武装早已走远,但乏味的男人们依旧兴致高涨。 “我听说她是个大洲人,连尿尿声都带着北大洲的腔调呢!” “又是个骚~货,女支女岛那儿多得是,三十洲铜就能让你~爽到天亮” “那你还真可悲,我可都是让女支女爽到天亮呢!” 人们再次哄堂大笑。 “真希望回程时能在女支女岛多呆一会儿来撒撒火” “那你可要仔细看紧你的口袋了,不然第二天下床时你会突然发现你的钞票全都变成了女支女的胸贴” 顽劣的男人们发出不怀好意的唏嘘声,但随后就被贵宾号的震荡打断了。 巨大的烟筒吐出阵阵烟雾,婊~子的笑声和香水味逐渐远去,卡夫团队的嘶吼在脏兮兮的墙板间传递着,廉价的水手们在甲板上踩来踩去,臭气同聒噪一起渗到拥挤的货舱里,重新引来穷人的侧目。 “要启航哩!” 贵宾号的震荡渐渐变小,速度也越来越快。罗诺加和秋刀吴纷纷点了根海烟戍在老旧的货舱玻璃窗面前望着岛屿渐行渐远,而那只银灰色的猫却始终蜷在充斥着鱼血气味的角落里,连眼都没睁。 穷人在贵宾号的生活待遇可不止是拥挤这样简单。 船餐厅拒绝对货舱开放,货舱里的穷人们只得在船上代工才能换取每日三顿干涩的饭食。女人大都被安排进富人餐厅为混蛋和婊~子端茶上菜,男人则得到了抹布和拖把,全权负责走私船的清洁工作。 狡猾的秋刀吴用三支米洛岛海烟买通了海餐厅大厨的帮厨小弟肯迪——一个满脸雀斑的十五岁水妖男孩,并得到了一份推车售卖甜辣虾和烤牡蛎的工作。这份工作虽然比清洁狗体轻省得多,但往往要等到富人餐厅里那些喝夜酒的男人们下桌才能收工,可秋刀吴却很少抱怨,反倒乐此不疲。 罗诺加知道他眷恋的不是大厨打包给他的剩余甜辣虾和牡蛎,而是爱吃小零食的贵妇奥黛丽和阿什莉c后厨的凉拼女孩乔咪c喜欢吹夜风的高个子艾琳格列和完成工作后总喜欢拿苹果酒和小海鲜当作夜宵的海嫖妹们。 “她们其中的几个确实很性~感”秋刀吴对罗诺加评判说:“尤其是那个金色头发的,但过于风骚了些,身材也没有寸阴岛上那个金色少女火辣。那里面还掺杂了两个连十四岁生日还没过的小~粉头,个头还不及你的胸口,真不晓得她们是怎么从男人身上赚来钱的” “粉头的东西我不懂,不过寸阴那位金色少女的美貌的确令人着迷,但夏尘派你过去是为了探听她,而不是嫖她。可你不但嫖了她,还抄了她的家,这丝毫不值得炫耀,尤其是在这艘亦承载着你的猫的船上”罗诺加依旧对商人不耻的行径耿耿于怀。 “她不会知道的,就算知道了也无暇去管。她已经厌烦了。知道么,我担任过她两任前男友,后一次的任期上她逮住我跟一位性~感得让人流口水的粉皮肤小妖精t一u qg,我险些失去我的卵蛋”秋刀吴轻描淡写的样子令人怀疑他的卵蛋是否依旧健在或是曾出现过重大危机。“她大多时候都理性得令人着迷,但在感情上实在太幼稚了。男人的性跟爱是分开的,但她却同那些寻常又愚昧的女人一样想把二者合为一体。或许有些不公平,但这难免令人大失所望。我想她反倒应该感谢我令她变得不再那么执着” “你把她说得跟我想象中一样令人懊悔”罗诺加说。 秋刀吴咧嘴一笑。“只有跟她上床这件事才会令人懊悔,其他的只会令人庆幸,起码在报酬上是” 但愿如此。罗诺加想,就算不及龙马也别再犯龙马的错。 罗诺加没有秋刀吴猎~艳的心思,自然没拿海烟交换差事。他的工作领域紧贴动力舱,动力舱的甲板总是弥漫着刺鼻的柴油气味,蠢笨的零件在机械皮囊里艰难地搅动着,像个无法抬起手臂的百岁老者。一排排油腻的c几乎只能从历史课本中翻出柴油机正支撑着整艘船的运行。 劣质的油浸下船板引来无数爬虫争食,像是一滩褐色的胶水上粘了几个黑芝麻。谁都不会认为拖干净凝在甲板上的鼻涕是一份令人舒心的工作,何况还时常遭人挑衅。不得不说这地方可真神奇,大多数人甚至都听不懂对方在说些什么都能挥起拳头来打一架,仿佛不止信仰和艺术能同时为不同种族c地域和派别接受,连刻薄的尊严也是。那个脸带红肿瘀伤c恶狠狠瞪着他的稚~嫩男孩就是众多高昂的挑衅者之一。 他是个纯人类,大概有十六岁了,但还没能长成男人,无论是个头还是脑子。他的头发和眼睛是寻常的浅棕,鼻梁塌陷着,上嘴唇很薄,两只耳朵突兀的支愣着,瞧上去便狂妄得很。他是个有钱人家的庶子,经常跟着父亲c嫡母和兄弟们出入富人餐厅,打扮得跟修养良好的年轻绅士没什么差别,但骨子里却是个十足的混蛋。船上的人都厌恶地称他为蟑螂小子。 蟑螂小子时常鞋底粘着焦油行走在劳苦力们刚刚拖干净的甲板上,还不时将口香糖黏在甲板的细缝上。最开始有个不畏他家嫡系权威的勇敢男孩斥责了他,第二天便被剃得一根~毛都不剩,包括眉毛和两腿中间,还被蟑螂混蛋恐吓说一次剃毛,二次割肉。秋刀吴也相当厌烦他,因为这混蛋剪了凉拼乔咪的辫子,把那胸~部平平的小女孩弄哭了。最重要的是,他还摸过夏尘的屁~股,在她穿着红黑相间的长筒袜和短裙为混蛋和婊~子上菜的时候。 夏尘似乎对成~人以下的孩子具有超乎寻常的包容心和忍耐力,她甚至还为落定在他们斜上角的咖啡色奶嘴shǎ一 fu那皱巴巴的黑脸婴儿唱过蹩脚的摇篮曲。但罗诺加并不认为这种酷似母性的胸怀出现在佣兵头领身上是件好事,就如同他认为夏尘应当立即回以那混蛋一个耳光,而不是在餐时结束后愤愤撕烂了那条工装裙子。 许是对罗诺加隐忍不言的赞誉吧,那混账蟑螂第二天便在他的地盘上粘了一颗口香糖,还神气的对他摇了摇小指。 罗诺加二话没说,一拳撂倒了他,又拖拽着他秸秆一样的手臂将他白净的脸蛋按在了甲板的口香糖上,勒令他重新吞进去。 “我要杀了你!我爸会杀了你!”蟑螂小子吓坏了,反倒狂妄得更加厉害了。 啪,一个耳光。“把你的东西吃进去”他的语气平静得好像在说早上好。噢,幸好这小混蛋听得懂国际语。 “你这个婊~子养的!” 啪,又一个耳光。“你喊一句,我就扇你一耳光,直到你愿意乖乖听话为止” 周围的家伙们团聚成一圈喝彩起哄,甚至还有人怂恿他掰掉那混蛋的槽牙。罗诺加朝那声音的来源吐了口唾沫,道:“谁想过过瘾,可以亲自上来掰,我保他啃不到各位的手骨” 人群瞬间鸦雀无声。 罗诺加冷笑着扫视着这群懦夫的嘴脸,却瞥见了舱房拐角处一个突兀的身影。 是卡夫的黑发美人。 她穿着紫罗兰色的性~感泳衣,薄薄的肩带艰难地拉拢着胸前的两颗大柚子,湿漉漉的头发披散着,显得有些慵懒。她那双优秀的眼睛摆脱了紫罗兰的魅惑,换上了蜜棕的甜腻。那不是她眼睛本身的色彩,而是瞳色药水的颜色,也包括先前性~感的紫罗兰。 她极富意味地冲他勾了勾嘴角便转身隐去了,但那抹微笑却令他突然联想到了什么。 这时,地上的混蛋蟑螂突然挣开钳制抡起胳膊打了他一拳,给了巨犬继续扇耳光的理由。 最后那混蛋被扇肿了脸,但依旧没能吃下那块口香糖。而秋刀吴则付了三洲金给秃头卡夫才摆平了这祸端,事后商人后怕得摸着钱包喃喃自语说幸好是个庶出的混球。 肌肉比法典更有效,也更让佣兵畅快。但谨慎的猫咪是不会想要看到这个的。他承认自己冲动了,越是靠近大海,他就越是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这是个致命的缺陷,他知道,他必须倾尽全力去修正它才有可能活着走到岸边。 今天一整天他只提了六桶水,余下的全被芝麻贩子齐鲁和àn 一师安迪代劳了,据说是为了报答他昨日的耳光。他们都被那混蛋蟑螂粘着焦油的鞋子害过,所以迫不及待地想要拎着水桶到处瞧瞧看是否有幸能目睹那混蛋鼻青脸肿的模样。 但并非所有人都像齐鲁和安迪那样赞誉他的勇气。在盼望他出丑的人中,住货舱的比住客舱的还要多。仿佛他只要被卡夫和那混蛋小子的富裕家庭桎梏惩罚了,便能证明懦夫的行为也是勇敢与智慧一样。 大鼻子米拉多奇操着一口红糖口音浓重的国际语宽慰他说:“你只管收下布鲁西的麦酒和烟卷,那家伙是北大洲的贩子,钱多得很,而且秉性像他的辣椒一样火热大方,他的礼物就是他的礼数。至于那些爱嚼舌根的公娘们儿,他们只是妒恨勇气而已,跟你着实没什么关系” “我丝毫不怀疑这点”罗诺加说:“但我不喝酒”尤其是北大洲的酒,他的心说。 “真是新奇!如果你不介意可以把那瓶酒送给我们分享,洛基也惦记着呢!”大鼻子米拉多奇抿了抿他那肥厚的嘴唇,又极为快速的咽了两次口水。 “当然不介意,但你最好不要独吞,耽误了清洁工工作,你可是要为那瓶酒饿一天肚子的”罗诺加道。 米拉多奇大笑着道谢,转脸又劝他说:“兄弟,听我一句话,在这种地方还是略微收敛点,穷人堆里的君子比女人身上的洞多不了几个,为那毛头孩子,不值” 罗诺加翘~起了脚趾。“孩子?我这只拳头在十二岁时就已经在面对火焰和刀刃了,而你竟说那混账还是个毛头孩子?或许他自己也是这样认为的,所以我才要用这只拳头告诉他永远把自己当成孩子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得了吧,谁都瞧得出,你的拳头是为了你的马子。那小子前天才摸了那小妞的屁~股,转天就被你按在甲板上吃耳光,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是怎么回事” 肌肉比前男友更有说服力,她不该挽着我上船的。罗诺加无奈地咧了咧嘴,没做解释。对面的大鼻子一副了然的面孔拍了拍他的肩膀,又突然满脸油光地冲他笑了一下就走开了。他回过头,果然是那只猫。 “今天很轻松?”猫难得披散着头发,那些不被人看好的银灰色发丝为她的面庞增添了一抹柔和。但她的声音依旧同她的眼眸一样,平静得令人索然。 “还不错”他说。“如果你想谈昨天的事,我很抱歉。我无意制造波澜,只是在海上总是容易冲动。但发生的已经没办法挽回了,下次我会注意。那三洲金你可以从佣金里扣除,翻倍也没问题” 夏尘耐心听完了他歉意后点了点头,问:“你说完了?” “嗯” “那该我了”她将一个方形罐子塞到他怀里,扬起的眼睫清冷又高傲。“昨天你做得不错,这三洲金给你作为奖励。但翻倍,没门儿” 猫咪轻巧的转身走了。 罗诺加愣愣地打开了罐子,发现里面塞得满满的全是圆~鼓~鼓的七色哈尔古雷兹晕船糖果,大概价值三洲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一场烈焰(上) 黑心之火已燃烧了七天七夜。 那是太阳领主耶柯西的怒火,封存在云霾之瓮里,由鬼面人双手奉持以太阳鸟羽和冷血兽筋凝成的策梗将其引出。引出的火种只有豌豆大小,伏在策梗上吸吮干筋和鸟羽时乖巧得像只没断奶的兔子,可一旦触碰到了饱满充盈的,它将迅速扩大几十倍的身形c化为黑心红光的烈焰吞噬掉肥~美可口的猎物。 卢瑟琳娜是亲眼目睹着那团不详的黑火燎上犯人们的脊背的。 那时犯人们已在鬼神灶的火山口里被吊了一夜,全身烧得像香肠段一样红肿,又被喜热的火盈虫争相叮咬,皮肤开始大面积起疹溃烂,被狱卒拉到太阳领主塔判罪时已辨不清面目。尤其是那位可怜的耶柯西养女,她甚至是被抬到领主塔来的,银灰色的长发也被燎成了一团焦黑的枯草,几乎下一秒就要断气。 寸阴的太阳从不擅长等待,故在宗教法庭掌控司法的年月里,判罪与处决是接连进行的。这对于罪犯来说或许是一种慈悲,他们不必被困在潮~湿的牢房中感受死亡被放缓拉长的痛苦与恐惧,结束得利落干脆,只流一次眼泪足矣。 只有在涉及罪情严重的犯人时,寸阴人才会把判决日称作火罪日。 火罪日前夜,太阳领主塔以熄塔告知众人。火罪日不宜开荤,不足八岁的孩子都要吃糖块驱血气,凡是家中有女性的都要备苇叶茶泼洒门槛以免招致不详。 火罪日当天,赶到太阳领主塔前围观判罪行刑的人群比那场终以暴虐收场的列罪游街更加狂野放肆,南冰板和火山群东段的街道被群众塞得满满当当,甚至连最不亲人的爪哇火山脚处都排着密密麻麻的人。 寸阴民众的参政意念总是格外强盛,也最擅长安慰自己。 以往的火罪日是由大祭司宣判罪行开始的,但今年的首批火罪犯人在被宣判罪行之前已在鬼神灶的唇口处受了七个小时的火刑了。 这是新任锁链人的权威,布西巴格齐纳尔的残忍。 而他才刚刚赢得选举,上任还不到十二个小时。 他对敌从不手软,金色少女想,所以他的敌手与日俱增。 今年的第一个火罪日与春临日的太阳祭典间隔太短,故只有六名罪犯需要被判决。 其中四名将被冠予火罪的便是一月之前列罪游街的罪犯,包括太阳领主之养女夏尘c太阳宗教之鬼面昏暗人c无神论激进派邦克和他在列罪游街仪式上意外身亡的哥哥冬克。还有两名尚待裁决的普通犯人,一个未成年的杂~种shā rén犯和一个酷爱盗窃女士内衣和香薰的变~态。 在严肃古板的开路人念完耶柯西那长长的教条之后,新任锁链人踏着一双反光的黑军靴c身着红色为主的太阳神袍走到领主塔前,恭敬的对寸阴自治会议的监督代表和宗教方的祭司各鞠一躬,而后缓缓地把火罪的绳引吞进了自己的舌根处。 “真抱歉在这种时候接替了这个职位。阿斯戈贝弥是我非常崇敬的前辈和老友,太阳普照下的所有人都当奉以更多的时间来缅怀他的伟大c悲痛他的离去,但罪神不允许我们喘息。是耶柯西教化了我们,令我们拥有了在悲痛中临危受命c直面阴霾的勇气,为了承接贝弥的太阳遗志,我只能放弃他死去的身躯,别无选择” 一个诚挚的骗子。卢瑟琳娜心道。她披着厚重的海熊皮连帽斗篷蜷缩在人群里,将耀眼的金发全数藏于兜帽之中,丝毫瞧不出金色少女的影子。阿斯戈贝弥在世时从未向床~伴提及过巴格齐纳尔,他的那些朋友——已全数死在了那场游街里——也陆续爬上滚下过她的床,亦没人提过巴格齐纳尔半句。他们至亲也只是生涩疏远的上下级罢了,精明如阿斯戈怎么会同青涩的布西结交共谋大事?她在心底轻笑出声。狂妄的小布西,承接着巴格齐纳尔的血脉,却吐露着杂~种的语言。 “弑神c谣传及逃狱的罪责将于今日降下,火犯已然认罪,宽厚的耶柯西将给予其最透彻的死亡,以黑心之火洗涤其灵魂,并仁慈的赦免其在死后堕入火狱”了无生趣的说辞突然戛然而止,新任锁链人如岩缝一般整齐严肃的嘴角出现了一丝松动。他弯下腰,对诸多身份低微的平民乃至围观的杂~种鞠了一躬。“实在惭愧,无能的我没有阿斯戈那般睿智灵活的头脑能让大家在领主仁慈的黑火下宽恕他们所犯下的人命血罪,所以在他们接受太阳的惩治前,我擅自将他们坠进了火狱。今日,我将身为罪徒同他们一起接受耶柯西的惩罚” 说完他脱下了那袍子——当然不会像愚蠢的太阳养女那样将它丢出去——交付给磐石一般的开路人,而后赤~裸~着白~皙精干的胸膛,虔诚的跪在了烧得通红的火罪犯与另外两个瑟瑟发抖的犯人中间。 人群瞬间沸腾了。青涩的年轻人和固化的庸人们高喊着“耶柯西万岁”“宽恕巴格齐纳尔”和“锁链人”,柔软的姑娘则多数为他含泪侧目,甚至还有人脱下了自己的皮袍欲裹在他身上,但统统被治安jg chá拦了下来。 失败的巴格齐纳尔,金色少女心道,一个哗众取宠的蠢货。列罪游街的伤亡带给群众的怒气全然不是太阳的黑火之刑可以抵消的,历代太阳仆从总是在死人和其遗族上大做文章来消减群众的怒火,使更多人在fu ch一u的快~感中向耶柯西靠拢。但酷似缪基的小布西啊,竟然独揽了这堪比黑火的人心之怒,史无前例的承担起这罪责c将人心全部吞至自己名下,当真不惧成为妒恨和打压的靶心吗? 震荡与呐喊声中,卢瑟琳娜披着被清晨的微雨浸得有些发重的海熊皮挤在人群里望向领主塔的尊贵坐席——大祭司安格玛的面色总是那样平和,除了那银灰色的猫咪裹着神袍参加祭祀的那次;一级教徒团大多表情严肃,但其中不免掺杂着些许鄙夷;伫立于坐席背后的鬼面人们是不敢有多余的表情的,戴上那iàn ju,人人都只露着一张被锁链紧紧扣上的嘴巴,尽心竭力的扮演着罪神的角色,而正巧,其中的一位鬼面已历经了鬼神灶的火狱,正浑身焦黑的跪在下面即将成为真正的罪神。寸阴自治会议这边更为整齐划一,议长黑利利比一如既往地袒露着空壳似的假笑,议员们亦然。他们可比太阳的仆从们成熟得多了,就连那才高出桌子一小截的勤务童都是一脸虚假的淡漠。她扫了一遍又一遍,白家的人没来。她有些沮丧,又倏得松了一口气。 看来憎恶布西的人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多,但我要第一个杀了他。金色少女在心底恶毒地起誓,就像杀掉缪基巴格齐纳尔一样。 人群的喧嚣和清晨的微雨一同沉寂在疲倦当中。 肥胖的飞鼠迪里马歇罗瓦杰代替锁链人主持火罪仪式。瓦杰最实在,从来厌倦卖弄文藻,这次更是连象征性的痛斥都懒得讲,直接命鬼面人用策梗将黑心之火引出,再燎到仅剩的三名火罪罪人的头上。 犯人们的惨叫声如滴入油锅的水滴一般瞬间泵炸出来。厚重的人群中只有少数激进者用尖叫表达着快意,多数人都只是静默地看着那团令人发怵的黑火缓慢地吞掉罪人的皮肉,露出阴森白亮的骨骼来。 黑心之火从不留痕。卢瑟琳娜忆起幼时同太阳的兄弟姐妹们熟阅的教宗,教宗上以清晰刚正的字体记录着这团火的始终。黑心之火以至深之恶为源燃起,以善念救赎终结。被黑心火吞噬的不会留下残骸或是骨灰,只会留下一具仿佛用化学制剂剥离出来的鲜亮白~皙的骨骼——连个灼伤都没有。有人曾敲开过一位死于火罪的犯人的胫骨,被烘干的骨质如细沙般流出,徒留下坚实的骨管和嵌在关节处的三枚钢钉。火罪犯人的遗骨大都被火山乌衔去筑巢,偶尔有些心术不正的世外术士会出高价寻空骨管,然后自己钻磨成笛子,卖予邪~教能赚不少钱。 在不加黑胡椒的焦糊烤肉气味漫出来时,金色少女拉紧了自己的斗篷,怜悯的望着可怜的火罪犯人。他们的iàn pi在承接黑火之前便被鬼神灶的狱火燎得焦黑红肿c看不清眉目了,如今又被这黑心火游走了一遭,早已不成~人形。方才那倔强的猫还能尖锐的喊叫出声,如今却只剩下半个脖子了。白亮的骨骼在黑火之中若隐若现c反射着阴森的光,叫人不寒而栗。 可怜的猫,她是替我去死了。卢瑟琳娜沉沉地叹了口气。到底还是这位叛逆的姐妹最先ti g一ng了友情的回报,可惜的是金色少女已无法报答她的友谊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一场烈焰(中) 在阿斯戈贝弥妄图将夏尘冠以异~党叛徒的名义作为对联合党谄媚的礼物时,卢瑟琳娜是真心想要救她的。她希望将倔强的猫拉拢过来发展成寸阴异~党的第一个结点,拯救猫咪的计划在她去监狱探望前便已具雏形。她为寸阴的无神论激进者们ti g一ng了阿斯戈的作息资料,几乎都能够确定无神论者会在列罪游街的次日伏击阿斯戈并将其刺杀。但那该死的锁链人,却死在了她计划的前一天,还给她带来了诸多麻烦。 幸好她那位宽厚的前未婚夫成了这场阴谋中最大的变数,不然此刻被烧掉半个脖子的女人就该是她卢瑟琳娜了。 小巴格齐纳尔的耳光直到现在还感触犹新。那心狠手辣的贪吃水妖为了那张攥在白徒行手里c象征着尊严与胜利的选票卖出了他手中金色的替罪犯,又不慌不忙地勒令仆从们制造c扭曲谣传,将所有的罪责全部嫁祸到了银灰色杂~种的头上,顺势将其纳入无神论激进派的血液当中,引得群情激愤,成全了寸阴多数人希望看到的结果,还连累了那个撞上风口的鬼面男人。 太阳仆从做起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向来得心应手,仿佛他们生来就是要这样过活的。所以他们不该得以好死,卢瑟琳娜想,就连温和的缪基也是一样。 可现在不得善终的却是太阳的敌人。 可怜的替罪犯,他们甚至都已经在处刑的夜里逃出去了,但终究还是被巴格齐纳尔抓了回来,并提前遭受了刑罚。他们该多羡慕死在列罪游街上的黄发冬克啊! 他们的生命已悲惨的终结在黑心火焰的波动里,呈现出被火山乌和食腐豺啃食掉半身皮肉的模样,失去灵魂的残骸还在源源不断地被火焰侵蚀着。人们过于热衷他们的死亡惩治,反倒没多少人关注火罪犯以外那两名等待判处的犯人了。 那个以偷窃女士内衣为乐的变~态被黑火吓得褪尽了血色,裤子里满当当的,全是失禁流淌出来的屎尿。凝在他旁边的未成年shā rén犯稍强一些。那是个尚且幼小的女~童,才脱完乳牙的年纪,生着一头柔顺的香茶色头发和两只长长的尖耳。她像根树桩似的僵硬的站在原地,眼睛瞪得大大的,鼻子嘴巴不时抽噎着,却动也不敢动一下。 太阳的慈悲吓坏了所有人。金色少女不禁裹紧了厚重的斗篷。 黑心之火在吞噬掉犯人的血肉之后又在那三具白骨上燃了七天七夜。 这七天里,领主塔前的人群早出晚归生怕错过了黑火熄灭的时辰。他们来得一天比一天早,但看到的都是同昨日无差的火焰和执行官员。 以至深之恶为源燃起,以善念救赎终结。每当黑心之火又越过一个昼夜时,卢瑟琳娜都不禁猜想,这群人真的这么痛恨列罪游街暴行的罪者吗?他们强盛的恨致使黑心之火死咬着被吞噬干净的白骨七天七夜都不肯罢休,究竟是怎样深重的冤仇非要逼人至此呢? 为的是那四十七条人命?那四十七条魂灵的相关者不足这些人的十分之一。为的是耶柯西的威严?三分之二的非信仰者依旧恨得热火朝天。他们的憎恶和恨意总是来得这样容易。他们憎恶猫咪的叛逆,憎恶鬼面人的勇敢,憎恶征尘者的理想和海洋,憎恶自由追求爱情的女人和拥有心爱之人血脉的漂亮天鹅幼雏的母亲。但他们最为憎恨的还是一口吞掉岛屿一半产值的五大洲联合党。对于那些被联合党缓缓吞蚀的土地和资源,这些平凡的劳苦人比智者和征尘者更为敏感痛心,他们无时无刻不希望殖民者能一齐落入海洋的巨口被海神格鲁尼西亚的尖牙绞死,但当真正站在其面前时,身体和灵魂又与之相悖的阿谀奉承,当散发着暴力与铜臭的机遇来到面前时,他们又像望云码头那些被驯养精良c会直立行走拱手作揖的狗一样盼望着自家能诞下个美貌的女儿送到五大洲使者的床榻上去做婊~子,以此来改变自己的命运,成为别人日夜诅咒的c欣欣期盼着的被海神之牙绞死的人。 也许这才是望云之岛沦为五大洲鞋下烟蒂的原因吧!卢瑟琳娜不禁想要苦笑,不知那些费尽心机想把女儿送上世外高官床榻的家伙们如果知道她这个卑贱的c诞下过杂~种的金色少女曾在多张五大洲的弹簧床~上媚叫翻滚会是怎样的心情。多半还是憎恶吧! 黑火熄灭在第八日的清晨。 这天的清晨没有小雨,显得温暖了些。火山群晕出的光亮映射在沙滩上呈现出橘皮样的暖光,远远望去像极了蜡笔填充的触感。当金色少女踏着干瘪的露珠来到太阳领主塔前时,黑火的边缘已聚集了厚厚的两圈人,宗教一方除大祭司和暂脱神袍的小巴格齐纳尔外大都在忙着打呵欠,负责监督的自治会议一方倒是一如既往的严谨——他们甚至比教徒们醒得还要早。两名等待判决的犯人嘴唇发白的站在属于他们的小角落里,提心吊胆的挪移着日益累加的恐惧。 卢瑟琳娜探出唯一没被遮挡住的金色瞳仁望了望监督坐席,白家依旧没出场。 她灰溜溜的收回了目光,这时人群突然澎拜起来。 黑火熄灭了。 三具亮晶晶的白骨躺在光秃秃的黑土上,表皮还散发着不属于生命的温热。 漫长的等待终于结束了。肥胖的迪里马歇罗瓦杰仰头咽下了漱口水,上前瞧了眼热乎乎的白骨,而后貌似庄重的宣布黑火已吞噬了三人的罪恶,使他们灵魂纯净如新生,免受火狱之难。群众的欢呼和喧嚷显得有些苍白无力,迟来的善意和懈怠的宽恕令人疲乏困倦。但总比没有强。金色少女想。 “现在,我们当公正的裁决火罪犯之外的罪人,包括自愿请罪的耶柯西现任锁链人仆从——布西巴格齐纳尔”一片浑浊里,迪里马歇罗瓦杰努力用自己最清亮的声音推动这漫长的判罪进程,但那音色依旧囊肿甜腻,像堵了一嘴猪油块。 围观群众的狂躁与恶毒已被那漫长的七天消耗殆尽。领主塔前的街道和火山脚重新被露珠和橘皮蜡色掩埋了被填塞c践踏的痕迹。那些热衷在罪犯面前大肆呼号正义之道的人早就没了耐性,留下来的多是些情感淡薄的明智之人和多愁善感的女人,还有少量热爱耶柯西到疯狂的崇拜者。 小巴格齐纳尔除外,其余两人都是被狱卒架着胳膊拖到司法桌案前的。那变~态小偷一接触到大众的目光骨头立刻就塌陷了,连带着肠子里的屎和眼窝里的泪一起哭号了出来。“我再也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饶了我吧!求求你们!我再也不敢了!饶了我!饶了我!” 冷面狱卒抬起手扇了他几个耳光,没能遏制住他的哭号,反倒使那裤裆里的东西流得更快了些。 香茶色的小shā rén犯一见这排场也顿时吓得哭出了眼泪和鼻涕,但她畏惧狱卒的耳光,哆哆嗦嗦的,不敢哭出声来。 唯有布西巴格齐纳尔安静的站在两者中间,作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叫金色少女痛恨不已。 “红糖海峡的漂流客库里阁查犯偷窃罪,屡禁不改,当剜掉指甲。孤儿陵的兔貂杂~种左科犯shā rén罪,因其年幼,故剜其右眼。红糖水妖巴格齐纳尔的次子”迪里马歇罗顿了一下:“布西犯下滥用神刑罪,当削去一条肋骨请大祭司审查,自治会议众位议员监督判决行刑” 付出一根肋骨的代价去摘取民心,这种事可不是寻常人能做得出来的,所以卢瑟琳娜不相信小巴格齐纳尔能做得出来。 令人吃惊的是,大祭司安格玛拿到判决书之后看了一遍就在自己应当署名的地方签了字,关于布西的罪名及刑罚,他只字未提,也没有犹豫。 一级教徒们有些不知所措的面面相觑,就连向来以镇定著称的拜尼娜瓦杰也不禁向主持火罪仪式的父亲投去了担忧的目光。 冷汗瞬间浸透了迪里马歇罗稀疏的额顶,但他无法徘徊亦不能推辞,只得恭恭敬敬的将祭司签过字的判决书送到自治会议一方进行审阅。 掰断耶柯西锁链人的肋骨对于任何一个议员来说都极具诱~惑和快~感。兴致冲冲的议会成员里,议长黑利利比瞧着手中单薄的纸张突然笑了。他将毛发浓密的面庞对准稀松的瓦杰族长,打趣道:“我们在这等了七天七夜外加一个早晨才等到太阳领主将那三个重罪犯剥食干净,如今黑火才灭,这儿就又要见血了。耶柯西的胃口当真这么大吗?” “这个”冷汗滴进了迪里马歇罗窄小的眼球里,他仓惶到无言以对。 黑利利比微笑着合上了手中的判决书,道:“算了吧。黑火燃累了,也许太阳愿意宽恕他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一场烈焰(下) 太阳的宽恕只会比黑火来得更令人绝望。金色少女沮丧地想着,周遭已响起群众支持从轻发落罪犯的善意呐喊。一声声此起彼伏,像鸽子在叫,全然没了惩戒时的气焰,就连那些对耶柯西爱得疯癫的崇拜者们都暂且收敛了自己的放纵,变得安静温顺了。 他们究竟是被黑火燃尽了恶毒袒露出了悲悯,还是因为布西巴格齐纳尔也在罪者之列所以才会如此宽容善良呢?不排除意外,但最可能是后者。卢瑟琳娜默默咬紧了牙齿。我要的不是他的肋骨,就叫他暂且留着吧。 宗教一方的气氛随着人群的意愿缓和了不少,然而不解风情的锁链人却再次站了出来。 他的面上附着北风的苍白,却依旧英俊得像个王子。这世上的姑娘和奴仆从不会关心王子的温柔与否,因为即便是暴虐和冷酷也只会如沾血的宝石一样嵌在王冠上为他的尊贵增光添色。布西巴格齐纳尔的外表便予人这种感觉。“既然大家愿意宽恕我们,那么我恳请大家在耶柯西的怒火燃尽之际也能宽恕另一个人” 得寸进尺的小丑,卢瑟琳娜在心中唾弃着,却猝不及防地撞进了小巴格齐纳尔的眼睛里。她赶忙将厚重的兜帽向下拉了拉,又确认了一遍那耀眼的金发已全数埋在了斗蓬里,才稍稍安了心。 但锁链人已携带着不明就里的浅笑缓缓地走过来了。 不!他看不到我的! 卢瑟琳娜悄悄挪移着步子,企图把自己蜷缩在人群的角落里,但那坚实又善良的人群却随着小巴格齐纳尔的步伐如花~苞一样绽放打开,将单薄的金色少女孤零零的留在了他的面前。 他想要杀我。他早就想要杀我了。她的心脏在胸腔里跳舞,神智却依旧没有放弃安抚:但他不会在这儿割断我的喉咙,他甚至不能在这潇洒地喊我‘海婊~子’c痛快地抬起手来扇我耳光。 她不住安慰着自己,却不见成效。 在小巴格齐纳尔抬起手臂的一瞬间,她反射性地闭上了眼,像只瑟缩的小鸡。 但他没有扇她耳光,而是做了更可怕的事。他轻轻拉开了伏在她头顶厚重的海熊皮兜帽,美丽动人的金发瞬间如清泉般倾泻而出。 “就是她”布西微笑着牵起她的手。一只僵硬的c冰凉的手。“火罪犯的荐举者,黑心之火的真正接引者,今日我们最该感谢的人” 流动的人群凝固了,同时停止流动的还有他们那肆意弥漫的善意。 他们每个人都恨我。时隔九年,卢瑟琳娜依旧对曝光于众倍感恐惧。然而最恨我的人却牵着我的手。 她浑身僵硬的被锁链人领到了坐席之前。现在她已经确定了,他想杀她,比她更想。 不止是群众,一级教徒们也是满脸惊异。可怜的迪里马歇罗,他本就汗津津的毛发更加湿~润了。 “玷污太阳荣誉的海婊~子!那个杂~种的育袋!”恶意从人群中泄露了出来,很快便连成了混沌一片。 她手脚冰凉的站在原地,恍若掠过了九年的岁月,只是视听变得熟悉却不真切了。 “她曾经是”布西说。他一直牵着她的手,那只不禁颤抖的手。“但现在,她是我们的同行者” “没错,她曾经是”另一抹恶意的音调响起。“但她背叛了神之父,又诞下海洋的杂~种玷污了耶柯西的荣誉,辜负了太阳的栽培,理应在赎罪中度过一生。她不值得被宽恕” “可她已在悔过中赎罪了九年,每个女人生命当中最重要的九年。你们愿为她的èi èi美瑞拉卡西梅比烧毁嫁衣终身侍神的壮举落泪欢呼,为什么一定要对一个知罪之人耿耿于怀呢?”布西从容的样子像极了那次预备充足的久别重逢。“如果赎罪九年要面对的依旧是的唾骂与嘲讽,以后谁还愿向耶柯西坦诚过错c虔诚悔过呢?惩治即为宽恕,只有给每个人都留下新生的希望,人们才会愿意站出来坦诚自己的过错。这份宽容的善意,不正是我们当初甘愿匍匐于耶柯西衣袂之下的原因吗?” 狂热的宗教崇拜者们一时安静了,没了言辞。 但一抹耐人寻味的声音却骤然响起,引得诸多侧目。 “九年够吗?”黑利利比微笑着。那张薄唇所扬起的弧度与眼角的皱纹永恒不变,仿佛是被灵巧的鼹鼠绣姑们用针刺刻上去的。“如果时间能够消减罪恶,那这世上的人c妖c杂~种便都能在死后化为耶柯西衣袂上的光斑,得以散落大地海洋重新聚集成生命,根本不会有人再堕入火狱了吧?那这黑心之火也就不复存在了吧?那么我们为什么还要在这耗上七天七夜来执行火罪之刑呢?且放任他们活着赎罪就好,他们的一生还有很长,足以抵消他们的罪恶” 他刻意要让锁链人当众出丑,卢瑟琳娜敏感的注意到,就连宗教一方也是如此。 “如果他们的生命长到可以望见那些逝去的生灵重新聚成生命的光斑散落大地的话,他们自然不必遭这黑火。但天道无常,虽终不误,可若是连死者的遗族都无缘见到,谁还愿讨这劳神子公道呢?死后的勋章全是为活人fu u的,于死者而言尚不如一沓纸钱。太阳总是容易宽恕,但罪却是为活人定的。我还活着,就得为活人分忧,死后的宽容与伟大是神该思量的事” 有那么一瞬间,卢瑟琳娜以为是缪基回来了。他是个温柔浪漫的床~伴,也是个不苟言笑的辩论家。只有能言善辩的缪基才会如此从容地与那黑脸八字胡鹰款款而谈,而不是阴晴不定的布西。 气氛再次凝滞了。众人的目光再次聚集在自治会议议长身上,少数的嘲讽,大半的期待。他们也恨他,卢瑟琳娜想,也许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夸张。 黑利利比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他从不允许自己的脸庞如海洋般波动——但他的牙齿笑了。“当然,只要我们活一天,就避免不了这些麻烦事。但有你的同行者在,相信你要比我轻省好多。她的优秀可被眼见,当然值得被宽恕,何况她还很迷人” 牵着她的手箍紧了。布西用相同的微笑回应他:“是的,迟早的。所以我想,这场令人疲惫的审判也该落幕了吧?” 黑利利比再次露出了他的牙齿,在汗津津的迪里马歇罗吐出承接的废话之前便起身离开了座位。议员们亦缄默整齐地随他一同离席。随后,宗教一方也像是融化的奶酪一样缓缓散场。大祭司依旧安静而缓慢的离去,悄无声息,没人关心。而一级教徒团的诸位也仿佛把拉链缝在了嘴唇上,深沉得像暴雨前的阴云。 阴霾散去后,灰沉沉的影子也逐渐淡开了。 布西在一个编织篮里找到了他厚重的神袍。将身体重新裹好的一瞬间,卢瑟琳娜听到他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叹息。“真想不到你也能安静得像个兔子。说真的,你闭嘴的样子可真迷人,我敢说今天有许多人都为你倾倒了”他像位老朋友一样伏在她耳边道:“所以今天回去就把门窗关紧点吧。还有,很抱歉,我无暇送你,你得乘末班车回去了” 他语气正常得就像个疯子。“我们还不曾熟识到为彼此施恩的地步吧?你究竟在盘算些什么?”卢瑟琳娜质问道。 “我能盘算什么?只是夏日无趣,图大家开心而已”恶劣的布西又回来了。“阿斯戈生前许诺给你的报酬就是这些吧?你做到了,理应得到奖励。也许我已感觉不到它的甜美了,但我仍愿意成~人之美” 他的胡渣硌着她的脸蛋,气息热乎乎的,叫人厌烦。“阿斯戈还说过要娶你是吗?” 卢瑟琳娜怒目圆瞪:“你疯了吗?” 布西笑笑。“当然没有,我只是需要休息一下,你也是。提前预祝你今夜好梦,优秀的金色少女” 她动了动嘴唇,终究也没能在他离去前将那口唾沫吐在那张熟悉的脸上。 当夜,卢瑟琳娜没有返回面包田。 她在微凉的黑暗里游荡着,心神被接踵而来的变故与朦胧不清的阴谋扰得疲倦至极,但仍强过回到蜗牛屋前去面对那些毫无诚意的热血崇拜者和fu ch一u者。 他想杀我,所以才要把我撕烂了再公之于众。他是个卑鄙小人,更甚于缪基。她想,但也许我会大发慈悲的宽恕他,像太阳那样,特赦给他同缪基一样的死法。 黑夜最黑的时候,她折回了领主塔前,在火罪之焰燃了七天七夜的地方看见了一个人影。 是个玫红发色的纤细女人,正跪在地上为其中一具白骨收尸。 夜里的风霜像鬼魅的亲吻一样落在她的脸上。她的脸可真丑,但她还是怕得发抖。她花了一个小时才小心翼翼地收走了那具右手只剩下两根指骨的尸首,而卢瑟琳娜就躲在她斜上方的阴影里,将她的笨拙与恐惧尽数收进眼底。 一直到微弱的火山红晕将那丑女离去的最后一丝阴影吞噬殆尽,卢瑟琳娜才从阴影中剥离出自己的身躯。黑夜赋予了她更多的感性与冲动,驱使着她上前去祭奠其中一具白骨。而就在她有些愧疚于没能摘采些什么花来慰藉死者时,却蓦然发现那具骸骨仿佛少了些什么。 她蹲下~身子,伸出纤细灵巧的手指帮衬着,但那双锐利透彻的金色眼眸依旧毫无收获。 哦,一场烈焰的秘密。 她眯起眼,嘴唇微笑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祸乱(上) “求你了” 他刻意蜷起了下巴,想表现得温顺可怜些,却不知他此刻的模样更像是个无赖了。 “我们的雇佣合同里可没有这一项”巨犬的拒绝像冰霜划过钢铁一样令人绝望。“而且我也并不看好这项额外任务为我带来的收益,就像我不看好你的领带一样” 这个连盲肠里都生着脑回路的死亡商人今日扎上了一条与其扮演角色极不相称的昂贵的紫红色领带,配上他多日来饱受后厨烟熏火燎的狼狈嘴脸,简直就像在烤火鸡的脖子上系了根耀眼的绳子,别提多滑稽了。精明的商人当然不会无故浪费气力,他扎上这条领带是为了泡妞,为此他还特地花费了三洲铜从隔壁货舱的一个流浪肖像画家那里买了一张颇有质量的纹理画纸和一支笔。 如果他是认真的话,那他的确是个耐人寻味的疯子。据秋刀吴所言,他的理想是成为一名画家,如果不是他父亲蛮横地垄断了他的前途,他的画作大概已经被奉在雨州格铭兰艺术中心的橱窗里了。 “哦,这么说来你应该跟那位昏暗之神颇有共鸣”巨犬罗诺加打趣道:“据说他用笔在罪女的脸上绽开了花” “但很明显我们追求不同”秋刀吴耸耸肩膀。“我不喜欢花,但我喜欢让女孩儿开花。我为我拥有过的每一个女孩儿都画了像,并将画像留在与那女孩儿相关联的地方。数年累计下来,五大洲已成了我的艺术橱窗。要是我有幸生在文学与艺术被捧上天际的印象纪元,大概早就被誉为一代宗师了,真可惜我没有,这宗师的荣誉可能要等我死掉之后才会被人挖出来喽!哎,当真顺了我家老头子的心意,他宁愿我成为一个只会炒菜的厨子也不愿我去碰颜料和画笔,他可真是恨透了印象纪元” 遇上你的女孩儿,大都也会恨上印象纪元吧!巨犬罗诺加暗自想着,只是不知道这艘船上的哪个女孩儿要被镌刻到商人的画纸上了。是那位被商人称赞过的皮肤蓝得发亮的少女美琳?爱哭的凉拼女孩乔咪?那个风骚得令人止不住打喷嚏的贵宾号上的金色少女?还是那个他前日才遇见的趴在秋刀吴后背上嬉闹的未成年小~粉头?天哪最好别是她,罗诺加不禁把那念头甩出脑子,那小家伙的胸还没枣大。 狡猾商人自掏腰包奉献出的那些油腻酥香的海货零嘴没有白费,船上的女孩儿们都十分乐意亲近秋刀吴这个挤在穷人的货舱里却颇为慷慨的傻~瓜。她们满心欢喜的停靠在充斥着咸腥味和麻辣气息谎言港湾,还自以为那是女性的智慧与美貌所馈赠的礼物,殊不知他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在今日扎上这条丑得耀眼的紫红色领带。 “好兄弟,这跟看不看好没关系,我只是在恳求你帮我售卖今天份额的牡蛎和鱼虾而已,而且还给了你四倍的报酬和一袋七果风味醉虾。当然,如果你喜欢的话兑换成七色哈尔古雷兹晕船糖果也可以!”商人永不诚恳。 “别跟我提那晕船糖果”提及此事罗诺加颇感头痛。“也不知那猫咪是从哪儿弄来的那贵得惊人的东西,含在嘴里就像含了一整只奶油巧克力精灵。如果她想用甜腻束住我的冲动和拳脚,那她大概已经做到了” 商人扯出一个自得的微笑。“看吧,我早就说过跟着她不会后悔的,只是我没想到她竟然用一罐糖果就买走了你的心。也许你该感谢我,大块头,但现在却是我在恳求你成全我一个晚上” 他比晕船糖果更黏~腻。“对,我爱极了那糖果,所以我才站在了支付我佣金的猫咪一方”罗诺加饶有兴致地抬起了眉毛。“她大概不会满意这个晚上,你说过的,她觊觎着把你的卵蛋煎成荷包已久,何况你前天才说过要重新开始你们的感情c第三次成为她的前男友” “对,没错,但那已经是前天说的话了。我不是画猫专业户,你不能要求我只画她一个” “你说你爱她”巨犬的个性如他的五官一样,仿佛被钢铁铸造过一般板正。 “我当然爱她”商人的温情和谎言来得一样快,叫人有些目不暇接。“我想她永远都能睡在我的床~上,还能浪漫又sè qg地分享同一个冰激凌,就像真正的女朋友那样。但事实却是她从不在我的床~上过夜,我也从不敢留她,甚至就连在床~上翻滚亲吻时我都要加倍提防着她会不会从什么地方抽~出一截刀刃突然割断我的喉咙。别太吃惊,她做过那事,虽是无意识的,但她确实把那男人的喉咙剜了出来,还做成了一道酱爆诸侯(猪喉)” 掠过巨犬震惊的神色,商人从容地说:“我了解你们这些正规的刻板军人对伴侣的忠诚,但在佣兵界,这样的爱情其实是件令人辛酸痛苦的事。行走在刀刃上的人一旦出现了对安逸舒适的向往,他就会死在这上面。龙马凯尔就是个不太规范的例子。在我第一次爬上夏尘的床后,我无数次的幻想着她身为一只柔软又亲昵的猫咪女友在我身边苏醒过来的场景,那美好得让人想流眼泪,但我坦诚自己没有勇气去面对那个。她残暴又聪明,天生就应该活在血与火里,我实在无法想象她脱离了这些会变成什么模样。失去了疼痛与鲜血,她的智慧与勇气也会荡然无存。谁都无权将这样一个女人永远绑在床~上” 他不爱她。巨犬的心底响起了滴水声。一个曼妙的身影悄然滑过,来不及捕捉便再次消失在记忆的夹缝里。 他是个纯粹的商人,而且非常优秀,所以他才会把自己和银灰色~猫咪的价值与需求拆开称重,才会在现实中本不必选择的‘女首领’和‘女朋友’之间固执且坚定的压了对自己最有利的选项。他需要一位睿智冷酷的女首领更甚于甜蜜温馨的爱情。商人的爱情只是一颗砝码。 “也许吧,但佣兵不关心这个”他无意与商人周旋这个,便岔开了话题。“背叛雇主的行动毫无疑问值得更多的奖励” “比如呢?” “你贴身带着的那把绝不向佣兵做推销的八寸狮骨短剑” 商人同时张大了眼睛和嘴巴。“那抵得上三罐哈尔古雷兹晕船糖果了” 巨犬狡猾一笑。“也抵得上一夜” 收过那把磨得跟精钢一样反射着金属光泽的狮骨质短剑,罗诺加将汗津津的劳苦力麻布衫丢进冷水里,换上了一身满是油点还泛着腥辣气味的粗棉布编织的褂子,来到餐厅后厨找到了那个十五岁的雀斑男孩肯迪,在对方担忧的注视下接过了那辆大概有两个婴儿车大小的海鲜售卖车,并极为认真地将其推向了喧闹热乎的餐厅。 此时还未开餐,餐架上只放着一锅色彩丰富的开胃甜汤,十几位无聊的富人正坐在位子上把它当作茶点品尝,见海鲜售卖车过来便用口袋里的yg bi换来了小扇贝和烤海蘑菇。 罗诺加没费心思便找到了坐在犄角餐位上银灰色~猫咪。她穿着那身被liu áng定义为工作衣的红黑相间的抹胸衣和短裙,柔软的银灰色高高的扎在头顶,看上去心情欠佳,大概是因为她手里的孩子——那个除了吮~吸和哭号别无所长的皱巴黑脸婴儿。 “嘿,怎么换成了你做这个?”猫咪无精打采地跟他打招呼,耳畔充斥着令人心烦意乱的哭声。 “秋刀吴有些东西需要规划处理,要我代他一晚。这是那个曾把尿流到我袜子上的小家伙吗?玛娅呢?”他岔开话锋推车过去,将一小杯甜辣炸虾放在她面前。他的雇主接触起来远没有秋刀吴口中那般残暴,甚至还有些柔软。她待他更像是熟知的同行者,而非一纸合同连接的shā rén机器。这让他有些怜悯她。 “她在工作”夏尘没有追问秋刀吴的规划,或是无暇。她忍受着婴儿不知疲倦的啼哭,抽~出手用指尖碰了碰炸虾上的木签,但依旧毫无食欲。“所以才把这小恶魔留给了我,已经整整两个小时了!” 那可真是博学的灾难,罗诺加想。 货舱的女人在贵宾号的待遇也分三六~九等。会讲国际语c能同富人食客交流沟通的年轻女孩大都被安排了点餐c端茶c上菜c开酒等轻省工作,不会讲国际语的强壮女人则多数进了后厨,做些冲洗餐具c揉面团等劳力工,余下的老弱病残则负责一些待遇低廉的洗蔬菜c剥鱼皮的工作等。而那黑脸婴儿的母亲——铺席坐落在他们斜上角的咖啡色奶嘴shǎ一 fu玛娅显然属于强壮的女劳工。她与夏尘年纪相仿,却已是六个孩子的母亲了。但这并未带给她美好的体验或是柔和的母性气息。她的模样比实际年龄要长上十岁,深褐色的头发卷曲枯燥,僵硬的指节比脸上的两片唇~瓣还要厚,说起话来唾沫乱飞,还夹杂着一股与口音协调的口臭味。她不止接了清洗餐具这一样工作,偶尔也会去有偿帮助那些慵懒纤细的男孩们拖甲板或是擦桅杆,除此之外她还擅自抢了洗衣房的生意,每件便宜三洲铁——这一切都是为了给她那位在七果群岛做榨油工人c独自抚养六个孩子的倒霉丈夫减轻团聚的负担,虽然他头顶的负担多数来自他老婆的肚子和穷人的生育崇拜。 “你对玛娅如此慷慨,我还以为你是喜欢孩子”罗诺加把一个炸虾丢进嘴里咀嚼起来。 猫咪傲慢的阴影加深了。她用高傲的鼻孔哼出一口气。“如果他突然成了哑巴,我很乐意试着喜欢他” 猫咪的情绪随着黑脸小恶魔永无休止的哭闹声直线下滑,还好在她的爪子将那婴儿的脸捏成茄子之前咖啡色奶嘴的玛娅就带着一身汗水和洗洁精赶了回来。在小恶魔母亲连连道谢并接走婴儿之后,两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那小混蛋终于走了,他哭得连我都口干舌燥了。趁着还没开餐喝点什么吧,我请客。葡萄酒?麦酒?还是苹果和樱桃?”夏尘问。 罗诺加摆摆手。“白水就好,我不喝酒”那杯酸柚过后,任何酒气都会令他感到痛苦,已经五年了。 夏尘为他拿了罐橙汁碳酸饮料,自己则接了一杯散装的鱼血酒,还滑稽的在杯口上插上了一支怪异的西兰花作为装饰。 “都说北大洲的男人无酒不成活,你倒是个例外”夏尘说。 罗诺加心下一惊,面上却不露声色。“你怎么知道我是北大洲人?” “口音”夏尘说。“你的国际语带着口音,长相也带着地域性。我从未见过鼻梁这样高的非北大洲血脉的巧克力色人种,而且天生就有黑眼圈” 真尖锐啊,罗诺加暗想,也许秋刀吴也并非完全不可信。仅智慧这一点,她就已经开始令人厌烦了。“真令人沮丧,或许我该学习用另一种地域的方言来讲国际语。但黑眼圈,也许并不是天生的” 猫咪笑笑。“我知道,所以我才建议你摄入些酒精来缓解一下你的失眠症” 瞧,她什么都知道。“谢谢,有那罐晕船糖果就已经足够了” “不用谢。保持你的状态做你该做的,但愿那罐糖果能帮你撑过这段旅程” 猫咪两口干掉了劣质的鱼血酒,便踏着开餐的铃声去传送托盘了。晚餐时间段,巨犬心不在焉地售卖着海货零嘴,目光却不由追随着银灰色~猫咪轻快的身影,头脑反复咀嚼着她的话,却品咂不出什么端倪,只得暂时作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稚雏(上) 刀刃只在她面前晃了一下,倔强的鹅卵鸭便利落地从双眼中间分割成了两半,连那大如蚌壳的鸭嘴和其中裹着的细嫩娇气的鸭舌都被切分得整齐利落,一点儿皮肉都没浪费。可这位刀工足以令真正的厨师心生妒恨的帮工全然没有炫耀夺彩的意思,甚至还特意在切得极具整齐美~感的鸭胸边缘撕下一块鸭肉喂到了小马的嘴里。 “好吃吗?”商人问。 沙罗故作稳重地点点头,小小的舌尖却出卖了主人的意志飞快地舔~了一下蘸着猪油的嘴角。这样幼稚的举动很快就令她窘迫得红了耳根,低下头去。虽然她只有七岁。 商人没有伸出手去揉~捏她的头发加深她的窘迫,而是顾自熟练地掏空鹅卵鸭的内脏,将肉部分别切割腌制,又将鸭骨架c鸭掌c鸭头和部分破损干瘪的内脏放进了她的托盘里。“那些蠢货猎了不少鸭子回来开晚宴,我们就得辛苦些了。但我们可以蹭些鸭骨炖汤喝,你喜欢加些什么配菜?” “萝卜!”小马驹不假思索。 “很好,萝卜鸭骨汤,正合我意,我有点期待晚餐了,你呢?” 小马驹点点头,并在商人的示意下捧着托盘将鸭骨架交给煲汤人杰姆,把鸭掌和鸭头交给凉拼女孩乔咪,而后把细碎的内脏倒进后厨的黑塑料桶里——那是巨饼兽的美餐——又捧着一个新托盘去盛放正在做填充烤鸭的大厨扯出来的鸭肠和脏器。在收拾完十二只鸭子杂碎之后,她还要帮红眼睛齐格剥坚果c为肥油阿希搅拌奶油或是蛋糕糊,做完后她将得到一枚桃核大小的松仁巧克力或是一小块芝士蛋糕,昨天她还意外地收获了一个混杂着多种坚果碎屑的酸奶口味冰激凌和长耳朵古洛娜的一枚亲吻——虽然她真的很讨厌那位海嫖妹的香水味,但好在酸奶冰激凌非常美味,足以令她忍受这些。 小女孩能够胜任的后厨工作实在不多,而那些终日与血肉和剥皮刀为伍的大厨们个个生得虎背熊腰,又乐衷于恐吓小孩,常常是一把刀剁到肉墩上便吓得她一颤,偶尔还会故意叫她端着托盘站在旁边看他们一刀一刀开膛破肚,更有甚者还会嬉笑着用食指沾着冰凉的血点上她的小鼻头。冰蓝眼睛的女孩可真难以忍受这个,但她必须要做些什么来证明自己可以填饱肚子,不会成为别人的拖油瓶。 噢,也许填满她的小小胃袋和改变她拖油瓶的身份之间并没有什么联系,猫狗的怒火足以说明这一点。 “她怎么会在这儿?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四天前,愤怒的巨犬拖着伤腿砸开了杂货间的门,赶走了放~荡喘息的未成年小~粉头,坏了秋刀吴的好事,又掐着他的脖子质问他突兀小马的来源。 “你轻点!轻点!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拿我的卵蛋发誓她出现在这儿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死亡商人匆匆解释道:“我只是察觉到了一些别的动静,还记得那个背叛龙马的前海盗喽啰莫甘罗吗?一年前我曾贷给那混球一笔款子,他把一枚由老鼠头骨和狼国黑曜石雕刻粘连成的半面鼠头骷髅押给了我。你知道的我喜欢宝石,何况那头骨雕得很艺术。但令人痛心的是那混球的嗜好与我如出一辙,那样精美的艺术品竟是出自他手。他十分坚定地要赎回他的鼠头,甚至在龙马的最后一场庆宴上还对我念起过它。而就在我们登船的第三天,我无意中撞见了一个醉鬼肩膀上的纹身,跟莫甘罗抵给我的那枚鼠头一模一样!” 巨犬皱起了眉头,松开了铁钳般的手掌。“所以你怀疑莫甘罗的人已经追到这艘船上了?” 商人摇头。“不是怀疑。看看你还在流血的小~腿,我们已经无需再怀揣侥幸了。莫甘罗的党羽追到了寸阴,并跟着我们登上了发~情狗号。他们没能明目张胆的动手或许是因为秃头卡夫和他的武装队残暴的名声在外,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同卡夫团队的某些人达成了协定,确认了临时雇佣或合作的关系。这是沙罗告诉我的。没错,他们比我更早一步在这船上遇到了沙罗,但没能认出她。可他们认得你我,知道你我的名字,而马族先天听力极佳,你我的名讳可逃不出小马驹的耳朵” “机灵的小马驹本来可以更早地将他们的交易计划告诉我们的,但遗憾的是她被抓进了陶瓷罐里,跟泡菜和腌蛋为伍”秋刀吴邀功般耸了耸肩膀,语气缓了下来。“还记得那个六指鼯鼠男孩吗?就是住在货舱走廊还向你讨要过红糖馅饼的那个。莫甘罗怀疑龙马的女儿同咱们两个一起上了船,所以承诺给这些穷孩子五十洲铜作为寻找鼠灰发色~女孩的悬赏,就是那个懦弱的的馅饼男孩找到了沙罗,当然被找到的小女孩不止她一个。他们一共抓了九个鼠灰色的小家伙,有的甚至还是黑眼睛,但她们却无一例外全都被塞进了腌菜罐子里。如果不是我时刻注意着鼠头们的行踪,你的小马驹可能已经被当作垃圾丢到大海里去喂啮齿鱼了” “但你为什么要瞒着我呢?”巨犬问。 秋刀吴苦笑着搓了搓脖子上的掌印,道:“我怕极了你的男子汉气概了,帅狗狗先生,如果你知道龙马的女儿被人关在腌菜罐子里等待着被沉海的命运,你一定会毫不顾忌地冲过去打碎那腌菜罐把咸滋滋的小马捞出来,我们将被迫与莫甘罗的鼠头们正面冲突,而且不只是这些,别忘了卡夫的人也被鼠头们收买了,胖海利和罗德算得上是海盗的半个佣兵,他们的勾当也会被牵扯出来,还有另外八个腌菜罐子里的灰色小女孩,她们的妈妈已在甲板上哭诉了许久,卡夫承诺过会帮她们找到失踪的孩子。这事关秃头的荣誉,先生,不只有正规军才重视荣誉。我们没必要制造这么多冲突,那对我们的前路毫无助益。所以我只想趁卡夫的走狗们去参加他生日宴会的空档偷偷把她从腌菜里解救出来,然后剃光她的头发或是用瞳色药水改变她的眼睛,管他呢,反正我们还有一周就抵达七果群岛了,但今天的状况谁都始料未及。秃头卡夫非常重视他的诞辰日,我以为他们起码会熬过今天再动手的,谁能想到噢,我为你的小~腿感到遗憾,我会出双倍医药费的。我的猫没事吧?” “你的猫被那个叫海利的蠢货亲了嘴,而那个时候你已经在这开始提笔画小粉头了”巨犬说:“你的措辞实在l一u d一ng百出,你怀疑我身为军人的理性,却堂而皇之的认为这件破烂的杂货舱能成为你的掩体?” “当然”他的猫令他有些不爽,但不足以令其丧失理智。“是否除掉我对于莫甘罗来说模棱两可,我只是个商人,做的是死亡和背弃的生意。而龙马和他的臂膀死后,莫甘罗无疑接手了他的城池,那枚象征性的鼠头骷髅纹身足以说明问题。以金钱铸就骨血的人只会倾向胜利者,我这个商人对他构不成威胁,他明白只要给我足够的钱,我甚至可以让我的嘴巴长死。但沙罗不行。她对你而言是荣誉的象征,对莫甘罗而言却是羞于见人的脓疮一角,一旦被揭开将颜面无存c人心尽失。即使是海盗,在拥有了傲人的事业丰碑之后也会相当在意名誉,她对你俩同等重要,所以你俩才是宿敌,他必需除掉你们,然后用洲金甚至是洲镑把我喂得饱饱的,维持着我们生意合作伙伴的关系” “所以,这跟你执意去干那个海藻色的小~粉头之间有什么关系?” 秋刀吴坏笑着眨了眨眼睛。“我得在鼠头面前表现得尚可商榷拉拢,他们才会放过我。而众所周知,我在泡妞时不做任何事。我用了十年才令这件事在猫刺客营帐里人尽皆知且为人信服,但为了挽救你的荣誉,我果断的舍弃了那十年,可换来的却是你的谎言理论和妄图掐死我的手掌” “得了吧!我只要你为你的无数谎言之一做解释,你却千方百计地用文字来使我愧疚。省省吧,佣兵的愧疚之心不是商人应该得到的”罗诺加走到沙罗面前蹲下,揉了一把她脏兮兮的小~脸,不意外的蹭了一手泡菜汁。这小家伙同临走时简直是天壤之别,漂亮的披肩不知所踪,兔毛裙被扯掉了半个裙摆,胳膊和腿上都带着擦伤,鼠灰色的头发里夹杂着泥土和沙砾,甚至还没那个睡在货舱走廊的馅饼男孩整洁。她的个子高了一些,年龄也悄然又越过了一道界限。她已经七岁了。“你是怎么到这儿来的,他们没有与你同行?” “我跳了车”她撒了谎,当着谎言商人的面,对她的救命恩人c她父亲生前的部僚说。 “你一个人?”巨犬吃惊极了。 沙罗点头。“我不认得那是哪儿,但我认得那些树”她为车轮后的每一棵树c每一片花圃和每一座茅屋都起了特殊的名字,把甲胄纪元的六十四位悲剧英雄到印象纪元里的十七位破格女总统的名号用了个遍。那是她从父亲书房里的那本《五大洲历史人物chuán qi》中看来的,很多陌生的词汇还是母亲和姐姐帮忙读给她听的,她听了一遍便记住了。这件事一度令凯尔倍感骄傲,他甚至称赞她是战马群里的小独角兽。但现在她宁可变成一个令父母失望的女儿,只要能换他们回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稚雏(中) “你是怎么找到这艘船的?” “我听见了,在你们商议的那天晚上”小马的声音有些模糊。“我追上了你们,看着你们走了上去,然后跟在一个带孩子的女人后面上了船” “天哪,你追到这来要做什么!” 沙罗带上了哭腔。“我不能跟着松鼠去什么雪山,我要给我爸爸妈妈报仇!” 巨犬的面容瞬间凝成了一块铁。“别胡闹了沙罗,等下了船,我会想办法送你回去” “但现在,你们两个最好给我解释一下”突兀的声线穿~插~进来,银灰色~猫咪的面容结成了一块冰,夹杂着怒气缓缓的踱进了杂货间。她的脸还肿着,但那看上去丝毫不滑稽,反倒有些阴森。“今天的状况,以及这只小矮马” 噢,小矮马。这绝对是沙罗听过的最刺耳的称呼了。古斯拉法里马族世代都是饱受赞誉的战马血脉,而小矮马种群里最出名的基霖家族只是个专业做小丑的,更要紧的是,这话竟是从一个银灰色的杂~种猫嘴里说出来的,这令沙罗怒不可遏。 “你有什么资格说这话,杂~种!” 此言一出,巨犬和商人骤然安静了。 小马驹怒目圆瞪的模样惊着了心思杂乱的佣兵,他拖着伤腿向前挪了挪,象征性地挡住了沙罗的半个眼睛。 银发猫咪看着巨犬防卫性的动作嘲讽地笑了笑,转而将危险的墨绿对上了愤怒的冰蓝。 “能活下来的人自然有谈论资格的资本。你们两个蠢货惹恼了我,就要随时做好被我索要补偿的准备。还有,我们不是育儿团,没工夫收养吃奶公主,下船后尽快把这匹奶牛花色的小母马给我处理掉,如果她能活到下船的话” 事后商人和佣兵都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商人说她鲜有这样宽和的时候,但沙罗却被她的刻薄刁钻磨出了眼泪。 她从未见过这样恶毒的女人。 她的母亲总是一脸温柔的望着她,即使她失手打碎了父亲送给母亲的琉璃花瓶,她也不忍用任何方式去苛责年幼的小马,只会略带哀伤地默默把碎片收拾干净,还格外细致地处理残渣生怕落下哪个扎到女儿的小脚。她的姐姐贝娜也是一样。贝娜是兄弟姐妹中最具威严的一个,酷爱打网球,父亲凯尔称她是网球界的黑马。她曾在比赛中一球砸瞎了敌手的左眼,但对待小妹沙罗却始终都是谦让宠溺的。不只是她的亲人,小镇的女兵巡逻团c母亲的服装设计师海琳c卖苹果的皱巴河马老婆婆c蓝头发的冰激凌女孩戈雅甚至是她们那个甜蜜小镇的镇长夫人都对她宠爱至极。母亲的服装设计师海琳甚至还亲切地称她是‘沉默的小烈马’,即使她把热奶昔倒在了海琳刚烫好的服装作品上,毁了这位可怜的设计师三天的劳动成果,温和的海琳也从未怪罪过她,反而一贯的对她露出微笑。 她曾经拥有过那么多温柔善良的女人,曾一度以为那就是所有女人的眉眼和本色,然而这艘船却颠覆了她过去的一切。如今就连那个爱笑的冰激凌女孩戈雅都弃她而去了,留在她身边的只有低贱的猫杂~种和无数个夹杂着酸臭味c同陌生男人们一起挤在货舱打呼噜的穷女人以及很多个喷着刺鼻香水供男人取乐的女支女。 我同她们不一样。沙罗雷布一边抹眼泪一边默默在心底告诉自己,我是古斯拉法里马族的后人,是龙马凯尔的女儿,是灰色的沉默烈马,是注定会让人折腰的独角兽,而她只是个可怜兮兮的杂~种,甚至连冰激凌戈雅都不如,她弄不哭我的。 沙罗吸干净了鼻子,温顺的任巨犬将她鼠灰染成了随处可见的木棕,又用瞳色药水将她的冰蓝勾勒成深褐,而后便执意要跟随商人一同去后厨工作。 倔强的小马驹要做点什么来证明自己能在这艘船活下来,为了得到那恶毒女人口中所谓的资本,她固执地不肯吃男人们赚来的饭,执意担任了发~情狗后厨的小杂物工人。 但后厨的男人比甲板上的女人更遭,好似他们的礼仪和耐心都随着汗珠被排出体外了,连那个帮厨的十五岁雀斑肯迪都敢对她指手画脚,甚至还抢过她的巧克力。 幸好她工作时间的三分之一都是和圈养在底舱的巨饼兽们呆在一起,这是这份工作中唯一令她舒心的地方。发~情狗之前,小马驹从未见过巨饼兽这种生物,还是商人告诉她这些身体半透明呈碟状的四脚鱼怪原产自冻海,本是做水晶鱼刺身的上好原料,但由于繁衍过慢逐渐变得珍贵起来,从五大洲的餐桌一跃跳进了富豪的氧气鱼缸里。 巨饼兽秉性很温和,眼睛小小的几乎看不见,理应算是一种可爱的生物。但由于皮肤肌理呈半透明状,消化和排~泄甚至是体内交~配过程全都一目了然,偶尔有巨饼兽感染寄生虫,人们也能透过那皮肤看到弯曲的小虫在巨饼兽肠道里蠕动摩擦的模样——实在令人作呕,所以喂养这些珍贵鱼种的任务才落到了沙罗的肩上。 将破碎的内脏和一些细碎的肉皮丢进鱼缸之后,沙罗喜欢蹲在旁边观察巨饼兽的消化过程。那半朦胧生物的体运作过程对她来说就像父亲的书架一样极具诱~惑,但她没有一次坚持到最后,也没有一次不分心。对于生命的好奇是小孩子的天性,但沙罗总是刻薄地拒绝将自己纳入顺从天性的年纪当中。她一遍遍告诉自己应当时刻谨记独角兽的仇恨与雷布的鲜血,却又不断往复在对自己的失望和对亲族的愧疚当中。 “喂,小豆丁!”雀斑肯迪打断了沙罗的往复。他看起来心情不错,肥厚的嘴唇上还残留着辣汤的痕迹。“给船长上菜去。今天他的女人在,餐厅里那些露屁~股的家伙们派不上用场,后厨的人全在狩猎宴会上醉成了狗,只剩下你了。作为报酬你将得到一副鸭骨架,没准还能从老卡夫那儿讨到几洲铁的赏钱” 沙罗心下一颤,但见到肯迪难得上扬的嘴唇,又把几乎脱口而出的拒绝咽到了胃里。拒绝也毫无助益,发~情狗的工作不可能去顺从一个棕发女孩的意愿。庆贺之夜后,她已不是个孩子了,无需再被自己的情绪牵制c任性又愚昧的去讨雀斑肯迪的讽刺了。 等她拖着缓慢的脚步回到后厨时,空荡荡的厨房只剩秋刀吴和凉拼乔咪在灶台前有一搭无一搭的闲聊着。见她回来,商人端下了热腾腾的砂锅放在她的托盘里,鲜鸭炖南瓜的香味瞬间就俘虏了她的鼻子,险些勾出她的口水。 商人略带歉意地揉了揉她的头发。“抱歉了沙罗,我们不能喝这个,这是卡夫的狩猎宴,他爱极了这道汤” “而我却爱极了鸭骨”小马驹回答道。她故意踌躇着,又不想被商人发觉她的恐惧。小马总在矛盾中往复。 商人笑了。“今晚你会喝个够,我挑了一副剩肉最多的鸭架骨,又付了七洲铁买来了这艘船上最棒的萝卜和白菜,还有一点点虾籽,它们炖出来会让小马忘记酸奶的美味的。但在那之前你得先把这东西送过去” 他没发现我的窘迫,我已经能够表现得像个大人了。沙罗点点头,抻直了自己的腿,端起托盘向顶级舱走去。她的步子很慢,手臂僵直用力,生怕那小砂锅坐得不平稳跌落下去。但她顾及得最多的还是卡夫团队里那些同鼠头海盗签了交易合同的人。她差一点就死在那令人作呕的腌菜罐子里了,也许她这辈子都会对那圆~滚滚的罐子抱有恐惧心理,可现在,她正端着托盘要去给那些人上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稚雏(下) 希望鼠头的靴子们当时只关注了她的发色和眼睛,根本就认不清这张脸。她将希望寄托在染发剂和瞳色药水上,在雇佣水手为她撑门时低埋着脸蛋走进卡夫的私人舱,却因太过紧张致使双~腿扭在了一起,险些打碎了托盘上可怜的小砂锅。 卡夫的幕僚们向她投来冰冷的目光。她悄悄从细碎的发间向外望了一眼,噢,胖海利也在。他那条肥胖的胳膊正滑稽的吊在脖子上,但依旧可以轻而易举地将她的头再次按进腌菜罐子当中去。 她慢吞吞地将托盘放在桌子上,不敢再抬眼,又微微颤抖着为他们盛放汤汁——以前这通常是别人为她做的——她做得可真糟,有几滴汤汁落在了纯白色的桌垫上,印出丑陋的黄褐色斑点。 他们在看我,他们已经在怀疑我的发色了。沙罗哆嗦得更剧烈了。她越发不敢抬头,企图把自己的脸蛋埋进领口里,没有一点烈马的样子,反倒像个畏惧冬天的小鸡雏。这令她痛恨自己,又无能为力。 “这小家伙可真害羞啊”卡夫的黑发女人突然说。 沙罗手下一顿,又洒出一片油花。她手忙脚乱地试图擦拭,却在黑发女人含笑的目光中越发笨拙。 最后还是面无表情的卡夫饶过了她。“够了,这儿用不着你了,下去吧小东西” 沙罗离开顶级舱的模样,像极了一只逃脱猫爪的老鼠。 再次折返回后厨时,凉拼女孩乔咪已不见了踪迹,大概是同红眼睛齐格一起去狩猎宴会上跳舞了。雀斑肯迪喜欢她,说不定能在今晚牵到这羞涩女孩的手。秋刀吴正在暂时属于他的菜板上惬意地切着萝卜,见沙罗回来便招手叫她过去,递给了她一盘五颜六色的水果沙拉。 “乔咪特意给你留的”秋刀吴说:“宴会上没人会在意少了一盘水果的” “她可真好”小马驹嚼着一块清甜可口的桃子,有些朦胧不清地说。 秋刀吴没有回应她的话。他专心的切着萝卜,好似同那把菜刀劳作一天也不能使他疲惫。沙罗有些搞不懂他为何执意要去做商人,明明他更乐衷于跟菜刀和炉灶呆在一起。 “你害怕吗?”切菜的商人突然问她,令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什么?” “给卡夫和他的团队端菜时,你害怕吗?” “不怕”她说。 “你一定怕”商人的语调没有任何起伏。他切好了萝卜,开始剥青菜叶了。 “我不怕”小马固执地重申道。 “你的腿还在抖” 沙罗惊慌失措的低下头,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发抖。 但商人却顾自说了下去。 “这不算什么,小沙罗,如果你执意跟我们耗下去,你会遇见更多可怕的人和事。他们才不会像胖海利那样用猪肠子一样粗的手掌把你塞进腌菜罐子里去呢,他们会拔光你的头发去欣赏你的泪珠,用耳刮子征服你毒辣的小~嘴,然后把你卖到一片不知名的海上去做小~粉头,但遗憾的是你很难遇到一个会为你画像的海嫖~客。所以你最好试着听听海洋熟客的劝告,小烈马,女孩儿不该淌浑水,在仰仗shā rén活命的圈子里,女孩做什么都难” “但那只猫也是女人” “你们不一样”他将鸭骨放进了砂锅,抬头对她笑了笑。“她是卑贱低劣的杂~种,而你是尊贵的贵胄纯血c古斯拉法里马妖c凯尔雷布的鼠灰色传人” “这意味着我能比她做得更好”独角兽的尖角比血统更高傲。 “这只会意味着你会比她更容易成为别人猎杀的对象。虽然我不想提起,但你已是一匹失群之马了,孤马必须明白妄图得到任何东西都是要付出代价的,天生的尊贵也不例外。你的眼睛能给你带来无尽的荣耀,也能为你招来杀机,”商人盖上锅盖,点燃了灶台。“你渴望着手刃仇敌的快~感,但那感觉只有一瞬,无法伴随你的一生,而仅是渴望得到它,你就很可能会葬送一生。况且,有些界限,迈出去了就再也收不回来了。也许你的年纪还不足以理解这个,但你得记住,发生了的不能依赖掩饰就变得毫无痕迹。发生了的事是存在的,无法抹去,也改变不了,你做过的事和你接触的人都将成为你的一部分,无论你是否喜欢,是否后悔。很遗憾你在这个年纪就必须要做出这样重要的选择,没人能阻止你要做的,但我愿意帮你,罗诺加也是。他是一位保有荣誉之心的军人,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像凯尔一样关心你。他会杀了莫甘罗的,然后将他的老鼠骷髅头拖到青橄榄岛上去祭奠凯尔,你甚至不能支付钞票去侮辱他的人格和尊严。我们都希望你能做沙罗雷布,而不是fu ch一u者雷布。我想这也是凯尔的愿望” 商人蹲下~身去,但没有伸手去抚摸她的头发。沙罗为此感激他,但还是没能控制住夺眶而出的泪水。 “我从未让他顺意过”小马啜泣着说:“我爸爸希望我能成为一个钢琴家,但我却整天在他的书房里翻看他的英雄传记。我能记住所有英雄的名字和事迹,却记不住童谣的琴谱。我一直在令他失望,但他却说我是他的骄傲。现在他再也回不来了,他他再也不会失望了,但但我不能我做不到” 小马没忍住,哭了出来。 秋刀吴明白,她的眼泪并不代表妥协,但任何一个女性的眼泪都足以让商人妥协了。纵使如此,他依旧为倔强的小马保留着七岁女孩的尊严,没有揽过她瘦削稚~嫩的小肩膀,而是认真地告诉她说:“没人能阻挡你,小家伙,但如果你想坚持你的决定就要心平气和地跟她谈,把你的想法告诉她,征求她的理解与宽容” “跟那只杂~种?”小马驹滑稽地回吸着鼻涕,但丝毫不减言语里的骄傲。 “是夏尘,不是杂~种”商人耐心地纠正她。“别那样称呼她,那只是她与生俱来的身份,不是她本身。收起你眼底的傲慢,孩子,别用你父亲传承给你的眼睛做这种事,凯尔一直是个不歧视任何种族的勇士,我以为他的女儿也会如此” “但这是事实” “事实是龙马实在太骄纵你了。他不是个优秀的父亲,在教会你看人之前,他的血统却先一步教会了你骄傲。别急着反驳我小家伙,因为从根本上来说,你和夏尘没什么不一样的。你认为她卑贱又恶毒,但你不也是同样对她口出恶言吗?是苍天把杂~种的血脉丢给了她的灵魂,这不是她的错。同样,你小小年纪遭遇的恐惧和悲痛也不是你的错。不能用对错来评判的,也就无需谈什么善恶了。她能杀掉海盗,也能杀掉你,或是把你卖给海盗赚取更多更强壮的走狗,但她没有。她是一位同你父亲一样优秀的领袖,无论你愿不愿意承认。同时我还得告诫你,如果你执意要踏上那条路,你就得闭上你的眼,接受更多血统卑劣的c恶毒的人,这无法避免,有时甚至还需要你去主动迎合,也许夏尘还会是这些人中你最愿意接受的那一个” 小马默不作声,亦拒绝袒露任何表情。秋刀吴耐着性子等了十几分钟才等来她一句不大情愿的“我试试吧”。 商人笑了,起身关掉炉灶,放任那股浓汤香味儿在锅里盘旋了许久,才掀起盖子来放它出去。“很好,那么可否让他们也品尝一下这诱人的汤汁?别忘了这副鸭骨架可是你辛苦赚来的” 小马点头应允时,商人将一块炖到绵~软的萝卜填进了她的嘴里。 “你和你父亲一样慷慨,他们一定相当感激。但今天不是个坦白的好时机。明天是卡夫的审判,他一定会lè su一一笔高得离谱的款子,猫狗肯定正困在货舱里心烦意乱,我为他们送汤时顺带送过去几只海烟应该会比较明智” “我能坚持到明天过后”沙罗说。 “很好”秋刀吴提起装在餐盒里的半锅汤汁,无所顾忌地揉了揉她的头发。“今晚你不用再去睡走廊了,乔咪和齐格晚上不回来,你可以在她们的小隔间里睡,但你最好,不,是千万别动她们衣柜里的裙子,乔咪会被气哭的” “我知道了” 秋刀吴走后,沙罗独自一人吃掉了水果沙拉和预留给她的那碗鸭骨汤,而后挺着圆~鼓~鼓的肚子钻进了凉拼乔咪和红眼睛齐格的被子里。 这是她被格林丢出车窗后第一次睡在床~上。女孩子的被褥里渗出淡淡的香皂味,令孤单的小马有些想家。 她抽吸着自己的鼻子,把头也埋进了被褥当中。当漆黑c温暖和绵香同时包裹住她的脸颊时,她开始悲伤地怀念母亲温柔的呼唤,泪又随之流了下来,砸进清香里,晕出湿~润的花纹。 一切都会好的,她默默告诉自己,挨过今天,一切都会好的。 她终于睡去,在梦中长成了独角兽般勇敢刚毅的女人。 第二天,卡夫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女神(上) “乌尔巴苏尔卓斯顿美米亚艾尔巴斯拉”她魅惑地眨着眼,缓缓拉下了浅紫罗兰色的肩带。 上等客舱中弥漫着香水和的混合气味,地板和墙面被粗略粉刷过,并由奶白色的贝类铺满,吝啬的窗户前是一张巨大的床。它长宽各有三米,由岛屿昂贵的乔木打造,上面铺着两层厚厚的海绵,床单是柔软的水蓝色,被子轻薄如纸,上面斑斑点点晕开可疑的水渍。 发~情狗的高贵真是难以想象,但起码比货舱走廊和甲板要清新得多了。 是一位叫托斯的换班水手最先发现了秃头卡夫的尸体。 穷人堆里的富翁到了海上就变得胆小如鼠。卡夫和他的靴子们关掉了贵宾号简陋的雷达和jiān k一ng,为了节省燃油电力又陆续精减了控制室绝大多数与航行效率无关的配置选项。贵宾号始终像是一条沉默又胆小的鱼在海面上悄悄滑动着,船只唯一的安全设施就是轮班换岗的廉价水手们。 托斯来自艾里克特列岛,是不知混过几代的橡皮熊杂~种。傻熊妖精的基因教导他恪尽职守,所以他才会在连续无人应答叩门后大胆的踹开了卡夫的舱门——没有想象中的酒精和婊~子,只有一个躺在床~上c眉间被人用枪子开了一个血窟窿的可怜的卡夫。 那位严肃冷峻c比一般的黑船船长更注重信誉的体面人死得并不体面,他的唇边和脸颊还沾着剃须泡沫,而直到他僵硬冰冷的尸体曝光于人前他也没能穿上一条内~裤。 随后的三十分钟内,惊恐的人们又陆续在被惊醒的船上找到了二十三具尸体,其中有十九具都穿着雕鱼皮靴子——他们死在了卡夫房间隔壁的内置走廊里,同他们的尸体一起被找到的还有十七把sh一u qiāng和三把拇指尖刀——他们身上各有伤口,有的死于创口,有的死于失血。除了靴子们,半苹果岛的内科医生洛姆c卵~子岛的纺织妇乔里珊亚c钻石岛的八岁男孩达拉密和不属于任何岛屿的盐贩子乳斯皆死于枪伤,初步判定是受到靴子们枪战的波及。 素来沉默的发~情狗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激得嗷嗷乱吠,但绝不是为了剥削者们的性命。 “他们死于酒精”仅存的五双靴子里最老的弗兰说。他的语调里夹带着惋惜和怜悯,但他那犹如干裂柳树一般老迈的身躯仿佛被脚下那双靴子定在了原地,呈现出与语言截然相反的论调。“我早就说过狩猎的宴会不易太过夸张,但胖海利却偏要用疯狂和放~荡来否决我,结果酒精摧毁了一切。他跟卡夫不太合拍,向来如此” “而你也向来厌烦他的高调,老东西”稚~嫩的十七岁靴子麦德利将口中咀嚼已久的口香糖吐在干涸的血泊里,而后闪身走进了顶级舱。他的双胞胎弟弟布罗达沉默了一会也跟着他走进了屋子。 “没人关心他们是怎么死的,海洋擅于遗忘过程,而船只对结果负责”皮肤像牛奶一样雪白c留着齐肩长发的年轻靴子海柠檬微笑着说:“卡夫的靴子精英们已经悉数死于内斗,所以贵宾号需要一个崭新的c有能力的主人” “很明显那个人不会是你,娘娘腔”铁靴子莱格啐道:“老弗兰快死了,布罗达和麦德利还在吃奶,而你,噢,你可能正酝酿着发育你的奶,这个位置非我莫属” 海柠檬危险的眯起了眼睛。“你想打架么莽夫?” 铁靴子莱格抽~出虎头刀夸张地在自己的胡须下面比来比去。“我从不跟女人打架” “你他妈”海柠檬的情绪才刚泄露出一个端口,他细长白~皙的脖颈便嵌进了一把刀。他不可置信地捂着自己的脖子,嘴唇蠕动着,脸迅速涨成紫红色,但直到倒下他也没能说出一个字。 铁靴子莱格微笑着将刀子从海柠檬脖颈上拔~出,顺便还在他尚有余温的身体上蹭了蹭满刀的鲜血。“还有哪个想当船长的尽管过来,莱格不惧挑战!” 老弗兰没出半点声音,周遭惊恐的人群亦然如雕塑般伫立在原地。但莱格还没来得及享受强者的喜悦,麻烦便找了上来。 “没人觊觎你的船,伙计,我们关心的是接下来的路程将由谁来支付我们的薪水”水手头目修兰达是一个身高足有两米的白鲨妖精,他的皮肤被烈日炙烤成富有男人味道的焦黄,健壮的臂膀比脸庞还要宽,胸肌发达呈现出迷人的倒三角,处处显露着与面庞截然不同的豁达。 “薪水?你在说笑吗?在你们登船之前卡夫便把钱币送到了你们手上,靴子头从来都是先结账!”铁靴子粗着嗓门吼着。 “但我的口袋里空空如也”修兰达厌恶的踢了一脚甲板上僵硬的尸体:“他们的破衣烂衫里也是”看到铁靴子再次摩挲虎头刀,修兰达又补充了一句:“妄图让我们空着口袋离开之前,你最好想清楚,你们只剩下四双靴子了,两双没断奶双老得掉渣,而船上一共有三十名水手,他们身强体壮,最关键的是,他们还在你的u qi舱里取了枪,我的船长” “你要多少?”思索了一会,铁靴子憋红了脸问。 “每人十洲镑” “你他妈疯了!”铁靴子莱格破口大骂:“客舱蠢货们的船票才只有七十洲铜!剥光了他们也凑不出你们的劳工钱!” 修兰达还未张口,货舱里的木工突然愤恨大叫道:“你刚才说什么?七十洲铜?老子他妈付了八十五洲铜却跟一群下水道的老鼠挤在货舱里睡觉!而那些只付七十洲铜的低廉的花椒贩子竟然能在餐厅里吃饭!” “我他妈付了九十洲铜才被分到二等舱!这不公平!” 抗议声此起彼伏,铁靴子莱格涨红着脸挥舞着刀子嘶吼着,但他不是胖海利,还没有愚蠢到用刀子去挖激愤船客们的眼球。 “闭嘴!闭嘴你们这些土狗!那都是卡夫惹的祸!我可没从你们的老鼠洞里捞到一点油水!这事去找死人解决吧混蛋们!都给我闭嘴!喂!你个蠢货没看见吗!轰走这些土狗!然后开船!你可爱的水手头巾是女孩子的蝴蝶结吗?” “我说了,没有薪水,别指望开船”修兰达斜靠在桅杆上,毫不退让:“至于这个头巾,它当然可以变成蝴蝶结,只要你这个蠢货拿出相当分量的钞票,我甚至愿意穿着兔女郎的情趣内衣为你站岗” “你赢了”铁靴子莱格让步了:“卡夫的遗产足够让你满意了强盗” 修兰达扯出一个诡异的笑容,随后便被冲出顶级舱的稚~嫩靴子麦德利扯住了领口。 “他~妈~的钱呢!卡夫的钱呢!” “什么钱?” “少装傻,是你们发现了老头子的尸体,你们进了他的舱” 一声枪响,麦德利的身体软了下去。修兰达眼睛都没眨,便又抬手崩了麦德利那位一直保持沉默的双胞兄弟。 “好了,现在只剩下两双靴子了”修兰达微笑着亲吻了枪口。“一个快要老死了,而另一个你自己选” 莱格气得有些打晃。“你要我选什么,你这个强盗!你偷了死人的钱,而活人已经一无所有了” “不,你还有这艘船”修兰达意味深长的笑着收回了枪。“卡夫和靴子们死后,你就是这艘船的风险回报继承人,而我,只想要一张财产转让书而已” 铁靴子莱格恍然大悟,他露出了和煦的笑容。 “做梦去吧,你这个咸水里的残废精~子!你这辈子都不会拥有一艘船!” 枪声响起,但铁靴子已过了吃奶的年纪。他避开了子弹,并握着那把刀冲到了修兰达面前,险些割下那水手头目的耳朵。水手和靴子扭打在一起,哄笑c怒骂c尖叫声在腥臭的尸体前拧成一团,蠢货与蠢货大打对骂,富贵的穷妇人尖叫着提着裙子跑开,罗诺加c秋刀吴以及他的猫与没有主见的穷人们一起挤在缝隙里默不作声,倔强的小马则一直同那个叫乔咪的女孩呆在后厨的隔间里,没有遭遇船上的变故与祸乱。银灰色的猫努力表现得像其他女孩子们一样畏缩,但内心的无畏总令她显得格外坚强,以至于咖啡色奶嘴的玛娅则咬着破碎的唇c抱着她那聒噪的婴孩死死地黏在她身后不肯远离一步。 猫咪的计划被打乱了,巨犬想,看来她务必要改变行程了,而罗诺加自己也必须为小马驹的胡作非为负担双倍的代价,这让他有些痛恨执拗的小马,她是在逼~迫自己过早的夭折在荣誉心之下——而他本可以弃她于不顾的——这该死的荣誉,他不自觉地磨了磨牙根,如果荣誉可以为战争驱散可恨的女人和孩童,他会更加忠贞的拥戴它。 尖锐高傲的脚步声打断了巨犬的思绪,引导他转头望去,而它主人那甜美诱人的嗓音也顺利地将扭在一起的蠢货们撕开,为她让出话语的主动权。 “我来支付薪水,并包揽你们的餐酒,但我们得修改航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女神(下) 婊~子刻薄的高跟和白~皙的脚踝踏着讽刺的步伐出现在他面前。“好让人伤心啊,我还以为你会拼死救我呢,想不到却只顾着自己逃命,一点也不绅士!” 战场上的绅士是军队最大的敌人,望他们骨灰长存。“我本就是个胆小鬼,不然怎么会从军队逃出来钻进了猫的营帐里?”她一点都不紧张,好像早就知道这场偷袭,或者这就是她规划的?用来考验我的英雄气概?如果真是那样,她可比小猫还蠢。他毫不尴尬地从床下爬出来,问:“是谁要杀你?” “每一个不得志的小人”她笑着:“但别搞错了,这次被瞄准的可是你” 巨犬一愣。 “卡夫其实很怕我,怕在跟我翻云覆雨时遭了别人的冷枪,所以在出航前就把这儿的窗户换成了防弹玻璃。但他的气运实在不佳,生前制造的益处便在此刻降到了你的身上”她笑的轻浮:“所以啊,男女在一起时最该谨小慎微的应该是男人啊” 巨犬望了一眼那块救了他命的玻璃——光滑美丽,却残存着被火光燎伤的疤痕——沉言道:“是你杀了他们” “只是一份礼物”她说“所以,接收到礼物的猫咪和鱼站在我的门前就变得不再恐怖了” 她打开房门,猫咪和商人如预设般出现在门外,并在她侧身让路时平静地踱进屋内。没有ěi zhuāng,没有慌乱。凝石一般的猫还用那双令人不舒适的墨绿色眼眸掠了他一眼,而后又用同样的神情回应了黑发美人热情的亲吻。 “好久不见,没有王冠的小老虎”她亲切地亲吻了猫咪的脸颊,而后从容地退回到了疏离的位置。她根本不期待猫咪能够回礼,这令佣兵感到无趣。 猫咪的态度同她的眼睛是一样的。“我倒是希望能再久一点。我以为同乘一艘船也可以互不干预的,我没碍着你的道,而你却改变了我的航向” “真让人伤心,我可是秉持着友好亲和的态度想要给你点提示呢,甚至还帮你抓了一群小老鼠作为礼物” “我最讨厌别人说废话” “这可不像是猫的作风,猫的耳朵应该跟眼睛一样善于捕捉别人的动点才对,不过你总是可以被理解的,银灰色总该有些不同。我对你没有恶意,只是想给你提个醒,你不必再大费周章去无舌岛了,你想找的家伙们已经不在那儿了,他们被人雇佣走了,加入到栅栏行动的浪潮当中了,而发~情狗上的头骨鼠c巨钳鹰c双尾豚们也是一样,黑海里的所有黑船都塞满了贪吃蛇,营帐几乎都空落了” “栅栏行动?” “怎么,你不知道?苏尼没告诉你?” 猫咪的表情有些怪异。“离帐以后我没有再联系过他” “难怪。五大洲又要有大动静了。你知道的,赤洲的羊羔和牛犊跟与天洲那些高傲的北方人们从来都不太对付,最近他们在黑岛的生意发生冲突,摩擦出了火花,切尔胡斯汗国c越戎c横切堡和两个琼林格勒联合斥巨资招募佣兵去维护黑岛秩序,发~情狗身上这些印着标识的跳蚤们就是栅栏行动的竞选者” “你说他们高薪聘请佣兵去维持黑岛秩序?”秋刀吴拔高了嗓子,有些难以置信。 女神看了他一眼。“没错,很稀奇吧,更令人费解的是他们支付的薪酬该死的高,阵仗也出奇的大,大概是铁了心要闹出点风头来给北方人和五大洲联合组织看吧。相信这场剑扫偏锋的栅栏行动会成为不少无名小卒崭露头角甚至是扬名立万的好机会,所以栅栏捍卫者的选拔竞争也不是一般的激烈。况且他们并不止向猫刺客一家佣兵组织发布了招募,所以这条狗上有无数个想要提前一步干掉我——也就是他未来仕途竞争对手的跳蚤们,而我却根本就不认识他们。说实在的你们ěi zhuāng得很棒,但很遗憾,莫甘罗那只恶心的黏鼠的头骨鼠胡子们也在这艘船上,他们认得你的商人和你的狗,万幸的是,他们没认出你的小马” “所以,罗德和胖海利是头骨鼠的佣人?他们是为了龙马的未亡之血才找上我的麻烦的?”猫咪说话时没去看任何男人,但男人们还是心虚地向后挪移了几步。 “胖海利是,但罗德不是。他是巨钳鹰的佣人,目的是筛减对手。噢,之前挑衅你的狗的那个混账蟑螂也是个鹰仆” “巨钳鹰?是谁征用了这滑稽的图腾?” “飞翔的小鸡欧文,他一直是个扩张主义男孩,但他并不是针对你,而是针对每一个可能走在他前面的人。他的洲镑给他换来了五百多个为他印上小鸡图案的命契人,这就意味着有五百多人愿意为他去死” “这意味着那五百多个秃爪鹰已经死了”夏尘说。佣兵的雇佣协议中鲜有人愿意签下命契书,那很像奴隶时代的卖~身契,但区别是它还需要你卖心。签下命契书的佣兵将入驻成为雇主的氏族,并需要在身体重要部位(比如前胸c脖颈等)纹上代表着雇主的纹身,像是为自己的狗套上了项圈,但残酷的是,签了命契书的狗只能为主人而死,一生效忠于他,连摘下项圈的机会都没有,除非他愿意割掉自己的胸脯肉和皮c不要自尊同时也甘愿承受主人的报复与诅咒。“所以,你找我的目的是什么?” “为了能雇佣你,或是被你雇佣”她俏皮地眨眨眼说:“你不觉得这次的栅栏行动就是专门为我们这些人准备的吗?异类就注定要在异常的战争中扬名立万,我们不能总是宽容忍让,我们得学会把握。现在五大洲佣兵圈里的奋进者都在忙着结盟交党以便在即将到来的战争时代里脱颖而出,龙马凯尔也为此蓄力已久,我们是熟识,他本打算庆贺过后就投入到栅栏行动当中的,可惜却死在了羊羔前面。你的仇家也在行动中辛勤耕耘,面对战争和仇恨,我们同样都缺少合作伙伴,为什么不融合在一起呢?” “很实用的提议,但我还没想好征用哪个图腾作为标志,而我c甚至是我的狗都不可能为了别人去纹身” “我从不喜欢为谁戴上项圈,哪怕是我自己” “你此行的目的地是哪儿?”猫咪问。 “五指岛,那儿有个大买卖,也许你会感兴趣,关于弥塔的。我希望那可以成为我们的首捷” 猫咪沉默片刻。“我也同样希望如此,但你得给我用脑子思考的时间” “当然,一直到下船之前你都可以尽情地考虑”她微笑着:“不过,我能不能征用几天你的狗?” 墨绿再次掠过佣兵,像一阵虚幻的风。 “当然”猫说。 夏尘走后,她为他斟上了一杯香槟,却被他悉数洒在了满是干涸精~子的地板上。 “老朋友叙旧别这么沉重,这瓶香槟可以放倒整个靴子团” “我从不知道猫竟这样爽快”罗诺加说。黑发美人倾倒出的栅栏行动比雇主的豪爽更让他烦乱,所以他只好试着用一些无关痛痒的话去遮掩血的波动。刚才他像一条真正的忠犬一样在雇主洽谈时遵守着佣兵法则,但这就意味着他要私下去面对那只了无生趣的猫。这使他焦躁苦闷,而小马的存在无遗加重了这种情绪。 “因为只有傻~瓜才会把抓~住机遇的时间用来思考”她的语言比胸脯更有味道也更具深意,那双魅惑的眼眸透过玫瑰色的瞳色药水默默窥视着他,这种直面感令巨犬感到不适,当下他实在没有多少耐心去跟女人兜圈子了。 “我还以为女神永不让贤,没想到你比任何人都更擅长做这种事” 她笑了。“我可以把这当作夸奖吗?不去做超出自己能力范围之外的事c让贤给更有能力的人是女人柔软的智慧。猫咪柔软又渺小,但在海上,她比龙马更像个战士,她比我们当中的任何人都要了解海洋被抽去了蔚蓝究竟是什么样子的,所以即使是心怀不满也要对她保有理智和敬畏,在海上,沉着是唯一解决问题之道。何况她是一位经历过三次海上征尘旅行c还换来了右耳的驭海勋章的女人。至于女神,也许你并不会想了解她的魅力所在” 她在试图引导我,巨犬瞬间察觉到。她比夏尘更加敏感多疑,她的言语里掺杂着童话c诱~惑和陷阱。 “如果你没有下文,那么我得去上面清理甲板了。我受够了jg chá们施舍的硬~邦~邦的晚餐,而非常期待你恩赐给穷人的酒水和香肠”他不会透露一点心绪给这种女人,那跟将老鼠尾巴遗留在猫窝里没有什么分别。“需要我做什么的话可以去甲板上找我” “我现在就需要你,亲爱的,你得留在这保护我。我会叫餐厅女孩们把你的酒水和香肠成倍的送到这儿来,你最好吃得饱一点才好应付晚上的情况。刚才你也看到了,那些浑身肌肉的水手们有多么低廉恶毒,他们才不会等到我将兔尾别到他们油腻的领口上呢!一入夜他们的眼睛就会冒出绿光,他们粗~壮的胳膊会在人静时扒~开我的房门,将我生吞活剥,再掠走我的钞票。这种事我经历得太多了。在我提出谈判时他们想得到我的钱,但在看到钱之后他们就想要我的命” “我以为海上的钱跟废纸没有什么区别,特别是在这种海上” “但若是我将废纸全盘奉出,他们就会像剥果皮一样把我剥得干干净净然后丢到大海里,一洲铁的遗憾都没有”她一点也不害怕,甚至有些变~态的期待。 “那么真抱歉,名字很长的女神,今晚我将占用你的床”无法拒绝的罗诺加暂时压下了心中的嘈杂,毫不客气地仰躺在斑斑点点的大床~上,还伸了个长长的懒腰。他已忘记自己有多少年没睡过填满棉花和羽毛的床了,即使这对于大洲人来说依旧硬得难以忍受。 “不客气”她笑盈盈的站在床尾,细白的胳膊从他的黑发间穿过,“多少人占用了我的人还没对我致谢呢!但我不介意你也这样做。还有,叫我乌尔巴” 巨犬亦微笑着将枕头蒙上了自己的脸。 “不,我拒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猫性(上) 一滴,两滴,三滴。 好像表针挪动的声音:一下,两下,三下。 无休止的聒噪扰得人睡不好觉。夏尘再次肆无忌惮地在肥厚的毯子上抻直自己,银灰色的长发柔软而温暖的散落在腰间,映射~出单纯无害的影子。 卡夫和他的靴子们死去后,恶劣强壮的水手们粗暴地抢夺了空气清新的上等舱,并肆意剥下了女旅客们的裙子,底层的穷人们便紧随其后撞开了富庶者的舱门。 自尊比恐惧更容易传染,也更害人。可怜的穷人们眼见恶劣的雇佣水手们在大海上尝到了甜头,便信誓旦旦的认为自己亦能在大海上出人头地。 混乱就这样开始了。 失去了蛮横靴子们蛮横的法规,船上每天都在流血。自由的穷人们宁肯手握尖刀站在客舱一角合上双眼也不愿回到那属于低贱者的货舱。于是高贵的客舱同曾经的货舱一样挤成了人肉罐头,而偌大的货舱却冷清了下来。 “你猜今天会有几个人摸进她的房门?”秋刀吴笑嘻嘻地凑到她面前,呼吸之间吞吐着苹果酒的气息。 夏尘懒洋洋地直起身,几根带静电的头发在她两鬓跳动着。银灰色,杂~种的颜色。 “我猜是三个”她说:“两个小时内,我听见了三声钝响,像是在我头顶上砸西瓜”那汁~液并不甜美,猩红粘~稠,有时还会从没有贝类铺盖的天花板缝隙中滴落下来,散发出穷酸与罪恶的臭味。 “但有可能不止,你知道的,这些瓜瓤掰开来可都是青色的,还没开窍” 已经第五天了。 乌尔巴的料想精准至极。在她从胸~沟里掏出游资的当晚,七个人摸进了她的房门,其中有三名强壮的水手c两个巨钳鹰c两个一无所成只有信心欺凌女子的穷徒——他们无一不被割断了喉咙,丢进冰凉冷酷的海水中去了。可等到下一个夜晚降临时却依旧有人探进她的房门,一次又一次的重复着相同的悲剧。但最近两天里那些黏人又执拗的跳蚤中已没有鹰鼠的身影了。他们弃船逃了,可耻又明智的逃了。留下来送死的大都是曾挤在货舱里的人形罐头,他们白天勤劳朴实的为她擦抹油渍虫蛀的甲板,并善良地浇灌船体各处缝隙里生出的花草,晚上却翻转过微笑的面孔,持刀做了盗贼。 “这就是馅饼落在穷人头上的结果”夏尘说:“那只会使他们更加不求上进,每日只会仰起头张开嘴等饭自己落下来” “其实我们也很穷”从不认为自己富有是商人的共性。 “但xg 的是我们没有馅饼” 货舱的女人们大都抢不到馅饼。 被撕裂了嘴唇的玛娅和她的黑脸婴儿就是其中之一。在其他穷人企图在海洋上大展宏图时她被留滞在没有馅饼香味的货舱里,过得像个贵族。 “我从没在大海上睡过床,这是第一次。我的丈夫常年呆在七果群岛上,几乎每六个月我都要乘船去看他,而几乎每一次我都要像罐头一样挤在一群男人中间,那无异于把我丢进垃圾桶里,需要时刻忍受着男人的酸臭和猥琐。这次实在是太xg 了,虽然xg 的代价是我要再转一班船从戒指岛折回七果群岛”玛娅廉价的xg 时常为人所不解,尤其是当卡夫用一洲镑的价码赔偿了她被胖海利撕裂的嘴唇时,她竟兴奋得像个爬上王子床榻的农妇。 丢失了xg gǎn的唇瓣后,玛娅和夏尘结交成了大海上的朋友,闲散时间里她们常用波德语沟通。那是个散落在月亮湾周遭岛屿的小语种,拗口难读,被外人称作是‘僻壤语’。僻壤人对僻壤语的依赖不亚于大洲人对洲籍的依赖,即使那只能令她呆在后厨。 “她对你透露的东西也太多了,一点都不符合她曾经那两瓣肥厚的嘴唇”秋刀吴面上微笑着对玛娅点头致意,嘴上却用国际语抱怨不断:“她甚至连她儿子今天裹着什么颜色的尿布都说出来了,真不知道明天她会不会在她的贵族床~上畅谈她的奶嘴是如何从粉红变成咖啡色的” “我也一点都不想知道这些,但我现在只是走私船上一个弱小无助的小女孩,遇上风浪只会随波逐流,并极度渴望与流落海洋的任何一片叶子为伴,更希望在海浪中倾听各种声音,即使那充斥着甜腻的奶~水和腥臊的尿~味,也好过一个人承受这些东西” 秋刀吴夸张地翘~起嘴角:“我还从不知道你是个演员” “但你得知道,中餐时间快到了,而每天g一ng yg的鱼血酒相当有限” 每日的取餐是由秋刀吴全权负责的,因为夏尘实在太过懊恼于曾穿着那样的裙子出入餐厅,被卡夫停职察看后她恨不得把那些摸过她屁~股的混蛋都找出来一个个全部割掉舌头。 但她太爱那儿的鱼血酒了,爱得发疯。 黑船上的酒水只会比寸阴的更加低劣廉价,它的鱼血酒腥气扑鼻,液体粘~稠,滑到嘴里仿佛直吞了一个鱼鳃,远不如由烂苹果和臭樱桃酿的水果酒好喝。但船长们仍将其视作珍宝,密封在咖啡色的塑料罐子里,每天按时定量发放,每一任都是。 “这很像我人生中第一次喝到的那一杯”夏尘曾这样解释她对劣酒的情有独钟,但她第一次喝到的那杯不是酒,是血。 那是个灰蒙蒙的下午,也是在这样无望的大海上,稚~嫩的女孩们瑟缩着蹲成一排,她们的身体干枯瘦弱,面上灰头土脸,各种颜色的头发狼狈的粘在一起。无一例外,全是杂~种的颜色。她们哭闹着c乞求着,却不知大海根本不爱怜女人的眼泪。有的被男人拖走了,在杂货舱撕裂了嗓子;有的被掐死在甲板上,那样年轻鲜红的血液比卡夫的靴子们含在嘴里的更加活泼好动,也更加迅速的带走了那稚~嫩的生命。活着的女孩儿被暴徒们留在甲板上做苦力,她们穿着破烂的裙子,有的甚至还被迫光着下~身。她们提着沉重的水桶在甲板上艰难地行走,一摇一晃的,手臂上脆弱的青筋痉~挛般凸起,却惹不到一丝爱怜。男人们提着赶羊的编织鞭子抽打她们,用香烟卷烫她们的脸蛋和脚踝,还时常突然剥下女孩儿的裤子来一场心血来~潮的犯罪。为了让犯罪更加舒适,暴徒们强迫女孩儿们吮~吸鱼血。那是深海弯鱼,鱼肉饱满可口,尾鳍分叉角度很大。暴徒们将小刀伸进鱼嘴,割开内脏和组织,强迫女孩子们将鱼血吸出来,谁吸出来的多便可以免受惩罚。而谁都知道,他们的奖励是将鱼换成什么。 昔日的腥气不断刺激着她的味蕾,仿佛她依旧身处暴虐之船,赤身裸~体地捧着一条死鱼在激烈的亲吻。 暴徒们大笑着用肮脏的脚趾弹弄女孩儿的股~沟。 他们笑她们是亲吻鱼。 之后她就听不见了。 夏尘停止摇晃杯中的酒水,张口喝了进去。 屈辱使我强大,她一遍遍告诉自己,但我生而屈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