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明月在》 正文 1.Chapter 01 董明月回归的消息一经引爆,立刻点燃了沉寂许久的班级群。大家噼里啪啦打字语音,在群里谈天说地聊得不亦乐乎。 曾经玩得好的,叹她一声终于摆脱资本主义的花花世界,重整旗鼓回归我大社会主义,共筑复兴中国梦。 玩得不怎样的,笑她一声到底是死撑不住,上yg yu国家学yg yu,终于混不下去灰溜溜回国,只是国内也不搞慈善,还是要走啃老的旧路子。 明月进群哼两声,精修的成年人立刻舞起长袖装无辜,真实情绪都藏在荒诞的表情后,花团锦簇地一致欢迎她回来。 忽然有人冒头问一句: 明月眼里的大煞风景,却成了群里人津津乐道的好话题,讨论热度一波更强似一波: 明月白眼一翻,刚关上sh一u ji,舍友兼死党李葵就打来慰问diàn huà,声音尖利地说:“真回来了,情伤愈合还是旧情难忘?” 明月只有一声:“唉。” 李葵兴奋:“云焕跟他那小女朋友分手了,一直单着没伴呢。现在在省医院做医生,医术高明,可是很厉害的哟!” 明月诘问:“跟我有关系哦?” 李葵一副过来人的口吻:“知道你对他念念不忘,这么多年别说老公了,连个男朋友都没有,不是等他又是等谁?” 明月又是一声:“唉。” 明月一生自诩清白洒脱,没想到在一个男人身上翻了车。而车前沟壑太深,她深陷泥潭一栽多年,竟是万劫都不复。 事情的始末其实简单,她当年一时青春热血,心想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在大学里谈了一个朋友,是谓云焕。 当年的明月堪称yg yu系一姐,年轻貌美自然不用多说,更难得是云焕也生得风神俊秀,美名远扬,惹得隔了一条街的大学女生都来络绎围观。 强强联合,金童玉女,自然是一段为人称道的佳话。因而在两人分手的时候,早已编出不羡鸳鸯不羡仙的吃瓜群众大呼无法接受。 两一性关系里,男人的强势一面根深蒂固,于是履历过于灿烂的云焕被演绎成薄幸的负心汉,明月则成了那个悲悲戚戚的孟姜女。 这一论调在云焕火速找到新女友的时候达到高一潮,“云焕脚踏两条船”c“云焕宇宙大劈腿”c“云焕天下第一渣男”的帖子刷爆当年的校园论坛。 而事实上,两人早已在多年的交往中产生倦怠,又恰好在现实中遇到阻碍: 念完běn kē的明月已经申请到国外高校的奖学金,离开在即,云焕却不得不在国内完成他硕博连读的关键期,坚守故土。 大学恋人便是分飞燕,一旦毕业各自飞。明月于是顺时就势地提出分手,云焕没有反对,两个曾经你侬我侬的小情侣就这么走到了悬崖的两头。 明月飞走那天,云焕甚至来机场送过她最后一程。两个人没有拥抱,没有接一吻,更没有像电视剧里生离死别演绎的场景一样,滚在一起哭哭啼啼。 那时的彼此甚至有些相看两生厌的憎恶感。 明月劝着云焕早点离开,催促:“你快点回去啦,一会被我妈妈看见就不好啦。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你也不要太难过的。” 云焕两只眼睛一直往四周飘,这时回神道:“哦,我是要走,就是想找找看机场里的化妆品柜台,想买个唇膏带回去。” “” 云焕在假期里火速勾搭上了一位小学妹,现在正是感情最好的时候。 明月这时才体会出几分失落,倒不是因为对他还有多少感情,纯粹是惋惜自己养大的白菜被猪拱。 女人都是自私的,手里的垃圾宁可烂了臭了,也不要被人捡去。 不过一上飞机,想到异国他乡香甜的空气,自由的氛围,不交税的各种彩妆护肤品,明月就立刻将种种不快都抛之脑后。 而当真的到了目的地,做不完的功课,赶不完的kǎ一 shi,格格不入的校园环境跟如履薄冰的社会交往,让明月更想不起来云焕。 多亏她是属小强的,天生乐观,行事利落,哪怕后来发现怀了朵朵,也只当是为上一段恋情交出的巨额增值税,从不自怨自艾。 至于带孩子的艰难困苦,又是另一段后话了。 纵观明月的这几年,也算得上是干脆潇洒,清丽脱俗。偏偏其他人一次又一次地为她抱不平,让她不想却不得不呆在那坑里,好配合群众的好心。 就连生她养她数十载的母亲崔洗丽同志,也很是为她操心:“早知道就别留什么学了,连个老公都找不到,大学毕业就结婚,现在小孩子嘛都打酱油了!” 崔洗丽为人泼辣,平日里,大家都笑称她一声“丽丽姐”。 丽丽姐此时看着在客厅飞奔而过的小外孙女朵朵,白眼翻上天,改口道:“哦,还没有老公,但孩子已经可以打酱油了。” 更惨的说! 朵朵对大人的聊天不感兴趣,拽着明月的衣角问:“电视遥控呢?遥控呢?” 明月衣服都没收拾好,唠叨已听过三轮,此刻是有点急躁的,说:“朵朵,遥控就在家里,可能放在沙发上,可能放在茶几上,你为什么不自己找一找?” 朵朵置若罔闻,眼睛里是迷离的黑,仍旧问:“电视遥控呢?遥控呢?” 明月知道这孩子脑子从不会打转,只好起身拿给她。她立刻小猴似的窜上沙发,打开电视开始搜起台,好不耐烦啊:“明月,我要看新闻。” “我也不知道频道,问婆婆!” “明月,我要看新闻。” 丽丽姐叹着气地走过去,给朵朵搜到央视新闻台。虽然对这小孩不甚如意,但心里还是喜欢的,于是揉揉她小脸,说:“别喊婆婆,显老,喊丽丽姐。” 朵朵目不转睛地看电视。 丽丽姐不甘心,掐过朵朵小脸,挡在她面前:“朵朵,听见没,别喊婆婆啦,会把我喊老的,喊丽丽姐。” 明月放下手里的东西,略带警惕地盯着朵朵,在她要发作前先沉声喊了下她名字。朵朵看看她,又看看面前的丽丽姐,抿下嘴:“你本来就老了。” 丽丽姐气得不行,又不能跟小孩一般见识,揉一揉她毛茸茸的头发,说:“这孩子,还真是实诚。” 明月笑嘻嘻的:“实诚不好吗,说谎你又要骂人了。” 丽丽姐正瞥到电视里的新闻,两只眼发直,说:“哎哟,这谁家的孩子,长得可真好看,这眼睛鼻子怎么生的呢。” 丽丽姐样子夸张,明月忍不住跟着看,这一看便是一趔趄,这电视屏幕里的人怎么就那么眼熟呢?刀削般侧脸,修长高挑的身材。 屏幕上正打出一行字:最美医生当街救助晕倒老人。 主播用柔和的声音,将这人从发现到救助的全过程详细描述,sh一u ji拍摄的画面虽然不甚清晰,他清俊的脸却格外引人注目。 记者本事通天,虽然这人做好事不留名,救完老人就跨上摩托走了,可还是在随后采访到他本人。镜头一转,正是他工作单位。 彼时他已脱下便装,穿上一尘不染的白大褂,鼻梁上架着个度数不高的金丝眼镜,声音清越动听道:“没什么,不用采访我,举手之劳。” 丽丽姐在外连连感叹,记者在内不断迷糊:“那个请问救人的时候,你在想些什么呢,有想到自己会在网上引发这么大的反响吗?” 问题太没营养,好脾气的医生都有些不耐烦:“没有想什么,就是想把他救回来。医者仁心,就是换个人,也会跟我做一样的事。” 明月听得微怔,深感岁月洗礼,将他身上那股温润的气质养得更加通透。 大学时期,他便是个很温和的人,打他一巴掌,他虽然不会转个脸让你继续打,但一定会停下来跟你摆事实讲道理。 都是血一气方刚的年轻人,有脾气的董明月,总觉得那时的他有一点装。现在看起来,却是一股子的浑然天成,谦谦君子已如玉。 时间是一把杀猪刀啊,她想,他们确实都已经长大了。 丽丽姐忽然在旁幽幽道:“咦,这人的名字很熟,这人的脸也好像在哪里见过。明月你大学时谈的那浑球叫什么来着,好像也是个稀奇古怪的姓哦!” 身后“咚”的一声,母女俩双双往后看,朵朵抓着遥控跳下沙发,正一溜小跑地往明月身边跑,然后一头扎在行李里。 朵朵每天都要雷打不动地看完一整点的新闻,今天半路杀出的气势让明月很疑惑。她蹲着拨她肩膀,意外地问:“朵朵,你要干嘛?” 丽丽姐没意思地揉颈椎,拿过一边的包,说:“那你们在家玩,我有点事情出去下哦。” 明月一下又站起来,说:“你去哪,开玩笑呢,今天不是休息吗,还往外面跑。我一会儿去签售,你得帮我带朵朵啊。” 丽丽姐拿手梳她烫得蓬松卷曲的头发,说:“休息就不能出去哦,哪国的规定啦。朵朵嘛,跟你出去就好了,又不费事的。” 明月说:“不行的,朵朵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丽丽姐已经往外跑,她跟着追几步,实在赶不上,靠着门无奈:“就知道打牌,我一会儿报一警抓你们!” 丽丽姐笑得腰弯,说:“行的哎,地址我都发给你。走了走了,朵朵拜拜!” 明月冲着她背影又叹出几口气,衣服却被人一拽,朵朵靠在她腿边,手里抓着一张zhà一 piàn挥了挥,说:“明月!” 也不知道朵朵从哪里刨出来的老古董,泛着黄的zhà一 piàn上面居然是她跟云焕。他手长腿长地坐在足球架顶上,肆意飞扬,短腿的明月就靠在他腿边,小鸟依人。 拍摄的时间场景她都有些不太记得,但那时的两个人却分外和谐。她朝着镜头笑成一朵明艳的花,长发乱舞,遮住半边脸孔。 他则低头看她,侧脸如画,尽管焦点模糊,那眼中遮挡不住的亲昵爱护,就像夏日操场上停不下的热风一样。 那时候的青春啊,无忧无虑,就连笑容里都是飞扬的神采。没有负担,没有烦恼,时间是最不值钱的东西,以为永远可以在一起,以为分开也没有关系。 明月已经记不得他们恋爱时的感觉,也不再对这个人有悸动,她只是有一点嫉妒那时候的自己,有一点眷恋那时候的感觉。 衣服又被人拽一下,朵朵指指那zhà一 piàn里的云焕,再指指已经开始分析国际形势的电视新闻:“明月,他是谁?” 明月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摸了摸她脑袋。 明月身无长技,闲暇时间,全部都用在电脑里爬格子。不过她爱好独特,天赋不佳,写出来的东西既不叫好也不叫座。 混了几年,还是网站上的小透明,不过这一年受到实体青睐,倒是出了几本扑街书。尽管卖得不行,编辑还算爱护她,有什么hu一 d一ng就带上她。 这次的签售就是其中一项。 明月带朵朵过去的时候,内心忐忑,一方面是担心女儿适应不了这样的环境,会被别人吓到也会吓到别人,一方面是生怕凄凄惨惨一个人,没人找她签名。 那样真的很没面子啊。 进到书店,朵朵就像脱缰的小马似的,咚咚咚地往数学那片的分区跑。明月赶到的时候,她端着一本数独的小册子坐在地上。 明月翻了翻这书,论难度和厚度,估计还不够她消磨半小时的。幸好旁边摆着难度各异的一整套,朵朵手里又没有演算的纸笔,支撑到回家应该不成问题。 明月亲亲她额头,说:“朵朵,你一个人好好呆在这儿,不能乱走,也不能乱喊,要乖乖的,我做完事就来带你回家,好吗?” 朵朵正皱着眉头,目不转睛地盯着书本看,在明月再三叮嘱后,她终于不耐烦地掀过一页,怒气冲冲地看着她道:“明月!” 这就是听见了,明月心满意足地揉揉她小脸,走去自己的战场。 出版社专攻青春言情,给涉世未深的孩子们造梦。来签名的多是初高中的女生,一个个带着未消的稚气和婴儿肥,你挽着我,我贴着你。 作者们也都年轻,明月一圈问下来,居然还没有几个超过二十五岁的。她这个二十八岁的立马成了老阿姨,小丫头们对她感兴趣:“你有孩子了吗?” 明月点点头,小丫头们又问:“会很麻烦吗?”明月远远看着朵朵的方向,她身子太小,藏在一片书架里,连个头尖尖都看不见:“甜蜜的负担咯。” 大家七嘴八舌,在签名的间隙问各种关于生小孩和带小孩的事,明月就像是个知心姐姐一样,事无巨细地给她们解释。 说到生孩子会导致会一阴撕裂时,这帮连恋爱都没谈过几场的姑娘纷纷低喊起来,又好奇又兴奋又羞耻地问:“要缝上吗?一定很痛吧?” 有个特别体贴的,问话的方向就很独特了,抓着明月手道:“你先生一定很心疼你吧,而且你这样,你们现在还能那什么吗?” 明月一怔,觉得自己不管从理论还是实践上,好像都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正想着如何解围,不远处忽然抽起尖尖的一声:“明月!” 明月一下站起来,还在怀疑是不是朵朵的声音,是不是从她的分区传来,又是极其尖锐的一声:“明月!” 大家一片哗然,纷纷道:“谁在吵,声音好吓人哦明月姐,是喊你的吗?” 话音没落,明月就已经冲了出去。 找到朵朵的时候,她还欲大叫,看到明月已来,就换成防备的姿态,更用力一分地抱住身前的人,指给她看:“明月!” 明月头疼炸了,以为她有数独万事足,谁想到公然在外抱人大腿。而视线顺着大腿往上走,她更是要炸了—— 云云云云焕? 多年不见,他变化不大,只是轮廓更加明晰。没有电视镜头的拉伸,他脸瘦长些许,下颔的曲线清朗不少。 他的五官也长开一些,整脸精密的排布,这么看着更像一幅画。刘海收到发顶,喷上发胶抓得细致,露出开阔饱满的额头。 他的个子又高了,衣服被撑得挺括板正,细筒的西装裤,磨毛白色衬衫,外面罩着的是一件精致的羊绒衫。 温暖,这是重遇之后,云焕给明月的第一感觉。这大抵来自于他这件阵脚密实的毛衣,重工细作,穿着之后,开始剔出细小的绒毛。 明月是个一根肠子捅到头的人,有话说话,尽管朵朵还紧紧抱着对方大腿,尽管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你这毛衣在哪买的?” 云焕也是一怔,愣了三秒,心想,这这这这他妈要我接什么话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Chapter 02 明月摸了摸罩在自己身上,明显没那么温暖的针织衫,问:“你这毛衣在哪买的?”看起来真的很好穿哎。 云焕整个人都有点懵,心想现在的当务之急难道不是先解决这个抱他大腿的女孩吗?他向着董明月笑了笑,略尴尬的:“好久不见。” 明月这才回过神来,抓着朵朵肩膀要将她剥下来,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小孩子第一次见你,有点紧张了。” 紧张什么,当他是洪水还是猛兽? 云焕却是陪着笑脸,说:“可能有点认生了。” 这话朵朵不敢苟同,自打发现明月跟他的合照以来,朵朵已经将他深深印在了脑海里。明月说过,她比一般的孩子敏感,聪慧,观察细致。 云焕有微带一点棕的发色,宽窄恰好的前额,他的眼睛是大而亮的,带着上挑的弧度。男人的长相到这里,其实是一点敦厚的意味的。 可是他鼻子生得太好,笔直又挺拔,鼻尖带着微微上翘的弧度,让他一下便灵动起来zhà一 piàn里他侧着脸,现在才发现,他左半边的太阳穴上还有一颗小小的痣。 朵朵看得前所未有的入迷,这让一心要将她从云焕身上扒下来的明月很是为难。先是一个接一个的掰手指,她合拢得很快,于是换成掰膀子,她臂力惊人。 明月头涔涔地再次冲云焕讪笑过一回,拎着朵朵两条小腿,猛地一拽——过程之艰辛溢于言表,云焕全程提着裤子,庆幸今天系紧了皮带。 朵朵就像一只咬死猎物不放的捕手,不将肉吃进嘴里绝不撒手,明月废了九牛二五之力才将她抱开。谁料成功后一个大意,眼前一道黑影晃过! 朵朵又抱上了云焕。 一对大人只有相顾而笑了。 云焕带着身上新长出的一只蘑菇和明月说话,神情狼狈堪比某事抓包。他本欲跟明月握手,手伸到一半察觉不妥,又尴尬收回:“你怎么在这儿?” 明月刻意忽略着令人头疼的小小冤家,指了指不远处的一边书山人海,说:“是这样的,我来签售,你呢?” 这话着实多余,读书人来书店,实在是再自然不过的一桩事。云焕因而也没有过多解释,说:“你真做成作家了?梦想成真,恭喜啊。” 明月骨子里不是个谦虚的人,但在这件事上往往有些难堪。一来网络世界本就不火,二来网络作者其实地位很低。 她以前称呼自己卖字的,执笔三千,敌不过旁人金口一开,现在敢说自己是作者了,但每每介绍总要添上一句:上不了大雅之堂。 云焕觉得她今时不同往日,放在过去,一点小事乐三天,现在居然知道自我反省。听她问到自己近况,云焕顿了下,说:“你这边什么时候结束?” 明月说:“五点差不多了。”云焕看一看手表,说:“我也差不多那时候走,这样吧,我请你们吃个晚饭,咱们到时候慢聊。” 明月看起来几分为难几分犹豫,最后还是点了点头。云焕笑道:“那你去忙,这孩子我来照顾,你叫什么,朵朵是吗?” 他低头温和的一笑,朵朵已经看化,眼巴巴地仰头注视他,充满亲昵地用下巴蹭了蹭他腿,又听他说:“咱们能不能面对面说话,你这样抱着,不累吗?” 朵朵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消化他的话,确认他不会凭空消失人间蒸发或者撒腿跑走,这才心有余悸地松开手,随即便紧紧勾上他指头,拉着他就地坐下。 朵朵的决定不轻易改变,无论云焕说地上脏还是凉,她都大大落落地往下蹲。他只好改变策略,将一直挂在手肘的毛呢外套垫在地上。 朵朵一屁股扎下来,跺着两脚摇头晃脑,说开心吧,不见她笑,不开心吧,又很乖巧。软绵绵的小手仍旧勾住他,云焕一颤,心中像有什么东西迅速生长,毛茸茸地挠着人发痒。 这孩子是谁,多少岁了,从没有听说明月还有èi èi,又或者是她哪位亲戚家的女孩不可能是女儿吧,她不喊她妈妈,可两张脸却又分明如此相像。 朵朵忽地发出一声“呀”,搅乱思路。 云焕低头来看,她一只粉紫色的运动鞋掉了出来,露出胖乎乎的脚丫,画着海绵宝宝的袜子被顶破一个洞,大拇脚趾正肆意呼吸。 这就丑了啊。 云焕实习那会,没少在儿科打转,刚刚想引导你该自己穿鞋啊,就见朵朵把裹着白底缀花打底裤的结实小腿往他身旁一踢,努嘴:“嗯嗯。” 云焕这辈子最不能拒绝的,只有两种女人,一是自己高高在上的母亲大人,二便是这样形容可爱又毫无城府的小小女士。 他于是亲力亲为,谁能想到这位女士的秀鞋嫌小,他猛地一塞,不仅没让她胖脚丫归位,她整个人往后一倒,后脑勺“咚”地撞在柜子上。 朵朵拧紧眉头,小声哎哟,倒没像其他孩子一般大哭,只是拽着云焕的手去后脑,明月说过,这样挠上一挠,就不会再痛。 云焕看她一脸慎重,前一秒还在因为撞击满面愁容,后一秒就在他手到达后解锁阴翳,一切先后有序带着浓浓的仪式感,他又再次忍不住笑了笑。 朵朵后来被抱进怀里,小而软的背抵在他胸前,双马尾毛茸茸地蹭着他脖颈。他一手抓着她脚,一手抓着鞋,他熟练而灵巧地成功帮忙。 一事毕,一事起,朵朵终于有空坐着紧盯云焕。两手先是“啪”地拍上他脸颊,打得他眼冒金星,还没等他发表不满,她又“啪”地将他脸推向一侧。 来来回回看过几次,朵朵终于做出判断:“云焕。” “你知道我名字?”云焕惊奇:“是你妈妈告诉你的?”语毕更加惊奇,为什么一定就是妈妈,不是姐姐和阿姨,他问:“朵朵,明月是你的谁?” 朵朵仍旧是方才的那句:“云焕。”过几秒:“云焕。云焕。云焕” 一个名字变幻成好几个音调一起念,汇成一个曲调怪异的儿童学话录。声音惹得旁边的人频频侧目,终于有忍不住的:“这是新华书店,管好自己孩子。” 云焕连忙抱歉,拿手捂住朵朵的嘴,低声道:“朵朵,说小声点!”心中又是一颤——自己孩子——他们长得像吗? 朵朵正拨开他手,声音不变道:“小声点!云焕。” “不是,我是要你说话小声点。”云焕哭笑不得地摸摸她脑袋,知道自己不该有这样的想法,仍出自一个医生职业敏感地察觉到这孩子似乎有一点不对劲。 晚上一道吃饭的时候,这股不对劲到达一种极值。朵朵极度挑食,一餐饭只盯着肉类下筷,而她似乎存在理解障碍,对大人的敦促置若罔闻。 云焕说过几次要她多吃蔬菜后,明月就开始向他招手,她的理由简单得让人更加奇怪:“她不喜欢被人打扰,你随她去吧,她要是发脾气,会吵到其他人的。” 她说话的时候放低眉眼,本就细长的眼睛垂满一种难以若有似无的情绪,这让原本要问她与朵朵关系的云焕不得不闭嘴,默默吃起碗里的菜。 分别的时候,明月抱着朵朵跟云焕说再见,闲话几句的时候,明月由衷道:“你跟以前比,变化不是很大。” 换个句式是,以往如何幼稚或成熟,现如今还在原地打转。云焕被自己想法弄笑,眼神柔顺地看着明月,说:“你变化就大了,头发怎么剪这么短。” 是啊,先是一头乌黑长发齐肩剪短,仍嫌太过麻烦,就索性剪上耳朵,薄薄的打成几片,刘海是最新流行的不规则,他未必能看得这里面的艺术性。 明月拢唇往上吹了下,额前碎发乱舞,她笑道:“嫌热就剪咯。” 嫌热?十二月的寒风呼啸在耳边,今年冷得尤其早尤其烈,他们都翻出厚实的大衣穿成粽子。云焕漫不经心地问:“要不要送你们一程?” 话脱口而出前,云焕真是无心之举,可他没想到明月硬是答应了,还答应得很是爽快,于是这事就变得十分尴尬,特别是在一大一小看到他骑摩托车时。 云焕腹诽明月一定在想医生挣得少了,就听她说:“还是算了吧,我跟朵朵打车就行。”他连连点头,又扭身看她,侧脸在霓虹里清逸笃定。 “刚刚说错了,你也没怎么变。”有一说一,从不造作,云焕不知怎么想起她曾经挂在头像边的一句状态:世事难料,苦短。 世事难料可以理解,苦短算什么玩意儿,这是一个女生该说的话吗? 她那时怎么回答来着,一手撑着下巴,一手划在他脸上,说以前不觉得啊,遇见你后就懂了,你在其他方面也就一般,床上表现倒是还好。 现实与回忆重叠,在眼前造成一个摇晃的片段,闪回的画面似乎是面前的人,又似乎不是。直到思绪被朵朵打断,她纤细手指扣在他外套的纽眼上。 朵朵闹起别扭,但她并不想把女孩的心思剖展到底,希望有人能懂地轻轻叫了一声:“明月” 可怜巴巴,她有着和明月一样斜长如鬓的眉毛,眼睛却更大而圆,眼尾微微上挑,她本能地擅长用这双桃花眼撒娇,以期达成自己的愿望。 云焕第一个受骗,解开她绕在衣服上的手指,去车后座里取出一个女士头盔,说:“不然就我送你们,我路上开慢一点。” 明月身经百战,是打定主意不坐那玩意儿,搂着朵朵前襟道:“你没有头盔哎,很不安全的。”再悄悄凑近她耳边:“三个人老挤了,屁股受不了的呀!” 轿车要系安全带,摩托要戴好头盔,这是写在书里不容省略的步骤。朵朵眼神一晃,明显退却了,却在看见一边便利店时拍了拍手。 她又摇又摆,像是一只急于捋顺肥胖身体的蚕。一番动静之后,云焕也瞧见了,说:“她眼神真好。” 朵朵有失控的倾向,不停念叨:“明月,明月” 明月看似强势不容商榷,其实是纸扎的老虎一点就燃,朵朵拿住了她容易退让的个性,从她身上摆脱下来,转而拉住云焕的手。 “云焕,”她像模像样的喊他名,活脱脱是个小大人:“走!” 朵朵挑了一个粉红的款式,迫不及待地往脑袋上一套,大小正好。云焕蹲在她身边帮她整理尼龙带,逗她道:“原来朵朵喜欢粉色。” 朵朵圆溜溜的眼睛眨了眨,头一次露出那种木然里带着丝丝不屑的神情,点了点头盔道:“这个离我最近。” 没有别的更好的理由了。云焕贴着塑料面罩深深看向她,觉得这像是个肚子里装满主意的小xiǎ一 jiě,个头不大料却多,一双眼里总藏着许多东西。 云焕张开手,问:“要不要抱呢?”她又露出有腿不愿走的孩子本性,很乖巧地投入他怀里,将头侧放在他宽阔的肩膀上。 这一幕让明月很是眼热,朵朵不像其他的孩子,三瓜两枣就能哄熟。她有自己的小小世界,从不轻易放另一个人进入。 可她见到云焕的第一天,跟他牵手,被他抱起。这在以往,是无法想象的怪异行为,今天她不仅做了,还做得很好。 明月先一步上车,朵朵被安排在她和云焕之间,她像是个设定固定对象的乖巧宠物,云焕一靠近,就迫不及待地紧紧抱住他。 云焕还是那样的好脾气,五年之前给过明月呵护,五年之后也对朵朵体贴,他将呢大衣掀开一角罩上朵朵,自己敞开怀迎接寒风和苦夜。 有时候,人是很难描述自己的感觉的,云焕一直以来都喜欢孩子,但朵朵给他的感觉要更胜一筹,她缠绕在指尖柔软的触感,她搂着他时温暖的力度 种种种种,总让他有一重突破喜欢的喜欢。这让他很爱看她的闹,看她的恼,也自然爱看她得到莫大满足后得意的笑。 明月家楼下的台阶上,朵朵呲着漏了几面窗户的两排小牙朝云焕笑。明月拉她往家走,她赖了好一会儿,最终挣脱开她手。 她像是个胖乎乎的小炮弹一样冲出去,最后一把抱上云焕大腿,给了他一个热烈而不舍的拥抱,然后轻轻说了两个字。 这天夜里,躲在值班室里啪嗒啪嗒抽烟的云医生精神分外的好,他一边想一边笑一边又愁眉不展唉声叹气。 一旁同事看得心绞痛,抓过他问:“云医生,你是不是值夜的时候看见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我看你的样子很不正常啊。” 他说着伸手去探他体温,被云焕一巴掌拍开,他被烟熏得眯细眼睛,将烟头往烟灰缸里一按,揉得稀巴烂,拽过这人问:“你有没有被无缘无故喊过爸爸啊?” 同事一脸惊骇地朝着云焕望,他又点起一根烟,满脸复杂地不停点着头。心想流年不利,怎么突然而然就喜当爹了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Chapter 03 云焕的问题太过猎奇,消化过半晌,同事方才说:“这不是什么床上嗜好吧,有些女的,我跟你说,她就喜欢玩爸爸女儿这种重口味——” 云焕压着唇角看他,目光冷厉,同事一下就噤声不语。做医生的平日里压力大,一个大夜班值下来超过三十个小时,转天过来还要上到十一点才能下班。 于是这样不痛不痒的荤话就成了闲暇时刺激神经的小玩笑,云焕不想做个特立独行的人,往往随波逐流,但今天尤为反感,做了同事口中假正经的那一个。 同事见他认真,拍着他肩问道:“真被人喊爸爸了?小朋友?”他见云焕愁眉紧锁地点了点头,说:“那你要先确认你是不是这小朋友的爸爸咯。” 一句话切中云焕最深层的担忧,他如何确认,他跟明月分手超过五年,一千多个日夜,他们有过最亲密的接触,但在那之后便彻底分道扬镳。 他也不敢确认,男人的劣根性在这时候展现的一览无遗,既要享受最极致的快一感,又对所有可能的意外充满畏惧。 云焕选择相信这是场美丽的误会,他的善意得到了朵朵衷心的感谢,一个小孩最本真的回应便是喊这个人一声她能想到的最甜蜜的称呼。 生活毕竟不是文艺作品,单亲妈妈是一个艰难万分的职业,明月或许是个能吃苦的人,但不是一个能保守秘密的人,她真能隐忍多年却让他逍遥法外? 同事这时也印证了他的想法,说:“小孩就是这样的,多塞几块糖就能喊爸爸。我倒是很好奇你跟孩子妈,总该有过一段,才会有这样的怀疑吧?” 云焕一声嗤,拿胳膊肘支开他,发过一支烟,两个救死扶伤,规劝过无数人吸烟伤身的医生,相对吸一毒。 同事问:“你之前那个怎么说了,还有没有信,我之前看过电视里有她的报道,还跟跟你那会儿一样水嫩就是瘦了。” 像是一桶冷水从头而降,云焕找回几缕精魂,搁在台面的sh一u ji恰好一震。他拧着眉头看一眼,掐烟,抄sh一u ji,匆匆到走廊上才看。 信息来自一个没有备注的号码,说陌生倒也不陌生,每一个数字每一串排列都烙在心坎上: 来来去去几个字,云焕看过几回,既懂又不懂。直到有护士来喊他,说某某床按铃出了什么状况,他才蓦地回过神。 脑子里已经没有什么爸爸,没有什么云云还是朵朵,长腿迈开透出紧绷流畅的小腿曲线,密实的毛衣施展威力给他源源不断的热度。 温又凉。 同样无法入睡的还有另一头的董明月。她借着夜灯仔仔细细看着那张泛黄zhà一 piàn里,青春飞扬的云焕和自己,眼酸而疼。 道别之后,朵朵一回来就窜到床上,窝进被窝里反反复复地看这张zhà一 piàn,边看更是边念经似的喋喋细语着什么。 明月凑近听了半晌,这才发觉她竖着小指去点云焕的脑袋,在一声甜糯过一声地喊:“爸爸,爸爸是朵朵的爸爸。” 明月一下无比震惊,情绪分剖成两面。 朵朵思维与常人相反,习惯从具体向抽象靠拢,在她的世界里,水果和苹果香蕉是并列的概念,为了给她讲明几者的关系,她反复说过许多次。 如今她由表及里,透过现象看本质,无疑是小小人生里巨大的一步跨越。身为一个渴望看到孩子进步的母亲,明月欣喜异常。 只是朵朵的聪明没用对地方,她搜肠刮肚想了又想,也不知道她是如何将电视里的最美医生串上云焕再串到爸爸的认知上的。 明月跟着朵朵钻进被窝,良心告诉她不能对孩子撒谎,理智却提醒她这是个危险x hà一,她探究地问一问:“这个人为什么是爸爸?” 朵朵置若罔闻,将已经看过无数次,看得都快秃噜皮的云焕zhà一 piàn压进印着校花的小衣上,要藏起一个小秘密似的,将整个人埋进床里。 她甜蜜又害羞,像一个初开情窦的小娇娃,只露出一只眼睛偷偷瞄着明月,小小声地问:“他什么时候才来陪朵朵玩?” 这是一个无解的方程,没有dá àn的难题,明月揉着她和自己一样软软的头发,反问:“你有妈妈,有婆婆,这还不够吗?” 朵朵仍旧是执拗的:“他什么时候才来陪朵朵玩。” 只是偶遇,没有后续,就像一首没铺完的乐曲,明月试图用最委婉的言语来让她理解:“云焕叔叔是很忙的,他没空来陪朵朵的。” 朵朵方才还精光四射的眼睛,此刻一下失焦,前所未有的暗淡下来。她将头一扭,整个扎进床里,闷声闷气道:“明月最讨厌了。” 夜里两点,丽丽姐才姗姗回来,随手将包扔上沙发,转圈脱着马海毛的围巾和粗呢的及踝大衣。看见女儿没睡,立马哈哈笑起来。 “还在倒时差是不是,你不知道你妈今天手气有多旺,一晚上赢了好几百呢!”她清咳两声,小声补充:“虽然下午输了小一千。” 她兴致很高,说要去看看家里的小福星朵朵,被明月拦住,说:“孩子好不容易才睡着,你别去打扰她了,声音也小点,她耳朵很灵的。” 丽丽姐这才耸一耸肩,掐着嗓子说:“好的,好的。晚上又闹了吧?一看你这张脸就晓得,总这么不懂事也不是办法呀,带她去我医院看一看。” 明月睨她一眼,有些反感:“她没病。” 丽丽姐知道踩上她尾巴,无论动机有多好,一提朵朵的这些问题,她就裹上一身刺。她索性缩脖揉肩,说:“不管你,洗澡睡觉去。” 明月却又在后头把她喊住,说:“妈妈,你觉得一个家里,有爸爸和没爸爸,差距是不是很大?” 丽丽姐觉得这问题滑稽,说:“你不就是最好的回答者?” 是了,她十岁丧父,已经度过十八年没有父亲的日子。可她是她,朵朵是朵朵,一对母女虽有共性,差异却仍旧很大。 这天夜里,明月久不开闸的记忆放出漏网之鱼,大概是寂寞了,疲乏又让神经麻醉,她不由记起跟云焕的第一次相遇。 那该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和今日一样。 美好的记忆往往有一键美颜的效果,好像所有斑驳的灿烂都发生在阳光明媚的日子。不过这一次的明月实事求是,确确实实记得那一天的太阳照得特别好。 李葵作为宿舍里唯一超过一米七的大高个,不知从哪里听来像她一样威武雄壮的妹纸都该在礼仪团里一展身手,刚一吃过饭就拖着明月去了招新的广场。 那时像他们一样的新生陆陆续续到校,作为一年一度招兵买马的最好时候,所有社团都花样百出的在广场上摆开天门阵。 作为一个醉心高雅艺术的文艺青年,明月一路对文学社广播台很是青睐。每每惹得李葵很不耐烦,将她小鸡仔似的往腋下一夹,拎着走。 李葵大放厥词:“四眼田鸡才喜欢这种傻子社团呢!”明月当时就一摸架在鼻梁上的眼镜,你你说谁哟! 礼仪团前已是人山人海,两个姑娘好不容易排进前排,都被似火骄阳晒出一头大汗。李葵拽着明月的一只手忽然用力,不停努嘴:“嗯嗯。” 明月顺着她狰狞巨脸向前看,立马深感名牌大学的女学生也还是女学生,眼皮真浅。此处热度不减的唯一原因,是众星环绕中坐着的那个帅哥。 他穿一件白色短袖衬衫,解了最上面的两颗扣子,一条露出脚踝的九分黑裤。此刻正随意地倚坐在招新台边,两只修长瓷白的手插一在裤袋里,因为紧绷修饰出他长腿流畅紧致的曲线。 一张脸上最突出的就是那只笔挺秀丽的鼻子,所有五官围绕它而生,位置尺寸都不多一分,不少一分,于是整张脸看下来就像作家笔下的:月色与雪色之间,你是第三种绝色。 这就是年轻版的云焕了。 帅哥总要红花配,云焕身边也不例外。 三大ěi nu环绕,一个短发齐耳,气质不俗,一个长发飘飘,正面像黄奕,侧面像赵薇,剩下一个虽然样貌差上一大截,人却活泼好动,说话很有感染力。 三大金刚贴着他,大有走哪都形影不离的架势。明月心中微嗤,觉得这仨不就是活生生的“春c心c动”,至于进阶版的“不要脸”则是后话了。 此刻“春”给大家分发调查表,叮嘱大家贴上zhà一 piàn,写好基本信息。“心”和“动”就给云焕一左一右说笑话,惹得他一阵哈哈。 明月是陪公子读书,躲在李葵后面不接那调查表,只是一边给她捏肩,一边时不时拿眼睛瞄身边神态各异的女生。 跟有一副好皮囊的帅哥相比,她还是更喜欢看腹内草包的少女,不知是不是这一行径太过猥琐,跟着李葵离开的时候,云焕在身后喊她:“你不填表吗?” 明月还在假意矜持地问“他喊得是谁”,“春”已经走过来,往她手里塞了一份调查表,笑着说:“来都来了,就填一份吧。” 明月犹豫,转身看向众星捧月和他的三大金刚,说:“我是陪同学来的。” 云焕正站起来,海拔惹得身边的女生频频气喘。他声音是清脆好听的,像至清的露水落在至绿的竹叶上:“那也可以陪你同学,一起进我们礼仪团呀。” 简单一句如承诺,惹得李葵激动万分,死掐着明月手腕,龇出一口青森森的白牙:“你给我填,你给我填!” 明月:“”好无奈哦。 回去路上,李葵失心疯一样不停淫一笑,感慨:“那可真是个帅哥,你知道吧,ěi nu常有,而帅哥不常有。你以为大学是天堂?其实高中过后,帅哥就成指数级下降了。” 她忽然仰天长啸,把明月吓得一跳:“他就是我见过的天下第一大帅逼!” 可惜天下第一大帅逼的头衔没能挂住几天,李葵就在某天气呼呼地给他摘了:“那装逼没让我进礼仪团,骗子,都是骗子,越帅的男人越会骗人。” 明月哆哆嗦嗦看着自己sh一u ji上:“恭喜你进入礼仪团,请于xx日晚xx点来北大活和我们见面吧”,吓得差点从凳子上摔下来。 想进的没进,陪着的却进了,说出去,这是多么影响革命感情的一件事哟。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明月立马编了个退出的短信,就将这事抛之脑后。 如此风平浪静的度过几天,一日夜里,忽的有个陌生号码打进sh一u ji。明月刚刚被教官折磨得练过夜间踏步,正虚弱地挂在床边休息,声音颤着道:“喂~~” 对方也说“喂”,底气十足,清澈好听:“是董明月吧,团里的第一次集合你没来,我听她们说你退出了,能出来跟我讲讲原因吗?” 明月脑子里正不断重复教官的川普“一二一”,如坠云里雾里,迷迷糊糊地说:“跟你出去讲?你哪位哦?” 那头的人顿了下,说:“我是云焕。” “云什么?”明月眨巴眼:“你是谁?” “”一向无往不利的云焕被彻底噎着了。 明月对着不出声的话筒一阵吹气:“哈喽?” 哈什么喽。 哈你个大头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Chapter 04 明月孤陋寡闻,对天下第一大帅逼,是只知其人,不知其名。听他介绍过自己之后,又懵了懵地问:“学长,请问你贵姓哦?” 她把他当成是瞎套近乎,说名不说姓的登徒浪子,云焕几分尴尬几分无奈,好脾气里磨一磨,开口仍旧是清润的好嗓子:“我姓云。” 明月:“” “有空?我就在你宿舍楼底下。”他语气忽然很是为难的:“你方便的话,最好稍微快点下来。” 刚一挂diàn huà,李葵自上铺垂下大脑袋一枚,满脸幽怨地问:“是哪个贱男人给你打的diàn huà,还学长肉麻!” 明月抽过盖在枕头上的垫套,往她脸上轻轻一甩,含糊:“要你管。我也算是yg yu系里一枝花,有学长给我diàn huà并不稀奇嘛。” 李葵干呕,做出狂吐的样子:“不要脸!我妈说的,别人夸你可以,自己夸自己不行!你一枝花,你进礼仪团了没?” 明月不理她,踩进地上湿汪汪的解放鞋,两步并成一步地跑了。 宿舍楼外已是一片吵杂,洗过澡的穿睡衣,没洗澡的穿迷彩,你露肩我露背,一个串一个,糖葫芦似的挤在过道里往下看。 明月扒开人群凑过去,好奇出了什么事,有人指着对面道上一抹白色的影,说:“看帅哥啊!又高又瘦又有型,不知道在等谁。” 明月出来得太急,没顾得上戴眼镜,此刻眯眼如老瞎,隐约看到路上一高个,穿一尘不染的白衬衫,黑色九分裤,一手闲闲插一在裤袋里,一手拨了拨刘海。 明月是睁眼瞎,五米之内雌雄不辨,十米之内人畜不分。云焕却眼尖,一眼看到挂在栏杆上狼狈不堪的她。 拨刘海的一只手顺势伸直,朝着她轻轻一点,再往自己的方向招了招。 四周一片倒抽气的声音,无数颤抖的嗓子在问:“帅哥指的是我吗?”明月软着膝盖趴着走,一颗心扑通扑通跳。 那时学校扩建,新生宿舍在一片废墟里拔地而起,道路两边种着苍天巨葱,一年最好的时节,也不过挂着稀稀落落的叶子。 明月正巧年少,处在一生之中最中二的年纪,那一瞬间飘忽迷离,看夜空,繁星,香樟道,再加等她放晚课的少年郎,活脱脱都像是小说里的设置。 她像个怀春的少女用鞋尖拼命蹭着癞了头的黄草地,小声问:“你是专门来找我的?”云焕声音也是轻轻的:“不然呢?” 太快了,真的太快了,从他主动邀请她面试,到他特地来说服她加入,这一切真的如梦如幻如泡如影她觉得自己还没准备好呢。 明月扭捏着踢秃了一块草皮后,更小声地问:“你就那么——”喜欢我? 忽然几个脚步凌乱走来,三大金刚姗姗来迟。 “春”扔了一瓶红色尖叫到云焕手上,说:“你口味真奇特,为买这玩意我们仨脚都走断了。这个谈好没,后面还约了几个呢。” 云焕要她们等一等,稍稍弓腰去看方才欲言又止的明月:“不好意思,刚刚你想说什么?” 明月一张脸红得滴血,摇头,再摇头。 不过就是春c心c动! 曾经的风光月霁,曾经的斗转参横,五年之后,化作一段略显滑稽的片段。戏里的人当真,戏外的人看假,只有青春逐风去。 明月揉了揉酸胀的脖颈,起来将白天没有收完的衣服重新整理。给朵朵的衣服要提前准备,她每天早上都会一一检查。 回到床上的时候,窗外已然破晓,明月将朵朵轻轻抱进怀里,又一次小声说着:“朵朵,你有妈妈还不好吗?” 早上朵朵起得很早,她人小小一个,生物钟却定得很死。一天划分成几块,什么时间该做什么,都像个抠门的账房一样精打细算。 回到国内,时差未好,她也守着自己的节奏,宁可提前绝不拖后。不过看今早的脸色,似乎还要为另一桩事苦恼。 孩子生气,为难的总是父母。明月一边想着一边给朵朵穿裤子,转眼就见她将衣服脱了下来,圆脖领卡在小脸上,鼻子冲上朝了天。 朵朵做事讲究条理,衣服一定要从上往下,从里往外的穿,一件上衣一件裤子,速度可以慢一点,但顺序不可以颠倒。 这样的坏脾气被明月教训过几次,她高兴的时候可以收敛,一旦生气就锱铢必较。明月刚刚先给她穿了裤子,她立马把脾气发在衣服上。 此刻脱得只剩下贴身的棉毛衫,刚刚梳顺的头发炸开的炮仗一样定在脑袋上。她还不服输的,撅着嘴巴说:“明月最讨厌了。” 明月知道朵朵在生气什么,可这件事她哄不了,何况她对女儿得陇望蜀,见爹忘妈的行径早就心生不满。 于是明月将被子往朵朵头上一盖,说:“你自己穿吧。”朵朵明显一怔,然后摆着双手往下一倒,哼唧起来。 明月狠心推门走出来,发现丽丽姐破天荒起了个大早,正一边敷起面膜,一边抱着玻璃瓶喝鲜奶。 明月一下着急,说:“妈,你要喝就喝豆浆好了,干嘛喝朵朵的牛奶,我就买了这么一瓶,一会儿她起来又不高兴了。” 丽丽姐很是嫌弃地白她一眼:“她喝豆浆也是一样,中国人的胃,不一定能消化这里面的乳糖,豆浆就不一样啦。” “那你怎么不喝,她根本不喜欢喝豆浆。”明月抓一抓头发,准备下楼重买,说:“你今天帮忙带她一天,我之后再想办法。” 丽丽姐两眼圆睁,将手里的奶瓶一放,跟在明月后头道:“你等会儿,我今天要上班呢,没空带,你又没事做,自己带!” 明月一针见血:“你上班还半夜两点回来?还敷面膜?我告诉你今天别想去打牌,不然我把你外孙女送你们医院手术室去,我看有没有人笑话你。” 丽丽姐被噎得说不出话,拿手揭了面膜,气呼呼地去沙发上坐着。 明月在玄关里边换鞋边道:“我真有事,朵朵是个大问题,不能总呆在家里麻烦你吧,我得看看能不能让她插班去念个什么幼儿园。” 丽丽姐色厉内荏:“能麻烦到哪里去,不过出去上学也是好事就是有个问题啊,一般幼儿园能收她吗?” 明月自己也忐忑:“找找看吧,实在不行,我看看有没有什么专门的培育机构。下午还得去找个工作,不能一直啃你。” “笑死人,你都啃了几十年了。”丽丽姐拿手弹着脸上的精华,实在不耐烦的:“唉,去吧,去吧,谁叫我命苦,老公死得早,又生了你这种女儿。” 明月原本计划着,这两件事归一档,花上一天时间打听,一天时间落听,应该不会出什么样的大问题,谁知道光是为朵朵找托的地方就花了整整一周。 真被丽丽姐说中了,普通的幼儿园不收朵朵这样的孩子,有几家被明月说动,勉强答应让孩子来试一试的,可一等她带着朵朵过来就又反悔。 朵朵不是一个合群的孩子,她可以离开明月,可以独自一人,可当和一群孩子挤到一块,被迫着去游戏去学习的时候,她就会开始失控的大叫。 不止一个园长和老师建议明月带朵朵去培智学校看看,那里有专业的辅导老师,有富有爱心的志愿者,他们会为孩子ti g一ng最好的照顾。 每当这时,明月眼底便忍不住泛酸,她想说朵朵没有残疾,也很乖巧,她只是被戴上了一个厚厚的罩子,过分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可没有人相信,只是拿怜悯的目光看着她。 她自己的工作找得也不顺利。 明月大学běn kē学的是yg yu,留学几年研究得是外国文学。她始终对这些感兴趣,如今回来,一心想找个专业对口点的工作。 能进出版社当翻译是最佳选择,可一连问了几家,要么满编不缺人,要么对学历经验的要求可以说到达了苛刻的程度。 明月网络作者的背景自然是不好意思拿出来的,但在国外有过几年出版编辑的经历,写在简历上不算添花也还漂亮。 是以明月满心以为能进面试,却在第一轮就被淘汰。转过几个弯去打听出了什么问题,有人提点她,这种单位最好还是要有人。 明月在外只觉举步维艰,而回到家里,发现这儿也不是遮风挡雨的港湾。 从来就不擅长带孩子的丽丽姐在和朵朵的斗智斗勇里,耐心不断告竭,朵朵哭她也哭,朵朵吼她也吼,两个人对着发狂,谁也不肯让谁。 最后实在不耐烦,丽丽姐索性借着上班半夜回来,一早再拎着自己的包出去。 她甚至开始干涉明月的自由,不止一次给她打diàn huà,讨好般地说:“女儿,妈妈这边一同事儿子刚刚从国外回来,人很优秀的,你要不要见一见?” 明月看着坐在沙发上开始新闻时间的朵朵,无奈道:“你这是变相赶你女儿c孙女儿走吧?觉得我嫁出去,你就能省心了?” “哪儿的话呀,你可是妈妈的贴心小棉袄。”丽丽姐嬉笑着:“到底见不见,给妈妈个准话嘛,哎,家里老有钱了,车子开得都是宝马嘞!” 明月撑着头:“人家条件那么好,能看得上我?” 丽丽姐直哼哼:“开玩笑,我女儿那也是很优秀的好伐唔,不过我同事这儿子确实比你大个四五岁,可能七八岁吧,最多不超过十岁的哦!有过两段婚姻,但过错一方不是他!” 明月无声地叹气,说:“妈,我会快点找到工作的,至于朵朵,我已经准备把她送进附近的培智学校了。” “培智啊?那不是跟一帮小白痴一起念书?” “妈你注意点言辞和分寸好吧?” 丽丽姐咳嗽:“我又不是说的假话。去就去吧,先呆两天,不行再换嘛,我这边帮你问问有没有靠谱的专门学校,你不要老唉声叹气了。” 明月挂了diàn huà,等朵朵看完这一时段的新闻,才将她抱到自己怀里,软声细语地说:“朵朵,这两天妈妈送你去上学好不好,可能和我们之前在国外的不太一样,可里面的老师和同学都是很好的。” 朵朵似懂非懂,很专心地盯着自己手指看,没有答应也没有反对。被明月牵着去学校那天,也很沉默乖巧,路上甚至兴致勃勃地指着来往的电驴,道:“车。” 反而是明月心里不好受,特别是在看见培智学校里许多连路都走不利索,需要带红帽的志愿者抱着跑的孩子后,更觉得对自己的女儿有所亏欠。 老师看出明月有顾忌,宽慰她道:“我们这里有很专业的团队,会为每个孩子设计不同的护理方式,请你一定放心,我们也是想为孩子好的。” 明月点头道谢,身边,朵朵坐在她的小板凳上,开始每天固定的数独时间。小小的手里攥着铅笔,她连字还写不好,已经开始了复杂的演算推理。 明月知道她沉浸一件事的时候会异常忘我,摸她的头会嫌烦,跟她说话会不理,她还是很轻地吻了吻她额角,说:“朵朵拜拜。” 明月再跟老师交代过几句,便要离开。明月却怎么也没想到,她那跟自己冷战好久的女儿,忽然在这时候抬头喊了她一声。 “明月——”朵朵咬着铅笔看向她,黑漆漆的眼睛里雾蒙蒙的:“你要早点来接我。” 明月向她点点头,然后几乎逃也似的从这里跑过。 出门的路上,明月头一次那么后悔,如果没有云焕在星空下的一挥手,如果她没有主动跑向他如果当时选择不要这个孩子,她不会有现在这样难过。 人生像是被“咔嚓”恶意地剪下一段来, 那个干脆利落的明月也变得多愁善感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Chapter 05 明月掰着手指算日期,以为漫长早已多年,其实回来不过刚刚小一月。元旦假期近在咫尺,大街小巷都写着“新年快乐”。 朵朵在培智学校念过几天,日子过得还算平静,见惯孩子鬼哭狼嚎大小便不能自理的老师,偶尔遇见这样一位可爱又安静的小孩,如遇天使。 明月来接的时候,总能听见她们夸朵朵,说只要顺着她的生活节奏来走,按时给她看新闻和书,她就乖得像一只雨后冒头的小蘑菇。 明月对这些话喜忧参半,元旦前一晚带她在街上逛的时候,特意先询问女儿感想:“朵朵觉得在学校里开心吗?” 朵朵方才得到了一只大大的甜筒,正很慎重地从筒尖舔起,同时眼观八方,还不能让融化的牛奶躺到手上,对一个还不到五岁的孩子来说,难度系数100。 朵朵对这一问题原本不想回答,只是脑袋里总有董明月抽走她食物的画面。对明月这样的人来说,让人听她说话,总爱用这样的盘外招,无趣得很。 朵朵于是眼珠一转,暂时放弃她的精工细作,圆溜溜的桃花眼往上一挑,说:“没什么意思,一群小白痴。” “什么什么?”明月听得膝盖发软,不知自己那个单纯可爱的小女儿怎会变得如此刻薄,特地蹲下一身子谆谆教导:“这个词,以后不可以说了知道吗?” 朵朵这会不仅是不耐烦,几乎是拧着眉头嫌恶地看向她,眉头前方聚起小小两个窝,仿佛在说:怎么这么不懂事,没见着我在吃东西? 明月不依不挠的,果真拿甜筒做人质:“这个词,不可以说,知道了吗?” 朵朵力气小,急得把脸凑过去,点着头,说:“知道了。” “知道什么呀?” “这个词,以后不可以说。” “哪个词?” 朵朵很认真的:“这个词。” 明月:“” 夜里到家,明月又跟丽丽姐吵,家里除了她,没人会用“小白痴”来侮辱人。丽丽姐特不屑,鼻孔朝天道:“那我以后说什么啦,二十一三体综合征?” 朵朵跟着学:“二十一三体综合征!” 明月急得快抓狂,丽丽姐倒是很高兴,手里抓着个棋牌室送的仙女棒,逗过朵朵道:“我孙女儿真聪明,想不想看烟花?” 朵朵举起手:“朵朵想!” 两个人于是在家里放烟花,可惜翻遍整个客厅都找不到打火机,丽丽姐就领着朵朵钻进厨房用灶台点。 明月跟过去,又是一阵抓狂,丽丽姐人高马大,其实底子虚,一手抱着朵朵几乎颤颤巍巍,另一手还要顾着开燃气。 这哪里像是点烟花,这分明是烧孩子! 孩子所有的恶习,都来自于家长不良的示范。明月絮絮叨叨跟在后面纠正,把丽丽姐说得老大不开心,撅着嘴道:“我不会带孩子,你还不是我带大的。” 祖孙俩在客厅跑,一支放完又点一支,烧黑的杆子密密麻麻铺在茶几上。丽丽姐后来自己都玩累了,抱着朵朵道:“马上新年了,许个愿吧。” 朵朵不太懂,抓着她耳朵要她先说,丽丽姐就说:“我的愿望很简单,希望朵朵跟妈妈可以健健康康的。” 明月在旁一怔,又有些没骨气的感动了。 朵朵学着丽丽姐的口吻,说:“希望朵朵跟妈妈可以健健康康的。” 丽丽姐叹气:“刚夸你聪明,你就犯迷糊,那是我的愿望,你的愿望是什么?” 朵朵看着手里的仙女棒一直烧到最后,很高兴地再挥了挥,说:“希望朵朵跟妈妈可以健健康康的。” 丽丽姐嫌弃眼:“小白——”瞥一下自己女儿:“兔乖乖。” 朵朵咧着嘴:“嘿嘿嘿。” 夜里哄睡觉的时候,朵朵还在纠缠方才的许愿,小小手指戳在床头的皮垫上,说:“希望朵朵跟妈妈可以健健康康的。” 明月揉揉她头发,说快睡,自己收拾着出去预备洗漱。 刚到门口却听到朵朵在后小声补了句:“希望爸爸可以早点来找我。” 元旦都休息,明月也偷次闲,本想睡到日上三竿,朵朵喊她也不理,李葵diàn huà却打过来,她不接,她就玩命似的一次次打来。 李葵命令式口吻:“晚上老同学聚会,谁不过来谁小狗。可以带宠物,不许带家属,谁带我就咬死谁。” 说完就要挂,明月连吼带咆喊住了,问:“怎么通知得这么急,有哪些人要去,在什么地方,几点钟开始,我还没准备好!” 李葵使劲埋汰人:“又不是让你嫁人,你准备个什么劲。别太折腾自己,你现在就是浓妆淡抹也艳压不住本xiǎ一 jiě。就这么定了,下午五点我去接你。” 果真到了五点的时候,明月diàn huà准时响起。李葵坐在楼下车里给她大大的一个拥抱,随即发动车子:“再晚更堵了。” 明月系安全带的时候还觉得不太对劲,总有一种上贼船的感觉。李葵递给她一个肉麻的飞眼:“真的是正常的同学聚会。” 可傻子都知道,古往今来,就没有正常的同学聚会。哪次不拆散几对佳人,成就几对贱人,那根本就不是合格的同学聚会。 明月的这帮同学自然不能免俗,甫一入席,她就见高谈阔论掀起一重浪。同城参与聚餐的现场炫,异地没来的朋友圈炫, 薄皮儿大馅儿十八个褶,明月实在可惜现场没有材料,不然明早可以请朵朵吃一大笼他们用嘴吹出来的天津狗不理。 明月赶在星星之火燎到自己的时候,借口补妆去了趟盥洗室,李葵跟在她身后,问:“怎么了,一脸不对付,不习惯饭菜还是不习惯人?” 两人四年的上下铺,革命感情不同于一般,明月跟她实话实说:“除了你,大家都变得挺多的,麻杆都吃成大胖子了,胖子成了大象,猛一进来还以为到了高老庄。” 李葵笑成猪喘,勾着明月背道:“你这口才,不去说相声太可惜了。我哪有你滋润,你瞧你比几年前还有味道。近来忙什么,工作找着没?” 明月摇头:“什么味?一身的糟糠味。跑了一圈,连第二轮的面试都没捞到过,现在窝家里吃老本,以后还靠你接济。” 李葵仰头笑:“真谦虚,你那小说还写不写?” “写,但挣得少。” “要不要我介绍个jiān zhi给你贴补贴补,我正好有一沓英文文件要校核,没什么大难度,保证在你能力范围内。一百一张干不干?” “美元还是英镑?”明月笑,话却说得有余地:“你先拿给我看看再谈价,具体什么方面的,太过专业的——” 话没说完,被盥洗室里忽然响起的一串女人笑声打断。其中一个说“这么多年,云焕一点都没变”,另一个纠正“变化了,越来越英俊”。 等三人前后脚出现在眼前,李葵拽了拽明月的衣袖,小声问:“你认不认识?” 怎么能说是认识,那真是相当的认识,明月心里大喊“春心动”,哪里有三大金刚,哪里就有云焕——她一回神,去瞪旁边的李葵。 李葵已经装无辜地别开脸,专心地就着水池洗手。 “春心动”跟明月在社团公事好几年,对她跟云焕的事了如指掌,尽管几人关系一直不算好,见面后的嘘寒问暖还是做足到十分。 回去路上,李葵拨过明月小声问:“这就生气啦?我可还没放大招呢。” 明月:“你还有幺蛾子?真是一场鸿门宴,我就不该来。” 李葵耸耸肩道:“怎么能是鸿门宴,明明是场红娘宴,反正男未娶女未嫁,我就来帮你牵个线搭个桥,不用谢哒。” 明月听过一阵害怕,打定主意回席之后立刻走,推门进去的时候恰好遇见云焕来敬酒。不知是否刚被三大金刚知会过,见到董明月,并不像她一样震惊。 他今晚也是一样的磨毛白衬衫,罩一件蓬松的灰毛衣。新年新气象,他明显理过发,两侧推得有点短,描出利落的鬓角。 四目相对,他只是稍稍顿了下,随即唇角微微勾起,向她点了点头。 李葵的三寸不烂之舌,终于在此刻发挥功效,端上一杯酒跟云焕对饮,干底之后便压着他胳膊有话要说。 “云学长,古人说败走麦城,是说打了败仗后退守他城,留下战略纵深以期卷土重来。可我们明月跟你分手后,何止退让一城,直接败走西方,到今天才回来。” 明月听她说得离谱,搂过她肩去堵她的嘴,说“这人喝醉了”。反被李葵嘻嘻哈哈躲过去,拽上云焕:“明月怎么说也是我们班的风云人物,我又是她闺蜜,有几句掏心窝子的话你听不听?” 李葵是酒不醉人人自醉,云焕也只好拿出点男人姿态来应付,先拿开她手里的空酒杯,再客客气气地说:“你讲,我听。” 李葵伸手撑上云焕肩:“两人走到一起不容易,多年之后还能聚到一起那就更加不容易,你说全世界六十亿人,有几个能有你们的缘分?” 明月朝云焕使眼色,要他别理会这小疯子,云焕却无可奈何,脖颈正对她手刀,只有点头:“是是是。” “以前的事情,过去就过去了,明月不会怪罪你,我们也不会再提。就问你一句,跟你之前那个小女票分了吧?” 云焕音色深沉,说:“分了。” “我记得分了有两年了吧。” “你记性不错。” “分得干干净净,彻彻底底吧?” 云焕表情不明,顿后道:“干干净净,彻彻底底。” 李葵手一拍:“那不就结了,连这么一点阻力都没了。你们赶紧有情谈情,有事说事,哪天有好消息,我们这帮娘家人一定给你们准备份大礼。” 她言语感染力十足,挥起双手点燃气氛,包厢里一众人起哄吹哨,热度爆棚。她朝云焕努嘴:“感不感动?” 云焕又是摇头,又是点头,无奈又无辜,说:“不敢动,不敢动。”大家一起笑起来,已经开始商量礼物的事。 李葵拿住云焕大笑,说:“那一会儿,你先从送人回家做起吧。” 一片欢乐海洋里,只有明月板着脸。戏剧之中的女主角,今晚涂上花脸唱丑角,里里外外的面子都丢了。 李葵来勾她下巴,问她是不是高兴过头时,她更是将脸一放,冷冷问道:“你是真想帮忙呢,还是来看我笑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Chapter 06 “你是真想帮忙呢,还是来看我笑话?我跟云焕早就没什么了。”明月顿一顿,言语肯定道:“哼,你就是来看我笑话的。” 李葵一肚子委屈,搂着她肩问:“怎么了嘛,谁要来看你笑话,我可是一颗红心向着你,为了你的事操心多少年了。” 这话倒不假,自明月打包收拾行李飞走那天起,李葵这家伙就像是一台自动发报机,全天候二十四小时为她带来云焕的最新消息。 先是云焕劈腿新女友啦,再是云焕跟新女友甜甜蜜蜜啦,隔两年云焕向女友求婚啦,又隔两年云焕跟女友分手啦 明月听,那就是旧情未了,还对故人有眷恋,不然为什么要知道这些八卦?明月不听,那就是伤痕未愈,心中怨恨不消,情根仍旧深重。 正与反,黑与白,当事人的解释全是徒劳,如此反复几次,明月索性不再多说。今天的再次澄清,换来的也不过是又一次的误解。 李葵说:“既然没什么,那你就当我是一场醉话,反正大家也是闲着无聊闹着玩。你要生气,我负荆请罪,再请你吃一顿好的怎么样?” 一次折腾就够了,明月哪里还敢有下一次。此刻看她一脸红通通,酒也确实喝过好几杯,心里再把她原谅一次,提醒:“下次别这样了。” 李葵乐呵呵地在她肩上靠了靠。 明月跟她慢悠悠解释:“之前我跟云焕是hé pg分手,那时候感情出问题,我又要留学,没什么波折就分开。我对他早就是心如止水,现在见到面,是可以同一桌吃饭不尴尬的朋友。” 李葵还是有点不相信:“毕竟曾经相爱过,真能做到船过水无痕?” 明月说:“别人如何我不知道,反正我对他是没有一点肖想的。可惜现在被你一闹,原本的平衡打破了,以后见面心里都咯噔一下。说不定他正在想呢,这人对我余情未了,所以找闺蜜使劲。” 李葵原本摸着后脑勺大笑,笑着笑着下巴却像合不上的抽屉,保持一种滑稽的姿态杵半天,然后顺着现有的口型说:“云焕,你来啦。” 明月心不知怎么一提,做过亏心事似的咬咬唇,这才转身看人。 他已准备要走,穿上一件花纱呢大衣,脖子上系着同色系长围巾,走路生风,素净的脸上保持着温和的笑意。 李葵问:“是来接明月的?” 他点头:“答应女士的话不能不完成。” 李葵一阵奔放的笑,往他的方向推明月的肩,明月没动,她自己踉跄几步。明月要扶,她甩手走了,说:“我没事,我喊了代驾,回见!” 风风火火的人一走,留下相对而立的两个人沉默。明月深感这气氛压抑,带着朵朵见她这倒霉爹的第一眼也没这么紧张。 此刻展一展手,满手心湿黏的汗,难熬啊,尴尬啊,哪个天使大爷行行好带她走呀。明月一咽唾沫:“要不我也叫个车吧。” 云焕一句话没说,仍旧维持着那副淡然的笑意,唇间滚动,用舌尖舔了舔前排整齐的牙。明月盯了会,就像收到信息素的蚂蚁,顺从地跟到他身后。 “走吧。”继续去你的小毛驴上喝西北风。 还是上次的车,还是上次的头盔,属于朵朵的那枚小小粉色还挂在车头,车子晃一晃,它就晃一晃。 云焕顺着她视线也看到这小头盔之上,然后再想顺着她视线看回她眼里时,她已经若无其事地别开头,假意被路边丑到令人发指的路灯所吸引。 云焕于是也继续选择沉默,一手扶车头,一手扶车身,先跨坐上去,再等候她爬上坐好的动静。一切都顺利得很安静,安静得很顺利。 毕竟是在一起过四年的旧时情侣,有过紧密相连的炽热关系。 明月对云焕的异常看在眼里,他心情不佳,她也就选择远离。 空间不算大的摩托车上,明月硬是让出了一小段距离。 云焕在前方叹口气,倒是对自己的心情不佳理直气壮。时隔多年,董xiǎ一 jiě再度归来,云焕因此有两大烦恼。 一是有关于他渣男的讨论又一次要卷土重来。 不过是因为两场恋情间隔太短,而董明月留下的一笔太过浓墨重彩,还有便是吃瓜群众对男人,特别是长得有几分姿色的男人太多苛刻。 否则青春年少,谁没谈过几场可歌可泣的恋爱,谁没牵手过几位娇俏可人的姑娘,却偏偏是他扛上如此骂名? 无论云焕之后的恋情如何戏剧c如何曲折c如何刻骨铭心,这并不影响他在和董明月恋爱时的全情投入。 客观来说,那是他的第一段恋情,没有人会不为青涩的初爱鼓瑟吹笙,难不成只有垂垂老矣身心俱疲的夕阳恋曲才动人心魄? 主观来讲,那时的董明月青春活力,甜美动人,是一个值得人爱的优秀女性。他们在一起的最初几年,云焕燃烧过自己最炙热的爱慕。 只是时光荏苒,岁月确实消磨了当初的激一情,而这五年的远隔重洋,甚至一度让她的影子渐渐模糊。 方才董明月的话他听得一清二楚,大实话,不做作,是典型董明月的作风,但他却对从中个别细节有所不快。 她怎么就能那么洒脱,心止如水,吃饭都不尴尬呢?这一点直接勾起云焕心中沉寂已久但尚未熄灭的隐隐怒火。 试问全天下,有几个女友会在决定远行前都不告诉男友的? 当年要不是他误登了她的账号,发现她订了一张前往海外的单程机票,恐怕直到她走前一天,他才会知道他这位本事了得的女友已被国外大学录取。 于是分手来得自然而然,她全无愧疚地道别,祝福他早日找到真爱。她甚至没有做出努力,问一问他是否愿意等她,或者放弃一切跟她一道离开。 所以,董明月的放下是真的放下,云焕的放下却还夹着一丝未断的怨气。 无论这情绪有多微不足道,他还是觉得自己输人一筹。 亏了。真他妈亏。 至于第二个烦恼先不说也罢! 念书的时候,云焕送过董明月回家,现在由她指点一二,很快便摸到她家楼底。半旧不新的小区,一路的路灯坏了好几盏。 那时还不会这样,玉兰灯擦得又光又亮,他们戴着帽子走在草丛里,为了找一处深幽的地方私会,往往要踏遍整个小区。 好不容易有一丛乱搭的葡萄架,茂盛的藤蔓绿叶遮住了亮光,他轻轻地把她推到灯柱上,一手按在她额顶,温柔地低下头吻她。 明月将头盔还给云焕的时候,他眼神微滞,带着一份呆。见她神经叨叨地在他脸前挥了挥手,他这才回神,解开松软的围巾,说:“觉得冷吗?” 明月虽然对同学聚会不喜,出来的时候还是认真打扮过一番,贴身的羊绒长裙,长出一手宽的水纹大衣,两条腿露在外面,再踩一双浅口鞋。 寒风瑟瑟里,看起来确实有些单薄,她坦然:“说不冷是假的。” “但为了风度总要牺牲一点。”云焕笑:“幸好你还算耐寒。” “如果是跟你比的话。”明月朝他眨眨眼:“确实强多了。” 云焕半真半假:“你要是说话客气点,我早就把围巾脱下来给你了。” 顿了顿,云焕问:“这次回来还走吗?” 明月说:“暂时还没有那个打算,国内现在发展很好,想留下来看一看,找找有没有什么机会。而且我妈妈年纪大了,我也想多陪陪她。” 云焕边听边点头,问:“阿姨身体——”视线忽然一转,手顺着指过去,纳闷:“额,那楼上的是不是阿姨?” “啊?”明月脑中“嗡”的一声响,转身看到丽丽姐抱着朵朵趴阳台窗子上的时候,脑中就更乱。她揉着太阳穴道:“是是啊,她可能在晒衣服吧。” 一老一小两个人,头并头地贴在窗户上,平日里不见这二位眼神有多锐利,今晚完全精亮如鹰隼,自动放着亮堂堂的光。 大概察觉到被发现,丽丽姐手脚麻利地拉下窗帘,却留出一个头的空间,欲盖弥彰然沾沾自喜地继续监视。 明月尴尬到极致,丢脸到没脸,这是怎样的一窝大傻子啊! 告别的时候,明月话都说不利索:“不走了,你慢送。”她呸呸呸一阵:“不送了,你慢走。对不起啊,今晚状况太多。” 云焕眉头稍稍拧起,却是嘴角噙笑,亮晶晶的眼睛弯了弯:“你上楼慢点。” 话音刚落,明月提起大衣下摆,飞一般地窜开了。 属猴的吧,云焕想,猴赛雷。桃花眼略微扬起,看回董明月家里,那道窗帘之中,小猴赛雷拼命地用头磕窗户,嘴里念叨着什么。 明月刚一进家门,便将炮弹般飞冲而外的朵朵搂在怀里,她双脚一阵狂摆,节奏之快只在她当年养过的仓鼠身上见过。 丽丽姐跟着出来,一脸八卦的亮光道:“怎么着,送你回来的是哪位,个头好像还可以,脸长什么样就看不清了。” 朵朵跃跃欲试的解释:“是爸——唔!”明月一手堵住她嘴,扔进房间里,跟丽丽姐道:“别瞎猜,就一同路的朋友,人家都有太太了。” 丽丽姐立马夸张的地捂住前胸,说:“吓死了,还以为谁给你介绍的男朋友,就骑一个摩托车,寒酸死啦。市里不是禁摩吗,他违法的呀!” 明月朝丽丽姐翻个白眼,心中腹诽势利鬼,又听她说:“晚上聚会怎么样,有没有出息的,有没有有钱的,大家都有伴了吧,就你一个孤家寡人哦?” “没有,没有,没有”明月捂着耳朵:“好些个都没结婚呢,我以前上铺就还单着啊,叫李葵那个,记得吧?” 丽丽姐一脸嫌弃:“你能跟她比吗,她那是因为丑!光听名字就知道,李逵!” “”明月:“不带人一身攻击啊,而且人家是葵花的葵。” “花魁的魁也不行!”丽丽姐再次不屑:“丑姑娘,比你早嫁出去就有鬼嘞。” 人品三观都不在一条水平线上,明月决意跟这位亲妈先鸣金收官,好让她有时间反省自己一下。 进到房间,小仓鼠朵朵已经放弃她最讨厌的体育事业,转而在梵家打坐上下功夫。明月看她盘着两条胖腿,生无可恋地瘫在地上,一下一下把头往墙上撞。 她叹出一口气,蹲下将她小脑袋拨进自己怀里,说:“朵朵刚刚看见云焕了是不是,朵朵是不是很想他来找你玩?” 不提还好,一提就是逆流成河的悲伤,朵朵薄窄的鼻翼一开一阖,大大的眼睛里已经开始蓄上湿咸的泉水。 明月摸着她热乎乎的小脸,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妈妈可以带他来看你,但你要答应妈妈一件事。” 就像辽阔平寂的草地上忽然来了一只绵羊,朵朵一下抬头看向她,桃花眼眨一眨,豆大的一滴泪就落在长长的下睫毛上。 明月心里叹了一声,帮她将遗忘的眼泪擦干,说:“你以后,不可以乱喊他爸爸不然,云焕叔叔会被你吓到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Chapter 07 第二天一早,李葵的diàn huà又催命般响起,带着一点刚刚睡醒后的迷离,嗓子哑暗地问:“我昨天是不是做了什么蠢事?我醉了,我是真的醉了。” 何止蠢事,简直蠢到极致。席上有人shè xiàng,当晚将影像发至班级群,李葵的热情衬托出明月的尴尬,云焕就是被骗进坑里的傻瓜。 明月寄希望于低调的人生梦想又一次破碎,看着群里针对她私人感情的讨论,再次庆幸始终没有将朵朵的事和盘托出,否则这年关还能过得去? 明月说:“你别将自己的过失脱罪于喝醉了,我见过你酒量,那么几杯根本不在话下,你就是蓄谋已久多管闲事,这个仇我是一定要报的。” 李葵怪声怪气笑了半晌,忽地掐上她七寸:“外快还想不想挣了?” “”明月说:“其实你也是一片好意,毕竟我跟云焕两个在一起多年,现在久别重逢,你有那种撮合的心思也是很正常的。” 李葵得意地哼哼:“今天我歇一天,明天咱们见面谈。” 元月三日,明月接到回国后的第一份工作,幸福的烦恼来自于最好朋友的怜悯。明月忆起那些年帮她带过的早餐,自己先原谅了这一次的趁火打劫。 李葵将一沓文件摆在明月面前,说:“这事不难,就是帮忙把上下两份校核一下,一份是对方发来的一tati一n,包括随后的几份annex,一份是我自己拟的合同。内容太繁杂,还有数据对比,特别是后面的paynt ters,我真懒得看了。” 李葵嘴皮子说得飞快,明月一边看她,一边往下扫文件,说:“到底是在大公司历练过的,现在说话洋味儿十足。原本我还怕你们说我假洋鬼子,现在想想其实根本不用忍,你们都是深谙此道的高手。” “忍什么?” “说话的时候夹英文呗。” 李葵哈哈笑:“没办法,身边人就这德性,上班还要取洋名,放着大好中文不用,每天你来我往说鸟语。” 明月往签名栏里瞥,说:“我看看你是什么名。” 李葵一仰头:“i li!我才不向恶势力低头。” 明月将几份文件粗粗看过,说:“要我校核是没什么问题,我之前在国外出版社也做过差不多的事,不过你这里面专业术语太多,要多花点时间。你现在做什么,我看这里面还涉及动物实验了。” 李葵指着自己公司一栏说:“搞质量技术fu u的,不过面向的大多都是医药机构。听说过药代这个词儿的吧,他们是帮自己公司推销药品的,我们是帮他们公司测试药品效果的。” 明月说:“那你们平常应该也要跟医生也保持良好关系吧?” “有当然比没有好啦。”李葵拿手在桌上画圈圈:“我们盯医生,医生盯药代,药代再回去盯公司,那我拿到单子的机会也大一点。” 明月往椅背上一靠:“哦,怪不得你对某人行踪那么了如指掌。” 李葵脑中“叮”的一响:“嘿嘿嘿不过前晚我真的喝醉了。” 明月白了李葵一眼,将文件放进手提包里,说:“你以后少瞎折腾。” 李葵求和地蹭了蹭她面前的桌面,说:“你不一直没找着工作吗,我再给你介绍个事吧,我有个客户家里缺个辅导yg yu的,一直喊我帮忙呢。” 明月心内一喜,脸上还维持着矜持:“孩子多大了?” “不大,才高中,什么都挺好,就是yg yu特别烂。小孩儿呢又在青春期,有点皮,不太好管束,之前气走好几个了,就等你去降服了。” 明月一挑眉:“那么多人都不行,怎么偏偏就我能降得住?我可是个淑女呢。” “淑女?”李葵嘁一声:“果然灯下黑,你是不知道自己有多厉害吧?朋友,你对自己好像有什么误解啊。” 明月撑不住笑了,说:“那我去试试,不瞒你说,我真的有点缺钱。” 李葵又往她胳膊上蹭了蹭:“这下不生我气了吧?” 明月隔空往她脸上扇了下。 明月夜里得了那家人的联系方式,等李葵跟他们说明情况,隔天就礼貌非常地回过去了一个diàn huà。 男主人接的diàn huà,说话十分得体客气。明月跟他约好了开始辅导的日子,期间又收到对方发来的一系列与自己孩子有关的信息介绍。 明月于是提前在脑中描绘过这孩子的样貌,那该是一个年纪轻轻,有几分桀骜不驯,却仍旧纯真善良的孩子。 果真见到却大吃一惊,小孩儿染着一头原谅绿,戴钻石耳钉,衣服不爱好好穿,不是塌在肩上,就是露出半边肩膀。 见到她的第一眼,指着自己下巴道:“你觉不觉得我在这儿打个洞,特别酷?” 明月对在自己身上疯狂打洞没有任何兴趣,为此活到将近三十岁,带得还是耳夹。此时咽一口唾沫,实话实说:“我觉得不怎样,不仅钻灰,还漏汤。” 小孩听得哈哈大笑,捂着肚子跑去找他父母,说这新老师是个特逗的人,虽然土了点,不过相信我们可以好好相处。 这话明月一度不敢苟同,想她英文系中一枝花,又是在时尚之都耳濡目染过几年的人,怎么陡然一变就成土包子了? 没想到他父母过来将她上下一打量,居然也得出了相同的结论,转天她从李葵嘴里得到评价:“他们说你看起来很朴素,是个正经人。” 明月:“” 明月在找工作的同时,开始了给许梓嘉补课的业余老师生涯,一周保证三个晚上两个小时的辅导量,每周末半天,为了防止她中途放弃,时薪制。 许家书香世家,三代为医,许氏夫妻都是极其儒雅大方的人物,一生平淡低调,不知怎么生出许梓嘉这样日天日地的混世魔王。 许太太不止一次给明月打预防针,细数儿子使过的赶人烂招,又很是责备地叹口气道:“都是我当年在工作上太过好强,三十大几才生了这个儿子,他怕是脑筋不好,才这么好动。” 明月故此多观察了许梓嘉几次,深感他不是脑筋不好,而是老来得子被溺爱太过,所以才造就了这么一身逆鳞,反正无法无天也无人来管。 身为高龄产妇的许太太没有生出一个怪胎,反倒是她这个年轻妈妈出了差错。她有时候真的想不通,到底是她哪里做得不好,所以才害朵朵变成了这样。 面前晃过黑影,明月回神的时候,许梓嘉正咧嘴笑着,往她面前挥手:“老师你不乖啊,辅导的时候开小差,我要告诉我爸爸的。” 明月不好意思地挺直腰:“对不起啊,我们继续讲题吧。” 她手刚刚指向英文试卷上一空,手背上却被许梓嘉一按,年轻男孩身上暖洋洋的气息透过来,他说:“不急,咱们聊聊天嘛。” 明月耳廓不知怎么一热,说:“你父母给我钱,不是为了让我跟你聊天的。” 许梓嘉微眯起眼睛,像是一眼就看透她似的:“你很长时间不恋爱了吧,你现在多大,你总有三十岁了吧?” 明月有些恼的:“你到底要说什么?” 许梓嘉忽的往后一靠,说:“跟我说两句话就脸红,一看就是长时间不跟男人接触。女人这样很容易老的,你看你都长斑了。” “”明月咬牙:“谁说谁说我没恋爱的,我有男朋友的。” 许梓嘉嘴一鼓:“哟呵,真的假的啊,那你把zhà一 piàn拿给我看看,恋爱中的男女,总不会连一张合照都没有吧?” 明月:“干嘛给你看,小屁孩。” 回去路上,明月一阵后悔,明明知道是个激将法,她怎么就还那么蠢蠢地投入到对方的陷阱里去了呢? 不是二十出头的小姑娘了,居然这么点闲气都受不了。 可是转而一想许梓嘉方才的话,她又觉得心惊肉跳,到家第一件事就是照镜子,问丽丽姐我长斑了吗,丽丽姐丢她个白眼:“真以为自己仙女儿啊?” 问朵朵妈妈长斑了吗,朵朵连看都不看她,等兀自享受过新闻的洗礼,才慢吞吞地告诉她:“明月,你一直都有,最近又多了。” 晴天霹雳! 丽丽姐再给明月拉郎配的时候,明月终于不敢矫情,心想就算不谈恋爱也可以出去散心,有人约会总会更加在意平时的衣品妆容。 就算提升不了多少日暮西山的颜值身材,那起码也能跟人合一次小影,下次许梓嘉再调侃自己,她也有机会掏出sh一u ji炫一炫。 约会当天,明月把自己所有的化妆品一起往脸上招呼了个遍,穿小短裙,薄si à,什么老棉鞋,羽绒服,1000d的加绒加厚打底裤就让它们见鬼去吧! 她把自己折腾成个妖精走上街,等从橱窗镜子里看见自己活脱脱像是个缀满了花朵的大蛋糕时,忽然就领会到那些中途气跑的家教老师的心酸。 餐厅里,一路上都有人向明月行注目礼,她将之强行理解为爱慕,硬着头皮往餐厅内部走,然后忽的,脚下一打滑—— 云焕穿着一件松软的高领毛衣端坐在面前,正往面前的咖啡里夹一块方糖。他垂着眼睛,显出长而密的睫毛,灯光落下,下眼睑上一片阴影。 明月忽然就想起了丽丽姐在diàn huà里说的,今晚这位是医生,高学历,高收入,高颜值,而特别值得为他疯狂打call的是:从来没有结过婚哦! 晕头转向里,明月“嚯”地坐到云焕跟前,她揉了揉疼得不行的太阳穴,说:“怎么那么巧,原来他们给我介绍的人就是你啊?” 云焕听见声音才抬起眼睛,微扬的桃花眼一挑,黑亮的瞳仁里闪过些许惊讶和疑惑,仍旧朝着明月温柔地笑了一笑,轻声道:“晚上好。” 心中却早已翻起惊涛骇浪:这怎么,突然蹦出来一个跳大绳的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Chapter 08 云焕招手向侍应生要了杯水,明月正忍受心中碾过的无数车轮,一只手不知道该放在桌上还是放在膝盖上,深刻觉得这世界真是小,来来回回总是遇见他。 早先的洒脱,在一次又一次的乱点鸳鸯谱里变了味,经历过李葵狂轰乱炸式的闹腾还不够,现在直接搬上台面走入相亲阶段了。 高脚杯里浮着一片金色的柠檬和翠绿的薄荷,明月拿牙抵住了,一口气喝到杯底。侍应生直接端着壶又来添了一杯,她点头说谢谢:“我够了。” 一本菜单摆放在女士的面前,明月哪有心思点吃的,推到云焕手边说:“你来。”意外收获他欲言又止的表情一枚。 云焕没有客气地礼让,将菜单重新送去给女士,而是将之摆放到一边,看向一边的人道:“我们一会儿再点,谢谢了。” 彼此之间都沉默了一两秒,明月一连咳嗽过几声,这才挤出一句道:“你怎么也来相亲啊。”云焕笑了笑,说:“形势所迫。” 明月感同身受:“你也是父母催的吧,老人家就是这样的,催完念书催结婚,催完结婚催生孩子,一胎生完还觉得不够,催出二胎才勉强告一段落。” 云焕摸着绵实的领边笑了笑,说:“是这样。” “做人真挺累的,做中国人就更累,无时无刻不被监视。”明月顿一顿,云焕也就顿一顿,她终于有点不耐烦了:“怎么总是我在说话?” 云焕又是笑了笑,几分尴尬,几分犹豫。手已经拨上线条明晰的下颔,清亮的眼睛再向上一抬:“我,其实是有话要说的” 磨磨唧唧,还像是当年擅长打太极的男孩,明月等着他有什么好话要说,就见丽丽姐穿一件枚红色大衣风风火火走进来。 明月耳边“嗡”的一声,随即跳站起来,拦在她必经的路上,疑惑:“你怎么在这儿,朵朵又一个人在家?你不是答应我会陪着她吗?” 丽丽姐拼命向后使眼色,用戴着皮手套的手捂女儿的嘴,再一脸巴结地向身后人笑道:“我女儿,明月。明月,这是你阿姨,这是我跟你提过的,小王。” 丽丽姐身后果然站出来两个人,一个是跟她年纪相仿,穿着明显比她保守的中老年妇女,一个是穿三件套西装,架一副眼镜的年轻男人。 “小王可棒了呢,跟你老妈一个单位的,才三十岁就做住院医师,高学历,高收入,高颜值。”丽丽姐说得眉飞色舞,又向女儿暗动唇语:从来没有结过婚哟。 明月只觉身体里血液奔腾,争先恐后一起涌上脑子,否则她这张老脸如何烧得旺盛,天灵盖上都热得将冒烟。再看云焕,已是尴尬至极,幸好他已低头,留下空间。 丽丽姐也发现到云焕,刚刚要问是谁,肩上被明月一抓,走到后一张座位。她热情吆喝王家母子一同入席:“看看要吃什么,今晚我做东呀!” 王太太撇嘴:“哪里的话,肯定是我们买单。” 丽丽姐立马咯咯地笑,招来侍应生问:“fu u员,上次我跟朋友在你们这吃的印尼燕窝,你们这里补货了没啊,一定要最好的,次货不行的哦!” 明月正被朵朵一人在家烧得心火旺盛,抓过丽丽姐胳膊问:“你有没有招呼其他人看着朵朵,她晚上要看新闻,要做题,不然她会生气的。” 丽丽姐中途几次要打断她,都被明月装糊涂略过。噼里啪啦一通,对面王太太听得一清二楚,趴过来问:“朵朵是谁啊,你女儿好像很在意的样子。” 丽丽姐一甩头发,瞎话是张口就来,说:“没有谁,就是我弟弟的孙女,偶尔放在我这里,人很调皮的。”她点点小王:“介绍一下自己啊,小伙子就是儒雅!” 此刻云焕的夜间任务也到,他立刻礼貌起身迎了一迎,将菜单递送过去后,便心眼另按地丢到后面一桌去,听那小王讲:“我是骨科的。” 丽丽姐附和:“骨科好啊,医院里,都是履历漂亮,成绩优秀的才留得下。小王也留过学的吧,去的哪个国家呢?” 小王说:“德国。” 丽丽姐鼓掌:“德国!德国骨科就更好了。” “噗——”云焕一时没忍住,失控笑出来。 对面眉目清秀的女孩相当不解地看了他一眼,他立马虚握着拳头放在唇边咳嗽两声,解释道:“喉咙有点不舒服。” 女孩红脸一点头,云焕说:“你继续点菜。” 身后却又有动静,桌子明显被一推,他忍不住回头,正好看见明月黑脸站起来。她将面前的餐巾一甩,说:“对不起,我有事要先走。” 一桌上剩下的人都齐齐怔在当场,丽丽姐率先反应过来,一把拽住明月胳膊,低声威胁道:“没礼貌,你敢走试试看!” 明月不由叹气,话是对丽丽姐说的,一双眼睛却忍不住落在对面云焕的身上:“妈,看来你没把我的情况和阿姨他们说清楚。相亲最重要就是坦白,你何必为了赶我出阁,向大家编故事呢。” 一番话弄得丽丽姐很是尴尬,连忙跟对面解释。明月终于得以脱身,拎上自己的包,一阵风似的跑出去。 另一边,有人跟着起身。 清秀的女孩大惊失色,问:“你去哪?” 那人拿上外套和围巾,从钱包里抽出一沓红色,说:“对不起,有急事,你菜照点,我来埋单。” 云焕找到明月的时候,花蛋糕正杵在瑟瑟寒风里,动作夸张地招揽出租。她穿得极少,两条笔直光溜的腿露在外面,云焕都替她觉得冷。 走过去,在人肩上拍一拍,明月拧着眉转头过来看他,微带戒备地问:“还有什么事吗,我挺着急回家的。” 云焕稍抿下唇,说:“现在是交通高峰期,你根本打不到车的。还是回你妈妈家对吧,我送你回去。” 明月呢哝着:“是不是打扰到你了。”再看他已经穿戴整齐地出来,明显木已成舟,索性就不跟他客气,说:“那麻烦你。” 云焕还是骑的那辆摩托车,备用的头盔被递去明月手上,往下戴的时候卡下头发上一堆叮叮当当的发饰,她举臂拖了满手。 他有意调侃她拿自己当橱窗里的架子,然而看她皱巴巴的一张脸上笑意全无,又硬生生把心底内吐槽的压下来。 明月道:“走!”说着就撅起屁股往车上爬,云焕一胳膊搂住她腰拖下来。她只觉小腹一阵暖意融融,微怔,站到地上的膝盖都打战。 云焕倒只是好意的关心,指了指她大腿道:“就这么准备上车?今天零下多少度知道吗?年纪轻轻得风湿病,都是这么来的。” 明月不好意思地往下拉了拉短裙,是冷,风一过来,钻着心的疼,可是云焕突然解了脖子上的长围巾,塞进她手里:“自己围。” 明月讷讷不知如何是好,往他一边推了推,迟疑:“可是你怕冷。”云焕压着唇角,淡淡看了她一眼,她又将手缩回来,乖乖照做。 围巾宽阔而长,明月在腿上缠上起一周,还能将尾巴从脚踝穿过盖在脚面上。刚刚立起身,要向对面人炫耀自己手艺,肩上又是一重—— 云焕居然连赖以为生的大衣都送给了她! 就在明月出现一脸几分感动c几分疑惑c几分防备的混杂表情时,云焕说:“别误会,换成任何一个其他人,我都会这么做,男人就该这样嘛。” 明月说:“不是,我是在想我这模样,一会儿该怎么上车。” “” 试问天底下,自作多情的人有几个。 云焕将车停稳当,看她兔子似的蹦到车旁边,转身朝向他的时候眨一眨眼。云焕默契的一手扶车,一手将她抱起来,明月屁股再一拱,侧坐到后座上。 云焕随即上车,一脚撑着地上,扭身瞥过她一眼:“你这样坐不稳当的,路上有什么状况随时抱好我,我也会开得慢一点。” “知道。”对于突如其来的亲密,明月泰然处之,真正相交淡如水的两个人,就算是面对面拥抱也不会有任何感觉。 然而当车开起来,她下意识地环住他劲窄的腰身,上身贴近他肌肉硬实的后背时,许是风吹得太烈,她只觉得心瑟缩了一下,呼吸困难。 到家的时候,明月冻成硬邦邦的冰块,直愣愣地从车上蹦下来,双脚落地一刹那如细针穿刺,疼得她一阵嘶声。 云焕看出她狼狈,一手勾上她胳膊,稳住她道:“坐久了,血液循环不畅,你稍微把脚动一动,很快就会好。” 明月先将衣服脱给他,继而边解围巾边动,围巾一道一道折手里,这却有几分为难:“不然我把这个洗过再还给你?” 云焕抱过来,不在意地说:“没事,不脏,剩下的我自己来。你还是赶紧上楼吧,不是着急要回去看朵朵吗?” 明月连连点头,说:“那我先走了,回见!” “哎,明月。”云焕又在后面喊住她。问有什么事,他先笑起来,上半身倚在龙头上,两手随意搭一起,说:“你胖了。” “”明月那叫一个哭笑不得,朝着他“呸”一声:“你也胖了,一只手都圈不过来腰。” 有共同回忆的人,总能在不经意间找到细小的默契点。 两个人再相视一眼,都忍不住咯咯笑出来。 云焕蹬上脚撑,拨着龙头拐弯要走,明月却又在扭捏里喊住了他。那桃花眼一挑,眼睛的弧度和看人的方式,简直和朵朵如出一辙:“还有事?” 明月绞着手指,很少这么挣扎:“你要不要要不要跟我一起上楼看看朵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Chapter 09 明月说:“你要不要要不要跟我一起上楼看看朵朵?” 老实说,云焕方才只穿一件毛衣,顶着满路寒风开过来后,已经觉得喉咙微微带些刺痛。明月说话之前,他打定主意回去泡杯胖大海润一润。 像她说的,尽管hé pg分手,彼此之间再没有爱恨更没有瓜葛,但这几次遇见时的不愉快显然破坏了这一平衡,两两见面还是带些尴尬的。 可云焕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有些雀跃,想到上回送她回来时,朵朵堵在窗户后拼命撞玻璃的样子,再怎么坚硬的一颗心都会被软化了。 云焕于是将车推去一边黄线后停好,拽了手上的皮黑手套,走向单元之前在挂在龙头的粉色小头盔上轻轻一弹,嘴角噙笑。 明月站在台阶上看得一清二楚,那一指轻弹仿佛点在她心上,她下意识捂了捂胸口,又觉得自己实在滑稽,索性顺着脖子摸到头发。 唉,出门前精心打理过的头发都被压塌了。云焕跟她并肩走的时候,微微后仰着脑袋煞有介事看了下:“还好,不丑。” “”明月扁着嘴:“谢谢啊。” 小区年头不算远不算近,没赶上家家户户按电梯的好时候,也没老到能由政府改造在外墙加设,于是上下行动全靠脚力实现。 丽丽姐当年为了日照好,特地买了七楼,如今每每爬上爬下都有一番抱怨。明月是久不运动的人,回国苦练一个多月还没能适应。 于是黑黢黢的楼道里,除了两人一重一轻的脚步,便满是她粗噶的喘息。她也是客气,扶着栏杆慰问后头已过而立的大同志:“累不累?” 谁料身边一阵风过,一道黑影矫健越过,若是此刻有一道光投射到云焕脸上,那必然是戏谑里带着嘲讽的:“你说什么?” 明月揉着吸气,说:“七楼,703,你快,你先上去等我。” 云焕嗯一声,又说:“到了这儿还不知道你家门朝哪开,那我也太逊了。” 明月眼一翻,好奇:“你这家伙还跟踪过我上楼?” 云焕似乎是笑了笑,跃上一层平台,映着一分月色,眼神明亮又深邃。他轻点着下巴,给出模棱两可的回答:“以前这儿,可是我的圣地啊。” 仔细想想该是很暧昧的一句话,只是由云焕口里说出来,却仅仅是陈述一件过去已久的往事,所有故事盖棺定论,没那么多无处安放的情绪。 明月也该是这样,眼前却总有他那年月色里朝她招手的画面,穿白衬衫的少年郎,影响了她从此之后的所有审美。 明明拍拍僵硬的膝盖,重新提起一口气,高跟鞋踩在楼梯上咚咚咚地响,云焕逗小孩似的说“要追上你了”,还是被她先跑回到家门前。 开门的时候,明月忍不住将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听里面的动静。没有喊叫,没有哭声,一向容易焦虑的朵宝宝好像鲜见的听话了一次。 只是开门一瞬,明月被眼前场景吓得倒吸口气,朵朵迎面躺在地板上一动不动,听到她的声音,这才拧着小眉毛苦兮兮地抬起脸。 “明月!”小手往地上拍了拍,半张脸上洇的血,已经因为时间过长而干了,大眼睛里蓄满眼泪,即将天降暴雨:“都怪婆婆的沙发。” 明月看得一颗心稀碎,蹬了高跟鞋就跑进去。 她先是将地上的小可怜一把抱起来,再像所有愚昧的中国父母一样,不告诫孩子小心,反而怪罪一个不会动不会说话的沙发:“打它,它坏!” 这时方才得以进门的云焕忍不住因为这句话笑了笑,动静惊扰酝酿感情的小姑娘。一秒钟前还伤心欲绝的朵朵忽然充满电似的蹦直起来,朝着他眨眼。 揉一揉眼睛,再使劲眨眼! 朵朵鲜见如此激动,将身前的明月猛地推开,短腿一阵快跑,张着手便要飞扑过去喊:“爸——” 忽然想到什么,刹住车扭头看向身后的明月——明月说,不可以乱喊爸爸,不然云焕会被吓到的——她又扭回来看云焕。 小小脑子一阵快转,于是将音调硬生生扭过两下,说:“粑粑是臭的。” 云焕以及明月:“” 可真是难为孩子了。 明月抱着朵朵去洗手池边洗脸,她人精瘦,胳膊纤细,孩子却抱得很是稳妥。朵朵被夹在胳肢窝下,像一只被放倒的枕头,她略难受地扭了扭。 明月说:“别动,一会再摔下去。” 怀里的胖姑娘却陡然轻了许多,云焕很自然地从她怀里接过朵朵,说:“我来,你去找找家里有没有酒精,我一会给她处理一下外伤。” 他方才脱了外套,毛衣的袖口被捋上肘部,露出肌肉匀称紧实的小臂。前送的视线出现偏差,搂过孩子的同时蹭在明月的小腹上。 明月只觉得那一处着了火,本能的离热源发起处远一些,嘀嘀咕咕地说道:“行啊,酒精是吧,还要什么,我一起给你拿过来。” 话答得很快,云焕却见她似没头苍蝇打转,只绕过客厅很小的一片范围后,又走了回来,沮丧地说:“这家里肯定没你说的那些。” 朵朵小脸戳在水柱前,正愉悦地享受云焕的妙手十八摸,忽然就听得耳边水声暂止。朵朵还没来得及表示不满,云焕已经将她竖着抱起来,抽纸给她糊脸。 “没有?”云焕奇怪:“这种最简单的常备药怎么会没有,我要是没记错,你妈妈她也是个医生吧。” “医生跟医生之间是很不同的。”明月叹气:“你不能用寻常人的思路去琢磨我妈。这样,你陪朵朵坐一会,我下楼去买。” 云焕挡到她前面,将朵朵放下来,再细心地拽了拽她的小袄下摆:“还是我去吧,你陪着朵朵,你这样子怎么出门?” 明月一怔,上下打量自己,我这样子怎么不能出门了? 云焕笑:“别瞎想了,我是怕你感冒。”他将袖子放下来,套上大衣:“我一会儿就回来,你再烧壶水,孩子看起来很渴了。” 云焕说着就往外走,刚进玄关,身后又是一阵细碎的脚步声,随即手上软软热热。头一低,他看到朵朵又来到自己身边,牵着她的手。 朵朵可怜巴巴地看着云焕,已经松了的双马尾挤到后脑勺上,她乱蓬蓬的小脑袋紧紧靠在他腿上,说:“朵朵也要去。” 一大一小,如同偎依,屋内乳白的光线投射,他们大小交叠的影子照在白墙上,分外融洽明月转过身:“我去烧水,你们早去早回。” 一路上,朵朵兴奋异常,一度同手同脚走得别别扭扭。花花草草,风声虫鸣,都是她灵感的源头,云焕听她莺啼婉转地唱了好几首自编曲目。 安静下来,方才一幕重新在云焕脑子里不停闪回,当时见到的第一眼就觉得哪里不对,现在回想起来更加觉得满是疑点。 到家时,朵朵鼻血早就干了,这证明她的摔倒不是最近这几分钟的事,甚至不是最近十几分钟的事。再怎么不爱动的孩子,能在凉飕飕的地上躺这么久? 朵朵躺的地方离门最近,离客厅却有一段距离,她告诉明月始作俑者是那碍事的沙发,难不成扑倒之前她还经历过一次长距离的飞行? 最好的解释是,朵朵一早就从沙发上摔了下来,但为了保证创面的完整性,没有止血也没有冲洗,而是在听到有人回来时,躺倒在最显眼的地方。 而为什么这么做的原因也不难猜测,就和酷爱用哭泣或打闹吸引父母注意的孩子一样,她也是在用自己的方法来求得大人的关注。 云焕此时抓着她手,揉了揉她肉嘟嘟的脸颊,很难形容此刻的自己是怎样的一种心境。年轻的男人只是涌起最单纯的希冀,希望这位小女士能够开心。 于是在药店柜台边的玩具糖时,云焕眼前一亮。这是一种肚子浑圆,摆满了七色果汁软糖的产品,胖乎乎的身材上方还按着一个通电即用的小小风扇。 云焕过往与孩子打交道的经验告诉他,像孩子这样肤浅的生物,最喜欢这种华而不实,又可以尝到酸甜滋味的小玩具。 然而职业习惯让他本能对这些东西产生抗拒,材料是不卫生的,里面的糖果是有色素的,所有味道都是工业香精勾兑,而多吃糖对孩子有诸多不利。 不过原则摆到今晚变成一张废纸,云焕挑过一个粉色包装带芭比印花的塞去朵朵手里,满脸期待地问:“朵朵喜不喜欢?” 朵朵又是轻拧着眉头,嘴角下压,然后赏赐给对面焦急等待夸奖的幼稚成年人,一个宛如智障的表情。 “”他刚刚是不是被人鄙视了? 一直站在收银台后看二人互动的店员忍不住笑道:“帅哥,你女儿可真可爱,长得怎么这么漂亮呢,不做小童星真是可惜咯。” 云焕微怔:“我女儿?” “嗯,对呀,你们不是父女吗?长得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特别是眉眼鼻子和嘴巴,脸型也像,皱眉的时候眉头还都带着小窝呢。” “”大姐,这一张脸就这么多五官,全被你说完了吧。 云焕一手提着药箱,一手牵着朵朵往回走的时候,忍不住诱导小孩地问:“朵朵,为什么你头一次见我就抱着我不让走,上次还喊我爸爸呢?” 朵朵亮晶晶的黑眼珠子一转,很是警惕地看过他一眼,侧身甩了他的手,又不愿意离得太远,用小胳膊夹着。 云焕施展魅力,用他在儿科学来的招儿,抖尽浑身解数:“我刚刚帮你洗脸,咱们就算是好朋友了,好朋友之间是不应该有秘密的。” 朵朵背着身,声音闷沉沉的:“明月不让我说。” 云焕一听有戏,按捺住激动道:“你告诉我,我是不会跟她说的。朋友之间,也该要为对方保守秘密。” 朵朵不理他。 “这样好不好,今天你乖乖把话告诉我,我下次还给你买糖吃。什么种类的都可以,果汁的,巧克力的,硬的,软——” 朵朵忽然在一个垃圾桶前停下,然后将手里那瓶花花绿绿的东西扔进去。 展开手心,那里面居然是一只已被拆得四分五裂的小风扇。所有叶子都折下来,正蔫头巴脑地聚在一起,扇壳剖得七零八落,完全看不出本来的样子。 朵朵拨开残骸,从里面抓起一枚小小的马达,兴奋地一连“哇”了好几声,然后抬头冲他笑起来,糯糯地说:“谢谢。” 于是乎,善于用糖做钓饵的坏蜀黍,头一次遇上了劲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Chapter 10 云焕跟朵朵回来的时候,明月给俩人都准备了一杯冒着热气的红彤彤的姜茶。她从云焕手里接过药箱,感叹:“买了这么大一箱东西哦。” 云焕说:“正好看到有药箱卖,就买了,里面的常用药是我配的。以后有什么小问题可以去里面找,注意日期及时更换就行。” 明月点点头:“有你配药肯定好啊,毕竟是大名鼎鼎的云医生。放心吧,我以后一定记得替换,就是多少钱,我现在去给你拿。” 明月说着起身去拿包,被云焕拉住胳膊,手随着她动作稍微一滑,移到骨节分明的手腕上——两个人视线凝在同一点,都有些尴尬的快速分开。 云焕说:“不值钱,你不用给我,以后请我吃顿饭就行。” 明月想到今晚破坏了他的相亲,又要他在风里骑了那么长的一段路送她回来,她都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更遑论是他。 明月说:“饭是一定要请的,你先喝点这个去去寒气,别感冒了。”她把那杯姜茶塞进他手里,又去拿了包饼干:“再吃点这个垫肚子,今晚太不好意思了,没破坏你的婚姻大事吧?” 云焕对这话题明显不感冒,挥手道:“别提了,是被押上的梁山。老师给介绍的,为了他面子简直不能不听。这样才好,不然两个人傻傻坐一晚,谁知道要说什么。” 他又盯着手里的杯子看,出于职业习惯地说:“其实姜茶只能补充糖分,感冒是由病毒引起的,喝这个并不能防治感冒。”又一顿:“你这姜茶哪来的,是你现煮的?” 不远处的垃圾箱里有两个拆封的红色包装袋,上面品名三个字尤为扎眼——月月舒——明月一侧身,挪着小步过去挡住,朝云焕笑了笑。 男人默默将手里的杯子放下,再抽了几块饼干吃,洗手回来后立刻就给朵朵再清理了一次鼻子上的小伤口。 朵朵中途打了七八个哈欠,明月坐到她身后,摸着她散了的小辫子,向云焕小声说:“到她睡觉的点了,困得眼皮都睁不开了。” 小孩身上常年有一种淡淡的奶香,一闻便仿佛看见她还是嗷嗷待哺的婴孩,四脚朝天地躺在床上,抱着一只比自己胳膊粗的奶瓶吸吮。 明月身上则是清幽的女人香,气味实在浅淡,忽而一阵有,一阵又没有。是沐浴露的香味,亦或是化妆品吗,也可能只是泡过衣服上的护理液。 两种截然不同的气味混在一起,格格不入又浑然天成,闻惯医院里冷冰冰的消毒水味的云医生,许久没有受过这样身心的洗涤。 云焕手脚麻利,很快就将朵朵收拾干净。明月也已经将她的小辫子拆好,亲亲她耳朵道:“我先把她抱去卧室,过会儿再给她洗漱。” 云焕挡开她手,说:“我来好了。”她微一皱眉,他说:“折腾这一晚,你也累了,我毕竟是男人,力气要比你大一点。” 他身材高大,手长脚长,轻轻一搂,不费什么事地就将朵朵抱起来。小孩柔顺地靠在他怀里揉眼睛,像是小了一整圈,那么稚嫩娇弱地团在一起。 云焕跟着明月走进房间,不由环顾一下四周。与其说是房间,还不如说是临时自储物室里辟出的一块睡觉的地方,东西塞得到处都是,连个隔断的门都没有。 明月发现他视线,不太好意思地说:“我出去得早,我妈妈一直一个人住家里,东西摆得是乱了点我已经准备找房子了,就是到年底了,肯租的不多。” 云焕嗯一声,将朵朵放在一米二的窄床上,方才已经闭起眼睛的小家伙忽地打了个惊跳醒过来,一把抓住他的手,小声呢哝着什么。 云焕睨了一旁为难的明月,将大手抚在朵朵圆溜溜的小肚子上,轻轻揉了揉,低声道:“睡吧,我过几天就来看朵朵。” 朵朵还有些不相信,手抓得更紧一些,可惜意志力抵挡不过瞌睡虫。她大大的圆眼睛很用力的睁开c闭合,再过会儿,闭合的时间越来越久,终于睡去。 云焕轻轻抽了自己的手,拉过被子帮朵朵盖过一角肚子,起身的时候,明月头靠着一边墙壁,满脸意味不明地打量他。 云焕出去的时候,明月卸妆洗过一次脸。此时不着粉黛的一张脸上透着肌肤本来的颜色,她脸瓷白紧致,五官清丽,鼻子上点着几颗颜色很浅的雀斑。 她洗尽铅华的模样,反而比晚上淡妆浓抹要漂亮许多,人也陡然年轻起来,根本不像是一个奔三的女人,倒像二十岁出头,跟记忆里一样甜美。 只是那双眼睛是一双见过风雨的眼睛,不再清澈到一望见底。云焕知道她有心事,他自己也不轻松,但都维持了沉默,就这样一直走到门口。 云焕在离开前说:“如果你想找房子的话,我可以帮你问问。我那边公寓正好有人退租,地方不大,不过胜在交通方便,配套齐全。” 明月问:“不会麻烦你吧?” 云焕说:“我也不是二十四小时都在工作的,何况只是举手之劳,跟那边房东带句话的事情,就是怕你觉得不好。” 明月说:“我有空去看看。” 两个人都没话好说,一个倚在门框上发呆,一个站在门外发呆。然后都一抬头,四目相撞到一起,又是尴尬一笑,气氛更加凝滞。 云焕看了看表:“我要走了,还要回医院值夜。” 明月点头,又说等等,回去把饼干拿了递过去:“夜里饿了可以吃两块今天真的麻烦你了,我心里觉得很过意不去。” 云焕挥挥手套:“瞎客气什么呢。” 四十分钟后,云焕带着满身寒气来到医院。夜里除了急诊,医院鲜见的安静下来,住院部里更是空空落落,难见人影。 路过护士站的时候,值夜的小护士递给他一杯热豆浆,说:“换班时候新喊的外卖,拿一杯去喝去去寒气。这个天骑摩托多冷啊,小心别感冒了。” 云焕道谢,在值班室里换过衣服后,就着豆浆吃饼干。脑子里乱糟糟的,由方才小护士的话联想到明月,再想到他们大学的时光。 那时候的明月什么样呢,青春无敌,活力四射,一双眼睛里满是古灵精怪。她以为自己已经成熟,可以ěi zhuāng得很好,其实所有的心眼都显在脸上。 头一次见面的事他忘得差不多,招新那几天人多事杂,他在广场上看人看得眼花。等第二次跟着团员去劝她进团,这才对她有了那么一点点印象。 “我是陪我舍友去的,没想加入你们礼仪团,现在我舍友没进得去,我反进去了,你说这不是影响我们宿舍的团结吗?”她矮一截,仰着头跟他说话。 团里报名的人多,刷掉的也不少,进来的新人有一多半会淘汰在最初的培训里,再有一小半被各种琐事恋爱耽误,真正能定下心来形成战斗力的不多。 为了弥补那一群人的损失,团里在一开始很重视第一波被录取的新人,对他们争取得多,放弃得少。云焕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既然做着团长就要做到最好。 他劝这位姑娘:“我觉得这并不是什么大事,你完全可以在适当的时候和你的舍友解释一下,相信她一定可以理解。” 云焕在社团锻炼几年,思想工作做得非常到位。 当时就向明月引经据典,条分缕析,自培养人的气质c锻炼人的意志,一直谈到规划未来目标,修正人生路线,入团的种种好处被他说得头头是道。 不知道语境的还以为是什么高考动员,“春心动”在一边面面相觑,都暗自感慨云焕口才绝佳。只有明月岿然不动:“不行,那样就是背叛舍友。” 云焕觉得希望不大,随口一句:“其实之后我们还规划了很多hu一 d一ng,会有不少赞助,跟那些掏钱的社团相比,我们的团员都是有钱拿的。” 尽管天色漆黑,校园里的路灯不过聊胜于无,云焕仍旧发现对面姑娘眼中似是精光一闪,随即整个人都变了副样子:“我参加!” “”云焕有点难以置信,想问是哪句话让你转变这么快,就见她鱼跃般往面前一杵:“那个真的能有钱拿吗?能有多少钱?” 明月一心向钱,做什么都比其他人积极,只是资质平平,“春心动”不止一次抱怨过她歪七扭八的体态和一塌糊涂的妆容。 明月和其他团员一样,最爱不过的就是化妆课,只是一直没练出两把刷子,每每出礼仪都只是简单把化妆品往脸上一推,边走边往下掉粉。 而她个子不高,每每要穿七公分往上的高跟鞋修正身高,一场hu一 d一ng蹦来跳去时常崴脚,云焕的自行车后座一度成了她的专属位置。 刚开始的时候还有几分扭扭捏捏,每次上来下去道谢不停:“云学长,我请你喝奶茶吧云学长,我请你去食堂吃家常豆腐” 后来渐渐就露出老油条的样子,往往微昂着下巴将手一伸,等待人扶。云焕恍惚觉得自己成了慈禧身边的大太监,只差甩甩袖子说一声“嗻”。 一次她脚确实肿得厉害,只能兔子似的单脚跳。云焕见她如此蹒跚,二话没说就捞起了她腰,将她抱上了自行车后座。 一向活泼的明月鲜见的噤声不语,低头的同时也垂下了细长的眉眼。路上经过陡峭的下坡,他迎风说道:“坐不稳就搂紧我。” 她却明显离他更远了一些,连些许暖意的体温都感知不到。 随后的一周她像是人间蒸发,再度出现的时候给他发了一条奇奇怪怪的短信: 云焕随手回了一个“好”字,上课的时候总忍不住想这人到底要说点什么。铃声一响,他抱着书本头几个钻出教室。 “春”在后喊他,跟他并肩而走的时候,忍不住开他玩笑:“大家说你跟那个一年级的小孩在谈恋爱,听得我们几个的心都碎了。” 云焕笑笑,说:“哪个小孩啊,一周就帮我换一个对象。我说那些人累不累,成天就只关心这些鸡皮蒜毛的八卦嘛?” “这么说你对她没意思咯?” 云焕轻声一嗤:“到底对谁?” 身边忽的一个黑影晃过,明月提着书包埋头从他们旁边经过。 那晚云焕在宿舍楼下等了半小时也没见人来,给她打了几次diàn huà,发过几回短信,她这才姗姗来问: “”云焕八成是饿的,血糖低,所以带着一分不耐烦: 散漫的口吻,隔一会,她居然能再回一个更气人的过来: 云焕嗤的一声笑,踢了脚旁边的垃圾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Chapter 11 云焕是出了名的好脾气,一时间的失控无伤大雅。 踢过那个可怜的垃圾桶后,他一个人去食堂吃了晚饭,再到图书馆里看了一会儿书,等时间渐渐走入闭馆的循环,他方才起身刷卡,带走了几本大块头的书。 图书馆门口遇见“心”,她喊他带自己一程,他看着她与黄奕别无二致的正脸,点了点头:“上来吧。” 等睡过一晚醒来,那些笼罩在心头的不快已经烟消云散。 再在礼仪团见到明月的时候,她却明显有气未消。她脸一点都不黑,看着他的时候却沉如锅底,一路气势汹汹走过来,明摆着要跟他掐架。 只可惜硬拳砸到棉花上,细针洒在泥土里,急躁的明月遇上慢半拍的云焕,不仅半分好处占不到,还被他不管不顾不理会的三不政策搞得极度无语。 天底下最痛苦的是什么? 那绝对不是被人骂了,晚上躺在床上才想起回骂的话,而是你已经蓄好力气过去找碴了,那人却摆出一副天下太平的样子,双手合十说一声阿米豆腐。 一连好久,云焕环抱双手,在一个无人的角落,恶趣味地欣赏着明月诸如此类的表演,尤其热衷看她气恼又隐忍的模样。 她的妆开始画得更烂,两条黑长的眉毛像横在面粉脸上的疤。说起话来如开嘴的炮弹,轰轰又隆隆,大家都笑着说,团里来了假做事的真xiǎ一 jiě。 嗯,董xiǎ一 jiě。 只不过这样的机会珍贵,一天少比一天。学期即将结束,各大社团都停止hu一 d一ng,大家渐渐把注意力放到书本上去又要kǎ一 shi了。 云焕开始早起,骑着他的小车去图书馆占座。那里是寒冬里唯一点燃的火把,单凭一直开放的暖气便吸引所有人的注意。 馆门每早七点打开,六点就有人顶着黑夜赶来,云焕是其中一员。他穿着厚实的大衣长裤,围巾包裹住半张脸,需要修剪的头发懒洋洋地飘在半空里。 他在这里又见董xiǎ一 jiě,她背两个书包,孤零零地挤在男生群里。来前没做防护,除了一件薄薄的羽绒御寒外,小脸脖子跟手都露在寒风里。 走时着急,董xiǎ一 jiě的长发就这么披着,又黑又直。已经长得很长,垂到腰上,若是顺到脸前,换个光线,立刻就能上演著名日式恐怖片。 当然如果再换个场景,也能上演著名日式爱情动作片。 云焕捏了捏突起的喉结,莫名有几分尴尬,他随手解下缠成一圈圈的围巾,抛到明月怀里,说:“喂,系上。” 明月冻得嘴唇发紫发肿,稍一疑惑地鼓起两腮,就像是撅起了嘴。她拿胳膊夹着围巾,语气里带着不耐烦:“用不着,再说我也没手啊!” 哪来那么多的气哦,河豚么你?云焕一弯身子,长臂就将她人连包一起摘了过去,他三两下把人包好,抓着她两肩塞在自己身前。 明月:“” 后面有人抱怨:“怎么还带插队呢,我们辛辛苦苦排了半天容易吗,你说插一个就插一个,多一个人都少一个位子,你懂不懂?” 云焕解了围巾,脖子里正凉呢,头一歪看到后面,挑着眉:“你有意见?” 他人高马大,习惯了俯视别人,不想笑的时候压下唇角,也很有几分唬人的模样。后头方才还据理力争的男生一下就没了声,只能扁着嘴咕哝,什么人哦。 云焕这时却拍拍明月,说:“你好好在这儿站着。”随即,长腿迈开,带上她的包走到她先前的位置,缩着脖子等待门开。 当天明月帮李葵占位,在此之前,两人已经为这伟大的行动讨论过小半个月,又在经历过小半个月的爬不起床后,终于在本日迎来胜利的曙光。 云焕听她们如此无能,腹诽对面不是女人,于是男人地随口一句:“那以后我帮你们占位置,你们能赶在我有课前过来就行。” 李葵受宠若惊,大呼万岁,激动之中抓过云焕的手说:“我亲爱的达瓦里希,你真是全天下最好的人,我已经决定了,你还是我心中的第一大帅逼。” 难道还曾经不是过?云焕将手快速抽出来,不自觉地甩了一甩,转而看到明月正一瞬不瞬,直勾勾地盯住他。 她眉眼生得柔长,哪怕瞪大眼睛也仍旧是细媚的模样。又因为黑眼仁生得很大,并不风情,甚至常常透出点少女淡淡的娇嗔。 云焕被她看得背上发痒,无声地问:“怎么了?”她却将眼睛一耷,歪头枕在纤纤的指上,闷声将书翻过去一页。 云焕的占位生涯全新开启,舍友知道之后,纷纷骂他重色轻友:“让你帮一次忙,就像要了你命一样,人家小姑娘一句话,你还当圣旨了。” 不是圣旨,是懿旨,慈禧那老妖婆的话,说出来可比傀儡皇帝还管用。 云焕往他们床上各踹一脚,说:“少放屁,给你们占过那么多次,你们哪次来过?一觉醒来,图书馆都闭馆了。” 而且,云焕从来不白帮忙,明月跟李葵每早都给他带早饭。一杯豆浆是没跑的,剩下的每天换,花卷肉包烧麦饼,偶尔还有她们自己新买的零食。 只是好景不长,这对宿舍姐妹花开始得寸进尺地打起了其他主意。云焕不仅仅要给她们俩占位,还被赋予了替她们同宿舍另两个人占位的神圣使命。 那两人就远远不如明月和李葵这么好伺候,一会儿嫌位置挑得不安静,一会儿嫌头上顶着空调风太大。这也不是,那也不是,细细碎碎说上一整天。 其中一个对云焕很是感兴趣,把原本一桌的明月赶到旁边去,自己坐到他旁边问东又问西。明月也没什么反应,跟陌生人拼桌乐得清静,一人埋头就是一整天。 好脾气的云焕也有忍不住的时候,他跟在去卫生间的明月身后,向她表明不再为她们占位的决定:“我怕再这么下去,你们一整个班的人都要我管。” 他们在三楼,明月背靠着木制的扶手,身后是洒进大片阳光的空洞。她乌漆漆的头发被照出一点浅浅的棕,瞳仁却仍旧黑得像盘久了的手串:“那就随你咯。” 语气散漫,举止轻佻,她不屑一顾的态度彻底激怒了云焕,他抓着她胳膊问:“就知道帮人帮不出好,我替你跑了那么久的腿,还听不到你一句谢谢是吧?” 明月像是忽然很迷惘的:“云学长,你是为了我跑的腿吗?” 云焕一怔,将她胳膊一甩,半晌说:“算了,狗咬吕洞宾。” 明月却拦到他面前,说:“云学长,我可不是随随便便就会得寸进尺的人。” 那你怎么还一步紧似一步,看我累得像只猴却无动于衷呢? 明月这时捋了捋长发,细软的发丝如雾般聚起,一股一股缠在他眼睛里。 明月朝他笑了笑,嘴角却分明是讽刺:“或许我们都该诚实点,你说是吗?” 肩上忽地被人一拍,同事声音响在耳边:“想什么呢,眼睛都直了,是不是太累了,今晚听说你有特别节目哦!” 云焕回到现实,抬手捏了捏僵硬的颈椎,说:“别提了。” “是人长得不好看,还是举止太粗鲁。不至于啊,我听说你师父很有眼光,又是一向往来无白丁,手里拿出来的都是上得了台面的。” 云焕仍旧是说:“别提了。” 同事问:“是不是还是旧情难忘,惦记你上一个?” 云焕笑:“没有的事,都过去多久了。” “有两年了吧,都两年了啊,想想时间怎么过得那么快呢。说句实话,那时候的你可太吓人了,整天黑着个脸,独来独往的。我们根本连话都不敢跟你说一句,又怕你强一上手术台让病人遭殃,所有人都被提醒多看着你点。” 忆起那段往事,还真是让人赧颜,云焕说:“真的都过去了,大丈夫何患无妻,没必要为在一个不适合的人身上浪费时间。” “哎,这就对了。” 同事八卦过一场,又要出去,云焕喊住他问:“干什么去?” “查房啊,老大,你是我们头当然不用受这份罪了,我们这些可怜的住院可要全天候注意患者动态的。” 云焕说:“算了吧,你们大半夜喊我过来帮忙抢救的事还少了吗,那时候怎么不想想我是你们领导?你先等一会儿,我还有事问你。” “行啊,嘛事儿?” “租房的事!” 两个人不过刚刚说了几句,就有护士过来喊云焕,某床病人情况危急,另一个值班的住院医师搞不定。 云焕二话不说放下手里的饼干和豆浆,跟着同事前后脚跑出去。 这一抢救就是忙到凌晨,云焕坐下来刚刚喘过两口气,紧接着又有新的状况。等熬到下了夜班,写过病程,还得回办公室坐着熬到正午。 等终于腾出时间,又跟同事问过租房的事情,云焕一翻桌上的日历,一晃数天,今日居然已是小年。 他点了一支烟,走去窗前,押了一道风口。明月的号码存在联络人里多日,是他闲时从李葵那要来的。 李葵对他和明月很是挂心,等来他要联系方式后就更加激动,时不时就来敲打一下:“你一定要对明月好哦。” 她对云焕跟明月的关系一直过分敏感,念书那会儿就甘当他们俩的红娘。云焕跟明月在图书馆谈崩那次,也是她站出来做调停。 李葵苦口婆心地跟他说:“你们到底怎么啦,之前不是好好的嘛。明月对你可好了,你知不知道,每天的早饭都是她给你买的。” 云焕当时一怔:“你们不是说一半一半吗?” 李葵说:“才不呢,那是明月要我那么说的,因为怕你拒绝呀,就撒了一个小谎咯。其实都是她的钱,你说她多节省的一个人啊,却特别舍得给你买好的。怕你等急了会饿,她就翘了早操去给你买,为这事,纪检组长记了她几回了。” 云焕夹着烟的一只手搁在窗框上,拇指时不时就掸一下烟屁一股。另一只手按了她的号码,几声忙音过去,她声音清冽地问:“喂?哪位?” 云焕清了清嗓子,说:“是我。” 她稍顿了会儿,问:“是云焕吧?”朵朵的声音随即入画,她兴奋地哼哼唧唧着:“给我,给我!” 云焕想到那个双马尾的小家伙,嘴角不由噙笑,问:“好久不联系你了,最近忙得晕头转向。没什么事,就想问问你,房子租到没有?” 明月在跟朵朵做商量,轻声:“等一下,我在和云焕叔叔说话,你等一下!”朵朵还是不依不饶的:“给我,给我!明月最讨厌了!” 明月提高几分音量,向着话筒道:“还没呢,年底了,真的不好租啊。” 云焕说:“我这儿倒是帮你问到了,钥匙也拿了过来。就是不知道你今天有没有空,我一会休息,下班路上正好带你去转转。如果你觉得可以,能立刻拎包入住。” 明月犹豫:“今天是不行的,起码现在不行,我陪着朵朵在外面买衣服呢。” 云焕手头的烟烧得太短,几乎烫到手指。他只好朝外甩了,拧眉看了看熏黄的指头,说:“那算了,下次再约吧,或者我告诉你地址,你有空自己来就行。” 明月连连道谢,又顿过几秒。就在云焕在想是不是该挂diàn huà的时候,听到她问:“你要不要过来跟我们一起逛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Chapter 12 一听说云焕要来,朵朵连忙放下手里方才跟明月磨了半天也没要来的果冻珊瑚小包,抓着她大衣就迫不及待地往商厦门口跑。 明月被带得往前一冲,被迫跟在小女孩后头,一路上向她不止解释过一次:“云焕路上还有好一会儿呢,而且他不一定走那个门的呀!” 朵朵就跟没听见似的,埋头跑。 小孩子的心理非常简单,看得到就是全世界,看不到的就不存在,只要等待总会有花开,如果现在跑了那就再见不到人了。 况且在云焕的问题上,明月一向态度不明,朵朵对此困恼许久,总觉得她会是堵在自己跟云焕亲亲热热道路上的唯一一座大山。 朵朵于是执意要堵在商场门口,又心疼自己两腿茁壮的小腿,找了个大理石球爬上去坐,抱着两手默默地等人。 明月对女儿的固执没有一点办法,她很会将自己包裹起来装进一个隔音的大球,想不听大人的话就不听,本事牛得她这个大人甘拜下风。 她只好在一边跟云焕发短信: 云焕恐怕已经骑上车子,过了一会儿才回过来: 明月嘴一扁,瞪了眼一边的朵朵,腹诽我也想在商场里,吹着暖气吃冰棍呀,可这不是有你的忠实迷妹嘛。 于是没好气的: 云焕又是过了会才回过来: 明月一听这玩意更不高兴,抱怨: 云焕无奈至极: 明月仍旧是气呼呼地将sh一u ji收起来,等在风口里吹过十分钟,嘴唇冻得上下打颤,脑子忽地跟着清醒过来,耳边瞬时响起轰隆隆的一片雷。 她将sh一u ji掏出来,重新看了一遍方才的对话,耳边那片雷炸得更响。方才火冒三丈没注意分寸,此刻回看起来怎么就这么这么娇嗔呢? 云焕恐怕也是昏了头,对她的无理取闹无限退让,还有这句“乖啊”是什么意思,把发信人当成是不听话的小朵朵了吧? 数九寒天,坠进冰窟的明月冻成一根实了心的大萝卜。 一张老脸却越来越红,越来越烫,热气腾腾地烧出火来。 云焕说是三十分钟到,实则二十分钟就赶了过来。广场上轰轰隆隆,开进拖拉机似的沸反盈天,众人的一片唾弃里,是他骑着车子翩翩潇洒的英俊身影。 明月远远就看到他,穿着休闲裤的长腿往下一放,稳稳撑地,脱下的头盔随意挂在车头,跟朵朵的粉色小号碰在一起。 寒风里,他一张脸白得耀眼,眉目却清晰深邃。来的路上臭美地一拨刘海,线条流畅的发际线下,额头生得饱满阔达。 旁边,已经有借着自拍的姑娘偷偷向着云焕按下快门。 明月咬了咬唇,心想世界是不公平的,长得好看的人,就连发际线也是好看的。时光又对他如此眷恋,她已经开始长斑了,他却还像二十岁出头的男孩。 她从没见过比他还英俊的男人,万水千山踏遍,他总是特别的那一个。 朵朵也看见了云焕,短腿在石头上一蹬,几乎是滚落到地上。来不及拍一拍屁股,张着小手,炮一弹发射似的赶去拥抱云焕。 他很默契地蹲下一身,在她撞上来前,一把捞住她小腰,抱着转了一大圈,跟她咯咯笑着搂在一起,然后听见她在耳边说:“六天零十八个小时。” 云焕一怔,问:“朵朵在说什么?”小姑娘已经羞答答地把脸埋进他胸前,马尾蹭得他下巴一阵痒:“我已经这么久没找朵朵玩了是不是,真对不起。” 明月跟前几次比,明显穿得暖和了许多,一件短款修身的羽绒,一件阔腿的羊毛长裤,短发吹得很蓬松,风一过来,细碎的刘海挡住眼睛。 云焕看见她踩着一双黑色的尖头皮靴朝他走过来,然后声音不大地说:“骑这么快过来干嘛,反正都是等了。” 前后不一,也不知道里外是不是如一,他将大衣口袋里的保温杯拿出来塞进她怀里,盯着她发紫的嘴唇道:“不是喊冷吗?” 三个人找了一家快餐店坐角落。朵朵是有了云焕万事足,半边身子趴桌上,两手撑着脑袋,全程打量她这位久不见面的好朋友。 明月则开了保温杯小口小口地喝豆浆,没过一会儿,等瓶里液体去了大半,她体温上升,这才开动重新复活的脑子想:这算不算是间接接吻? 云焕像是一眼就看穿她心思,说:“杯子我新买来不久,你是用它的头一个。放心喝吧,一点都不脏,不会死。” 明月朝他翻了个眼,说:“笑话真冷。” 云焕摸一摸朵朵嘟嘟的脸,又刮了刮她挺直的小鼻子,问:“买到新衣服了吗?快点拿给我看看,不好看的话,我们一会再买。” 朵朵像是得了什么圣旨,激动地将明月身边的袋子拽过去,一件一件都翻出来给他看,有贴身穿的小花袄,有剪裁优良的短披风,打底裤上缀着花,粉嫩嫩。 一不小心,几条便利店里买的简装小内裤掉下来,朵朵一下红了脸,趴在台上死死用身体护住。等将东西一一拨回袋子,这才碰一碰云焕手,笑得很是讨好。 陪一个大女人和一个小女人逛街,这是一个十分新奇的体验。 男人永远是女人最好的随从,云焕以前当然也陪两任女友压过马路走过大街小巷。只是那时对此事毫无兴趣,往往一手拎包一手抓着塞满专业书的kdle,看见有座的地方就挪不动脚。 今天却是天翻地覆的改变,帮忙拎着东西在后压阵的时候,对商场里琳琅满目的货品倍感好奇。这件衣服朵朵穿了应该漂亮,那条裙子很衬朵朵肤色,路过饰品小车,他抓着发卡也要看一看。 售货员来问先生喜欢吗,他一抬头正对镜子,居然看到自己嘴角挂着笑。 手上忽地被拽了拽,云焕低头,朵朵仰面,一边拨着吹到脸上的杂发,一边向他指了指旁边打着铃开过的室内小火车。 云焕一把将她抱起来,问:“朵朵是不是想坐那个?” 朵朵很使劲地点着头,又去拉一边看呆眼的明月,眼神示意表明自己需求后,却遭到了不解风情董xiǎ一 jiě的沉重打击:“我不想哎,好无聊哦。” 云焕带着这对别扭的xiǎ一 jiě去买票的时候,明月仍旧不肯赏光。一边卖票的都看着着急,说:“一家三口出来,就是要玩到一起嘛,小朋友都不高兴了。” 什么一家三口,我们跟他不熟的。明月心中腹诽,只是有口难辩,仍旧是不愿从命地站着,直到那卖票的又向云焕说:“看来太太今天有小情绪了。” 云焕笑中带着点尴尬,又觉得没必要跟外人过分解释,掏钱买了家庭票,帮明月做决定。幸好她没再说什么,小火车门开的时候,她腰往下一弯就钻上去。 车里多是全家出动,有孩子的地方就有吵闹和欢笑。每一节车厢都是闹哄哄的,唯独云焕这边是演的一幕哑剧。 与说话和行动相比,朵朵更喜欢用眼睛来与世界交流,全程保持着智者的沉默,只在看见之前中意的珊瑚包时探出腰去,脸色精彩纷呈的表达内心的喜悦。 然而这股难得的激动,在遇见明月漠然的脸时遇到致命的阻碍。平时总是叽叽喳喳不停的明月一旦深沉,便生出一股摧枯拉朽的神奇力量。 朵朵没再做最后的挣扎,小腿往地上一蹬,整个人倚进云焕的怀里,老成持重地叹出一口气来,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啊。 云焕这时却生出一种莫名的感想:他是不是在哪得罪到董xiǎ一 jiě了? 这一论点在随后得到又一次验证,云焕预备开车带她们的时候,却被明月明确拒绝。她两手搭在朵朵头顶,说:“告诉我地址,我们打车过去。” 朵朵很反感地推了推她手,明月弯腰在她耳边念道:“天太冷了。” 冷吗?因为暖空气的到来,前一天刚下过一场雨,今天出了太阳,晒在身上是热烘烘的。何况就算再怎么冷,也比不过状况百出的前几次吧? 云焕还是给她们拦了车,一手搭在出租车顶上,看两位xiǎ一 jiě都安全坐进去后,他半开玩笑半试探地问:“一瓶豆浆都喂不暖你吗?” 他那双桃花眼里噙着笑,因为个子过分的高,需要往下弯很大的弧度才看进车里。围巾便很自然地垂下,落在枯叶扫过的地面。 明月心突然砰砰跳,她探身出去伸手将那围巾拿起来,搭去他肩上,垂着眼睛看着他大衣下摆道:“一会见。” 确实是一会见,公寓交通便利,离此处最繁华的商圈只有十分钟车程。云焕单枪匹马不必忍受堵车之苦,赶在她们到达之前就站在门外等。 恰好遇见这户邻居出来扔垃圾,同是一个医院的同事,见到他,笑着问云医生怎么今天又有空上来:“最近老能看见你在这儿转。” 他指指房门,说:“帮朋友租房子的,今天带了她来看。” “那这位朋友可真有面子,能请得动云医生来帮忙。平时你可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为这屋子跑来几回了吧,从没见你为谁这么兴师动众过。” 云焕干巴巴地笑,玩笑道:“你这是怪我没有人情味了。” 邻居一脸的讳莫如深,嘴上给他留面子:“哪儿的话!” 电梯下去一座,又上来一座,门嚯的开启时,有两种不同的脚步声传来。朵朵跑得飞快,见到他,笑着一头扎在他腿上。 他弯腰扶住这个淘气包,将身h一u én打开,向着视线游离的明月道:“就这里,看看你们喜不喜欢,不行再找下一家,房子还是很多的。” 这一间是典型的单人公寓,户型规整,四四方方。拿脚丈量一圈,至多五六十平米,但因为没有各种墙做隔断,一眼望去,让人觉得空间非常大。 公寓处在东北角,两面幕墙直对外面的景观,光线自然好得没话说。明月特别喜欢围在那墙边的一圈矮柜,摆上长毛毯c小桌和靠枕,码一天字也没问题。 朵朵显然也很喜欢这儿,脱了鞋子爬到大床上一阵乱蹦。暖金色的光线里,细小的灰尘挥翅,打着旋地升腾起来。 明月向云焕咨询月租,心里一早做好建设,想这里如此便利,装潢又如此漂亮,尽管面积不大,也该有个令人咂舌的好价钱。 云焕却说了一个中不庸的数字给她,明月好奇:“怎么可能只有这么点,我妈妈那边租一套,才差不多是这个价。” 云焕说:“这里离我们医院近,所以很多同事都在这儿租房子。医院跟这边开发商有过协议,我们拿的都是内部价。这房子本来是我一个同事在租,他准备结婚搬出去了,这才轮到你。” 明月一直不说话,拧着眉头在房子里又走过几圈。云焕跟在她身后,问:“觉得不满意吗,是不是有点太小了其实你们只有两个人住的话,也还好。” 明月摆手说:“不是,是太便宜了。” 云焕觉得不太懂,笑道:“这世上还有人嫌便宜?”他抱起跳得满头大汗的朵朵,寻求救兵地问是不是,朵朵很给面子地拼命点着头。 明月又是笑,又是愁,眼巴巴看着那圈矮柜道:“我就是在担心,这样是不是不太好,会不会让你们违反纪律?” 云焕说:“那不是你该考虑的事,你只要告诉我这房子行不行。” 明月咬咬唇:“唔这房子很好,我是非常满意的——” 云焕打断她:“那就行了,剩下的事情我来解决。人情也不用你还,你就准备好房租,按时交纳给房东就行。” 明月站着思考了一会儿,实在是舍不得这屋里的阳光和那排矮柜,再一想丽丽姐整日整夜嫌弃的眼神,只好选择为现实里的五斗米折腰。 “那麻烦你了。”她说,一双眼睛看着他,清澈又明亮。 云焕不由想起他们在图书馆里争论的那一次,她身后也是这般光芒万丈,发缘闪着棕色颗粒的光,明明心虚却还勉力支撑。 “云学长,我可不是随随便便就会得寸进尺的人。” “或许我们都该诚实点,你说是吗?” 那时他是怎么回答的? “你要我诚实什么?你的话我可真是听不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Chapter 13 有了云焕的帮忙,明月的房子租下得十分顺利。找个时间与房东签订合同,拿到钥匙,等于是一只脚跨进了她的新家。 云焕后来来过一次diàn huà,要她搬家的时候告诉他一声,他可以抽空过来帮忙。明月先敷衍地应声,挂断后再想有空回个短信拒绝。 没想到过不久他短信先来一步,说工作忽然繁忙,抽不出空来参与。明月看着他先后不一致的话语,松口气,又有些失落。 明月行李不多,一大半都是朵朵的东西,她连搬家公司都不用,只喊了一辆出租车,只运一趟就把所有东西都弄了过去。 整理的时候,丽丽姐正好在家,一对母女因为上次晚上闹出的不愉快,这些天里一直维持着心照不宣的冷战。 丽丽姐怪明月不懂体谅父母心,不肯相亲也就算了,让她在朋友面前丢尽老脸。以后再想给她安排可就难了,全医院谁不知道她女儿是单亲妈妈! 明月也有自己埋怨的道理,丽丽姐对朵朵的态度一再激怒她,她看自己也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这样搬出家去总妨碍不到她了吧。 两个人谁也不说话,隔空打精神战。丽丽姐最后实在憋不住,坐在沙发上一边描口红一边抱怨:“以前在国外也就算了,现在回到国内,过年也还不在家过。” 母女之间没有隔夜仇,明月尽管从小寄宿,在丽丽姐身边呆得不多,可有血缘这种玄妙的东西在,两人之间就像是绑了一根无形的线,总离不了太远。 现在听她服软,做女儿的也不好再不给面子,跑过去给她揉肩膀,说:“怎么不在家过,那边就是睡觉的,以后还要多多过来骚扰你。” 丽丽姐先前绷得紧紧的一张脸终于忍不住笑,她拿一只皱着皮的手拍了拍女儿,说:“一边去,别影响我涂口红。” “您还涂什么口红啊,素颜出去都美死一条街的人。” “去去去,真不会说话,当你老妈是阎王爷吧?” 一直在旁边吃零食的朵朵这时放下手里的东西,小腿一撒开,笑着跑过来,也要给丽丽姐孝顺地揉肩。丽丽姐躲得更远:“乌龟爪子呀!都是油哇!” 三个人闹了一会,丽丽姐最终还是摆出大家长的姿态,倚在沙发里很有权威地说:“搬就搬吧,你也是成年人了,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怎么样最舒服。” “谢丽丽姐理解。” “不过说好了啊,这是你要搬的,我这个当妈的可没赶你走。别马上过年,你叔你婶问起来,你就开始口无遮拦说胡话了。” “放心吧,那不能够啊。” “以后你有什么事还是可以找我帮忙,你妈虽然工作是繁忙了一点,年纪大了身子骨也不太好,但为了你跟朵朵,这点小苦还是吃得来的。” 明月心里暗自好笑,故意用话激她:“那正好,年后我要找个固定点的班上上,之后接送朵朵的事就麻烦你了。” “”丽丽姐默了好几秒,拎上挂一边的包,说:“那什么,我还有点事要出去,你先忙。有什么话咱们以后有空再商量,你那么着急干嘛。” 她撑着门框穿高跟鞋,絮絮地老生常谈:“唉,想你爸爸在的时候,家里什么事都不要我做,回来干干净净还有饭吃。跟他出门,他都背我上下楼,一点苦都不肯让我吃——”她瞥一眼身后的明月:“哪像现在哦。” 人都有眷恋过往的那一面,活得光鲜亮丽的丽丽姐也不例外。 可惜爸爸不在了,明月想,不然也许她也可以学得笨拙一点。 像真正的公主那样。 做不成公主的董家母女只好做强人,瘦瘦弱弱的两个人一连花了好几天,这才将一整个家整理得温馨怡人。 朵朵除了布置自己的小窝外,还多一项挠头的新工作。明月时常看见她坐在窗子边,等一位久不出现的心上人般等着云焕。 明月每每看见她小小寂寥的背影就觉得五味杂陈,她还没想好如何将这段奇妙关系告诉给云焕,也告诉给朵朵。 朵朵或许猜出了谜底,可她真的知道“爸爸”一词的涵义吗?云焕她就更捉摸不透,他是否觉察出什么,又在等待着什么。 千丝万缕,明月还没彻底地想好,就在廿九这天遇见了云焕。 她赶在过年关店潮前,在家装店里挑了一个豆包懒人沙发,对方已不肯送货shàng én,她便一个人历经千辛万苦唐僧取经般地自个请回来。 搬成二傻子的时候,明月在电梯里遇见给他留门的云焕。他顺利接过取经的重担,抱着往外走的时候,大约一时低估了这玩意儿的重量,弓着腰顿了好一会。 明月在外控制着电梯门,疑惑:“云焕?” 他连忙应一声,这才将手卡进瓦楞板的凹槽里,将硕大的xiāng zi运出来。电梯离家门不过十步路,他走到门口的时候居然已是满头的汗。 明月又忧心忡忡地看了他一眼,他正一脸无谓地回看过来,语气轻松地说:“朵朵一个人在家里?” 明月点头:“出去的时候,她正好睡觉了。” 开门进去,朵朵已然醒了,一个人闷闷不乐地撑头坐在床上思考人生。 她原本已经打算好要对明月一声不响离开的现实做无情的控诉,却在看到门口高大的人影时,将那些少女的小心事抛之脑后。 朵朵翻身下床,赤脚踩得地板“咚咚”响,靠近云焕的时候,身轻好似云中燕地飞跨一跃——又一头抱在他的大腿上。 “”云焕捞着她腰,将她抱怀里,无奈地说:“下次我们俩,一定要好好探讨一下这个拥抱的姿势。” 明月盯着两人看了会,方才转身去给云焕准备热茶。回来的时候,他跟朵朵已经拆了纸箱,小丫头对家里的新成员非常满意,推来推去玩得不亦乐乎。 云焕成了失宠的那一个,随性地坐在那排矮柜上,长臂搁在曲起的膝盖上。他一张脸过分的白,眼底却有乌青,阳光之下分外明显。 明月将托盘放在矮柜上,两人分隔而坐,她问:“你是有多久没睡觉了,黑眼圈跟熊猫一样,这几天一直都在忙吗?” 云焕自托盘上端起天青色的茶碗,呷了一口,满口乌龙的醇香:“还好吧,有零零碎碎睡过几小时。医院接了几个重症的病人,状况一直有反复。” 一连几天加起来,却只睡过几小时,这个人是怎么能用如此轻松的口吻,描述这么残忍的一件事的?明月说:“全医院就你一个人?” 他笑一笑:“不是啊,只不过年底了,有几个家远的请假回去了。现在医院人手紧,病人又不会因为过节不生病,留下的肯定是要顶上的。” 明月扁扁嘴,说:“那也不能把人当牲口我是说当超人来用。而且你不也不是本地人,你过节就不用回去吗?” 云焕说:“大家的假期都有计划,也不是想请就请的。科室有好几个七八年都没回过老家了,我们这些还算近的肯定要让他们。我父母他们近年在这儿都置办了房子,以后见面的机会很多。” 云焕不常提到自己家庭,明月只知道他父母早年离异,又各自重组过家庭。云焕跟他们的关系算不上生疏,但也一直没那么热络。明月听他提及此类,便点到即止,自己也端了杯茶来喝。 朵朵正跟豆包大打八百回合,现在翻身一扑,反而被沙发压到地上。她哼唧几声,半边身子陷进去,两条小腿使劲摆动。 云焕想为她解围,被明月拦住去路:“你别管她,她做事的时候不喜欢有人打扰,玩的时候也是一样。” 云焕才又坐回来,脸上带着欲言又止的神情,两只手搓了又搓,过了会才问:“关于朵朵,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问你。” 明月一怔,在想还是来了吗,正徘徊在坦白和迂回的漩涡之中,却听见他压低声音问:“朵朵是不是有自闭倾向?” 明月屏息凝视,他开口一瞬几乎打翻手里的茶碗,听到问题后尽管急松一口气,心还是如上紧发条后的钟摆,咔哒咔哒走得飞快。 她将茶碗放回托盘,反让一双手不知该摆何处。明月掐了一掐手心,最后两手撑在矮柜上,又不自主地踮了一踮脚。 “朵朵她是as,听说过吗?” “艾斯伯格症候群?”尽管一早有所预判,听到的时候,云焕心里仍旧是坠坠的:“这种症候群确实是在自闭症谱系上的,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明月说:“大概是在她两岁半的时候,在此之前,朵朵一直是个聪明活泼的孩子。没到一周岁就能说话,特别爱冲人笑。后来忽然有一天,她习惯一个人呆着,对外界发生的事充耳不闻。” “那段时间应该很难吧?” “觉得很困惑,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就变成这样。带她去看很多医生,都说无法治愈,只能后天引导。有一段时间我很自暴自弃,觉得被上天戏弄,怎么可以和我开这么大的玩笑。我试图当她不存在,可每每看到她坐在地上小小的身影,又于心不忍。” 明月稍稍侧过身子,仰面沐浴在室外温暖的阳光里。她表情平静恬淡,透着光的眼仁里却盛着几分落寞。 云焕握了握手,轻轻搭在她瘦弱的肩头。明月摇摇头说:“我没事。后来我把朵朵送去了专门的培育机构,有过那几年的引导她已经好了很多。不过” 云焕一挑眉:“什么?” “回来之后,我一直没能找到针对这方面的专门机构,所以朵朵只能在培智学校上托班。老师很喜欢她,说只要能配合她的习惯,她就会乖乖待上一天。” 明月忽地看向他,不再维持方才刻意的沉稳,语调起伏道:“我当然知道那样能让她乖,可我想要的不仅仅是一个乖的孩子。我想有人能科学地引导她,让她能越来越像一个正常的孩子,你懂吗?” 云焕紧了紧按在她肩头的手,试图安慰她:“我能理解,当然能理解。这事我会帮你留意起来,我有同学就是研究这方面的,向他寻求一点帮助应该不是什么难事。朵朵这样的孩子,需要父母更多的呵护,你一个女人带她太累了。” 明月已经安放的神经忽然一下提起来,隐约之中觉得那跳跃的心脏有被击中的可能。紧张里微张着嘴巴,怔怔看他,这会总算和她猜得差不多,云焕盯着她眼睛道:“朵朵的爸爸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Chapter 14-15 chapter 14 云焕问:“朵朵的爸爸呢?” 明月一时怔住, 脑中如煮开的滚水,沸沸汤汤里搅成糊涂涂一锅, 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嗫嚅着:“那个,他” 云焕见她如此为难,搁在她肩头的手随意放下,说:“如果冒昧的话——” “砰砰”几声,茶碗伴着托盘一齐摔到地上。水花四溅, 碎片蹦得到处都是。朵朵都被吓一跳, 终于反戈一击从豆包底下钻出来,瞪着眼睛看他们。 云焕十分抱歉,蹲下一身去捡拾碎片,说:“不好意思,我刚刚手不小心蹭了上去, 把你这儿弄得一塌糊涂。” 明月提醒:“小心手!”一把扣住他手指,拖他站起来, 说:“是我考虑不周,乱放东西,我去拿笤帚过来, 你陪朵朵玩一会儿, 别让她踩上来。” 各自领了任务分头行动, 埋头扫地的明月却有一瞬的走神, 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起码这段插曲过后, 能留给她充裕的时间考虑坦白还是维持现状。 她侧头看一眼正跟朵朵一道看新闻的云焕,感觉到抓着笤帚柄的虎口一阵发热。方才她抓得不巧,几乎跟他十指相扣。 他手指温热又干燥,因为过分勤快的洗手,指腹被磨得薄削而光滑,抓住她的时候柔软得令人吃惊明月猛地摇摇头,想什么呢,想什么! 一到每天固定的新闻时间,朵朵就变得开始不爱理人,哪怕特殊如云焕,这回也没能得到她的超国民待遇。 云焕陪她看过一会,实在觉得无聊,起身随意将附近收拾一下。谁知这一动手,强迫症发的他将这一片都理了一次。 明月倒过垃圾回来,东西已被收拾得整整齐齐,而他正对付软塌塌的豆包,硬是要将这扶不上墙的烂泥修理成自己喜欢的四四方方。 明月脚步轻巧,在他身后看了半天,也没被人发现,最后还是轻拍下他,他这才回头,赧颜道:“不好意思,没经过你同意,把你家搞乱了。” 明月笑:“这要能算是搞乱的话,那我希望你起码每周都来搞乱一次。”她踢一踢那豆包:“但这玩意儿是弄不好的,你别瞎费工夫了。” 云焕颇有些为难地看了一眼豆包,最终放弃:“你这上哪买的,怎么不淘宝,不用跑来跑去,给你送货shàng én,不喜欢的话还能退了。” 几年前这玩意儿兴起的时候,明月就知道,只是那时候□□牢牢掌握在丽丽姐手里,她没办法注册,出国之后觉得不方便也就一直没用。 如今听云焕提起,很感兴趣,说:“其实我一直想要弄个号,可是觉得绑卡不安全,而且我还挺喜欢逛街的。你会弄吗,不然你帮我弄?” 我会弄吗?云焕想,现在国内还穿开裆裤的小孩都会弄。他叹口气要明月把sh一u ji交过来:“今天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是中国新四大发明。” 明月听得直笑,乖乖去找sh一u ji,一开屏,她却有些后悔。桌面原本是朵朵,可惜前阵子她被许梓嘉一激,换成了在镜头前耍宝的自己。 拍那天开了美颜,又按了兔耳朵特效,她还老夫聊发少年狂地嘟嘴瞪眼,当时眼瘸,居然自己觉得挺美的,现在看起来怎么就那么老不正经呢? 云焕不出所料地笑起来,明月警告:“敢乱说话你就死定了!”云焕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勇士,小小威胁一点不担心,呵呵道:“自恋!” 明月掐上他胳膊,说:“我掐死你!拜托你尊重一点客观事实好不好,大家可是一直都夸我,说我长得像巅峰期的陈红呢。” 心虚,心虚 云焕一边气定神闲地从商店下app,一边口气肯定地说:“不像。”有人翻白眼,他又幽幽地补上了一句:“你比她漂亮。” 这就犯规了啊! 不得不说人还是最喜欢甜言蜜语,明月听得喜不自禁,一屁股扎在豆包上,见云焕还如山似的杵在面前,拽拽他大衣下摆:“坐下来弄呀。” 云焕嗯一声,分坐在豆包的另一边,往下躺一躺,沙发里的颗粒就迅速排开,贴着他腰的曲线支撑得非常舒服。 他不由心动,想着一会自己回去也买一个,这会儿拿胳膊戳一戳旁边明月,问:“取个昵称,以后你跟商家对话都会显示这个。” 新科技不会,昵称这玩意儿还是搞得定的,明月一双眼睛朝着天花板看过一圈:“叫大坏蛋朵朵,你看看行不行。” 一边被点名的朵朵拧了下眉头,尽管实在很不喜欢中途停下做另一件事,还是愤然看了一眼旁边毫无愧意的明月:sha 一n y一u! 明月正雀跃着起身去找银一行卡,路过朵朵的时候,往她马尾上轻轻拽了下。朵朵不耐烦地一踢脚,好讨厌哦,明月干嘛还一直笑? 有了账号,再绑上银一行卡,这时候的明月懵懂如小学生,对一切新鲜事物充满好奇,还不知道自己即将迎来怎样的一场金钱浩劫。 始作俑者云焕对自己的犯罪行径一无所知,正毁人不倦地热切教导:“这里有个小框,你想要什么就往里面输入什么,引擎会抓取所有相关的信息。” 明月倚着他,好学地不放过任何一个关键词,此时打个响指说:“t!”然后,云焕就看见她往搜索框里写:“我想要一件温暖的毛衣。” 云焕:“” 明月还在等着搜索出结果,身边人已经笑得抖成筛子,他毛茸茸的围巾蹭在自己脖颈上,一阵细细麻麻的痒。 明月用手拨了拨,拔河似的抓住他围巾一角,说:“我开了空调了,怎么不热吗,你为什么总戴着围巾?” 云焕刚说完自己习惯了,她手上正无意识地用劲,他被一扯一拉一带,原本就肩并肩的两个人,更加紧密地靠到一起。 面对面。 明月一下懵了,胸口闷得像是钻进了雾气滂沱的澡堂子,她在一片浓白的世界里不分南北,耳朵却异乎寻常的灵敏起来,自无限的生机里,听见周围一切环绕的世界。 电视新闻里,女主播语气平淡地描述了欧洲新遇的恐袭,空调挂机中,干燥的热气不停噗噗地向外吐出。幕墙内,明明阳光和煦温暖,风却贴着玻璃外沿,呼啸地奔跑而过。 她的呼吸重而粗,胸腔中的那颗心扑通扑通乱跳,震得胸腔一同共鸣。他在咫尺之间的距离,却静得如一面纹丝不动的秋水,很刻意地拉长呼吸的节奏。随即,明月看到他扇子似的睫毛眨了一眨。 时间走得很快,时间又走得很慢。 一切看似合理,一切又都乱了套。 像温泉里投进一颗鸡蛋,有什么在潜移默化里变了样。 明月两手撑地站起来,将sh一u ji扔到一边,说:“一直忘了问你回来的时候吃过午饭没有,要不要我现在去给你煮碗面?” 云焕值夜,但上班时间要一直维持到中午才能休息,中途虽然吃过一点东西,都是办公室里同事贡献的乱七八糟的干粮。 正儿八经的饭菜,他一直没能吃上,起先也不觉得十分饿,她这么一说倒觉得胃部碾动,有一抽抽的疼:“会不会麻烦到你?” 明月不屑:“你这个人就是这样,想要什么不会主动,总是拐弯抹角要旁人领会。当然会麻烦到我”她忽然轻声,玩笑的语气:“可谁让我不嫌麻烦呢。” 云焕看她头发一甩,短腿走得飞快,不由笑了出来。沙发实在舒服,如今又是鸠占鹊巢,他放开手脚,大咧咧地躺去中央,伸了个懒腰。 明月的话还在耳边盘旋,是怪他口不对心吗?可是,他想,自己的这个臭脾气由来已久,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 同事们说他这是腹黑,总是最爱下一个套,再笑眯眯地坐一旁,直到等到别人主动跳下去。那就一直黑到底吧,自然有人会遵守这样的默契。 而不用等待他开口。 明月留学几年,学问修得一般,厨艺却大为增长。国外一度混不下去时,她曾经动过开中国餐馆的心思,为此亲自做过一锅狮子头送人,还因此惹出事端。 一碗面如今于她来讲,自然完全不在话下,只要掌握火候和时间,哪怕只是下两根青菜,也有鲜美独到的口感。 明月动作快速的下了一碗云吞,竹升面跟虾肉馄饨是前几天在超市收回的战利品,出锅的时候飘上几点翠,光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明月端着碗出来,说:“开饭咯。” 朵朵却蹑手蹑脚跑过来朝她打手势,然后拽着她衣角走去懒人沙发边。明月一看就笑了,云焕下巴陷在围巾里,躺沙发上睡着了。 乖巧的朵朵关掉了电视,小粗腿一叉,坐在他对面的地板上。明月心中软软的,也跟着挤到她旁边,盘腿打坐。 两个人肩并肩,手撑头,就这么围观一个睡觉的人。 云焕醒来的时候,天色已晚。他睡得太久,恍惚间不知身在何方,掐着眉心歇了会,方才想起还在明月这里。 家里静得厉害,一边床上,朵朵正面朝下的铺在床上,正在梦游su zh一u。他掀了身上盖的薄毯,折好摆在一边,起来去找明月。 她躲在卫生间里化妆,刚刚描完眉毛,画得稍微有些高低,但那双灵动细长的眼睛一挑,便是黑成两条毛虫也该是绝色一种。 明月向着他笑,说:“你醒了?”她往嘴唇上擦一点口红,整个人立刻明艳起来,走出来道:“睡得好吗?” 很好,有很长时间没有这么好过了。云焕点点头,看到一边桌上的面,忽然惭愧:“我这个人太不识抬举了,辜负你一片好意。” 明月见他坐下来就拿筷子要吃,连忙挡着,说:“我给你重做一碗吧,都坨了。”他怎么都不肯,她只好说:“那热一下,里面有荤的,会坏肚子。” 云焕这才点了点头。 明月系上围裙开电磁炉,云焕在后问:“一会儿是要出去吗?” 明月嗯一声:“跟人有约了,要过去见一面。” 都廿九了,有什么人要这种日子见,居然还化了妆。 云焕扁扁嘴:“又是相亲?” 面条在锅里翻滚,明月关火装碗,再给云焕端上来。她略带尴尬地看他一眼,说:“才不是,就是去见一小孩。” “小孩?”挤牙膏般的对话。 “我给他做家教,他说成绩下来了,要跟我分享一下。我顺便去跟他定一下年后的补习计划,马上都要高三了。”明月一怔,她这是在做汇报? 云焕听到这儿方才满意,抓着筷子吸溜面条。明月坐他对面,下巴搁在叠起的胳膊上,小心翼翼地问:“好吃吗?” 云焕话也来不及说,只能一阵点头。无声的回应反而是最大的鼓励,明月听得一阵喜不自禁,乐滋滋地看着他狼吞虎咽。 等面吃完,汤也喝得一滴不剩,云焕方才抬起头来,问:“你怎么还不过去?”明月指着床上睡到天昏地暗的朵朵,说:“我等她一会儿,送她去我妈那。” 云焕说:“你要是放心我的话,我帮你看这几小时。我今晚没班,只要没有特殊情况,都会一直在家。” 这当然是个好主意,方才明月给丽丽姐短信,后者已经开始修起长城,忙得连字都懒得打,发了张刚打出去的幺鸡玉照。 跟去乌烟瘴气的棋牌室,待在一个随时能把娃弄丢的丽丽姐身边相比,跟云焕呆一起自然要好得很,只是 “会不会麻烦到你?” 云焕这时忽然笑起来,压着声音,略带戏谑地说:“当然会麻烦到我,可谁让我不嫌麻烦呢。” 哎哎,不带这样学人说话的啊! chapter 15 过一天就到万家团圆的除夕,公交车上仍旧是乌泱泱的人。明月在一堆沙丁鱼里挤得够呛,下车的时候精心修饰过的妆容都花了。 坐电梯上楼的时候,特地接着轿门拢头发,又拿口红出来抹了抹,两片嘴唇上下抿着啵了下,她看着反光镜里的自己,稍微怔了下。 曾经周末宅在宿舍,脸都不洗就敢下楼去见人,现在怎么内外兼修,还生怕被人看出年龄的破绽真是老了哦,对着比自己小的孩子油然而生一股怯意。 进到许家,又是保姆阿姨开的门。她殷勤接过明月的外套挂一边架子上,明月万分感谢:“今天都没给你放假哦?” 阿姨两手插围裙里,朝她一阵挤眉:“我走了,梓嘉吃什么哟。爹妈成天不着家,我看小孩都可怜,坚持到明天,给他做过晚饭走。” 明月喟叹:“大年三十都不能准时回家?”阿姨朝她摇摇头:“医生还不就这样,就是回来了,一个diàn huà就能喊出去。董老师,嫁谁都不能嫁医生。” 明月不由想起她那位医生,也是一忙起来就神龙见首不见尾,三十来岁风华正茂的男人,居然还生起黑眼圈来了。 楼上某个房里忽然传出脆生生的一声:“明月?” 明月连忙跟阿姨道别,说:“耳朵尖着呢,这么远都听见我来了。”阿姨朝她笑着点下巴:“一会儿给你们送水果!” 明月进到房里,头一眼还是许梓嘉绿油油的头发,跟头一次比起来又长长一些,发根露出黑漆漆的本色,活像染色不均的马桶刷。 许梓嘉原本一双手跳在键盘上打游戏,见明月进来,眼风一偏要她坐去旁边的椅子:“稍微等我会儿,就快把塔推光了。” 明月于是翘着二郎腿等一会儿,拿出sh一u ji刷网页。不知不觉开到短信上,在鬼使神差给云焕发了条: 云焕闲着没事,所以回得也快,说: 明月动着手指: 云焕: 明月: 云焕: 明月: 云焕: 明月: 云焕: 明月噗嗤一声笑出来。笑过才发现自己犯了错误,一抬眼,许梓嘉眯起眼睛睨着他:“真恋爱了?看sh一u ji都能笑出来。” 等丑鸭子被赶上架,明月反而有些谦虚了,说:“没有,看见个笑话。” 许梓嘉一切,眼睛又盯回到屏幕上,说:“我就知道,老阿姨这样能被看上的几率确实不大啊,以后还要再接再厉。” 咦,怎么又来鄙视人呢! 明月挪着椅子坐去许梓嘉后头,说:“你在干嘛,打什么游戏?” 许梓嘉往后一仰,抓了抓头,说:“你不懂,回去玩你的连连看吧。” “又小瞧人。”明月说:“这不就是d一ta2吗,小case,我在国外都玩烂了。” “哟,不错嘛。”许梓嘉朝她吹声口哨:“老阿姨焕发第二春。” 春春春,春你个头。明月心里哼哼,腹诽d一ta风靡各大高校,她搬着笔记本在图书馆开黑的时候,你还垫着纸尿裤呢! 试问当年,哪个男生不d一ta,为了追男神,哪个女生不陪d一! 大一上学期的尾巴,在她跟云焕吵过莫名其妙的一架,足足冷战过一整个寒假后,为了重新攻略这位天下第一大帅逼,她硬着压着满腔愤怒曲线救国。 开学头一天就拜师学艺,从一个连鼠标右键控制走位都不懂的游戏小白,到懂得推塔适时参与团战的进阶选手,一手冰女玩得堪称一绝。 那会云焕也是少年热血,扛上键盘就跟她在游戏里厮杀。 可惜帅逼爱丑货,那家伙每每都选游戏里出名难看的j一b脸,往她这个d一ta第一冷美人的身边一站,常常搞得她很是郁闷。 明月趴到桌面看了会,这游戏无论画质还是游戏性都比他们那会提高了许多,只是“现在已经进化到可以不用鼠标操作了?” “你不是玩烂了吗,连用不用鼠标都不知道?”许梓嘉白她一眼:“一群傻逼,不让他们一个鼠标,这游戏根本没法玩。” “哟,这么厉害,你怎么不去打职业?”明月眨巴眨巴眼,纠正道:“你说话就说话,怎么老逼啊逼的,小孩儿不许讲脏话。” 许梓嘉又是发自肺腑的一声切,对她进行了深入而彻底的嘲笑。游戏里,他已经攻入敌方高地,三两下点掉了对方的老巢,大胜而归。 明月这才点点他桌子,说:“终于有空给我看成绩了吧,拿到试卷了吗,我给你分析分析上面的题目?” 许梓嘉两脚一蹬,跟着椅子一下挪出好远,两手抱着后脑勺四仰八叉地躺着,说:“董老师,你好没劲啊,一来就跟我说这个。” 许梓嘉拿脚踢一踢桌子抽屉,说:“喏,自己看。” 明月头一次当家庭教师,头一次带孩子经历大考,此时小心翼翼将试卷捧出来,一阵忍不住的手抖,果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许梓嘉说:“别紧张,还不错,我爸妈说要奖励你。” “那就好,那就好。”明月长叹一口气,却在看见试卷上红艳艳的“73”后陷入沉思,满分120的卷子,及格线是多少来着? “就这分数,你父母还觉得不错?”明月有点懵。 许梓嘉笑眯眯的:“及格万岁啊,老阿姨,以前我都只考这零头。” “3分?”明月的三观又一次被刷新:“那我水平可以啊,赶明儿我去你们这的重点高中应聘,说不定一代名师就此诞生。” 许梓嘉丢下个围观神经病的眼神。 “对了!”明月瞪着他:“别喊我阿姨,更别加那个老字!” 许梓嘉一通笑,身子不稳,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他索性坐直了,将那试卷重放回抽屉,看明月一脸依依不舍的样子,嚷嚷:“大过年的讲什么题啊!” “那我回去了!” 许梓嘉一把抓上她手腕:“等着,陪我坐会儿,我还有事想跟你说呢。” 明月把手从他那边抽出来,心想怎么老动手动脚的,不是看你小屁孩一个,我早就报警了。明月说:“正好,我也有事想跟你说。” 许梓嘉拿一双漂亮的眼睛打量她:“那你先说。” 明月哼唧了一会儿,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年后来给你补习的时候,我能不能带个人过来,她一个人在家没人带,我挺不放心她的。” 许梓嘉一时没反应过来:“谁啊?” 明月嗫嚅着:“我女儿。” “你都有女儿了!”许梓嘉一声巨吼,整个人跳起来。明月赶紧捂住他嘴巴,往外小心瞄了眼,说:“你小点声,别给人听见了。” 许梓嘉将她手拍开:“怕什么,除了我们家耳背的阿姨,我爸妈又不在。你怎么都有女儿了,不是连恋爱都没谈吗?你单身妈妈,你离异啦,你做小三的?” “打住啊,什么乱七八糟的。”明月扁扁嘴:“那是我的事,你别管,就说同不同意吧。而且你得为我保守秘密,你父母问起来,就说那是我侄女。” 明月叹口气:“他们跟我闺蜜熟,我闺蜜又是个最怕天下太平的,万一她要是知道这消息,我这日子可就精彩了。” “你这保密工作,够严的啊,连你闺蜜都不知道。”许梓嘉说:“你现在告诉我,怎么就那么确定我不会说啊?” 明月讨好地笑:“小孩儿是最纯真的,我当然信了。”许梓嘉哼一声,起身往她头上撩了下,说:“你那是没见过坏小孩儿。” 许梓嘉居高临下,抱着两手在一边审视明月,一双眼睛跟sǎ一 iá一仪似的将她来回看过几遍,那其中有鄙夷有不屑有莫名其妙。 明月心里咕嘟冒声泡,看来这回的“老阿姨”头衔是彻底没跑了。 许梓嘉说:“要我同意也不难,你也要帮我一个忙。” 明月暗自觉得不太妙:“作一奸犯一科的不干。” 许梓嘉一手撑在她椅背上:“说什么呢,你刚刚还讲小孩纯真呢。我这事儿啊一点都不难,我就是想跟同学出去唱会歌,你帮我给我爸妈打个diàn huà。” 这事不是作一奸犯一科,但也和那差不多了。明月拿余光瞥他,一绿头发小孩的朋友,能有多沉稳安静啊,要是闹出点什么事来,她还真担不起责任。 许梓嘉:“你那什么眼神,干不干?”明月求情:“别去了,大过年的,哪还有人开门。而且歌有什么好唱的,你家也有卡拉一k,你喜欢,我陪你唱啊?” 许梓嘉咂咂嘴:“成啊,那你有个女儿这件事事,我可实在是有点管不住自己的嘴了啊,万一哪天我一不高兴跟我父母交流会” “”明月半晌后幽幽道:“家里虽然有卡拉一k,但效果肯定差一点。我觉得多出去玩玩也是好事,拉近同学之间的关系,大家以后可以互帮互助嘛。” 许梓嘉把sh一u ji扔她怀里:“打吧。” 明月咬着牙,含泪向许家父母拨去了diàn huà,期间始终在坦白从宽和抗拒从严中警醒自身,谁想最后嘴皮子一快,还是撒了善意的谎言。 “嗯对我带他去书店买点辅导书。” 许梓嘉在一旁憋着笑,等她挂完diàn huà,哥们儿气十足地勾住她肩膀,说:“孺子可教,董老师这样才可爱嘛。” 明月狠狠给了他一下子,要他少没大没小的,又甘当带刀护卫,亦步亦趋地跟着小少爷,陪着他一道去了趟ktv。 ktv在明月常逛的那家商场顶楼,装修高雅精致,设施先进齐全,一看就跟那种藏污纳垢的小店不一样,连来来往往的侍应生身上都透着钱的味道。 而且风格又是她最喜欢的那一种——绿色健康量贩式。 明月稍稍放下心来,等往许梓嘉那帮朋友开的包厢里转一圈,又确定了没有可疑的药片可疑的气味,也没有比许梓嘉看起来更不良少年的人出没。 明月老怀甚慰地拍了拍许梓嘉的肩膀,说:“你还不错,没有气死你董老师。不过不可以玩得太久,一定要赶在你爹妈出现前回家。” 许梓嘉见她方才绕过来绕过去,样子贼得不行,脸上一直带着捉弄的笑,听她这么说又把脸放下来:“你不留下来玩?” 明月摇头:“我还得去给你买书呢,哪有空留下来玩。今晚你爹妈问起来,就说书先被我拿走研究了,免得露出破绽。” 明月说着要走,又被许梓嘉拉住手腕,他用了一点力气,掐得她关节一阵酸痛,连忙甩开,不太高兴地喊:“喂!” 许梓嘉皱着眉,绿头发也暗下来一点:“留下来,我爸妈忙得连觉都谁不上,上哪管我。你实在有事,哪怕唱一首歌也好。” 明月还是不愿意:“少爷,我是真的有事!我女儿还一个人在家呢,我得赶紧回去带她,不然哭起来,你负责?” 强扭的瓜不甜,许梓嘉最终也没强留这女人。 同学吹着口哨从她身边走过,问:“刚刚那妞谁啊,你家保姆?怎么不留下来唱会歌,虽然老了点,身材跟脸还不错。” 明月正绕过拐角,不见人影,许梓嘉这才收回视线,轻慢地落到旁边这人身上。他眼里带着薄冰,冷冷地吐了四个字:“关你屁事。” 明月跟一群人挤在下行电梯里。时间不早不晚,有事没事的都跑出来乱逛,商场就像开了闸的海滨浴场,大家伙齐刷刷地往里下饺子。 电梯于是走走停停,行动如九旬老妪,百无聊赖里她翻出sh一u ji,云焕又给她发来过一条短信: 明月看了忍不住笑,随即发现自己的情绪过分怪异,防贼似的环顾四周,幸好路人不像多事的许梓嘉,有空留意到意她的反常。 明月输入:可惜电梯里x hà一不佳,小菊花转了半天也没走到成功的彼岸,不知道究竟有没有发出去。 从电梯出来,迎面便是一线大牌,平时明月眼观鼻,鼻观心,一直拿这门脸当不存在。今天见到却不由停住脚步,站在橱窗外看了好一会。 半晌,明月还是没忍住地走进去模特身上的毛衣好眼熟,跟回国后第一次见到云焕时他穿得那件好像啊。 店员走来礼貌招呼,问:“女士,你喜欢这件毛衣吗,我们有同款的女士版哦。”明月回神过来,说:“那麻烦你拿一件,给我看看。” 等待的间隙,明月实在没忍住用手上前摸了一摸,果然好柔软好舒服好不同凡响。再看一看吊牌—— 嗯,更不同凡响。明月吓了一跳,这是明晃晃的抢钱啊,毛线店里最好的羊绒,也就几百块一斤! 她伸长脖子瞥了一眼此店深处,趁着店员还在理货的时候,脚下一抹油,非常没有面子地,逃了。 几分钟后,一位披着海藻长发,穿复古风羊毛大衣,脚踩ikih一e印花限量鞋,手拎果冻珊瑚包的小淑女走进同一家商店。 店员抱着衣服出来,不见方才那位女士,却被眼前长着圆溜溜眼睛的小天使分去注意力。她不由揉揉天使头发,母性大发地感慨:“好可爱哦,你是混血吗?” 然后,收获一枚来自朵朵的智者的蔑视:“嘁。” 云焕跟在朵朵身后走进来,方才还被可爱迷倒的店员,此刻又因为美色而折腰,万分热情地问:“先生,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云焕目的明确,指着不远处的毛衣道:“这一件,请问有女款的吗?” 店员连连点头:“有,有的,刚刚有个女士也看中了呢,还要我去拿一件,人也不知道去哪儿了您需要多大码,我这件是s的。” 云焕心里估摸了下某矮子的身高,说:“我就拿s的。” “那我给您包起来。” 云焕又把她喊住,店员疑惑:“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有。”云焕颇为为难地指了一指旁边的朵朵,微笑道:“能不能麻烦你帮她额,扎一下头发?” 一旁,朵朵正微微撅起嘴。 在店里走后一小圈后,又高冷地哼出声:“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Chapter 16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朵朵终于于傍晚醒来后, 手术台上无往不利的云医生,遇到了今生以来的最大难题——扎头发! 云焕起初也好大不服气, 平日里哪怕是再小的操作面积,精准到毫厘之间的外科手术,自己也能熟稔操作冰冷的手术刀从容应对。 怎么今天偏偏就在这种小事上折戟沉沙? 他一连看过几回明月给朵朵扎的双马尾,时而高一点,时而低一点,时而一个高一个低, 一个前一个后。 彼时心中还有埋怨, 腹诽她的粗心一贯以来,换上自己上场,必定来一个漂亮的本垒打,头发扎得又齐又漂亮。 果真披挂上场,居然连基本的分发都不懂, 左边弄一团,右边弄一团, 朵朵盯着小镜子撅起嘴,不用看后脑勺就已经知道有多惨烈。 云焕还在做最后的挣扎,看着那两扎稻草似的脑袋, 满是忽悠地说:“不好吗?我觉得, 其实还不错呢, 和明月扎得也差不多呀。” 朵朵将小镜子放床上一放, 气呼呼地抱起两条胳膊, 一张小脸鼓起圆溜溜的腮帮, 活像一只带刺的河豚,用尽力气地说:我好气啊! 我也好气啊!云焕灰着一张脸,回想跟朵朵结识以来,小丫头又是抱大腿又是捧脖子,尽管她不说,他心里清楚知道她一度把他当偶像般崇拜。 可惜偶像是个纸扎的,稍微一点考验就穿了洞。 眼见着原本高高在上的自己沉降泥土,云焕略带不甘愿地帮小丫头拆了头发,讨好地给她梳好长发,说:“这样也很漂亮的。” 早就对大人失去信心的朵朵少年老成地叹出一口气,身手麻利地从床上骨碌碌滚下来,将外套递到他手里:衣服总还会帮人穿的吧? 云焕哪还敢怠慢,赶紧给女大王更衣。 明月没有留下晚饭,朵朵又饿着肚子,思来想去,云焕带小姑娘去商场里找精致餐厅下馆子,又悄悄要人帮她捎了个礼盒回来。 朵朵对这变戏法的一幕露出满脸惊讶,拆开那重重叠叠的蕾丝缎带,打开盒子后,更是惊得瞪起圆溜溜的大眼睛,小嘴巴张着半天都合不起来。 是她上次在小火车上探身出去要的果冻珊瑚包,明月不肯给她买,她虽然克制着不去哭闹,但很失落地倚在座位上。 如今云焕替她达成愿望,朵朵既高兴又忧愁,拎着小包走过几圈,回来,又塞回到礼盒里,推到云焕面前。 云焕捧过她脸,问:“怎么朵朵不喜欢吗?”朵朵神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点头又摇头。云焕说:“是怕明月说你是不是,她不许你随便拿别人的东西?” 朵朵这次才显得没那么纠结,把头重重地点两下。她可怜巴巴地撅起嘴,恋恋不舍地盯着盒子看,意识到不对后,立刻背过身去。 看不见就不想了。 云焕只觉得欣慰又有几分心疼,朵朵毫无疑问是懂事的,然而小孩的懂事建立在理解之上,压抑的欲一望永远换不来快乐。 他心软得不行,将包别到她胳膊上,说:“朵朵,明月不许你拿别人的东西,但我并不是别人。你还记得吗,我们俩是可以无话不说的好朋友。” 那晚的hui 之旅,希望小姑娘还能记得。朵朵眼光一闪,果然回身来看向他。云焕擦擦她红了的眼睛,说:“所以我送的东西,你可以收下。” 朵朵似懂非懂,自己也有些疑惑,到底是被这话说服了,还是对这小包实在喜爱得不行,最终悄悄地将之留了下来,小手再摸了摸滑溜溜的带子。 不过只是收下好像又有些心虚,她抬起眼睛盯着云焕看了看。半晌,朝他招了招手,在他弯腰过来的时候,踮脚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软乎乎的小嘴像拂过的棉花糖,云焕一怔,质疑这是否是朵朵最高的礼遇时,就见她咚咚咚跑到自己位置上埋起头,害羞得用桌布盖上脑门。 一顿晚餐尽管吃得沉默,云焕和朵朵却都很高兴。餐后消食的时候,云焕带着朵朵将商场逛了一大圈,路过之间光顾过的一家店时,忍不住走了进去。 他买过的同款毛衣还展出在亮堂的橱窗之后,脑中不由就想起图书馆里见面那次,她傻乎乎指着他问毛衣在哪买时的画面。 云焕问朵朵:“这毛衣,明月穿了会好看吗?”朵朵拎着果冻包,已是人生完满,看也不看地点头。云焕又问:“那我们进去买下来?”她继续做简单劳动。 而消费的另一大好处是,云焕可以顺理成章地吩咐店员帮忙对付朵朵的长发,尽管这位姑娘始终带着高冷的姿态,大约是对她的技术也不抱希望。 店员信心满满:“姐姐给你扎两个丸子好不好,一边一个小揪揪,超级可爱的哟!”有人继续不屑,店员悄悄凑到她耳边:“那个人是你爸爸哦?他好帅哦。” 朵朵这才眼睛一亮,心情大好地“嗯”一声。旁边假装没听见的一人正认真检查手里的毛衣,嘴角却忍不住向上勾起,尽管自己也纳闷:有什么好高兴的? 云焕sh一u ji这时响,原本以为是失踪多时的董xiǎ一 jiě,拿出来一看却是医院的diàn huà。值夜的又有新情况,几个住院都搞不定:“老大,只有麻烦你了。” 云焕立刻去埋单,一连给明月打过好几个diàn huà,全都是忙音。 见他愁眉不展的朵朵,心有余悸地过去握住他手指,云焕蹲下一身向她说抱歉:“我得回医院了,可你妈妈diàn huà怎么也打不通,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去?” 朵朵眨巴眨巴眼,似是思考了会,然后一把捧住他脖子,随即被他抱了起来。 云医生带了一个漂亮小女孩来医院的事,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楼层。值夜的护士护工,暂时没事的住院医师,都挤到办公室里逗她玩。 云焕只来得及换上一身白大褂,嘱咐大伙别吓到孩子,再跟朵朵说了一句:“乖乖等我回来。”就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指导手底下人抢救的时候,他头一次有所分心。大部分的精力给了患者,却有很小一隅留给朵朵:她会不会因为陌生环境而紧张,会不会发脾气,会不会哭? 一轮抢救下来,云焕心急如焚地跑回办公室,值得庆幸的是,朵朵还坐在方才的板凳上,看起来没有吵也没有闹,只是眼神惊恐地一直扫视四周。 看到云焕,她胖乎乎的身子一翻,立刻从凳子上跳下来。云焕紧张地说:“慢一点,小心跌!”她已经跑到他跟前,跟弯腰的云焕抱个满怀。 朵朵趴在他肩上,气喘如牛,小小的身子一阵颤抖。云焕心揪成一团,轻轻拍着她后背,却不能说我会一直陪着你,只能说:“没事了,我回来了。” 办公室里还有一个人,这时忍不住发出笑出声。云焕看到人,摸摸朵朵后脑说:“这是我的同事,叫蒋叔叔。” 云焕早已做好了她不开口说话的准备,却没想到她把头一抬,有气无力但很乖巧地说:“蒋叔叔。” 蒋虎应了一声,说:“真乖。” 之后陆陆续续又进来了几个人,朵朵仍旧听话地一一喊人,叔叔两个字说得又清晰又标准。云焕不由腹诽,怎么没听她这么喊过自己? 医院里暖气开得高,朵朵穿着衣服捂出一脸绯红。云焕给她脱了小外套,挂在椅背后面,她又自己解了暖胃小袄,只穿一件鹅huáng sè的线衣。 云焕这时才发现,平日里看起来颇有些肿的小丫头,其实徒有其表。没了明月给她塞的这些衣服,她细胳膊细腰,整个人都小一圈。 云焕像是中了邪,从她瘦弱的窄肩,按到小胳膊,然后一遍遍揉着她软绵绵的小手道:“朵朵,你以后,一定要多吃点饭,知道吗?” 云焕跟蒋虎询问今晚的情况时,蒋虎神秘兮兮地朝他递了个眼色:“你之前说有孩子喊你爸,就是今晚带过来这一位吧?” 云焕不由皱了皱眉:“别管闲事。” 蒋虎呵呵地笑:“说真的,长得跟你简直一模一样,你确定不要现在拔根头发,或是取点血,去院里做个亲子鉴定?” 云焕索性放下脸。 蒋虎认了怂,说:“算了,算了,老大,我就开个玩笑。不过我也有句正经话,你听不听?这孩子不太正常吧。” 云焕眼神锋锐,几乎是钉进他身上:“as。” “我就知道!你别这么看我,我刚刚可是帮了你大忙。那些护士就跟没见过孩子一样,逮着你这位小公主又亲又搂的,是我赶在她失控前赶走了大伙。” 云焕方才垂了垂视线:“那真是多谢你了。” 蒋虎说:“怪不得你最近说要找这方面的书看,我还以为你为转科室做准备呢。其实as还好,挺多有as的并不愿意把自己归到自闭这个大类,只要培养得好,他们和普通人并没有很大区别。” 云焕问:“你对这方面了解?” 蒋虎说:“凑合,以前感兴趣,跑去听过课,也研究过一小会,不过都是闹了玩,纯粹为了拿学分的,肯定没专业的那些强了。” 云焕道:“没事,说说。” 蒋虎撑下巴想了想,说:“简单说吧,有自闭症的人跟咱们的思维方式不一样。比如现在桌上有个洋娃娃,有一套餐具,你觉得一般孩子会怎么想?” 云焕说:“过家家吧,洋娃娃在吃东西。” 蒋虎说:“这就是拟人化的思维了,对我们来说很正常。可是有自闭的孩子看起来却不是这样,他们会觉得,这是一个洋娃娃,它穿裙子,粉红色,旁边是一套餐具,有碗有勺有筷子。 “他们的大脑很特殊,天生不擅长处理整体信息,社交对于他们来说是相当难的一件事。而像数学c图像c声音这些单一的任务,反而是他们擅长并乐于完成的,但其实能做到这些的,也是少数。” 云焕不是很能理解:“什么意思?” 蒋虎说:“大多数的自闭症儿童都伴随智商低下,发育迟缓,很多孩子只有在有生理需求的情况下才会寻求社交,但也只限于哼一声或是用极简单的词汇来交流。每一个自闭症儿童的家庭,都会幻想自己的孩子是像雨人那样偏科的天才,但事实上,就我接触过的孩子来说,多数都是中低功能者,连生活都不能自理。” 他看了一眼旁边的朵朵,说:“其实你这位小公主刚来的时候,我本来觉得她至多是个中等功能的小孩儿,不会跟人交流也不懂正常的情绪表达。不过刚刚你一进来,她忽然就像开窍一样,居然好多了。现在听你说是as,还真是为你松了一口气。” 蒋虎说得客观,没有刻意褒贬,云焕听进耳里,却由衷觉得不那么舒服。他低声道:“朵朵是个很聪明的孩子,跟其他同龄人没什么不同,就是不太喜欢说话而已。” 蒋虎点头,很是理解的语气:“聪明就好,不爱交际这个,可以慢慢锻炼。她现在在哪上学,地方应该不太好找吧,要不要我给你推荐个地儿,我一师兄开的,专业培育机构,不过价钱不便宜哦。” 云焕对这个感兴趣,说:“只要对孩子好,钱都是小事。你把名片给我,我有空去看看。我也有同学是搞这个的,就是不知道还做不做了,到时候综合起来比对一下,哪儿好就去哪儿。” 蒋虎给他找diàn huà,一边翻sh一u ji一边笑:“云医生,你现在说这孩子不是你的,我都不信。不是亲生的要还有这上心的程度,那一定是妈超级美了。” 云焕白他一眼:“你废话怎么这么多呢?” 等过一会,亲妈果真出现的时候,蒋虎又忍不住满面□□地贴过来,咽着口水道:“真有个超级美的妈啊,云医生,你怎么艳福这么不浅啊!” 云焕一手将人推到犄角旮旯,对面明月护着昏昏欲睡的朵朵说:“真不好意思啊,我一直没听见sh一u ji响,肯定是卖场里人太多,又是地下室,x hà一不好的。” 云焕点头,跟她一道帮朵朵把衣服穿起来,随口问:“你去的什么卖场,还在地下室里?超市吧,明天要准备年夜饭,人肯定多。” 明月连连点头,说:“就是为了年夜饭。”心里一嗤,还不是为了给你和朵朵做饭,谁知道你们俩去吃香的喝辣的了。 明月问:“你跟我们一起回去吗?” 云焕摇头:“我来都来了,就再等一会儿吧,一会我怕还有事。来的时候,我跟朵朵打的车,这个天骑车,我怕孩子受不了,你回去也打个车。” 明月说:“我知道。”她又再看了云焕几眼,说:“真不走?你都加班好几天了,下午就睡了那么一会儿,干嘛这么为难自己。” 云焕回看着她,心里莫名一阵暖,说:“我没事的。” 明月离开的时候,云焕将一只粉嫩的果冻包递到她手上,说:“别忘了带上这个,明天朵朵起来肯定会找的。” 明月一看这糟心颜色,这丑到犀利的造型,就想起上回商场里,毫无品味的女儿跟她闹别扭的样子:“她向你要的?太不像话了!” 明月抖着肩要把朵朵喊醒,云焕连忙端过朵朵的脑袋,又压着她背道:“没有,孩子很听话,喜欢得眼睛都直了,也没好意思跟我要,是我硬要给她买的。” 云焕轻轻拨了拨朵朵软嫩的脸,她在睡梦里扁了扁嘴,长睫毛一抖:“大过年的,你别跟我客气了,当成是我给孩子的压岁钱。” 明月心说没有人一次性给孩子这么多压岁的,然而见他这么坚持不肯退让,只好道:“那我之后请你吃饭,才不要差你人情。” 云焕笑起来,略带疲惫的眼里盛着柔和的光,他点一点头:“又请吃饭,你数数你都差我几顿了回家吧,不早了,到了给我短信,我有空就回。” 明月答应着,出去的时候看到一边办公桌边有个崭新的购物袋。 嗯,正是那个下午让她欣喜却不敢碰的牌子,这会看见,仍旧充满了红果果的讽刺。 明月被自己当时的窘状逗得笑一下,没再多想什么,抱着朵朵走了出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Chapter 17 朵朵从小在国外长大, 哪怕明月一直有意培养,对圣诞的感情还是远胜于对春节的向往。而且年纪太小, 对阴阳两历领悟不深,总是仰着一张迷蒙的小脸,问她为什么刚过完一个新年,又来了另一个。 除夕这天早上,朵朵就说什么也不肯穿旧衣服,一定闹得明月给她换上新买的才肯下床。明月跟她解释中国人要留到晚上守岁才可以换, 她很不高兴地撅起嘴, 用水光潋滟的桃花大眼和来回翕动的薄削鼻翼,硬生生扭转乾坤。 于是明月只好带着这样贵妇风的女儿:小披风,打底裤,踩起来哒哒响的小皮鞋和拎出来就透着钱味的果冻包,一大清早挤在满是人的肉摊前挑三拣四, 顺便笑话她自作孽不可活。 迈不开腿,撒不出手吧, 谁要你穿成这么花枝招展地来逛街。 然后后知后觉地发现,脏了还不是要自己来洗?打脸哎。 新年一定要要有新气象,旧年关倒数的最后这一天, 再忙再忙的家庭也要想尽法子, 插梅添福大扫除, 装点出hé pg时不一样的新意。 丽丽姐今天难得不打牌, 早早起来扫地拖地, 接过女儿手里一袋子又一袋子的菜发懵:“买这么多, 谁做哦?” 谁做呀,我做!明月懒得跟她多啰嗦,冲身后正为小皮鞋上留着泥点子的朵朵招手:“快点进来,把门关起来,冷气都放进来了。” 朵朵很是不甘地走进来,靠在门上甜甜糯糯地喊:“婆婆”想了一想,此人甚为怕老,又改口:“丽丽姐。” 丽丽姐正被拖地折磨得老腰酸痛,随便挥上两下拖把一扔,敲着后背过来问:“怎么啦,鞋子踢给我干嘛,丽丽姐穿不下。” “”朵朵实在无奈地看着愚蠢的地球人,直到丽丽姐眼中忽的一闪,以为她终于开窍,却听到她说:“朵朵你包新买哒,真好看。” 丽丽姐二话没说拿过来,上瞅瞅下瞧瞧,再解了搭扣往里面看。她一脸餍足笑着走去穿衣镜,一会搭肩上一会放腰边,感慨:“不错,打麻将收钱将将好!” 前一秒包还在手上,后一秒就被歹人夺走。朵朵眨眼看了看丽丽姐,再看看空空如也的一只手,小火车似的哼出一段鸣响,埋头撞到丽丽姐屁股上。 丽丽姐笑着将她拉出一手远,说:“小气鬼朵朵,你从小到大,婆婆给你汇了多少钱,你把个小包给婆婆能怎么样哦,大方一点才是乖宝宝!” 客厅里闹得不可开交,正和馅的明月搬着小盆跑出来。丽丽姐举着那果冻包,一脸臭嘚瑟,朵朵怎么蹦也蹦不到,小脸憋得足能红出血。 明月一边搅筷子,一边喊:“妈你有点出息好吧,跟个小孩抢东西。朵朵你也是的,婆婆就是看一看,又不会要你的,你就给她一会儿嘛。” 丽丽姐火上浇油,说:“就是啊,又不要你的,给婆婆背一会会总好吧?” 朵朵忽然很生气地跺一跺脚,洪荒之力汇集在喉咙,刚要狮子吼的时候却被明月给喝止。她扁着嘴,委屈地跑进小房间,往床上一躺。 母女俩边唠家常边包馄饨,按家这里的风俗,每逢佳节都得要吃馄饨,遇见上学离家的大事,馄饨也是重头戏。 明月开玩笑说:“咱们这儿的人是祖传的吃不饱,不然谁一天到晚吃这玩意儿。”丽丽姐说:“以前吃的东西少嘛,有一两肉就混点菜,一家人凑一块吃。” 明月想想倒也是,一点肉星打不着火,裹进这小小一方的世界里,却能让全家都尝到滋味。中国人以和为贵,以家为重,最盛大不过是沾亲带故的坐一桌吃饭。 明月十岁的时候,父亲去世,在那之前,她关于家的概念是一尘不染,事事到位。她那有洁癖又勤快的父亲也是医生,一旦稍有空闲就与家务作伴。 丽丽姐因此很是过过几年好日子,夫妻和睦感情甚笃,丈夫不让她为家操一点心,平日里十指不沾阳春水,连给孩子穿衣换鞋这样的小事都不会。 以至于年纪轻轻丧夫后,丽丽姐一下子无所适从,明月被送进了寄宿制学校,后来又辗转在叔伯家待过一两年。直到丽丽姐咬牙用丈夫去世时的补偿款买下这间小房子,母女才又住到了一起。 那时候的明月跟丽丽姐因为多年不在一起生活而变得生疏。 丽丽姐的恩爱丈夫虽然已经离世,但她长久以来培养出的享乐习惯却没有改变。一闲下来就爱打牌逛街,家里乱成狗窝,常年冷锅冷灶。 明月那时正处青春期,又是学业最紧张的时候,对母亲这样的甩手掌柜一直很是不满。两人碰头就是大吵,日常交流全靠奔放的嗓门。 这种情况一直到她生下朵朵才得以改善,也许正是因为懂得,所以慈悲。 丽丽姐的馄饨包得难看,馅少皮多还是最为本地人不齿的大屁一股,反观明月的则是个个饱满,形如元宝,锅里一下焖得久了也不会漏馅。 丽丽姐往外捞的时候,明月在旁切卤菜,刀工亦是了得,刷刷刷便是厚薄均匀的一盘。她不由感慨:“在这点上,你比我这个妈强。” 这话说的,未免有一点煽情,明月往她肩头靠了靠,想说其实你也不错啦。丽丽姐又幽幽来一句:“不过综合来说,我还是比你厉害的。” 这话就来得不善,明月警告:“大过年的,你别破坏和谐气氛啊。”丽丽姐贼贼一笑,眼里刻薄异常:“我有过老公,你没有。哈哈哈哈” 明月往桌上搬餐盘的时候还在抱怨,早知道就跟朵朵过二人世界,让你个糟老太太一人享受美好的除夕之夜。有过老公了不起啊,穷嘚瑟个什么劲。 忽的一怔,终于想到我们可爱的朵朵了。明月擦干净手往房里走,小丫头今天格外的气性大,居然还赖在床上做沉思状。 明月揉她两下脑袋,都被冷冷拒绝,她只好吊高喉咙:“丽丽姐,把我们小公主的包还过来。”可朵朵还是不高兴,包一到手边,就被狠狠抛了出去。 小丫头十分不上路子,明月哄也哄了,也没人真要她东西,怎么就还是招来不满,连个好点的脸色都不给她看。 大过年的! 始作俑者丽丽姐这会装好人,劝道:“你再哄哄嘛,别跟小孩子一般见识。你小时候脾气也不好!” 明月推她往外走:“不管她,我们吃饭。” 明月下定决心要给朵朵一次记性,可是分食的时候还是给她另拨了一小碗馄饨和菜,用玻璃盖碗装好了塞进被子里,等她气消了再来吃。 忙着的时候,一边sh一u ji响,丽丽姐一个激灵,立马端着碗鬼魅般凑过来。明月一把抄起来背身看,咕哝道:“吃你的去!” 丽丽姐撇嘴:“不给看就不给看,肯定那李逵给你拜年了。唉,又大了一岁,还不知道哪一年才能嫁出去,好男人那么多,偏偏没一个属于你。” 丽丽姐嘴碎又嘴贱,但凡sh一u ji屏幕上“云焕”俩字换了任意一个,明月都想一巴掌拍她脸上,要她看看自己女儿是不是没男人理! 云焕: 明月偷偷走到阳台上,手指快速动: 云焕: 明月: 明月刚刚按了发送不久,云焕居然主动拨来了diàn huà,声音还是那么温润又恬淡,就像他双目含水一派脉脉地站在她面前一样。 “怎么了,闹矛盾了?跟我说说。” 明月就像破了口的竹篓子,把方才憋的一肚子火都撒出来。云焕听得认真又仔细,试探着问:“要是我说是你做得不对,你会不会跑过来吃了我?” 明月梗着脖子:“不至于,我直接一巴掌拍死你!” 云焕便忍不住笑,办公室里还有其他人,见他莫名其妙抽起来,都纷纷投来不解的目光。他走去一边开窗户,让寒风拂面,整个人才缓下来一些。 云焕说:“真不想听啊?” 明月闷声:“有话就说。” 云焕便说:“你想啊,朵朵是一个独立的个体,那个包既然是我送给她的,物权便因此发生转移,变成了她的私人所有物。” 明月忽然哼声:“说那么多专业术语干嘛,包是你送的,事是你惹的,你就是那个始作俑者——我都跟你说不要给她买了,好几千块一个呢。” 多年不见,她胡搅蛮缠的本事一点没有变,当年是他好心好意来帮她占位,她偏偏理直气壮告诉他,我可不是随随便便就会得寸进尺的人。 世界上哪来脸这么大的女人? 云焕却惊讶自己还有闲情逸致跟她瞎白话:“问题的重点不在这,重点是你没有经过她同意就帮她做决定。她虽然是个小孩子,但也有自己的意识跟想法,你这样就是不尊重她。试问一个人都不被尊重了,她还不能生会气?” 明月半天没说话。 云焕于是在百无聊赖的等待里摸出一支烟,拿白净的牙齿轻轻咬着,抖了抖打火机后将之点上,向着窗外吐了两口。 明月听见打火机声响,问:“你在抽烟?干嘛抽烟?是不是太累,是不是想提神?说了要你别那么拼,全世界又不止你一个医生。” 噼里啪啦一大堆,云焕只说了三个字:“我嘴淡。” “”嘴淡怎么不吃盐呢,齁不死你! 明月说:“不是跟你开玩笑,你真的不要这么一心扑在工作上。我搬到公寓好一会儿了,统共见过你两次吧。” 云焕说:“这也好啊,免得成天抬头不见低头见,让你以为我帮你租房子,就是为了近水楼台先得月呢。” 明月忽然很关切道:“云学长,你今天是不是喝假酒了?”对面沉默,她纳闷:“你说话为什么怪怪的,你以前不这样啊。” 你这样会让人误以为聊一骚,玩以退为进那一手啊,浑蛋! 云焕那边掐了烟,也觉得对话不大能继续下去了,说:“我一会儿去查房,你该干嘛就干嘛去吧,再耽误下去,两个人积怨更深。” “你说什么哦。”明月装糊涂。 云焕叹口气:“你觉得呢?你平时也没这么话多,我知道你心里没着落,听我的,去给朵朵道个歉,中文不好意思就用英文,不是母语没那么尴尬。” 明月挂过diàn huà,转身又是吓一跳。丽丽姐端着碗目光炯炯地杵在她身后一米处,说:“跟谁打diàn huà,这么长时间还不挂,要是女的就别浪费这么多话费了。” 明月没好气地从她身边绕过去,把塞在被子里的小碗取出来,走回朵朵的小房间里。方才着急没发现,朵朵趴在床上落金豆,床单居然湿了一大片。 明月将软绵绵的小姑娘抱进怀里,给她擦着已经红肿的眼睛道:“不许再哭了,宝贝,刚刚是妈妈不对,妈妈不应该不经过你同意,就把包给丽丽姐。” 朵朵原本打定了主意,再也不理狗屁明月。忽然自她嘴里听见“不对”两个字,好比哥伦布发现新大陆,哥斯拉发现小ri běn,还有那么点小不敢相信地仰头看了她一眼。 在看到明月眉头紧锁,确实有那么几分真心悔改的样子后,终于可以往她暖又香的怀里使劲钻一钻,再捏起她还没来得及脱的围裙边儿,一连“哼哼呼呼”几下,擤鼻涕。 “”明月心脏颤抖着,先忍了。转而看到朵朵举着一张zhà一 piàn到眼前,还是她跟云焕大学时的留影,他青春无敌,她风华正茂,只是zhà一 piàn一隅缺了一角。看朵朵,她又流泪。 明月忽然有点懂了,说:“你一直把zhà一 piàn放在这个小包里,刚刚丽丽姐一不小心把它弄破了,是吗?” 朵朵点点头,很伤心地用小手把zhà一 piàn按在胸口。 明月不知道怎么一阵鼻酸,冲得眼睛起了雾。她想其实女儿这样的心情,她曾经也体会过,从十岁那年起。 明月跟朵朵头靠头,动容地说:“妈妈觉得很抱歉,不应该像刚刚那样对朵朵,妈妈向你保证以后不会了,你能原谅妈妈吗?” 朵朵垂着长长的睫毛,想了好一会儿,然后轻轻点一点头。 她又翻开那张已经皱巴巴的zhà一 piàn,用细小的指头不停戳着云焕的脸,小声嗫嚅着连明月都听不清的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Chapter 18 大年三十, 朵朵的心情并不十分明朗。大概是因为zhà一 piàn被毁,心血辜负, 吃饭喝水的时候都垂着头,后来索性就搁在胳膊上,成了一棵倔强的歪脖子树。 丽丽姐换了最新潮的廓形大衣,明huáng sè,头发盘成花苞,插了好几支亮闪闪的水钻发夹。不过打心眼里还有中国人的刻板, 埋怨着:“大过年的也没好脸。” 明月听到她数落朵朵的话, 心有不满,把女儿抱到腿上,喂她快速吃过东西后,擦一擦嘴,再牵着她回到房间里。 两个rén iàn对面坐在床上, 明月将朵朵捂在心口的zhà一 piàn拿出来,用手很仔细地抚平上面的皱褶, 说:“我们来试试看,能不能把它复原吧。” 朵朵一直呆滞的眼睛,忽的亮了一下, 挑着纤细的眉毛, 满是困扰又充满期待地看着她。明月提醒:“但我不敢保证能做到什么程度, 只能尽量啊。” 幸好朵朵也并不像她爹一样, 是一个对完美有执着要求的狂人, 很多时候, 只要能和妈妈挤在一起做同一件事,她就已经很高兴了。 明月找来软布c剪刀c胶水和白色瓦楞纸,又垫了一块硬实的书在床上。她将zhà一 piàn平铺在书上,抓着朵朵的小手清理上面的污迹。 软布上稍稍沾了一点水,可以很轻易地擦去灰尘和指纹,但一不小心,也会蹭下原本的颜色,她飘在脸前随风而动的长发就浅了一度。 zhà一 piàn渐渐清晰,带着蒙尘的记忆也不断清明起来,这怕是在她大一的第二个学期,她和云焕经历过一场莫名其妙的斗争,所有躁动不安潜伏在薄薄的冰层之下。 那应该是一段犹抱琵琶半遮面, 欲语总还休的美好时光。 她与云焕的怄气,在经历一个冬天的休整后,随着南来的春风渐渐解冻。他还是那个温润如玉的好学长,好领导,她还是那个没心没肺的好学妹,好下属。 两个人的关系又切换到一开始的时候,甚至比一开始还要合乎朋友的界定,他们只在团里有所交集,只在出礼仪的时候因公交谈。 她已经习惯了过高的鞋子,不用肿着脚等着搭他的自行车。他的后座也换了新人,两人有说有笑的从她身边驶过,风里开始飘着新的暧昧味道。 没有人再传云焕看上了大一新来的那个董xiǎ一 jiě,而是说云焕和期中新招的某某某在一起,比“春”好看,比“心”有气质,比“动”更灵气。 明月几次听人在云焕面前用调侃的语气来求证,他却总是摆出一副无可无不可的样子:“哦,那个啊你们这么闲,不如去多读两页书。” 明月一下就跳起来,腿肚子踢翻板凳,众人都看着她,就云焕慢一拍地往另一边看风景。她说:“对不起啊各位,我想去拉一屎!” 可惜厕所里蹲半天,除了风吹屁屁凉,别说屎了,屁也没一个。她拉好裤子跑出来,迎面正撞上云焕和其他人。 团友真是渣,拿她开玩笑:“什么屎啊,拉那么久,你小心得痔疮!”为了证明话说得有理,他拍拍身边云焕:“你学医的,她这样是不是容易得痔疮!” 得你妈个头哦,我得不得这玩意儿和你有什么关系,到底有没有考虑过她是女生这么一个闻者伤心听者流泪的问题呀! 心里骂过一千遍,脸上还是气定神闲的一张呆脸,明月从他身边穿过去,精疲力尽地说:“让一让。” 有人扯住她袖子,又把她拖回来。 就在明月十分不解,万分纳闷的时候,手里被塞进一个软软凉凉的东西,云焕声音响在耳边:“拿去。” 什么玩意儿? 明月张手一看,青团啊。云焕长腿修长,腰板笔直,她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中不由死灰复燃地跳了跳,他什么意思? 回到团里,“春”拎着袋子派东西,吆喝:“每人一个啊,团长给的福利。” 我去啊 吃青团的意思就是,清明来了。 清明来的意思就是,一年一度的校运会开始了。 明月是个四体不勤的,为班里做出的主要贡献是奉上自己的喉咙。她跟着李葵一个操场一个操场的赶场子,累成狗不说,还要被李葵瞎调侃。 “你现在也不行了嘛,礼仪团都不要你出hu一 d一ng,说好的yg yu系里一枝花呢?” 是啊是啊,新人一来,她在团里更加没地位,不过看着主席台边吹着料峭春风露大腿的团友们瑟瑟发抖成筛子,心里怎么就那么高兴呢。 傍晚的时候,团里大集合,她被喊去和刚刚在绿茵场上大展雄风的团长大人合影。现场已经排起长龙,等待的人从球门一直排到场外。 轮到她的时候,受够大家勾肩搭背,甚至还有强行索吻的云焕,已经轻松攀上球门,坐在横杠上睥睨天下。 明月当即不乐意,总觉得像是盘踞在他身边的一只小鼠,可惜花痴李葵不许她临阵脱逃:“你给我拍,回去我要把你头抠下来,换成我的!” “”有病哦。 明月只好勉为其难站在离他一手远的地方,他长腿一摆就踢到她肩头,说:“你站那么远干嘛,你是不是要他们退后一百米再拍?” 没那么夸张吧,她腹诽,然后听到他心意相通似的说:“一点不夸张,过来一点,就站在我脚边,这儿才是你该待的位置。” 还要不要吻一吻你的脚?她索性靠上去,招呼对面的人,恶狠狠笑着说:“快拍快拍吧,不然我要忍不住把团长扯下来了!” 他真的,好讨厌啊!!! “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风起时,天正蓝。 拿到zhà一 piàn的时候,明月忍不住一阵发怔。 李葵凑过来看,说:“哇,这谁拍的,大帅逼一脸好温柔的样子啊!他为什么这么看着你,这是不是就是一眼万年啊。” 她翻了其他人的来看,云焕不是看天,就是看地,目光呆滞,偶尔发木,有几张还打着哈欠,飘扬的头发都比他脸看起来更专心。 李葵指着其中一张大喊:“云焕一定是喜欢你,没跑了!” zhà一 piàn上,他尽管和人合影,眼睛却心不在焉地看着另一边,而顺着他视线望过去,明月正低着头走出画外。 李葵立刻拍桌子,唯恐天下不乱道:“给他发短信,问他!问他!” 明月不耐烦:“有病啊,我问他什么嘛!” 若说明月要给今生犯过的糗事来个总结排行,这一天后来发生的倒霉悲催事儿绝对是她做过的最傻缺,最智障,最后悔莫及没有之一的那个。 面前,起初皱皱巴巴,满是污渍的zhà一 piàn变得像样了一些,她沿着轮廓剪了一点瓦楞纸补在缺角,尽管补得不甚完美,但人生就是这样充满了遗憾。 朵朵在旁欣慰地发出一声低叹,很高兴地撅起小嘴要亲上去的时候,被明月抬手拦住,说:“等妈妈下次找人塑封过,你再亲好伐?” 朵朵乖乖答应,两只小手撑着下巴,看她将zhà一 piàn夹进一本厚厚的字典。 明月实在好奇:“为什么你对这张zhà一 piàn会这么喜欢呢?你又怎么会把云焕叔云焕,当成是爸爸的呢?” 她出国的时候,带的东西不多,zhà一 piàn多是她和家人的合影。云焕的zhà一 piàn,作为一段过去的恋情,大多数被她丢在了学校的垃圾桶里。 只有这一张是落网之鱼,夹在一张被遗忘的信封里,随着前后的书本远渡重洋,跟随她去往异国他乡。 明月猜测,大概正是因为她生活里只出现过这样一个男人的身影,所以被敏感的女儿捕捉,她将对父亲所有的爱,都投射到了这个人身上。 而那么巧的,她蒙对了。 朵朵这时翻开字典,指向那张zhà一 piàn的背后,经年的笔迹已经随同时间模糊,而当年惯用钢笔的男孩不小心一蹭,让还没上色的文字晕开。 她只能凭着一点记忆来读:我会永远爱你。云焕。 字和zhà一 piàn不是一个年代的产物,这该是他们恋爱后期,已经因为ji qg退去彼此疲惫时,最后一次奋力的反扑。 暧昧和破壳都已完成,他们经历甜蜜也尝过禁一果,甚至连漫长磨合中的猜忌和吵架都已跨过,交往变得平淡如水不起一点波澜。 他们平和地说过第无数次分手后,真的相互隔绝了好一段时间,没有联系没有见面,偶尔遇见也只是擦肩而过,像一对真正的陌生人。 直到某一天清晨,他又在楼下等她,送来了一份早餐的同时,递给她这封装着他们zhà一 piàn的信封他说他还想给他们一次机会。 明月以往过得粗糙并不会觉得有什么遗憾,今天温故知新,突然发现胸口一阵疼痛,像锈了很久的刀从过往插来,原来刀锋还在甚至带上了年岁沉淀的味道。 为什么说过永远,还会改变,为什么说过爱你,却又忽然不爱。 明月将这本字典阖上,放进朵朵的怀里,她第一次试图向女儿解释这个人:“他是我的初恋,是我唯一爱过的人。我曾经很爱他,但那真的是很久前的事了。” 明月跟朵朵吃过年夜饭,就打算离开。丽丽姐本想要让她们留宿一晚,被明月以没带东西为由,一口回绝。 丽丽姐又说:“不然留下来看一会儿电视,等播过春晚再走。” 明月仍旧拒绝。她抱着朵朵和那本字典出门,将要带上大门的时候,看到丽丽姐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眼神迷茫地按着遥控。 她再看看怀里的女儿,忽地有些迈不开脚,又走了回来。 “还进来干嘛,再不走,打不到车啦!” “外面灰蒙蒙的,可能要下雪了,不走了,就住一晚吧。” “就说要你不要走了嘛,自己铺床啊,我要看电视。”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夜里风紧,丽丽姐开了珍藏的陈酿,一个人独酌了半瓶,在春晚进行到高一潮前,鼾声如雷地倒在沙发上。 明月将她拖到床上,任劳任怨地当了一回使唤丫头。再出来,朵朵也开始了东倒西歪,她又做了一次大嬷嬷,替公主沐浴更衣安寝。 忙完一切,倒在沙发上的时候,她成了家里唯一亢奋的女人,不想洗漱,不想睡觉,看看万家灯火的窗外,她还很想往外跑。 那就跑吧。明月哼着小曲在厨房里煮馄饨,又切了些口条尾巴酱牛肉,各用合适器皿装好,塞了满满一大兜子。 除夕夜里也有出租车,只是价格奇贵到了夸张的地步。明月计划着要某人埋单,大大方方坐上车,还对司机说了一句新年好。 司机人开朗,问去哪,她说省医院。是有亲戚生病了在住院?她说不是呀,是去给人送晚饭,在那的icu做医生。 “医生啊,那肯定辛苦了,一年到头没休假,要遇上医闹,还有人身危险。” 明月没说是也没说不是,絮絮念叨:“是辛苦呢,老是在加班,所以去给他喂一点好的。人吃饱了,精神也好一点,他黑眼圈好重啊,胡子也几天没刮了。” “”司机朝她睨一眼,这姑娘,比我话还多。 明月兴冲冲赶到医院办公室时,云焕居然不在。同事蒋虎接待的她,说人帮忙抢救去了,已经走了半小时,估计再有一会儿就能回来:“喝水吗?” 明月摆摆手,他还是拎过来水瓶,没有多余的杯子,借用了云焕的。 他平时爱沏泡得酽酽的茶提神,却洗得很干净,一点茶垢也没有。蒋虎将里面的茶倒了,稍微一冲,杯子就洁净如新,看着就知道主人洗得有多勤。 她晚上吃了太多,喝不下,只拿两手捧在外面取暖。方才一路赶来的寒气渐渐散了,杯里的暖意蒸腾,熏得她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 瞌睡虫醒了。 明月被人推醒的时候,睡得脖子都酸,她揉着眼睛,终于看清面前的人:“我怎么睡着了呀,几点了,云焕?” 云焕拨了衬衫看表,眉头紧紧拧着,说:“都快十二点了,你怎么过来了。衣服也不知道脱,你这样,一会儿出去容易着凉知道吗?” 明月还在刚刚睡醒的后遗症里,耳边嗡嗡嗡嗡听不清他到底说的什么,等到又在桌上趴了会,回过神:“我来给你送晚饭的。” “晚饭?”已经午夜了,同志。她笨手笨脚把有她小半个人大的包裹抬上来,云焕搭把手,问:“你怎么来的,外面都要下雪了。” “出租车,很方便的。”明月伸个懒腰:“来的时候就觉得要下,到现在也没下,应该下不下来,咱们这儿很难有一场正儿八经的雪。” 云焕问:“朵朵呢,又一个人在家?” “不算,在我妈家呢,虽然她老人家喝多了,正不省人事中”明月终于听出他话音里的不耐烦,忽然站起来,说:“你慢吃,我先走了。”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她是不是来错了,不然他为什么摆出这样一张臭脸对着她。温柔呢,暖男呢,好脾气呢,都死到哪里去了? 还是他看出了她的心事,用这样的方法来拒绝她? 明月忽然心如死灰,低头就要离开,肩上却是一重,被人轻易带回去。云焕把她按回到座位上,声音已经柔和下来:“先把衣服脱了。” 哎哎?什么情况,进展得这么快? 明月也真是热了,一张脸熏得通红,额头上都出着汗。于是一边解大衣,一边看他将东西都取出来,小桌子上立时摆得满满。 他开始嘀咕起我都吃过了,惹得明月大为不满,思索着捅他胸还是捅他肚子的时候,他已经往嘴里塞了一个馄饨,然后频频点头说:“好吃。” 明月那颗暴戾的心得到了最大的安抚,她又拆了一个用保鲜袋装好的醋包,说:“没有汤,你就当饺子蘸这个吃吧。” 没多一会儿,保温壶里的馄饨下去大半,菜也吃得七七八八。明月又担心他吃撑了,毕竟是吃过一顿的人等等,他这像是吃过一顿的人吗? 云焕这时问:“都是你做的?”对面人一点头,极自豪的。他笑:“手艺很好,你专门煮了给我送过来的?” 什么废话,不是专门为他,难道还是没事过来献爱心的?云焕刚刚想过,办公室里进来三两人,她弹簧似的跳进来,从袋子里掏出几个塑料盒散出去。 “都是我做的,你们分了吃吧,可能已经冷了,用微波炉叮一下就可以。”明月面色红润:“不客气不客气,你们很辛苦的,人人为我,我为人人嘛。” “”云焕觉得方才的话有些打脸。同事们聚到他旁边,撺掇着他介绍明月。他瞥了一眼正低头的小女人,将人都赶走:“都没事了是吧?” 办公室里喧闹过一阵,又安静下来,明月拿着一张纸巾乱擦桌子,说:“我该回去了,你慢慢吃,东西你等有空洗干净,带回家还给我就好不洗也行。” 明月将方才脱下的大衣又穿上,拎上空落落的袋子就往外走。云焕在后面喊她,穿着同样空落落的白大褂,表情不明地看着她。 明月几分局促地摸了摸头发,说:“你继续吃吧,我得回家了。再晚一点,就真的没车了今晚打车真的好贵啊。” 都说得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明月急匆匆地往外走,生怕有什么东西跟在身后一样,不敢回头,也不敢停步,进到电梯不得不转身,往外一看,过道里空空荡荡,哪有什么人呢。 她吐出口气,不知是叹息还是轻松,按下一楼。 高跟鞋的声音,在夜晚的医院很是刺耳,她几步并成一步跑出大楼,却发现别无一物c黑漆漆的天幕上忽的落下大雪。 真的下雪了。 一抬头,云焕就站在办公室的窗边静静向外看。背着光,又相距如此远,其实根本看不太清他的脸。 明月却觉得,此时此刻,他一定是在看她,而他一只手上夹着一支烟,明明暗暗地亮着红色一点。 明月忽然有一种冲动,很想再跟他说说话。掏出sh一u ji,他的短信居然已经先来一步: 明月撅着嘴: 云焕: 明月心想自己身壮如牛,才不会因为这么一点点寒气就生病,他短信又捷足先登: 明月抬头去看,sh一u ji屏幕的光微微照亮他的脸。 他正那样平静平和又平淡如初地注视着他,眼睛却不会骗人,那里面似乎有遮不住的东西,像夏日操场上停不下的热风。 明月就这么被钉在原地,四周画面迅速抽动,一切仿佛时间倒流,又回到那个被快门记录下的午后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Chapter 19 记忆里, 这座城市很少下雪,偶尔落下也伴随冷雨, 刚一到地面就化成水滴。这样大的雪是不常见的,她于是贪玩地仰面,用手和嘴去接雪花。 云焕下来的时候,看见一个矮子像蒙眼的驴一样,傻乎乎地在雪地里转圈圈。 不过明月自己心里倒挺美,一瞬间, 觉得特像电视剧里的女主, 场景唯美浪漫散发着罗曼蒂克的光彩,不远处还有位高大英俊的美男子静静注视她。 “你到底冷不冷,你要是不冷,就再等会儿,我现在上去拿件外套。”高大英俊的美男子如是说。 “”明月膝盖一软, 差点被这煞风景的男人整摔了,连忙掸掸身上的雪跑上台阶, 埋怨:“你不会穿好衣服再下来?” 云焕脸上表情无多,话也说得简单,帮她把短发上的雪一点点掸去, 轻声道:“来不及, 怕你等久。” “”明月吹过寒风, 又被雪洒了一身, 有化了的冷水从她发梢淌过耳后, 再顺着脖颈一路滑到锁骨, 分明是凉丝丝的,心里却又觉得很暖。 两只眼睛不由垂下,忽然看到云焕手里拎着的包装袋,脑中白光一闪,这牌子好熟悉,这袋子也好熟悉。 云焕见她已经发现了,将之往她手里一塞,说:“上次跟朵朵逛街随便买的,她说你穿了会好看要我一定给你买,我倒是觉得其实就一般。” 明月心想才怪呢,朵朵那孩子眼光奇特,审美不是常人能够理解。在她眼里,一条色彩斑斓的毛毛虫不比红花丑多少。 而且她被教育得不许随便问人要东西,连之前心心念念的果冻包都可以忍痛割爱,怎么可能为了她老妈抛下面子。 明月开了纸袋往里看,真是巧,很高级的灰色,柔软厚实的手感,跟他曾经穿过的那件c她曾经想收的那件是同一款。 这一刻心里忽然颤了颤,好像缠绵许久的心事忽然得到呼应,眼前便如同雪霁天晴,一切都变得明朗清澈起来。 他心里的话,她听得到。 那还有什么好客气的?明月已经计划着穿上这件毛衣后,内搭什么,外搭什么,鞋子配什么,嘴上倒是假客气:“这太贵了。” 云焕拿过袋子:“那我去退了。” 明月:“” 多年的斗智斗勇,让他们如同协力合作的左右手,冲破一开始的那层隔阂,许多相处的模式就如肌肉记忆般逐渐复苏起来。 明月咕哝着一点诚意都没有,却也没有很着急的样子。他不怎么温柔地解开袋子上扎起的缎带,将衣服抖出来,说:“现在就穿吧。” “不是要退吗?”她促狭地逗弄面前的人,在他睨过来一眼的时候吐了吐舌头,很顺从地脱了外套,把毛衣加在贴身的针织衫上。 “暖和了?”云焕见她点头,说:“你知道给朵朵穿多一点,自己就只要风度不要温度,化雪的时候会更冷,一定要注意保暖。” 明月耍嘴皮子:“我是个穷人,没钱买这么贵的衣服,只有培养自己的抗冻能力了。你们医生很好赚吗,怎么随随便便就可以买这买那?真后悔啊。” 云焕视线笔直地看着她,问:“后悔什么?” “后悔上次相亲搞砸了,那个人条件还不错呢,你听见我妈妈介绍没,跟你一样,也是个医生呢。”明月掰着手指头:“工资待遇说不定比你还好。” “哦,”云焕说得轻描淡写:“那个德国骨科啊,你喜欢那一款的?” “”明月觉得自己纵然有千万张嘴,跟善于抓重点的云焕比起来,却是一点都不敌,她将大衣扣子扣好,说:“我得走了。” 云焕兜里的sh一u ji震动,他掏出来看了一眼便掐了,方才高涨的气焰此刻汇成温暖的火苗,他很抱歉的:“我不能陪你出去等车了。” 明月抓抓头,说:“没事啊,我自己可以走的。” 云焕说:“上车就给我信息,到家也告诉我一声,我有空就回。”他往一边的便民点里取了把雨伞回来:“忙过这阵我就去看朵朵跟你。” “我还欠你好几顿饭。” “对,你还得请我吃饭。” “那我就先走了。” 走吧。明月撑开伞往雪里去,地面已经盖了浅浅的一层,夜里无人走过,她便成了第一个破坏者,留下一串尖尖的脚掌。 忽的旁边多出一双,有人按着她肩将她转过身,云焕落了一身雪地看着她,脸色温柔地说:“再等一下。” 怎么了?明月看到他从白大褂里掏出一双皮黑手套,翻着套口给她戴到手上,换另一只,又给戴好。 一把伞下,两个人靠得极近。晚来风急,雪花漫天,他们呵出的水气混杂到一起,变成一团浊白的冷雾。 明月只觉得心跳如擂,胸腔都因此共鸣颤动,他看似淡定沉着,眼中深邃内敛,呼吸的频率却将他轻易出卖。 他兜里的sh一u ji又震,他不耐烦地皱了皱眉,眉尖露出跟朵朵一样的圆窝:“对不起,明月,我真的要走了。” 他最后揉了揉她手,这一次,没有回头。 明月的正月过得喜庆又忙碌,家里人对她的回国非常高兴,饭局从大年初一一直约到初八,时间地点都给她最大的选择权。 明月尽管年少丧父,又做了单身妈妈,所幸家里两方亲戚都给予她最大的尊重。叔伯拿她当亲生女儿,舅舅阿姨更是对她十分亲热。 哪怕是家里最刻薄势力的婶婶,见到朵朵也是喜欢得不行,揉捏拉碾小小人的脸,一惊一乍地说:“朵朵其实是混血吧,眼睛这么大,鼻子这么挺!” 明月每每装糊涂的笑,搂过朵朵的小腰往旁边挪。家里其他人立刻很配合地岔开话题,从石油美国谈到近期的委内瑞拉形势。 丽丽姐则拉着一众妯娌哭穷,扯着自己新买的大衣说料子不行:“医院旁边搞促销的时候买的,几百块钱的东西能有什么好,大嫂那件一摸就晓得贵!” 饭后又要fu u员打包,连冷盘小菜也不能放过,说:“我带去医院吃,拿微波炉打一下,好得不得了,平时哪里有!大嫂你衣服,再给我摸一摸!” 一番表演,朵朵的压岁钱翻了一番,几家人碰头聚一起,都说多包点:孤儿寡母不容易,两代人还都一德性。大婶婶还奉献了自己的vv卡,要丽丽姐有空也去买件好衣服。 明月脸皮在这上头总是有点薄,一餐饭吃下来很不好意思,直到跟丽丽姐在计程车上点钞票时才缓过来,抱过朵朵摇钱树往她脸上狠狠亲一口,被朵朵嫌弃地一巴掌拍嘴上。 明月拿开她小手,对丽丽姐说:“妈,你可以啊,姜还是老的辣!”丽丽姐捏着兰花指,眉飞色舞地从钱堆里抽出两张塞兜里,说:“他们有钱,替他们节省个屁。” 中途接到李葵diàn huà,说要到明月家里来拜年。明月一瞥旁边的朵朵,哪里敢,说:“咱俩谁跟谁啊,diàn huà里讲讲嘛可以了,我还有事,赶明儿约出来吃饭。” 一通diàn huà三十秒,李葵气得牙痒痒,手拨着通讯录往下走,看到云焕名字忍不住奸笑。谁知道云焕也懒得理她:“在上班,没事先挂了。” 李葵喂喂几声很是不满:“你跟明月约好的,连寒暄的功夫都没有。你们俩不会在一块吧?咦,你们俩真的在一块?” 这都是哪跟哪,云焕说:“我在医院呢,真挺忙的,没空陪你八卦。明月这几天也有事,白天带着朵朵到处拜年,晚上还要做家教。” “朵朵?”李葵大喊:“朵朵是哪位?” 云焕:“”似乎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没等到云焕想起来打掩护,李葵又风风火火地挂了diàn huà,转而轰一炸明月:“你家地址发过来,我现在就过去。” 明月一阵莫名其妙,旁边丽丽姐听出是李葵声音,小声咕哝着“丑姑娘”。明月抱着朵朵满身戒备:“你到底过来干嘛,说了不欢迎你。” 李葵声如洪钟:“我去看我小侄女!” “”谁想被你看哟! 明月带着朵朵急匆匆到家的时候,李葵已经等在公寓外。 名媛朵朵还带着飘羽毛的贵妇帽,遮住半张脸,李葵就已经从她的下巴尖尖果断做出判断:“是云焕那厮的种!” 明月上去堵住李葵的嘴,小心看了眼身边的朵朵,叹气:“有什么话进去说。” 明月抱着朵朵坐上床,给她脱了小披风和夹袄,又帮忙收了她最常看的新闻,旁边放了一杯温开水,这才拉着李葵到客厅里说话。 既然谜底已经揭晓,那明月也就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三言两语将她这几年的事都交待下来,还有遇见云焕后发生的点点滴滴。 李葵听得一阵讶异一阵默然,半晌后才说:“那现在是怎样,他还不知道朵朵是他的娃,你也不准备主动告诉他,就这么一直耗到天长地久?” 明月去提了一壶热水给李葵泡乌龙,说:“那还能怎么办呢,有些话他不问,我也不想主动说就先这么耗着呗。” “云焕什么情况啊,一看朵朵的脸就该知道得七七八八了,他居然能一直沉得住气。他跟朵朵接触那么多,拔根毛验个dna,也该出结果了。” 明月摇摇头,说:“云焕那人我很了解,这种事情,他是一定不会做的。至于为什么不问,也一定有他自己的考量。” “考量,考量,什么时候了,你还替他打掩护。”李葵愤愤然:“我说他就是不想负责任,说不定还等着前面那个小女友呢,当然不敢认这个现成女儿了。” 明月脸一下子灰下来,她有点不耐烦的:“你这个人,又要撮合我们俩,又要质疑他人品,你是坑我呢,还是坑我呢?” 两个人气呼呼地背身而站,最后还是李葵认了怂,拍拍明月肩道:“那你想怎么办嘛,听你口吻,怎么好像挺想跟他死灰复燃的。” 明月头重:“会不会说话,那叫旧情复燃。” 李葵吧唧嘴:“你说重点。” 明月叹口气:“我也不知道怎么的,最近总想到以前的事,对他的感觉也渐渐变了。本来是一潭死水,现在吹起涟漪了。” 李葵哼声:“说得好听,就是发春了呗。” 明月听了想打人。 李葵又正经道:“那他对你是怎么个意思啊?” 明月微咬着下唇,想到他给自己租房子,他送的毛衣,还有雪地里,他给他穿手套。脸上不知怎么微微发烫,她说:“就那样吧。” 李葵看她一副春心萌动的样子,就知道这女人地基不稳已经彻底倒向了姓云的,可姓云的屁股后面一堆麻烦,要想彻底搞定还挺不容易。 李葵提醒:“上次你俩在一起,是你主动,这次你要想关系稳固,要想办法扭转乾坤,让他多付出一点。” “你好意思说,那是我主动吗?都是你害的。”明月挥去脑中不堪回首的往事,说:“不过你说的话,我赞同,事实上,我也是这么践行的。” 明月眼里渐渐聚起光芒,背也挺直了起来,握了握拳道:“这次我不想太过主动出击,一定要让他先跪倒在我的石榴裙下。” “谈何容易,”李葵再次拆台:“云焕那个闷葫芦,你要让他先告白?只怕到时候,我孩子都能打酱油咯。” “慢就慢一点。”明月视线一晃,小声咕哝道:“正好让我匀出一点时间,再好好处理下自己的事。” 李葵好奇:“什么事?” 明月却卖起关子,转而抖抖身上的衣服,洋洋得意地笑起来道:“好舒服好暖暖哦嘿嘿,云焕送我的!” 李葵“哟”一声,立马上爪子摸了摸:“好料子啊,不便宜吧?他不会为了给你这玩意儿,又给所有女同事都买了一件吧?” 明月瞪眼:“说什么呢。” 李葵说:“又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为了送你青团,给你们团里每个人都买了一个,为了送你苹果,给咱们楼里每个人都买了一个。” 她总结陈词:“闷骚的男人就这个不好,有话不会直说,要拐弯抹角着来。” 晚上,云焕给明月发微信,他确实不爱把话挑明,旁敲侧击地提到李葵向他拜年,再问到李葵是否也给她拜年,又是否说过什么奇奇怪怪的话。 两个人在前几天交换了这一最新的联络暗号,方便明月时不时给云焕发朵朵的zhà一 piàn跟shi p。他则负责扔红包,朵朵摔了来一个,朵朵喊人来一个 除此之外,两人都不热衷这一时下流行的玩意儿,她朋友圈里只有隔三差五报一声“还活着”,他朋友圈里更单调,每条都转发他监督内容的养生文章。 云焕打太极,明月也玩迂回: 对方显示正在输入,却一直没有跳出新内容,过半晌,云焕才便秘似的挤出来一句: 明月动着手指,写: 刚写完“那你”两字,对面扔了一个红包过来,打开,188。 明月:“” 明月: 云焕: 好傻的问题,明月: 对面又扔了一个红包过来,打开,888。 明月再次:“” 云焕: 明月的心已经提起来了: 下一个红包,1888。 明月: 与此同时,云焕写: 明月一下像是被扼住咽喉,翻个身,朵朵闭着眼睛在她身边睡得正熟。她真的很像他,哪怕这双明亮的桃花眼闭上,也有一样的眉宇,一样的气息。 明月: 云焕那头忽然失去动静,就在明月等了像是一万年那么久后,屏幕上又出现“对方正在输入”几个字。 云焕: 明月:“” 喂,大兄弟,你搞毛线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Chapter 20 办公室里“砰”的一声响, 在座的都吓了一跳,纷纷抱怨:“云医生, 拜托你当心点,人吓人吓死人,我们还以为做了什么错事呢。” 云焕连忙去将扫帚拿过来,清理方才失手打掉的玻璃杯,心中还一阵纳闷,明月刚刚说的是“是”吗? 这么重要c这么正经c这么事关重大牵连甚广的一件事, 她就这么简简单单一个“是”字回答他了? 按照一般言情剧的套路, 女主不是应该半遮半露,为了这样那样的理由不好好说话:我有苦衷的,我也不想的,那不是你孩子,是我一个人的 等把一件小事弄成大事, 折磨得双方都受不了,这才羞羞怯怯地投入男人怀里, 说:这些年我都只有你一个,孩子是你的,你信我吗信我吧 怎么剧情轮到他这里, 就变得这么单刀直入, 毫无悬念, 谜底揭晓得太干脆太直白, 不躲闪不废话, 不正经得好像是假的一样。 等云焕将地上收拾干净, 再回到微信页面,那个“是”字已经像烙在他眼上的一道深痕。他想是了,明月就是这样一个大大咧咧,永远不会故弄玄虚的女人。 他以前爱上她不正是因为如此?直白,爽朗,不做作,跟她在一起永远没有负担,说什么她都懂,有不满就直接提,吵架也要一直吵到没力气为止。 她像春天的风一样干净。 那既然如此,这个问题就不是那么点钱可以解决的了。云焕于是写: 明月那边却没了声音,云焕等了会,只等来下属要他帮忙的召唤。他只好将此事放一放,正好,现在心中百感交集。 一向老成持重的云医生也有不知所措的时候。 一场夜班,直熬到第二天下午才告结束,云焕换了衣服刚准备要走,蒋虎急匆匆进来,说是路上遇见院长,要他务必赶去办公室里见他。 云焕昨夜跟明月聊过微信后,一整晚都处在精神高度集中的状态,现在整个人晕晕乎乎,一心只想回去洗澡睡觉,或者连这些都省了,找到明月把话说清楚。 想过千百次的计划,如今冷不丁被人横插一杠,感觉完全像是如鲠在喉,说了拒绝,却被蒋虎推着他背道:“去吧,去吧,肯定是好事。” 事确实是好事,但云焕却一点没兴趣。还是上回上班路上救人的事,采访已经做过好几遍,现在还要接受表彰去参加什么什么感动人物评选。 院长很是激动地呷了一口茶,说:“是国家级的大hu一 d一ng,市里省里对你这事都特别上心,你自己好好准备一下,过阵子有导演来给你拍宣传片。” 云焕对这些虚套子一向不感冒,回绝道:“只是举手之劳的一件小事,跟那些真正做出过杰出贡献的相比,我太渺小,院长,这事儿你还是帮我推了吧。” 云焕说着就要往外走,把院长急得脑袋冒烟,说:“怎么能推了呢!这事儿往小了说是对你个人的表扬褒奖,往大了说就是一项政一治任务。做成了不仅仅是对你个人发展有好处,对省里对市里的形象宣传都重要。” “而且怎么能说是一件小事呢。”院长拍着他肩道:“那天要不是你出手相救,说句不好听的,那人后来怎么样还不知道呢。事关人命啊,云医生,这世上还有什么比人命更重要的?咱们做医生的见惯生死,但你要允许他人有感恩心。” 云焕蓄气刚要还嘴,被院长拦手挡住了,说:“你回去好好想想,期间有什么要求可以提,别再轻易拒绝我了,我心脏可不好。”他又回办公桌后拎出盒茶叶,交到云焕的手上。 云焕一挑眉:“怎么着,是要hui 我?” 院长一哼气:“你想得挺美,给你老师准备的,还没去拜过年吧,这都初几了?不像话!你那份,等你得了奖回来,我再考虑要不要给。” 云焕笑起来,说:“那看来这茶我是喝不上了,先替老师谢谢您!” 这下总算是万事大吉,云焕赶在回去前给明月发信息。她这次回得倒是很快: 云焕回复: 等了许久,又没人理了。 云焕于是自个儿回家,洗澡,洗衣,吃饭,躺床上,可就跟他预先设想的最坏情况一样,尽管身体的疲劳已到极限,但不管怎么催眠就是睡不着。 眼睛一旦闭上,就满是朵朵的那张小脸,从头一次在书店遇见,她抱着自己大腿起,到她喊自己爸爸又什么都不肯喊,再到镜头里她摆着马尾摇头晃脑 他说不出自己有多喜欢看她笑,看她闹,就连生气拧起眉头也是一样可爱。他当然也在他人的误会和自己愈发强烈的疑惑里,大胆假设过那是自己的孩子。 但这想法太过离奇太过爆炸,以至于每每在萌芽的时候就被彻底扼杀。不管他愿不愿意承认,这样的想法确实让他萌生过久而未有的一点怯意。 他该如何面对这个孩子,他该如何面对孩子的妈妈,他又该如何处理现有生活和未来的关系一切一切,缠成乱麻。 只是当真相到来时,就像悬在头上的一把利刃降下,熟透的西瓜从枯焦的蒂上脱落,因为尘埃落定,盖棺定论,反而让他整个人都冷静了下来。 他甚至没有怀疑过明月是否跟他开了玩笑,一切如同心中缺损的半环找到了另半个,完全是超意识的,问题被成倍的放大了,但世界也变得圆满了。 剩下的事情反而变得清晰明朗起来,发现问题,验证问题,接下来就只管直面问题,再解决问题就是了。 云焕越想越精神,最后索性不再躺床上翻烧饼,起来穿衣,收拾,拎上院长给的那盒茶叶。楼下打车去到4s店,把一早订好的车提了,直接往师父家开去。 师父姓许,是神外里响当当的人物,手底下成果无数。云焕跟在他后面学了不少东西,只是后来“误入歧途”,往icu里做了一名吃力不讨好的小住院。 两个人在业务的差距上越拉越大,在私底下上仍旧保持密切联系。云焕若说有什么心事要倾诉,头一个告诉的铁定会是这位许师父。 两人许久不见,今天碰面,自然谈天说地不知疲倦,一直聊到口干舌燥。 许先生要保姆泡了好茶,端上一杯站在窗前,细细品了两口,想到什么:“天这么冷,你还是骑你那辆摩托车过来的?” 云焕说:“没有,我换了一辆,刚刚提来,就开到您这儿来了。想到门卫不让进,现在正压在马路上,之后罚款了可要请您付。” 许先生:“四个轮的?” 云焕说:“当然四个轮的。” 许先生便笑起来,说:“四个轮的好,罚款单子你开过来,我一定给你交。多大的人了,还骑一摩托,幸亏改邪归正了,不然我真替你愁。” 云焕一脸莫名其妙:“七十岁都有骑摩托的,怎么轮到我这儿就幼稚了?” “不是幼稚,是跟气场不合,哪有做医生的骑你那种摩托。”许先生来拍他肩道:“允许你适当狂野,但也要注意分寸。” 云焕笑:“是是,老师说的都对。” 许先生问:“怎么突然想要换的,之前劝了你那么久也没听。” 云焕想了想:“方便带人吧,换就换了。” “带人,带什么人?”许先生沉吟片刻:“是不是有什么情况,上次给你介绍的姑娘怎么不处了?听说你相亲当晚就逃跑啊,还留了沓吃饭的钱?大方!阔气!我这张老脸,都被你丢尽了。” 说到那晚的事情,云焕确实抱歉:“临时出了点急事,确实做得不太好。不过还请您跟师娘以后别为我瞎操心,这种机会多多留给你们家梓嘉,他可是祖国的花骨朵,最需要殷勤浇灌了。” 一听儿子大名,许先生嗤之以鼻:“念书念成那个样,还想成家立业?有姑娘肯跟着他就怪了。说真的,有时候我真羡慕你父母,从小到大一点心都不用愁,好端端地长到这么大。” 云焕笑:“别夸我了,年轻时候做的蠢事也不少。梓嘉那孩子不错,又聪明,就是缺乏一点控制力,有个人能引导他就行了。” 许先生指着楼上道:“是又请了个人来治他了,这回的效果还不错,比之前那些纸扎的都强。” 云焕说:“那我上去看看梓嘉,好久没见他了,挺想的。顺便考察考察治他的人,看有没有你说的这么厉害。” 楼上,许梓嘉正两腿翘电脑桌上,边听音乐边哼哼唧唧的伴唱。明月进来要关的时候,还不让,说:“急什么,等我把这首听完了再说。” 明月嘀咕:“又打游戏,又欣赏音乐,你这人爱好还挺广泛。” 等凑到屏幕上,发现shi p里的演奏者是个长发飘飘的大ěi nu,她忽然回过神来,说:“怪不得喜欢,我看你不是听,是看。” 许梓嘉散漫地晃腿,说:“你懂个屁,坐我边上,静静听着。” ěi nu正在演出一段萨克斯独奏,开头的气势起得足,确实有一种闪亮登场的巨星感。而特别巧的,她吹的曲子,明月意外的熟,是她最喜欢的《城里的月光》。 年少无知的时候,她曾嫌弃过这歌太土气,直到那年学校有乐团演出,她跟团里的人被拉壮丁去充人头,才对这曲子有所改观。 当天演出的是个中年演奏家,开场介绍的时候,动情地说女儿将要出嫁,他为她准备了这首曲子,想在她婚礼当天演奏给她听,他祝自己女儿能够一生幸福。 同学们对演出意兴阑珊,三两靠在一起窃窃私语。明月却听得分外认真,音乐悠扬响起又平缓收尾的时候,她眼前视线一片模糊。 那晚失态被云焕尽收眼底,大伙争前恐后挤出hu一 d一ng中心的时候,他从后递来纸巾,明月几分倔强的:“我没有哭!” 云焕口吻淡漠道:“你眼妆晕了,现在不擦干净,怕你回宿舍路上被人打。”他又一手抓住她胳膊,将她控制在自己身前的小空间里:“闹什么别扭。” 那一晚,云焕封闭许久的自行车后座重新为她敞开。明月一时控制不住晕乎的大脑,跟他说了不少关于自己家庭c关于爸爸的事。 云焕一直都没说话,等将她放在宿舍楼前的玉兰灯下,才说:“其实我父母很早就离婚了,我跟的我妈妈,她后来又嫁过人,重新有了自己的小孩。” 明月抓抓脸,问:“你想跟我说什么哦。”云焕忽然微弓起腰,凑近到她面前,跟她平视道:“你的感觉我都懂,但人总要学会长大,习惯孤独。” 云焕身上好像总是有一种能力,尽管你无法认可他的所有做法,却对他的一举一动难以抵抗,结果便是迎合与匹配,最后跟他步调一致的走下去。 那晚之后,明月告诉自己要更坚强,如果有一天,有人吹着萨克斯在她的婚礼上演奏《城里的月光》,她也会笑得很开朗地说这真是首好歌。 青年时的古怪想法,直到现在也留有余温,明月凑近到屏幕上,指着那女演奏家道:“这人叫什么名字,我决定以后跟你一样粉她了!” 许梓嘉不知道方才明月经历过怎样的一场心路历程,此刻看来只觉得她脑回路清奇,问:“你没事吧,老阿姨,这么一会儿就把你打动了?” 明月笑眯眯地一耸肩:“女人就是这样的说过几次了,不许喊我老阿姨。” 许梓嘉一嗤,坐起来将电脑关了,说:“齐梦妍都不认识,近来爆火的华人演奏家,不过我觉得天赋也就一般,走红大概还是因为看脸的人比较多。” 明月啧啧,腹诽你自己就是外貌协会,哪来那么大脸讽刺别人的? 外貌协会忽的往她面前一趴,冲她眨眼道:“不过你女儿好像真的有天赋,她怎么天天都捣鼓那什么什么树洞?” “是数独。”明月无语:“你没事也多看看书行不行?数独是一种数学游戏,一般是9x9的格子,至少17个提示数,保证每行每列每个粗线宫里的数字——” 许梓嘉一连打了俩哈欠,明月意识到对牛弹琴,自觉把话打住了。许梓嘉眼泪都挤了出来,拿手弹了,说:“听着就累,她怎么喜欢这玩意儿?” 明月说:“跟你打游戏听音乐一样,就是爱好,累也不觉得累。不过她前阵子题做得太多,我看她最近对这个已经兴趣不大了。” 许梓嘉眼睛直放光:“那就给她找点新挑战,比方说正儿八经的数学题之类的。我不介意把我的书借给她看,她看不懂的我教她也行啊!” 明月警惕地一拧眉,问:“你要干嘛,别想打我女儿的坏主意!”许梓嘉忽然一挥手,要她安静下来,立马翻书翻试卷,说:“有脚步声,肯定是我爸!” 门外,一直趴在地上做题的朵朵也听见声音,小小的眉毛一皱,挤出小小的圆窝。唉,她撑着下巴想,要在这纷扰的世界找一片宁静的净土,可真难啊。 一双白色的拖鞋在她面前停下,来人并没打算从她绕过,甚至刻意弯腰下来蹲在她身边。衣料摩擦的声音近在耳边,是继续做题还是听明月的先打招呼? 身边的这人忽然拍了拍她肩膀,双手伸去她腋下,摘蘑菇似的将她整个人抱起来。朵朵刚要哼唧表达不满,却在看到来人脸时,嘴巴张成大大的“一”。 像开辟鸿蒙后的第一次觉醒,曾经的混沌愚蠢,到今天终于有了全新的体验。 云焕抱着朵朵,只觉呼吸都已困难。 两手却仍旧无法控制地,将她紧紧搂在怀里。 云焕声线微抖地问:“想我了吗?” 嗯嗯嗯嗯嗯小脑袋点得根本停不下来。 他嘴角方才噙起餍足的笑:“我也很想你啊。” 爸爸,也很想你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Chapter 21 明月看许梓嘉一副躲猫鼠的样子, 深感好笑。 原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年只是看起来很社会,骨子里还是秉持着父为子纲的道德伦常, 心甘情愿屈服于父亲的淫一威之下。 许梓嘉这时候抓着一支笔放牙齿间咬着,不知该从试卷上的哪一题开始装蒜,眼睛随意一瞥,发现明月在旁一脸不怀好意的偷笑,立马向她龇了龇牙。 “笑屁笑。”男孩说话不留情面,但配上他那一头绿油油的短发, 又其实气势全无, 更像撒娇的埋汰小孩。 明月自然不会跟他一般见识,将他手里的试卷抽过来,在每个有问题的填空后轻轻做个符号,两只清亮的眼睛却是一翻看向他:“很怕你爸?” 怕?许梓嘉要不是顾忌有人在门外,早就仰面哈哈大笑了, 说:“小爷我字典里就没有‘怕’这个字!我现在就是去把房顶掀了,我爸也不会把我怎么样, 你信不信?” 明月一边听着一边点头,说:“有情可原,他们生你生得晚, 要是打得哪儿出了好歹, 心疼得还是他们。那你这么畏畏缩缩干嘛, 想吸引他们注意?” 这种心理非常常见, 表现形式也多种多样, 她在朵朵身上就至少看过九九八十一式。大喊大叫都只是家常便饭, 最新进化出来的一种才真正让人头疼。 与她会无限度迁就朵朵不同,许梓嘉的父母因为工作繁忙,在亲子交流上常年缺位。他的叛逆行为是一种无声反抗,在收效甚微后,近期转而尝试乖小孩。 就这一点来看,许梓嘉可没一开始那么酷了。 不过活血活肉,倒是更加招人喜欢了。 大概正是被明月戳中心事,她又说得如此直白有损男孩颜面,许梓嘉将笔一丢,说:“你又充什么知心姐姐呢,以为教我两天就了解我了是不是?” 明月继续批改卷子,顺便在他暴跳如雷的时候睨他两眼,样子淡然地如同听人分享一个故事,一个玩笑,满脸写着:你说,我在听。 许梓嘉真是怕极了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好像他被吃得死死,只有待宰的份。以往跟人的那点伎俩,在她身上都宣告无效,他反被怄出一身气。 “董明月!你是不是觉得我拿你没办法?”许梓嘉忽然跳起来,尽管心里也纳闷,干嘛这么生气啊:“我跟你说你下次不用来了,钱我一会儿让我爸付给你!” 说到就要做到啊,虽说话一出口就有点后悔,许梓嘉硬着头皮往外走,要和他那常年神隐的爹谈这位家庭教师的留存问题,却不想先被人推开门—— 云焕抱着朵朵,高过许梓嘉半头地站在外面,一脸莫名其妙地朝里看了看:“吵什么呢,隔老远就听见你声音。” 许梓嘉看到是云焕而不是老爹,心中还窃喜了一下,却突然听见身后一阵乱七八糟的声音。扭头过去,明月不知怎么将纸笔洒了一地,满脸通红地蹲下去捡。 许梓嘉骂一声:“蠢死了。”回头向云焕道:“哎?你怎么抱着我家教的女——侄女?”他明明记得这小孩特傲娇,别说亲昵了,平时向他笑一笑都难。 “侄女?”云焕掩耳盗铃地捂了捂朵朵耳朵,不想让她听到自己妈妈这样不负责任的称谓一样,又朝许梓嘉道:“进你房间再说。” 许梓嘉挺高兴地走在前头,往自己座位上一躺,翻柜子找了一瓶啤酒,丢到桌上,说:“外国货,尝尝看,跟国内口味不一样——别告诉我爸。” 朵朵已经被放了下来,胖乎乎的身子杵在书柜前,一边咬手指一边发掘目标。云焕给她往下拽了拽爬上腰的衣服,说:“不喝,开车来的。” “度数不高,怕什么,我一次能喝一扎。再说你那算什么车,三百六十度全景天窗,风往脸上一扑,人就彻底清醒了。” 云焕走去桌边,将那啤酒扔回许梓嘉怀里,一双眼睛随即掠到明月身上:“你留着自己喝吧,我真不要。喝酒误事,你也别一天到晚逞能。” “年纪大了,胆子反而小了。”许梓嘉一嗤,将酒收起来:“不喝就不喝,那你一会儿带我去兜风?在家都快憋死了。” 云焕说:“没心情。” 许梓嘉哼声:“那你把钥匙给我,我自己去开。保证遵守交通规则,再选一条人少的路说真的,那车你开着也是浪费,不如让更适合的人驾驭。” 云焕仍旧不解风情:“想得美。” 许梓嘉几番碰壁,腹诽这人平时也不这样啊,尽管原则性一向很强,对他这个师父爱子还是十分迁就的。 视线再一转,顺着云焕目光所及处看到董明月。 以往每每在他面前充女大王的老阿姨,现在却成了缩头龟,抱着他的课本蜷在椅子上,一张脸还和方才似的红扑扑。 气氛是真的有点不对啊,许梓嘉用自己还没锈钝的脑子想了一想,问这忽然奇奇怪怪的俩人:“你们是不是认识?” 明月:“不熟。” 云焕:“认识。” 几乎同一时间开口的两人给出了完全不同的两种dá àn,许梓嘉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哼哼,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 有奸一情! 有人帮忙挑明,云焕也就不用思考怎么交涉了,过去点了点明月的肩头,问:“跟我出去一下?有点话跟你说。” 明月正把头陷在纸堆里,冷不丁被人一戳,惊出一身鸡皮疙瘩,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心虚起来,抓着桌子道:“回去再说吧。” 回去再说?他怕他自己快炸了,于是一把拽过她手腕,将她整个拉起来,说:“现在就说。”末了还不忘跟呆若木鸡的许梓嘉照应一声:“一会回来。” 二楼书房外,有一片连着露台的空地。许先生不喜欢家里堆放太多东西,索性连花花草草也没有,两个人一直畅通无阻地走到玻璃门前。 明月脸上绷得死死,不想丢面子,心里却早已经举起白色小旗:“那个红包我还给你了。”那个问题我也告诉你了,一分钱没收还白赚一个回答。 云焕眉梢敛了敛,说:“没想跟你说这个。”可想说什么呢,千言万语,根本不是一时半会可以说完的,他轻声叹气:“为什么一开始不告诉我?” 明月睨他:“从哪儿算一开始,是我发现有朵朵了,还是我这次回来?” 云焕喉结动了动,说:“都算。” “发现有朵朵时,我们已经拜拜了,又隔着那么远的一道海。告诉你管什么用,听你口头安慰我,还是口头指挥我?” 云焕不解:“我能指挥你什么?” 明月语结:“指挥我”堕胎什么的。 朵朵的出生,是明月一人下的决定。对外的解释总是她所呆的地区不允许堕胎,但其实一个人如果想不要孩子,会有千千万万种解决的方法。 她留下朵朵的最深层次原因还是因为,她想要这个孩子。 她太孤独了,生命之中好像从来没有什么能真正抓在手心,父亲早逝,母爱缺乏,谈过几年的男友,说放下就放下。 那于她而言,什么才是永恒的? 她第一次感受到朵朵在她肚子里动时,忽然没有预兆地泪流满面。她很少流泪,哭也不是因为痛苦,她只是在那么一瞬觉得,自己有伴了。 她不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明月说不出来的后半句,云焕大抵猜得出是什么。 他甚至有几分庆幸,如果当年她真的打diàn huà过来,正快要陷入另一场爱情的他,说不定真的会说出什么让现在的自己背后发凉的话。 而这样一想,在他遗憾自己缺位那些年的同时,又再添上了一副重重的枷锁——他是有可能因为自己的原因,失去这样一个可爱到让心融化的孩子的。 云焕不由收紧拳头,被这股猜想冲击得胸腔震颤。 “后来呢,回来之后,为什么不告诉我?”云焕压着发抖的声线,轻声问。 明月说:“告诉你干嘛?一开始以为只是擦肩而过,以后都不会有交集,总不能因为朵朵抱你大腿,我就屁颠颠跑上去说‘云学长,这是你女儿’吧!” 一分钟前还沉重的对话,忽然话锋一转,变得不那么正经了。云焕一脸无语地看着她:“后来呢,怎么不找机会告诉我。” 明月对此也是振振有词的:“怎么说啊,我怎么知道你什么意思。你虽然试探过我,但不是也没把话挑明吗。万一你故意装糊涂呢,万一你就是不想负责呢。” 明月越说越来劲,抱着两手往他身前走:“我巴巴跑去告诉你,还不是自讨没趣?与其看你不相信我,或是千方百计要甩掉我们俩,还不如维持现状!” 云焕被逼得不停后退,最后居然被压在墙上无路可退,已经委屈坏了:“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自己心里最清楚,那种禽兽不如的事情我根本就干不出来。” 明月耸一耸肩:“我不清楚啊,时间都过去那么久了,人变起来是很快的。以前你还凑合,谁知道你现在是不是一个道貌岸然的坏东西。” 云焕被噎得半晌说不出话,最后两手按在她肩上,一阵无奈地笑:“我道貌岸然?我坏东西?试问你回来之后,我对你哪件事不是尽心尽力,哪怕值班超过三十个小时,走路都打飘,你一说有事,还不是随叫随到?” 明月抿了抿唇,心上忽然如同蚂蚁爬过,痒兮兮的。方才的气焰越来越小,越来越暗,最后头都快要抬不起来。 云焕是个脾气很好的人,或者更准确地说,是个很温柔的人。 但在他们的交往里,他却永远是占据主导的那一个,而她看似强势,大大咧咧,其实总是不自觉地就配合起他的节奏,他一哼声她就开始自我反省了。 千钧一发里,明月想起上次跟李葵夸下的海口,她要云焕拜倒在她石榴裙下!不能认怂啊,明月又挺起胸:“你应该问我啊,你问我,我就会告诉你的。” 云焕说:“咱们讲点道理,又不是演电视,前女友身后跟个孩子,我就该想她是不是我的种?而且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不敢确定她是不是你的孩子。” 明月咕哝:“她是不太爱喊我妈,在直呼大名这点上,我对她是放松管教了。但”她又提高调门:“但她跟你长得那么像,还喊你爸爸,你就是故意的!” 她气呼呼地从他手下解脱出来:“而且有什么话不能回去说啊,非要在别人家里这样。你要让他们怎么想我,我以后还怎么在这儿当老师?真讨厌啊你!” 董xiǎ一 jiě忽然就像一串炮仗炸起来,云焕还没弄清楚这情绪的转变,就被她一通咆哮给忽悠到了,一口一个道歉:“那你先回去吧,我出去等你。” 说完自己都纳闷,他跟她认识,跟她在这儿当老师有什么关系?凭着他跟许家的关系,完全应该对她的教育事业更有促进啊! 董xiǎ一 jiě却已经被哄得分不清是非黑白了,边走边骂“不懂事”。云焕哭笑不得地又提醒一句:“明月,我在外面等你跟朵朵。” 她手挥了一挥,也不知道听没听去心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Chapter 22 房间外的两人正进行一场激烈交锋, 房间内的两人也将开始一场灵魂谈话。 许梓嘉在椅子上坐立不安许久,总觉得自己像是被外头那俩忽悠了, 可具体被忽悠了什么,他又实在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视线一转,瞥到一边矮小虚胖的小孩——朵朵正一面念念有词,一面用短胖的手滑过架子上的书脊,背影充满了知识的光彩。 看过最下方两排,一无所获, 却在比她高过一头的位置有所斩获。朵朵哼哼着蹦蹦跳跳, 却只是徒劳无功地消耗体力。 许梓嘉嘴角抽动两下,叹着气地走过来,心想谁叫自己这么热心肠呢,从架子上抽出一本《小蝌蚪找妈妈》递给朵朵:“要这个?” 朵朵就像熊瞎子掰玉米,刚刚掰到手里, 看也不看就扔了,仍旧跳蚤似的蹦。 “”许梓嘉抽出旁边另一本, 这回明显合了小孩的心愿,她摆着双马尾摇头晃脑,一连“嗯嗯”数声。 许梓嘉瞥了一眼封面, 说:“哟, 你才这么点大就醉心科学啊, 这zhà一 piàn是爱因斯坦吧?我也喜欢爱因斯坦, 我喜欢他的聪明。” 朵朵明显一怔, 随即给他一个充满疑惑的眼神。许梓嘉深觉这沉默中似乎夹杂着讽刺, 又注意看了眼书皮上的zhà一 piàn,疑惑爱因斯坦怎么还坐起轮椅了。 再仔细一看,书名《时间简史》,作者史蒂芬·霍金。 许梓嘉又默默将书放了回去,从地上捡起彩绘版的童书,不由分说塞进朵朵手里,说:“小孩儿就该看小孩儿该看的书,别总操大人的心。” 朵朵被推得往书柜上一撞,也清醒过来,这儿不是自己家,明月跟她说过好多回,在别人家里不可以放肆,不可以随便拿人东西。 她想了一想,歪着脑袋扭捏状,小手捧着书又送回去,糯糯说一声:“喏。” “干嘛,不喜欢?”朵朵点头,眨眨眼,又摇头。许梓嘉抱怨:“你人不大,还挺别扭的。那你过来,我给个好东西你看。” 朵朵并不想看什么好东西,一心惦记着他架子上的书。小小身板却拗不过大人,被许梓嘉扯得往前一冲,短腿一阵快速摆动。 桌上,许梓嘉将自己的数学卷子拍到朵朵面前,试探地问:“你不是喜欢数学吗,哥哥不,叔叔这里有一堆特别好玩的数学题送给你玩呀?” 朵朵盯着他看了一会,再将大眼睛望到面前的纸上,他又在耳边聒噪:“看不懂中国字没事儿啊,看得懂题就行,加减乘除应该世界通用吧,你把dá àn写出来。” 朵朵已经进入战斗状态,小手往许梓嘉脸上一拍,要他闭嘴。又四指合拢招了招,要他拿一支笔过来。 许梓嘉念书不行,对女人心思把握得很准,嘀咕:“你还挺会使唤人。”将一只铅笔塞进她热乎乎的手里,起初还有点不放心:“在旁边轻点写,好擦。” 等朵朵刷刷做过几道题,他再照着sh一u ji上搜出的dá àn一比对,膝盖软得直想给她跪下,激动得声音都变了:“对对,你做得很好。” “啪”的一声——许梓嘉脸上发烫,又被朵朵扇了一巴掌。 就跟许梓嘉一开始想得差不多,朵朵对纯数字的题目非常敏感,尤其擅长计算。可一旦遇到包含中文描述的题干,她立马就显出自身文化水平不高的局限了。 许梓嘉真是恨不得把这小孩按上板凳,给她恶补一下中文常用三千字,你说你一中国小孩儿,中文都学不好,以后还怎么建设新中国,还怎么做花骨朵? 可没想到她理解也存在偏差,他分明将题干揉碎掰烂说给她听了,她还是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讷讷道:“e english!” 英英英英英你个头啊!许梓嘉在朵朵马尾上抽一下:“你知不知道你妈是来教我什么的?yg yu啊,yg yu,我yg yu最差了!” 不过,其实,语文也不太好,数学更别提了,政治地理也就徘徊在合格线上许梓嘉心虚得很,听到朵朵咯咯笑起来,更是火大。 “小白痴。”朵朵忽然对面前的人下了最终判断,转而想到明月似乎不许她说这个词,又改口道:“idi一t!stupid!” “”许梓嘉生无可恋:“这几个词,我还听得懂!” 没法交流。 方才云焕手里乖巧可爱萌的小女孩,一到自己面前就成了狰狞可怖丑。 许梓嘉琢磨着自己平时分明还挺受女孩欢心的啊,莫非是自己一头犀利的发色掩盖了勃发的人格魅力?有点不爽。 他倒上椅子,百无聊赖地将自己的几本数学书扔去朵朵怀里,说:“回去好好研究,看不懂就让明月教,下次来,我还要考验你的。” 朵朵个矮力薄,被几本书压得颤颤巍巍,头都抬不起地说:“哦!” 明月恰好回来,问:“刚刚小朋友们都在里面做什么游戏啦?”被许梓嘉的一声“切”弄得气氛全无。 朵朵也没空理她,紧张地向外看了看,似乎不见人影。立马咚咚咚一阵跑出去,云焕果真已经不在了。 她喊了几声,压抑住抽搐的喉咙,将书往地上一撒,四脚朝天地仰倒下去,生无可恋地盯着天花板。 房间里,许梓嘉正质问明月跟云焕的关系,明月一耸肩,瞎话说得贼溜:“就是普通朋友,他跟我一个大学的。几年不见,说一说话,不违法的吧?” 许梓嘉啧啧:“总觉得有点猫腻。” “能有什么猫腻。”明月把他yg yu卷子拖过来:“倒是他是怎么跟你那么熟的,他总是来你家玩哦?” 许梓嘉说:“他啊,我兄弟,能不熟嘛!他是我老爹带的徒弟,我老爹你知道的,做别的,可能不怎么行,做医生,水平一流的!一来二去,两人就勾一搭上了,我是说就学习上了。” 明月给面子的“哇”一声,说:“我爸爸生前也是医生,不过为了挣钱,后来不务正业搞医药pi fā去了。你爸好厉害啊,哪一科的,是做手术很棒,还是搞科研很棒?” 头脑简单的许梓嘉一点没意识到被人带跑了话题,激动地侃侃而谈道:“神外,自古学霸爱神外。不客气的说,他哪哪都强,手术跟科研双管齐下。下次带你去看他书房,奖杯奖状都堆满了。” 之前有过插曲,这一晚的辅导安排得十分紧凑。明月几乎是一刻不停地走完了计划,结束的时候,嗓子里干得冒烟。 不过为了表示歉意,她只要了一节课的时薪。许先生送她出门的时候,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她跟旁边的朵朵,说:“这孩子真可爱。” 明月挥挥朵朵手:“说叔叔再见。”朵朵耷着脑袋,像一朵霜打的蔫花,被明月踢过一脚后,才弱弱道:“说叔叔再见。” 明月和许先生:“” 路上,朵朵维持着方才的姿态,一直不停长吁短叹。最后明月实在忍不住告诉她:“别愁眉苦脸了,云焕送咱们回家。” 朵朵一张脸就像夏天的太阳,前一秒还是电闪雷鸣,后一秒就全无道理地钻出云层,笑成小葵花地看着明月。 明月心塞,果然女大不中留,又一次质疑起当年执意要生她时的奇葩脑回路。身前不知哪个没素质的朝她们亮了亮灯,忽的晃到了她的眼。 朵朵眼尖,松了明月的手一路小跑,跟刚从车上下来的云焕热情拥抱。云焕被她怀里的书磕到胸,问:“是什么呢?” 她也不撒手,高兴地勒死他脖子。 董xiǎ一 jiě正踩着尖头高跟走过来,一脸淡然地说:“哟,换新车啦。”两只眼睛却忍不住探照灯似的打量,嗯,宝马,x6,顶配的。 丽丽姐口中的有钱人标配。 有人的势力都放心里,有人的势力全在脸上,明月不一样,擅长两者兼顾。 云焕难得遇见势力也要势力得如此清丽脱俗的,忍住笑:“你那是什么表情啊,是不是又在想你那个德国骨科了?” 明月忍不住皱起眉,说:“你能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吗?人家好端端一个留洋医生,怎么到你嘴里就这么不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呢?” 云焕去开了后排的车门,说:“别贫了,上车。” 云焕速度了得,不仅仅换了新车,连安全座椅都装了起来。可惜朵朵不喜欢这玩意儿,紧紧抱着他怎么也不肯撒手。 这时候新手爸爸就露出了黔驴技穷的一面,在说服孩子完成一件不愿完成的事上,他真的极度不擅长。 “朵朵是想让明月抱着坐副驾驶吗?”朵朵点头,云焕揉揉她小下巴道:“可是这样不安全啊,等朵朵长大了,才能自己坐到我旁边来。” 云焕絮絮叨叨,颠来复去,大道理说过一堆,也没能改变朵朵的想法。转而求助地看一看明月,后者正做壁上观地懒懒看他。 云焕咬了咬牙,向她道:“以后我不提那德国骨科的事,这总行了吧?” 明月这才得意一笑,掰过朵朵的脸道:“你是想一个人坐安全座椅上,我坐副驾驶,还是想你坐安全座椅上,我陪你一道坐后排?” 朵朵被绕了一绕,然后很苦恼地抓了抓头,指指明月和自己。 问题很顺利的解决了。云焕由此学习到对付孩子的第一项奥义:在无法改变的事情前,永远不要给他们选择的机会。 于是这晚自以为掌握玄机的男人,赶在朵朵睡前跟她说:“还有五分钟就到朵朵睡觉的时间了,朵朵是想先洗漱,还是想先听故事?” 明月和朵朵一人一把牙刷,看西洋镜似的看着云焕。 这绝对是迈向胜利的正确一步!云焕想。 送朵朵躺上床的时候,他从她今晚带回来的包里意外翻出一本《小蝌蚪找妈妈》。内心更为激动,思忖这本书不正好就是他们这对失散父女的最好写照? 他将朵朵试图往包里拿其他书的小手拿出来,塞进暖和的被子里,说:“不许动了啊,现在我们开始讲故事:池塘里有一群小蝌蚪,大大的脑袋,黑灰色” “呼” 云焕放下书一看,身边朵朵裹成一个小蝉蛹,两只眼睛闭起来,听微重的呼吸,已经安恬地睡着了。 门外,明月趴在隔断的框上,无声地笑了出来。 云焕一头雾水地走到她面前,听她说:“朵朵有一秒入睡的盖世神功,所以从来不需要有人给她说故事。” 云焕轻轻往她额头弹了下,说:“那你不早说?” 明月被激得闭了闭眼睛,再慢悠悠睁开。 他正微微弓着腰,一手撑在耳边的墙上,与她视线平齐地对望。 明月咬了咬唇,莹白小齿划过软软的肉。 云焕敛起呼吸,她声音如梦如幻的,轻轻撩过自己心上。 “可我睡眠不好啊,我想听云医生给我讲小蝌蚪的故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Chapter 23 明月说:“我想听云医生给我讲小蝌蚪的故事。” 云焕只觉得喉咙干燥, 隐隐有冒火的趋势,舌尖抵着上颚, 咽了咽唾沫,轮廓清晰的喉结上下滑动。 细小的动作,被近在咫尺的明月看得一清二楚。 “好啊,”云医生勾着唇角,似笑非笑,言语散漫地问:“那么董xiǎ一 jiě, 想听那种小蝌蚪的故事?” 明月蓦地一怔, 心跳过速,撞得胸口一阵起伏,腹诽自己是不是撩人不成反被撩,套路不通反被套? 她弓着腰,从对面这人压下的一片阴翳里钻出来, 按住砰砰动的胸口道,别这样啊, 出息一点。 后面那人又用那种宛如春风拂面的温柔调子,说着不着边际的话:“怎么,董xiǎ一 jiě不想听了吗?” 明月紧走几步, 又按耐不住地转身回来, 说:“云医生, 你又喝假酒了?我才不要听你那什么蝌蚪的故事。” 她视线往他身下走, 男人来前洗过澡, 换过干净衣服。他忙起来的时候胡子都来不及刮, 收拾整齐了,笔挺的裤子上也可以连一道皱都不打。 云焕随着她视线一路往下,心内实在好笑,还要欲盖弥彰地解释:“眼睛往哪看呢,你想哪去了,我说的是真蝌蚪。” 哼! liu áng! 臭liu áng! 云焕这个人,五官周正,做事稳妥,谈吐举止都有超出同龄人的审慎跟成熟。又因为性子温和,为人正派,总是给人一副值得信赖的模样。 其实相处久了,走得近了,才知道他有诸多ěi zhuāng,剥开一层一层精心包裹起的教养,本质是一个带点腹黑不正经的大男孩形象。 明月曾经对他一再挖掘,归纳总结出几大罪状,第一条便是工于心计,脸上端着的和心里想着的是两码事,说出来又立马转换到第三个频道。 青春年少,稚嫩的是容颜,并非感觉。女人奥妙的第六感伴随青春期的第一声号角而来,她们很早成熟,往后便只是变老。 明月的每一次得寸进尺,都建立在云焕的纵容之上,他的车子后座和图书馆占位,从来都不是单方面的免费征用。 但他就像是在夏天最热的时候买回一只装在竹笼里的蟋蟀,拿草喂她,也放床头,就是不肯轻易地让她出笼,非要她朝天叫出喉咙里最高昂的一声才行。 男孩的幼稚把戏,自然躲不过成shu nu人的眼睛。 明月跟他斗智斗勇,为得就是不至于一败涂地,他却越来越稳坐钓鱼台,最后索性直钩也不拿了,抓个杆子就敢等鱼跳上钩。 李葵问怎么办,建议要不然你还是先表白吧:“人家毕竟是天下第一大帅逼,身边各种狂蜂浪蝶的,说不定哪天就被牵着鼻子走了。” 明月嘴上说着“能被抢走的爱情就不是爱情”,其实心里清楚这种琼瑶式剖白,只能存在于那种空中楼阁式的口水言情剧里。 现实生活注定鸡飞狗跳,人们的记忆被分割得过分碎片化,试问你十八岁时爱过的人,二十八岁时还能记得他的脸吗? 明月上学期粉上的明星,这学期已经连着换过三个了。时间真的不等人啊,明月一着急就上火,一上火嘴角就出大泡,疼得一连几天说不出话。 李葵实在看不下去,作为她上铺的兄弟,最坚定的革命战友,她在一日夜里正式实施了代号为“攻克云大帅逼”的一号任务。 任务内容不算难,趁着明月洗澡的时候,李葵翻身到她床上,偷拿过她sh一u ji,然后一个字一个字地输入: 五分钟后,明月穿着一套纯棉的大妈式分体睡意,哼哼唧唧地从卫生间里出来。再五分钟后,做过面部保养的明月回到床上,欢快地拿过自己的sh一u ji。 ——“李葵!你个王八蛋!你做了什么!” 铁床一阵地动山摇,明月在怒斥之中撕开了嘴角的口子,精神与的疼痛一度让她无法承受,而无法承受的还有随之而来的新短信。 云焕: 明月:?? 李葵正鬼魅一般从上悬下一只脑袋,长臂一伸抢过她sh一u ji,紧接着便是一阵天崩地塌的笑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李葵说:“快回,快回,云学长等不及了呢!” “回你妹啊!”明月含着眼泪将sh一u ji抢回来,sh一u ji又是一颤。 云焕: 明月在这一晚,有幸提前见到了云焕的第二大缺陷——不正经。没十拿九稳之前,就装道貌岸然的学长,吃定你之后,立刻扔了iàn ju化身大尾巴狼。 明月扭扭捏捏着出去后,他果然就在楼前的台阶下等她,见到她的第一句话便是:“这就是你的蕾丝睡衣?” 气氛一度十分尴尬,直到他噗嗤笑起来,瘦削的身板都成筛子,她这才欲哭无泪地埋怨:“是啊,我家的蕾丝,就是这么敦实!” 云焕有好一阵停不下来,直到明月跺着脚说:“我上去啦,我真的上去啦。”他这才咳嗽几声止住了,拉住她手,说:“喂!” 那时候的季节也是往温暖的夏走,他像一只小火炉,稍一靠近就热烘烘地散开热气,手指尖上却带着一份反常的微凉,手一点点展开和她十指相扣的时候,手心更是湿漉漉的一片。 他比她高出太多,跟她凑近说话的时候,总是弯一弯腰。压低头,嘴唇垂到她的耳边,呼吸热烘烘地喷在她敏感的皮肤上,轻声道:“晚安。” 明月觉得自己有些脸热,急匆匆跑进卫生间一看,一张脸红成了煮熟的螃蟹盖,似乎还往外冒出了稀薄的热气。 她洗一洗脸再出来,云焕正坐在沙发上摆弄朵朵的那只果冻包,见她过来,挥了挥问她:“你觉得这包好看吗?” 难看,难看坏了,农贸市场外十块钱一个的塑料包,不比这玩意儿差哪儿去。可为了捍卫自家女儿的面子,明月昧着良心说:“好看。” 云焕立刻有一副求同不成,反被存异噎住的便秘模样,将小东西放到一边,低声咕哝着:“不是很懂你们女人的喜好。” 明月在他身边坐下,又将那包拿起来,问:“你知道朵朵拿这个装了什么吗?”云焕一脸疑惑里,看明月解了搭扣,而在接到里面的zhà一 piàn时,表情更为不解。 明月问:“还记得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吗?我想朵朵就是看过这张zhà一 piàn,才一厢情愿地觉得你是她爸爸的” zhà一 piàn上,青春年少,肆意飞扬,云焕微眯起眼睛,半晌道:“有印象。”他将zhà一 piàn翻过,当年的笔迹模糊里已经翻着岁月的黄:我会永远爱你。 我会永远爱你。 那么,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再爱这个人的呢? 一时之间,两个人都没再说话。 直到搁在灶上的水壶呼呼的响,明月松了松膝盖的裤子,起身去冲起来。回来的时候带了一壶热茶,走到半路想起时间,又折回去倒了,只带回两杯热水。 云焕道声谢的接过来,心内有无数问题涌动,开口的时候却又一点点咽下去,似乎真正理解何为近乡情怯,何为欲辨忘言。 一切想说却说不出的痛苦,现下便是了。 过去这么多年,你跟朵朵过得好吗?想也不好,单身母亲带着有as的女儿,异国他乡,求学c生活c工作。 我有什么可以补偿你们的?怎么补偿,拿什么补偿,是金钱吗,为你生一个孩子值多少钱,你的女儿值多少钱,过去的这些时光值多少钱。 你跟朵朵以后有什么打算?云焕抓了抓头,这个问题就更加无赖,往坏处想,她所谓的他的不负责任更添一项佐证,往好处想,她反问他拿她们母女怎么办,他又要怎么回答。 明月像是看懂他脸上一阵阴一阵更阴的表情似的,说:“你不用想得太多,生下朵朵是我一个人的决定,但朵朵不是我一个人的,我既然愿意告诉你她的身世,就不会阻止你们之间的来往我是说,如果你并不觉得她麻烦的话。” 云焕几乎是瞬间就否决了她的疑虑,鲜见激动地说:“我怎么可能觉得她麻烦,我很喜欢朵朵!我只是,有点没想好之后该怎么跟她相处”又该怎么跟你相处。 明月说:“不用觉得有什么负担,和现在一样就好。她很喜欢你,有你陪在她的身边,我觉得会是一件好事。对于一个孩子来说,父爱是很宝贵的,特别是朵朵这样本就需要多倍陪伴的孩子。这也是我向你这么坦荡的初衷,为了朵朵。” “只是——”明月清了清嗓子,偷偷瞄了一眼身边的云焕:“只是在跟她说你是爸爸这个问题上,我们可能要多花一点时间。” 云焕不解:“什么意思?” 明月说:“朵朵这种孩子,你知道吗,对于语言的理解是很纸面的,他们不太会把语境和语气综合在一起考虑。而一旦接受某种观点,又会相当信服。” 直觉告诉云焕不妙:“举个例子。”他一顿:“靠谱点的。” 明月翻了下白眼,说:“就比如今天咱们在许家吵架的时候,我要是说‘云医生,你真是个负责任的人呢’,这话你觉得是什么意思?” “”云焕就知道不管多正经的场合,多严肃的谈话,她都会跑偏。 明月说:“你当然会知道我那是反讽,其实你是一个不负责任的人。但这话如果被朵朵听了,她就会觉得,哦,云医生是个负责任的人。” 云焕在旁挑了挑眉。 明月低头抠着手指甲,说:“上次我跟朵朵说你不是她爸爸了,她也接受了你不是的设定,现在再跟她说你是,一定会让她整个人都混乱的。” 空气静了好几秒。 云焕突然起身,明月问:“你干嘛?”云焕端着茶几上的杯子,说:“我喝口水,冷静冷静。” 他脚步轻盈,转了两圈后,踱至朵朵床边,问:“那我要怎么做?” 明月说:“有空的时候多来看看她,然后我们再想办法,一点点消除她心中那个错误的设定。” 路漫漫其修远兮。 云焕心中虽然颇感失落,不能现在就听到朵朵再用那样绵软坚定的声音喊他爸爸,可一想到那夜她坐在椅子上惶恐不安地等他回来的场景,就觉得让一切慢下来些也并没有什么。 夜已深,云焕找不到什么理由再磨蹭下去,起身向明月道了晚安。走至门口的时候,却又忍不住道:“就一问题,这次真的说完就走。朵朵的大名是什么,总不会叫云朵吗?” 这个闪念曾在他第一次知道这孩子的小名前,与脑中一晃而过。等到谜底揭晓,朵朵真成了他女儿时,才又再次被打捞起来。 明月这时噗嗤一笑,说:“云学长,你未免也太自恋了吧,我那时候把你忘得彻底,又怎么可能让朵朵跟你姓,还取这么个司马昭之心的名字?” 云焕脸上有些讪讪:“那朵朵——” “不告诉你!”明月忽然就有些紧张,将门一开,把人往屋外面赶,故意打着哈欠说:“我要睡了,有什么话以后再说。” 明月将门一关,心跳得扑通扑通响。外面,云焕轻轻捶了两下门。 没多久,明月sh一u ji接到他信息: 明月说: 云焕: 明月笑得不行: 云焕: 明月: 过了好一会儿。 云焕: 明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3.Chapter 24 说好要穿蕾丝睡衣, 一觉过来,云焕倒像是患了失忆, 再见到明月的时候,矢口不提约定好的这件事。 明月也不好将自己的恶趣味挂在嘴上,朵朵面前,装正经的和这男人保持原先的距离,云医生长,云医生短。 朵朵也还是那个一见云焕万事足的小仙女, 云焕走路, 她抱云焕大腿,云焕坐着,她搂云焕脖子,感情好的像是上辈子欠过他天大的情分。 一来二去,董氏母女开始察觉出不对, 起初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云医生,一下子像个无业游民似的整天整天赖在她们这里。 管玩的朵朵还好, 管财政的明月对此意见颇大,特别是在发现家里的米缸很快见底,买菜的开销也比以往多了一倍有余之后。 她不禁反省自身, 她是答应让云焕经常来陪朵朵不错, 但云焕是不是太不把自己当外人, 把她这儿当食堂, 把她当成老妈子了? 云焕到底是个心思缜密的, 没等明月将心里那点小不满摆上台面, 率先用一点小恩小惠摆平了她。 医院里逢年过节发的福利,朋友送来的特产,还有被护士们忽悠着一起团购的各种零食日用品,一点不落地都运到明月这里来。 下班早的时候,他也乐于去附近的生鲜超市采购一点进口食材。 明月的小屋很快成了囤货的仓库,她可以一星期不重样地从冰箱里取出各国水果。云焕每每看见她在洗手池边偷吃,总是忍不住勾一勾唇角。 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有云焕帮忙,明月很顺利地帮朵朵找了一家专门针对自闭孩子的培育学校。 学校离家不远,独门独户,掩映在一片绿树成荫里,自成一片小小天地。老师都是精于此道的专家,对孩子们测试过后科学分班,注重因材施教。 这样的学校自然价格不菲,幸好校长是云焕朋友,给足面子,打过折扣。明月咬一咬牙,又提前问编辑支了稿费,给朵朵交齐了一学期的费用。 刷卡的时候,明月因为紧张接连输错两次,云焕夹着根烟过来,带着一脸淡笑倚在桌边,问:“钱够不够?” 明月朝他白一眼,说:“少小瞧人了,我这几年还是攒了不少的。而且”她清咳一声:“丽丽姐工资卡在我这儿,不够就刷她的呗。” 她声音越来越低,说到最后直接几乎吃进喉咙里。云焕往桌上的烟灰缸里掸了掸烟,还是那副不轻不重的口吻:“董xiǎ一 jiě真是厉害啊。” 回到朵朵教室外的时候,小丫头已经入座,两条胖乎乎的小腿垂在椅子上,白袜子一下一下蹭着油亮干净的地板。 老师在台上,手里抓着一个布偶,正在跟小朋友们宣布一会游戏的规则。 明月趴在窗边,做贼似的偷看了半天,这才拉过云焕说走。云焕几分流连地看了看里面的朵朵,问:“真的不要跟她打声招呼?” 明月垂着长长的睫毛,想了会,说:“走。” 回去路上,云焕车里的暖气熏得人瞌睡连连,明月脱了外套,又押开一点窗子,跟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解困。 “第一次送朵朵去学校的时候,她才三岁,年纪小得只能去托班。她在路上哭成个泪人,想用此做威胁,让我打消这个念头。” 云焕正等红灯,一手撑在窗框上支着下巴,歪过头看她。 “那时候我在一家出版社找到校对的工作,一天至少要工作八小时,学校还有导师布置的任务跟毕业的压力。除了把她送去这些地方,不会有第二种办法。” 云焕问:“她后来理解你了吗?” “没有。”明月笑起来,眼睛更显细长,一道浅浅的纹路出现在眼尾,并入乌蒙蒙的短发里:“她哭得更加厉害,说明月最讨厌了。” 云焕几分想笑,又有几分胸闷。 “朵朵这样的孩子,其实很难理解一个人的情绪,你跟她说什么,她听不懂也不想听。她只想按照自己的节奏生活,比如一天看两次新闻,坚决不吃蔬菜,跟数字打交道。” 周围车流涌动,云焕松了手刹,重新汇入繁忙的交通。他说:“其实我倒没觉得她在理解上有什么障碍,孩子畏惧上学是正常现象。脱离父母整日的庇佑,到一个陌生的环境,于孩子来说,绝对是天崩地陷的一件大事——习惯就好。” 明月点着头:“也有道理。所以第二天她就不哭也不闹了,虽然情绪还是十分低落,但跟她那些仍旧撒泼打滚的同学们相比,她冷静得就像是一个大人。我去接她的时候,老师还向我夸她,说朵朵今天做了一件震惊全校的大事。” 云焕咦一声,问:“什么事?” 明月说:“那时候我跟你一样好奇,想朵朵就算是乖,也不至于乖得震惊全校吧。老师开始跟我解释,说今天孩子们仍旧哭成泪人,就她安安静静地坐在旁边看书。等老师累死累活把孩子们哄好,她忽然抬起头说了一句话。” 云焕隐隐觉得不妙:“什么话?” “你们的爸爸妈妈不要你们咯。”明月噗嗤一声笑起来,说:“然后全部的孩子又崩溃了,哭得死去活来。老师气得把朵朵赶出教室,我被提前喊来接她离开,路上她非常得意地哼起歌我没有骂她。” 明月将窗子开大一点,料峭的春风从窗口呼呼进来,她修剪得参差不齐的头发飞成一丛凌乱的稻草。 云焕一直盯着路况,只用眼尾的余光轻瞥身边的女人,她仍旧保持着慵懒的坐姿,只是用手蹭了蹭眼尾。 送她到家,云焕帮忙拎走了一份厨房垃圾,明月喊他一会来吃晚饭,他随口答应,穿过鞋子,却一直站在玄关久久没有离开。 明月往围裙上擦手,走来问:“还有事?” 云焕摇头,片刻后,又点头,说:“你以后不要把自己弄得这么累,在朵朵的生活上,我或许做不到向你那么无微不至,但起码在经济上,我可以帮一点忙。” 明月说:“怎么,你说这话是嫌我穷了?” 云焕目光坦荡:“这是应该的。” 明月哼声:“少瞧不起人了,没你之前还不是养她到这么大。我马上就会找到工作的,而且,我正在写新书,这次一定会红。” 云焕笑了:“什么内容,《霸道总裁小娇妻》,还是《凶残狼夫狠狠爱》?” 明月咬着牙,把他直接请出大门外,关门前恶声恶气道:“跟你这种人,多说一秒钟都是浪费!自己去我微博看,千万别被我才情给吓到!” 云焕笑着推门,说:“一会儿喊你去接朵朵,还有晚饭,我想吃面!” “要吃自己做,我这儿又不是餐馆,不接受点单!”明月“砰”的把门关上,心一阵突突跳,觉得这男人太放肆了,居然胆敢怀疑她的实力。 走去厨房准备餐点的时候,明月又忍不住一阵心暖,云焕这个人,如果真想对你好,是可以如润物无声般滋养的。 他知道她向来对钱敏感,插科打诨可以,正经面对时却总有一分自卑。所以他向来不触及她的可笑自尊,只是默默地在后付出。 念书的时候,是尽量带她去出有报酬的礼仪,事到如今,则变成在背后偷偷摸摸补齐余款。方法尽管迥异,效果却是一样。 明月在给朵朵缴费的时候,尽管知道已经有过折扣,还是对账面上的数字有所怀疑。时代不同,不怎么样的幼儿园,一学期也要万把块钱,这样的特别学校怎么可能如此便宜。 几句话一套,会计跟她交底,说与你同来的先生已经事先垫付过大头,现在的花费不过是个零头。“是想追你吧?”会计向她笑:“现如今这样含蓄的男人不多了,就当不知道吧,别辜负了他的一番好意。” 因而当他玩世不恭地来说“董xiǎ一 jiě真是厉害”的时候,她深深看了他好几眼,随即别有他意地回了一句:“你也很厉害啊,云学长。” 厉害的云学长回到家里,不用询问明月的微博叫什么,只是单凭那天在签售会上看见的笔名就搜到了她的老巢。 当然了,这主要源自于她的笔名很是易记。 因为明月的笔名,就叫明月。而明月一共出过两本小说,一本叫《当时明月在》,另一本叫《当时明月在2》。 云焕之前闲着无聊的时候,曾经随手在淘宝上翻找过两本书,销量累加起来,一个月也不过七八十本。 这成绩算不算好,他这个外行人不是很懂,反正跟店铺里其他动辄成百上千的比起来,是有那么一点寒酸。 他于是手指一动,忍不住买了一百本给她充充场面,包裹至今还堆在阳台外面,享受冬日的阳光。 书卖得一般,明月的微博自然热不到哪去,两千多的关注,每条新博发出来都只有几十个赞。 新近的更新都围绕着她精心准备的新书,看每条前打上的tab,应该是叫《我家有个猫xiǎ一 jiě》: “我家有个猫xiǎ一 jiě,她可爱,漂亮,古灵精怪。她不太会理人,不太会说话,但我永远深爱她。” 这里的猫xiǎ一 jiě不是别人,必然是朵朵无意。云焕于是饶有兴味地由这条置顶微博读起,一直追更到《猫xiǎ一 jiě》结束。 明月基本上每天都会发一条,内容以她跟朵朵的日常互动为主。文字里,朵朵被拟人成一只高冷的小猫,她则成了那个追在猫身后的铲屎官。 在明月构建的世界里,所有人都温暖而幸福,乐于向对方分享自己。但猫xiǎ一 jiě是个例外,她不爱说话,不会表达,她因而被不明就里的人们隔绝开来。 云焕看得时而满面笑容,时而心口发堵,原本准备酝酿的睡意早就抛去了九霄云外,他索性爬起来,坐去书桌,一只手握着笔在纸上涂涂画画。 他念书的时候,算是老师口中的好学生。但好学生也会给自己找乐子,常常老师在讲台上宣科,他在讲台下涂鸦。 绘画功底,就在这样年复一年里练就。此刻脑中闪过无数画面,他笔刷刷快动,短短十几分钟,就勾勒出一幅简笔画来。 收到zhà一 piàn的时候,明月一阵吃惊。 白色的画纸正中,坐着一只大尾巴蓬松的小胖猫,表情无赖。不远处,一个抓着锅铲,系着围裙的女孩一脸怒气地冲着纸外张大嘴。 他们下方,是用中空的童体写的画名:《我家有个猫xiǎ一 jiě》。 真可爱啊明月询问着: 云焕又发了一张zhà一 piàn过来。 仍旧是他的一张手绘,猫xiǎ一 jiě和围裙xiǎ一 jiě旁边,一个长着毛毛虫眉毛,小眼睛,大嘴巴的怪蜀黍从看似破开的画面里挤出来。 他隽秀的字迹出现在下方: 猫xiǎ一 jiě一定会好好的。 你也会好好的。 我会让你们好好的。 明月擦了擦眼睛,看见屏幕上弹出他的回复。 云焕: 云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4.Chapter 25 果真应了云焕的那句“好好的”, 刚出正月,明月便收到入职通知, 终于要在国内的职场大展身手。 公司名头很大,不过部门很小,是隶属于某传媒旗下的某yg yu期刊的某移动新传媒。说简单点其实就是,她董明月成了一位专职发微博的网络小编。 因为期刊的定位,她除了要将自家的英文报道浓缩搬上网络,还要从各大站点找新闻, 没有原汁原味的外文报道, 那就发挥特长自己翻译。 尽管岗位和明月一开始想的有所不同,不过因为还是和翻译这个内核紧紧相扣,她做起来倒也没觉得有什么大材小用。 况且公司对她不薄,她既不用和其他同事一样三班倒c有热点新闻就取消一切休假,还有一份对新人而言算是不错的酬劳。 丽丽姐听后觉得惊喜, 来diàn huà说前几日给她爸爸上了三柱高香,铁定是他老人家上天保佑, 不然:“你这么蠢呼呼的,能有这种运气?” 明月这就不服气了,想她yg yu系里一枝花, 又是自己考上的公费留学。勤勤恳恳读了这么多年书, 怎么现如今连个编辑的工作都是高攀? 偏偏这么想的不止丽丽姐一个, 单位里对她这位新员工的风言风语也是甚嚣尘上, 最后连坐她身边出名文静的小媛都忍不住问她:“董姐, 你上面有人吧?” 明月大跌眼镜, 假装听不懂的样子,指着天花板问道:“我这上面有什么人,不是跟你一样吗,哦,比你多了一盏led灯。” 小媛被明月说得乐了下,四顾一圈,凑近到她面前道:“董姐,实话告诉你,公司里都传你来头不小呢。” 明月眨巴眼,问:“为什么呀?” “因为你跟大家不一样,从来用不着上夜班,虽然组里有几个上得也少,但像你这样一点都不安排的,真是头一个。” 小媛咬着指甲,抱怨:“老板都抠坏了,一个人恨不得两个人用。” 明月一笑:“也许是老板觉得我太美艳,所以舍不得让我上夜班呢。” 小媛嘴一张,刚刚嚼断的小瓣指甲掉下来,一脸“果然如此”地看着她。明月直想抽自己这张贱嘴,怎么说什么准什么! 明月问:“他们是不是传我跟老板咳咳!” 小媛直点头,还天真无邪地说:“董姐,你放心,我一定不会因为这个看不起你的,各人都有各人的选择,而且老板离异多年了,也该有个新伴了。” 明月心里一梗,白眼翻到天上。以往上过班,也经历过职场里的勾心斗角,不过那时多是实力的比拼,像这样恶意的编排还是头一回。 明月赶忙说:“没有的事啊,我跟老板什么事都没有。我有女儿的,所以我在求职的时候,明确写了不上夜班。你们不想上夜班,也可以旗帜鲜明的提出来。” 小媛还不大相信,一连问了几遍:“居然有这种操作,真的不会被炒鱿鱼?” 明月都一个劲点头,说:“有舍才有得,我这么大胆的前提是,我对这份工作没什么野心,只想靠它养家糊口,所以无所畏惧。” 明月的极力否定,却没有给这股八卦降温,走在路上,时不时还能撞见无聊的人们向着她笑。等到她扭头去看,那三三两两又装作正经。 再过几日,连隔壁部门的都知道她大名,甚至不远万里赶过来看她。其中一个颇有来头,长马尾,欧美妆,气势凌厉得需要眯眼去瞧。 小媛凑到她耳边,说:“是iss ei哎,她可是公司的大红人,手底下时尚杂志的销量吓死人。大家送她外号时尚女超人,好多明星都巴结她。” 明月拧眉:“iss ei?是个歪果仁?” “歪果什么仁,地地道道中国人,但他们时尚圈,你懂的。”小媛朝她挤眉弄眼,斟酌用词道:“她名字其实挺接地气的,叫珊珊。” 明月点头,刚要问她来这儿干嘛,就见魏珊珊径直向她走来。女超人一手托着下巴,绕着办公桌,将她一通三百六十度的打量。 办公室里像被一只无形的手调低音量,明月仿佛成了水族馆里被静候出水的海豚,所有人都静悄悄地紧盯着她这一边。 魏珊珊这时突然在她面前站定,眼神里带着一分天生的倨傲,漫不经心地问:“董明月?你就是——”话说到一半,她忽然梗住,半晌才道:“你长得不错。” “”话题如此之诡异,跳转如此之快,明月压根不知道应该回点什么才好。扭头看向一边小媛,她也是一脸迷糊的样子。 明月这才放下心来,想这iss ei哪里是什么时尚女超人,完全是个时尚女神经。她计划着回去也给老爸上柱香,问问自己最近是不是犯了哪路太岁。 魏珊珊一向自我感觉良好,当然不会认为方才的会面之后,明月已经将她响当当的名号改成了不堪入耳的“女神经”。 她甚至尤为得意地一回办公室就向人邀功请赏: 对方隔了好久才回过来: 魏珊珊脸上带笑,将方才的壮举一五一十地告诉对方,然后收获对方鄙夷万分的几个字: 魏珊珊: 魏珊珊正火力全开的等着跟人吵架,那人却像是洗过衣服不着急晒一样,任凭她揉成一团地忘在洗衣机里,许久。 魏珊珊只好妥协: 对方这次秒回: 魏珊珊纳闷: 对方道: 魏珊珊大跌眼镜: 对方又不理人了。魏珊珊趁着这间隙,喊助理拿来了董明月的简历,翻开一看:29岁,本地人,未婚,但有一女——但有一女?! 她惊骇万分地重回sh一u ji轰炸: 这回不仅仅是发信息这么简单了,对方给她回来diàn huà,语气恶劣地说:“魏珊珊,你说话长点脑子,那是朵朵,不是什么拖油瓶。” “朵朵?”魏珊珊觉得自己有点呼吸不过来:“叫得好亲热啊,你跟拖油瓶都这么熟了?你还敢说你是正经处朋友,你搞她妈搞上瘾了吧。” “嘟嘟” 魏珊珊一看屏幕,对方很没礼貌地将diàn huà挂了。她再给他发信息,一字一句输入得分外用力: 另一边,云焕sh一u ji“叮”了一声,他翻出记录只快速瞄了一眼,直接就将整个对话框都删得干净。 明月的头像重新置顶,他不由点进去再看一遍,最近一条是朵朵早上自己学穿衣服,她在旁声音清甜地鼓励:“宝贝,好棒。” 朵朵正扣完最后一个扣子,冲着镜头贼贼地笑了一下,明月说“来跟云焕亲亲”,她就亲亲自己的手心,再冲着shè xiàng头按过来。 方才的不快,在小天使的笑容里化作灰烬。 云焕靠着椅子一路往上翻,越看越心痒痒,越看越放不下sh一u ji,索性就把这二十多天以来,明月给他发的zhà一 piàn跟shi p都回顾了一遍。 云焕那回心血来潮,给明月传过《我家有个猫xiǎ一 jiě》的简笔画后没多久,就被一通diàn huà传唤回了医院。 icu来了一位重症传染病患者,为了阻止疫情防止大规模爆发,他跟一众同事,跟着这个人一起被隔离,日夜不间断的护理照料。 中途陆陆续续又送了几个人进来,他作为负责人,没办法中途说要先走,于是一直跟到最后,如今出来已经到了三月底。 这么多天以来,他跟董氏母女的交集只有依靠网络。明月时不时会给他发一点朵朵的zhà一 piàn跟shi p,他也趁着空闲的时候发几张他工作时的zhà一 piàn。 明月说,多亏了科技发展,朵朵才没有把他的样子忘掉,不然按照她对人的记忆曲线,下次再见的时候,她可能已经忘掉这个傻爹了。 云焕听过不相信,反问不是还有她那不是还有他年轻时的zhà一 piàn吗。朵朵可以自千万人里认出他,就不会这么轻易地忘了他。 明月却来火上浇油,说:“唉,那个啊,最近看得也少了。她现在跟许梓嘉玩得特别好,两个人总是偷偷摸摸说悄悄话。许梓嘉给她一张自己的zhà一 piàn,她当成宝似的放在果冻包里。” 明月咳嗽两声,还有点不太好意思的模样:“我觉得现在她好像更喜欢那绿毛哎,或者说,她一直就青睐年轻的小帅哥,之前对你的热情也是建立在颜值上这点倒是挺得我真传的。” 云焕听得当时就想跑出医院,先把许梓嘉暴打一顿,再拉回朵朵证明他们之间有的是血缘间的羁绊。他不容商榷地说:“把许梓嘉zhà一 piàn扔了,朵朵只许看我一个人,还有你,也只许看我一个人。” 明月当时半晌没说话,然后很小声地问:“云医生,你是不是——” “我没喝假酒。”云焕抢答。 明月仍旧不太放心的:“云医生,你不要总跟我瞎说话,我是会当真的。” 云焕一字一句告诉她:“我可能不总会说好听话,但我从不说瞎话。” 明月:“哦。” 云焕:“还有别总发朵朵的,也发点你zhà一 piàn给我。” 明月:“哦。” 可董xiǎ一 jiě总是不爱听话,在那之后仍旧一次也没发过自己的。 唯一有她露面的一张,是她不小心对着穿衣镜给朵朵拍照。镜子不懂人的扭捏,如实将她身影投射到zhà一 piàn上。 她只穿睡衣,满袖的宽松款,其实全无女人味。偏偏被她穿上就有了韵味,贴着身形,曲线起伏都带着撩人的触角。 云焕此刻看着这张zhà一 piàn,内心仍旧被拨动的带点痒带点暖,脑中再一遍遍重播着方才shi p里她那一句“宝贝,好棒”,他明显察觉自己身体有了变化。 是太久没有过女人了吧,他想,不然明明是这么不经意的撩一拨,怎么也能让他像个血一气方刚的少年一样。 云焕又在办公室里坐了会,这才起身下班。路上给明月打diàn huà,她语气很着急地问:“你怎么有空现在给我diàn huà,你出来了?” 外面大雨倾盆,云焕撑伞走进雨帘,说:“嗯,刚刚下班,准备回去。你到家了吗,要不要我去接你?” 明月说:“你别忙着接我,我今天要加班,你赶紧去接朵朵,她还在学校等着呢,我都急坏了。” 云焕立刻看手表,拧眉道:“朵朵四点多就下课,现在都要六点了,居然还没人去接朵朵回家?” 明月说:“我上班走不开啊,一直都是让丽丽姐——就我妈,去接朵朵的。今天她跟人约了打麻将弄忘了,现在大雨又打不到车,要我自己解决。” 她话里带了哭腔,埋怨道:“能指望这老太太做什么啊,每次一到关键时候就掉链子,朵朵肯定等着急了,现在说不定在发脾气呢。” 云焕开了车门坐上去,说:“你别着急了,我现在就过去。你加班到几点,我一会带她去等你,想吃什么告诉我,我路上给你买。” 雨天路难走,司机们像是突然失去开车能力一样,过一段不是堵塞,就是事故。短短二十分钟路程,云焕开了五十分钟才到,这种时候越发想念之前的摩托。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学校里亮起一盏盏小小的黄灯。孩子们会在朝操场的玩具房里等家长来接,往常闹哄哄的教室,此刻已经彻底安静了下来。 云焕换过鞋子走进去,朵朵正背对着他坐在一面窗前。她手短脚短,两个小胳膊往下巴上一支,整个人都埋进她背上的小黄鸭书包里。 人们都说少年不知愁滋味。 可云焕看着朵朵,怎么就觉得这背影如此寂寥呢? 他刻意加重两步,拍拍手道:“朵朵。” 他紧盯着,等待着,预备这位猫xiǎ一 jiě卸下身上的所有高冷,和往常一样,如一枚小炮弹似的冲他冲过来,再给他一个甜甜的小葵花似的笑脸。 朵朵这次却一反常态地磨蹭了好一会,直到他又喊过她一声后,方才慢悠悠扭过头来,两眼无神地看了后面的人一眼。 云焕心内一颤,想完了,这小丫头是真把他给忘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5.Chapter 26 云焕正因为朵朵的冷淡不知所措, 老师从一边走出来,问:“是来接朵朵的吗?怎么不早一点过来呢, 现在都好晚了。” 云焕十分抱歉:“她妈妈跟我工作都很忙,所以” 老师说:“工作再忙,也要抽出时间来照顾孩子啊。平时来接她的那个是谁,奶奶还是婆婆?她总是来很晚哦,朵朵差不多每天都是最晚才走。” 云焕听得心里酸唧唧的,可也没有什么立场去怪老人。父母帮忙照顾孩子, 完全是一件情分, 他们要是不肯,也没人该在道德高处批判他们。 云焕说:“以后我们一定注意,她现在是不是生气了?” 老师顺着这男人温柔的视线看过去,赞同道:“唔,只怕是非常生气哦。其实朵朵真的很懂事了, 不管你们来得多晚,她都一个人很乖地坐在角落等着。” 云焕说:“就是因为懂事, 所以才让人更心疼。” 老师连连点头:“今天下大雨,其他家长都来得比较早,朵朵等来等去等不到你们, 心情是很沮丧的。我陪她玩了一会, 她知道她跟我说了一句什么吗?” 云焕定定看着她。 老师说:“老实说, 我做这行这么多年了, 也见过不少孩子了。聪明的有, 不怎么灵光的也有, 但像朵朵这样的真是第一次见。” 她抹了抹眼睛:“她说那句话的时候,真的,我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听过老师的话,云焕心事重重地走近朵朵,一条腿跪在地上,身子跟她齐平,帮她擦了擦挂着半干泪痕的小脸。 云焕缓过几秒才挤出笑容,晃着她胖乎乎的小身子说:“真对不起,朵朵,我来晚了,让你久等了啊。” 朵朵垂着长长的睫毛,桂圆似的大眼睛看着地板,既不说话回应也没肢体语言,只拿悬空的两条小腿摇来晃去,时不时地踢到他迎风骨上。 云焕抓起她微冰的小手,轻轻揉搓了一番,逗着她道:“朵朵以前见到我,都会抱着我说想我了,今天不说话,是因为我来得太晚,所以生气了是不是?” 朵朵心事被拆得一干二净,她偷偷抬起眼睛,那双和他几乎一模一样的桃花眼里便有了飞扬的神采。她古灵精怪地哼了一声,把小嘴撅起。 云焕诚然不是一个能在女人堆里来去从容的男人,但对付这样单纯的小xiǎ一 jiě,却顿时生出一种可以无往不利的错觉。 云焕将朵朵的小手放下,语调颇为轻松地说:“既然朵朵不想我,连话都不想跟我说,那我就先走好了。” 他作势便要站起来。 这一举动把朵朵急得不行,两只小短腿踢得更加快速,喉咙里有风声来去,小手捂在脸上,又一次要委屈地哭了。 云焕又是一阵心酸,直接将她抱了起来,下颔磕在她软绵绵的肩上,再凑近她耳边道:“我怎么会先走呢,朵朵要我走,我都不会走的。” 朵朵还深陷在方才的恐惧里,呜呜噜噜地嘟囔了好一阵。等他在背上拍过好一阵,她才抓抓小脸挺起身来,往他脸上亲了一口。 “二十八天十七个小时。”朵朵轻轻地说。面前的男人陡然红了眼眶,她看那里面盛着清亮的光,好奇地用小手拨了拨,忽然雨过天晴地笑起来:“兔子。” 因为可怜的朵朵今天遭了大罪,皱着眉头不想一个人去做儿童座椅的时候,毫无原则的云焕选择了最大限度的纵容。 她被抱到副驾驶,小小一团地缩在座位上,chéng rén使用的安全带不能完全绑住她,只能在留下腰上的一条卡住圆溜溜的肚子。 她仍旧很是兴奋,抱着自己的小鸭子书包上看看下看看,时不时再碰一碰云焕放在档杆上的手,等他来看自己的时候就嗷呜一声躲开。 云焕则没她这么快活,车行已如龟速,他尤觉不安。这一晚完全耗尽了他此生最好的耐性,最谨慎的态度。 如果不是亲身经历,他绝不会相信,一个人怎么可能对另一个人如此上心? sh一u ji响起来的时候,他连看都不敢看一眼,车子开到路边停好,拉上手刹,这才回给刚刚的人。 “是明月。”他对朵朵解释,朵朵却回给他一个尤为不屑的眼神,然后将头倨傲的一扭,看向一片雨帘洒过的窗外。 明月正大声诘难:“你是跑去月球上接人的?” 拐弯抹角骂他动作慢。云焕没理会这讽刺,说:“再等会,马上就到你单位。” 明月再问:“还要几年才能到,要不要我上楼再修炼会?” 朵朵已经小心翼翼地将小脑袋重新转回来,竖着耳朵仔细听两人在说些什么。云焕刮了刮她小鼻子,说:“急什么,再稍等一会儿。” 这一等,就是半个钟头,就在明月即将被冻成一尊活塑像时,忽地看到迎面而来的一辆大车朝她跳了跳灯。 映着夜里亮堂的路灯,她的心上人,满身光辉地出现在视线里,她的猫xiǎ一 jiě,只冒出一个脑尖尖地挤在她男人旁边。 明月几乎是瞬间就懂了,开车门的时候,云焕还多此一举地跟她使眼色。她将朵朵抱进怀里,说:“让一让,狼外婆要来吃小红帽啦。” 三口人,挤进最近的一家餐馆吃晚得不能再晚的晚饭。 明月怂恿,云焕纵容,桌上于是放着红澄澄的麻辣小龙虾,炸得焦香酥脆的整鸡,调料大过内容的各式烧烤 一切美好的垃圾食品,年华虚度,人间烟火,和你。 朵朵比过年还高兴,带着比手大了好几圈的塑料手套,不知道该先吃长得奇怪的虫子,油腻腻的翅膀,还是烤得发黑的某种肉类,或者就让幸福一起来吧。 明月更是快要泪流满面,嘴里吃着,手里拿着,剪刀腿绞着云焕的道:“你知道吧,我在国外这么久,最怀念的就是这些东西,有时候晚上做梦都能梦见。” 云焕手里剥着虾壳,对这玩意儿,内心其实是拒绝的,又不好打搅这两位xiǎ一 jiě的雅兴,把堆在碟子里白胖的肉都推去明月身前,说:“你就这点出息。” 一顿大餐吃完,消食的时候,云焕抱着朵朵进了隔壁商场里蹭免费的儿童乐园。明月则被一旁的时装吸引,装着很有底气地走进这家贵到吓死人的奢牌闲逛。 朵朵尽管在诸多方面,有着超越这个年龄的聪慧,但本质上还是一个心智没有成熟的小孩。她也喜欢玩耍,喜欢笑,喜欢有人在旁静静陪着她。 云焕头一次脱了鞋子踏足这片孩子的世界,久未打扫的软垫上混着灰尘和孩子的汗水,对一个洁癖而言完全是毁灭性的打击,可又有什么关系呢? 只要能看见朵朵笑,云焕想,哪怕是付出一切的代价。 朵朵喜欢一个串一个的滑梯,一旦钻了进去,就怎么也不肯轻易出来。云焕在出口的地方等着,恰好能看见一边店里换上新裙子的明月。 云焕记得她的身材很好,哪怕做了妈妈,也维持着少女时代婀娜的体态。花色明艳的裙子衬得她肤白若雪,一字领露出分明的锁骨,腰上紧紧掐起不堪一握。 她自己显然也对这条裙子很是满意,站在穿衣镜前来回踱步,前后查看,兴奋的一张脸上冒着光,眼睛里满是对世俗真实的渴望。 不经意间,她忽地也抬头看到他,没有躲开这阵炽热的逼视,大胆直率地回望过来,甚至拎着裙裾向他微微含胸,邀请的姿势。 云焕一时恍然,不知所措,直到朵朵撞到他腿上,冲他张开双手要抱抱。他方才压抑着胸口要跳出的什么,弯腰将她搂进怀里。 那条裙子,明月最终没买,坐到车上的时候,她一手抱着朵朵,一手刷着sh一u ji,说:“好贵啊,买了一个月工资都没了。” 云焕紧紧盯着路况,顺带克制着心猿意马,既要告诫自己好好开车,又哀叹真的单身太久,没有理由啊,一点风吹草动就如惊弓之鸟。 至于身边人的话,他一句没听进耳朵里。等车子入库挺稳,有什么咕噜噜掉落下来,他转头一看,董xiǎ一 jiě和朵朵都已经睡着了。 车里亮起一盏huáng sè的阅读灯,他从脚垫上捡回明月的sh一u ji,不小心碰亮的页面上是她搜索的那款连衣裙gā一 fǎng。 云焕将之退出去,咕哝着:“喜欢就买嘛。” 眼睛一抬,落在她安然的脸上,方才好不容易压下的想入非非,便如同这春季的杂草一样又疯长起来。 她很美。 无论云焕如何自我安慰,自我纾解,美其名曰曾经爱过的是她的灵魂,一个人心灵对话的时候,还是不得不承认肉食动物看上的第一眼永远是她的美。 细长飞扬的眉眼,挺翘笔直的鼻子,还有,一说起话来就吓死人的利嘴。如果可以选择,他希望朵朵能多像她一点,如同一个古典的美人,自画里走来。 等他再回神的时候,一只手已经顺着她的脸抚摸到了修长的脖颈,流连在她深凹的锁骨上。她在睡梦里觉得一丝丝的痒,不胜耐烦地蹙了蹙眉,也仅是蹙了蹙眉。 男人的劣根性便在此时一览无余,云焕明知道自己的举动有所不妥,这太乘人之危,太猥一琐下一流,可因为不被发现,所以被内心蠢动怂恿得无法停止。 怎么停止啊,他可是一个正常的男人。 而走偏的手不听使唤地压上她针织衫的边缘,就在他踟蹰着到底要不要进入那罪恶之源的时候,趴在明月肚子上的小人忽地爬起来—— 一双天底下最清澈的眼睛看着欲一念最重的凡人。 云焕几乎用尽了所有的意志力,才迫使自己没有跳起来,一只手在原处僵了数秒,方才欲盖弥彰地摸到朵朵的脑门上:“嘘” 朵朵不知道要“嘘”些什么,不过云焕说嘘那就嘘好了,撅起小嘴学他也“嘘”了一声,然后一巴掌拍到他额头,擦了擦。 好多汗啊。云焕讪讪想,这算什么,他贴身穿的衬衫已湿得透彻,身体偏偏如火炉似的还在不停冒汗,一场高强度的手术下来也不过如此。 明月一睡就睡得天昏地暗,云焕自知喊不醒她,也没打算将她喊醒,直接往自己肩上一掀,背着她往家里走。 大雨初歇,地上汪着一层薄薄的水,他们臃肿的身形倒映在上面,朵朵要矮一截,抓着他裤腿,走一步就欢快地踩一脚水。 云焕嘴角噙笑,内心满足,又不知从哪里油然而生一股感慨:如果家真的有形态,那一定该是他们现在的样子。 云焕到家已是深夜。 他练过两百个俯卧撑,洗过一把温水澡,躺在床上的时候,仍旧精神焕发,亢奋得无法入眠。 辗转反侧过几遍,他爬起来,用纸跟笔将今天的事情记录下来。 墙上的时钟指向七点,猫xiǎ一 jiě背影寂寥地面窗而坐,蓬松的大尾巴垂下来,内心像外面的雨一样淅淅沥沥。 浓眉毛的怪蜀黍来得太晚,猫xiǎ一 jiě宁愿看向地板也不看他,他只好戴上可爱的兔耳朵扮鬼脸,猫xiǎ一 jiě才冰释前嫌地投入他怀里。 四格àn huà的最后一格,怪蜀黍背着已经累坏的围裙妈妈,跟猫xiǎ一 jiě手牵着手回到属于他们的蘑菇屯。 云焕模仿幼稚的童体,将朵朵告诉老师的那句话写在这幅画的最下方: 别的小朋友都有爸爸妈妈接,我没有。 纸上忽的打下一滴液体,云焕将之一推,两手重重按在眼睛上。 许久,他方才重新回到纸面上,将这句话重重擦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6.Chapter 27 第二天一早, 明月看到云焕发来的《我家有个猫xiǎ一 jiě》第二集。 这回跟上一次相比,明显多了血肉和情节, 从一镜的处理扩展到四格,她随手转发到自己微博,没过两分钟就收获点赞数枚。 恰好门响,她一边梳头一边去开,门外果然是猫xiǎ一 jiěàn huà作者云焕大师。 已被关了小一个月云焕,今天一早就起来给这对母女买来营养早饭。他知道自己固然伟大, 可是迎上明月这双炽热的爱慕眼睛时还是有点瘆得慌。 果然明月没什么好事, 抓着他胳膊道:“我跟编辑商量过了,我们可以把《猫xiǎ一 jiě》这本书做成全彩绘本,配合我文采斐然的段子,一定会火的。” 云焕睨她一眼,往她碗里倒新鲜的豆浆, 一针见血地问:“做什么我都无所谓,署名怎么办, 稿费怎么算,总不能我出工又出力,最后却落得一无所有吧?” 明月眼中方才还跳动的火焰, 一下熄得干干净净, 接过云焕递来的牛奶送到满屋子乱跑的朵朵手里, 小声咕哝:“小气鬼。” 她那模样, 活像菜场砍价却被告知一毛不让的小市民, 精明, 市侩,满肚子坏水,可映在云焕眼里,怎么又又这么可爱呢?人就是贱啊。 贱人云焕招手要她回来,说:“先别管《猫xiǎ一 jiě》的事了,先说说真正的猫xiǎ一 jiě。你妈妈也挺忙的,以后别让她去接朵朵了。” 明月一条腿翘在椅子上抵住桌,说:“不让她接让谁接?我六点才下班,遇上这个明星出轨那个歌手离婚,还要加班才能走,我抽不出时间。” 云焕剥了颗鸡蛋送她碗里,说:“我来。” “你来?”滑稽了,明月忍不住笑:“你比我还忙,一通diàn huà就能把你喊走一个月,等再去把她接回来,小姑娘都饿小一圈了。” 云焕说:“我一定克服。那是特殊情况,一年也没几次。正常情况时间还是充裕的,早上可能不能送你们,晚上保证准时去接她。” 明月还是不放心:“万一有个意外呢?” 云焕当然早就想好了pn b:“让我们单位的小护士去接,她们人多换班快,总有时间空余下来的那一个。接完送来我办公室,我再抽空送回家。” 明月真想给他鼓掌了:“云医生真厉害啊,随随便便就能使唤医院里的人。你是她们上司吗,她们凭什么听你的。” 云焕正揪住疯跑过n圈的朵朵,两腿一夹把她锁在怀里,填鸭似的把鸡蛋塞进她小嘴里:“能管用不就行了,你管她们凭什么。” 明月啧啧:“一听就是被宠坏的,从没在女人身上吃过亏。我是劝你不要滥用别人对你的好感,免得到时候欠下一屁股感情债,你想还都还不了。” 云焕忽然撩起他那双桃花眼,轻轻定定地看到她脸上,道:“好酸啊。” 朵朵被蛋噎得喝了一大口牛奶才缓过气,纳闷:“不酸啊。” 云焕嗤地笑起来,弯腰掐了掐她小脸,说:“你再仔细闻一闻呀。” 朵朵果然皱着鼻子一通乱嗅,明月脸上发烫,将面前的碗一推:“饱了!” 早上上班的时候,明月总有一些心不在焉,几次摘录的新闻都存在错漏,把一旁负责平台操作的小媛吓得不轻。 小媛小心四顾,确认没人发现她摸鱼,方才凑近明月耳边,小声问:“董姐,你没事吧?” 明月有些尴尬,说:“没事啊。”对方明显不信,她才道:“现在先工作,中午跟你说。” 本是缓兵之计,到了中午,小媛左手叠右手地紧紧盯着她,一脸好奇的模样:“董姐,现在可以说了。” “”明月呃了半天,开始编故事:“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昨天我看了个电视剧,一直想不通里面的情节。” 小媛点头,她继续道:“简单说,女主是个单身母亲,孩子四五岁才被孩她爹找shàng én来。三个人相处得十分融洽的,但女主分不清孩子她爹到底是对她有意思,还是因为孩子所以对她有意思。” 小媛从小是个阅剧无数的电视机儿童,这点剧情一听就懂,说:“那还用问吗,肯定是因为孩子所以对女主有意思啊。” “啊?”明月说:“可能我说得不详细啊,这个爹一开始也不知道孩子是他的,但对女主就已经很好了,知道之后对她其实跟之前相比也没有什么不同——” “还是跟我刚刚说的一样,没变化啊。你想,这男主要是真爱这女主,干嘛当初跟她分手,干嘛不跟她直接领证,你别跟我说他有苦衷他家庭不允许,全是废话,都只是这男的不够爱这女的的借口!所以现在哪怕破镜重圆,也不是因为他爱的有多浓,全是因为有个孩子横在他们中间。” 小媛最后总结陈词:“不纯粹,要我说,这样的一份感情不要也罢。人这一辈子多短暂啊,肯定要一次轰轰烈烈惊心动魄的爱情才行,成则皆大欢喜,不成就老死不相往来。这才叫真正的爱,纯爱!” 明月听得一阵背脊发凉,心想我还没敢说这两人是hé pg分手毫无苦衷呢,我也没敢说这男主之前还有过一次恋爱呢。 她抓着sh一u ji跑去安全通道向李葵找安慰,没想到李葵上来就是对她一顿批评教育:“你是二十九岁,不是十九岁啊大姐,半个脚都快埋进黄土了,还学人小姑娘玩纯爱?” 明月头重,耷拉着靠着墙道:“最近我跟云焕来往是挺频繁的,但话题一直围绕在朵朵身上。我们俩的感情没有什么进展,葵,我可能不能让他拜倒在自己石榴裙下了,而且我怕他就是拜倒,也是因为的朵朵。” “因为朵朵就因为朵朵呗!”李葵说得理所当然:“往好处想,他之所以喜欢朵朵,也是建立在那是你生的基础上。要是看你不顺眼,给你点钱让你滚甚至带着孩子一道滚,你上哪说理去?” 明月吸了吸鼻子:“这是他本性好。” “姐姐哎,我真要喊你一声姐姐了。这世上纯粹的感情有几段,遇见的都能幸福美满走一生,遇不见的就一律去跳海?而且什么叫纯粹,什么叫不纯粹,非要赤一条一条来一丝杂念都没有?” 李葵哈哈笑起来:“怪不得网上直男癌说,现在要往幼儿园找老婆了。” 明月到底脱离祖国几年,对国内流行的低级趣味一知半解:“为什么?” 李葵咳嗽两声:“既纯又处呗,傻子。” “”明月大骂:“变态。也不一定啊,你就是处啊,虽然不怎么纯。” 一番话说得李葵暴跳如雷:“我为你排忧解难,你居然敢鄙视我。我处怎么啦,没见过二十九岁的处?我那是守身如玉,不轻易交出自己。谁跟你似的” 或许也可能是因为明月无端想起丽丽姐的那句“丑”,脑袋上忽的响起一阵轰隆隆的炸雷,连忙双手合十感慨罪过罪过。 李葵悲愤交加:“不行,我要跟你绝交,没得商量,这回必须绝交。”只是挂了diàn huà,又忍不住为这位xiǎ一 jiě着急,只能给云焕敲边鼓。 李葵: 云焕正在昨晚的商场里给明月买那条裙子,猛地看见李葵的短信还有些纳闷: 李葵: 云焕: 李葵一阵郁闷,腹诽到底是直男,你不说清楚,她会知道才怪呢,这不,都被逼得要学小年轻玩纯爱了: 云焕刚刚刷完卡,看着银行卡余额里硬生生抹去的零头,也十分委屈。他都这么努力了,还说不见得? 李葵: 云焕: 李葵: 云焕: 李葵看得乐了,这两人在抠字眼上倒是很有默契嘛: 云焕: 李葵: 云焕眸光一敛,别的都还好,但在这事上他没什么发言权。 明月的家庭环境决定了她比旁人都多一分独立,因为生活里没有什么可以紧紧抓在手里的,她总是想方设法多给自己铺一条路。 他们最好的那几年,云焕在动情时也爱说“我会养你一辈子”c“我会爱你一生一世”。她尽管看起来很感动,却又始终保持着一份超出年龄的成熟。 她最常告诫自己的话就是,靠人人跑,靠山山倒。 这世上,到底有几样东西是一辈子,一生一世? 承诺过的人未必只是随口一说,尽管承诺的期限只是维持在那一段c那一时c那一秒c那一瞬,你绝不可以说他没有真真正正这样想过。 但听的人如果太过当真,并为之守候一生,那就有几分可悲可叹了。 这是不是又是一项,成年人默认的游戏法则? 云焕带着几分戚戚地联络明月: 明月回得很快: 云焕是一重伤未痊愈,另一重又至: 明月看得一阵笑,知道新手爸爸又乱吃飞醋,生怕绿毛的小孩取代了他在朵朵心目中的地位。 其实关于这一问题,她也很是好奇,下午接到朵朵的时候,忍不住向她问道:“你觉得云焕好,还是梓嘉好?” 朵朵一下就拧起眉头,圆圆脸上多了圆圆的两个窝,万分困惑地抬头看向自己老妈。 真奇怪啊,朵朵想,自从跟明月坐过大飞机来到中国,诸如此类的问题就总被这些大人不断提起。 丽丽姐是这种比较句式的忠实爱好者,一天问她三遍:“是丽丽姐好,还是你那个狗屁妈妈好?” 朵朵是个诚实的小孩,估摸着明月虽然自身问题也不少,但暂时凭借这么多年的交情占优:“明月好!” 丽丽姐立马就不高兴,又问她:“丽丽姐每天都来接你放学,还不逼你吃菜菜,你想清楚,丽丽姐好,还是妈妈好?” 朵朵又是答:“明月好!” 不过一来二去还是摸到门路,实话实说明月好的时候丽丽姐就会生气,但违背良心说丽丽姐好的时候她就会高兴。 原来这根本不是一道选择题,这是一道送命题! 朵朵原本以为明月可以免俗,谁想到她跟丽丽姐一样,也很爱这样的傻问题。就内心而言,她当然是向着云焕多很多,但就这种题的套路来说—— “梓嘉好!” “”明月赶紧捂住朵朵嘴,心想这下真的糟糕了,云焕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她女儿可真是个给奶就是娘的没心肝啊。 夜里给许梓嘉补课的时候,明月总盯着他那张青春肆意的脸看,势必要找出他比云焕得分高的原因。惹得一向皮厚的少年都受不了:“毛病啊,老看我干嘛?” 明月冲他嘻嘻笑了笑,将视线重回自面前的教案上。 许梓嘉在旁幽幽道:“知道我帅,但你女儿在这儿,你稍微收敛点。而且我现在还小着呢,你有什么想法,起码等到我毕业再说。” “”明月正色:“再胡说八道,我跟ci zhi不干了。” 许梓嘉这才把翘起的二郎腿放下,稍显正经地回到书桌旁边,推推她胳膊,讨好的:“有点饿了,你下楼给我盛碗鸡汤,给你跟你女儿也带一碗。” 明月心里一动,脸上还挺矜持:“不去,我是老师,又不是佣人。” 许梓嘉推得更用力:“去嘛,去嘛,我真饿了,你俩来前也没吃什么吧?” 明月这才站起身,摸摸肚子道:“那我真去啦?来前就跟朵朵分了一碗鸭血粉丝,你别说,我现在还真有点饿。” 许梓嘉看着明月背影一阵冷嗤,什么女人,爱贪便宜又市井。再瞥一眼电脑屏幕上冷艳明丽的齐梦妍,嗯,这才像是个女人样。 他等明月走下楼,故意咳嗽两声,方才还坐在地上玩的朵朵一下爬起来。许梓嘉朝她使劲招手,说:“你妈走了,你快过来,上次给你的东西做完了?” 朵朵从小鸭包里拿出一沓试卷,塞到许梓嘉怀里。 许梓嘉一面看一面道神了,短短一月,这小孩的高中数学简直是突飞猛进,不仅把运算都填上了,连一些推理也能试着写了。 自从那回发现朵朵在数学上很有造诣后,秉持着不用浪费原则的许梓嘉竭力培养她做题的水平,以便更好地让她替自己完成数学作业。 小丫头不负众望,尽管在对题干的理解上还存在偏差,但只要他能顺利地把文字语言转换成数字语言,她很快就能顺着这些往下写,准确率惊人。 唯一的不好是她的过程太过简单,往往一两行就得出结果,害得许梓嘉几次被骂照抄dá àn。冤比窦娥,许梓嘉心内咆哮,小爷我抄个屁,不许做题的是天才? 许梓嘉把几份试卷一折,塞进书包,又往朵朵包里再送进几份。朵朵以往不说高兴,小脸上还是很显雀跃的,今天却撅着小嘴,一副不怎么乐意的样子。 自认很懂女人的许梓嘉,再一次强行解读,把他老爹上回带回来的进口糖果再摸了一颗给朵朵。朵朵张开小手托着,仍旧不满意地看着他。 “还嫌少啊,这糖可贵,我平时都舍不得吃呢。不是说好了吗,做完一次就给一颗。”这回,朵朵直接将糖搁到桌子上。 许梓嘉急了,又拿出两颗塞她口袋里,说:“行行行,都给你,这总好了吧?又让你有好玩的,又让你有好吃的,你不许再讨价还价了!” 朵朵摸了摸鼓囊囊的小口袋,正在妥协和不妥协的思想斗争里来回徘徊,因为,糖是很好吃的,但是:“那些不好玩。” “怎么不好玩,你不是最喜欢数学了吗?”许梓嘉气鼓鼓地看她从包里抽出一本书递过来:“数学速算,你最近不玩数独,玩速算了?” 朵朵很高兴地点着头,将书随意打开到一页,小手不停指着上面的题目。 许梓嘉会意地抽了一个,说:“二十三万不是,二百三十万你先等一下,我先数下位数,咱们再来做题哈——” 朵朵却一秒都等不及,突然站得笔直,昂头报出一溜数字。 许梓嘉翻到书后跟dá àn一对,神了,还真被她算对了。再挑一道,他手刚落上去,眼睛还没来得及看清那串数字,朵朵又报出了准确dá àn。 明月跟阿姨端着鸡汤上来的时候,许梓嘉瘫在椅子里,正接受着一轮又一轮被智商碾压后的茫然失措期。 明月进来的时候,要不是房里还有人在,他顾及那层脸皮,已经咕咚一声给她跪下,要抱她大腿了:“朵朵是个数学天才。” 明月脸上一热,看着一边地板上正在抠脚闻的“天才”,含蓄地说:“其实她在很多方面不如平常孩子的,比如说话啊,社交啊——” “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你不要假谦虚了。而且你看你嘴角都咧到耳朵根了,咱们都这么熟了,套路少一点。”许梓嘉激动地趴在桌上,绿毛更闪烁了。 明月眨巴眨巴眼睛:“你想干嘛?” 许梓嘉说:“把你教育朵朵的方式方法告诉我吧,其实我也挺聪明的,我觉得从现在开始训练的话,我也能成功。” 明月抓抓头道:“其实,其实也没什么呀。哦,就是在朵朵小的时候,我给她买了一个计算机,她每天没事就在上面敲敲按按。后来有天我突然发现,凡是这计算机能做的运算,她居然都会了。” 许梓嘉听得深以为然,心想耽误了,果真是耽误了,人家从小就被普及计算机知识,他从小被爹妈塞个听诊器。试问听诊器那玩意儿能干嘛啊,他跟个傻逼一样见天就按地上,还美其名曰:倾听大地母亲的心跳。 现如今想想就憋出一身内伤。然而在哪里摔倒,就要在哪里爬起来!长着一副傲骨的许梓嘉撺掇明月务必把朵朵的启蒙计算机拿过来,明月还挺不理解的:“那玩意儿要干嘛,你肯定也有啊。” “我的算个屁啊,顶多也就能听听歌,跟块破铜烂铁没区别。能有朵朵的配置强悍吗,功能逆天吗,效果碉堡吗?” 明月这回是真的心虚:“你那计算机都先进到能听歌了,还比不上我家朵朵的?我拿是可以给你拿过来,但事先声明,朵朵那个很简陋的。” 许梓嘉把头一扬:“不怕,就是要这种被前人开过光的,才有利于我顺利踩上他们的肩膀,勇攀高峰!” 等过几天,云焕拿着一只画着hell一kitty的粉色计算器shàng én后,许梓嘉再次回想当天跟明月的对话,终于察觉出那其中的隐约不对之处。 许梓嘉直接将计算器扔了,破口大骂:“我一操一你妈,这是计算机吗,这是计算器!她是傻逼吗,计算机和计算器都分不清,文科生,一定是文科生!” 云焕在旁听得蹙眉,拍上他脑袋道:“年纪轻轻的小伙子,怎么满口都是脏话,麻烦你不要乱一操好吧。” 许梓嘉一把抓住他手,说:“能怪我吗?都是那女的——哎,你说这么蠢的人怎么会有那么聪明的女儿,是垃圾桶里捡的吧,充话费送的吧?” 云焕这次下手更重了,打得许梓嘉一阵抱头鼠窜。 什么叫捡的,送的,朵朵那完全是种好,基因就好,没看到他浑身上下都闪耀着天才她爹的圣洁光辉? 夜里,许梓嘉在床上摊烧饼似的怎么都睡不着,想来想去,伴着月色起来捡回了明月的那个计算器,开机,钦键,输入:11。 时间一瞬的停滞,许梓嘉反手又把计算器给扔了,重新躺回床上,猛地一蹬脚,大骂:傻逼,文科生全他妈是大傻逼。 过了一会许梓嘉又隐隐觉得不对:那什么,我学得哪一科来着?不管,此仇不报非君子,他暗暗下决心,非要搞出点大事来给明月一点l一r see see。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7.Chapter 28 四月有一桩大事, 我们可爱聪慧的猫xiǎ一 jiě迎来了她的五岁寿诞。 小丫头对日期很敏感,自己也知道高兴, 早几天就把所有不中意的旧衣服顺到一边,天天要明月给她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去上学。 云焕于是每天都能见到一个花骨朵似的闺女,穿得相当隆重地向他跑来。 向老师询问情况的时候,老师很委婉地说:“朵朵最近开朗了很多,比以前爱说话了,就是衣服笨重了一点, 上厕所的时候很不方便, 会为这个发脾气呢。” 朵朵靠在云焕腿边,正专心致志地翻手里的小书。早上特地编的法式马尾散成两堆草,松松地挂在小圆耳朵边。 云焕给她稍微理了理,再摸摸肥嘟嘟的下巴道:“最近要到她生日了,小孩子当一回事, 所以让她妈妈打扮了一下。以后尽量不这样,这段时间麻烦老师了。” 云焕在医院熬了几年, 说话行事都比念书时进步良多。温声细语的时候如一块上佳的玉润而不滑,严厉起来也自有一副不怒而威的气势。 偏偏又托了颜值的福,讲出来的话总是令人信服。 云焕来前还在会诊, 脱下白大褂, 只穿一身朴素的休闲装。因为身材挺拔, 腰板笔直, 硬是穿出一副时装模特的范儿。 脖子上随意缠的围巾更是点睛之笔, 他脖子修长, 很适合这样的打扮。老师不由摸了摸自己的丝巾,纳闷怎么就没有他的精神气 烦劳一天后的抱怨,被彻底溺死在这位年轻父亲精致的笑靥里,老师于是有闲心跟他唠家常:“具体是几号的生日呢?” 云焕嘴角一扬,眼尾也是柔和的弧度:“十号。” “十号那差不多是六月怀上的,都是一年里最好的月份呀。四月往夏天走,坐月子不热也不冷,朵朵很会挑时间出来,给妈妈省了不少心。” 朵朵翻到书的后一页,忽的听见有人夸自己,很乖巧地向上仰起头,乐滋滋地笑了笑。一边云焕帮她把书收起来,很奇怪,他却不像是高兴的样子。 上到车里的时候,朵朵听云焕问:“朵朵因为生日很高兴吧。”那还用说?小丫头点点头,又听他低声道:“可那是妈妈的受难日啊。” 生孩子仿佛是在鬼门关上走一遭,哪怕现代医学如此发达,还是做不到百分百安全的生产。若想看遍这世上的众生相,产房门口就是一个绝佳的好地方。 云焕没在产科轮过一天班,却也能从同事茶余饭后的闲谈里知晓一二。若说普通手术室外考验的只是一个家庭的挣扎,产房外则是两个家庭c甚至连带产妇三方的争斗。 大家见惯的是为了抢生二胎强制顺产的婆家,为了争夺签字权大打出手的双方父母,还有为了省钱执意要老婆忍住的老公。哪怕血浓于水如亲生父母,也说得出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的话。 他那时还有闲情逸致跟人调侃,说网上有句话很妙,只有到怀孕生子的时候,方才知道你嫁的是人还是狗。同事们也跟他开玩笑,纷纷问云医生会是怎样的丈夫呢,妻子生产的时候又要做何种抉择? 当时的不以为然,现如今倒成为云焕心中一根拔不去的刺,以至于他近来时常问自己,他云某人算是个人还是条狗? 当年的明月海外待产,孤立无亲,心中的压力与国内的产妇相比,何止要大上一倍两倍。甚至没有人能为她端茶倒水,没有人会在她床头说上一句辛苦了。 云焕调节了一下车内的后视镜,朵朵坐在安全座椅上东张西望,精神充沛得随时可以下车跑一圈——明月的辛苦,她真的知道吗? 他呢,他又知道多少呢? 一对父女中途在一家花店停下。 云焕将朵朵抱出来,带着她推开玻璃门。风铃在门后叮铃响起,朵朵兴奋地用手扯了下,随即又被店里万紫千红的鲜花迷住了眼睛。 她忍不住脱口而出一串英文,报菜名似的报着鲜花的名字。 朵朵毕竟自小生活在国外,尽管明月坚持让她在家使用中文,但大的语言环境还是使得她英文更加熟练。 云焕近来就发现小女并不是真的不爱说话,而是有很多东西无法用中文正确表达。相反尝试用英文对话的时候,她就一反常态,显得活跃很多。 对于这一点,云焕不甚满意,朵朵毕竟是他们中国人的后代,既然身体里留着华夏民族的血,就理所应当把中文融会贯通。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其实是,额,朵朵说英文的时候,他总有些跟不上。 口语荒废n年的云医生,自认是无论如何补不上这一堂缺失的课程了,如果你不能改变自己,那就改变身边的人! 于是花名报得口水乱飞的朵朵被勒令停止,云焕跟她说这是在中国,一定要说中文:“朵朵你知道你的名字是什么意思吗?” 朵朵睁着无辜的大眼睛,摇摇头,不过明月说过是因为好念来着。 云焕从水桶里抽出一支洁白的玫瑰,递到女儿手里,说:“这在中文里,叫花朵。明月是希望你能够像这支花一样,亭亭玉立,高雅圣洁。” 云焕有时候也挺佩服自己胡编乱造的能力,怪不得人们说男人的嘴比蜜甜,话说得和花儿一样。大概这种东西就根植在基因里,跟劣根性一起支配大脑。 朵朵尽管听得一知半解,但却从云焕脸上得知那是一串好词,于是小脸一亮,高兴地跟着他念:“花朵,朵朵,朵朵朵朵朵朵” “”云焕将她嘴捂上,朝着已经盯着他们看了半天的店员道:“给我一束白玫瑰——等一下,还是红玫瑰吧,要最好的那一种。” 于是这天夜里回家的时候,董xiǎ一 jiě收获了人生的第一束花,尽管问起付钱大爷的时候,他抓抓头道:“朵朵吵着要买的,说庆祝你即将到来的五zh一u nián受难日。” 说谎话的人总是小动作频频,明月翻个白眼,何况朵朵是个阴阳历都分不清的小鬼,上哪里知道母亲受难日这样高端的词汇。 不过虽说送的人口是心非,收的人仍旧心情不错。家里没有花瓶,她就倒空了自己的半瓶爽肤水,硬是将一大捧鲜艳的红玫瑰塞了进去。 作为回报,明月掌勺重做了上回的云吞面,在三个人此起彼伏的吸溜声里,她推一推云焕胳膊:“怎么想到要送花的,以前你可不这样。” 虽然愚蠢的事情做过很多,像李葵说得一样,为了给她一个青团,给一个团的人都买了一个,为了给她送个苹果,整栋楼都享受了他的雨露。 后来真的因为蕾丝事件走到一起,又因为她喜好勤恳务实而错过这样的浪漫。别人的qg rén节有鲜花有烟火,他给她送了一包无花果,说能吃还带个花字。 云焕放下手里的筷子,端起碗来喝过一大口,亮晶晶的眼睛这才看向她,轻描淡写地说:“你们女人不就是喜好这种东西吗?” 花啊,裙子,一切华而不实的玩意儿。 明月却不禁腹诽起这是哪些女人喜好的东西,又是哪些女人对他进行重塑,将他变成一个和曾经迥异的男人。 有些事情不能深想,一想,就有些不是滋味,明月方才的好心情消失殆尽,一边埋头吃面,一边反复回忆李葵的话,29岁的女人了,半只脚都进了黄土。 学什么纯情少女?但,总有那么点意难平。 云焕其实修炼不到家,还没能由表及里,从一到二再想到万物,只是肉眼可见地发现明月换了副面孔,跟他说话也没一开始那么温柔了。 明月干巴巴道:“十号那天你排班了?” 跟女儿过的第一次生日,就是天皇老子来医院,也不能阻止他回家的路程。云焕说:“当然没有,我在这边的xx订了位置,你上次不是说想吃日料了吗。” 米其林三星的餐厅,算他还有点良心。明月说:“多谢,不过你别去了。” 云焕眉梢一挑:“嗯?” 明月说:“是丽丽姐,明天非说要跟我和朵朵一起过。过年也没见她这么积极,估计是上回的事情觉得内疚,想跟朵朵道歉来了。” 早不道歉,晚不道歉,这种关键时候来打搅。云焕心情郁闷,偏偏朵朵这时忽然放下手里的筷子,瞪大眼睛很认真地说:“我想丽丽姐。” 明月摸摸朵朵头:“嗯,还是我女儿懂事。” 云焕只觉得心里的最后一道防线都在崩溃,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抓住朵朵,循循善诱地问:“朵朵,你难道不喜欢我吗?” 朵朵当然喜欢了,可怜巴巴地抓着云焕手,表白:“喜欢。” 云焕心中的大石已然落下一半,露出最慈祥的笑脸道:“那你的生日希不希望有我陪在旁边呢,你是喜欢跟丽丽姐一起,还是跟我一起?” 要命,又是愚蠢的选择题! 朵朵眨巴眨巴眼睛看看一边的明月,再眨巴眨巴眼睛看看云焕。云焕还鼓励她说:“你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你只要大声说出心里想的就好。” 朵朵扁扁嘴,只好忍痛道:“丽丽姐,我想跟丽丽姐一起。” “”云焕心死成灰,三口两口扒了碗里的面和云吞,拍拍屁股就走人了。留下面面相觑的母女俩,都是一肚子的莫名其妙。 明月满是怜惜地摸了摸朵朵脑门,心想这认爹之路到底还有多远哦。 十号当天,丽丽姐却忘了陪朵朵过生日这茬,正在麻将桌上战起风云的时候,被女儿一通diàn huà折腾得回过神来。 当时牌面正是丽丽姐占优,眼看着即将要胡,本想找个借口推掉这一日的约会,听完女儿提到的吃饭地点后又改了主意。 “来来来接我,你妈还没去过那么高档的地方呢!” 明月被气得脑袋冒烟,早知如此,还不如当时答应云焕,跟他一起过了:“你是太后老佛爷吧,能靠点谱吗,朵朵饿了,我们先进去吃了,你爱来不来!” 半小时后,丽丽姐自个儿灰溜溜跑了过来。明月正给朵朵喂茶碗蒸,要不是看她手里还拎着个小蛋糕,真是一点好脸都不想给她。 丽丽姐一坐下来就抱着刺身寿司大吃特吃,等扫荡了小半个桌子这才想起对面俩人,说:“你们也吃啊,这一顿不便宜吧,我听同事讲,人均消费两三千呢。” 明月本想玩个俏皮说等你来付,一想到可能会把老太太吓晕过去,又忍住了,将云焕特地嘱咐大厨给朵朵准备的甜品挪到自己身前,说:“吃你的,少废话。” 丽丽姐自知理亏,不跟女儿一般见识,转而攻略外孙女。她拆了从隔壁甜品店带的小蛋糕,插上纤细的五根蜡烛,说:“朵宝宝,咱们来吃蛋糕咯。” 一边侍应生被喊来点蜡烛,多嘴地问了一句需不需要放生日歌,丽丽姐很是兴奋地说:“放,当然放了,我们过来吃饭花这么多钱,怎么可以连歌都不放。” 她声音本就尖锐,又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在这边消费,话说得又快又响亮,一时间吸引过大半个餐厅的注视。 生日歌响起的时候,丽丽姐更加撒欢,边拍手边歌声嘹亮,偏偏朵朵也是个人来疯,一老一小两个人高音喇叭似的对着响。 明月全程讪讪地撑着头,避开所有人厌恶的视线,一时间真的有种逃走的冲动苍天啊,大地啊,我真不想认识这俩啊行不行。 等入耳魔音宣告终结,丽丽姐又撺掇着朵朵瞎许愿,说:“这个很灵的,朵朵你跟着婆婆念哈,一个字一个标点都不许错哟。” 朵朵若有所思地点头:“哦!” 丽丽姐说:“我许愿,明月可以尽早找到一个好女婿,好老公,好爸爸。” 朵朵说:“好爸爸!” 丽丽姐:“第一要有钱的,没有钱的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朵朵:“有钱!” 丽丽姐:“第二要体贴的,不要三天两头吵架打架,我受不了的。” 朵朵:“体贴!” “第三,咳咳,”丽丽姐扫了一眼小朵朵,低声道:“要不嫌弃拖油瓶的,不然婚结到一半又离了,说出去很丢脸的。” 朵朵对人类心底的恶一无所知,仍旧乖巧道:“瓶!” 明月这时黑着脸敲桌子,说:“妈,你够了,再这样乱教孩子,以后不带她出来跟你玩了。你别觉得她还小,她什么都懂,你这个人真是” 话音刚落,方才还兴高采烈的朵朵忽然抽了一抽,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染上粉色,薄削的鼻翼一开一合,眼看着就要晴转雨。 丽丽姐有些心虚地将朵朵搂进怀里,用手一遍遍揉着她小脸,说:“不是拖油瓶,不是拖油瓶,哪有这么好看的拖油瓶。丽丽姐跟你开个玩笑,怎么还哭啦?” 朵朵被搓得五官移位,肌肉不整,想什么油啊什么瓶的,她才听不懂,她真正伤心的是方才的许愿好像背叛了一个人:“我不要爸爸,我要云焕。” 她要是有爸爸了,云焕怎么办呀? 丽丽姐一怔,说:“云焕是谁?这名字好熟悉哎,好像在哪里听过哎。”她看着正欲逃走的明月,问:“你这么心虚干嘛,先把话说清楚!” 恰好一通diàn huà救了明月,她摇摇sh一u ji,说:“有人找我!” 来电的是个陌生座机号,然而号码工整,排列吉利,不像是普普通通的诈骗diàn huà或推销号。 明月接起来一听,果然如此,对方一口标准的普通话,很礼貌地问:“是董明月,董xiǎ一 jiě吗?” 明月往餐厅僻静处走,扭头看了看身后还乱成一团的家人,说:“是我,请问你有什么事?” 大中午,刚下了会诊的云医生忙里偷闲地啃了半个面包,兜里sh一u ji响,一看来电人就不由拧眉:“吃得正香还有空打diàn huà给我?” 明月声音又兴奋又迟疑,说:“云医生!告诉你个好消息,你女儿要火了!” 云焕连忙三两下吞下了嘴里的面包,说:“怎么了,你说清楚点,是不是《猫xiǎ一 jiě》在微博被谁推荐了?” 他点开sh一u ji微博,可没有啊,还是只有小猫三两只的点赞,那是怎么回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8.Chapter 29 下午的时候, 明月带着朵朵到云焕家里讨论。尽管两人住上下楼好几月了,一向只有云焕到明月这边蹭吃蹭喝, 明月进云焕家门还是头一次。 相比而言,朵朵就熟多了,一进家门,立马熟稔地换上她的小猫咪拖鞋,随即啪嗒啪嗒地往屋里跑。云焕在后面提醒:“玩一会儿要怎么样?” 朵朵小短腿一顿,扭过身来, 双马尾随之一摆。她用手比划了一下, 云焕摇头要她用嘴说,她只好扁扁嘴道:“起来走一走。” 明月正接过云焕给她拿的大猫咪拖鞋,看成色和痕迹,应该是全新的一双:“哟,不错嘛, 小道理一套一套的,她还挺听你话。” 云焕睨她一眼, 自信满满道:“我说的都是好话。” “是吗,我怎么觉得偶尔也有不怎么好的?”她赶在云焕答话前走开,先在客厅转一圈:“不带我认识认识你家吗?” 跟明月的小蜗居相比, 云焕这一间就大得有些奢侈了。客厅, 厨卫, 书房, 主客卧, 一应俱全, 甚至还被他新隔出一小间做朵朵的儿童房。 儿童房里都是嫩嫩的粉色,床品装饰全是浓浓的公主风。 朵朵是一个头脑很简单朴素的孩子,从不向往故事里王子公主的生活,明月也是一个彻彻底底的现实女性,所以这个家里唯一有公主病的大概就是云医生。 云医生问她怎么样,明月反诘:“什么怎么样?这个房间是云医生设计出来的吗,如果是的话,你以后去迪士尼工作我也不会惊讶的。” 朵朵坐在一边的电脑前,正投入地玩数独,对旁边两人很是不满地投去一眼。 云焕收到讯号,拉着明月往外走,说:“走,跟我到客厅说说朵朵怎么了,中午被你那么一闹,我上班都没心思。” 事情的经过其实很简单。 明月接到一个diàn huà,自称是《强者强音》的导演之一,他们收到了朵朵的几段shi p,觉得非常感兴趣,就打diàn huà过来问问她有没有意向让孩子上这档节目。 云焕是个忙得看不了电视的人,听到这节目名称还有一阵纳闷:“《强者强音》?什么节目,唱歌的?朵朵会唱歌,我怎么没听过?” 明月往桌上一趴,无奈道:“什么唱歌节目啊,这可是全国有名的益智竞技类节目。专门找那些对某一方面擅长的人去参与比拼,每期得胜者都有十万大奖可以拿呢。” 明月虽然多年不在国内,但对这些综艺还是如数家珍,什么好歌声好歌曲好歌名,因为周边常有华人跨国参与,在社区里的热度一直很高。《强者强音》她也看过几期,但自感智商存在差距,一度拒绝受虐。 正儿八经的邀请到了云焕耳里被琢磨出几分猫腻,特别是在听到还有金钱y一u hu一之后:“你是什么时候给朵朵报名参加的,还说有十万块的奖励这事儿靠谱吗,国内这方面的诈骗可不少。” 方才还雀跃的董xiǎ一 jiě,这时候颇有些泄气:“起先我听她说得那么正规,是挺心动的,可是你说的也对,我没给他们报过名,更没拍过什么shi p。” 云焕说:“小事情,没别骗就好。” “可是他们答应给我把邀请函和shi p发进我邮箱,或许我们可以等等看。”明月看表:“他们下午三点上班,快了。” 云焕还是觉得这事儿不靠谱,看明月兴致这样高,也不愿意打破。丢给明月一台自己的笔记本,他拿着钱包下楼去买菜。 董xiǎ一 jiě和猫xiǎ一 jiě中午刚刚大吃过一顿,日料那种东西,不是生的就是炸的,晚上需要来点清淡解腻的养养肠胃。 加上此前蹭过董xiǎ一 jiě不少顿,今天难得大家都有空,他准备下厨准备一顿清粥小菜。于是在进口超市里买了点有机蔬菜和肉类,结账的时候却恍然回神: 凭什么他付钱请她们吃大餐,他窝办公室里啃窝头,好不容易到了晚上了,还要他这个冤大头给她们做晚饭? 收银小妹已经认识他,笑着说:“先生又来买菜啊?” 云焕胸闷道:“是啊。” 小妹:“先生好辛苦啊,晚饭也是先生做啊?” 云焕心梗道:“是啊。” 云焕计划着一回家就跟明月念叨此事,刚一开门进去,就见她一脸兴奋地朝自己招手,说:“快来,快来,真有shi p,是许梓嘉那个王八羔子录的!” 云焕立马把一路想过的抱怨全抛之脑后,菜往厨房水槽里一扔,趿着鞋子就赶过来,幽幽道:“这小子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屏幕上,shi p刚刚开始播放,许梓嘉一头绿毛挡在镜头前,蓬松又凌乱,话说得倒是很有感染力:“下面,让我们一起见证一个天才的诞生。” 天才在他身后,正舔着嘴巴,眼巴巴盯着玻璃罐里的糖。 许梓嘉将朵朵拉到怀里,继续说:“我这里有一百张打印着标准数独的纸,是我刚刚从电脑上当下来的,现在请我们的天才朵随机抽取一张。” 天才朵仍旧眼巴巴看着桌上的糖罐。 许梓嘉往她耳边说了句什么,她这才不情不愿地随手拿了份垫桌上,再用胖嘟嘟的手握起笔,随即刷刷刷地做完了。 许梓嘉从糖罐里掏了一颗出来,喂进朵朵嘴里,说:“乖,你再抽一张。” 如此反复抽了十来张,朵朵都一一飞速做完,而许梓嘉和正确dá àn的比对也有了结果,正确率:百分百! 下一个shi p是朵朵做速算。 还是一样的套路,从题海里随即抽取一个,朵朵每次都可以又快又对的迅速完成,然后顺利得到糖果一枚。 再下一个shi p是朵朵盲做数独。 明月和云焕一个不漏的看完后,于面面相觑里交流感想。 明月:“许梓嘉哄孩子那一招,我以前对我家小狗也做过。” 云焕:“原来朵朵不是不喜欢糖,是不喜欢小店里卖的那一种。” 明月:“咱们还是谈点有建设性的吧。” 那么问题来了,节目导演的身份被证实是真的,节目的邀约也有白纸黑字带公章的sǎ一 iá一件,而投稿的虽然是绿毛,但留的信息都是明月本尊。 云焕问:“你先说。”他跟明月平时见惯了朵朵的神奇,早已经是宠辱不惊,但若是这一shi p公布于众,想也知道会引发多大的轰动。 明月掰着手指道:“第一是朵朵要红了,第二是她妈我也跟着走俏,第三是朵朵可能会成小童星,第四是《猫xiǎ一 jiě》会大卖一句话,我们要有钱了。” 云焕听得直笑,说:“正经点,咱们在谈正事呢。”明月一把掐上他手臂,说:“谈钱还不正经,我现在正经得连不正经三个字都要不认识了!” 她像个一夜暴富的俗气女人,兴奋得几乎飘起来,力气大到将云焕摇到东倒西歪。他脚勾住桌腿方才定住,搂过她肩一拉,说:“我看你认识得很!” 男女力量的较量上,女人到底是弱势一方,云焕还没怎么用力,明月就身子一歪,整个跌到他怀里。都是一怔,她回神要坐好的时候,他却将她按了回去。 云焕说:“别动!” 就是想抱你一抱。 人跟动物的区别是,人在处理一段感情的时候,纵有一万种放肆的吸引,也会有一万零一种克制的坚守。 可当一段感情最初萌芽,人却又退化成与动物无异,先是互进领地嗅闻试探,紧接着耳鬓厮磨渴望身体接触。 云焕跟明月显然已经度过最初切磋的那一段,他纵然无法得知她心内所思,却清楚知道自己有多想与她更近一步。 见到她的时候,会想什么样的契机可以靠近她的身边。 挨上她的时候,会想什么样的状况可以亲昵她的皮肤。 等真的两者一一做到,像现在,又在迅速思考还能有点什么更深入的接触。 可以吻下去吗,或者仅仅是,交颈拥抱,也可以。 明月在他怀里,被他热烘烘的体温裹得紧紧,背脊紧贴他前胸,因为他有力的心跳被震颤的浑身发抖。 汗从他们交握的胳膊一点点的渗出来,姿势别扭而难受,她却一动都不敢动,生怕他以为她不愿意就这么轻易放开来。 身后却忽然有短小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朵朵糯软里带着一点气恼的声音很快响在耳边,她用英文道:“你们在干嘛?” 这下子,果真是,放手也不是,不放更不是。 云焕感受到一个小手捅了捅他腰,朵朵的小脸随即放大在脸边,有些可怜有些不满地看着他,重复:“你们在干嘛?” 明月脸发红,先从云焕身前挤出来,朵朵随即手脚并用爬上云焕膝盖,再被他托着小屁股往上一带,她得以八爪鱼似的攀附在云焕身上。 云焕拍着朵朵的背笑容深浓:“怎么了?” 朵朵仍旧气呼呼地说:“云焕是朵朵的。” 这回说得是中文,口齿清楚,逻辑缜密,只是一边的明月听得有些不满。 她早就听过孩子会对父母的亲近吃醋,但这孩子是她从小一手带大,吃得不应该是她偏向云焕的醋吗,怎么如今听起来反倒是云焕对她过分殷勤的醋? 朵朵这时候语不惊人死不休地说:“我以后长大,是要嫁给云焕的。” 云焕:“” 明月:“” 朵朵自己说完也很是害羞,两只小爪子捂上脸,将头越埋越深,最后用头顶着云焕前胸,话也换成了yg yu:“朵朵要嫁给云焕的。” “”云焕不知所措地看了眼明月:“那你妈妈怎么办?” 是啊,妈妈怎么办,明月火冒三丈,分明今天中午许愿的时候,小丫头还祝福她早日嫁人来着!却没想到朵朵接下来的一句话,杀伤力更大。 朵朵露出一双眼睛,朝云焕眨了眨:“那时候明月已经死了呀。” 云焕:“” 明月:“” 云焕随后再问明月关于参不参加节目的时候,她斩钉截铁地说:“参加,当然要参加,我现在没女儿了,抓住这只小猫去给我挣钱,我心里才会好受一点。” 云焕知道她是开玩笑,兀自跟朵朵解释:“现在有一个节目,想让朵朵上去玩数独和速算,我跟妈妈觉得这是个见世面的好机会,可是朵朵呢,朵朵想去吗?” 朵朵还小,不知道什么是节目,什么是见世面,但如果是要玩数独和速算,她觉得无论是在这里还是那里,其实都是一样:“云焕去,朵朵就去!” 果然还是个孩子,回答都回答得随心所欲,云焕笑:“明月去,我就去。” 果然还是个大孩子,我要比你回答得更随心所欲,明月道:“朵朵去,我就去!” 于是,一个致密不破的死循环,形成了。 一同准备晚饭的时候,明月带着些许责怪的语气道:“小孩子是不能骗的,如果我们真的决定参加节目,你却不去,朵朵一定会很失望的。” 云焕正往水下冲几根青翠欲滴的有机黄瓜,挑了个最圆润短胖地塞进她嘴里,说:“我没骗人,如果你们决定要去,我一定会跟着。” 明月惊得直瞪眼,索性将黄瓜咬下一口,嚼得咯嘣脆:“那你医院的事怎么办,能抽出空来吗,过年都没见你休息。” 云焕忽然将水关了,往一边干净抹布上边擦手,边往明月面前走。他清晰的侧脸笃定,眼神锋利如鹰隼,嘴角却又噙着登徒浪子般微痞的笑意。 明月被逼得站去墙角,背后磕紧凉意逼人的流理台,他整个人再次热烘烘地挤过来。布被他一扔,他两手撑在她左右。 云焕声音淡而清澈的:“你说得对,医院不止我一个医生,我忙了那么久,休息几天陪女儿,应该没什么错吧?” 大哥,你说话就说话,能别学年轻人的壁咚吗? 明月只觉得呼吸困难,大脑刺麻如有万针齐下,他也并没好到哪里,呼吸灼热地能把她额头点着。 他手干燥而灼热,顺着她手臂往下,慢慢地与她十指相扣,眼前仿佛是多年前那晚的玉兰灯下,他也是一样放肆而坚决。 一阵燥风般冲进她心里,在她记忆里留下那永远清晰的一声“喂”。 “喂!”朵朵冲进厨房,一脸煞白地揪着明月裤腿,她的手里,抓着明月方才落在外面的sh一u ji:“喂。” 她又是无助而微弱的喊了一声。 两个大人又只得分开,明月接过朵朵手里还在响动的sh一u ji,见到屏幕上号码的一刻,一张红脸立马像褪了色的纸。 云焕看到明月快步走出去,还在纳闷有什么事,朵朵已经开始低头揉眼睛,要重启雨天模式。 “怎么啦?”云焕摸摸她头,蹲下来:“刚刚是谁来的diàn huà?” 朵朵看着他,动了动嘴,正从外面进来的明月打断道:“没有谁。”她抱起朵朵,拍了拍她胸,在她耳边嘱咐了什么。 朵朵点一点头,已经收进泪水,将小脸枕去了明月的肩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9.Chapter 30 方才一个diàn huà, 像是喜剧里忽然穿插进的一个楔子,将所有轻松跟欢笑都定在了硬邦邦的墙壁上。 一餐饭吃得了无乐趣, 尽管跟明月相比,云焕的手艺也十分了得,不过面对两个无精打采的母女,他没有得到应有的赞誉。 送礼物的环节更加索然无味,他花时间学捏的猫xiǎ一 jiěc围裙xiǎ一 jiě和浓眉怪蜀黍,被不明就里的朵朵塞进了嘴里。 云焕一惊, 赶紧将那个丑乎乎的怪蜀黍从朵朵嘴里抢救出来, 说:“傻孩子,这是泥做的,不能吃的。” 朵朵扁了扁嘴,又像是要哭的样子,云焕一时纳闷她今晚的感情为何如此充沛, 慌乱地解释:“以后我一定给你做糖的好吗?” 明月向他说了声抱歉,将朵朵后脑按进自己怀里, 说:“真不好意思,她肯定是累了,今天玩了一整天, 开始闹觉了。” 小孩子是这样的, 睡前和初醒都要很不老实地哼哼上一会儿。云焕尽管心中有几分不安, 仍旧理解地摸了摸朵朵的后脑:“那就早点回去吧。” 明月点着头, 视线还落在一边泥塑的“猫xiǎ一 jiě”上, 平日里平面的影像一下充实起来, 变成三维的实体,有着不同于纸面的吸引力。 它通体雪白,唯独脸颊跟衣服粉粉嫩嫩,蓬松的大尾巴看起来更加柔软,饱满的小脸靠在其上,带着甜甜的笑容,眼睛里嵌着黑色宝石,亮晶晶的。 明月摸了一模,说:“真好,我真喜欢这个‘猫xiǎ一 jiě’,朵朵也会喜欢的。不止,如果以后能出绘本,我们可以随书附赠一个。” 她笑容温柔,一双眼睛里盛着莹莹的光:“到时候可要多麻烦云医生了。” 云医生心颤,想那可不是小麻烦,知道单单为了捏这么一个小玩意儿,他花费了多长的时间,做坏了多少试验品吗? 可看她这样期待,他又不说不出半个不字:“好啊,到时候一起捏呗。” 明月眉梢一挑:“所以,你同意跟我一起出绘本了?” 云焕说:“我还有第二种选择?” 她的得意里还透着一分鲜见的羞涩:“你很好。” 她说:“真的很好。” 朵朵这时在明月怀里动了动,轻声喊了她一下。 明月亲亲她额角,只好道:“我还是先回去了。” 云焕跟着起身:“我送你们。” 明月拦住他:“几层楼而已,我自己上去。” 云焕还是送她走出大门,彼此告别前,他很快速地摸了摸她脸,将她鬓角的短发掖去耳后,露出白生生的耳廓。 “是不是有什么事?”云焕抿了抿唇:“刚刚那个diàn huà如果你有什么麻烦的话,如果我可以帮上忙的话” 明月截住他的话,很用力地笑了一笑:“没有什么,只是一点点历史遗留下来的小事,我自己可以解决的。” 云焕站在门下,一直看明月走进电梯,轿门嚯的关起,一阵运行的声音过后,他方才走回玄关,将门带好。 明月有事瞒着他,这是毋庸置疑的。而就她那样大大咧咧,一点小事也要颠来复去说三遍的性格看,这件事绝对不是那样简单。 甚至,是让她难以启齿,需要一个人偷偷完成的。 云焕走回客厅,茶几上还放着他精心捏好的“猫xiǎ一 jiě”一家,怪蜀黍的头上湿哒哒的口水未干它们被忘在这里,孤孤零零。 大概时间尚早,云焕躺在床上的时候,怎么都难以入睡。 这种时候,人的思维就越发活跃,他想起那个曾在短信里逗她的蕾丝xiǎ一 jiě——那时候的明月,简单,清澈,单纯得只要一转眼睛,他就知道她的心思。 只是人总要长大,经历一些事情,心上留下一点疤痕,连明月都有自己一个接一个的小秘密了,他这个彻头彻尾的俗人又何尝不是。 他们之间是什么时候开始不再对彼此交心的呢? 是明月即将不告而别,乘风去海外的时候吗?可能要再早一点。是那个萧索的寒假,他们不约而同选择静默的时候吗?可能还要再早一点。 一段感情起承转合,开始的时候轰轰隆隆,中途宁静平缓,到了结尾的地方往往就开始寡淡无味。他们的无味,是在在一起后的第三个年头吧? 一个暑假,带走暑意,但从没有人想过也能带走爱情。 明月大四开始的时候,他正式进入省医院实习,整个人分成两半,一半还在象牙塔苦读,一半则在社会中沉浮。 聚少离多是常有的事,忙起来的时候,他们甚至一个月只见匆匆一次。他尽可能地满足她,开一房,做一爱,他在汗水里消耗对她的依恋。 起初他并没有觉得有何不妥,他仍旧爱她,他的感情没有变化。只是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她成了渐渐不满的那个人,在diàn huà里无尽抱怨,在见面时喋喋不休。 于是争吵无休无止。 他当然是厌烦的,也是理直气壮的。他在儿科轮值,被一群孩子吵得头昏脑涨;他开始准备论文,还要小心翼翼应付导师的课题。 一天只睡三四个小时是家常便饭,有时候忙到眼前发花,走路打飘,好不容易熬到宝贵的休息日,他想向她诉一诉苦,却每每撞上一个失控的人。 他做错了什么,她又为什么变了副面孔?一次又一次地忍让里,他最终失控,向着diàn huà吼道:“你到底有完没完,不想过就散了!” 平时无理也要辩三分的董xiǎ一 jiě,这次出奇的沉默,她很快地挂了diàn huà,也没有给他发平时那些奇奇怪怪长篇大论的短信。 世界终于清静了。 再次听到这个人的名字,是李葵的一通来电。彼时他刚被情绪失控的孩子家长打过一拳,暴躁得随时都可能摔sh一u ji。 李葵十分焦急地问:“云学长,你跟明月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分手啦,你怎么最近一直都不联系她?” 他疲惫地揉一揉眉心,按捺道:“没有,最近很忙。” “忙也不是你不联络人的借口呀,明月最近情绪很低落你知道吗?她晚上总是一个人偷偷哭,我问她,她说你不要她了。” 他立刻反感她把他们的矛盾公开化,如果有什么事她完全可以来跟他沟通,为什么要叫舍友做传话筒。 他于是冷冷道:“你少管闲事。” 李葵一怔,说:“你变了,真的变了。你以前很在意她的,现在十天半个月才给她一次diàn huà,约她出去就只会开一房那什么——” 他咬牙,真的有点不耐烦:“她连这种也要告诉你?” 李葵冷笑:“还用得着她说吗,你们男人不就这样吗?可是你不能这样啊,明月是多好的一个姑娘呀,你这样你这样跟叫应召有什么区别?” 什么这样那样!云焕:“我没有,我从没有这样想过好吗?” “可你不这样想,不代表她不会呀。女孩子都是很缺乏安全感的,尤其是明月这样的女孩子,她从小就没有爸爸,妈妈跟她又不怎么亲。” 头正走来跟他说方才的事,言不由衷地安慰之后,责怪他对待孩子的态度仍旧不够耐心。他要求他对孩子家长做出道歉,尽管方才吃下那一老拳的人是他。 李葵意识到他的游离,冲着话筒大声“喂喂”过好几次。 “云焕,你别装聋作哑了,我知道你在听!我告诉你,你最好快点给明月道歉,好好安慰她,不然你一定会失去她的!” 他去安慰她,谁又来安慰他?他在挂断前自负道:“如果这么容易就失去,那证明从来就没拥有过,那又有什么好可惜失去的?” 当年一时的意气之争, 后来想起来,幼稚得可笑。 等熬过那段昏天黑地的日子,他才慢慢回过味来,想他是不是真的忽略了她,他的做法是不是真的让她产生了误会。 还有,一个一贯温柔的人如果发起脾气,那效果绝对是惊天动地的。他记起他父母离异前两年,他妈妈有次哭着来向他诉苦。 她说他爸爸冲她拍桌子,这使她无法忍受:“我们在一起十几年,他对我都是言听计从的,他现在居然会跟我拍桌子,他还吼了我” 他也吼了她,她是不是也被吓到了?所以她那样沉默地挂断,因为她和他妈妈一样害怕了,觉得这个男人变了,不再爱她了? 而她,其实不过是个没有经历什么感情波折,年轻,脆弱,同样经受着毕业的压力,正为未来迷惘忧虑的青年人。 他这才觉得自己是犯了错误,但人可笑的自尊心不允许随便低头,他说不出抱歉,只能在送给她的书里夹上他们的第一张合照。 他希望她能懂,他们也确实度过了这一场危机。只是彼此变得更没有话说,这种时候,连之前面红耳赤的争吵都成了奢侈。 云焕立志做一名好医生,悬壶济世,救死扶伤。 可也知道这世上尽管有很多病能治好,但有更多病会留下永久的创伤,你纵然是华佗在世也无力回天。 感情亦是如此,拔去钉子后留下的缺口,永远没有再复原的一天。 他们的关系由非你不可变成了相互将就。 所有的矛盾都蛰伏如地底下虬曲纠结的竹脉,在一声惊雷阵春雨的召唤下,总有拔节而起公之于众的那一天。 引燃这一切的是他借由她账号购买旅行产品时,不经意间发现的一张单程单人机票。他想送她一次毕业旅行,没有想到她先一步送她离开他。 他们之间爆发了最激烈的一次争吵,云焕觉得自己受到了不可原谅的背叛,她居然要用这样一种不留余地的方式羞辱他所有的付出。 云焕最后大声问:“你这是铁了心要跟我分手是吗?” 明月直直地看着他,说:“我以为我们之间早就是了。” “你以为,你以为!”云焕像个焦躁的猴子,在她的宿舍里来回打转:“从来都是你以为,你有什么都埋在心里,你倒是跟我说啊,你不说我怎么会知道?” 明月说:“你想知道什么呢?” 云焕笑:“我也不知道啊,不知道为什么我们会变成这样,我们以前不是很好吗。每次看到其他人闹分手,你都笑着跟我说我们不会这样,那现在算什么?” 明月忽然红了眼眶,许久,低着头说:“可能人都是会变的吧。” 他忽然冲过来,一手卡住她纤细的脖子,带着点无望地说:“是你先变的。” 明月双手握紧他手腕,目光却飘在他耳边,咬了咬唇,道:“算是吧。” 他忽然发了疯一样地吻过来,将她按倒在床上,用力掀起了她的裙子。 他们很久都没有在一起过,身体的敏感与随时都会有人进入的刺激,让他们很快在拥抱里一起剧烈的痉挛。 事后,他坐在床边剧烈的呼吸,修长的双臂搭在膝盖上,头也无力地垂下。身上仍旧冒汗,他却一阵接着一阵打着寒颤。他说:“对不起。” 她因为他方才太过激烈的冲撞,疼得在他身后弯曲成一只虾子。她回:“没事,反正知道你来,就是想和我这样的吧。” 云焕没有再多留一句话地离开了她。 也便离开了那位陪伴他多年的董xiǎ一 jiě。 像校园里,毕业季,每天都在上演的故事一样。 不过就是一场,普普通通的分离。 董明月出国在即,云焕则暂时告别实习,回校专心应付期末的kǎ一 shi。他又开始过得像一个单身学生那样,自习,温书,跟舍友整夜游戏开黑。 他不用帮谁去图书馆占位,不必骑车送谁回宿舍。日子过得分外逍遥,哪怕没有人送来早饭,他也不至于饿死,反正外卖小哥会按时把餐点送到。 如此过了乐不思蜀的几周,终于有些许生厌,他被同样捂出一身霉味的舍友拉去食堂吃饭,没想到又在这儿邂逅一场艳遇。 隔壁艺术院校的ěi nu组队来本校吃饭,个个肤白貌美,长发飘飘,五官精致得如同画报女郎,说起话来都是银铃般动听。 男生们个个为之一动,云焕被喊得看你看她,一不留神,就将餐盘里的汤洒到了迎面而来的人。他还没来得及看,旁边已经有人笑:“完了,是ěi nu哦。” 他一瞧,确实是ěi nu,还是不同于那些流于表面的庸脂俗粉,个子高挑,气质不凡,礼貌的一笑,细长的眉眼便灵动起来。 云焕说:“抱歉。” ěi nu回:“没事。” 云焕扭头便走了。 留下ěi nu:“” 吃饭的时候,舍友们总戳他胳膊调侃:“那个ěi nu就在咱们对面!那个ěi nu总是看你!那个ěi nu好像对你有意思!” 他笑笑,神经病啊。 过了一会儿,ěi nu果真走了回来,在他对面的空位坐下,说:“你好,同学,方便给我一下你的联系方式吗?” 四周立马哄声起。 云焕头也不抬的吃饭:“没有。” ěi nu说:“怎么会没有呢,大家交个朋友不行吗?” 舍友们齐刷刷挤他:“ěi nu都亲自过来了,交一个嘛!” 云焕将他们推开:“没兴趣。” ěi nu说:“也许聊聊会有兴趣呀。” 舍友异口同声:“就是啊,聊聊就有兴趣啦。” 云焕筷子一扔,抽张纸巾擦了擦嘴,往盘里一扔:“这么难吃的东西,亏你们也吃得下去。我先走了,你们一会儿帮我送盘子。” 显而易见的排斥,那ěi nu却像是置若罔闻地跟起来,一直追着云焕到食堂门口。他实在不耐烦,问:“你到底想干嘛?” ěi nu仍旧大大方方,伸手撩了一下长发,傍晚余晖里晃过一帘闪光的棕色:“我只是,想跟你交个朋友,要个联系方式而已。” 云焕拧着眉,对这赶不走的跟屁虫道:“但我已经明确拒绝过你,你就是一直跟着我走到天荒地老,我也不会答应你的。” “那就走到天荒地老啊。”她笑,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没想到第一次见面,你就跟我定下了这样的誓言。” 云焕这回是真的可以确定此人有病了,他眼睛一晃,忽然看到她身后,问:“哎,追你出来那人是谁?” ěi nu愚不可及,果然回头,他就趁此间隙,脚下一抹油的跑了。 只是好心情没有维持多久,这个阴魂不散的女人居然问人要到了他所有的通讯方式,还每天不间断地等在他的宿舍楼下。 于是,云焕甩掉学妹,又火速勾搭上邻校ěi nu的故事,就以光速传播开来。 到最后,连董xiǎ一 jiě都知道了这件事,他们无意在宿舍楼前遇见时,她笑着说:“速度挺快嘛,不愧是大名鼎鼎的云学长。” 云焕也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心有不甘还是趁机报复?总之他昧着良心,做出一副很享受的样子,说:“是啊,不恭喜我?” “恭喜恭喜。”她左顾右盼:“今天没来等你?我听说嫂子看得很紧,天天都有到你宿舍楼下等你,她一定是很在乎你,一定要好好珍惜啊。” 她一声“嫂子”说得真挚流利,话中也没有半点酸涩的样子。云焕觉得自己实在多此一举,忽然就有一点累了,说:“我有事先上去了,回见。” 明月笑着点头:“回见” 再怎么见,离她要走的日子还是一天天近了。 她出发那天,他给她送行,她行李带得不多,他给她搬上柜台。登机牌顺利递到她手里时,他视线一暗,知道这次是真的告别。 人生短短,这一秒挥别的人,便可能一声不见。 云焕不喜欢这样的场面,何况面对的是一个曾经爱过的人。他于是找个借口先走,而不是等在原地,看那个人的背影。 秋,又一次地来了。 他看到天空很高,白云从窗外飘过,一列列飞机如挣脱的小鸟,呼的冲上云霄,呼的飞出很远,呼的再也不见了。 他曾经一度沉溺在心内构建的画面,那里面,董xiǎ一 jiě最终放弃留洋,朝他飞奔而来。他们会重新开始,冰释前嫌。 而回头, 只有机场来来回回的行人, 陌生的面孔。 现实中的云焕,收到了来自明月的一条消息: 云焕心里不知道说了多少个别这样,手按到屏幕的时候还是如同有思想一般,许多话就这样冒出来,怎么控制也控制不了。 云焕: 页面上,一直显示正在输入,可是云焕迟迟都没有收到她的消息。过了很久,真的很久,他才看到一句简短的: 云焕揉了揉眼睛,说: 明月: 云焕: 明月: 明月: 明月: 云焕: 所以才在zhà一 piàn的背后,一个字,一个字,很重很重地写下:我会永远爱你。可誓言如水,多年之后看见,当年的自己居然连字都不小心刮花了。 明月又是很久才回复过来: 世上有许多的相逢与离别,曾经有过一次绚烂的绽放。 那就够了。 云焕: 明月: 云焕: 明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0.Chapter 31 云焕说:我穿着蕾丝睡衣来了。 明月磨磨蹭蹭半天才把门打开, 黑黢黢的一片世界里,她穿着白色的睡裙小声抱怨:“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 他一步迈进去,拉过她映着屋外微弱的霓虹灯,看到她一张脸上果然满是泪水。 云焕将她狠狠搂进怀里,身体间不留一丝空隙地将她紧紧围绕,哪怕世界末日c沧海桑田亦不能将他们分割一样。 明月觉得他像一条缓缓用力的蟒蛇,将她肺部的呼吸一点点逼出来, 双臂肋骨都锁得快要断裂——肌肉叫嚣着要将他推开, 可大脑甘心成为他的裙下之臣。 尽管他又一次骗了她:“浑蛋,你根本没穿蕾丝睡衣!” 云焕说:“是啊。”回答得理直气壮,回答得理所当然。他所有的气息与举止,亦是极具攻击性的,虎口往她下颔一扼一抬, 吻便落了下来。 她刚刚哭过,口腔中都是泪水的味道, 吻也变得咸涩,穿过微麻跳动的舌尖,一直勾回于宽阔坚硬的上颚和泛酸冰凉的齿间。 很多过往的记忆就在这样的纠缠里慢慢复苏。 一向健忘的她仿佛还能记得第一次接吻时, 彼此青涩的模样, 第一次的恋爱, 第一次的牵手, 第一次异性间的唇碰唇。 他们紧张得无所适从, 浑身发抖, 他们甚至不知道该伸出舌头。 曾经的小新手,如今成了老一司一机,她的心上人有一张很英俊的脸,黑乎乎的夜里,身上也亮着萤火虫般的光。 他每多吻她一下,她就满足地喘一声,后来连他都受不了,按着她后脑道:“你再这样,我真的没办法控制自己了。” 她感受到自己身体的变化,也感受到他身体的变化,很多东西都是下意识的迎合,她扭了一扭,蹭在他那里,说:“你这方面的控制力一向不怎么样。” 他像是呵地笑了声,也可能只是一声讥讽。黑暗之中,感觉却异常灵敏,他手只是虚贴着她大腿内侧,她便已经被那阵热度冲击得头昏目眩。 他最后停在她裤低,顽劣地蹭了一蹭,随即顺着姿势将她托起来,然后放她在一边的沙发上。他如泰山般压下来时,淡淡道:“你这方面的控制力也不怎么样。” 明月有些羞赧地去堵他嘴,被他轻轻咬了一口小指:“狗吗?”他说:“嗯,公的,要用吗?”她听得一张脸更热,拽着他耳朵,抱怨:“喂!” 一边的身体是屈从的,一边的身体是侵略的,他却并没有更进一步,只是两手撑在她颈边认真绵长地和她接一吻。 两个人都出了很多汗,她的丝质内衣贴在身上,凉得沁人,他体温偏偏烤得她晕头转向,又促使她出了更多的汗。 不知过了多久,沙发上窸窸窣窣的布料声终于停下,云焕拍拍她早就被剥得光光的臀,声音哑暗地说:“去跟朵朵睡觉吧。” 明月像是刚被人从水里捞上,身体透支得绵软无力。脚踩到地板的时候,差点一个腿软摔下来,幸而云焕在后扶了她一把。 “董xiǎ一 jiě还要多多锻炼啊。”不用看,也知道他笑容恶劣。 沙发因她的离开“嘎吱”了一声,窗边大床上的小小身影便扭了一扭——她突然有些懂他意志力的来源了。 明月问:“还走吗?” 他摇摇头,捞过她窄腰,将头靠在她软绵绵的肚子上:“我想睡这儿。” 她低头摸摸他脑袋,终于可以蔑视,不,是俯视他了:“好啊。” 彼此躺回自己的位置时,她摸过sh一u ji,问: 有着突然而至的热情。 屏幕照亮云焕的脸,他眸光深邃,眉头微拧: 明月: 云焕: 只是想到分开的那五年,各自都有各自的生活。往事不可追,人却难免忘却过去的记忆,一次又一次地捡拾。 他把她捡起来,可他不知道她的世界里还有谁。 毕竟在他不在的时间里,她有权力拥抱自己崭新的生命,或许有人在她的世界留下过痕迹——就像曾经的他一样。 尽管他不是很想承认,但那个未知的diàn huà让他感到恐惧。 云焕已经翻身要睡,明月的sh一u ji却还亮着: 李葵是个夜猫子,这个点正是玩得起劲的时候,果断秒回: 明月: 李葵: 明月: 李葵: 李葵: 明月赶紧补充: 云焕的消息忽然亮在对话框上: 明月吓得一抖: 发完最后一个字,立刻甩了sh一u ji,把头往朵朵背后一埋。 过了会,方才后知后觉想起来,这这这是谁拜倒在谁石榴裙下呢,她怎么就那么容易心虚呢? 另一边,有人问:“你怎么笑得那么花枝招展,什么事这么开心,你那个朋友终于和她前男友复合了?” 李葵拉了拉滑到肩下的被子,说:“是啊,这个点估计都睡过一回了。” “她连这个都向你老实交代?”男人一阵好笑:“女人的友谊还真是不过想想男人也差不多,朋友关心你感情的第一句都是:睡过没?” 李葵翻个白眼:“才不是人人都说的,要特别好特别好才告诉她。” 男人问:“那我们的事,你也跟她说了?” 李葵一阵心虚:“在找机会”她有点害怕明月暴跳如雷说她不够义气,但又有点期待看她得知自己不是老处女后的反应。 男人这时拍拍她头,说:“先走了,这阵子有点忙,明天一早就要出去。你这儿离市区太远,不太方便。” 李葵说:“哦。” 男人说:“对了,你那朋友叫什么的来着?” 李葵支吾:“明月董明月。” 男人回忆:“名字不错啊,总觉得在哪听过。” 李葵视线一飘,干笑道:“你怎么可能听过她,又不是什么名人可能说太像格力家那个老总的名了,所以才熟悉。” 男人没多想,说:“应该是吧,董明月,董明珠,姐妹啊。不说她了,下次我来带你去听音乐会,你穿漂亮点,帮你引见个人。” 李葵心尖一颤:“不会是梦妍吧?” 男人笑:“怎么,不想?那可是大名鼎鼎的演奏家。” 李葵心更虚了,说:“想,当然想,就是我最近脸上冒了点痘痘,实在是不好意思见她当然了,我随你安排。” 第二天一早,朵朵发现自家沙发上多了一个人,而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她朝思暮想甚至一心要以身相许的云焕。 于是异常兴奋的爬上沙发,再往他身上一跳—— 而后,朵朵被一贯自诩慈母实则非常情绪化的董xiǎ一 jiě拉到落地窗边的矮柜上关禁闭,她用指头指着自己脑袋一再骂道:“不像话,告诉你不要蹦蹦跳跳。” 朵朵觉得委屈,明月这个人真的太分裂了,一会儿要她多运动,不要总坐着看书看电视,一会儿又不许她蹦蹦跳跳,那她到底要怎么办嘛? 可看着一边捂住肚子的云焕,又十分不好意思了。她敢发誓刚刚她是无意的,她只是太高兴了,想让他也分享一下自己的兴奋之情。 而且只是踩个肚子,很疼吗,她以前经常踩明月的呀,难道是因为这次穿了鞋?她低头看了看脚上的硬底小棉拖。 此时的云焕已经不能用一个疼字来形容了,方才朵朵踹到的地方乃是不可描述的要害之处,何况那时候的他还在早晨自然的战斗状态,更是雪上加霜。 而当着女儿的面,他不能猥琐地捂住下一身,只好隔靴搔痒地搂着肚子,再陷在沙发里任凭身上的冷汗如雨水般流淌。 明月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最后使出中国人的老一套,去厨房里捣鼓了一会儿,回来的时候递给他一个杯子:“要不,你喝点热水?” 热水,热水,这辈子最讨厌喝热水!云焕将杯子又推回去,惨兮兮地说:“这玩意儿顶多让胃舒服一点,还能涌到那下面吗?” “哦”明月眼珠一转:“不然我给你来一杯红糖水?” 什么狗屁红糖水,又是月月舒吧!云焕气得脑壳冒烟:“红糖水跟热水比,只是多了点糖补充能量,根本不能缓解任何疼痛,给你们一点心理安慰而已!” 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忘教育人,这人是医生还是老师,简直一身的道理。 明月有点不耐烦,说:“得了吧,这点痛算什么,我生朵朵的时候疼了一天一夜,为了省钱连无痛都舍不得用,换成你还不早就跳楼了?” 云焕的疼痛本就有些渴求关注的夸张成分在内,只可惜目的还未达成已经把目标人物惹毛,只好低声下气道:“那你摸一摸,你摸一下就不疼了。” 明月只觉得血往上涌,一张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猛变红。她不安地看了眼旁边撅起小嘴的朵朵,给了他一拳:“女儿在呢!” 他偏偏抓住明月的手,说:“天王老子在也拦不住你为我疗伤。” 明月觉得这人幼稚起来,却是是可笑透顶,于是身子一挡彻底隔断视线,手慢慢按上去:“我摸一摸就不疼是吧?” 他脸露得意,没料到她忽然一扭:“!!” “董明月,你给我回来!” 明月一路走,一路做鬼脸。 “有本事,你来抓我呀!” 云焕光荣负伤,明月只好做厨娘,从冰箱里拿出一袋奶黄包,隔水蒸了几个。想到他们男人可能不太喜欢吃甜的,又摊了一块手抓饼,塞了个煎荷包蛋在里面。 离开的时候,特地叮嘱云焕带朵朵吃过早点后,把小姑娘送去上学。可惜云焕没理她,整个人仍旧陷在沙发里,样子看起来厌世又沮丧。 她那点母性被一点点地勾起来,跑过去摸摸他头,又要亲亲他——忽然想到此人还未洗漱,原本对着唇去的嘴一歪,落在他脸颊上,“ua”的一口。 两人太熟,熟到一方嫌弃另一人,都能被轻易感知。 云焕又气又恼,惩罚地一手穿进她风衣,往她松垮的衬衫内一窜,揉了揉她饱满的胸,继而在她锁骨上用力一吮,种下颗草莓。 上下失守的明月羞愧难当,刚要兴师问罪,就见他看了看自己的方才作乱的手,又幽幽:“比昨晚多穿了件内衣,不爽。” “”明月跺脚走出去,说:“拜拜!” “明月!”云焕又在后喊她:“记得请假。” 明月一时没反应上来:“什么请假?请什么假?” 云焕指指她的笔电,说:“带你跟朵朵出去见见世面。” 有些人讨厌起来,真的可以很犯嫌。有些人没脸没皮起来,真的可以很不要脸。而这些“有些人”加起来,就是云焕现在的模样。 明月偶尔想想,她跟云焕,还真不如维持一开始的距离,若即若离,欲语还休,两个人因为都有顾虑,所以相敬如宾,连说句话都要思忖半天。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她要说什么要做什么被他吃得死死,他就开始露出那副云学长一切尽在掌握的可耻模样,对她进行毫无人道的剥削。 因为分神,明月这早的工作可以说是毫无效率,再加上他三番两次要她请假的信息,她被弄得很是崩溃。 她是挺想带朵朵去锻炼,朵朵也已经同意参加,而内心深处,还有那么一点想借此机会跟云焕朝夕相处 可她才刚刚入职没多久,一下子请上四五天假,公司能顺利批给她吗? 明月忐忑了一天,思索了一天,等傍晚终于鼓起勇气将请假条送上去时,居然很快就批了下来。 小媛在旁边感慨:“好羡慕你啊,董姐,为什么我每次请半天假都不批呢。” 明月这回自己都骗不了自己,什么美貌,什么内涵,什么提前声明,资本家才不会管那些的好吗。 办公室里,那个轻易不露面的iss ei,又鬼魅似的飘来晃了一圈。 明月向她点了点头。 她立马装作没发现的一扭身,晃着长马尾,快步走了出去。 夜里到家,朵朵已经被接了回来,云焕急匆匆要走,留了句:“晚饭都在桌上。”就赶去玄关穿鞋:“晚上值班,别等我。” 明月靠着墙,歪头看他:“你不老实,有事瞒着我。” 云焕一怔:“说什么呢?” 明月道:“那个iss ei是谁,你是不是找人给我开h一u én了?” 哦,原来是这件事啊,大惊小怪。云焕已经换上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开门一瞬说:“我怎么可能找人给你开h一u én?” “”明月警惕,话题要歪啊。 云焕果然道:“能走你h一u én的只能是我。” 王八犊子,看腿!明月短腿一蹬,被他灵活抓住脚踝,她蹦着跳过两下:“哎哎!”云焕摸了摸那上面细滑的皮肤,下颔一抬:“自己去看床头。” 床头什么?明月收了腿,一溜小跑赶过去。 地上被朵朵搞得乱七八糟,蕾丝丝带跟纸盒残渣散得处处都是。 她眼睛一亮,看到上回试穿的裙子,立马一个饿虎扑食抱上去! 明月怒喝:“谁许你随便乱动妈妈东西啦!” 朵朵一愣,明月以前明明说过妈妈的东西就是你的东西。 怎么现如今突然而然就变了。 伤心啊,懊恼啊,她的明月,变c坏c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1.Chapter 32 因为《强者强音》节目要赶在暑假档播出, 录制时间一直提前到四月底,制作之后每周一期, 按照赛制正好能在最热的时候播出总决赛。 明月的假期自然请在四月底,又给朵朵老师和许梓嘉那边打过照顾。 兔崽子一点愧疚的样子也没有,时不时还端着架子,说:“以后朵朵要是红了,你跟着发了,我可是要收取伯乐费用的。” 什么狗屁伯乐, 打得你屁滚尿流还差不多。明月面上当然保持客气, 说:“是是是,我真是要谢谢你了,你怎么那么聪明绝顶呢。” 许梓嘉笑着跟她谈条件:“要不你学我妈的语气,给我班主任打个diàn huà请几天假,悄悄带我一块过去呗, 我还从没看过节目现场录制是什么效果呢。” 这活谁敢干,明月摇摇头:“你想得美, 马上都高三了,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许梓嘉直撇嘴, 一副为她着想的模样:“你们孤儿寡母两个人, 怎么搞啊!” 明月睨过他一眼, 淡淡道:“谁说只有我和朵朵两个人了。” 许梓嘉一阵纳闷:“哪还有谁跟着?”他一口咬定她说谎:“咱俩都这么熟了, 你就别打肿脸充死胖子了, 我又不会笑你的。” 明月卷起考卷往他头上一砸:“小孩儿别老想这些有的没的, 好好念书!”随即任凭他风吹雨打,一句题外话也不多说。 明月这边进展顺利,云焕那边则是不容乐观。他手下带了一帮年轻住院,平时有什么棘手的事情,都指着他一一过问。 这回他请假的事情还没最终批下来,来他这儿诉苦抱怨自叹忐忑的,已经来过好几拨:“没了云医生,我们就是无头的苍蝇,还不成天乱撞?” 请假条最终卡在院长那边,老头也用同样的理由拒绝了他,然后抛出一个蓄谋已久的诱饵,云焕若不上钩他断然不依。 云焕一早想到老头会提前挖坑,已经早就做好了跳坑就义的准备。果真被猜中后,他装模作样的扭捏几下,欣然答应。 云焕参加感动人物评选的材料当晚就报到了上面,没几天,当地媒体约他在办公室里做专访,讲述他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好人好事。 说句心里话,那事都是半年以前的陈年旧料了,云焕早对很多细节都感到模糊。为了几天假期,硬是没话找话顺着记者的意思说了许多。 采访当天恰好是周末,明月下班很早,抱着朵朵来找他吃晚饭。因为事先没被提醒他有采访,贸贸然就带着朵朵冲了进去。 偌大的办公室里,除了几个穿白卦的,还有便是一众记者跟他的长一枪短一炮,大家不约而同地把视线投射到她这里,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她不好意思地朝大伙打了声招呼,说:“你们继续,你们继续。”然后将朵朵好奇的小脸按进怀里,找了个僻静角落坐下。 方才谈到未来打算,云焕接着上面的话道:“接下来一段时间,我准备跟人合出一个绘本,我自己还打算再做一个公益性质的科普app。” 记者很感兴趣,问:“都是什么主题的呢?” 云焕说:“两个的大方向都差不多,我希望用自己的一点微薄之力,向公众普及一些有关于自闭症的知识。” “自闭症?” “对,因为这一块的知识,对国内的大部分人而言,还处在一个相当匮乏的阶段。我的设想是,绘本用一种寓教于乐的方式让大家知道这个概念,app的话会用大量科学的方法对自闭症孩子进行干预治疗,顺便我也希望给所有自闭症患儿的家庭一个讨论交流的地方。” “很有意义。”记者问:“可是你为什么想到以自闭症为切入点呢,毕竟,我们知道,您的专业是神外,现在又一直在icu听起来像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件事的啊。” 云焕摸了摸下颔,说:“是,所以挑战很大,我一直在看相关方面的书籍。” 记者仍旧执着地问:“可是是为什么呢,什么促使你做了这个选择?” 他眼神倏忽一飘,以所有人看不清的速度瞥了明月一隅:“你想知道原因?” 记者点头:“是啊。” 云焕正色道:“原因就是我想做这个。” 记者:“” 一段访问临近结尾,记者总喜欢找一些轻松的话题收尾,顺便也起到让瞌睡的观众提神的效果,再抢一波收视。 而面对一个颜值相当耀眼的医生,话题的重心自然很自然地关注到他的情感生活上:“之前一直听说云医生是单身,请问现在还是这样吗?” 云焕微微一愣,对涉及的话题很是反感,不过看到一边明月竖起耳朵,又觉好笑,于是给出一个模糊的dá àn:“我认为不是。” 明月之后就这一点向他寻求解释的时候,他还为自己辩护:“谁说我愣了一下,我那是不耐烦了一下。” “呵呵,还敢说没有,你都不耐烦了!不就是因为要上电视吗,害怕你那些小护士小网友再不喜欢你,所以就很反感记者破坏你好事呗。” 云焕哭笑不得:“果然是作家,编得还真像那么一回事!”他往她身边靠一靠,说:“你这么快就想和我姓,早说啊,我让他们把咱们一家三口拍进镜头里。” 明月脸刷得又红了,抱着朵朵往一边走,不理他。朵朵却很着急地向云焕伸出手,重复着:“一家三口?” 云焕将她抱过来,纵容地任她穿着皮鞋走在自己办公桌上,问:“朵朵知道什么是一家三口吗?”他想了想,用英文翻译了一遍。 朵朵当然知道,用胖乎乎的小手依次指了云焕c明月和自己。云焕夸她聪明,又问:“那朵朵知道一家三口都是什么称呼吗?” 明月歪头看着云焕,知道这男人又利用一切方法,来确立自己在朵朵心目中“爸爸”的概念了,也不拦着,就这么静静看着他卖力表演。 云焕一边指人,一边说:“一家三口就是爸爸c妈妈和宝宝。你想啊,朵朵是宝宝,明月是妈妈,那你说我是什么?” 朵朵眨巴眨巴眼,一脸懵地看着他,等到他再念叨过两遍,她方才“哦”的一声反应过来。云焕大喜,鼓励道:“快说,我是什么?” 朵朵:“你是云焕。” 云焕:“” 云焕再解释过一遍,用口型提示她:“再说一遍,我是什么?”是爸爸,是爸爸啊! 朵朵:“你是云焕。” 云焕:“” 明月开始挪着小步往外溜,这一切不怪她,她只是路过打酱油的。 一家三口的出行正式定在四月底的一个周五。 两市尽管跨省,然而相隔不远,云焕原本开车前往,不过考虑到要带董xiǎ一 jiě见识一下日新月异的祖国新变化,特地买了三张高铁票,带她体验中国速度。 明月果然异常兴奋,提前一天拉着他问东问西,从检票上车的流程,到列车的技术含量,问题多得像是一个好奇宝宝。 他当然无法一一作答,因此还无端收获她的鄙视一枚,但天地良心,他只是一个医生好不好!简直没地说理! 上车之后,明月更加兴奋,一边大唱祖国赞歌,一边拿出包里的毛线:“还以为车子抖得织不了呢,没想到又宽敞又平稳。” “”云焕:“你这是干嘛?” 明月说:“给你织毛衣啊,还用问吗?我在淘宝买的线,比毛线店里的便宜,一件织下来才一千多。你以后也别去店里买了,贵得离谱,我都给你包圆了。” 云焕:“” 云焕第一想法是你真闲,第二想法是这已经快夏天了,第三想法是你什么时候学会的打毛衣,然而一直转到第四个想法才说出口—— “都让你包圆,你是要给我织一辈子吗?” 明月一怔,手里的软针刺错位置,扎到软绵绵的指腹上。一张老脸又隐隐发烫,没想到没脸没皮了这么多年,近来居然总忍不住羞怯。 云焕见她不说话,又道:“也行,我给你买裙子,你给我织毛衣。”他顿了顿,再补充一句:“不要累到就行,又不是养不起。” 明月身子往旁一背,偷偷摸摸的笑。内心的大门已经完全朝人打开了,偏偏女人的那点拿乔告诉她,还需要再矜持一点,再矜持一点。 于是云焕第一次戳她的时候,她没理,再戳一次的时候,她又没理,第三次戳的时候,她终于毛了,扭头刚要骂人,穿小裙的列车员笑容灿烂地说:“女士,可以出示一下您的票吗?” “”身边,云焕搂着朵朵一脸看热闹的笑,她没什么好气地把毛线放下来,递过自己跟朵朵的票,说:“这次,我们是买票上车的。” 云焕耳里一刺,觉得这话真是扎心啊,她是故意还是有意呢?列车员这时将票还过来,说:“这是您女儿吧,真可爱,长得好像个小混血。” 明月向她说谢谢。 云焕摸摸朵朵头,想这小混血是假的,但小老外是真的。明月当年给朵朵选择了外籍,所有证件都留了朵朵的外国名:d一ra d一ng。 d一ra d一ng,d一ra d一ng,基本直译了她小名,怎一个懒字了得。明月却很是得意,说这名字韵律极佳,念起来就像是唱歌。 给朵朵在学校报名当天得知此名的云焕陷入深深的恐惧,这哪里是韵律哪里像唱歌,一念起来就像百来人排开阵势敲腰鼓,咚咚咚,咚咚咚! 他至此对朵朵的大名失去信心,有这样一个随心所欲的妈,朵朵的名字会好听才怪。心中唯有一念,只要不是太离谱,就原谅她吧。 明月不知道此刻云焕的心理hu一 d一ng已经足够写成一本大书,又打起自己的毛线,顺带无聊问:“那天你跟记者聊的app,真做假做?” 云焕口吻淡然道:“是真男人,字典里就从不会有假做这个词。当然要玩就玩真的,我都已经开始着手写策划书了。” “”明月努力不想歪,说:“可是你会编程吗,会开发app吗,你不是专业搞这个的,现学现卖弄能做得像吗?” 云焕说:“一口吃不成胖子,原一子一弹也不是一个人就能造成功的。ruǎn jiàn的开发会外包给专业公司,app里的内容则请这方面的专家。我之前给国内一个有名的医学科普公众号做内容监察,有机会结识了不少其他领域的同仁,我跟他们提了这件事后,他们都表示很有兴趣。” 明月点头:“这样啊。” “你之前说的那些,譬如抽象思维c纸面理解什么的,我会分设成几个模块,通过一个个有针对性的题目来训练孩子。我下了好几个国外这方面的app,发现他们普遍存在的一点是,在题目的设置上或许做到了科学,趣味性却远远不够。特别是美工的素质参差不齐,配图真的,我这个大人看了都嫌丑。” 云焕将sh一u ji递到明月眼前,指着上面颜色诡异的tu piàn道:“如果时间充裕,我倒是想尝试着画画看,不过也要注意分寸。看资料,孩子们的观察容易碎片化,过分花哨的话,会容易分散他们的注意力。” 果然认真的男人是最迷人的,云焕眼中发亮,一张脸上闪着神采奕奕的光。明月仿佛穿越时光,看到那个坐在足球架上,自信满满睥睨天下的男孩,风吹起他蓬松头发的时候,也吹动了她的心。 她侧着脸,短发落在他手腕,刺得一点点的痒。云焕呼吸都轻了些,顺势往上刮了下她鼻子,问:“让你看人家的app,你总看我干嘛?我脸上有字,还是我脸上有钱?” 什么都没有,但你很帅。明月像个刚偷了鸡的黄鼠狼,下巴撮得尖尖,贼贼地笑,岔话题地问:“又要开发ruǎn jiàn,又要请专家,钱从哪儿来?” 云焕此时正襟危坐,拿眼尾余光锁定她,再微挑着眉梢说:“这就要看绘本能卖多少册了,如果能混成网络爆款,资金的问题就解决了一大半。” 明月吃了一惊:“你你你你,你怎么能想着拿我的版税做事呢。你是不是还想趁着朵朵这回上电视,借机宣传一把好卖书。坏透了,不仅坑我,还坑女儿!” 云焕耍无赖:“是啊,就是这么想的。有权不用,过期浪费,有资源不用,也是一样傻乎乎的。你现在说我坏,到时候数钱的时候别又念我好了。” 明月狠狠运了几针,想象这就是云焕的脸,捣过来捣过去。云焕脸上一直挂着笑,实在没忍住,掐住她下巴吻在她嘟囔不休的嘴巴上。 列车上,人来人往,沸沸扬扬,列车外,圆轮碾着钢轨,与窗外风声同过。并非是静谧的环境,他却觉得时光停止,万籁俱寂,只有呼吸与心跳同在。 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四唇相接,直到他微微伸出一点舌,被她轻轻含了一含。脑中的血管仿佛依次爆开,整个人都是温温热热,却也晕头转向。 一直沉浸在书里的朵朵,这时抬头,随即被面前的画面震惊到无以复加。 然后一只留着长指甲的手竖到她面前,遮得严严实实,然后又有一只更大的手抓下那只手,让她看到了么么的最后尾声。 她很是不满地踢着腿,要云焕也给他一个爱的亲亲,云焕很大方地往她脸颊来了一口。她转脸指着自己嘟起的小嘴,却被云焕斩钉截铁的拒绝。 “在你十八岁之前,这里,”云焕摸摸她粉嫩的小嘴:“绝对不可以让男孩子亲,这其中,当然也包含我在内。朵朵听明白了吗?” 朵朵当然不懂,有几分委屈地看了看明月,应该是在抱怨为什么明月可以,她却不行。明月将她小脑袋扭回去,放手让新手爸爸育儿:“你好好听云焕说。” 云焕接着道:“我亲朵朵,是因为朵朵是我的小天使,但你也要习惯我亲妈妈,因为妈妈跟你一样,也是我的天使。” 明月手里的线又漏掉一个,她咂嘴看着刚织过几行就已经满是千疮百孔的毛衣,心想这衣服是弄不好了,不然改成围巾,起码绕在脖子里不至于那么丑呀。 三个小时后,一家人顺利到站。栏目组里一直跟明月联系的那位导演,身后跟着助理,亲自来高铁站内接他们。 导演姓冯,年轻有为,不过刚刚结婚,正打算要孩子。 看见可爱朵朵自然喜欢得不行,蹲在地上朝她张开怀抱,说:“这就是董德朵小天使吧,真漂亮,快来,让阿姨抱抱!” 朵朵认生,出了名的在家窝里横,出门一秒怂。羞怯怯地低下头,挪着小步挤到云焕退后,说什么也不肯出来。 云焕一张脸上正开染坊,时而白时而红时而青时而黑,不敢置信地问那冯导:“你刚刚喊朵朵什么?” 明月呼吸骤紧,正扭身向后小步轻移。冯导看看她,再看看云焕,眨了眨眼,不明就里道:“董德朵啊。” 云焕:“董明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2.Chapter 33 来该市的第一个晚上, 冯导带着助理给明月一家接风。 只是晚饭桌上,气氛有诸多不对, 一边是明显被晾的明月,闷闷不乐地吃饭,一边是为了吃肉还是吃菜,反复较劲的父女俩。 冯导几乎没办法插上嘴,只能几次跟助理互递眼色,都是心照不宣地点点头:这一家人, 好像有那么一点难搞哦。 朵朵的严重挑食由来已久, 据明月反应,她从很小的时候就独爱肉类,对各种蔬菜甚至是新鲜水果避之不及。 类似的现象在自闭的孩子里较为普遍,明月不止一次在她的朋友那里得到信息,他们的孩子比朵朵更加挑剔, 有些甚至几年如一日的只吃一种食物。 她固然是一个与时俱进,有两把刷子的年轻妈妈, 但一旦确认女儿的种种行为和她的病情有联系时,却又露出骨子里的软弱,不忍纠正朵朵的行为。 云焕则不一样, 他或许会在一些小事上做出妥协, 比如开心的时候任你吃两颗糖还是三颗糖, 不开心的时候随意哭喊或是打闹。 但在绝对正确的事情上, 他践行了那晚从明月那里学到的第一课——绝不给她选择的机会, 并且绝对坚持到底永不妥协。 这些天来, 只要云焕能有空跟朵朵一道吃饭,总会刻意要她补充蔬菜。起初朵朵十分抗拒,不仅不肯听话,甚至用哭泣和喊叫来迫使他让步。 明月最受不了的就是朵朵这样,总是食难下咽,一个人戴着耳机躲到房里呆着。朵朵是个很聪明的孩子,擅长攻击她的软肋,爬到她身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每到这种时候,明月就有想劝云焕放弃的冲动,事实上,最初开始的那几次,她也确实说了不少泄气话,比如:“朵朵改不掉的,我试了好多回,都失败了。” 朵朵一听,更加来劲,哭声嘹亮得能把整栋楼里的人喊来。 云焕就找朵朵不在的时候跟她解释:“无论她反应有多大,哭得多厉害,我们都不能妥协,你更不能当着她的面否定我。我知道她其实不胖,身子很虚,她每天上厕所也很困难吧,你想她一辈子这样?” 明月一露出那种“她是个病人”的表情,云焕就彻底否定道:“如果你想让她真正融入这个社会,就趁早忘记你预先的判断和所谓的经验,相信朵朵是一个正常的孩子。挑事没什么大不了,很多孩子都有,不是哪种病人特有的专利。” 云焕严肃起来的时候,天然的有一种叫人无法反驳的权威感,明月身不由己地被他带入另一个世界,直至质疑并推翻自己一贯的主张,最终跟他站到同一阵线,听从他的摆布。 明月在那之后,无论朵朵闹得有多厉害,都牢牢记住云焕的话,哪怕帮不上忙,但也不能给他拖后腿,于是始终保持沉默地看着父女俩斗法。 朵朵见明月倒戈,碰壁几次之后就不再来烦她。心里尽管难过,却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明月尽管看起来一点就着,其实色厉内荏很容易说话,云焕虽然做什么都不紧不慢,但目的明确,决定了就不会更改。 打不过又逃不过的朵朵在被无情地饿过几顿后,不得不按照云焕的指示尝试一点蔬菜。幸好他不急于冒进,还懂得循序渐进的道理。 云焕知道水滴石穿的道理,不会一开始就全盘改变朵朵的饮食习惯,他的要求其实很低,肉类随意的基础上,每天一小拳的蔬菜,一小拳的水果。 等朵朵适应之后,再开始下一段的加码。今天就是训练的第二个阶段,朵朵要再多一点地摄入蔬菜,真的不多,只多一筷子。 可这引起了她的极大不满,她甚至以在公共场合大喊大叫为要挟。这招杀伤力很强,她以往每每运用,都能把明月吓得人仰马翻。 可朵朵显然低估了云焕的心狠,试问一个纵然病人哭爹喊娘,他也能照常扎针喂药的医生,怎么可能被一个小女孩的哭声所动摇? 哪怕侍应生来提醒了几回,他表情仍旧淡淡,说:“很不好意思,如果我们确实吵到了隔壁包厢,请告诉他们,晚餐由我来埋单,还望好好享受。” 他又看着对面的冯导及其助理,礼貌道:“希望没影响你们吃饭的心情,朵朵有些坏习惯,我们在帮她改,小姑娘不是很配合。” 他一笑起来,便和那个冷面冷心的□□者迥然相异,温暖得一树枯枝抽新芽,没有几个女人不为之神魂颠倒。冯导已经乱了,说:“没事,小孩子是要管教的。” 一餐饭吃完,朵朵哭得声嘶力竭,浑身无力。 云焕不是彻头彻尾的暴君,知道打过一拳给个枣的道理,抱着还在哼哼唧唧抽泣的小姑娘,轻轻地拍她后背。 朵朵一天过得实在糟心又劳累,回到房间的时候已经东倒西歪到不行。明月刚刚给她洗过澡,抱上软绵绵的床榻,小姑娘立马两眼一闭。 打起呼噜了居然。 房间里只剩下相对而立的明月和云焕,时间一分一秒走得缓慢而磨人。 明月最终泄气,可怜巴巴地说:“我可以解释。” 云焕抓着她手,说:“别吵醒朵朵,去隔壁房间。” 因为节目组ti g一ng食宿,事先向明月征求意见时,她一来为了避嫌,二来为了矜持,给所谓的三口之家要了两间大床房。 告诉云焕的时候,云焕没有发表意见,其实心内很是受用。 自那晚跟明月冰释前嫌后,尽管他时不时就在明月那里留宿,但跟她的发展一直都没有更进一步,或者说,他更进一步。 不是情窦初开的青涩男女,□□的亲昵,总是更期盼用一种chéng rén的方式完成。何况他们都旷身已久,对那种需求自然更加旺盛一点。 可惜在家的时候,碍于朵朵在旁,两个人只好学未成年,偷偷摸摸地在卫生间,在安全通道,在小眼线熟睡的时候,接一吻止渴。 如今来到外面,开上两个房间,想做什么自然方便一点。只可惜头脑里的罗曼蒂克幻想被现实取代,云焕显然是被那一声董德朵给影响了。 他知道明月平时有点小脾气,关键时候还容易拎不清,可是怎么也想不到她在这样严肃的问题上也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 姓名是伴随人一生的印记,尽管有许多人不在乎,表示只是一种代号,可这完全是建立在一个正常名字基础上来定义的。 云焕不求朵朵名字文艺优雅,总要稍微正常一点吧,咚咚咚他还可以理解,但董德朵是什么鬼? 明月小声插嘴:“是d一ra d一ng。” 云焕拧着眉转头过来:“我让你说话了?” 明月吐吐舌头把头埋下去,不吭声了。 云焕叹气说:“怪不得一直打太极,不敢告诉我朵朵大名。你幸好没姓钱,要不然女儿岂不是要叫钱朵朵?” “是钱超朵。”明月摸摸鼻子:“丽丽姐跟你想到一起去了,不是我。” 云焕无奈地一嗤,从兜里抽出一支烟。叼在嘴上咬了咬,还没来得及点,又是一嗤。果然有其母必有其女,一家子的奇葩。 明月找准机会诚恳认错,给他递上打火机,帮忙点烟道:“其实这些天我一直想想个新名字来着,可是冯导那边要得急你说这人嘴怎么这么大?” 云焕冷笑笑,将烟夹去手里,骨节分明的手顺势就落在她肩头,正骨舒筋似的细细揉捏,一路自硬冷的肩胛按到纤巧的手腕。 明月只觉得身子酥了半边,有种将被分拆入腹的紧迫感,皮肤上起了一溜鸡皮疙瘩,既担心他将烟头烫上来,又担心他因为顾忌这个把手挪开。 云焕到底还是松了手,挪过一边的烟灰缸掐烟,嘴里的烟往她脸上吹了吹,若有所指道:“除了这个,你还有什么瞒着我的?” 明月一怔,摇了摇头。 云焕:“你嘴不会动了?” 明月又可怜巴巴的:“你刚刚不让我说话。” 那还不是伶牙俐齿说了一堆。云焕视线一飘,看到自己手上,只觉方才碰过她的指腹烧得慌,捻了一捻,又掐上她的腰,伸进了她宽松的衬衫里。 明月已经被撩得晕头转向,身不由己地双手搂上他脖子。糊里糊涂地想,刚刚谁义正言辞,谁装君子,说对那事一点想法都没有的? 可刚刚不想,不代表现在不想,之前相见如路人,现在还不是厮混在一起。云焕压着她,狠狠抵到墙面,一只手按在她脸边,跟她热切的接一吻。 他刚刚抽过半支烟,口腔里有淡淡烟草的气味,一点点涩一点点苦,明月却像是个成瘾的患者般,一下便沉溺进去,明知是鸩毒也要仰头牛饮。 他大手灼热而干燥,在她臀上掐过几下,解下了她的裙子,手隔着si à和底一裤稍一接近,她便忍不住浑身战栗,瑟瑟发抖起来。 明月无端记起他们在一起的那些年,他青春年少,血一气方一刚,每一次抵进与律动都用尽力气。欢愉往往伴随着疼痛,让她痴迷又害怕。 此刻她带点讨好意味地说:“你想改什么,朵朵就叫什么好不好,或者你要是高兴,她跟你姓也可以不过,你得先过丽丽姐那一关。” 云焕正微仰着下巴,垂眼看她,一只手迅速解着衬衫上的扣子,露出结实宽阔的胸膛。他声音哑暗地问:“你这是干嘛?” 明月咽了咽口水:“我怕疼啊。” 一句话也勾出云焕脑子里那些绮丽的记忆,年轻男女决意从伊甸园的树上偷采苹果时,她软绵绵地躺在身下,说的也是这样一句话。 云焕将她凌乱的刘海拨到两侧,说:“那轻一点。” 一墙之隔的另一边,朵朵在坠落的梦里醒来。房间里静悄悄的,看不到明月和云焕,她本能地想要叫人,却在喊叫出口的时候又生生吞了进去。 云焕要她吃最不喜欢的蔬菜,心肠大大的坏,明月明明看见却见死不救,心肠第二的坏,她这样的好宝宝,才不要再理他们。 朵朵于是小身板一翻,埋头挤进软绵绵的床榻里,发誓再也不跟他们说话了算了,还是一晚上不跟他们说话好了。 躲过朵朵之劫的两个人,却还是被一通diàn huà打断。云焕刚刚将手撑开明月的si à,便不得不拧眉忍受裤袋里接连不断的震动。 好脾气的云医生也有不耐烦的时候,掏出sh一u ji直接按灭,扔去一边桌上,喘着气道:“我们继续——” sh一u ji那边的人偏偏不解风情,已经被拒绝一次,不信邪地又打了过来。好像一个致密罩里出现的裂缝,风一透进来,许多东西都变了味。 云焕暗骂了一声,不得不将明月松开。她往他紧绷的下颔亲了亲,将裙子提起来,说:“去接吧,万一是什么急事呢。” 衬衫松松挂在肩头,云焕倒是索性脱了,露出结实的背脊和劲窄的腰。sh一u ji握在修长宽大的手里,像是立马小了一号。 他看了看屏幕上的名字,没立刻接。“嗒”的一声,他重新点起一根烟,焦躁地吸吐两口,被浊一白的烟雾熏得微微眯起眼睛。 明月看他模样,很乖巧地避让道:“那什么,你一个人好好忙吧,我先过去了,也不知道朵朵是不是醒了” 云焕抓着sh一u ji到她身边,很泰然地把屏幕亮给她看,说:“你别乱想,是我妈。”另一只手夹着烟,掐了掐她下巴,再往上狠狠一提。 明月呜咽一声,看到他紧着眉道:“要不是刚刚为了朵朵和你吵了那么久,动作稍微快一点的话,现在都已经结束一次了。” 明月脸上热得能烧起来,从他手上轻轻挪下来,再整理一下凌乱的发型,说:“我真的走了,快点回diàn huà过去吧。” 云焕看她做贼一样,蹑手蹑脚开门出去,倚在桌边斜靠着白墙,一边抽烟,一边淡淡的笑:傻了吧唧的,心虚什么。 等到他妈妈又坚持不懈地拨来不知道第几通diàn huà时,他这才终于接了,轻轻吐一口气地问:“有事?” 云妈妈说:“干嘛呢,现在才接,问过你师父,明明说你休假了。来不来吃夜宵,就在你公寓附近的小馆里哦。” 云焕往一边掸了掸烟,说:“去不了,不在市里。你怎么来了,有事?” “大事呀,正式决定要跟你叔叔搬过来住,这几天来治甲醛,下个月就正式搬到位。以后妈妈和你做邻居,开不开心啊宝贝儿子?” 她又笑道:“怎么不在市里呢,去哪儿玩了?” 云焕道:“嗯,差不多吧。” “哟,忙得春节都没功夫回家的云医生,居然还知道休假旅游啊。啧啧啧,跟谁一起去的,不会是什么小姑娘吧。” 云焕心里补白,快三十岁的人了,虽然人比较幼稚,但跟小姑娘这词可能有点差距。不过身后跟着个小姑娘,这话勉强算不错吧。 云焕道:“你过来呆今天,我看能不能碰到一起,到时候请你跟叔叔吃顿饭。你来之前,应该提前告诉我的,现在这样多失礼啊。” 云妈妈哼声:“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你叔叔才不会跟你计较这种小事。还要呆几天呢,你放心玩,回来了,我让叔叔请你吃饭。” 云焕莞尔。 “不过儿子啊,你到底跟谁一起出去的啊?上次给你介绍了几个,你都不去见,连你师父那边的面子也都敢驳了,是有情况还是就是不愿意呀?” 云焕没吱声。 朵朵的事情藏不住,何况云焕根本也不想藏,既然有了那就认了,只是他还不知道如何开口,才能让他父母不至于受到惊吓。 一直闷不吭声的儿子,忽然身边有伴,后面还跟着一个已经会说话会笑会闹的小孩子,放到谁身上都不是那么容易接受的一件事吧。 或许还是该走得慢一点,走得稳一点,甚至找个中间人,先打个预防针,反正还有大把时间?他将烟灭了,说:“你们好好吃吧,回去跟你们详聊。” 云妈妈说:“好的呀,妈妈跟你太久没见了,有好多话想跟你说,唔顺便还有人想带你见见,都是老朋友,等你回来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3.Chapter 34 第二天一早, 云焕带着董家母女在市里有名的早餐店里吃饭。 两省都在一个方言区,习俗与口味都大同小异, 三个人要了一碗薄皮小馄饨,一碗咸豆花,朵朵则靠在云焕怀里,抱着牛奶瓶子,拿手捻小笼包吃。 经过一晚的休整,朵朵已经不怪独断专行的云焕, 尽管在他舀着馄饨汤里飘着的的几团紫菜送过来时, 还是把眉头皱得紧紧。 明月一边看sh一u ji上的新闻推送,一边装作随意地问道:“昨天你妈妈给你打diàn huà过来,是有什么事?” 云焕正把勺子从朵朵嘴里抽出来,看着她小喉咙往下咽了下,才说:“没什么事, 之前不是跟你说过他们过来置业吗,近期准备要搬家了。” 明月一顿, 挑着眼睛看他道:“搬家?那以后岂不是抬头不见低头见,大家都在一个市里做邻居了?”她立马思考起朵朵的问题。 以后,云焕还能正常接朵朵放学, 顺带跟在他后面, 在他那间公寓里蹭个一顿两顿晚饭夜宵什么的吗? 她心里的话, 写报告似的如实反映在脸上, 云焕看了兀自好笑, 说:“朵朵还会跟以前一样, 我现在想得是,怎么把她介绍给我父母。” 明月倚在手背上琢磨:“恐怕会吓他们一跳吧。” 她记得她当初把怀孕的事情告诉丽丽姐时,她整个人都像一只炮竹似的炸开来:“你不许犯浑知不知道,你给我流了,你那不能流就给我回来流,我亲自帮你上麻药。” 明月那时候孕期已经很大,每天都能感受到朵朵用小胳膊小手踢她,她甚至通过超声波检查看见了她模糊的小脸。她于是倔强的拒绝,惹得丽丽姐一通大呼小叫,以断绝关系做要挟。 要不是丽丽姐后来发现现买机票贵得离谱,早就打着飞的,提着她的脖子押上绞刑架了。也正是谢了她关键关头的抠门,明月才有了朵朵这么一个女儿,给她数年贫瘠的生活添上不同的色彩。 只是女方家庭和男方家庭到底不同,女人未婚生子那是一个天大的耻辱,是被所有人跟在身后指指点点的不光彩的事。 但男人就仿佛成了验证性一能力的另一个渠道,有点钱的人家,唯一最怕的是子嗣不兴,巴不得你天天在外面弄出一儿两女才好。 唯一的变数在朵朵和普通小孩并不一样,哪怕知道是自己的孙女儿,他们一家人能接受吗,能喜欢吗,会不会背地里说她有病,所以才生出这么个孩子 几分钟前还是好端端的,明月忽然唉声叹气。 云焕睨她一眼问怎么了:“好好吃你的,这些事不用你操心,我能一一处理好。我父母也不是洪一水一猛一兽,他们人都挺好的。” 明月于是捧着碗小口小口的喝着,含糊:“哦。” “不过确实怕吓到他们,我先找个人跟他们通通气,免得对老人的刺激太大。”一抬眼,她怎么还虎视眈眈地看着自己呢? 明月眨眨眼:“那你就只介绍朵朵,不介绍朵朵妈妈?” 朵朵伸个懒腰,有些不耐烦地看着这对人,听又听不明白,不听又没什么事干。被云焕塞了一本小书才安抚下来,乖乖从他怀里出来,站一边椅子上看起来。 云焕反问:“介绍你做什么?” 明月一阵牙疼,这是要爬墙啊这是,拎上裤子就翻脸不认人了吗? 云焕又说:“我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主就行。” 明月又忍不住嘚瑟的笑,说:“但我这边,还是要介绍一下你的。” 嗯,男女差异嘛,云焕问:“什么时候跟丽丽姐说?” 说,是随时都可以说的,特别是上次朵朵说漏了嘴,让丽丽姐又一次认识到云焕大名,但怎么能说得有技巧又艺术,这是个挑战。 丽丽姐虽然一向不太靠谱,但一旦追忆起这些年为朵朵的付出,还是很有可能对这位缺位多年的爹,做出一些比较暴力的举动的。 能让唯利是图的丽丽姐哑口无言,那解决的方法只有一个。明月咽着口水:“我看你这次要破财才能消灾了。” 明月那些年一个人漂泊海外,哪怕有奖学金支持,有半工半读贴补生活,养一个孩子的花销还是很是可观。 她没有别的支持,唯一能靠的就是这个妈妈。云焕对丽丽姐的了解不多,却也知道她就是再不负责,对明月跟朵朵的补贴也是一笔很大的数字。 云焕点头,说:“放心吧,我还有点存款,实在不行再找人借点,总能凑得齐的。我知道你们那彩礼多,很早就开始攒了。” 只是攒得这么早,是为了谁的那一份? 明月这时难免想起李葵那个搅屎棍的话,云焕跟新女友甜甜蜜蜜啦,云焕向女友求婚啦如此算起来,她是不是沾了前一位的光? 有些事情不知道还好,知道的话就总有一种如鲠在喉的不适。 明月尽量不让云焕看出自己的心事,说:“跟你开玩笑的啦,我妈平时虽然是挺小市民的,但也不至于跟她女儿多斤斤计较。” 云焕拧着眉看她,似乎在研判这番话有几成可信。 “她现在有钱着呢,退休金拿着,医院返聘她,还另给一份工资,平时根本不缺钱用。再说”明月眼光暗了暗:“八字都没一撇,想那么多干嘛。” 云焕放下筷子,两手抱在胸前打量她,一语中的:“我是不是有哪惹到你了?” 三人吃过早餐,就匆匆回了酒店,冯导助理已经在大堂等着他们,将今天的行程安排分发到明月跟云焕手里后,带着他们去了台里。 算是正式开展工作的第一天,事情安排得并不多。冯导领着这一家人见过总导演和制片人等领导后,跟其他几对嘉宾一道签了录制合同。 来前云焕就拿到了电子版,又反复托一位做律师的朋友审核过,现在的成稿已经是双方修改几次后的产物,对乙方的权力跟保护更加合理。 云焕做事一向细致周到,明月因此极为放心,等他最后再检查过一次,作为朵朵的监护人,帮女儿在页底签字。 一众人最后肩并肩站到一起拍照留念,朵朵因为是参赛选手中年纪最小的一个,极受优待,被大家推到正中央,牢牢卡住了传说中的c位。 小丫头今天有些羞涩,虽然在云焕指点下做到礼貌,叔叔阿姨一通的喊。但对大家的热情很吃不消,全程趴在老父肩头做埋头状,拍照的时候也不肯看镜头。 明月劝过几次都被拒绝,只好由着她的小性子,自己站到云焕空手的另一边。照相师说茄子的时候,她搞怪地往他腰上一撞,他笑着将她紧紧搂起。 画面定格,他们笑得很甜。 随后参观电视台大楼的时候,云焕跟明月将朵朵的对手摸得一清二楚。因为是新一季的第一期,为了打响第一炮,录制当天除了会请国内一线大牌坐镇外,环节的设置跟选手的挑选可以说都做到了极致。 朵朵将要进行过关斩将的数独环节里,对手来自五湖四海,甚至还有国际友人,然而无一例外,都是这一领域内的佼佼者。 有好几个数独界赫赫有名的老前辈,子女玩数独的时间都比朵朵年纪来得大。少数几个能跟朵朵平辈,可以称为哥哥姐姐的年轻人,要么年纪轻轻已经是国家队主力,要么就是门萨会员,十三四岁念大学的学霸。 相比之下,朵朵的履历平庸得可怜,毕竟她是一个刚刚五岁,不懂得和人交际,难以分辨他人情绪,稍有不满就会喊叫,甚至连话都说不全的小屁孩。 大家也一点没把她放心上,纷纷调侃这是电视台请来的小童星,专门负责卖萌,是激烈比赛中的一个小调剂,只要蹦蹦跳跳眨眼撅嘴就能唤醒一波收视。 朵朵不是很懂什么叫童星,更听不出这玩笑里的不屑或嘲讽。然而大人却因此很是气恼,明月咬着唇,在反唇相讥和退一步海阔天空里不断挣扎。 云焕亦不高兴,他一贯谦虚,接受一切善意的批评。但等别人将刺挑到自己女儿身上,却才发现有些话有多难以接受。 护犊是人类天性,他只能宽慰自己,也宽慰董xiǎ一 jiě:“就让他们说去吧,到时候朵朵轻装上阵,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他们就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了。” 朵朵靠在他肩上,感受着他每次说话时传来的细微震动,这时候懒懒地蹭一蹭,学舌地跟着念一句:“措手不及。” 明月刮刮她越发挺的小鼻子,哼声道:“就是,到那时候他们就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了。他们有什么了不起的,还不是和一小孩同个起跑线起跑。” 明月毕竟心大,情绪及时转换,把那些不好的话都挡出去后,索性当成跟着家人一道的旅游散心。 省级卫视的大楼确实也看点颇多,设施齐全,设备先进,好几个演播厅都豪华得让人目不暇接,明月给朵朵和云焕拍了不少zhà一 piàn留念。 一圈走过,短暂的上午时光便过了大半,所有人被重新召集起来,最后在一个大办公室里集中。 大家议论纷纷,猜测是不是一会导演过来,要跟大家对台本的时候,办公室门忽然打开,进来一溜工作人员。 打头那个向大家鞠躬,说:“不好意思让大家久等了,按照相关安排,下面我们会对大家进行一个智商测试,一会会有专门的工作人员跟大家联系对接。” 一语说完,明月大为不解,有跟她一样纳闷的举手提问道:“智商测试啊,好麻烦,之前没提过这茬啊,你们新想出来的?” 那人抱歉道:“以前也有做过,不过这次尤为慎重。导演组也是为了节目更出效果,更具竞技性,请大家理解啊。” “理解,理解。”有人说:“正好知道自己智力多少咯,反正来都来了。” 另一些人道:“我也没意见,反正我智商高啊。是不是有什么标准啊,那些门萨的你们认不认,都重测吗?” 那人点头:“都要一起重测的,主要是为了控制变量,不然那么多的测试方法,分数下来都不一样,没法在公平的基础上比较嘛。” 一番讨论,大家都基本认可这样的规则,少数几个不表态的也是觉得麻烦,倒不是对规则本身有什么微词。 最后独独剩了一个明月,执拗地举起手。台上的人看到她,笑着说:“是小选手朵朵的妈妈吧,您有什么问题,请说。” 众人视线一律齐刷刷地转向她,她咬了一咬舌尖,在云焕同样不解的视线里站起身来,一字一句道:“我们家朵朵退出这个节目。” 一片哗然。 台上的人始料未及,询问:“您说什么?” 明月深吸口气道:“如果要做智商测试,那我们家朵朵就退出这个节目。” 身边顿时议论纷纷。 成年人不比孩子,会将底牌翻开,当着你面说些污言恶语。可明月知道他们心里未必这么澄澈,说她多事,说她小题大做的,绝对不在少数。 而他们会换一种方式,用寻求赞同的口吻道:“没什么大不了的,朵朵妈妈,还有大奖要拿呢,现在就走多可惜啊。” 云焕跟着起身,轻声道:“怎么了?”他看见她视线一低,从他手里抱过朵朵,埋头就往门外迅速走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4.Chapter 35 明月走得飞快, 云焕跟出来的时候,她恰好进了下行的电梯。他没赶上, 徒喊了几声明月,最后只有看着电梯外的数字不断变小,莫名其妙地捶了下拳。 等到乘着另一架电梯下来,只赶上看见明月进了一辆出租。小孩儿眼尖发现他,在车上挥着小手,嘴里喃喃几声, 是喊他的名字。 云焕更是纳闷, 拿出sh一u ji给她diàn huà,可惜那头没人接听,反复几次,她索性关了sh一u ji,彻底人间蒸发什么情况? 再发现明月, 是在他们下榻酒店的儿童乐园外。 前台说看到一个符合他描述的漂亮女人就坐在不远的沙发上,因为点单时跟他们的侍应生发生口角, 所以对她格外有印象。 云焕跑得满头大汗,路上就把外套给脱了,一屁股坐在明月旁边的时候, 一口气就喝光了她面前冷透的咖啡。 明月被陷下的沙发拉得往旁一倒, 定睛认出身边的人是他, 方才将一颗悬着的心放下来。只是还没定魂多久, 就被他黑沉的脸色给吓了一跳。 朵朵正在儿童乐园里钻滑滑梯, 云焕一双敛静的眼睛自小姑娘身上挪到明月身上, 再自明月身上挪回朵朵,腮部因为紧咬的牙关鼓起来,喉结上下滚动。 明月自知理亏,低着头刚说:“对不起,刚刚我有点太着急了。” “你要是想跟我在一起,就不许再做出这种一声不吭跑掉的事。”云焕双目炯炯地看着她,模样严肃且严厉:“听清楚了吗?” 侍应生带着菜单而来,说:“先生,您好,请看看需要用点什么,我们酒店随时为您ti g一ng咖啡c饮料,还有精美点——” “听清楚了吗?”云焕手一摆,对杵在身边的这位做出个“停”的动作,仍旧瞪着明月道:“听清楚了吗?” 侍应生清了清嗓子,继续温和道:“是这样的先生,凡是坐在我们这儿休息的客人,都需要点一些东西才可以——” “我告诉过你了,请你等一会儿!” 云焕鲜见地向着一个陌生人发脾气,随即立刻抓过明月的肩膀道:“说,你跟我在一起,不会再做这种一声不吭跑掉的事。” “”明月:“云焕。” “”侍应生将菜单一合:“我待会儿再来。” 明月明显有些不好意思地咬了咬唇,垂下头,低声道:“我答应你,以后不会做这种一声不吭跑掉的事。” 云焕抓在她肩头的一只手,指节挣得雪白,此时方才缓缓松开,两条长胳膊撑到膝盖上,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明月不是很想提及这个话题,有些排斥地将头扭向一边。 云焕说:“决定参加的是你,一言不合说不参加的也是你,这世界不是都绕着你转,你就是要耍性子也该让人知道为什么吧?” 人在这种情况里,难免焦躁,又是初夏的天气,酒店只开了排风。 云焕热得衬衫黏在背上,想摸根烟解乏,想到这是公共场所,连烟盒带打火机都拍在了对面的桌子上。 他招招手,早就等在一边的侍应生过来,他问:“有冰水吗?” 侍应生摇头:“不过有冰红茶c冰绿茶。” 云焕说:“要冰的,红茶,上快一点,不然我不给钱的。” 侍应生立刻飞一般地跑走了。 云焕这才看到明月一张脸垮着,表情失落又沮丧,他心下一动,不明就里的心疼,抓过她手放在自己腿上捏了捏:“说话。” 明月这才缓缓说:“我把一切都想明白了,他们从一开始就是计划好的。” 云里雾里,云焕听不懂:“谁们,什么计划好的,你说话,别挤牙膏。” 明月说:“他们请朵朵来,不是因为看朵朵聪明,或者说不仅仅是想看她聪明的那一面,他们想让她露拙。” 钻了几个来回的朵朵终于发现姗姗来迟的云焕,很高兴地跑到儿童乐园边上向他疯狂招手,不用说话就知道她在呼唤:来啊,快活啊。 云焕挤出一点笑容,向小姑娘点了点头,安抚地用手做个姿势,示意她一个人先玩会儿。他回头去看明月:“为什么?” 明月说:“电视台就是这样,为了收视率无所不用其极,这是一个考验脑力的节目,所以请来的人无一例外都是履历漂亮c凤毛麟角的佼佼者。” 研究学者,国家队主力,门萨会员,哪怕不是专靠脑子吃饭的,也一定因擅长领域走红过网络,里面真正算得上素人的就朵朵一个。 其实接受邀请之前,云焕也有过这方面的顾虑。导演组对朵朵的测试不多,基本上是看完她那几个shi p就已经决定要安排她上节目。 他们难道没有怀疑过shi p的真实性,没有怀疑过朵朵的实力,这样一个大型的智力竞技型节目,为什么朵朵能够如此顺利地参与呢? 明月问:“你说这么多季的精英比赛之后,他们还能找什么噱头呢?”她眼里渐渐冒火,话也说得咬牙切齿:“他们说要测智力的时候,我就明白了。” 有自闭症的孩子往往伴随智力低下,云焕想起蒋虎之前说的一句话,每一个自闭症儿童的家庭,都会幻想自己的孩子是像雨人那样偏科的天才。 但事实上,他们中的多数都是中低功能者,有许多连生活都不能自理。 朵朵或许是里面难得的佼佼者,但她和这些孩子有同样的理解障碍c社交困难明月说:“我以前给朵朵测过,结果并不是很好。” 结果到底有多不好,明月始终没有直说。 然而这个砂锅不必打破,云焕也大概能将谜底猜出几分。朵朵的指标不用太高,但凡能和一个普通孩子齐平,她也不至于有这样的反应。 身上有伤疤的人,总是比任何人都先在意自己的外表。 而客观来说,明月的排斥也并非空穴来风,太多节目为了收视率搞噱头炒热度,最喜欢毫无下限地挖掘人,或极度煽情或放大矛盾。 节目组若是真的要在朵朵身上做文章,云焕已经能想到对方会给他们的女儿按上怎样的头衔,东方雨人,自闭神童 等他们再将朵朵的智力得分介绍出来,说不定还会有看似和善的主持人摸着她头道:朵朵,你不是弱智,你是一个天才。 这下子不仅仅是明月,云焕也开始坐立不安。 这些事情,光是想想就背后发凉,他不是不敢承认自己的女儿有缺陷,但若是所有人都将向她投以自以为是的善意目光,他,受不了。 明月这时将手抽回来,揉了揉近来长长不少的头发,说:“我真的不想等朵朵长大,懂事了,指着电视问我,为什么要这样消费她。” 云焕连连点头:“我懂,我都懂。” 只是在走与留之间,总还有一丝商量的余地。 云焕说:“我想我们应该跟那个冯导谈一谈,毕竟这是个锻炼朵朵的好机会,如果我们可以把一切风险都控制住,那也不失为是一件好事啊。” 明月有些烦躁地抓过新送来的红茶,喝一大口:“我不去。” 云焕很严肃地看着她,说:“明月,我知道你爱朵朵,一心想保护她周全。可你想没想过,她总有一天要自己面对社会跟挑战。” 明月头痛欲裂,视线躲闪:“那等她长大再说,她现在还小呢!” 儿童乐园里忽然穿过一声孩子的啼哭,朵朵在从滑梯溜下来的时候,无意撞倒了拦在前面的这个小孩。 她手足无措地站在一边,被对方的哭声弄得脸色煞白。汗珠从白净的小脸渗出,刘海聚成一缕一缕贴在前额上。 明月条件反射地起身,却被身后的云焕拦住。他朝她摇了摇头,说:“有时候,你是不是该对自己的女儿多一点信心?” 朵朵四顾,怎么也等不来救援的大人,只好用小手撸了撸刘海,又蹭蹭鼻子,脸上立马留下几道黑乎乎的手印。 她蹲下微胖的身子,将地上哭成泪人的小孩扶起来。他家的大人已到,安慰着他说别哭啦:“快点谢谢这位xiǎ一 jiě姐。” 孩子抽抽搭搭,最后什么也没说地跟着大人离开。朵朵却像是很高兴的样子,两手别到身后,站在儿童乐园的栅栏后朝着云焕他们甜甜的笑。 午睡的时候,她特地提及这件事,老成持重地说:“小孩子就是那样,他们的眼睛经常会下雨。” 云焕给她脱外套,刮着她小鼻子道:“那朵朵呢,朵朵的眼睛会不会下雨?” 朵朵摸着刚刚露出来的圆溜溜的小肚皮,很机灵地摇摇头。 云焕又问:“那明月呢,明月会吗?” 朵朵就很坏很贼地笑起来,招手要跟云焕讲悄悄话,圆溜溜的眼睛却一直看着旁边的明月,小声用英文道:“明月的眼睛经常下猫下狗(倾盆大雨)。” 云焕揉揉这个小诗人的脸:“朵朵喜欢这儿吗,还想在这儿玩吗?” 朵朵点头:“喜欢呀。”又摇头:“梓嘉说不是玩,是上节目,比赛!” 云焕道:“那你想比赛吗?” 朵朵却露出几分迷茫的样子,她还不知道究竟什么是比赛,但是:“这里很好玩。” 云焕在朵朵睡着的时候,跟冯导碰面。 导演很是不安地捂着胸口,道:“以为你们真带着朵朵走了,千万别,违约金老高了。孩子很难有这么好的锻炼机会,肯定要好好珍惜的。” 云焕两手交叠的桌面,明显是,谈判的模样。冯导带些不解地问:“究竟是哪方面的原因,让朵朵妈妈这么排斥,说出来我们可以讨论的。” 云焕于是将智力测试的事情说出来,继而明确表明拒绝参加。中途几次被冯导打断,他都没有终止谈话,将对电视台的顾虑说得一清二楚。 冯导脸色起初还好,越到后来越是尴尬,等他说完已经泛上青灰,打太极地说:“肯定是为你们考虑的,但有时候也要兼顾节目效果” 三言两语,很多事情都尽在不言中,明月的敏感是正确的。 云焕说:“但恰恰是这一点,我们没办法退让。节目追求效果,可以有多重渠道,没必要故意挖空心思,去找一个孩子的‘缺陷’来做文章。” “你们的节目之所以能有今天的口碑,靠得是优秀的团队和精亮的品质,若是沦落到刻意煽情c消费孩子,那就完完全全是下作了。” 冯导干巴巴道:“也c也没有啊。” 云焕说:“我认为,朵朵与其他选手的年龄差,已经是节目的一大亮点,并不需要靠其他方法来搏版面。何况这样的炒热度,隐患太多,不利于之后的节目。” 冯导眉心一动,明显听得认真许多。 “我们心里都清楚,朵朵这样的孩子,思维模式非常极端,用较普及的韦氏测量的话,肯定会比普通人要低。但智力测试不止这一种,如果用瑞文量表呢?” 冯导说:“测量方式是很多,但总要选一种啊。” “那不用问,肯定是选利于节目的那一种把。可是这年头找碴的人很多,等大家发现这一点后,是否会有人问,你们节目的公信力何在,制作人的良心何在。” 云焕将手收回来,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冯导工作这么多年,经历丰富,相信应该会有明智的选择。至于你说的违约,临时提出的条件本就不在合同里,若是发生纠纷,我会让律师据理力争,相信也不会有什么损失。不过有一点你说的很对,这是一次很好的锻炼机会,我希望女儿可以借此多认识一些比她优秀的人。这件事是双赢还是双输,选择权在你们的手上。” 房间里,明月翻着那本从许梓嘉家带来的《小蝌蚪找妈妈》给朵朵念故事。小姑娘刚醒,睡眼惺忪,用手慢悠悠理着刮在脸上的头发。 云焕坐到她身边的时候,明月正翻过故事书的最后一页,用温柔的声音说:“青蛙妈妈扑通一声跳进水里,和她的孩子们一块儿玩去了。” 朵朵往云焕怀里钻了钻,软软糯糯地问:“然后呢?” “没有然后啦。” “然后呢?” “真的没有然后啦。” “然后呢?” 明月俯下身子亲了亲朵朵的脸,却是一直,一直看着对面的云焕。 他心领神会地将朵朵从被子里□□一点儿,说:“然后小蝌蚪找到了妈妈,朵朵这只小蝌蚪找到了谁呢?” 朵朵跟着问:“谁呢?” 明月揉着她小小的肩,说:“朵朵以前总是追着云焕喊爸爸,可妈妈说云焕只是叔叔不是爸爸,原来是妈妈记错了。” 朵朵一眨不眨地盯着明月看,样子极为认真。 “其实就和故事里的小蝌蚪一样,等长出两条后腿,长出两条前腿,就会跟青蛙妈妈一模一样了。而朵朵的小眼睛,小鼻子,小嘴巴,也越来越跟云焕一模一样——” 朵朵已经整个坐起来,微微张着嘴,连眼睛都不眨了。 “所以呀,云焕其实就是朵朵的爸爸呢,你以后不可以喊他叔叔,也不可以喊他名字,要像其他小朋友一样,喊爸爸啦。朵朵从今以后,就是一个有妈妈,也有爸爸的小孩啦。” 朵朵却忽然很是不屑地往床上一仰,眼珠乱转。 大人说话好烦哦,老是绕来绕去的,其实她,早就知道了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5.Chapter 36 在云焕跟明月的坚持下, 节目组取消了一开始的测智商环节。 因为见识过云焕缜密的思维逻辑跟强大的语言能力,冯导自知难以糊弄, 对这一家人的态度更加谨慎上心。 录制前一天,她让助理早早就请来董德朵一家熟悉后台c前台跟节目流程,又配合所有嘉宾,演练几次。 朵朵的认生比前两天好了一些,尽管她最喜欢的姿势仍旧是躲在云焕腿后,不过在进阶爸爸的带领下, 已经可以礼貌地露出两只亮晶晶的眼睛, 糯软的喊人。 节目的环节设计得不算复杂,五十位数独界里的佼佼者站成合唱式队形,每人一个小台,上面有一面液晶大屏,一个计时按钮。 第一轮是群体选拔, 所有人都会被分到一组完全相同的标准数独,单个完成答题后按下计时按钮, 视为答题提交。 第一轮,完成时间及正确率排名前二十的晋级;第二轮,前十名;等到第三轮结束, 只有最后的四个人可以进行到下一期节目的角逐, 题型会在变型后的高难度数独里随即产生。 朵朵因为人小个矮, 又被节目组寄以厚望, 头一轮的位置被安排在第一排的正中央, 为了能让她够到液晶屏, 节目组给她特制了一个配合她身高的台子。 熟悉位置的时候,朵朵受到了几乎所有人的目送,四周议论声纷纷,说什么话的人都有,比较统一的调侃是:“还是小孩好,做什么都有优待。” 明月正给站在小座上蹦跳的朵朵扯裤腿,小姑娘大概知道今天要出风头,早上一定要把双马尾扎得整齐又对称,还闹着要穿自己的公主裙出来。 明月怕演播室里空调开得低,说什么也不同意她要求,小姑娘就在床上趴着不肯下来,后来还是云焕拍板,给她里面塞了条打底。 小姑娘随了他爹的垃圾审美,尽管明明这样更难看,还是兴高采烈地跑了出来。明月看着一大一小手牵手的样子,心中感慨万千—— 朵朵很听云焕的话,她也是。 朵朵越来越依赖云焕,她也是。 明月纵然伶牙俐齿,有身为一个母亲的无畏,这样的场合,如果有个人挡在她面前,替她摆平一切,也不失为一桩喜闻乐见的好事。 面对调侃,云焕挡在她和朵朵面前,既然别人说优待,他就说实力:“实力不济,再小的孩子也走不到这个舞台。” 言下之意,朵朵能来这个节目,并非是靠年龄取胜,能跟大家同场竞技,还是要有过硬的水平。 后面一排钻出个痘脸,看样子不过二十出头,或者更小,年轻气盛,说话时野心都在脸上:“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要不你让她做个题给我们看看!” 云焕说:“今天只是彩排,不是正式竞争。大家都知道要保存实力,我们朵朵也是一样,好东西要留到最后,没必要一开始就全展露出来。” “是展露还是露馅?”男孩哈哈笑:“连智力测试都不敢,是怕分数太高吓到我们,还是怕分数太低被退回家?要是前一种,你大可不必担心,我们都是见过风浪的人,本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要是第二种” 他做个怪脸,旁边有人明笑,有些偷笑。 明月气不过要跟他理论,云焕搂住她腰,仍旧不紧不慢地说:“之所以选择不做,就是想避免这样那样恶意的揣测。这个世界本来就很嘈杂,既然知道有人喜欢拿此做文章,为什么不先主动过滤掉一些声音?” 男孩脸色有点灰。 云焕淡淡地笑道:“用会不会爬树的能力来评判一只鱼,是不是太有失偏颇了?当然了,我不是说这种测试不好,我只是觉得,有些人根本不需要在这种事上找自信,那又何必配合那些在数字里徜徉的人的感受呢?” 一番话说完,男孩气急败坏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跟一位已入而立的成熟男人相比,他的青涩浮躁暴露得一览无余。 明月一直知道云焕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嘴炮功力,几年不见,他在揶揄人的水平上更上一层楼,三言两语藏尽刀锋,每一个拐弯抹角都是骂人。 同时又有些心虚,不知道她的朵朵能不能有他说得那么好,拉他回来的时候悄悄感慨:“你那个鱼的比喻太好了,但万一朵朵也不太会游泳呢?” 有人筑台,有人拆台,云焕白她一眼,说:“别还没打仗就做了逃兵,就算是吹牛,大不了输了之后赶紧跑,你以为他们的记性有多好?” 社会,社会,好阿q的想法。 明月给他竖起大拇指。 一边有人朝他们走来,恭敬地向云焕伸出手道:“昨天看了就觉得像,您应该是云焕,云医生吧?” 对面是个五十多的中年人,云焕将他上下打量一遍,搜不出半点记忆,他礼貌地跟他握手:“你是?” “我姓夏,是搞音乐的,您可能记不得我了,前一阵子,泰山在您那住在一段时间,承蒙您照顾,一直没办法面谢。” 云焕这些年来接触的病人何止成百上千,所有的印象化成了他僵硬颈椎里的疼痛,要说人,是真的认不出来。 云焕只好客气道:“分内之事,谈不上什么谢谢,都是应该的。” 夏先生看着他身边的明月跟朵朵道:“没想到云医生年纪轻轻,就已经成家了,太太长得真漂亮,女儿也很可爱。” 夏先生又客气地跟明月握手,衷心道:“您先生是个好医生,人又长得帅,有这样的先生一定很自豪吧?” 明月斜着眼睛睨了云焕一眼,后者表情镇定,只有微微勾起的唇角透露他此刻的心境。明月心里一哼,说:“他是不错,但我也是很好的,好马配好鞍嘛。” 夏先生笑道:“那是。” 明月好奇:“你一个搞音乐的也喜欢玩数独?” 夏先生说:“业余爱好,雕虫小技罢了。” 明月挺喜欢这人的谦虚:“具体是什么音乐呢?” “我是在本地的一个乐团当指挥的,跟台里合作比较多。所以他们开了这档节目后,第一个想到拉我做炮灰。我反正平时闲着也是闲着,就过来凑数了。” “指挥哦?”明月脸露崇拜:“真厉害。我一直特别羡慕你们搞音乐的,觉得特别高雅上档次。” “没那么夸张,其实就是一群打工的,早几年环境不好的时候,团里工资都发不出来。”夏先生笑道:“云太太这么喜欢音乐,来这节目真是来对了。” 明月被那一声“云太太”弄得晕头转向,半晌才道:“怎么说?” “后面几期,有几轮挑战,会由我们乐团配合演出,总决赛上还会请近来最红的一个女演奏家。” 明月一个激灵:“不会是齐梦妍吧,我好喜欢她的!” 夏先生说:“就是她,果然你也知道她,说起来真是有缘,早先她还在我团里呆过呢,现在已经是飞上枝头变凤凰咯。” 闲话过两句,总导演开始让无关人等下台,他坐在监视器后全场调度,营造出录制当天的氛围。 明月也告别有趣的夏先生,往台下走的时候仍有几分雀跃,说:“朵朵一定要坚持到决赛啊。” 她兴高采烈地去看一边云焕,想问他知不知道大名鼎鼎的齐梦妍,却意外看到他一张僵硬的脸,眉头拧得正紧。 明月好奇下,摸摸那中间小小的川字,道:“怎么啦,表情怎么这么肃穆,谁惹你生气了吗?” 云焕将她手拿下来,紧紧握住,一张脸上带着欲言又止。明月笑眯眯地看着他,问:“到底怎么了嘛?” 他喉结滚动两下,说:“你怎么认识齐——”台上一阵sā一 àn,所有嘉宾都在导演的指挥下按了计时按钮,唯独朵朵置若罔闻地趴在台面。 再次测试,大家按钮的先后顺序在大屏幕上一一闪现,又是只有头一排的朵朵,完全处在状况以外地看着台下的人。 冯导急得不行,蹲在台前冲朵朵小声指挥,这次她直接抓抓脑袋,小兔子似的蹦下小台子,径直往台下走来道:“明月,我要上次所(厕所)” 听见的人都哄堂大笑。 明月涨得一脸通红,抱过她的时候说:“还在录节目的呀。”朵朵很不在乎地摇摇头,小手勾着一边云焕的肩,说:“上次所(厕所)。” 上午的彩排,朵朵最终被留堂下来单独辅导,冯导喊助理把小台子搬到一边,带着朵朵一次次现场训练。 小丫头很是聪明,液晶屏上出现数独的时候,就会拿笔刷刷完成,但每次做完将笔一丢,就是不记得去按一下计时器。 想来也是正常,小孩平时只会做题,没有kǎ一 shi的概念,要她和chéng rén一样遵守各种规矩,本身也是一种挑战。 朵朵先天的缺陷再次暴露无遗,她或许对擅长的事情极为擅长,却也会在不擅长的领域如一个乱撞的无头苍蝇。 只是做完题后按下一个按钮这么简单的动作,对她这样的小孩来说,需要重复几十甚至上百次的努力。 冯导对此颇有微词,几次纳闷地低语道:“明明多难的题目都会做,怎么这么一件小事就不行了。” 孩子听不出大人的失望,只是对机械的重复赶到无聊。 大人却会经历比孩子更大的挫败感,而这样无力的感觉,在明月抚养她长大的过程里早已经历过无数次。 恶性循环,母女俩都是懒洋洋的,相互提不起精神。 午休的时候,云焕对明月说:“要不下午我带朵朵练一会儿,你先回宾馆洗个澡,再睡会儿觉,晚上我带你们去吃好的。” 明月迟疑着:“会不会不方便,朵朵万一要去厕所呢?” “有冯导,有助理,而且朵朵比你想的更能干。”他挤到她旁边,摸了摸她脑袋,说:“你这两天太紧张了,脑子里总有一根弦绷着,你累不累?” 明月抿抿唇:“没有啊。” 云焕说:“不用忙着否定我,你这个人最藏不住的就是心事。以后有什么都交给我,怕什么,有我呢。” 明月听得心里暖暖的,轻轻在他怀里倚了会,忽地想到什么,问:“你之前要跟我说什么来着?” 云焕眼神一敛,捏了捏她软绵绵的手,说:“没什么。”明月抬头亲了亲他下颔,调侃:“你就不一样,最藏得住的就是心事了。” 吃过饭,明月跟朵朵请过假,打车回到宾馆。 像云焕说得一样,洗澡c睡觉,起来之后,她甚至花钱买了套泳衣,在酒店的恒温泳池里泡了一个多小时。 运动果然使人快乐,等把多余的精力消耗殆尽,心里那点不成熟的想法终于跑得没边没影,她躺到床上叹口气。 这几天忐忑不安的心境,终于好多了。 晚上赴约的时候,她特地穿了云焕给买的那条长裙,尽管夜里的风尚凉,她还是选择露出分明的锁骨,圆润的颈肩。 一路走过,吸引眼光无数,云焕看到她的时候,也是微微一怔,眼神随着她灵动的身躯流转,嘴角不自觉地噙上笑意。 跟他牵着手的朵朵却有几分觉醒,看看明月纤细光滑的两条腿,再看看自己绣着小花的打底裤,不怎么高兴地跺了跺脚。 隔着一人远,云焕便是流星一步,上前搂过她腰。他毫不避讳地在人来人往里给她一个吻,细声道:“我还以为你明天才会穿。” 明月心砰砰直跳,呼吸快得带点微喘,漫不经心地摸着朵朵的马尾道:“我没那么肤浅,从不想穿给不相干的人看。” 一只热乎乎的小手忽然摸上她腿,明月惊得吸口气,低头,朵朵正往她蓬松的裙摆里钻。云焕笑着去拽她出来,明月问:“跟妈妈说说,下午练得怎么样?” 云焕给她一个大拇指,却对训练成果缄默不语。 朵宝宝跟他串通一气,居然也学会了卖关子,扑在她腿上,扬起一张红扑扑的脸,一字一句道:“你寄几看。” 明月捏捏她鼻子,无奈至极:“你看看你的中文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6.Chapter 37 朵朵跟云焕的小秘密, 一直瞒到现场录制才揭晓。 明月跟云焕本都在后台陪朵朵准备,没想到介绍嘉宾的时候, 云医生居然扛着朵朵一道进了节目现场。 明月这才后知后觉,怪不得昨晚云焕特地带她去买了衬衫和西服,又在配饰的挑选上颇费工夫。 她那时候还百般忐忑,猜不准一向休闲装的他是单纯为了女儿撑面子呢,还是另有他图譬如要求婚什么的。 冯导这时凑在明月身边说:“云先生要陪朵朵一起录节目呢,朵朵管做, 他管计时, 为了不出乱子,他昨天哄着小姑娘配合了一下午。” 明月恍然,咕哝:“他真有耐心。” “何止有耐心,还很有恒心。小孩儿你懂的,做什么都是三分钟热度, 朵朵虽然比一般孩子都有定性,但还是逃不出这个怪圈啊。” 冯导笑眯眯地朝她挤眼睛:“所以我说他有办法。说真的, 带孩子做节目的家庭多了,但主导权都在妈妈手里,爸爸全是甩手掌柜。像你先生这样的, 少。” 明月想到昨天他那句“怕什么, 有我呢”, 心里更是暖融融的, 说:“他是很好的, 不像我, 遇到什么都先想着困难,然后动不动就要放弃。” 冯导挥挥手:“谦虚了。一个家庭,有一个主心骨就够了,既然他十项全能,那就让他多做一点,女人嘛,如花似玉漂漂亮亮,活得潇洒就最好了。” 明知是恭维,明月仍旧听得喜气洋洋。台上,头发梳得油光发亮的主持人正饶有兴致地特意采访朵朵和云焕。 他说:“这一对和其他嘉宾不一样,怎么有两个人挤在一张台上。这位帅哥,你长得好高啊,请问是这位小天使的哥哥呢,还是哥哥呢?” 台下立马掀起一阵笑。 云焕第一次在这种场合接受采访,台风居然出奇的稳,他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话筒,温柔笑着,声线平稳:“我是天使的爸爸。” 主持人领着所有人一起发出遗憾的嘘声:“怎么所有好男人都有老婆孩子了。”他拍拍云焕肩,说:“那爸爸,介绍一下天使。” 云焕说:“天使才是今天的主角,我只是跟在她后面打酱油的。” 主持人模样夸张地说:“这么小年纪就能来参加我们的节目?果然是英雄出少年!你怎么不说说女儿的名字?” 云焕这时候终于开怀地笑起来,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 已经坐去观众席的明月,立马听到众多咽口水的声响,身边花痴一阵高起一阵地说:“好帅啊,笑起来好暖啊,简直跟明星一样。” 她四顾一看,全是眼中冒心的妙龄女。 台上,暖男云焕继续道:“董德朵。” “懂得多?好名字,那请问先生叫什么?” 云焕表情淡定而寻常的:“董更多。” 现场气氛彻底活跃起来,所有人的焦点都从一场巅峰的数独对决,转移到这对高颜值的父女身上。 以至于节目组宣布要开一次h一u én,将由云焕代替年幼的女儿计时时,并没有任何反对的声音。 明月身边的迷妹们甚至小声催促:“就让帅哥在台上嘛,真以为大家是来看比赛的啊,还不都是来凑热闹的。” 明月不由抓了抓头发,淡定地看只属于她的帅哥和天使。 今天的三轮晋级都是标准数独,但内行看门道,从难度上说还是遵循了由简入繁的一套流程,对选手的考验是呈阶梯式上升。 朵朵平时做题杂又多,这些常人看起来毫无规律的排列,早就被她吃得烂熟于心。标准数独的范畴里,明月还从未发现有能难倒朵朵的题目。 可平时的玩到底跟今天的赛有所不同,一是讲究速度,二是保证正确,还要在如此多的选手和观众面前保持冷静,心中的压力可想而知。 但等主持人说过开始,大屏幕上分成五十格,其中一格里的朵朵用稚嫩的字体飞速做题的时候,明月起初那颗吊在喉咙口的心脏忽然落了下去。 是缺陷也是优势,朵朵的大脑决定她一次只进行一件事,做一件事的时候便百分百投入,不管天崩还是地陷,潮来或是潮涌,天王老子也打搅不到她的专注。 跟这些身经百战c看起来牛气轰轰的选手比起来,她或许在经验上存在缺失,甚至连水平也要稍逊一筹,但歪打正着的抗打压能力说不定可以让她走得很远。 不过短短一眨眼的时间,台上已经有多人猛按计时器,云焕也在接到讯息后,不紧不慢地按下按钮。明月数过渐次亮起的台面,她的朵朵绝对排在前二十。 等最后一个按下按钮,主持人上台由第一往后,逐个比对dá àn。朵朵排在第十五位,因为前面有两人出错,她猛进两位,顺利晋级。 第一轮结束,台上哗啦啦下去大半,搞音乐的夏先生不幸折戟。幸好长期合作的台里对他优待,让他展示过一次才艺,赢得满堂喝彩,这才于掌声中走向后台。 头发锃亮的主持人采访过一众选手,仍旧把压轴的机会留给了云焕和朵朵,说:“真有两把刷子哦,顺利晋级,成绩还这么突出,宝贝有什么想说的呢?” 朵朵还沉浸在做题的世界里,歪着脖子等液晶屏上何时冒出下一题。 猛的有个话筒支棱到嘴边,她“唔”地吓一跳,从现场音响听到自己声音后,倒是体会出几分乐趣,又“唔”了一声,被演播室里回响逗得直笑。 “唔唔唔唔唔唔——”朵式bb一x即将奏响时,被云焕堵住了乱动的小嘴。 主持人拿回湿漉漉的话筒,有些尴尬地问:“所以,宝贝的意思是?” 云焕说起大话来,连脸都不带红:“第一题太简单,朵朵是想跟大家说,请等着看她接下来的表现吧。” 现场立刻掌声雷动,喝彩起哄声此起彼伏。 第二轮顺利开始,朵朵状态果然更好,答题速度轻松挤入前十。只是在核对题目的时候,有选手举手提出异议,以他的机器出现故障为由,提议重比一轮。 现场哗然,选手与裁判之间诸多口角,经过半个多小时的检查协商,最终决定重赛本轮。选手们多有影响,几个原本有实力晋级的发挥失常,居然提前出局。 开赛前跟朵朵斗气的男孩在本轮下场,一张痘脸满是气馁。明月看到云焕向他点头,大度地与他击掌,朵朵则仍旧歪着脖子看向液晶屏,随时做好准备。 比赛进行到现在,明月倒是不再紧张了。刚来那会儿,她把结果看得比什么都重,怕大家瞧不起朵朵,怕大家觉得朵朵是靠h一u én。 可真等女儿站在台上,她又觉得自己何其幼稚,在朵朵的世界里,没有什么名和利,只是好玩跟不好玩,感兴趣或没意思。 功利只在他们这些成年人的世界里,得失也在寸心间。有时候她真的该问问自己,是怕朵朵受伤害吗,还是只是为了维护她自己的虚荣心。 她怕旁人非议的眼光,说她生了一个有病的孩子,是不是甚至,要超过孩子有病这件事本身——开着空调的演播厅里,明月出了一身汗。 第三轮来得格外激烈,不用主持人连篇累牍的维持秩序,观众们自己安静下来,等着看台上的人进行最后一轮的比拼。 题型乃是标准数独里最难的一类,大家的速度普遍放慢,屏幕正中辟出最大的一块,轮流播放各选手的特写。 正色,凝眉,与细汗,所有紧张的反应在其他人完成的时候,呈数倍扩大。朵朵也明显比刚刚更加认真,小小的眉心紧锁着,露出两个圆圆的凹窝。 身边的人开始小声议论,一直创造奇迹的小女孩能否再次晋级。 幸好结果没有让他们等待多久,云焕赶在第四个按亮台面,网上搜索出题面的众人已经通过比对dá àn,提前确定朵朵胜出。 最终,朵朵以本轮第三顺利晋级,尽管距离第一还有些许距离,却将风头抢尽,现场的所有焦点都放在这位天才少女身上。 主持人给了朵朵最长的时间接受采访,她却明显更对话筒感兴趣,捧着话筒全场撒丫子乱跑,全程:“唔唔唔噗噗!” 哄笑声里,她最后跑下台子,找到白得扎眼的妈妈,将再次湿得透彻的话筒递到她面前,分享一个好东西地眨眨眼:“明月,喏” 明月正被胸口一起伏的情绪逼得双眼通红,她知道自己此刻样子丑极,试图举起双手挡住高清的镜头,有人已经挡在她面前,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主持人对这一幕很是意外,解围地说:“看来妈妈是太高兴了。” 云焕点点头,如实道:“这几天,妈妈一直把自己逼得很紧,因为她太想让大家知道朵朵的能力,喜爱朵朵。 “其实妈妈并不需要这样,只要有她爱朵朵,我爱她们,对于我们这样的一个小家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主持人感慨:“明明是智力竞技的节目,怎么带上虐狗的气息了,是表白哦。” 镜头拉近,云焕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浮上一圈淡淡的粉,他忽地低下头,笑了笑,说:“算是,又不仅仅是。” 节目的后半截是另一场比试,因为跟朵朵关系不大,三人没追看到底,索性趁着演播厅里灯光暗下时,偷偷溜回了酒店休息。 朵朵中午的新闻时间,被节目录制打断,午睡时间便说什么也要保证起来。小丫头脱了裙子往床上一躺,很快就打起细腻的小呼噜。 两个大人在旁盯了会,然后四目一对,心照不宣地牵手往隔壁房间走。 一路,云焕解了西装,松了领带。单手将门打开后,脚后跟往门上一扣,随即压上身体酥软发烫的明月,额头与她紧紧相抵。 他声音哑暗,浅浅亲吻她挺直微凉的鼻尖,细弱地说着:“我等了好久了。” 两个人都没做挣扎地搂在一起,身体密切熟稔的交织,他满身的汗从衬衫里不断渗出,浸得她亦是湿哒哒的冒着热气。 明月被撑得脚尖支起,身体紧绷成一张弓,她忍受不住地,打着战地挂在他坚实的身体上,小声道:“能不能去床上?” 云焕已经挤了进去,发出一声醉然的喟叹,忍过最初过分紧致的压迫,抱着她,双双滚落在绵软的大床上。 他一直都在她体内。 午后的阳光倾斜,从半敞的窗子里爬到凌乱的床上。明月一直睁着眼睛,看金色的光线挥着翅膀,在他肌理分明的身体上留下浅浅的光圈。 她手指跟着这贲一张的肌肉一路蔓延,从他有力的臂膀到宽阔的胸膛,紧实的小腹排成沟壑分明的几块,再到结合的地方她忽地颤成簌簌坠落的秋叶。 云焕在最后的时候抽身而出,一点不漏地喷洒在她的小腹上。明月已是强弩之末,意志涣散里看到他挺着起身,在一边桌子上翻找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又覆身上来,摸着她湿漉漉的额头道:“这次不会让你有意外的”他扶着她手摸到下面,她被烫得一缩,他就笑。 “哎,这里什么都有,还有阿三那的神一油呢,想不想用?”他看着明月如浅滩的鱼,摸过她已然平坦的小腹,虔诚地吻了下去。 结束的时候,他赤一条一条靠在床榻,神色放空。 明月问他在想点什么,他摸着她粉色未退的身体,说:“再来一支烟就好了。” “”明月白他一眼,将湿哒哒的自己盖在他之上。 云焕噙上几分笑,说:“怎么,还想来啊?” 明月一声不吭地坐直了,扶正他,说:“看看你是不是雄风不减当年咯——” 话音刚落,她sh一u ji在一边响。 丽丽姐特兴奋地说:“宝贝女儿,你跟朵宝宝在xx酒店是不是?告诉你一个小惊喜,妈妈也在哦!快说房间号是多少,我都累死了,要赶紧休息啦。” 房里两人立马如惊弓之鸟,云焕跳床去穿衣服,又把明月的裙子丢到她怀里。明月急得比刚刚的汗还多,说:“你——你干嘛过来啊!” “培训嘛,其实就是旅游啦!单位订的酒店破死啦,我一想我女儿也在这儿,我肯定要跟她一起的嘛。房号多少快点说,电梯里呢!” 云焕身手麻利,已经穿得差不多,帮忙举着sh一u ji到明月嘴边,听她报出隔壁房号。丽丽姐说:“好的,好的,正好下来,一会儿见!” 挂断sh一u ji,云焕又帮着明月将背后的拉链拉上。她一边趿着鞋子往外跑,一边用手扒拉头发,问:“看不出来什么吧?” 面色红润,眼含春波,特别是一双嘴,被他吮得微微肿起,说看不出什么真是违背良心。云焕泰然道:“看不出来。” 明月这才放下心来,出去之前又压了压胸口,平复过心情,这才小心翼翼将门打开——丽丽姐一张脸忽地出现,说:“咦,宝贝,好巧哦,还没敲门你就来了。” 明月眼前一黑,几乎要昏死过去。丽丽姐没发现门号的猫腻,拖着xiāng zi往房间里挤,说:“嗯,很宽敞嘛,到底是五星级,档次就不一样。” 明月已抖成筛子,正等着她在发现云焕后的大呼小叫,丽丽姐却格外地安静地放下xiāng zi,然后往凌乱的床上一扑:“舒服朵朵呢?” 明月转过已经僵硬的脖子,意外发现房间里,除了她跟丽丽姐,居然空无一人所以云焕呢?钻卫生间里去了?跳窗了?成仙了? 丽丽姐正吸着鼻子一阵挑剔:“房间里什么味啊,臭死了,快点去开窗。你这个丫头就是的,油瓶倒了都不扶,懒得不得了。” 明月答应一声,去开窗的时候,蓦地发现旁边有什么一动。她吓得不行正要喊,云焕躲在里面,竖着手指紧按嘴唇,狂递眼色。 另一边,丽丽姐翻个身子打着哈欠,说:“累死了。”眉心却是一拧,看着被单上一处乳白的东西啧啧:“你在床上又吃什么了,真恶心。” 丽丽姐不得不屈尊爬起来,一边整理床榻一边说:“从小就喜欢在床上吃东西,吃完嘛又不收拾,这么大了还不改!打diàn huà,让人来把床单换了。” 床被她一抖,凌乱中掉出一个花花绿绿的卡片来。“又是什么玩意儿?”丽丽姐捡起来,照着上面的字慢悠悠地念:“印度神——神——” 她忽地烧红了脸,视线一转,瞪向旁边已是蜷成一团的明月,大声道: “董c明c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7.Chapter 38 朵朵醒过来的时候, 房间里人员齐全,正对面是个穿红戴绿的背影, 一头短发烫成无数个卷,卷卷圆润有弹性地顶在脑壳上。 朵朵认出是丽丽姐,乖巧地挤到她身边。 丽丽姐正是气不打一处来,说:“要我怎么说你们,啊,要我怎么说你们!两个大人, 把一个小孩单独丢房里, 自己跑旁边去——去——” 难以启齿啊,丽丽姐感慨世风日下,指着自己那个不要好的女儿道:“怎么做人妈的,没看见电视上都是小孩出意外的新闻,朵朵今天要是——咦!” 丽丽姐视线一掠, 发现朵朵嘴边挂着黏糊糊的口水,又赶忙一手推了。 朵朵因此滚了几个来回, 被云焕截住去路,抱进怀里。小丫头以为是陪她玩,咯咯笑得停不下来, 口水一齐蹭到了云焕新买的高档衬衫上。 丽丽姐轻咳了声, 指着云焕:“你哪位啊?” 朵朵比旁人反应都快, 实话实说:“云焕!” 丽丽姐纳闷:“云焕是哪位啊!” 朵朵又道:“云焕!” 个小傻子。丽丽姐抱着两肩坐回正中, 看朵朵从云焕身上爬下来, 小屁股一扭一扭跑开去, 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张塑封过的zhà一 piàn。 朵朵很是热情地指给外婆看:“明月,云焕。”然后大眼睛紧紧盯着她,这下总明白了吧,朵朵是找到爸爸的小蝌蚪啦。 丽丽姐忽的一哼,明白了,把zhà一 piàn往旁边一拍,指着云焕道:“你就是那个弄大我女儿肚子,又不肯负责任的那个浑蛋吧。” 明月抓抓头,觉得这时候有必要出来给云焕说句公道话:“妈,你别误会人,朵朵是我们的女儿,但他没不肯负责任,那时候我俩都分手了——” “分手还搞大人肚子,你小子更浑啊!” 怎么越描越黑呢,明月说:“你不知道内情,你别老瞎猜了啊,那事跟云焕没关系,起初是我要跟他在一起,后来是我要跟他分手,他一点错也没有。” “闭嘴,你这是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都什么时候了,还替他说话!” 丽丽姐暴跳如雷地站起来,满屋子乱转着要找东西来揍人,明月一眼识破她企图,抢在她前面有棍子收棍子,有刀子收刀子。 丽丽姐最后没办法,直接上手肉搏,无奈云焕高太多,她短腿跳了半天,只打到他肩,大骂:“你知道我女儿为你吃了多少苦吗,你知道她这些年怎么过来的吗!你们男人就知道享受,拍拍屁股就走人,留我们女人给你们拉扯孩子!” 新仇旧恨,说不定还带着自己的切身体会,丽丽姐将云焕骂得狗血淋头,手也一点没闲着,啪啪打得掌心都疼。明月怎么拉都拉不住,喊云焕走吧,他却像个木桩子似的扎根原地,连眉毛都不皱一下。 只有旁边的朵朵很兴奋,以为三个大人玩游戏,身子一趴挤上床,蹦蹦跳跳着一会儿给云焕加油,一会儿给丽丽姐打气。 云焕不还手也不还嘴,等到丽丽姐体力殆尽,软塌塌地瘫一边,这才道:“阿姨,没有早点去拜访你,我实在抱歉,能不能给一个赔罪的机会,让我请你吃个晚饭。” 丽丽姐气还未消,说:“吃吃吃,吃什么玩意儿,气都气饱了。” 明月玩激将法:“那你一个人慢慢气啊,我跟朵朵要去吃好吃的。” “是我女儿嘛你,还没跟人怎么样呢,胳膊肘就拐到人家祖宅里去了!”丽丽姐抚着前胸顺气,其实肚子还真有点饿,问:“吃什么,去哪儿吃,那种乡下小馆子我不去的啊。” 半小时后,四个人在市里最豪华的一家中餐厅里坐下。丽丽姐一边强行挑刺地抱怨“天天吃中餐”,一边先要了一碗燕窝说“我漱漱口”。 有人急着吃饭,有人只是借着吃饭来说话,云焕三言两语交待完自己:“以前我对不起明月,现在我想对她好,也对朵朵好。” 朵朵听爸爸提到自己,很给面子地朝他竖了竖大拇指,却在他往自己碗里夹进一块青菜后,皱起眉头,极不高兴地哼了两哼。 丽丽姐正嗤笑着,说:“呵,对她好,真对她好就不用一放这么多年。现在看见我女儿还漂亮,朵朵又可爱,就想回来捡个便宜爹当当了。” 云焕说:“我没有这么想过,不过您会这么想,也是人之常情。我只知道,我以后,一定会用实际行动来证明。” 丽丽姐又是不屑:“什么时候又搞回一起的?”明月听得受不了:“什么搞啊搞的,纯粹处朋友,你不要为老不尊好吧?” 丽丽姐拿筷子戳她:“你自己什么龌龊事都能做,却不许我说?你纯洁,你大方,那你说说朵朵怎么来的,那床上——床上的——怎么来的?” 云焕挡过明月,说:“明月这次回来,我们就开始联系了。” “一回来就联系?”丽丽姐盯着云焕的脸仔细看,琢磨出猫腻:“我说你怎么那么面熟呢,骑摩托送我女儿回来的那个穷鬼,就是你吧?” 明月按着她手,头皮发麻,道:“妈,人家不穷,你说话稍微委婉点,别一张嘴就这么俗。” “不穷?不穷骑摩托?” “人家现在开qi chē。” “现在是个人都开qi chē。” “宝马的,叉6。”明月清咳几声:“他那摩托也不便宜,能抵别人一辆代步车了。而且朵朵上次生日那顿饭,也是他请的。” “哦,是吧,还有这么一出。”丽丽姐方才准备好的一番奚落,此时都吞进肚子里,低头喝了两口燕窝,强行圆场:“也不是说有钱就万事足了!” 明月讪讪:“是是是。” 云焕道:“我会继续努力。” 丽丽姐点了一点头,语气明显软和下来:“男人是该这样的,在外打拼事业,在家照顾妻儿准备什么时候结婚啊,我好把这些年的份子钱捞回来。” “噗——” 正往丽丽姐碗里捞燕窝吃的明月,喷了一桌子,心想这态度转变也太快了,方才闹得和真的一样,一听人家条件还行,就迫不及待把女儿卖了? 丽丽姐白过她一眼,对她心里那些小九九掌握得透透彻彻,话不多说,接过桌上的菜单,说:“我们再点点菜啊,边吃边说。” 丽丽姐一点不客气,翅参鲍肚,酒店里各式硬菜特色都上过一份,带着朵朵两个人,吃得是满嘴流油,肚皮浑圆。 明月看得汗如雨下,几次偷偷心算价格,云焕抓过她发汗的手,握了一握,示意只是小意思:“你多吃点。” 看得一边丽丽姐很是不满,说:“明月,以前你爸爸怎么教你的,吃饭的时候两只手放桌上,越大越不像话。” 朵朵鹦鹉学舌:“越大越不画画。”丽丽姐戳她脑门,埋怨:“你也是个烦人精,衣服都脏死了,你一会儿不要靠着婆婆。” 破财还不能消灾,丽丽姐一边吧唧吃东西,一边将云焕祖宗十八代的事情都问出来,听到云焕初中起,父母就已经离异后,很不满地放下筷子。 “又是单亲家庭啊,单亲家庭的孩子,个性很容易扭曲的。”一边明月狂咳嗽,她没理会:“我们家嘛,是不同的,他爸爸就是要死,我有什么办法?” 云焕的好脾气在这晚显露无疑,对于冒犯毫无抵触,只是解释:“其实一个没有□□,分开比强行在一起好。不过您说得对,单亲家庭对孩子个性的养成影响很大,所以我希望朵朵不要步我们后尘,给她一个完整的家。” 丽丽姐懒懒瞥了他一眼:“你刚刚说你是跟的你妈妈?” 云焕点头:“我妈妈后来再嫁了,做全职主妇,继父是一位大学教授,人很谦逊有礼,对我也很好。所以尽管爸爸不在身边,我一直都有享受到家的温暖。” 丽丽姐关注的重点显然不在于此:“这么说来,我们家明月以后要跟婆婆来往了,你妈妈人怎么样呢,明月人老实,她太强势的话,怕是会受委屈啊。” 云焕笑了:“我不是没满十八岁的孩子,还需要她的监护,也一早就搬了出来,有自己落脚的地方。我妈妈对人很宽厚,我相信她会喜欢明月的,就算是以后真的有矛盾,我也会站在公平的立场上,不会偏向如何一方。” 云焕说话逻辑清楚,极有条理,一字一句又如拂面清风一样,平和,淡然,然而带着信服的力量,教人不知不觉就跟上他的步伐。 明月早就听得如痴如醉,饶是挑剔如丽丽姐,后来也再找不到什么可以刁难的地方,她慢慢吞吞把碗里的东西吃完,擦一擦嘴,说饱了。 回去路上,四个人为了消食走了半段,朵朵坐在云焕脖子上开飞机,欢声笑语里打前哨,明月和丽丽姐押后,偷偷摸摸说些体己话。 丽丽姐说:“这小子还不错,值得托付终身。” 明月纳闷:“你刚刚还和人家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这么快就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你到底是看上的人家条件,还是看上的人家人品?” 丽丽姐撇嘴:“幼稚,哪有条件人品分开看的?先有面包,再有爱情,三十岁的人了,这点都不懂。我也不是态度大转弯,是客观需要。” 她煞有介事地拨手指:“你妈现在给你套的几条你看啊,他爸爸是个开厂的,不过还有个èi èi,估计要分一半。妈妈这边没收入,全靠继父养,对他再好,估计以后也就一套老人自个儿住的房。他自己有车,有房,是个医生,可我们这行你最清楚的,发不了财还特别忙。” 明月纳闷:“你到底是夸他,还是损他啊?” 丽丽姐说:“意思就是,其实看条件,他也就是个撑死了有三套房的,论条件,他离你妈的想法还有那么点差距。不过呢” 她双眼狂扫明月,看得后者一阵心惊肉跳:“不过呢,你年纪也大了,又带个孩子,不找他,还能有什么更好的选择?” 明月无语:“让您委屈了,我要是以前出息点,现在您就是李嘉诚岳母了。” 丽丽姐一嗤,最后给了一句公道话:“他脾气倒是不错,我这么为难他,他还能跟我笑着跟我说说话。要你爸,早指着我鼻子骂起来了。” 明月搭上她肩,说:“哟,不是一直跟我说你们俩恩爱着嘛,我爸还能敢骂您?不过你有些地方真的过分了,中间好几次,我都怕他拍拍屁股走人。” 丽丽姐笑道:“你懂什么,你老妈我还是有分寸的,他要是敢走——” 明月盯着她看。 丽丽姐一挑眉:“我求他去呗,所谓大丈夫能屈能伸,只要是能为我女儿好。” 明月心里受用,笑着倚上她肩膀。 丽丽姐又说:“不过你那些事情赶紧摘干净,别后来添出什么乱子。” 明月忽的一趔趄,绊了自己一脚,脸色很不好看。 丽丽姐皱眉,问:“你这么紧张干嘛,有事了事,别心虚得跟个傻子似的。” 明月咬了咬唇,说:“那你再借我点钱。” 这次换丽丽姐腿软,从她身边绕过:“算了,你还是别认我这个妈了。” 云焕给丽丽姐在他们旁边又开了个房间,丽丽姐拎着行李进去的时候,把两人一通瞪,说:“别以为支开我了,我就不知道你们要做什么。” 那语气,活脱脱像是骗幼儿园孩子,“我能用望远镜看见你们在家表现”的幼师一样。明月按着她肩,送她进门:“知道了,您快点去休息吧。” 回来的时候,云焕正将朵朵给抱下来,一向高大健硕的男人,姿势却显出几分别扭,蹲到地上的时候,歇了好一会儿,这才摸摸朵朵脑袋站起身。 明月过来捏了捏他脖子,男人条件反射的一让,略带戒备地看着她。明月走近几步,又捏过去,说:“疼了吧?” 云焕干干一笑:“还好。” 医生也有职业病,忙起来的时候,一天安排几台手术,每台手术一站就是高强度的几小时,再怎么健康的身体也要出问题。 他在家里也戴围巾,动不动就僵硬的需要歇一歇,明月早就猜到他颈椎不太好,或许腰也不行,还有他的胃。 她手看着修长纤细,其实柔若无骨,扣在皮肤上,软绵绵的很舒服。云焕几分不舍地将她手拿下来,往脸上贴了贴,说:“小事情,今天大家都累了,早点去休息。” 明月直愣愣看着他,点了点头,小声道:“今天我妈妈的一些话,你别放在心上,她是为了我才激你的,其实她平时”平时好像也这么毒舌,不过:“她是好意。” 云焕说:“这点考验算什么,我根本没当一回事。我爸以前去我妈门上,被我外公拎着擀面杖追着打了一路。我们云家人,从小就是一身铜筋铁骨,脸皮也厚得像城墙。” 明月踮着脚笑,旁边朵朵也高兴,靠着她腿乐。云焕摸摸小明月的脸,再摸摸大明月的脸,说:“哎,到底什么时候把份子钱收回来?” 明月脸上烧得慌,牵着朵朵背过身,说:“哪有人这么随随便便的。” “那还想怎么样?”他顺着她腰抱过去,说:“是不是还要给你请一满天的流星雨,再铺满成吨的玫瑰,让朵朵拿着戒指去向你求婚?” 明月眼前便有那副场景似的,在他手上画着圈:“你可以试试啊。” “还睡不睡觉了,都几点了。”丽丽姐尖锐的声音忽然响在背后:“你们不睡觉,朵朵也要睡觉啊,非要我拿棍子来赶是不是?” 她红唇未卸,张着一张血盆大口,朵朵又惊又喜,疯笑着往门里跑,趴在门框上一遍又一遍地喊:“明月,明月” 被拆散的牛郎织女还有几分脉脉情谊,云焕抓着明月,在她脸颊落下一枚晚安吻的时候,也顺带说了句什么。 以至于明月关shàng én后,心口还在怦怦乱跳。 他嘴唇微凉,声线清朗,用最严肃的态度,说最撩一人的话。 ——“董xiǎ一 jiě,紧致依旧。” 明月按住起伏的前胸,也要不甘示弱地回过去一句。 于是几分钟后,云焕sh一u ji一震,解锁,点开对话框。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8.Chapter 39 朵朵本期参与的录制结束, 因为顺利进入到下一轮的角逐,电视台向云焕跟明月通知了下次的录制时间。冯导热情送别三人的时候, 特地提到了朵朵的速算能力,问明月有没有兴趣再让她多赛一项。 “后期的时候,我们会请一些行内专家来给选手们辅导,朵朵现在展现得越多,大家的兴趣越浓,对她潜力的挖掘就会越深。朵朵不是一个普通的孩子, 或者说, 她不是一个简单的孩子,给她找一个真正适合的教育方法,对她才有良性的促进。” 明月本不想过于揠苗助长,与其让朵朵在接连不断的比赛里可能产生逆反心理,还不如让她拥有一个幸福又低调的童年。可是听冯导这样一说, 又觉得心动,试问, 全天下有几个不盼着孩子成龙成凤的家长? 两种情绪,就像互不相同的油与水,在明月的心里交织缠斗。许是初夏的阳光已足够有力, 她背上出了一层细细的汗, 脸也微微红了起来。 手上忽然一重, 牵着他的云焕加了些力气, 他笑容温和地向冯导道:“反正现在离节目开播还有一段时间, 具体事宜我们可以稍晚讨论。你们如果做好了方案, 完全可以给我们发一份过来,我跟明月还有朵朵,三人协商之后再做决定。” 留有余地,又把需求说得清清楚楚。明月盯着云焕看了会,说:“都听朵朵爸爸的。”心里就像刮过一阵风,轻松舒爽起来。 回去路上,明月跟云焕在一边宣传栏里看见个谜语:独来独往,谜底是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里的一个词。 她对这种玩意兴趣很大,然而天赋很差,往往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所以然来。然而云焕头脑灵活,她照着价值观一个个找的时候,他便猜出是“自由”。 明月随即就着谜底想谜面,独来独往,无人约束,那不理所当然应该是自由。多简单,多贴切。 明月回顾自己的小半生,似乎一直向往自由。这大概源于她曾有过一个控制欲极强的父亲,不太清晰的记忆里,他很高,也很帅,对家里的洁净程度苛刻到了几乎让人发狂的地步。 他爱明月,也爱对她全权负责,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她留男孩头,穿男生装,一切女孩爱美的举动都是被禁止的,她已经差不多忘了他举她过头顶的快乐,却总能一下记起他递来小刀,要她刮干净指甲油时严厉的眼睛。 父亲去世,她有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寄宿。先是准军事化管理的中学,再到处处都需要注意的叔叔家。前一个有数不清的规矩,后一个尽管轻松许多,但别人家和自己家,总是有着太多的不同。 说起真正的自由,大概就是没心没肺的大学四年,可以不用仰人鼻息的生活,可以睡到自然醒还有饭吃,可以泡学长,撩学妹。 等到踏出国门,以为又是一场肆意的狂奔,她却很快迎来朵朵。自由这个词,变得尤为讽刺,它几乎等同于孤立无援和自生自灭。 明月习惯了自己做决定,尽管她并非是一个善于做出明智取舍的人,但在没有人依靠的那些年,她的世界里就只有一个王。 忽然有一天,又有这么一个人出现,就像冬季里为她占过位的好心人,节日时给她送来笨礼物的前男友 这么一个人又再次出现,她就像是黏上皮毛的小苍耳。 每一次不经意的靠近都是胆战心惊的,因为怕被再次甩开,每一次更紧密的联系又都是身不由己的,她也只是一个普通人。 跟云焕在一起,很容易就让人不自主地跟随他的步伐。 《猫xiǎ一 jiě》的àn huà每周至少一更,近来为了真正猫xiǎ一 jiě忙得人仰马翻,他反而更有创作灵感,一连数天保持日更。 段子里出àn huà的模式一早改成段子围绕àn huà,明月要做的就是看图说话,然后发上微博,点赞评论包括关注都在稳步上升。 生活上,他就更拿大头,他开始重新审核朵朵的性格,努力打磨她不良的习惯,他甚至已经着手为三口之家做未来打算。 连他们在这座城市的逗留计划,也由他一手操办。 休假之前,云焕就已经打算录完节目后,带明月和朵朵在这边玩几天。明月乐得做甩手掌柜,把一切主动权都交到他手里。 本地景点不少,但多在郊区,云焕特地留过一天给几个女士逛街,翌日退了房间,带她们住进交通更便利的景区酒店。 这一安排极得丽丽姐欢心,私下里姑爷长姑爷短的夸过云焕好几次,说他懂得女人心,做事又稳妥,最关键一点,舍得花钱。 明月偷做一个鬼脸,说:“你适可而止吧,别什么都挑最贵的来。医生挣多少你心里也清楚,你这是透支你女儿我未来的生活品质!” 丽丽姐直翻白眼:“你知道什么,你看他花钱那个没数的样,一看就是从小惯坏的。这证明什么,这证明他平时肯定是有人赞助的。” 明月说:“赞助什么,你不是说他就是三套房的小开而已嘛。” “那是保守估计,现在看来要提高啊。他爸那厂子肯定规模不小,随便补贴一下,就是有房又有车的。”丽丽姐嘴角噙笑,两眼放光。 明月扁嘴:“人家爸爸的就是爸爸的,关儿子什么事。” 丽丽姐嫌弃脸:“你懂什么,父债子偿,父业子继,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嘛。爹妈的就是你们的,你们这代人对这认识可能不深了,但我们这代人可不一样。” 明月一挑眉:“真的?” 丽丽姐撩发:“那可不。” 明月伸出手:“那你借点钱给我。” 丽丽姐一溜烟跑了。 云焕问起她们总偷偷嘀咕什么的时候,明月拨着手指想到,她跟丽丽姐背着他算计已经是很猥琐的事了,现在再撒谎骗人似乎更没底线。 明月于是实话实说:“在讨论你这个小医生怎么这么有钱。” 彼时他们正在市郊的园林漫步,丽丽姐抱着朵朵骑上一尊假山,旧时封疆大吏大费周章运回的他山之石,如今沦落到受黄毛丫头的□□之辱。 一旁维护的工作人员发现,套上红色袖章喊人下来,丽丽姐撮尖嘴说:“小孩子嘛,就拍一张照,朵宝宝笑一个——怎么有蛀牙啦,还是闭起来吧。” 云焕听得笑了,摸出一根烟来点上,微眯起眼睛看明月:“有结果了?” 明月摇头,小声道:“我妈妈说你是啃老,但我觉得不是。虽然我一直啃着,可能没有什么发言权,但我觉得云医生,应该是有办法的。” 云焕又笑,桃花眼微微扬起来,带着一股散漫。他夹着烟的手往她鼻子上一刮,说:“你俩的对话真有营养,成天琢磨这个有什么意思?” 明月道:“你说我可以,别说我妈。” “行行行”他点头:“以后她再不放心,你明确告诉她,我一直有在外揽活,所以挣得还可以。当然我家对我确实有支持,这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 “揽活?什么活?”明月眼神里透着那么一点不怀好意,sǎ一 iá一仪似的将对面一通打量:“怪不得云医生年纪轻轻就虚了,原来是这么回事儿。” 这话四舍五入,约等于是说这男人不行了,云焕一通笑,抓过她的手分筋错骨的一通揉,反问:“我虚不虚,你不清楚?” 明月耳廓一阵发热,忍不住瞄一边的丽丽姐跟朵朵,脸上忽地一重,热乎乎凑过来男人的鼻息。她瞪眼去看,他带着一脸餍足笑意地重新站好。 手还在他那里,已经换成缓慢柔和的力度,他声音也是若有似无的,问:“你妈妈什么时候才走?” 有些东西,忍得时间长了,化成一桩朽木,久而久之也就算了。一旦沾过雨,吹过风,心底冒出的杂草就毫无节制地爬满整个世界。 恋爱初期时肢体上的接触已经糊弄不了他们,明月近来光是看到云焕,就觉得肚里像烧开一锅热水——换位思考,他应该也不例外。 可惜这几天丽丽姐看她看得紧,不仅一到夜里就开启特务模式,平时他俩稍微走近点都摆脸色看。她管这叫做婚前矜持,省得男人吃完就丢了。 明月想想都好笑,至于么,他们连朵朵都有了 不过此刻仍旧将他手一丢,明月道貌岸然地反咬一口道:“我妈不走,赖着我们了,你也少想那些不健康的,真讨厌。” 云焕只是问丽丽姐去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讨厌了,不过被她挠过的手心痒兮兮的发烫,他张开看了看,又觉得这举动着实挺蠢。 晚上,云焕叫了车,在附近一家极负盛名的馆子里吃野味。丽丽姐吃得嘴歪歪,顾不上擦干净脸上的油就跟他们道:“你们什么时候回去?” 云焕以为她是良心发现,知道太过叨扰,遂放他们独处两天,于是道:“过完周末再走,明月下周要上班了怎么,阿姨,你是不是要去培训了?” 明月实在看不过去,帮丽丽姐擦了嘴边的屑,也说:“就是啊,你到底出来玩的还是培训的?你们医院也没人说你。” 丽丽姐道:“谁敢说我?反了!本来想明天跟他们一道回的,既然你们还玩两天,我就留下来,跟你们再培养一会儿感情。” 云焕:“” 丽丽姐问:“小焕,你不嫌阿姨打扰你们吧?” “”云焕:“怎么会,求之不得。” 丽丽姐夹菜吃:“就说嘛,我多好一人哪。” 云焕:“” 除了丽丽姐,还有另一个人关心云焕回不回去。 云焕一早收到消息,不过等他回到房间,不紧不慢洗过澡,开电视,一边漫不经心地听着新闻,才一边回: 那边魏珊珊立马秒回道: 云焕垂着眼: 魏珊珊: 云焕说: 魏姗姗: 云焕说: 魏姗姗: 或者说,早就知道。朵朵在台里被明月抱跑的那一天,云焕就收到一条来自国内号段的短信: 他当时因为急着找这对母女,匆匆看过一眼就收起来,等到夜里拿出来重翻,才后知后觉地猜到这应该是她。 他并不觉得这是多大的一件事,也没想过需要回复,就像前阵子零星收到的那些一样,彻底删除,抛之脑后,然后去做自己的事情。 她也就保持默契的不再打扰,然后一直到今天。 魏姗姗问: 云焕实话实说: 魏姗姗有点懵: 云焕: 魏姗姗继续沉溺自己的世界: 云焕: 魏姗姗: 魏姗姗发来几个讨好的表情,再小心问: 云焕立刻回: 而且很理直气壮的: 魏珊珊彻底炸了,一通表情包丢来后,给他直接把diàn huà拨了过来:“云医生,你是脑子坏了?还是哪儿有问题?” 云焕道:“什么乱七八糟的。” 魏珊珊说:“焕,你要是哪儿有问题,咱就治,你自己也是个医生,应该知道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最重要是千万不要放弃自己。” “”云焕静静等着她说。 魏珊珊:“实在治不好,也没什么,反正光看你那小白脸,也能就菜吃三年。你何必把事情搞成这样子,对得起爹妈对得起我吗? “我知道你恋爱一直不太顺,可你别灰心啊,虽然你一身毛病,但保不齐有人瞎呢。娶个单亲妈妈,是一步到位了,但孩子不是你的,怎么养也养不亲啊。 “你还不如现在开始,一边治疗一边相亲,反正我看你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去做一点对社会有意义对家庭有贡献的事,也好过有人天天在我这儿敲边鼓。” 云焕问:“说完没?” 魏珊珊一梗:“差不多了,想到再说吧。” 云焕说:“那孩子是我的。” 魏珊珊:“!!” 他把diàn huà挂了。 魏姗姗: 魏姗姗: 云焕压根没在怕的,翻出今天下午,明月站油菜花田里,搂着她的一张,按了原图发送: 顶多偶尔“中”一会儿? 魏姗姗又将diàn huà拨过来:“所以应该怎么办?” 云焕说:“你先消化一下,再好好组织一下语言,帮我打个前哨。等我回去之后,会跟大家解释好的还有,对她更好一点,别布置太多事。” 魏姗姗一股哭腔:“你干嘛老把这种事交给我做!我不管,你自己的事自己解决,免得我搞砸了,你又乱骂人。” 云焕叹气:“废物。” 魏姗姗话锋一转,胡乱调侃道:“不过今晚也有一点收获,终于知道你脸长在女孩身上是什么模样了。” 云焕哼声:“漂亮吧。” 魏姗姗美滋滋地笑了会,轻快地说了三个字:“比我丑!” 云焕:“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9.Chapter 40 明月自邻省回来当晚, 刚一吃过晚饭洗罢澡,立马搂着朵朵上床睡觉。一觉酣甜, 结结实实睡过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家里的餐桌上隔着一杯牛奶,一杯豆浆,油条装在油纸里还散着热气,给朵朵的营养粥一直温在电炖盅里。 云焕清秀的笔迹落在便签纸上:记得吃过早饭再走,我先去上班了。 小小一角, 还用简笔画着浓眉毛的怪蜀黍, 粗粗的手指正指着页尾。明月将纸一掀,下面夹着一份云焕画好的《猫xiǎ一 jiě》。 不同以往多格的表达,这次是个铺满整张纸的彩铅画,上面猫xiǎ一 jiě正用小脚招呼她的脸,她睡着的侧颜一旁冒出巨大的泡泡。 里面是梦也是真, 子弹头的小火车,织了一半的毛衣, 围裙xiǎ一 jiě流着泪,身后是洒满星火的夜空跟数不清的玫瑰,怪蜀黍很小一个挂在月亮尖上, 在说什么。 每一个意向都是这些天来共同的点滴记忆, 明月看得边笑边伤感, 怀里乱动的朵朵不明就里地摸了摸她眼睛, 说:“明月?” 明月挠着她咯吱窝, 逗得她直笑, 问:“朵朵喜欢云焕吗?”朵朵立马就点头,“那你以后想和云焕住一起吗?”朵朵又点头。 那就在一起呗。明月将这张图仔仔细细拍好发过微博,连带着他那张写着字的便签纸,一起小心翼翼地夹进文件袋里。 明月休假多天,一回来上班便像打足了鸡血,做什么都用上了百分百的力气,决心用更大的努力报效公司对她的厚意。 不过因为工作定位,她平时对口的多以社会新闻为主,不容易接触那些爱在半夜分手或是出轨的名人明星,也只好又幸好维持着原有的工作节奏。 见她回来,别人还好,小媛第一个高兴,说:“有救了,终于不用既要负责找新闻,又要负责发新闻了。董姐你不知道,你不在这些天,我一连出了好几次事故,绩效都快被扣光了。” 明月虽然身在曹营,偶尔有空爬上网,也会去瞄几眼自己的工作阵地,如小媛所说,确实时常看到有删完重发的痕迹。 现在新闻时效性强,大家为了抢头条,一篇稿子写完,稍微核一下就发出来,错误纰漏时有发生,更要命的是以讹传讹,失去新闻的真实性。 小媛技术好,但英文水平不如她,忙中出乱忘了修改错误,或是因为敏感性差,发了一些不该发的,其实都在所难免。 明月立刻干劲立足,一边安慰小媛:“别烦心,我这不是回来了吗?”一边还有些美滋滋,心想自己其实是挺重要的。 小媛松下一口气,有闲心跟明月瞎白话:“董姐,你这几天玩得很好哦,瞧你气色比之前好多了——”她凑近过来:“白里那个带着红。” 明月不由摸摸腮帮,嘿嘿笑道:“累都累死了,哪里红了,估计早上手重,腮红扑多了。不过心情还不错,有吃有喝,人生几何。” 小媛跟着笑:“董姐,你还是那么逗!对了,你跟谁一道去的?”明月还在搜肠刮肚,想着应该如何描述云焕的身份呢,小媛忽然道:“是孩子他爹吗?” “噗——”明月瞪着眼。 小媛一副情感大师的模样,老气横生地叹了叹:“我就知道。你上次那个故事根本不是随便讲讲的,你是亲身经历有感而发。” 明月持续:“” 缓了好一会儿,明月挤上来道:“小媛,我发现你太可怕了。” 小媛仍旧是那副洞察一切的欠扁表情:“我还猜到iss ei应该是孩他爹的前女票。”她向办公室一边努努嘴:“一早上都来三回了。” 明月只觉得后脑勺一阵凉,一寸寸地往后转过头,一个红唇白面果然站在不远处,四目一对,那人便立刻走开,只留一个高高扬起的长马尾。 明月一阵心惊肉跳:“不会吧?” 不至于吧,放任现任跟前任走进同一家公司,怎么想也不是一个正常人所为。或许是云焕有特别的操作,或许是他无知而无畏? 蹊跷。 明月趁着午休时分,跑进公司楼外的安全通道给云焕打diàn huà,开门见山地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对方一怔,尽管她并非亲眼所见,却还是明显察觉到他一怔:“是不是有人在你耳边吹风,把事情都告诉你了?” 明月腹诽这人消息真灵通,她跟小媛的窃窃私语,拐几个弯都能拐进他耳朵里:“是啊,你好大的胆子啊,可惜事情败露了吧。” “对不起啊。”他说:“本来是想给你一个惊喜的。你这人容易神经过敏,关键时候又容易紧张,所以我一直打算先斩后奏。” 惊喜?有惊无喜吧,神经过敏倒是真的,试问谁和现任的前任在一起,会舒舒服服呢?不过她可不紧张,她只是手痒痒,想找个人练练中国功夫。 明月纳闷:“云焕,你什么意思啊,你这什么嗜好,你是不是有病,非要组个后宫,享受前呼后拥的待遇,心里才觉得高兴是不是?” 云焕彻底听不懂了:“你说什么呢?” 明月反问:“你说我说什么呢?” 云焕叹口气:“你跟我说得是一件事吗?我妈妈跟她先生过来了,我准备周五请他们吃饭,顺便把你和朵朵介绍给他们。” “”明月倒吸口气:“婆婆来啦?” 云焕饶是再怎么装深沉,听她态度这么一百八十度的拐弯,也忍不住噗嗤笑起来。身边同事都扭头来看,他干咳几声掩盖过去,走到窗边。 明月说:“怎么这么突然呢,我还没准备好呢,你说要不要去买点什么礼物,你妈妈喜欢什么呀太贵的,我现在可买不起啊。” 云焕说:“就是怕你这样,才不想告诉你,她什么都不缺,把你自己和朵朵带着就行。就是那天我要空出时间去接他们,可能没办法照顾到朵朵——” “有我呀,我可以早点下班去接朵朵呢。” “这样也好,不会急急忙忙误了事情。到时候我告诉你地址,你跟朵朵直接打车过来。我再到门口接你们俩,我们一起进去,你觉得呢?” 明月觉得一点问题都没有,反正她们有手有脚,想去哪的话,招个出租就可以。不必跟电视里演的那样,非要扭扭捏捏等男人接了才显得慎重其事。 明月于是跟云焕一拍即合,不巧他那边又有突发情况,明月一句极其重要的问题卡在喉咙口还没说完,就被他无情挂了diàn huà。 明月只好可怜巴巴地给他发短信: 云焕回得挺快,语句极其简短道: “”明月立马做贼心虚地看了看四周,笑盈盈中咬着下唇写: 云焕大抵已经进入工作状态,明月等了半晌也没等到回信。 等明月走回自己座位,看见趴在桌上休息的小媛,方才意识到自己得意忘形,居然还忘了一个十分重要的话题。 iss ei到底是何方神圣? 明月于是也趴上桌子,一手撑着额头,一手给李葵发消息: 李葵那头很快显示输入: 明月: 李葵: 明月: 李葵: 明月: 李葵: 明月: 啊,原来不是前女友,那又是什么关系? 明月: 李葵: 明月: 明月在录制节目时认识的那位夏先生,尽管折戟沉沙,早早就被淘汰,却一直很是关注朵朵的动态。明月于是跟他互相交换了联络方式,时不时会聊两句。 夏先生知道她有心要往高雅殿堂走,前几天特意问她要了地址,特别贴心地给她单位这儿邮了两张齐梦妍的演奏会门票,时间是周五下午三点至五点。 明月一心想去,方才挂过diàn huà就做好计划,当天听过演奏会后,满身都是艺术气息地直奔酒店见婆婆。可惜云焕已经确定没空,多出的一张就便宜李葵吧。 然而一直闲出鸟的李葵居然回复: 明月沮丧: 李葵却还有话说,明月一直看着“对方正在输入”那行字,看得眼睛都酸了,这才终于等来她长篇巨作般的一段话。 李葵: 明月把这段话看过来看过去,一连看了好几遍。 李葵字字句句都说得挺好,有理有据,符合实情,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就是有那么一点不舒服。 只是究竟是哪一点的不舒服,她自己也不是很明白。 周五当天,明月早早就把新闻挑选出来,按时间顺序交给小媛。尽管时效性可能稍差一点,起码在数量跟质量上得到了保证。 她在单位用过午饭,又一直候到两点一刻才匆匆启程。小媛拿水汪汪的眼睛目送着她,她笑着揉揉她脑袋:“我时刻关注sh一u ji,有重大新闻一定反馈给你。” 往单位楼下走的时候,还在搜肠刮肚想能找谁一道听演奏会,可惜数过来数过去,发现自己圈子小到,根本就只有李葵和云焕二人。 直到sh一u ji叮叮当当的响,她看着屏幕上泛着绿光的三个字,有点无奈又有点讥诮的想,哦,不,其实她还有另一个小伙伴的。 许梓嘉大约是因朵朵的这次先斩后奏而畏缩,明月带着小姑娘出去录节目的这些天,他不仅没来过一个diàn huà,根本连条信息也没有。 如此人间蒸发两周多后,重新归来,一上来就给了她一个爆炸性新闻:“我们班猪看我不顺眼,把我书包扔出教室,让我滚。” “”明月一阵胆战心惊:“你干嘛啦,惹得人家那么生气。别犯浑,老师都爱让人滚,你现在拎着书包回去还能有救。” “没救了。”许梓嘉一嗤,不知往嘴里扔了个什么,说话含含糊糊的:“男子汉可杀不可辱,他都让我滚了,我还死皮赖脸留着?” “所以呢?” “如他所愿,滚了呗。”许梓嘉把口香糖吹得啪嗒啪嗒响:“你现在在哪,我去找你,我都在外面晃了半天了,饭还没来得及吃呢。” “什么什么,你上午就滚出来了?” 半小时后,明月跟臭小子许梓嘉在市音乐厅内见面。来的路上,她捡到一张优惠券,撕了几张给他买了汉堡可乐吃。 小孩儿都喜欢这东西,许梓嘉一见果然两眼放绿光,抓着汉堡一通猛咬。嚣张的绿头发在脑袋上飞舞,黑发又长出来许多。 明月看得又有点心疼又有点埋怨,问:“你到底怎么惹你们老师生气了,说出来让我评评理,看是他错的多一点,还是你多一点?” 许梓嘉白她一眼,说:“你懂个屁。” 明月反唇相讥:“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不懂。” 许梓嘉道:“三岁一代沟,你算算咱俩之间都隔着多大一片坑了。” 明月灰着脸:“你不提我年龄这茬,能憋死。” 许梓嘉嘴上厉害,其实心里是受用的。他之所以爱跟明月在一块,就是因为明月坦诚又可靠,从不因为大他几岁,就总拿出一副好为人师的大人腔调。 不过 他把可乐喝得咕噜噜响,雪亮的眼睛偷瞥她,合理判断出这份好感,很有可能是建立在颜值的基础上。毕竟他算是个第一眼动物,对漂亮的事物总分外宽容。 明月今天穿得很是隆重,剪裁极佳的连衣裙,颜色极衬她肤色。本就白得不行的一个雪人,今天几乎发亮。可脸上又是红扑扑的,极有活力。 许梓嘉将东西吃得七七八八,果皮纸屑一律装回塑料袋里,环顾四周道:“你这么糙一人,上这儿来干嘛,附庸高雅?” 明月听了一点都不恼,翘着兰花指,从包里不疾不徐抽出两张门票,在对面草包面前挥了挥:“看见了吧,齐梦妍演奏会的门票。” 许梓嘉眼睛一亮,说:“你不错嘛,这票最近炒得可贵!”他伸手要抢,却被明月眼疾手快地晃过:“小气,我就帮你看看座位号!” 明月一哼:“用不着,你还是好好回家,等着你爹妈的狂风暴雨吧。我可要一个人进去,好好享受一顿耳朵的饕餮大餐了。” 许梓嘉连忙站起身,急赶几步揪住明月衣服下摆,说:“什么啊,两张票,你一个人看,太浪费了吧,不如我帮你分担了。” 明月说:“又不是买菜吃饭,煮多了需要多一个胃来填。我就喜欢一个人占两张位,自由,宽敞,有钱。” 许梓嘉板着脸:“我说真的呢。” 明月这才停下来看他,薄薄的票敲在他肩上,说:“那你答应我,一会儿看完之后早点回家,再给你爸妈好好解释一下这件事。” 许梓嘉清亮的眸子动了动,唇角一勾,把票接过来,哼声:“听完了再说。” 明月跟在他后头, 夏先生不愧是团长,送人的两张票都是绝佳位置。他们得以坐在第五排的正中央,据许梓嘉介绍,这差不多是本厅最贵的两个座。 成天吊儿郎当,看起来不靠谱的许梓嘉,对音乐倒是很有研究。从一走进来便指着厅里的摆设跟明月科普,又拿着今晚的曲目单悠闲介绍。 明月小声道:“可以啊。”许梓嘉一脸的得意洋洋,说:“还凑合吧,不瞒你说,我从小弹钢琴的,要不是因为后来玩游戏,现在早是朗朗接班人了。” 明月只觉得头上有牛在飞,想泼他一盆冷水,忽然借着灯光看到迎面走来的一男一女两个,心尖便是一跳。 许梓嘉察觉她异样,顺着她视线往后看,问:“你这什么表情,看见熟人还是鬼。” 明月将他拨开来,仔仔细细再看过,确定没有认错人,半真半假地说:“既是熟人,又是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0.Chapter 41 明月从没想过会在齐梦妍的演唱会上见到李葵, 毕竟她这个人,比她还糙, 比她还俗,大学四年听她念叨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唉,袜子又不够穿了。 为了节约时间睡觉,袜子攒一整月才洗的女人,怎么会有闲情逸致来这地方消磨时光?而她身后跟着的那个陌生高个西服男,又请问是哪位? 李葵显然也已经看到她, 脚步一顿杵在原地, 被后面照常走着的男士撞得一冲。他笑眯眯按住她肩膀,往她脸颊亲了下:“怎么了?” 明月:“” 李葵:“” 同一时间,两人都有被雷劈的感觉。 李葵跟陌生男人的也是嘉位,好巧不巧,正好就在明月他们旁边。明月当即跟许梓嘉换座, 抓着亮闪闪的手包挤过来,变着调道:“怪不得说忙啊。” 李葵讪讪, 身后男人察觉一样,指着明月道:“认识?” 明月没等李葵介绍,完全把自己当做娘家人的伸出一只手, 说:“何止认识, 她睡在我上铺整整四年——董明月, 请问先生怎么称呼?” 男人打量她一眼, 自记忆里拨出这名字, 跟她握手道:“听过, 小葵经常提到你。齐梦泽,喊我梦泽就行了。” 明月觉得此刻若是眼里能喷火,李葵大概已经化成灰烬了:“她向你提起过我?真是我的荣幸,她可从没向我提起过先生你呢。” “不要怪小葵,那是因为我太拿不出手的缘故。”齐梦泽看见明月笑起来,他可能弄不懂女人间的战争,不过凭着一点幽默感,还是能做做气氛调节器。 音乐厅里的灯光忽然暗下来许多,李葵拉着明月先坐下,说:“要开始了,别挡着后排的人。”又用眼神安抚她:“有什么话之后再说。” 明月极不信任的:“呵呵,你会跟我说吗?” 李葵没来由的心里发毛:“当然了,咱俩谁跟谁啊。” 明月忽的噗嗤笑出来,揉揉她毛茸茸的头发道:“逗你玩呢,你有男朋友我当然高兴。知道你是不好意思,不过你嘴真是够紧的。” 李葵心里某根弦绷得更紧:“我我是想告诉你的。” 台上,衣着光鲜的主持人,举着话筒走到台中央和众人互动。他先是台风稳健地向大家表示感谢,随即便介绍起齐梦妍的光辉履历。 明月原本听得认真,渐渐却察觉几分不对,绕过李葵向那先生道:“有个小小的问题,请问,你跟齐梦妍是不是” 齐梦泽礼貌地弯腰凑过来听,笑道:“猜得不错,梦妍是舍妹,在音乐方面小有造诣。这是她第一次在国内开个人演奏会,所以带小葵过来听听。” 明月一边感慨这世界真小,一边戳了下李葵,无声夸奖她眼光不错,说:“你真是太谦虚了,齐先生,你èi èi可以说是红遍全中国了,怎么能是小有造诣呢。” “红这种事,运气占了大头,她自己也清楚人气不过是过眼云烟,还是要在音乐上精进才行。”齐梦泽莞尔:“你还是喊我梦泽吧。” 明月刚要说话,李葵捅了捅她,面无表情地说:“别废话了,好好听吧,来都来了以后,有的是你们说话的机会。” 朋友之间,是该与另一半避嫌。明月心想李葵这人动真格的,我不过和齐梦泽多说了两句话,居然甩脸子给我看,吃醋哦? 明月讨好地去搂她脖子,两个人头碰头,背景是一副亲亲热热的模样。 只有李葵知道,她现在的心境何止一个惊涛骇浪可以形容。她很是心虚的一连看过明月几次,每每撞上她那副傻兮兮的笑脸,心里的愧疚就更深一点。 该怎么向她坦白而不被厌恶,道歉又取得原谅呢? 一无所知的明月,完全沉浸在这场高规格的演奏会中。 尽管之前她有在电脑上看过齐梦妍的shi p,但等女主角真正出现的时候,那股清冷的气质和得体的仪态,还是给了她不小的震撼。 光从上方打下,在她身边落下大小均等的四个影子。她被照得肤白若透,气质如兰,过肩长发与黑亮眼眸,都闪着熠熠的光泽。 她仿佛是天生为舞台而生,稍一摆开姿势便有大杀四方的气场,几乎所有人都被她吸引,高素质的听众也忍不住交头接耳:“真漂亮。” 齐梦妍穿一身白色连衣裙,飘飘如仙,抓过话筒的时候,先向观众行礼致谢,细长的眉眼一低,大家不约而同鼓起掌。 她言简意赅地说道:“欢迎大家来到我的演奏会,话不多说,让我用音乐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 她声音和语调,都极让人舒服,明月想她若是不做音乐家,做主持人c做播音员也会一样受人喜欢。 明月不懂音乐,对一首曲子的界定仅仅只有好听和不好听两种,不过这丝毫不会影响到她对美的享受,一场演奏会听下来,觉得身心都得到了放松。 唯一的美中不足是没有听到她最喜欢的《城里的月光》。 不过在这样高规格的一场盛会里,主人翁理所当然会挑那些考验技巧又著名的曲子,蹭人票才能进来的家伙就别多强求了。 听众席上的灯光点亮,明月像大家一样,发自内心的鼓掌喝彩,脸上还挂着意犹未尽的笑容。 唯一失常的是一惯大大咧咧的李葵,坐也不适,立也不适,不等齐梦妍谢幕,就说了几回要先走一步。 齐梦泽讶异,摸了摸她额头,确定脸色煞白的女人体温正常,问:“怎么突然就要走,我们不是说好了,要去后台见梦妍吗?” 李葵没来得及回答,先被明月抢了先,她很兴奋地说:“什么?你们一会儿要去见梦妍啊?” 齐梦泽向她笑着点头:“介绍姑嫂认识嘛。” 这男人,三句话不离撩人,明月打心眼里为李葵高兴:“看到你们这样真好。” 齐梦泽很宠溺地揉了揉李葵头发,被贴心爱护的女人却一点也没有高兴的样子,拧眉看着明月,欲言又止。 一直被晾着的许梓嘉有点烦了,拍了拍明月的背,懒散道:“到底好没好走?” 这一来倒是提醒了明月,她推这绿毛到身前道:“能带他一起去吗,这可有一个梦妍的小粉丝,铁杆的!” 许梓嘉被拽得往前一趔趄,不耐烦道:“你话还真多哎。” 明月瞪他一小下,面前齐梦泽已然道:“当然没问题,董xiǎ一 jiě要是有空的话,也请一起去喝杯茶吧。” 明月受宠若惊,指着自己鼻子问:“我也可以吗,不会打扰吗?” 齐梦泽:“怎么会,梦妍也是个爱交朋友的,既然是小葵最好的朋友,相信她也会很高兴来认识的。” 明月:“我去!” 李葵:“不行。” 同一时间响起两种声音。 明月不解地望向李葵,齐梦泽也是一肚子雾水。 明月刚想问是哪里不行,许梓嘉又出状况,只见他拿着sh一u ji一阵抓耳挠腮,几分焦躁又有几分松气地说:“我爸来diàn huà了。” 明月连忙向另两人打个招呼,拽着绿毛往厅外走:“快点回过去,别让大人瞎操心。你爸又出差了吧,这次在哪?” 许梓嘉无奈坦白:“老美。” 明月摇头:“又要忙工作,又要忙你,你说他一把年纪了,容不容易?这会才是美国的凌晨吧,还嫌他不够重视你?” 许梓嘉扯了把头发:“我说了,你不懂!” 明月鼓着腮帮,有点委屈:“又不跟我说实话,又说我不懂,话都被你说尽了,你要我再说什么?” 许梓嘉视线一敛,软下来:“以后再跟你具体解释好吧?” 明月这才笑:“赶紧回diàn huà,回家——要不要先去看完齐梦妍?” “不去。”许梓嘉翻她个白眼:“又不是动物园里的猴子,有什么好看的。” “还说喜欢她呢,看起来一点都不上心啊。当然我也不是非要去见她,我又不懂音乐”明月朝他吐舌头:“我那不是为了闺蜜嘛,考察一下他们家。” 许梓嘉不屑:“那有什么好考察的?” 明月道:“当然要看了,两个人在一起,彼此的感情是第一位的,可是如果没有家庭的支持,小家就像风雨里飘摇的茅屋,真的是很难撑得持久的。” 许梓嘉撇嘴:“是是是,你说什么都对。” 明月笑:“这是生活的智慧,你看你之前不懂吧,我说了之后,你就理解了。” 许梓嘉哼声,不接这番好意,只说:“这家人还不错的,家里算是书香世家,爸妈都是知识分子,她哥是个医生,没听说出过什么胡搅蛮缠的人。” “这么厉害!”明月笑:“是介绍明星的书里看来的吧。” “看个屁,我有第一手消息的,她其实就是——”sh一u ji再响,许梓嘉拍拍她肩,一挤眼:“老头又来diàn huà了,我先走。” 明月连连点头,没过几秒他又回来,手一伸,说:“借我点钱。”明月狠狠打他手心一下:“没钱也敢学人离家出走,浑球!” 送别许梓嘉,明月理一理头发和裙子,才往回走。李葵和那位齐先生也已经走了出来,正在离她不远的地方面对面交谈。 李葵看起来情绪激动,手舞足蹈地说着什么,齐梦泽则是一脸的不知所措,不停用抚摸和言语来给她降温。 走得近了,才听到李葵不满道:“这事儿你别插嘴,我说不行就是不行人不能总是想当然,做什么事之前总该先征求一下别人的意见。” 齐梦泽无奈:“她有哪儿得罪你了?” 李葵:“没有!” 齐梦泽:“那是我有什么问题?” 李葵完全是不讲道理的口吻:“没有!” 齐梦泽:“那你为什么跟我发脾气?” 齐梦泽一双黑亮的眼睛往旁一转,恰好与后面赶来的明月撞上。几分尴尬,几分失措,他朝她笑一笑,再牵过李葵的手,低声道:“好了,别犯脾气了。” 明月心中不免疑惑,走去李葵身边弯一弯腰,倾在她耳边低声问:“突然发了这么大的火,怎么着,不会是我惹的你吧?” 李葵是满肚子的有苦说不出,咬着舌尖,一边看明月,一边心内叹息。种种矛盾在腹内交织打架,直到侥幸稍占上风——万一以后都是陌路呢? 最后是齐梦泽帮李葵答道:“怎么会呢,是我刚刚惹她生的气,正跟我耍小性子呢。我们走吧,梦妍行程很紧,在这儿待不了多久的。” 明月点头:“好呀。” 李葵忽的甩了齐梦泽,硬是跟明月挤到一起去。两个朋友肩并肩手挽手,明月跟她开玩笑道:“别紧张啊,丑媳妇总得见公婆,这才是小姑子罢了。” 李葵看她一脸毫无城府的样子,心想,真蠢。 世界第一蠢。 第一蠢进到后台休息室的时候,正遇上齐梦妍站在一面穿衣镜前擦嘴唇。齐梦妍见她哥带人进来,招呼道:“随便坐,过会儿就好。” 齐梦泽安排两个女士就坐,边说:“没礼貌,第一次见你嫂子就不主动迎接,这么早卸什么妆,一会儿不是说要去见什么人?” 齐梦妍带着笑:“嫂子不是外人,虽然第一次见,但就和家里人一样亲热。还带妆,就卸个唇妆,红彤彤的,出门容易吓着人。” 齐梦泽毫不留情地拆台:“带妆不涂嘴,白乎乎的更吓人。” 齐梦妍笑着将卸妆棉丢了,抹了几下润唇膏,说:“你一天不跟我斗嘴,就觉得心里发慌是吧?”她从那面镜子后娉婷走出,向屋里人道:“嫂子好。” 亮晶晶的眼睛一溜,视线落到李葵身边的明月,顿了顿:“这位是?” 明月这才发觉她又换了身衣服,极为干练的立领白衬衣,荷叶袖口露出一截雪白的膀子,下一身是利落的藕荷色高腰阔腿裤,本就盈盈细腰被缠得更不堪一握。 台上是仙女,台下是御女,截然不同的两面,每一面又都是她。 齐梦泽介绍:“你嫂子的闺蜜,董明月,董xiǎ一 jiě。” 齐梦妍习惯性一笑,礼貌说:“你好。”随即才开始研判般,本就飞长的眼睛微微一眯,更显得细挑锐利,她视线上下来回,看过明月几遍。 明月没来由地觉得背后一阵凉,不太舒服地摸了摸露在外面的脖子,原来不止高处不胜寒,跟搞艺术的人在一起,同样也有空调制冷的效果。 “你好。”明月不由看了下李葵,后者居然也正看着她。 齐梦妍此时要助理拖来一张椅子,坐在三rén iàn前,两条长腿很自然地翘起二郎腿,一手支着下巴,漫不经心道:“今天的演奏会还行?” 齐家的两个兄妹已是许久不见,如今碰头,免不了有一长通的嘘寒问暖c各抒胸臆,话题从近况身体谈到工作打算,最后才围绕到另一主角李葵的身上。 跟齐梦泽的含蓄儒雅相比,èi èi齐梦妍显然要强势独断得多,话题多由她起亦由她终,其他人都只是在尽可能配合她的节奏和步伐。 若不是她的态度始终谦虚有礼,言语又懂得克制恭让,明月几乎要判定这样的小姑子,绝对会是个人人头疼又不好对付的角色。 李葵看起来张牙舞爪,其实外强中干,跟轻轻松松就能掌控全场的齐梦妍之间,大概差了一百个董明月。 而董明月比李葵也强不到哪里去,齐梦妍问她为什么来看自己演出时,她就像是个上课忽然被点名回答问题的小孩—— 还是根本不知道正确dá àn的那一个。 明月说:“我是很喜欢你的,正好又有朋友送了一张票。” “喜欢我?”齐梦妍笑:“真是荣幸,董xiǎ一 jiě最喜欢哪首曲子呢?” “哪首都喜欢。”明月支吾:“说起来不好意思,其实我对音乐一窍不通,只知道好不好听。你演奏的都很好听,很流畅,所以我都觉得喜欢。” 齐梦妍耸耸肩,说:“做音乐的或许还有点门槛,但听音乐的只要带上耳朵就行。所以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只要你觉得喜欢,就是对我最大的鼓励了。” 齐梦妍换了个姿势,喊来助理问时间。 “不好意思,各位,我一会儿还有点事要先走,咱们下次再约?”齐梦妍先站起来,跟哥哥和李葵依次拥抱:“你们之后还有什么约会?” 齐梦泽道:“有新片上映,原本是想去看的。”他声音起初不高,算是和齐梦妍的私语,之后才正常道:“现在先送董xiǎ一 jiě回去。” 明月连忙摆手:“不用的,你们去约会,我那地方离这儿很近的,走走就到。” 李葵抓着明月的手,说:“别废话了,走吧,姐们送你!” 明月说:“真不用。” 齐梦妍打断:“这样吧,你们照常约会,我送董xiǎ一 jiě一程。” 李葵头皮一麻:“不太好吧。” 明月附和:“是啊,太麻烦你了,你还有事。” 齐梦妍接过自己的包,正凑近助理耳边嘱托几句。 抬头的时候便如什么都没听见一般,领着明月道:“走吧,我车停得挺近,出了电梯就是。” “”明月看了看面前一脸和善的齐梦泽和愁眉苦脸的李葵,说:“那就麻烦齐xiǎ一 jiě了。” 齐梦妍将高跟鞋踩得和她人一样干练有节奏:“哪里的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1.Chapter 42 下行的电梯间里, 两个女人并排而站,两张修饰过的脸映在反光的轿门上, 两双眼睛飘忽到左,飘忽到右,最后,不由撞到同一点。 明月有几分尴尬的迅速挪开,解围般挑了挑眉梢,再抿一抿唇。齐梦妍却大大方方从里面打量她, 顿了顿, 道:“董xiǎ一 jiě长得很漂亮。” 有人夸奖,不好再装深沉,明月笑着自轿门上看向她,说:“谢谢,齐xiǎ一 jiě才是真漂亮, 身材又好,我要是个男人, 一定早就爱上你了。” 齐梦妍一笑:“哦?那真可惜,不然我就不必做孤家寡人,可以顺利脱单了。” 明月也跟着乐, 方才压抑的气氛终于松下来不少, 明月试着跟她拉近乎地道:“齐xiǎ一 jiě还单身哦?”对方点头, 她说:“时间问题。” 电梯门开, 齐梦妍挡着门框, 让明月先下, 自己随后一步迈出来,抓了抓蓬松的长发道:“是啊,时间不会骗人,只要愿意等待,总会得来最好的那一个。” 明月说:“有时候等待还不够,也要主动出击呀。” 齐梦妍侧过头来笑着看她:“所以,我回国了呀。” 明月惊讶:“看来是有心仪的对象,那就预祝早日成功。” 齐梦妍点头嗯声:“多谢——我确实是,势在必得的。” 齐梦妍开一辆奔驰小跑,纯白色,跟她人一样干净又利落。车里打扫得纤尘不染,东西都整整齐齐摆放到位,没有一点凌乱的样子。 中控台上搁着一个摇头玩偶,泥塑的质地,q版造型,样子很是可爱。许是年头有些久了,玩偶颜色有些褪了,几块地方明显有修补的痕迹。 齐梦妍见她一直盯着这玩意儿看,曲着手指碰了碰它头,说:“好玩吗,照着我脸捏的。”后者点头,说:“还真有些像,而且挺精致的。” 齐梦妍将车发动,说:“还没问你要去哪儿呢?” 明月这才将视线从那玩偶上移开,答了个酒店的名字。 齐梦妍说:“巧了,正好我也要去那儿。” 明月笑:“那太好了,不耽误你时间。” 车子缓缓开出地下停车场。 在此之前,助理已经齐梦妍打过掩护,吸引过一波记者的注意,她关好车窗,戴上墨镜,很顺利地离开了这处地方。 音乐厅和酒店都在cbd中的黄金地段,两处相隔并不算远,只是因为赶上晚高峰,途中难免有加塞堵车的情况。 车子因而开得停顿,明月有点不太舒服,把车窗开大一些。 齐梦妍瞥过去一眼,说:“不好意思啊,董xiǎ一 jiě,我好久不开车了,以前就是马路shā sh一u,还请你多多体谅。” 明月说:“没有,挺好的,是我的问题,我一直有些晕车。” 齐梦妍开了储物箱,扔过去一盒口香糖:“吃点这玩意儿呢,看能不能稍微缓解点?再熬一下,过两条街就到。” 明月接过来,说:“谢谢。” 齐梦妍问:“一会儿是去吃饭吗?”明月还给她一个不解的神情,她说:“你不是要去酒店吗?家庭聚会?朋友派对?” 她语气淡淡,墨镜后的两只眼睛始终盯着路况,明月知道她对这话题并非真感兴趣,多半还是为了给她解闷,缓解她晕车时的苦楚。 明月心中感激,答道:“算是家庭聚会吧,有很重要的长辈要见。” 齐梦妍说:“怪不得穿得这么漂亮。” 明月又道谢:“你呢?” 齐梦妍:“差不多,也是去见很重要的长辈。”她长睫忽的一低,嘴角噙上一抹笑:“当然还有其他更重要的人。” 嘴里的口香糖已经嚼开,过分的甜,明月:“哦。” 齐梦妍忽然直起身,盯着仪表盘上的时间看了眼,道:“你聚会几点开始?我看现在还早,你不如先跟我去那边商场买个东西,一会儿我们从那边插过去,比在这堵着瞎等要来得快。” 明月点头:“你决定就行,我没意见啊。” 齐梦妍说着就跳灯拐弯,绕进一边的商厦。她车小灵活,随便找个缺口开上广场,往其他车之间的空隙里一挤就行。 明月跟着下了车,随她径直走进商厦面朝大街的中心区域。 这里是奢侈品和珠宝的天堂,逛的人并不算多。明月平时也只是远远看一眼就调头离开,这还是头一次正儿八经地在里面打转。 齐梦妍踩着高跟在前领路,长发披在肩上,随着走路的频率起伏飘动。她美丽又高傲,自信如同与生俱来,由内而外的散发,引得周围路人频频来看。 明月忽然觉得自己像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小跟班,尤其是齐梦妍往心怡的店里去时,冲她霸气的那么一指,她便彻彻底底沦为听人使唤的助理了。 齐梦妍进的是间名声响亮的珠宝店,甫一进入便目标明确的往翡翠一边走去。她眼光毒辣,口味刁钻,轻轻一扫,就说店家糊弄人了。 正往手上戴白手套的店员听她这么说,描着精致眼线的眼睛不留痕迹地将人一打量,便指着后方古色古香的陈列室道:“请随我到后面来。” 一路上,店员询问她的需求,收玉者的性别c年龄和喜好。 齐梦妍虽然告诉她是个五十出头的中年太太,极其挑剔,请她推荐,其实心中已有dá àn,指着一对颜色翠绿的耳环道:“给我看看这个。” 店员说好,小心解了柜台上的锁,拉出首饰盘,戴着白手套的一只手在上稍微擦了擦,随即递到齐梦妍手里道:“需要我帮忙佩戴吗?” 齐梦妍摇头,朝着她拉过来的高清镜子,往耳朵上快速挂好。自己左右看了看,再侧过头来看向明月,问:“怎么样,还凑合吗?” 翡翠不大,但水头很足,绿莹莹的两滴像泪水,衬得齐梦妍肤色更加细腻白皙,下颔曲线被修饰得更显优雅,连着天鹅颈般的脖子,美得不可方物。 明月看得有点呆,说:“怎么能叫凑合呢,简直好看得不得了。” 齐梦妍笑了笑,将耳环脱下来,往她脸侧比了比,说:“跟我其实不搭,你戴才叫好看呢。你气质古典,用翡翠来衬是很适宜的。” 她将耳环扔在那垫子上,说:“给我包起来吧。” 店员喊来同事帮忙,说:“没问题,是刷卡吧?”又问:“要不要再看看这一对,水头比这还要好,价格的话可以给您到最优惠。” 齐梦妍摆手:“不是钱的事,送人的,太贵了怕不肯收。而且就是要有点不完美才好,这才能让行家拉着你手具体聊。送个一步到位的,只顾着看首饰顾不上看人,这多尴尬。” 店员说:“xiǎ一 jiě真是聪明。”她看到一边明月,问:“这位女士有什么需要的吗?我们这儿近来货到的很全,一定有您喜欢的那一款。” 明月连忙摇头,说:“不用,我是陪她过来的。”她眼巴巴地往这里头看过一圈,腹诽人比人果然气死人,齐梦妍买首饰如挑青菜,她却只看一眼标签就晕了。对她这种穷人而言,ài shèn已远远不够,卖身才能有救。 齐梦妍速战速决,从购物到开车不过花了短短一刻钟的时间。她随即绕过一圈商场停车场,顺利躲过一段堵路,很快到达酒店。 两人在门前广场分开,齐梦妍找地儿停车,明月找丽丽姐要孩子。 没想到diàn huà一接通,丽丽姐语气很是不友好地说:“喂!干嘛!” 明月吓了一跳,问:“你干嘛,和谁发脾气呢?朵朵呢,你接到没有,今天是你女儿的大日子,别给我一到关键时候就掉链子!” 丽丽姐说:“谁掉链子了,你这个丫头怎么那么不相信人呢!朵朵给你接着了,人也差不多送到酒店门口了,我说你怎么还不到啊?” 明月朝着酒店门口看,那儿鲜花满坑满谷,又堵着一团人,到处都是乱糟糟的,说:“我来了呀,你在哪个门口,怎么没看见你?” 丽丽姐说:“正门,正门,我还能去哪个门等你牙!快点过来啊,我在这儿被个老妖婆打了,现在正跟她理论呢。” “啊?”明月头大:“你又跟人吵架啦!” “怎么叫‘又’呢,是你妈被人欺负,正义反击!” 明月忧心忡忡,几乎小跑:“别冲动,你等我!朵朵呢?” “朵朵能怎么样,当然好着了,一直小鸡儿似的被我护着呢!”丽丽姐一清喉咙:“就是流了两滴眼泪水,没什么大事!” 明月:“” 丽丽姐说被人讹的时候,一旁被指认“打人”的中年女人拽住她胳膊,不服气地说:“你把话说清楚,谁是老妖婆,谁打你了,不带这样颠倒黑白的。” 丽丽姐白她一眼,拖着朵朵走到一边,等把diàn huà说完了,这才又施施然回来,下巴一昂:“谁回答我,我就说谁,我还能有病到满大街逮个人就数落?” 中年女人一噎,又是好笑又是好气,半晌方道:“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跟你这种人,简直没办法交流。” 刚刚这事儿说复杂不复杂,说简单又挺蹊跷,一切归根结底一个字,巧。 今天日期好,赶日子结婚的新人特别多,市里最好的酒店自然也是高朋满座,新人布置的鲜花扎得门脸花团锦簇,熙熙攘攘的宾客已经开始入席。 女人坐车来这酒店用餐,因为泊车小哥供不应求,她又实在懒得多走一段路,就让人将自己放在酒店门口的下客区,由他们去找位置停车。 从车里下来的时候,脚踝扭了下,她起初没注意,走到门前才觉得痛感明显,旁边人流一擦已过一带,她就有些站不稳。 那不爱说话的小女孩就是这时候窜了出来,软软的小手往她屁股上推了把力气,又贡献了自己毛茸茸的脑袋给她当扶手。 女人向下一看,恰好撞上那双圆溜溜的桃花眼。小孩长得很讨喜,皮肤又白又嫩,扎两个翘翘的小马尾,五官精致得像是画报里拓下来的。 她心里一嘀咕,觉得这张小脸可真像一个人,帮她理了理乱了的刘海道:“谢谢你哦,你叫什么名字呀,你父母呢,怎么不在旁边?” 小孩不说话,也没有多余的表情,反复绞着两只小手,就像听不懂话似的看着她,大眼睛扑闪扑闪地眨动。 女人心想,这是听不见,还是不会说话?于是不免爱怜地再摸摸她脸,往四周看过一次,又问:“你是不是跟爸爸妈妈走散了?” 小孩仍旧沉默。 问附近人,都说不知道,她更觉得责无旁贷,要帮这孩子找到回家的路。她于是掏出sh一u ji,道:“你知道父母的diàn huà吗,不行的话,我就要报警咯?” 云焕近日繁忙,朵朵已经几天看不到他。知道今天晚上要跟他吃饭的事后,足足兴奋期待了一整天。 傍晚丽丽姐来接的时候,她高兴得手舞足蹈,不受管束的一会跑到东,一会跑到西,丽丽姐就吓她:“你再这样,我就报警,jg chá叔叔最讨厌不听话的小孩。” 朵朵跟其他孩子一样,对穿zhi fu的有天然的敬畏感,一听jg chá叔叔要来抓她,再被丢进黑漆漆的小房子,立马就怕得不行。 直到现在仍是一激灵,抓着这陌生女人的手道:“不要报警!” 女人一怔,心想不是聋子,不是哑巴,话说得挺利索的,就是反应太慢。她刚要再问朵朵父母在哪,后头恰好有辆扎花的车过来。 原本放行李的平板车,如今堆满了婚礼要用的糖盒,推车的被挡在后面,大声吆喝:“让一让啊,让一让” 人群散开,女人也往边上走,只有朵朵还呆呆杵在原地。她吃一惊,去推朵朵的时候连连喊着“喂喂”,推车的也发觉不对,拉着两旁的杆子急刹车。 丽丽姐过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人以猛虎之姿推倒朵朵,小丫头片子一连往前蹦了几下,最后倒插葱似的摔地上。 朵朵当即就哭了。 丽丽姐一阵小跑,去给她扶起来的时候,小女孩鼻头破了,又磕了嘴唇,鲜血淋漓得十分吓人。 丽丽姐那叫一个心疼,索性将方才找朵朵时的气恼一股脑全抛在始作俑者身上,大骂道:“年纪这么大还欺负小孩,要不要脸啊你!” 做好事的被打成坏人,女人又好气又好笑道:“没搞错吧,这位女士,我这帮忙难道还帮错了,刚刚很危险啊你知不知道?” “我不知道!”丽丽姐头一昂:“我只看到你把我孙女儿推倒了,小脸也磕破了,你还趾高气昂连个道歉都没有!” “我道歉?我道什么歉!”女人无奈笑着,说:“大家都给评评理,今天到底是我不是,还是这人不对,简直不可理喻。” 四周看热闹的纷纷帮女人解围,刚刚推车的小哥也来摸着头道歉道:“跟这位阿姨没关系,是我太着急,推得时候没看路。” 丽丽姐气焰大灭,兼被众人数落面子折损,硬着头皮嘴犟道:“好好好,就算不是因你而起,你不能小心点,看把我们家朵朵弄得这一脸血!” 女人气得一时半会说不出话,许久才道:“你这个人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能把她扯出来就算不错了,你反倒还怪上我了?” 丽丽姐横眉:“谁是狗了,你别骂人啊!” 女人说:“骂人怎么了,我就是涵养好,不然早就打人了!” 丽丽姐得理不饶人,指着周围道:“听听,她还想打人!” 朵朵这回是真被吓到了,一面是丽丽姐的大发雷霆,一面是众人的指指点点,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乱跑让他们生气了,抱着丽丽姐的腿,大声道:“不报警!” 丽丽姐倒像是被提醒了,说:“对呀,报警,让jg chá来处理,” 朵朵“哇”的一声哭得更伤心,丽丽姐哄了一会儿不见起效,往她背上打了下,说:“还敢哭,不都是你啊,老瞎跑瞎跑的,婆婆多着急呀!” 明月顺着哭声过来,喊:“朵朵?”小丫头耳朵一动,丢开丽丽姐扑到她怀里。明月心一颤,问:“朵朵怎么啦,怎么嘴上都是血呢?” 小女孩说什么也不肯把头抬起来,埋在她怀里一阵悲恸大哭。 明月心疼得要背过气去,看丽丽姐,她扁嘴背过身去不发一言,看四周,到处都是指指点点说“这是什么事”c“这人怎么这么不讲理”的路人。 正对面,一个模样雍容的中年女人看着她们,问:“还报不报警了?” 明月知道丽丽姐是个比她还会无理辩三分的人,再听听身边人的议论,差不多能知道这事的来龙去脉。 她一边安抚朵朵,一边向那女人道:“这位阿姨,不好意思,我想肯定是有什么误会。如果刚刚有哪里冒犯到您,还请多多谅解。” 女人一哼,心中仍旧愤懑,冲着明月道:“你们这家人啊”一塌糊涂!她眼睛忽一亮,看到自己先生跟儿子,招了招手,道:“在这里。” 亲密的人之间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应,身后有新的脚步响起,明月便立马一怔,像是收起背上重重叠叠的鳞甲般,提起戒备。 隐隐之中,总觉得是他来了。疑惑中头皮发麻地转身,果然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俊朗的面容。 云焕见她也有几分惊,多的是喜,很自然地搂过她肩膀,修长的手指勾过她下颔,亲昵地挠了挠:“来得挺早啊朵朵怎么哭了?” 云焕方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出气氛有异,他左右转头,依次看过身边的人。 方才那位中年女人这时问:“儿子,你搞什么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2.Chapter 43-44 这一次的朵朵很难哄好, 云焕单膝跪在地上,膝盖都磕得隐隐生痛, 可无论他怎么劝说,朵朵还是不肯从明月怀里出来。 她手脚并用地缠在明月身上,像一只张牙舞爪的小兽,脑袋顶在她的胸前,虽然已经止了哭,时不时还要抽泣两声。 明月拍着她背, 轻声道:“就让爸爸看一眼不好吗, 妈妈知道你很疼,让爸爸给你吹一吹,马上就会好的。” 朵朵仍旧不愿意,两条小腿夹着她腰摆动着,嘴里蚊子似的哼哼唧唧着, 含含糊糊地用英文反复道:“n一pe,n一pe” 云焕不得不承认, 尽管他早已通过半年的时间跟女儿建立了良好的革命友谊,可真当考验来临时,她还是更倾向于向自己的妈妈找温暖。 云焕从地上站起来, 两手插袋思忖片刻, 想到近来去学校接她, 她总是喜欢把零食分给自己班里一个留着蘑菇头的小男孩。 云焕每每问起, 她总跟他岔话题, 他有回按着她肩, 问你是不是有喜欢的男孩时,她瞪大眼睛很认真地答非所问:“jiy不是我的男朋友。” 云焕这时摸了摸朵朵的小脑袋,说:“就给爸爸看一下好吗,脸上如果留疤的话,jiy以后可能就没有那么喜欢朵朵了。” 朵朵忽然倒吸口气,侧脸因为咬紧牙关鼓起一小块,她撅着嘴很是认真地想了片刻,这才将头抬起来,可怜巴巴地看着云焕。 云焕看着她的花脸,心中情绪一时很难形容,九分心疼,余下一分让给酸楚明月强压他一头也就算了,什么时候,连小屁孩jiy都比他重要了? 朵朵摔倒的时候,额头先着地,连带着磕破了鼻尖,牙齿碰上嘴唇。经过一段时间,她额头已经发青,上嘴唇外翻,尽管不流血了,却肿得很厉害。 云焕将她抱进怀里,用腿将她夹得紧紧,用从酒店要来的生理盐水给她仔细冲洗。小姑娘又疼得哭起来,两只小手不停抹泪。 他不停安慰,说“就好了”,摸摸她细滑的小脸,亲了又亲。 明月坐在一旁帮不上忙,视线不由掠过一边圆桌上正襟危坐的两位家长。云妈妈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们这边,一旁丈夫正倾身向她,小声地说着什么。 房间里声音很多,明月却觉得格外的静,一根弦紧紧绷在脑子里,她甚至能听见那之上因为过分用力发出的吱吱声。 太巧了,然而巧得这么不合时宜,巧得这么功亏一篑。明月精心准备了那么久,头一次跟云焕家的长辈见面,仍旧被他们捉到了自己最狼狈的一面。 怪丽丽姐是来不及的,她或许为人冲动,说话难听,但她归根结底是为了维护朵朵。而她为什么去接朵朵,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明月几乎叹出声来,还不是因为自己要在这关键关头,去看一场完全看不懂,却因为这个那个很无聊的原因,一定要去看的演奏会? 焦躁的情绪会传染,一向手稳心冷的云医生在给女儿清理的时候,因为重手弄得她大喊。明月更加坐立难安,尤其是看见云妈妈起身的时候。 云妈妈已经不知道先明月一步叹了几口气,原本以为只是一场普通的晚饭,谁知道儿子会搂着一对母女过来。 云妈妈起初怒发冲冠,以为儿子找了个未婚母亲,随即在听到他在孩子面前自称“爸爸”后,松下一口气的同时添上另一重气。 云焕自小乖巧聪明,念书工作从不让人操心,她也理所当然认为这样全能的儿子,绝对可以处理好生活中的所有事。 哪怕他一连被同样的理由甩了两次,一次比一次消沉,近年尤其清心寡欲,大有要单身到底的架势,她也不曾像今天这样震惊过。 试问这世上有几个母亲,能一下接受突然冒出的第三代。不是一个月两个月,甚至不是一岁两岁,而是会跑会跳,张嘴就会说话的大孩子。 她的儿子如何一夜之间就有了私生女? 她妈妈还有那样一个不讲道理的亲人,她们母女的生存环境和家庭教育又会有多好?云妈妈几乎是第一时间,就质疑起这家人认亲的动机。 云妈妈朝明月他们一边走来,小孩哭喊得很厉害,挥着小手,怎么也不肯乖乖坐着让云焕帮忙处理伤口。 木讷又淘气,偏执又乖张,尽管她长着一张跟云焕童年时堪称一模一样的脸,却仍旧不能唤醒云妈妈心底的那点喜爱。 特别是在朵朵看见她后,身子一缩,躲进云焕怀里的样子,活像一个畏畏缩缩的小耗子,却又没有耗子那样的口才。 云妈妈出于最大的善意,将一粒糖放进她手里时,她也很不识时务地将之一扔,拼命要回到明月怀里,柔柔说着:“回家。” 明月十分不好意思,代朵朵接过那枚糖,跟她头靠头着说:“不能发脾气,你看奶——她对你多好啊,是甜滋滋的糖哦,我拆了放朵朵嘴里哦。” 朵朵仍旧是不要,一点面子不给地把糖丢地毯上。明月拧着眉捡起来,向云妈妈抱歉道:“朵朵平时不这样的,今天可能是被吓到了。” 云焕在旁收拾东西,附和道:“又受了伤,肯定是会不高兴的。”他看向自己母亲,带点责怪的口吻道:“刚刚到底怎么回事,朵朵摔得这么重?” 明月咳嗽:“云焕。”他方才抿了抿唇,道:“算了。” 云妈妈听儿子又提方才的事,刚下去的火又冒了上来,明明她是一片好心,怎么逢人就被当过街老鼠打,她难道是故意要让这孩子摔倒的? 而更气不过的还不在于此。 她养到大的儿子,舍不得打,舍不得骂,平时要跟他说点什么,先在肚子里打上三遍草稿,怎么忽的就被一个女人的一句话个眼神给遏制住。 更心寒的是,他居然听了。 云焕此时起身,扶着身边明月也一道站起来。他从明月手里接过朵朵,又跟她站得极近地依偎在一起,同往圆桌旁边走。 云焕指着身边人道:“妈,叔叔,刚刚太急,没来得及跟你们正式介绍——这是明月,我女朋友,这是朵朵,我女儿。” 挺怪异的三段关系,自他口中说出,却又是那么自然而然到理所当然。他的继父先反应过来,轻敲桌子道:“好,好,先坐下,马上走菜,大家边吃边谈。” 云妈妈绕过半张桌子,回到自己位置上,小声跟先生呢哝着:“这算怎么回事?”先生朝她点了点头,向大家说:“欢迎,早就盼着跟你们一家吃饭了。” 桌子很大,然而餐具只准备了四份。云焕喊来fu u员多添一份:“要儿童专用的,再搬个儿童座椅,就放我旁边好了。” 明月这时抓了抓他外套下摆,凑过去小声道:“我给你妈妈带了一份礼物呢。” 云焕不由拧眉:“什么时候买的,不是要你别费心思吗?” 明月朝他挤了挤眼睛,抓过自己亮闪闪的手包,示意东西就在里面:“应该的呀,其实就是一条很细的链子,不值钱的。” 饭还没开始吃,小两口先靠在一起交头接耳起来。云妈妈看着实在不舒服,装模作样咳嗽两声。 云焕终于有空理会到她,说:“妈,明月知道今天要见你,来前特地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 这倒还算有几分像话,云妈妈说:“来吃饭就最好了,还带什么礼物。我什么都不缺,让你破费了。” 听她语气缓和许多,明月一颗提着的心才放下些,说:“这是应该的,就是不是什么好东西,阿姨不要嫌弃。” 明月说着站起身,云焕给她加油鼓劲似的拍了拍她屁股。她朝他一笑,信心更足,抓着包往云妈妈那边走。 中途包厢的门被敲两下,被人由外嚯的推开,一阵高跟鞋干脆利落的响声顿起,紧跟着有清亮的声音道:“叔叔,阿姨,我来晚了。” 明月抬头,对上来人眼睛,当即猛的一怔。云妈妈也是刷得起身,一脸煞白,心想糟了,居然把她给忘了。 齐梦妍方才停过车子才又想到,云焕妈妈不仅酷爱翡翠,还对玫瑰情有独钟。于是急急忙忙又去酒店隔壁买了一束鲜花,这才信心满满地走了回来。 不想开门一刹发现里面不只是一家三口,她方才载过的董xiǎ一 jiě居然也在其中——继而后知后觉地想到,原来对这名字的熟悉感并非空穴来风。 她跟云焕在一起的那些年,总有一个名字是禁区。只有他那些倒霉室友,会在一边吃她买来的早餐时一边说:“你比董xiǎ一 jiě好,她以前只知道给云焕送早饭。” “那你们觉得我会取代她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吗?” “可能性很大哦。” “董xiǎ一 jiě全名叫什么?” “很土,董明月是也!” “那我的目标就是,挤走董明月!” 这世上,会有这样巧的事吗,破镜重圆,旧情复燃,如此迅猛地赶在她之前。一瞬之间,齐梦妍觉得自己串起一切,读懂了现状除了那个孩子。 而恍然大悟的又不止她一个,明月将方才与她有限的联系都想过一遍,莫名的态度,奇异的李葵,摇头小人跟一直等候的人。 还有珠宝店里,那一对价格不菲的翡翠耳环,明月的手被咬在开了一半的手包里,怎么也不好意思拿出她的那份礼物。 齐梦妍毕竟做了多年的公众人物,见识过各类的突发情况,所有尴尬只是一瞬而过,她很热情地跟云妈妈拥抱,将鲜花和耳环都送到她手中。 云妈妈过意不去:“太破费啦。” 齐梦妍笑着道:“只要你喜欢就好啦。好久不见,阿姨还是那么年轻,不对,越来越年轻,以后出门,大家还以为我们是姐妹。” 云妈妈笑得合不拢嘴:“真会哄人高兴。” 齐梦妍很自然地将视线投到明月这边,问:“这位是” 云妈妈一阵心绞痛,说:“哦,这是董明月,董xiǎ一 jiě,云焕的——” “是我女朋友。”方才一直冷眼旁观的云焕,一手抱着朵朵起身走过来,另一只手很自然地搭在明月肩上:“好久不见了,梦妍。” 齐梦妍那张年轻漂亮的脸上,方才流露出几分真正的颜色,她咬了咬微微发颤的下唇,说:“真是好久不见了,云焕。” 云焕视线自她脸上一扫而过,看到自己母亲身上,从容道:“你另请客人过来吃饭,怎么不早点说。梦妍再晚来一步,我们都该开席了。” 云妈妈讪讪,说:“是啊,是我老糊涂了,真不好意思啊,梦妍。” 齐梦妍尽管带着笑意,眼眶却带着一点红,为自己强找台阶地说:“别这样说,阿姨,其实我今晚也是有事的,来这儿就是想跟你说不能陪你们吃饭了。” 云妈妈心一突一突的跳,说:“这样啊那真是太可惜了。” 齐梦妍向大家礼貌道别,心中却一阵矛盾着,迟疑到底要不要折回头,问问云焕手里抱着的是谁。 临转身前,忽地听到他跟她说话,语气温柔无比宠溺无比地说:“爸爸带你去吃饭好吗,有你最喜欢的肉肉。” 齐梦妍脚下立马一踉跄,几乎摔倒,被明月抓过胳膊撑了一把。她回头,骄傲的女人头一次露出可怜的姿态,说:“谢谢。” 明月亲眼看见她脸颊上淌过一条银线。 chapter 44 有过真正的搅局者,这一餐饭吃得不算高兴。 每个人的心情或多或少受到影响,就连原本置身事外的朵朵也因为身体的病痛,歪着身子,板下脸,吃得很不愉快。 中途云焕去洗手间的时候,被后脚赶到的云妈妈拉出包厢,两个往一直道路尽头走。确定不会让包厢里的人听见,云妈妈才说:“怎么回事?” 而这句话,恰恰也是云焕想问的:“梦妍就是你说的老朋友?” 云妈妈被噎了下,说:“你要是早告诉我会带那对母子过来,我怎么会喊上梦妍呢。也真是巧,她近来回国,一直跟我有联络。” 云焕说:“所以你就问也不问我,直接把她喊了过来?” 云妈妈说:“问你,你肯定不同意,当然要先斩后奏。” “知道我不同意,还谈什么先斩后奏,你这完全是故意添堵。” “我还不是想着,你们俩之前那么好,她对你又一直挺上心的,要是能复合的话当然最好谁知道你来这么一出惊天动地的。” 云焕没来由的一阵焦躁,下意识摸烟,想到这里是公共场所,又生生忍了回去,说道:“所以我让你别管我这些事,现在这样,大家都尴尬。” “好了,好心当成驴肝肺,现在什么都怪我。”云妈妈一摊手:“再也不管了,还怎么管啊,你都带着孩子跟她妈妈过来了。到底怎么回事?” 云焕实话实说:“明月是我初恋,孩子的事情是个意外,分手的时候我们都不知道,她后来去了海外留学,一个人把孩子生下来带大。” 云焕对自己的事情从不多说,云妈妈对他感情生活的了解,也仅仅局限在知道他在恋爱中和知道他被甩的两种情况中。 因为时间久远,董明月的名字,他或许提过,或许没有,云妈妈的印象尽管不深,但通过他每次放假在家时煲diàn huà的频率判断,是有过这么一段的。 年轻人的感情,来得快也去得快,当时疯狂的多,能执手到老的少。作为过来人的云妈妈不由感慨:“她能把孩子生下来,还独自带到这么大,一定很难。” 那不仅仅考验一种生理上的承受能力,更是对心理和精神多重的磨砺,母爱是伟大的,但母亲是辛苦的,仅仅谈一个情字,是断然不可能坚持这么久的。 云妈妈拍拍自己儿子的肩膀,说:“所以你现在是怎么考虑的,为了那个孩子,也为了还她这份情,所以要跟她在一起吗?” 云焕眉心忽的一皱,看向对方道:“您是这么想的?” 云妈妈耸耸肩:“生活里总得有些妥协,是不是?虽然今天跟她妈妈吵了一架,我对她跟她家庭都不是很满意,但你们之间毕竟有了血脉联系。” 云焕说:“那您也太小看您儿子我了。” 云妈妈:“怎么讲?” 云焕说:“跟以前不愿意相亲的理由一样,虽然年纪到了,但也不想只是将就的找一个人,再将就一辈子那种人生太敷衍了,不是吗?” 云妈妈:“所以是还有感情咯?” 云焕纠正:“不是还有,是现有的感情。以前因为那样这样的理由,我们都走了太远的岔路。现在回到同一条道路上,没有妥协,我们都努力珍惜当下。” 云妈妈想了想:“你什么意思?” 云焕说:“我希望以后你见到她的时候,想到的第一个身份,不是我孩子的妈妈,而先是我的ài rén。如果说我只是为了孩子,完全可以给她一笔赡养费,甚至更过分的,把孩子的监护权从她手里夺过来。” 云妈妈这才恍然:“知道了,你是怕我和那些电视里的恶婆婆一样,因为她已经为你生过孩子,就觉得她是被完全栓牢的云家人,相处的时候,处处刁难她,甚至不尊重她?” 云焕始终看着她,不置可否。 云妈妈笑起来:“那你也太小看你妈妈了。虽然,虽然我对她妈妈印象是不太好,但只要她真心对你,我是没有什么好反对的,更不会去针对她。” 云焕一直僵硬的脸,此刻方才有松弛的迹象,说:“谢谢你,妈。” 云妈妈道:“谢什么,只要宝贝儿子时常回来看看我,就好了。” 云焕对这三十年不变的称谓极为无奈,笑道:“妈,你又来了。” 气氛活络,云妈妈也敢抱上云焕的手臂,带点撒娇地开玩笑道:“宝贝,你真这么喜欢那个董xiǎ一 jiě呀,她做什么的,家里到底什么情况呀?” 云焕说:“网站编辑,她爸爸去世得早,跟妈妈相依为命,所以她妈妈看起来霸道一点,其实也是环境使然。至于喜欢她什么” 他回忆他们多年后初次的见面,他接送她回家,给她搬运沙发,她飞扬的眉眼,天真的笑容,还有暧昧光线里,起伏的身姿,吟一哦中,细密的汗水。 云焕不由就笑起来:“起初是跟她在一起的时候,很轻松,后来就像吃饭喝水一样成了习惯,心中有牵挂或者,也因为她在合适的时候恰好再次出现。” 云妈妈抬头看他,只见他嘴角噙笑,眉飞色舞,一张脸上陡然生动起来。 尽管单凭条件来说,这个董xiǎ一 jiě和齐梦妍可以说是相差甚远,但如果他现在真的这么喜欢,也就随他去吧。 毕竟齐梦妍当年执意要走时,两家闹得很不好看,她甚至立场鲜明地斥责过她。 云妈妈说:“宝贝,妈妈就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如果,我是说如果呀,这位董xiǎ一 jiě和梦妍同时出现,也没有那个小女孩存在,你还会选择选择的这一个吗?” 云焕回答得很快:“没有这种如果。” 云妈妈扁嘴:“万一有呢?” 云焕说:“生活里没有这么多的万一,既然它只给了我一种可能,我就只会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到尽头。如果真有这样那样的情况,面对它的将是另一个云焕,我都没办法设身处地站去他的立场了,怎么能随意替他回答呢?” 云妈妈搓了搓他胳膊,说:“儿子,你拎得这么清爽,妈妈真有点佩服你了。” 包厢里,则进行着另一场对话。 云妈妈的现任先生杨乾生很善解人意地宽慰明月道:“云焕妈妈就是这样,不该操心的瞎操心,都是云焕好,不是针对你,你千万不要往心里去啊。” 明月心里很感谢,说:“怎么会呢,我也是做妈妈的,可怜天下父母心嘛。” 杨乾生道:“你能这么想就最好了,我刚刚一直捏把汗,特别担心你会有埋怨。刚刚那个女孩,我想你也应该知道的,不过都是过去式了,云焕跟她很久没有来往了,只是她逢年过节会给我们打个diàn huà。” 明月表面诺诺,心中却不敢苟同。云焕跟齐梦妍到底有没有联系,有多少联系,只怕也是云焕的事情,他们并不知情。 毕竟云焕向来独立,跟家里一向不是很亲,否则也不会过年都留下值班,连带她见父母这么大的事,也是见面才说。 而这个问题,恰恰是她现在心中最大的一个结,她恨不得现在就回去与他对质,又不想对质,害怕他的回答不是她想要的那一个。 杨乾生又问:“董xiǎ一 jiě是做什么的呢?” 明月说:“喊我名字就好,我现在算是一个编辑吧,平时有空的时候会写写东西,有出过两本登不上大雅之堂的书。” 杨乾生惊讶:“那还是个作家。” “谈不上,顶多算是个作者,书一直都卖得不太好。”她越说越觉得心虚,小声道:“跟云焕的前任相比,我太普通了。” 杨乾生对这话却不是很赞同:“那就看怎么界定了。在我这里,并不是一定要站在镁光灯下熠熠生辉才叫成功,活在平凡生活里就流于普通。华丽背后总有泪水,往往简简单单才是真。” 明月笑:“跟您说话真舒服。” 杨乾生挥手道:“只是一点小小的人生感悟罢了,你阿姨就经常骂我没野心,所以一辈子碌碌无为啊。不过我倒觉得这样挺好,反正世界上已经有那么多人做大事,总该有些人做点小事。” 两个人聊得甚为投机,一边朵朵忽然弄翻了台上的酒杯。明月立马将她抱起来,避免进一步的水漫金山,杨乾生赶过来擦,让fu u员打扫地面。 朵朵今天受了罪,明月看她肿成香肠的嘴,没忍心多责备她,只是亲亲她小脸,说:“以后要注意了,不可以这么不守规矩呀。” 朵朵耷拉着眼皮,点点头。杨乾生在旁替她解释:“朵朵肯定也是不小心的,小孩子嘛,都喜欢喝点甜的,手上又没有什么力气,所以才洒了是不是?” 朵朵连看也没看杨乾生一下,头一偏,不解风情地靠在明月怀里。方才她流的血已在她衣服上凝固,她偏偏头一个嫌弃,说:“明月脏。” 杨乾生不由笑:“她一直直呼你名字吗?” 明月有点不好意思:“是挺没礼貌的。” “没什么,大了就好了。”杨乾生想给这位大眼睛的小天使一个见面礼,只是摸遍全身也没找出什么来,忽见云焕跟太太推门进来,想起什么,去太太包里翻了翻,回来的时候便带了一个红丝绒的小盒子。 杨乾生说:“云焕这次做得不地道,没有提前告诉我们会带你跟朵朵来。你的见面礼先让你阿姨欠着,这是给朵朵的,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原本是下午给她新买的福气挂坠,小孩戴也是很不错的。” 明月受宠若惊,说:“叔叔阿姨,你们太客气了,心意我领了,但这个我不能要的。”朵朵这时又把头转过来,一点不客气地把那丝绒盒子接过来,明月急得打她手:“朵朵!妈妈以前怎么教你的?” 朵朵手一抖,松了松,盒子恰好掉进云焕的大手里。朵朵哼了哼,眼见着又要哭,被云焕捏着嘴巴,硬是要她忍了回去。他向明月道:“拿着吧,不管怎么说,是他们的一份心意。” 云妈妈这时也道:“拿着吧。” 明月只好收下,指挥朵朵道:“有人送给你东西,你该怎么回答呀,是不是要说谢谢?朵朵说谢谢”她在称呼上有迟疑。 杨乾生说:“就喊爷爷奶奶吧,都是一家人。” 明月看了一眼云焕,他笑着冲她点点头,明月便道:“说谢谢爷爷奶奶。” 朵朵已经霸道地拿回方才中意的小盒子,用胖乎乎的手指沿着缝隙将之打开,随即很果断地将里面金灿灿的东西往地上一扔,再骄傲无比地举着空盒子给明月和云焕看。 “谢谢。”她真诚地说。 所有人:“” 夜里回去的时候,朵朵已睡,明月也是昏昏沉沉一路,歪头靠在椅子上打盹。云焕几次看她,她都闭着眼睛,于是放慢了车速,开得稳稳当当。 回家之后,头一件事就是洗漱,明月换了染血的裙子,放了一盆热水,将朵朵泡在里面,搓干净之后就递给云焕放回床上。 她在这间隙里,简单洗漱。出来的时候,妆容已卸,扎个极短的半马尾,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爬到床上。 云焕抓着她手,沿着柔若无骨的手指一直摸到纤细分明的手腕,随即钻进她睡衣的袖管,一点点挠着她小臂内侧。 明月有些痒地把手抽回来,说:“别闹,困了。”他便顺着这力气倾身而来,温柔地亲吻上她嘴唇,她也躲过了,说:“今晚不行,真的困了。” 云焕一手按上她的肩,隔着薄薄的布料揉着她瘦削的肩膀,轻声道:“就是想吻你罢了,你看你想歪到哪儿去了,以为我一见你就只为了做那件事?” 明月垂着头,把还沾着水的一双脚翘到床上。他也没嫌弃,往自己怀里揣着,手又顺着她弓起的脚,按揉到细腻的脚踝上。 “当然每次见你就想做那件事,倒也是真的。”他忽然吃吃的笑,逗得她也乐了,埋怨:“你这种人,看起来衣冠楚楚,怎么私底下总这么不正经?” 他又凑过去吻了吻她鼻尖,说:“一天到晚都在装模作样,是神仙也累了我只在这里不正经,难道不好吗,你想要我跟你装?” 明月被他蜻蜓点水似的吻弄得浑身都痒起来,说:“好好好,你说什么都对。你装还是不装,我不知道,但我都喜欢。”她纤长的睫毛一颤:“真的,都喜欢。” 云焕扼住她下巴,往上轻轻一提,方才中断的吻终于有了延续,他起初吻得温柔又耐心,等她渐入佳境,便大刀阔斧地加重这个吻。 没有硝烟的战场也扬起掠夺的气味,等绵长而又激烈的一吻停下,双方都是气喘吁吁,她的脚出了汗,他扼住她的手也是一样。 云焕说:“你今天就没什么话要给我说吗?” 说什么,有什么好说,明月摇头:“没有啊。” 云焕问:“真的没有?” 她缓缓抬起眼,落在他那里,带着深沉的光:“你妈妈和你继父都很好。” 云焕笑:“就这么多?” 她点头。 云焕忽然将她双脚拿开,起身整理了一下,再拍拍她的脸道:“起来,换身衣服,知道你晚上没吃饱,带你去吃点夜宵。” “”明月纳闷:“可我困了呀。” 他抬起下颔,松了松领带,又解了颗扣子,英俊里带着一份慵懒的随意:“困也要起来,你没话跟我说,可我有。我可不想明早醒来,发现你又一声不吭的跑了。” 明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3.Chapter 45 公寓所在的地方, 算是地处这片区域的cbd。白日里车水马龙,行人如织, 到了晚上也繁忙不歇,处处灯红酒绿。 大厦后的巷子里正是热闹的时候,餐厅的桌凳都已经摆了出来,烧烤的车子里碳火正旺。肉串靠得油水直冒,孜然一撒,发出滋滋的响声。 明月闻见香味, 方才察觉胃里有多空, 一边捂着肚子,一边找了间看起来清爽干净的店面坐下,餐单递过来,云焕先接过去过目。 点单的时候,男人清亮的眼睛一行行移动, 俊朗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说:“前几天收治了一个病人, 一周六晚的烧烤,硬是吃出了直肠癌,晚期。” 明月:“” 云焕摇摇头:“还年轻得很, 不过三十来岁。送进来的时候, 他太太跪在地上求我一定要把他治好, 我劝了半天把她扶起来, 才发现她已经怀孕了。” 明月:“” 云焕将简单勾了几道的单子递还给一边脸白的fu u员, 朝他笑了笑, 说:“麻烦再给我们来两瓶矿泉水,常温的就行了。” 明月等那fu u员走了,才趴在桌上跟他小声说:“你怎么那么倒胃口,刚刚那小哥估计以为你是来砸场子的,差点要蹦起来揍你了。” 云焕抽了几张纸巾,往她身前的桌子仔细擦了两遍,又不慌不忙用热水烫过他们的餐具,这才道:“我那是免费科普,他还该谢谢我呢。” 明月侧头过去:“呸,不要脸,自己还不是过来破戒。” 云焕说:“还不都是为了陪你,陪你的话就不算是破戒。” 明月拿余光偷偷瞄着他,看了会儿,说:“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云焕挑着一边眉梢:“怎么这么说?” 平日里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的云医生,今天一晚上说的好听话,做的亲昵事,能敌得上过去一周的量了。 人在什么时候喜欢奉承另一个?要么是撒谎,要么是心虚。如果性质更加恶劣点,既撒谎,又心虚,那云医生可真是厉害了。 fu u员小哥端着一盘烧烤过来,云焕又抽了几张纸巾,把每个铁签子前端烧焦的地方细细擦过一边,整整齐齐码在明月前面。 他说:“我之前,是有点事没告诉你。” 明月狠狠咬了一口肉串。 云焕把sh一u ji放到桌上,屏幕的方向正对着明月,缓缓道:“晚上你见到的那个人,叫齐梦妍,她就是我前女友这件事,你应该知道了吧?这半年来,她陆陆续续给我发过几次短信,不过我一直都没回。今天的事情,也是我妈妈做的中间人,事先我并不知道。” 明月默默吃肉,不置可否。 云焕说:“之前听你提起她的时候,我觉得有些意外,所以当时就想问你是不是知道她。后来看你只是单纯喜欢她的演奏家身份,对我们的事一无所知,这件事就被拖了下来,一直到今天。” 明月觉得今晚这肉有点老,嚼得腮帮子很累:“嗯,为什么不说呢?” 云焕说:“觉得没什么必要,只是一个故人,觉得彼此都不会轻易碰到。故意跟你解释,除了此地无银三百两,说不定还要被你说成是旧情难忘。” 明月抿抿唇:“那是不是旧情难忘呢?” 云焕这时变换下坐姿,方才撑着台面的手相叠着交握,他垂着视线紧盯面前的盘子,过会道:“董xiǎ一 jiě想听听我心里的实话吗?” 废话,明月没好气:“难倒你还要把我当傻子玩?” 云焕不由笑,微扬起眼睛睨着她:“也不是,只是假话听了舒服,实话的话多少总多少有点膈应人,所以我得要提前先告知你一下。” 明月甩了手里的签子:“你要憋死我?” 云焕这才道:“说没一点想法,是不可能的,毕竟在一起几年,就是家里的阿猫阿狗,几年后忽然丢了,心里也会难受一阵子。” “刚刚分开的时候,肯定难熬一点。过了两年,什么都淡了,只是偶尔想起来的时候还是有点纳闷。” 他一嗤,带点滑稽的无奈:“我到底哪里做得不好,才会接连被两任女朋友都用同一种方式甩。” 明月明显的一脸不相信:“就只是想这个?我以前听李葵说,你们都已经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了,你很爱她。” 一想到这儿,明月忽的有点激动,坐立难安。 云焕伸手按住她攥成拳的一只手,很认真地纠正道:“我爱过她!” 云焕:“当然会爱过她,就像之前跟你在一起时一样。如果一个男人跟一个女人在一起,他却自始至终没爱过她,那他算是什么男人?” 明月鼻子有些酸酸的,冲得眼睛疼:“那不一样!” 云焕问:“有什么不一样?” 明月说:“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我们都还太过年轻,那时候是不成熟的,对爱情的理解也是不成熟的。跟我分开之后,你有了她,因为有过上一次的失败,所以会更加珍惜和慎重你明白吗?” 明月将手抽出来,捂着脸,深呼吸几口后才道:“你爱她,比爱我要多。” “那可不可以这样说,因为有过上一次的失败,所以我对跟你的复合更加珍惜,我也可以爱你更多。”云焕叹息:“你又摇头了,你是不是想说,人只有一次真心付出的机会,到了下一次就只是对生活的妥协?” 云焕往椅背一靠,两手垂在腿边:“这样还有什么可谈的,反正横竖你都觉得我们是凑合了。” 明月捂着脸坐了好一会儿,终于忍受不了巷子里吹来的横风,屁股一抬,头也不回地往公寓的方向走。 云焕立刻往台上扔了钱,拿过sh一u ji,一直紧紧跟在她身后。灯光之下,两个影子,她快一点,他也便快一点,她慢一点,他就跟她并肩。 街上终于冷清一些,城市里漆黑的夜空,完全看不到一颗星星,道路旁huáng sè的路灯只开了半边,绕满了乱飞的虫子。 摆乱的车子,踩烂的塑料,醉酒后骂骂咧咧的踉跄人影,还有深夜里,一个跟着一个,失意的人。 明月抱着双手走进夹巷,被一只忽然窜出的猫咪吓得大喊。云焕在后拨过她肩,将她一把揽进怀里,轻声地说:“别怕。” 她清楚听见自己的心跳,砰砰砰,砰砰砰,跳得连同胸腔都在一齐共鸣。她十分依赖地偎依进他怀里,跟他紧紧地拥抱。 “云焕。”她小声呢喃。 “嗯?” “真的好怕呀。” “什么?” “怕你会走,或是不见。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一开始就擦肩而过。” 云焕抱着她的手越勒越紧:“你在胡说什么啊?” 云焕能明显感觉到她在怀里的颤抖,像是一只淋过雨的猫,走过一条很长的街,却最终只能钻进一个湿透了的纸箱里。 云焕脱了自己的外套,盖在她的肩上,皮肤在薄薄的衬衫下滚烫又干燥。他将她推到墙面,一手紧搂住她的腰,一手扼住她的下巴,很温柔地吻她。 直到她气喘吁吁,脸随着身体一起热得烧了起来,他方才将她轻轻放开,手擦着她唇边的口水,道:“还想跟我擦肩而过吗?” 她慢慢地,拿额头抵住他前胸,不说话。云焕往她头发上亲了亲,说:“董xiǎ一 jiě,或许我们都该诚实点,你说是吗?” 明月一怔,想起那年图书馆里,她对云焕说过同样的话——“云学长,或许我们都该诚实点,你说是吗?” 那时候是他心口不一,行大于言,她却不信邪,非要逼他说出心里的感觉。现在调了个位置,换成她胸有城府,他要得到她的肯定。 可她早已有了自己的小脾气,要像是曾经那个臭屁熏天的家伙一样,吊一吊他胃口地问:“你说什么啊,云医生?” 云焕立刻吃吃地笑起来。 明月到家的时候,朵朵睡得正熟,他们坐在沙发上又依偎了一会儿。云焕就着一盏小夜灯道:“你最近就把这房子退了,搬去我那儿吧。” 明月一怔,眨巴眨巴眼睛看他。 云焕说:“便于管理,省得我一下班,楼上楼下两边跑。你也不用因为一点小事就伤神,可以看看我有没有在你不在的时候偷偷跟人联系。” 明月幽幽道:“可是管得住你人,不一定管得住你心。”云焕立马拧上眉,往明月额头弹了一指,她疼得一直吸气,吐了吐舌头。 云焕第二天有早班,再呆了一会就不得不走。明月送他到门外,听他道:“我正式代我妈妈向今晚的事情道歉,也代那个被前女友联系的云焕道歉。” “以后保证不会了。”云焕说:“也请董xiǎ一 jiě别再有那些稀奇古怪的想法,既然我已经决定要重新跟你在一起,便不会三心二意。就像是只要我往手术台边一站,那便意味着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会绝对专注。” 明月这才露出久违的笑脸,很满足地点点头,随即又有些伤感道:“只吃了一串羊肉,就回来了。你就不会在我生气的时候,先帮我打包带回来?” 无理辩三分,云焕有点高兴又有点忧愁的想,那个他熟识的董xiǎ一 jiě终于回来了。明月又抓着他道:“还有,你sh一u ji呢,我要看你跟那谁的短信!” 云焕翻眼:“刚刚让你看不看,现在想看?晚了。” 明月不肯:“你拿给我!” 云焕只好坦白:“早删了,没什么内容,谁存那么久啊。” 明月黑脸:“那你刚刚还装模作样拿给我!” 云焕笑起来:“男人有时候也是要藏点小手段的。”他走出去,将门带上前道:“外套我有空来拿,你帮我挂起来之前,记得摸一下内袋。” 什么意思? 明月抓抓头发,不明就里地掏了一下口袋,指尖所到处被一个物体挡去前路。她手一蜷,将之取出来,居然是个首饰盒。 盒子与朵朵晚上得到的那个相比,更加精美,更加华丽,每一处细节无不流淌着人民币的气息。而盒子上的品牌l一g一,她是很熟的。 明月还没拆开盒子,心已经先跳了起来,等果真小心打开,看到里面闪闪发亮的钻戒,便又听砰砰两声。 眼前绽开焰火。 明月缓了好一会才说服自己相信这个事实,是求婚吗?送的是钻戒哎!钻戒是代表求婚吗?不然人家结婚戴什么! 她嘿嘿笑着,将戒指套到无名指上,不大不小,将将好就是她的尺寸。 那些不安和气恼,被这碳做的华丽所击倒,明月哼着小曲去拿sh一u ji致谢,却不想恰好接到来自李葵的一条信息: 明月又忍不住心中一梗,思忖再三,给李葵拨了一个diàn huà。 后者正用试探的口吻说:“这么晚还没睡哦?” 明月独自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问:“有事吗?” 李葵说:“想你了呗。” 明月道:“无聊。” “明月?” “嗯。” “今天后来你跟齐梦妍走了后,她有跟你说什么吗?” 明月一边看着手里的戒指,一边问:“她该和我说什么吗?” 李葵噎了下:“我只是问问。” 明月说:“小葵,你知道今晚,我有什么约会吗?” 李葵支吾:“什么?” 明月说:“今天晚上,云焕带我和朵朵见了他妈妈一家。” 李葵说:“那很好啊。” “可惜在吃饭的时候,闯进来了一个人,一个女人。” “” “你知道那是谁吗?” 明月咬了咬牙,说:“小葵,你谈恋爱了,我很高兴,特别是像齐先生那样优秀又有礼貌的人。我衷心为你觉得高兴,真的。” 李葵带着点哭腔,说:“明月。” “可是你不应该瞒着我,难道我董明月就是那样小气的人,会因为他是云焕前女友的哥哥,就阻止你们俩在一起,或是跟你闹崩吗?” 李葵说:“是我不好。” 明月肯定:“当然是你不好。” “我像个傻子一样去看齐梦妍的演奏会,像个傻子一样为你去后台见她,像个傻子一样跟她去为我男朋友的妈妈挑礼物,再像个傻子一样在宴席上见到她。” “你知道我看到她出现的那一刻,心里在想什么吗?”明月气愤难平,捂着自己起伏的胸口道:“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朋友?我把你当闺蜜,你拿我当猴耍!” 李葵抢白道:“我没有!明月,我真的没有!我只是想,反正她跟云焕已经分手了,你们以后遇见的机会也屈指可数,那还不如不知道,省得你徒增烦恼。” “徒增烦恼?”明月笑:“我为什么要烦恼?你不是说了吗,云焕已经跟她分手了,他现在跟我在一起,我们还有一个朵朵,他甚至已经向我求婚了!” “那很好啊。” “那我为什么要烦恼?是不是你打心眼里真的觉得我比不上她,她一出现,就是我有力的竞争者,她稍微勾一勾手指,就能把云焕再次从我身边带走?” “”李葵道:“我没有。” “你有!”明月长叹一口气:“你有。” 甚至连她自己都开始怀疑,齐梦妍那么好,那么闪耀,她却如此普通,如此平凡,如果不是先来一步,云焕又怎么会选择跟她在一起呢? 不管他说得有多冠冕堂皇,承诺有多蜜语甜言,她始终不敢问的一句话是,你究竟是为了我这个人和我在一起,还是为了朵朵和我在一起。 而她也不知道自己对李葵发的这通火,究竟是因为李葵对她的欺骗,还是因为李葵让她看到了自己与齐梦妍间巨大到无法逾越的差距。 明月将戒指放回盒子,说:“我累了。” 也许明天就会好。 也许太阳升起就会好。 但这一晚的这一刻,她累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4.Chapter 46 看到本防盗章的,证明你还不够爱我。  李葵怪声怪气笑了半晌, 忽地掐上她七寸:“外快还想不想挣了?” “”明月说:“其实你也是一片好意, 毕竟我跟云焕两个在一起多年, 现在久别重逢,你有那种撮合的心思也是很正常的。” 李葵得意地哼哼:“今天我歇一天,明天咱们见面谈。” 元月三日,明月接到回国后的第一份工作,幸福的烦恼来自于最好朋友的怜悯。明月忆起那些年帮她带过的早餐,自己先原谅了这一次的趁火打劫。 李葵将一沓文件摆在明月面前, 说:“这事不难, 就是帮忙把上下两份校核一下, 一份是对方发来的一tati一n,包括随后的几份annex, 一份是我自己拟的合同。内容太繁杂, 还有数据对比, 特别是后面的paynt ters, 我真懒得看了。” 李葵嘴皮子说得飞快,明月一边看她, 一边往下扫文件, 说:“到底是在大公司历练过的, 现在说话洋味儿十足。原本我还怕你们说我假洋鬼子,现在想想其实根本不用忍, 你们都是深谙此道的高手。” “忍什么?” “说话的时候夹英文呗。” 李葵哈哈笑:“没办法, 身边人就这德性, 上班还要取洋名,放着大好中文不用,每天你来我往说鸟语。” 明月往签名栏里瞥,说:“我看看你是什么名。” 李葵一仰头:“i li!我才不向恶势力低头。” 明月将几份文件粗粗看过,说:“要我校核是没什么问题,我之前在国外出版社也做过差不多的事,不过你这里面专业术语太多,要多花点时间。你现在做什么,我看这里面还涉及动物实验了。” 李葵指着自己公司一栏说:“搞质量技术fu u的,不过面向的大多都是医药机构。听说过药代这个词儿的吧,他们是帮自己公司推销药品的,我们是帮他们公司测试药品效果的。” 明月说:“那你们平常应该也要跟医生也保持良好关系吧?” “有当然比没有好啦。”李葵拿手在桌上画圈圈:“我们盯医生,医生盯药代,药代再回去盯公司,那我拿到单子的机会也大一点。” 明月往椅背上一靠:“哦,怪不得你对某人行踪那么了如指掌。” 李葵脑中“叮”的一响:“嘿嘿嘿不过前晚我真的喝醉了。” 明月白了李葵一眼,将文件放进手提包里,说:“你以后少瞎折腾。” 李葵求和地蹭了蹭她面前的桌面,说:“你不一直没找着工作吗,我再给你介绍个事吧,我有个客户家里缺个辅导yg yu的,一直喊我帮忙呢。” 明月心内一喜,脸上还维持着矜持:“孩子多大了?” “不大,才高中,什么都挺好,就是yg yu特别烂。小孩儿呢又在青春期,有点皮,不太好管束,之前气走好几个了,就等你去降服了。” 明月一挑眉:“那么多人都不行,怎么偏偏就我能降得住?我可是个淑女呢。” “淑女?”李葵嘁一声:“果然灯下黑,你是不知道自己有多厉害吧?朋友,你对自己好像有什么误解啊。” 明月撑不住笑了,说:“那我去试试,不瞒你说,我真的有点缺钱。” 李葵又往她胳膊上蹭了蹭:“这下不生我气了吧?” 明月隔空往她脸上扇了下。 明月夜里得了那家人的联系方式,等李葵跟他们说明情况,隔天就礼貌非常地回过去了一个diàn huà。 男主人接的diàn huà,说话十分得体客气。明月跟他约好了开始辅导的日子,期间又收到对方发来的一系列与自己孩子有关的信息介绍。 明月于是提前在脑中描绘过这孩子的样貌,那该是一个年纪轻轻,有几分桀骜不驯,却仍旧纯真善良的孩子。 果真见到却大吃一惊,小孩儿染着一头原谅绿,戴钻石耳钉,衣服不爱好好穿,不是塌在肩上,就是露出半边肩膀。 见到她的第一眼,指着自己下巴道:“你觉不觉得我在这儿打个洞,特别酷?” 明月对在自己身上疯狂打洞没有任何兴趣,为此活到将近三十岁,带得还是耳夹。此时咽一口唾沫,实话实说:“我觉得不怎样,不仅钻灰,还漏汤。” 小孩听得哈哈大笑,捂着肚子跑去找他父母,说这新老师是个特逗的人,虽然土了点,不过相信我们可以好好相处。 这话明月一度不敢苟同,想她英文系中一枝花,又是在时尚之都耳濡目染过几年的人,怎么陡然一变就成土包子了? 没想到他父母过来将她上下一打量,居然也得出了相同的结论,转天她从李葵嘴里得到评价:“他们说你看起来很朴素,是个正经人。” 明月:“” 明月在找工作的同时,开始了给许梓嘉补课的业余老师生涯,一周保证三个晚上两个小时的辅导量,每周末半天,为了防止她中途放弃,时薪制。 许家书香世家,三代为医,许氏夫妻都是极其儒雅大方的人物,一生平淡低调,不知怎么生出许梓嘉这样日天日地的混世魔王。 许太太不止一次给明月打预防针,细数儿子使过的赶人烂招,又很是责备地叹口气道:“都是我当年在工作上太过好强,三十大几才生了这个儿子,他怕是脑筋不好,才这么好动。” 明月故此多观察了许梓嘉几次,深感他不是脑筋不好,而是老来得子被溺爱太过,所以才造就了这么一身逆鳞,反正无法无天也无人来管。 身为高龄产妇的许太太没有生出一个怪胎,反倒是她这个年轻妈妈出了差错。她有时候真的想不通,到底是她哪里做得不好,所以才害朵朵变成了这样。 面前晃过黑影,明月回神的时候,许梓嘉正咧嘴笑着,往她面前挥手:“老师你不乖啊,辅导的时候开小差,我要告诉我爸爸的。” 明月不好意思地挺直腰:“对不起啊,我们继续讲题吧。” 她手刚刚指向英文试卷上一空,手背上却被许梓嘉一按,年轻男孩身上暖洋洋的气息透过来,他说:“不急,咱们聊聊天嘛。” 明月耳廓不知怎么一热,说:“你父母给我钱,不是为了让我跟你聊天的。” 许梓嘉微眯起眼睛,像是一眼就看透她似的:“你很长时间不恋爱了吧,你现在多大,你总有三十岁了吧?” 明月有些恼的:“你到底要说什么?” 许梓嘉忽的往后一靠,说:“跟我说两句话就脸红,一看就是长时间不跟男人接触。女人这样很容易老的,你看你都长斑了。” “”明月咬牙:“谁说谁说我没恋爱的,我有男朋友的。” 许梓嘉嘴一鼓:“哟呵,真的假的啊,那你把zhà一 piàn拿给我看看,恋爱中的男女,总不会连一张合照都没有吧?” 明月:“干嘛给你看,小屁孩。” 回去路上,明月一阵后悔,明明知道是个激将法,她怎么就还那么蠢蠢地投入到对方的陷阱里去了呢? 不是二十出头的小姑娘了,居然这么点闲气都受不了。 可是转而一想许梓嘉方才的话,她又觉得心惊肉跳,到家第一件事就是照镜子,问丽丽姐我长斑了吗,丽丽姐丢她个白眼:“真以为自己仙女儿啊?” 问朵朵妈妈长斑了吗,朵朵连看都不看她,等兀自享受过新闻的洗礼,才慢吞吞地告诉她:“明月,你一直都有,最近又多了。” 晴天霹雳! 丽丽姐再给明月拉郎配的时候,明月终于不敢矫情,心想就算不谈恋爱也可以出去散心,有人约会总会更加在意平时的衣品妆容。 就算提升不了多少日暮西山的颜值身材,那起码也能跟人合一次小影,下次许梓嘉再调侃自己,她也有机会掏出sh一u ji炫一炫。 约会当天,明月把自己所有的化妆品一起往脸上招呼了个遍,穿小短裙,薄si à,什么老棉鞋,羽绒服,1000d的加绒加厚打底裤就让它们见鬼去吧! 她把自己折腾成个妖精走上街,等从橱窗镜子里看见自己活脱脱像是个缀满了花朵的大蛋糕时,忽然就领会到那些中途气跑的家教老师的心酸。 餐厅里,一路上都有人向明月行注目礼,她将之强行理解为爱慕,硬着头皮往餐厅内部走,然后忽的,脚下一打滑—— 云焕穿着一件松软的高领毛衣端坐在面前,正往面前的咖啡里夹一块方糖。他垂着眼睛,显出长而密的睫毛,灯光落下,下眼睑上一片阴影。 明月忽然就想起了丽丽姐在diàn huà里说的,今晚这位是医生,高学历,高收入,高颜值,而特别值得为他疯狂打call的是:从来没有结过婚哦! 晕头转向里,明月“嚯”地坐到云焕跟前,她揉了揉疼得不行的太阳穴,说:“怎么那么巧,原来他们给我介绍的人就是你啊?” 云焕听见声音才抬起眼睛,微扬的桃花眼一挑,黑亮的瞳仁里闪过些许惊讶和疑惑,仍旧朝着明月温柔地笑了一笑,轻声道:“晚上好。” 心中却早已翻起惊涛骇浪:这怎么,突然蹦出来一个跳大绳的呢? 云焕没有客气地礼让,将菜单重新送去给女士,而是将之摆放到一边,看向一边的人道:“我们一会儿再点,谢谢了。” 彼此之间都沉默了一两秒,明月一连咳嗽过几声,这才挤出一句道:“你怎么也来相亲啊。”云焕笑了笑,说:“形势所迫。” 明月感同身受:“你也是父母催的吧,老人家就是这样的,催完念书催结婚,催完结婚催生孩子,一胎生完还觉得不够,催出二胎才勉强告一段落。” 云焕摸着绵实的领边笑了笑,说:“是这样。” “做人真挺累的,做中国人就更累,无时无刻不被监视。”明月顿一顿,云焕也就顿一顿,她终于有点不耐烦了:“怎么总是我在说话?” 云焕又是笑了笑,几分尴尬,几分犹豫。手已经拨上线条明晰的下颔,清亮的眼睛再向上一抬:“我,其实是有话要说的” 磨磨唧唧,还像是当年擅长打太极的男孩,明月等着他有什么好话要说,就见丽丽姐穿一件枚红色大衣风风火火走进来。 明月耳边“嗡”的一声,随即跳站起来,拦在她必经的路上,疑惑:“你怎么在这儿,朵朵又一个人在家?你不是答应我会陪着她吗?” 丽丽姐拼命向后使眼色,用戴着皮手套的手捂女儿的嘴,再一脸巴结地向身后人笑道:“我女儿,明月。明月,这是你阿姨,这是我跟你提过的,小王。” 丽丽姐身后果然站出来两个人,一个是跟她年纪相仿,穿着明显比她保守的中老年妇女,一个是穿三件套西装,架一副眼镜的年轻男人。 “小王可棒了呢,跟你老妈一个单位的,才三十岁就做住院医师,高学历,高收入,高颜值。”丽丽姐说得眉飞色舞,又向女儿暗动唇语:从来没有结过婚哟。 明月只觉身体里血液奔腾,争先恐后一起涌上脑子,否则她这张老脸如何烧得旺盛,天灵盖上都热得将冒烟。再看云焕,已是尴尬至极,幸好他已低头,留下空间。 丽丽姐也发现到云焕,刚刚要问是谁,肩上被明月一抓,走到后一张座位。她热情吆喝王家母子一同入席:“看看要吃什么,今晚我做东呀!” 王太太撇嘴:“哪里的话,肯定是我们买单。” 丽丽姐立马咯咯地笑,招来侍应生问:“fu u员,上次我跟朋友在你们这吃的印尼燕窝,你们这里补货了没啊,一定要最好的,次货不行的哦!” 明月正被朵朵一人在家烧得心火旺盛,抓过丽丽姐胳膊问:“你有没有招呼其他人看着朵朵,她晚上要看新闻,要做题,不然她会生气的。” 丽丽姐中途几次要打断她,都被明月装糊涂略过。噼里啪啦一通,对面王太太听得一清二楚,趴过来问:“朵朵是谁啊,你女儿好像很在意的样子。” 丽丽姐一甩头发,瞎话是张口就来,说:“没有谁,就是我弟弟的孙女,偶尔放在我这里,人很调皮的。”她点点小王:“介绍一下自己啊,小伙子就是儒雅!” 此刻云焕的夜间任务也到,他立刻礼貌起身迎了一迎,将菜单递送过去后,便心眼另按地丢到后面一桌去,听那小王讲:“我是骨科的。” 丽丽姐附和:“骨科好啊,医院里,都是履历漂亮,成绩优秀的才留得下。小王也留过学的吧,去的哪个国家呢?” 小王说:“德国。” 丽丽姐鼓掌:“德国!德国骨科就更好了。” “噗——”云焕一时没忍住,失控笑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5.Chapter 47-48 看到本防盗章的, 证明你还不够爱我。 明月说:“你别将自己的过失脱罪于喝醉了, 我见过你酒量, 那么几杯根本不在话下,你就是蓄谋已久多管闲事, 这个仇我是一定要报的。” 李葵怪声怪气笑了半晌, 忽地掐上她七寸:“外快还想不想挣了?” “”明月说:“其实你也是一片好意,毕竟我跟云焕两个在一起多年, 现在久别重逢,你有那种撮合的心思也是很正常的。” 李葵得意地哼哼:“今天我歇一天,明天咱们见面谈。” 元月三日,明月接到回国后的第一份工作,幸福的烦恼来自于最好朋友的怜悯。明月忆起那些年帮她带过的早餐, 自己先原谅了这一次的趁火打劫。 李葵将一沓文件摆在明月面前, 说:“这事不难,就是帮忙把上下两份校核一下, 一份是对方发来的一tati一n,包括随后的几份annex, 一份是我自己拟的合同。内容太繁杂, 还有数据对比, 特别是后面的paynt ters, 我真懒得看了。” 李葵嘴皮子说得飞快,明月一边看她, 一边往下扫文件, 说:“到底是在大公司历练过的, 现在说话洋味儿十足。原本我还怕你们说我假洋鬼子,现在想想其实根本不用忍,你们都是深谙此道的高手。” “忍什么?” “说话的时候夹英文呗。” 李葵哈哈笑:“没办法,身边人就这德性,上班还要取洋名,放着大好中文不用,每天你来我往说鸟语。” 明月往签名栏里瞥,说:“我看看你是什么名。” 李葵一仰头:“i li!我才不向恶势力低头。” 明月将几份文件粗粗看过,说:“要我校核是没什么问题,我之前在国外出版社也做过差不多的事,不过你这里面专业术语太多,要多花点时间。你现在做什么,我看这里面还涉及动物实验了。” 李葵指着自己公司一栏说:“搞质量技术fu u的,不过面向的大多都是医药机构。听说过药代这个词儿的吧,他们是帮自己公司推销药品的,我们是帮他们公司测试药品效果的。” 明月说:“那你们平常应该也要跟医生也保持良好关系吧?” “有当然比没有好啦。”李葵拿手在桌上画圈圈:“我们盯医生,医生盯药代,药代再回去盯公司,那我拿到单子的机会也大一点。” 明月往椅背上一靠:“哦,怪不得你对某人行踪那么了如指掌。” 李葵脑中“叮”的一响:“嘿嘿嘿不过前晚我真的喝醉了。” 明月白了李葵一眼,将文件放进手提包里,说:“你以后少瞎折腾。” 李葵求和地蹭了蹭她面前的桌面,说:“你不一直没找着工作吗,我再给你介绍个事吧,我有个客户家里缺个辅导yg yu的,一直喊我帮忙呢。” 明月心内一喜,脸上还维持着矜持:“孩子多大了?” “不大,才高中,什么都挺好,就是yg yu特别烂。小孩儿呢又在青春期,有点皮,不太好管束,之前气走好几个了,就等你去降服了。” 明月一挑眉:“那么多人都不行,怎么偏偏就我能降得住?我可是个淑女呢。” “淑女?”李葵嘁一声:“果然灯下黑,你是不知道自己有多厉害吧?朋友,你对自己好像有什么误解啊。” 明月撑不住笑了,说:“那我去试试,不瞒你说,我真的有点缺钱。” 李葵又往她胳膊上蹭了蹭:“这下不生我气了吧?” 明月隔空往她脸上扇了下。 明月夜里得了那家人的联系方式,等李葵跟他们说明情况,隔天就礼貌非常地回过去了一个diàn huà。 男主人接的diàn huà,说话十分得体客气。明月跟他约好了开始辅导的日子,期间又收到对方发来的一系列与自己孩子有关的信息介绍。 明月于是提前在脑中描绘过这孩子的样貌,那该是一个年纪轻轻,有几分桀骜不驯,却仍旧纯真善良的孩子。 果真见到却大吃一惊,小孩儿染着一头原谅绿,戴钻石耳钉,衣服不爱好好穿,不是塌在肩上,就是露出半边肩膀。 见到她的第一眼,指着自己下巴道:“你觉不觉得我在这儿打个洞,特别酷?” 明月对在自己身上疯狂打洞没有任何兴趣,为此活到将近三十岁,带得还是耳夹。此时咽一口唾沫,实话实说:“我觉得不怎样,不仅钻灰,还漏汤。” 小孩听得哈哈大笑,捂着肚子跑去找他父母,说这新老师是个特逗的人,虽然土了点,不过相信我们可以好好相处。 这话明月一度不敢苟同,想她英文系中一枝花,又是在时尚之都耳濡目染过几年的人,怎么陡然一变就成土包子了? 没想到他父母过来将她上下一打量,居然也得出了相同的结论,转天她从李葵嘴里得到评价:“他们说你看起来很朴素,是个正经人。” 明月:“” 明月在找工作的同时,开始了给许梓嘉补课的业余老师生涯,一周保证三个晚上两个小时的辅导量,每周末半天,为了防止她中途放弃,时薪制。 许家书香世家,三代为医,许氏夫妻都是极其儒雅大方的人物,一生平淡低调,不知怎么生出许梓嘉这样日天日地的混世魔王。 许太太不止一次给明月打预防针,细数儿子使过的赶人烂招,又很是责备地叹口气道:“都是我当年在工作上太过好强,三十大几才生了这个儿子,他怕是脑筋不好,才这么好动。” 明月故此多观察了许梓嘉几次,深感他不是脑筋不好,而是老来得子被溺爱太过,所以才造就了这么一身逆鳞,反正无法无天也无人来管。 身为高龄产妇的许太太没有生出一个怪胎,反倒是她这个年轻妈妈出了差错。她有时候真的想不通,到底是她哪里做得不好,所以才害朵朵变成了这样。 面前晃过黑影,明月回神的时候,许梓嘉正咧嘴笑着,往她面前挥手:“老师你不乖啊,辅导的时候开小差,我要告诉我爸爸的。” 明月不好意思地挺直腰:“对不起啊,我们继续讲题吧。” 她手刚刚指向英文试卷上一空,手背上却被许梓嘉一按,年轻男孩身上暖洋洋的气息透过来,他说:“不急,咱们聊聊天嘛。” 明月耳廓不知怎么一热,说:“你父母给我钱,不是为了让我跟你聊天的。” 许梓嘉微眯起眼睛,像是一眼就看透她似的:“你很长时间不恋爱了吧,你现在多大,你总有三十岁了吧?” 明月有些恼的:“你到底要说什么?” 许梓嘉忽的往后一靠,说:“跟我说两句话就脸红,一看就是长时间不跟男人接触。女人这样很容易老的,你看你都长斑了。” “”明月咬牙:“谁说谁说我没恋爱的,我有男朋友的。” 许梓嘉嘴一鼓:“哟呵,真的假的啊,那你把zhà一 piàn拿给我看看,恋爱中的男女,总不会连一张合照都没有吧?” 明月:“干嘛给你看,小屁孩。” 回去路上,明月一阵后悔,明明知道是个激将法,她怎么就还那么蠢蠢地投入到对方的陷阱里去了呢? 不是二十出头的小姑娘了,居然这么点闲气都受不了。 可是转而一想许梓嘉方才的话,她又觉得心惊肉跳,到家第一件事就是照镜子,问丽丽姐我长斑了吗,丽丽姐丢她个白眼:“真以为自己仙女儿啊?” 问朵朵妈妈长斑了吗,朵朵连看都不看她,等兀自享受过新闻的洗礼,才慢吞吞地告诉她:“明月,你一直都有,最近又多了。” 晴天霹雳! 丽丽姐再给明月拉郎配的时候,明月终于不敢矫情,心想就算不谈恋爱也可以出去散心,有人约会总会更加在意平时的衣品妆容。 就算提升不了多少日暮西山的颜值身材,那起码也能跟人合一次小影,下次许梓嘉再调侃自己,她也有机会掏出sh一u ji炫一炫。 约会当天,明月把自己所有的化妆品一起往脸上招呼了个遍,穿小短裙,薄si à,什么老棉鞋,羽绒服,1000d的加绒加厚打底裤就让它们见鬼去吧! 她把自己折腾成个妖精走上街,等从橱窗镜子里看见自己活脱脱像是个缀满了花朵的大蛋糕时,忽然就领会到那些中途气跑的家教老师的心酸。 餐厅里,一路上都有人向明月行注目礼,她将之强行理解为爱慕,硬着头皮往餐厅内部走,然后忽的,脚下一打滑—— 云焕穿着一件松软的高领毛衣端坐在面前,正往面前的咖啡里夹一块方糖。他垂着眼睛,显出长而密的睫毛,灯光落下,下眼睑上一片阴影。 明月忽然就想起了丽丽姐在diàn huà里说的,今晚这位是医生,高学历,高收入,高颜值,而特别值得为他疯狂打call的是:从来没有结过婚哦! 晕头转向里,明月“嚯”地坐到云焕跟前,她揉了揉疼得不行的太阳穴,说:“怎么那么巧,原来他们给我介绍的人就是你啊?” 云焕听见声音才抬起眼睛,微扬的桃花眼一挑,黑亮的瞳仁里闪过些许惊讶和疑惑,仍旧朝着明月温柔地笑了一笑,轻声道:“晚上好。” 心中却早已翻起惊涛骇浪:这怎么,突然蹦出来一个跳大绳的呢? 云焕有微带一点棕的发色,宽窄恰好的前额,他的眼睛是大而亮的,带着上挑的弧度。男人的长相到这里,其实是一点敦厚的意味的。 可是他鼻子生得太好,笔直又挺拔,鼻尖带着微微上翘的弧度,让他一下便灵动起来zhà一 piàn里他侧着脸,现在才发现,他左半边的太阳穴上还有一颗小小的痣。 朵朵看得前所未有的入迷,这让一心要将她从云焕身上扒下来的明月很是为难。先是一个接一个的掰手指,她合拢得很快,于是换成掰膀子,她臂力惊人。 明月头涔涔地再次冲云焕讪笑过一回,拎着朵朵两条小腿,猛地一拽——过程之艰辛溢于言表,云焕全程提着裤子,庆幸今天系紧了皮带。 朵朵就像一只咬死猎物不放的捕手,不将肉吃进嘴里绝不撒手,明月废了九牛二五之力才将她抱开。谁料成功后一个大意,眼前一道黑影晃过! 朵朵又抱上了云焕。 一对大人只有相顾而笑了。 云焕带着身上新长出的一只蘑菇和明月说话,神情狼狈堪比某事抓包。他本欲跟明月握手,手伸到一半察觉不妥,又尴尬收回:“你怎么在这儿?” 明月刻意忽略着令人头疼的小小冤家,指了指不远处的一边书山人海,说:“是这样的,我来签售,你呢?” 这话着实多余,读书人来书店,实在是再自然不过的一桩事。云焕因而也没有过多解释,说:“你真做成作家了?梦想成真,恭喜啊。” 明月骨子里不是个谦虚的人,但在这件事上往往有些难堪。一来网络世界本就不火,二来网络作者其实地位很低。 她以前称呼自己卖字的,执笔三千,敌不过旁人金口一开,现在敢说自己是作者了,但每每介绍总要添上一句:上不了大雅之堂。 云焕觉得她今时不同往日,放在过去,一点小事乐三天,现在居然知道自我反省。听她问到自己近况,云焕顿了下,说:“你这边什么时候结束?” 明月说:“五点差不多了。”云焕看一看手表,说:“我也差不多那时候走,这样吧,我请你们吃个晚饭,咱们到时候慢聊。” 明月看起来几分为难几分犹豫,最后还是点了点头。云焕笑道:“那你去忙,这孩子我来照顾,你叫什么,朵朵是吗?” 他低头温和的一笑,朵朵已经看化,眼巴巴地仰头注视他,充满亲昵地用下巴蹭了蹭他腿,又听他说:“咱们能不能面对面说话,你这样抱着,不累吗?” 朵朵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消化他的话,确认他不会凭空消失人间蒸发或者撒腿跑走,这才心有余悸地松开手,随即便紧紧勾上他指头,拉着他就地坐下。 朵朵的决定不轻易改变,无论云焕说地上脏还是凉,她都大大落落地往下蹲。他只好改变策略,将一直挂在手肘的毛呢外套垫在地上。 朵朵一屁股扎下来,跺着两脚摇头晃脑,说开心吧,不见她笑,不开心吧,又很乖巧。软绵绵的小手仍旧勾住他,云焕一颤,心中像有什么东西迅速生长,毛茸茸地挠着人发痒。 这孩子是谁,多少岁了,从没有听说明月还有èi èi,又或者是她哪位亲戚家的女孩不可能是女儿吧,她不喊她妈妈,可两张脸却又分明如此相像。 朵朵忽地发出一声“呀”,搅乱思路。 云焕低头来看,她一只粉紫色的运动鞋掉了出来,露出胖乎乎的脚丫,画着海绵宝宝的袜子被顶破一个洞,大拇脚趾正肆意呼吸。 这就丑了啊。 云焕实习那会,没少在儿科打转,刚刚想引导你该自己穿鞋啊,就见朵朵把裹着白底缀花打底裤的结实小腿往他身旁一踢,努嘴:“嗯嗯。” 云焕这辈子最不能拒绝的,只有两种女人,一是自己高高在上的母亲大人,二便是这样形容可爱又毫无城府的小小女士。 他于是亲力亲为,谁能想到这位女士的秀鞋嫌小,他猛地一塞,不仅没让她胖脚丫归位,她整个人往后一倒,后脑勺“咚”地撞在柜子上。 朵朵拧紧眉头,小声哎哟,倒没像其他孩子一般大哭,只是拽着云焕的手去后脑,明月说过,这样挠上一挠,就不会再痛。 云焕看她一脸慎重,前一秒还在因为撞击满面愁容,后一秒就在他手到达后解锁阴翳,一切先后有序带着浓浓的仪式感,他又再次忍不住笑了笑。 朵朵后来被抱进怀里,小而软的背抵在他胸前,双马尾毛茸茸地蹭着他脖颈。他一手抓着她脚,一手抓着鞋,他熟练而灵巧地成功帮忙。 一事毕,一事起,朵朵终于有空坐着紧盯云焕。两手先是“啪”地拍上他脸颊,打得他眼冒金星,还没等他发表不满,她又“啪”地将他脸推向一侧。 来来回回看过几次,朵朵终于做出判断:“云焕。” “你知道我名字?”云焕惊奇:“是你妈妈告诉你的?”语毕更加惊奇,为什么一定就是妈妈,不是姐姐和阿姨,他问:“朵朵,明月是你的谁?” 朵朵仍旧是方才的那句:“云焕。”过几秒:“云焕。云焕。云焕” 一个名字变幻成好几个音调一起念,汇成一个曲调怪异的儿童学话录。声音惹得旁边的人频频侧目,终于有忍不住的:“这是新华书店,管好自己孩子。” 云焕连忙抱歉,拿手捂住朵朵的嘴,低声道:“朵朵,说小声点!”心中又是一颤——自己孩子——他们长得像吗? 朵朵正拨开他手,声音不变道:“小声点!云焕。” “不是,我是要你说话小声点。”云焕哭笑不得地摸摸她脑袋,知道自己不该有这样的想法,仍出自一个医生职业敏感地察觉到这孩子似乎有一点不对劲。 晚上一道吃饭的时候,这股不对劲到达一种极值。朵朵极度挑食,一餐饭只盯着肉类下筷,而她似乎存在理解障碍,对大人的敦促置若罔闻。 云焕说过几次要她多吃蔬菜后,明月就开始向他招手,她的理由简单得让人更加奇怪:“她不喜欢被人打扰,你随她去吧,她要是发脾气,会吵到其他人的。” 她说话的时候放低眉眼,本就细长的眼睛垂满一种难以若有似无的情绪,这让原本要问她与朵朵关系的云焕不得不闭嘴,默默吃起碗里的菜。 分别的时候,明月抱着朵朵跟云焕说再见,闲话几句的时候,明月由衷道:“你跟以前比,变化不是很大。” 换个句式是,以往如何幼稚或成熟,现如今还在原地打转。云焕被自己想法弄笑,眼神柔顺地看着明月,说:“你变化就大了,头发怎么剪这么短。” 是啊,先是一头乌黑长发齐肩剪短,仍嫌太过麻烦,就索性剪上耳朵,薄薄的打成几片,刘海是最新流行的不规则,他未必能看得这里面的艺术性。 明月拢唇往上吹了下,额前碎发乱舞,她笑道:“嫌热就剪咯。” 嫌热?十二月的寒风呼啸在耳边,今年冷得尤其早尤其烈,他们都翻出厚实的大衣穿成粽子。云焕漫不经心地问:“要不要送你们一程?” 话脱口而出前,云焕真是无心之举,可他没想到明月硬是答应了,还答应得很是爽快,于是这事就变得十分尴尬,特别是在一大一小看到他骑摩托车时。 云焕腹诽明月一定在想医生挣得少了,就听她说:“还是算了吧,我跟朵朵打车就行。”他连连点头,又扭身看她,侧脸在霓虹里清逸笃定。 “刚刚说错了,你也没怎么变。”有一说一,从不造作,云焕不知怎么想起她曾经挂在头像边的一句状态:世事难料,苦短。 世事难料可以理解,苦短算什么玩意儿,这是一个女生该说的话吗? 她那时怎么回答来着,一手撑着下巴,一手划在他脸上,说以前不觉得啊,遇见你后就懂了,你在其他方面也就一般,床上表现倒是还好。 现实与回忆重叠,在眼前造成一个摇晃的片段,闪回的画面似乎是面前的人,又似乎不是。直到思绪被朵朵打断,她纤细手指扣在他外套的纽眼上。 朵朵闹起别扭,但她并不想把女孩的心思剖展到底,希望有人能懂地轻轻叫了一声:“明月” 可怜巴巴,她有着和明月一样斜长如鬓的眉毛,眼睛却更大而圆,眼尾微微上挑,她本能地擅长用这双桃花眼撒娇,以期达成自己的愿望。 云焕第一个受骗,解开她绕在衣服上的手指,去车后座里取出一个女士头盔,说:“不然就我送你们,我路上开慢一点。” 明月身经百战,是打定主意不坐那玩意儿,搂着朵朵前襟道:“你没有头盔哎,很不安全的。”再悄悄凑近她耳边:“三个人老挤了,屁股受不了的呀!” 轿车要系安全带,摩托要戴好头盔,这是写在书里不容省略的步骤。朵朵眼神一晃,明显退却了,却在看见一边便利店时拍了拍手。 她又摇又摆,像是一只急于捋顺肥胖身体的蚕。一番动静之后,云焕也瞧见了,说:“她眼神真好。” 朵朵有失控的倾向,不停念叨:“明月,明月” 明月看似强势不容商榷,其实是纸扎的老虎一点就燃,朵朵拿住了她容易退让的个性,从她身上摆脱下来,转而拉住云焕的手。 “云焕,”她像模像样的喊他名,活脱脱是个小大人:“走!” 朵朵挑了一个粉红的款式,迫不及待地往脑袋上一套,大小正好。云焕蹲在她身边帮她整理尼龙带,逗她道:“原来朵朵喜欢粉色。” 朵朵圆溜溜的眼睛眨了眨,头一次露出那种木然里带着丝丝不屑的神情,点了点头盔道:“这个离我最近。” 没有别的更好的理由了。云焕贴着塑料面罩深深看向她,觉得这像是个肚子里装满主意的小xiǎ一 jiě,个头不大料却多,一双眼里总藏着许多东西。 云焕张开手,问:“要不要抱呢?”她又露出有腿不愿走的孩子本性,很乖巧地投入他怀里,将头侧放在他宽阔的肩膀上。 这一幕让明月很是眼热,朵朵不像其他的孩子,三瓜两枣就能哄熟。她有自己的小小世界,从不轻易放另一个人进入。 可她见到云焕的第一天,跟他牵手,被他抱起。这在以往,是无法想象的怪异行为,今天她不仅做了,还做得很好。 明月先一步上车,朵朵被安排在她和云焕之间,她像是个设定固定对象的乖巧宠物,云焕一靠近,就迫不及待地紧紧抱住他。 云焕还是那样的好脾气,五年之前给过明月呵护,五年之后也对朵朵体贴,他将呢大衣掀开一角罩上朵朵,自己敞开怀迎接寒风和苦夜。 有时候,人是很难描述自己的感觉的,云焕一直以来都喜欢孩子,但朵朵给他的感觉要更胜一筹,她缠绕在指尖柔软的触感,她搂着他时温暖的力度 种种种种,总让他有一重突破喜欢的喜欢。这让他很爱看她的闹,看她的恼,也自然爱看她得到莫大满足后得意的笑。 明月家楼下的台阶上,朵朵呲着漏了几面窗户的两排小牙朝云焕笑。明月拉她往家走,她赖了好一会儿,最终挣脱开她手。 她像是个胖乎乎的小炮弹一样冲出去,最后一把抱上云焕大腿,给了他一个热烈而不舍的拥抱,然后轻轻说了两个字。 这天夜里,躲在值班室里啪嗒啪嗒抽烟的云医生精神分外的好,他一边想一边笑一边又愁眉不展唉声叹气。 一旁同事看得心绞痛,抓过他问:“云医生,你是不是值夜的时候看见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我看你的样子很不正常啊。” 他说着伸手去探他体温,被云焕一巴掌拍开,他被烟熏得眯细眼睛,将烟头往烟灰缸里一按,揉得稀巴烂,拽过这人问:“你有没有被无缘无故喊过爸爸啊?” 同事一脸惊骇地朝着云焕望,他又点起一根烟,满脸复杂地不停点着头。心想流年不利,怎么突然而然就喜当爹了呢。 正与反,黑与白,当事人的解释全是徒劳,如此反复几次,明月索性不再多说。今天的再次澄清,换来的也不过是又一次的误解。 李葵说:“既然没什么,那你就当我是一场醉话,反正大家也是闲着无聊闹着玩。你要生气,我负荆请罪,再请你吃一顿好的怎么样?” 一次折腾就够了,明月哪里还敢有下一次。此刻看她一脸红通通,酒也确实喝过好几杯,心里再把她原谅一次,提醒:“下次别这样了。” 李葵乐呵呵地在她肩上靠了靠。 明月跟她慢悠悠解释:“之前我跟云焕是hé pg分手,那时候感情出问题,我又要留学,没什么波折就分开。我对他早就是心如止水,现在见到面,是可以同一桌吃饭不尴尬的朋友。” 李葵还是有点不相信:“毕竟曾经相爱过,真能做到船过水无痕?” 明月说:“别人如何我不知道,反正我对他是没有一点肖想的。可惜现在被你一闹,原本的平衡打破了,以后见面心里都咯噔一下。说不定他正在想呢,这人对我余情未了,所以找闺蜜使劲。” 李葵原本摸着后脑勺大笑,笑着笑着下巴却像合不上的抽屉,保持一种滑稽的姿态杵半天,然后顺着现有的口型说:“云焕,你来啦。” 明月心不知怎么一提,做过亏心事似的咬咬唇,这才转身看人。 他已准备要走,穿上一件花纱呢大衣,脖子上系着同色系长围巾,走路生风,素净的脸上保持着温和的笑意。 李葵问:“是来接明月的?” 他点头:“答应女士的话不能不完成。” 李葵一阵奔放的笑,往他的方向推明月的肩,明月没动,她自己踉跄几步。明月要扶,她甩手走了,说:“我没事,我喊了代驾,回见!” 风风火火的人一走,留下相对而立的两个人沉默。明月深感这气氛压抑,带着朵朵见她这倒霉爹的第一眼也没这么紧张。 此刻展一展手,满手心湿黏的汗,难熬啊,尴尬啊,哪个天使大爷行行好带她走呀。明月一咽唾沫:“要不我也叫个车吧。” 云焕一句话没说,仍旧维持着那副淡然的笑意,唇间滚动,用舌尖舔了舔前排整齐的牙。明月盯了会,就像收到信息素的蚂蚁,顺从地跟到他身后。 “走吧。”继续去你的小毛驴上喝西北风。 还是上次的车,还是上次的头盔,属于朵朵的那枚小小粉色还挂在车头,车子晃一晃,它就晃一晃。 云焕顺着她视线也看到这小头盔之上,然后再想顺着她视线看回她眼里时,她已经若无其事地别开头,假意被路边丑到令人发指的路灯所吸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6.Chapter 49 气候变暖, 以往少见的极端天气一年比一年多。还没入梅, 这座城市已经淅淅沥沥,一连下了好些天的雨。 阴冷潮湿的天气考验着人的耐心, 水自墙角缝隙不停渗进来, 刚刚擦干的地板,拖鞋一踩, 又湿漉漉黏上脚底板。 洗好的内裤袜子挂成一长排,一直用到库存见底那一天,最初洗好的那条用手抓一抓,仍旧湿得能挤出水。 更夸张的是有天早上, 下了夜班的云焕居然拎了条大鱼回来, 半米长, 大腿粗, 他抠住这家伙腮的时候, 那笨拙的脑袋还在喘着气。 朵朵又是惊喜又是害怕,鼓起勇气到它旁边合个影, 刚刚竖起二指禅,它大尾巴一拍, 她又吓得屁滚尿流地跑回来,紧紧搂住明月的腿。 问是哪儿来的,他说城河水漫出来了,男女老少都围在旁边抓鱼。堂堂云医生也凑这热闹?他摇头:“我只是去瞧瞧, 谁知道它径直游到我腿边。” 云焕想放生, 旁边一众人劝他带回家, 说这大鱼通灵性,肯定是见你有福气,所以尾巴一摇游向你。回家杀了吃了,福气才能存得住。 明月听得一阵笑,灵性还是个孩子呢,麻烦大家放过它:“这鱼既然这么聪明,又跟你有缘,怎么不是供起来,还要杀了呢?” 云焕也迷惑,不过等它上桌的时候,两人又都不纠结了。到底是城河里的野生鱼,肉质紧实,味道鲜美,一家三口连肉带汤吃肚里。 最后留下一个大尾巴,再没人肯碰。明月买包食盐腌起来,新女婿shàng én的时候,提手里给丽丽姐送了过去。 雨天事情多,云焕医院比平时还要忙。他因为记挂自家亲妈要请的那场饭,权衡再三,赶在此之前,硬是抽出功夫先跟明月回了趟家。 尽管此前,云焕跟丽丽姐已经一连过招过几回,双方都出尽洋相惨烈异常,但这意味深长的登门拜访却还是头一遭。 云焕相当重视,拖度蜜月的同事带了国外高档化妆品一套,又亲自去商场精挑细选,买了一堆名贵补品回来。 明月看得心滴血,拉过他说根本不必如此铺张浪费:“我妈最爱打麻将,你有钱买这些,不如直接搬台麻将机给她。” 明月也只是无心之说,谁想到当天风尘仆仆赶过去,丽丽姐不大的客厅里居然横了一张崭新的麻将桌。 明月:“” 有过利诱,丽丽姐待云焕比以往更热情,拉过他手喊小云,说:“东西我试过了,好得不得了,我一发朋友圈,大家看得老羡慕了。” 云焕笑眯眯道:“阿姨你喜欢就好。” 丽丽姐眉一皱:“还喊阿姨啊!” 云焕愣了一两秒,眼神求助一边同样懵的明月。 云焕试探:“妈?” 丽丽姐挺胸:“哎!” 明月:“” 丽丽姐不会做菜,餐桌上摆的全是卤菜店里的熟食,唯一一道现做的热菜,据她所说是紫菜蛋汤。可惜烧到一半,她在厨房里尖叫。 云焕跟明月进去的时候,厨房里一阵塑料烧焦味,炤台上火星四溅,浓浓的黑烟从汤锅底下冒出来。 云焕一闻见气味,立马就把凑热闹的朵朵锁在了门外,关火关煤气,再把抽油烟机和窗户都开到最大。 怎么回事呢? 丽丽姐泄气地说上回心血来潮要煮面,锅烧好后直接搁在了桌子的塑料垫上,等吃完的时候才发现两者已经黏一块,她拿把剪子沿锅剪了一个圆。 明月听得一阵无语:“你脑子是真不好使啊,这玩意儿还能用吗,火一烧不就化了?要你一个人在家,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 丽丽姐也挺沮丧的:“就是啊,一个锅不值钱,万一煤气泄漏就完了。你说我怎么那么笨,看见着火也不知道关,就晓得喊。” 明月再次打击:“你知道自己蠢就行。” 云焕此刻从厨房里出来,两边袖子挽到手肘上,说:“刚刚煮汤那边的灶台不能用了,塑料化了都跑洞眼里了,要么换芯要么得找人清理。” “找什么人。”明月说:“别维修的人还没来呢,她先把小偷放进来。” 丽丽姐被说得脸上无光,问:“刚刚那锅还没处理吧,我来收拾一下,你们带着朵朵先吃。”随即,灰溜溜跑进厨房里。 云焕趁丽丽姐不在,凑近明月耳边轻声道:“你妈是挺迷糊的,我看不如趁此机会断了煤气,以后都别让她开火了。” 明月不乐意:“谁妈啊?”嘴里叽里咕噜抱怨道:“也不知道谁一shàng én就叫妈,现在转身就翻脸不认人了。” 云焕捏她鼻子:“你这嘴怎么这么厉害呢?” 她笑得极得意,头一仰,一口咬住他指头。云焕疼得直抽抽,说:“你属狗的?”她果然就学狗“汪”一声,模样天真又可爱。 他看得心里痒,回头瞥一眼厨房,扭回来往她脸上快速亲一口,还嫌不太够,再扒拉过旁边的朵朵来一口。 朵朵正深度沉迷在软糯猪蹄的世界里,对突然的强吻很是不满,头也不抬地用手一推,油手印子留在云焕半边脸上。 明月笑倒了,抽了张纸巾给他擦脸,说:“其实也不能怪我妈,以前家里被我爸大包大揽了,把她养成了四体不勤的少奶奶。” 云焕抬手蹭了蹭她垂下的长睫毛,说:“看来我也要跟你爸学习。” “那你可得再勤快点,我妈以前上下楼,都有我爸抱呢。后来我爸去世了,我俩就分开了,到我上高中的时候,才跟她搬进的这房子。” 明月声音忽然放得小小的:“我还记得刚来那一晚呢,我们去市里最有名的店买了我最喜欢的鸭翅和鸡爪,卤得香极了,咬破骨头一吸骨髓,那滋味别提了。” 云焕摸着她脸,手指在她耳垂上轻轻地揉。 “我们一人捧了一碗红烧牛肉面,就坐在这个位置。那时家里还装得是灯泡,黄黄的光底下,她跟我说一碗面最精华的部分就是最后那一口。我居然真的听了她的话,头一次吃到底朝天。” 明月吸溜一下鼻子:“那晚真的太好太好,所以后来不管她如何,只要我每每想到这天晚上,都觉得还能再忍她一百年。” 她语气平静,表情从容,偷偷抬眼看人的时候,红色的眼眶还是出卖了自己。云焕一颗心像被人温柔拂动,又有什么隐在最深处,苦苦的泛着疼。 他却只能也只会摸摸她的头,说:“吃饭吧哎,我说,是这家的卤菜吗,我觉得这家也还不错,你看朵朵都吃成那样了。” 丽丽姐在生活上丢尽面子,吃饭的时候便预备从工作上夺回面子。她跟云焕聊体制,聊改革,聊病人,聊无奈,两人侃侃而谈,居然真有共鸣。 丽丽姐一边拨手指一边老生常谈:“我最喜欢那种断手断脚的手术,接一根神经一千块,再接一根又一千收钱收得老爽了。” 明月实在忍不住插嘴:“爽什么爽,收了一起交医院,有你一文钱关系吗?” 丽丽姐扁嘴:“你懂什么?”云焕替她帮腔:“不是钱不钱的事,是成就感。妈的心思我懂,我听了也觉得爽,只有她是个外行,跟她说了也是白说。” 明月:“” 丽丽姐谈得高兴,腰板都挺直一些,拉上亲密“同行”道:“小云,最近遇到件事,你给我出个主意。明月什么也不懂,问她也是白问的。” 云焕偷睨着明月笑:“你说。” “我不是退休了吗,可证还在啊,我一认识的朋友开了个药店,想要我证过去挂着。也不是为了什么大事,就是平时帮人挂挂水,一年给我三万挂靠费。” 明月听得一阵耳热:“这么多钱?干嘛不挂!你又傻了吧。” 丽丽姐置若罔闻,只一心一意等云焕回答。 明月:“” 云焕想了想,说:“我觉得不太好,毕竟药店里的没资质,万一哪天出了什么事,他们可以把店关了跑,责任却全落到了你身上。” 丽丽姐叹气:“我也是这么想可那老板跟我玩得确实不错,应该不至于坑我其实就是挂个水,也没多少技术含量啊。” 云焕说:“我当然是一个建议,采不采纳还是看你想法。三万块说多不多,说少不少,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吧。” 丽丽姐说:“就是啊,我还是再想想吧。” 短短一晚,丽丽姐跟云焕的感情突飞猛进。此前还被追着打的云医生,忽然摇身一变成为妇女之友,这巨大转变,他也着实有些意外。 三人离开的时候,丽丽姐更是拉住准女婿的手,说:“下次喊你爸妈一起过来,大家聚聚聊聊天——我现在可是有麻将桌的人!” 丽丽姐起初一阵眉飞色舞,说得大家都笑起来,她自己却又稍皱起眉,说:“上次的事,不好意思的,你下次一定帮我跟你妈妈打个招呼。” 云焕搂着丽丽姐肩,送她回家里,说:“我妈那边没什么,一桩小意外,我都怪她不小心弄花了朵朵的脸。你千万不要放心上,以后有什么事只管给我打diàn huà,有什么想吃的想喝的,也不要客气,都告诉我。” 另一边,被点名的云妈妈接连打了四五个喷嚏,说:“要死了,有谁在我背后说我坏话吧,不然怎么一个喷嚏接着一个。” 杨乾生戴着太花镜在旁看报纸,听她抱怨,将眼镜一推,两眼自镜框上看出来,道:“谁敢说你的坏话,是有人想你吧。” “老不正经的,尽胡说。”云素珍笑了笑,去把电视机打开,拨着手表道:“到点了,该放广告了,一起来看小朵朵。” 云素珍近来乔迁新居,每天除了打扫卫生做好一日三餐,偶尔再与一二旧友相聚,一天的大多数时间都在空闲里度过。 幸好云焕告诉她朵朵近日要上电视,卫视一天循环播出几档广告。 她兴致盎然,拉着老杨同看孙女,一来二去掌握时间节点。每天定好闹钟,一到点就准时坐在电视前。 最近一档是晚间黄金档前,电视上一个扎双马尾的小孩朝着话筒噗噗吹气,小脸雪白,瞳仁漆黑,鼻子又挺又直,怎么看都可爱得不得了。 两边花体的字幕写着:萌娃?天才?成年人的□□烦! 云素珍整个人就差贴电视上了,心想血缘这东西是有点奥妙,以前一想到自己被喊奶奶就发怵,现在真有了第三代,却觉得这小孩是怎么都看不够。 可惜广告短短只数秒,云素珍看得正是高兴,朵朵的画面已被切,一个挂着大双眼皮的女明星出现在屏幕里。 杨乾生对这小孩也是很喜欢,问:“到底什么时候播,广告都放了好久了。” 云素珍恹恹将电视关了,叹气道:“早着呢,说是五月底才放有小丫头的第一期,隔几周再放第二期,至于还有没有下文,要看她表现。” 杨乾生将报纸翻个页,说:“哎哟,这可有得等。” 云素珍过来将报纸抽出来,杨乾生一脸纳闷地看着她,问:“怎么了?” 云素珍说:“咱们去接那孩子放学吧,不是说她妈妈跟外婆都忙吗,云焕也时常抽不出空,可咱俩闲啊,没事也交流交流感情什么的,免得连人都不熟悉。” 杨乾生听得连连赞同:“好啊,你给云焕打diàn huà,带时候我开车当司机。” 说干就干,云素珍拿sh一u ji给云焕打diàn huà。头一个他掐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来:“值班呢,挺忙的,有事?” 云素珍把方才和老杨讨论的结论告诉他。 云焕没什么意见,给她说了朵朵的学校跟方位,云素珍听得云里雾里的,问:“那是什么地方,不是一般幼儿园?” 挂了diàn huà,杨乾生看自己太太一脸愁容地瘫坐在沙发上,问这是怎么了,她耷拉着眼皮拍了拍他腿,说:“老杨啊,这孙女儿有点小情况。” 杨乾生将眼镜一摘,看着她:“什么情况?” “自闭症你听过没?”云素珍看他点了点头,说:“她两岁时被发现的,现在一直都在特殊学校里做干预,怪不得我看她老不爱说话。” 杨乾生问:“能治得好吗,到底哪方面的毛病?” 云素珍一摊手:“你问我,我问谁?” 两口子立马起来翻字典查资料,杨乾生开了电脑问网络,云素珍还联系了自己相熟的医生朋友做咨询。 折腾一番的结果是,这病是先天的,根本无解,能做的只有加强干预和教育,让他们尽量变得跟正常人一样。 云素珍听了心里又难过又沮丧,想到孩子那张可爱的脸,再想想她的病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半晚,非但没有一丝睡意,脑子还越来越清醒。 杨乾生用肘戳了戳身边人:“还醒着呢,没睡着?” 云素珍嗯了声:“想朵朵呢,多漂亮一孩子,居然落下这么个病根。你说到底怎么能有的这个病,是不是她妈妈那边不太好,我看她外婆就不正常得很!” 杨乾生翻身过来,语气挺严厉:“别胡说,科学家都说找不出原因,你别怪你怪她的。人家就是跟你吵次架,你还没完没了了。” 云素珍仍旧不服气:“冤有头债有主,凡是有果总有因。孩子会这样,肯定是大人的过咦,我知道了!” 她眼睛里放光:“肯定是云焕那个死鬼爹,什么坏事都是他做的。” 杨乾生更是哭笑不得:“想一出是一出,你想象力还真挺丰富的。” 云素珍叹气:“看网上说,这种孩子难沟通,带起来要累很多。朵朵她妈妈挺不容易的,一个人孤身在外,还要拖着个孩子。” 杨乾生跟着心塞,说:“那你以后对她好一点,别学电视里的恶婆婆。” “什么话?”云素珍呛声:“天底下还有比我更好说话的?” 去接朵朵那天,云素珍为了给小丫头一个好印象,特地穿了新买的连衣裙和高跟鞋,又按照云焕说的,带了一兜的进口糖果和饼干。 他跟老师已打好招呼,两口子一到说明来由,老师便向一边喊:“朵朵真幸福哦,爷爷奶奶已经来接朵朵了哦。” 云素珍循着她声音看过去,朵朵今天仍旧是双马尾,正背着小书包跟几个孩子说悄悄话。听到他们来了,她略带迷惘地看过来,小手拨了拨刘海。 云素珍看得心里软软的,向杨乾生道:“这小脸,跟云焕小时候简直一模一样谁知道他长大了就变了,有时候我都搞不懂他。” 杨乾生笑,拎着零食袋去给朵朵。袋子一开,里头满是五颜六色的包装纸,四周小朋友看到了,一个个眼睛发直,“哇哇”不断的喊。 云素珍蹲下一身,试探着将朵朵搂到身前,说:“朵朵发给大家好吗?” 小朋友的朋友圈里,分享零食是一件很大的事。孩子还不能理解面子这个词,但已经享受起在这其中的主导感。 朵朵起初还有点不好意思,等云素珍将糖塞进她小手,她再递给一边的小孩时。她嘟嘟的嘴巴不由翘起来,看向两人的眼睛里也有了笑。 回去路上,她将小手分别递给云素珍跟杨乾生,扭头高兴地说:“老师拜拜,jiy拜拜,大家拜拜,我要回家找明月了。” 云素珍捏着她软绵绵的小手,心已经化得不剩下什么了,杨乾生倒是还很冷静,腹诽这小孩子还真是好骗啊。 两口子将朵朵送到云焕家里的时候,明月也在。 她今天提早了一会儿下班,才刚刚将一壶水烧开,面对云素珍惊讶的眼神,她解释道:“我们没住一起,我跟朵朵是住楼上的。” 一番话反把云素珍弄得有点尴尬,说好呢,明显是见外,孩子都有了,何必这么生分,说不好呢,太不庄重,搞得她迫不及待看儿子娶媳妇一样。 云素珍还在纠结,一边杨乾生喊明月:“小董,你过来一下,你这桌上放的是什么,我看着挺有意思的,都是你弄得?” 明月答应一声,放下手头的事便走过去。桌上是她刚刚彩打出的一沓《猫xiǎ一 jiě》,图文并茂,外面封了个磨砂的塑料套,看起来还算有质感。 明月微博自从上次被推后,粉丝一直增长的很快,加上近一周朵朵广告播出的热度,私信她的出版商加起来能有一个加强排。 其中不乏一些老牌的实力企业,里面的编辑更爱看纸质稿,她就请人排版做了几套给他们用做选题资料,这是寄多下来的一套。 杨乾生看得津津有味,听她说完,笑着道:“那真了不起,能被抢着要,是看中了其中的商机,要能做成畅销书,以后云焕在家岂不是更没有地位。” 云素珍也觉得有意思,就着老杨手里看了小半本,这时候听他冷不丁提到自己儿子,不由板脸给了他一下:“就你话最多!不过这小段子是挺逗的。” 明月脸上有点热,说:“我也是沾了朵朵跟云焕的光,要不是朵朵给我灵感,我肯定想不到连载这东西,要不是云焕给我画画,也没这么多人来看。” 杨乾生说她太谦虚:“这世上的童星多,孩子更多,可怎么不见其他妈妈写这种书。生活里眼高过顶的多,以小见大的少,我觉得你这真不错。” 云素珍拿眼睛斜着他,说:“哟,老杨,你以前到底是教物理的还是教语文的,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还挺有文采。” 杨乾生笑着将书放到太太手里,又对明月道:“刚刚在车上看见朵朵做数独跟速算,那么难的题,她居然做得又快又好,小小年纪真是很难得啊。” 明月不由扭头看朵朵,小丫头坐在床上看新闻,两只小手撑下巴,模样认真极了:“她也就是对这个感点兴趣,其他方面都不怎么样呢。” “人有一样突出也就够了,哪能事事都做好。”杨乾生想了想:“可是数学这门学科很讲究体系,只让她玩这两样有点浪费天赋,你没想过给她找个老师?” 明月一哂,有点为难:“想是想过,但是难度不小。找普通的,可能她嫌简单,就不爱听了,找水平高的,又怎么肯给这么小的孩子当老师呢。” 一旁云素珍走近明月,轻轻拍了拍她肩膀,朝她一个劲递眼色:“这儿可有一个经验丰富的教授,不用白不用啊。” 杨乾生挥手:“我也不行啊,我搞物理的。” “物理跟数学不都差不多?”云素珍讥诮道:“谁平时总跟我吹牛的?什么数学是物理的工具,数学好的,物理不一定行,物理牛的,数学一定棒。” 杨乾生一阵心虚,指着云素珍道:“你这张嘴哟!” 云素珍笑起来:“不管,反正以后朵朵学习这事儿教给你了,你就当自己重新深造,跟着孩子一起成长一起提高呗。” 杨乾生骑虎难下,只得道:“行行行。” 云素珍朝明月一挑眉毛,满脸的得意。靠在桌边的明月搓着两手,对两人都报以一笑,心跟身子都暖融融的热起来。 夜里云焕发信息过来,问婆媳之间相处得如何。明月刚刚伺候朵朵睡下,回的还是上次的那句话: 云焕立马回了个diàn huà过来,听她把傍晚的事情从头说到尾。她人一高兴,话就容易说得絮叨,当值的几个住院来找他几次,都被他挥手赶跑了。 心里不是不记挂工作,又想听她把话说完。窗外仍旧下着雨,进出院子的车子闪着或红或黄的灯,他押了一点吹凉风,觉得自己很久没有这么平静过。 明月说:“以后朵朵放学先去你妈妈那边,谁有空就换谁去接。你叔叔人真的很好,朵朵以后要能在数学这条路上走下去,我就是现在死了也能闭眼了。” 云焕听得一阵笑:“还没过门呢,就想先进我家祖坟了?” 明月听得牙酸:“我哪句话这么说过了,你耳朵没问题吧?” “你嘴上虽然没这么说,但心里未必没这么想过。”他点了根烟,撑在窗台上向着话筒小声道:“是不是还想我了?” “你有病吧,才几个小时没见?” “那你想了没?” “”明月翻眼看着天花板:“想。” “那你想我没?” “也想。” 明月嘿嘿笑。 “特别是身体某个地方。” “” “我说心脏呢,”云焕吐出一口烟,微眯着眼睛:“你想哪儿去了?” 明月没好气:“我挂了。” 云焕嗯声:“早点睡。” 明月又道:“能不能请你妈妈改个时间吃饭,五一冯导让我带朵朵录节目。” “行啊,反正她哪天都有空。” 云焕把烟掐了,走去办公桌前翻日历:“又开始录了是吧,五一” 明月说:“你一定特忙吧?我带朵朵去就行,反正都熟了。” 云焕说:“别,我调一调时间,一定争取跟你们一起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7.Chapter 50 看到本防盗章的, 证明你还不够爱我。  于是这样不痛不痒的荤话就成了闲暇时刺激神经的小玩笑, 云焕不想做个特立独行的人,往往随波逐流, 但今天尤为反感, 做了同事口中假正经的那一个。 同事见他认真,拍着他肩问道:“真被人喊爸爸了?小朋友?”他见云焕愁眉紧锁地点了点头, 说:“那你要先确认你是不是这小朋友的爸爸咯。” 一句话切中云焕最深层的担忧,他如何确认,他跟明月分手超过五年,一千多个日夜, 他们有过最亲密的接触, 但在那之后便彻底分道扬镳。 他也不敢确认, 男人的劣根性在这时候展现的一览无遗, 既要享受最极致的快一感, 又对所有可能的意外充满畏惧。 云焕选择相信这是场美丽的误会,他的善意得到了朵朵衷心的感谢, 一个小孩最本真的回应便是喊这个人一声她能想到的最甜蜜的称呼。 生活毕竟不是文艺作品,单亲妈妈是一个艰难万分的职业, 明月或许是个能吃苦的人,但不是一个能保守秘密的人,她真能隐忍多年却让他逍遥法外? 同事这时也印证了他的想法,说:“小孩就是这样的, 多塞几块糖就能喊爸爸。我倒是很好奇你跟孩子妈, 总该有过一段, 才会有这样的怀疑吧?” 云焕一声嗤,拿胳膊肘支开他,发过一支烟,两个救死扶伤,规劝过无数人吸烟伤身的医生,相对吸一毒。 同事问:“你之前那个怎么说了,还有没有信,我之前看过电视里有她的报道,还跟跟你那会儿一样水嫩就是瘦了。” 像是一桶冷水从头而降,云焕找回几缕精魂,搁在台面的sh一u ji恰好一震。他拧着眉头看一眼,掐烟,抄sh一u ji,匆匆到走廊上才看。 信息来自一个没有备注的号码,说陌生倒也不陌生,每一个数字每一串排列都烙在心坎上: 来来去去几个字,云焕看过几回,既懂又不懂。直到有护士来喊他,说某某床按铃出了什么状况,他才蓦地回过神。 脑子里已经没有什么爸爸,没有什么云云还是朵朵,长腿迈开透出紧绷流畅的小腿曲线,密实的毛衣施展威力给他源源不断的热度。 温又凉。 同样无法入睡的还有另一头的董明月。她借着夜灯仔仔细细看着那张泛黄zhà一 piàn里,青春飞扬的云焕和自己,眼酸而疼。 道别之后,朵朵一回来就窜到床上,窝进被窝里反反复复地看这张zhà一 piàn,边看更是边念经似的喋喋细语着什么。 明月凑近听了半晌,这才发觉她竖着小指去点云焕的脑袋,在一声甜糯过一声地喊:“爸爸,爸爸是朵朵的爸爸。” 明月一下无比震惊,情绪分剖成两面。 朵朵思维与常人相反,习惯从具体向抽象靠拢,在她的世界里,水果和苹果香蕉是并列的概念,为了给她讲明几者的关系,她反复说过许多次。 如今她由表及里,透过现象看本质,无疑是小小人生里巨大的一步跨越。身为一个渴望看到孩子进步的母亲,明月欣喜异常。 只是朵朵的聪明没用对地方,她搜肠刮肚想了又想,也不知道她是如何将电视里的最美医生串上云焕再串到爸爸的认知上的。 明月跟着朵朵钻进被窝,良心告诉她不能对孩子撒谎,理智却提醒她这是个危险x hà一,她探究地问一问:“这个人为什么是爸爸?” 朵朵置若罔闻,将已经看过无数次,看得都快秃噜皮的云焕zhà一 piàn压进印着校花的小衣上,要藏起一个小秘密似的,将整个人埋进床里。 她甜蜜又害羞,像一个初开情窦的小娇娃,只露出一只眼睛偷偷瞄着明月,小小声地问:“他什么时候才来陪朵朵玩?” 这是一个无解的方程,没有dá àn的难题,明月揉着她和自己一样软软的头发,反问:“你有妈妈,有婆婆,这还不够吗?” 朵朵仍旧是执拗的:“他什么时候才来陪朵朵玩。” 只是偶遇,没有后续,就像一首没铺完的乐曲,明月试图用最委婉的言语来让她理解:“云焕叔叔是很忙的,他没空来陪朵朵的。” 朵朵方才还精光四射的眼睛,此刻一下失焦,前所未有的暗淡下来。她将头一扭,整个扎进床里,闷声闷气道:“明月最讨厌了。” 夜里两点,丽丽姐才姗姗回来,随手将包扔上沙发,转圈脱着马海毛的围巾和粗呢的及踝大衣。看见女儿没睡,立马哈哈笑起来。 “还在倒时差是不是,你不知道你妈今天手气有多旺,一晚上赢了好几百呢!”她清咳两声,小声补充:“虽然下午输了小一千。” 她兴致很高,说要去看看家里的小福星朵朵,被明月拦住,说:“孩子好不容易才睡着,你别去打扰她了,声音也小点,她耳朵很灵的。” 丽丽姐这才耸一耸肩,掐着嗓子说:“好的,好的。晚上又闹了吧?一看你这张脸就晓得,总这么不懂事也不是办法呀,带她去我医院看一看。” 明月睨她一眼,有些反感:“她没病。” 丽丽姐知道踩上她尾巴,无论动机有多好,一提朵朵的这些问题,她就裹上一身刺。她索性缩脖揉肩,说:“不管你,洗澡睡觉去。” 明月却又在后头把她喊住,说:“妈妈,你觉得一个家里,有爸爸和没爸爸,差距是不是很大?” 丽丽姐觉得这问题滑稽,说:“你不就是最好的回答者?” 是了,她十岁丧父,已经度过十八年没有父亲的日子。可她是她,朵朵是朵朵,一对母女虽有共性,差异却仍旧很大。 这天夜里,明月久不开闸的记忆放出漏网之鱼,大概是寂寞了,疲乏又让神经麻醉,她不由记起跟云焕的第一次相遇。 那该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和今日一样。 美好的记忆往往有一键美颜的效果,好像所有斑驳的灿烂都发生在阳光明媚的日子。不过这一次的明月实事求是,确确实实记得那一天的太阳照得特别好。 李葵作为宿舍里唯一超过一米七的大高个,不知从哪里听来像她一样威武雄壮的妹纸都该在礼仪团里一展身手,刚一吃过饭就拖着明月去了招新的广场。 那时像他们一样的新生陆陆续续到校,作为一年一度招兵买马的最好时候,所有社团都花样百出的在广场上摆开天门阵。 作为一个醉心高雅艺术的文艺青年,明月一路对文学社广播台很是青睐。每每惹得李葵很不耐烦,将她小鸡仔似的往腋下一夹,拎着走。 李葵大放厥词:“四眼田鸡才喜欢这种傻子社团呢!”明月当时就一摸架在鼻梁上的眼镜,你你说谁哟! 礼仪团前已是人山人海,两个姑娘好不容易排进前排,都被似火骄阳晒出一头大汗。李葵拽着明月的一只手忽然用力,不停努嘴:“嗯嗯。” 明月顺着她狰狞巨脸向前看,立马深感名牌大学的女学生也还是女学生,眼皮真浅。此处热度不减的唯一原因,是众星环绕中坐着的那个帅哥。 他穿一件白色短袖衬衫,解了最上面的两颗扣子,一条露出脚踝的九分黑裤。此刻正随意地倚坐在招新台边,两只修长瓷白的手插一在裤袋里,因为紧绷修饰出他长腿流畅紧致的曲线。 一张脸上最突出的就是那只笔挺秀丽的鼻子,所有五官围绕它而生,位置尺寸都不多一分,不少一分,于是整张脸看下来就像作家笔下的:月色与雪色之间,你是第三种绝色。 这就是年轻版的云焕了。 帅哥总要红花配,云焕身边也不例外。 三大ěi nu环绕,一个短发齐耳,气质不俗,一个长发飘飘,正面像黄奕,侧面像赵薇,剩下一个虽然样貌差上一大截,人却活泼好动,说话很有感染力。 三大金刚贴着他,大有走哪都形影不离的架势。明月心中微嗤,觉得这仨不就是活生生的“春c心c动”,至于进阶版的“不要脸”则是后话了。 此刻“春”给大家分发调查表,叮嘱大家贴上zhà一 piàn,写好基本信息。“心”和“动”就给云焕一左一右说笑话,惹得他一阵哈哈。 明月是陪公子读书,躲在李葵后面不接那调查表,只是一边给她捏肩,一边时不时拿眼睛瞄身边神态各异的女生。 跟有一副好皮囊的帅哥相比,她还是更喜欢看腹内草包的少女,不知是不是这一行径太过猥琐,跟着李葵离开的时候,云焕在身后喊她:“你不填表吗?” 明月还在假意矜持地问“他喊得是谁”,“春”已经走过来,往她手里塞了一份调查表,笑着说:“来都来了,就填一份吧。” 明月犹豫,转身看向众星捧月和他的三大金刚,说:“我是陪同学来的。” 云焕正站起来,海拔惹得身边的女生频频气喘。他声音是清脆好听的,像至清的露水落在至绿的竹叶上:“那也可以陪你同学,一起进我们礼仪团呀。” 简单一句如承诺,惹得李葵激动万分,死掐着明月手腕,龇出一口青森森的白牙:“你给我填,你给我填!” 明月:“”好无奈哦。 回去路上,李葵失心疯一样不停淫一笑,感慨:“那可真是个帅哥,你知道吧,ěi nu常有,而帅哥不常有。你以为大学是天堂?其实高中过后,帅哥就成指数级下降了。” 她忽然仰天长啸,把明月吓得一跳:“他就是我见过的天下第一大帅逼!” 可惜天下第一大帅逼的头衔没能挂住几天,李葵就在某天气呼呼地给他摘了:“那装逼没让我进礼仪团,骗子,都是骗子,越帅的男人越会骗人。” 明月哆哆嗦嗦看着自己sh一u ji上:“恭喜你进入礼仪团,请于xx日晚xx点来北大活和我们见面吧”,吓得差点从凳子上摔下来。 想进的没进,陪着的却进了,说出去,这是多么影响革命感情的一件事哟。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明月立马编了个退出的短信,就将这事抛之脑后。 如此风平浪静的度过几天,一日夜里,忽的有个陌生号码打进sh一u ji。明月刚刚被教官折磨得练过夜间踏步,正虚弱地挂在床边休息,声音颤着道:“喂~~” 对方也说“喂”,底气十足,清澈好听:“是董明月吧,团里的第一次集合你没来,我听她们说你退出了,能出来跟我讲讲原因吗?” 明月脑子里正不断重复教官的川普“一二一”,如坠云里雾里,迷迷糊糊地说:“跟你出去讲?你哪位哦?” 那头的人顿了下,说:“我是云焕。” “云什么?”明月眨巴眼:“你是谁?” “”一向无往不利的云焕被彻底噎着了。 明月对着不出声的话筒一阵吹气:“哈喽?” 哈什么喽。 哈你个大头哦。 宿舍楼外已是一片吵杂,洗过澡的穿睡衣,没洗澡的穿迷彩,你露肩我露背,一个串一个,糖葫芦似的挤在过道里往下看。 明月扒开人群凑过去,好奇出了什么事,有人指着对面道上一抹白色的影,说:“看帅哥啊!又高又瘦又有型,不知道在等谁。” 明月出来得太急,没顾得上戴眼镜,此刻眯眼如老瞎,隐约看到路上一高个,穿一尘不染的白衬衫,黑色九分裤,一手闲闲插一在裤袋里,一手拨了拨刘海。 明月是睁眼瞎,五米之内雌雄不辨,十米之内人畜不分。云焕却眼尖,一眼看到挂在栏杆上狼狈不堪的她。 拨刘海的一只手顺势伸直,朝着她轻轻一点,再往自己的方向招了招。 四周一片倒抽气的声音,无数颤抖的嗓子在问:“帅哥指的是我吗?”明月软着膝盖趴着走,一颗心扑通扑通跳。 那时学校扩建,新生宿舍在一片废墟里拔地而起,道路两边种着苍天巨葱,一年最好的时节,也不过挂着稀稀落落的叶子。 明月正巧年少,处在一生之中最中二的年纪,那一瞬间飘忽迷离,看夜空,繁星,香樟道,再加等她放晚课的少年郎,活脱脱都像是小说里的设置。 她像个怀春的少女用鞋尖拼命蹭着癞了头的黄草地,小声问:“你是专门来找我的?”云焕声音也是轻轻的:“不然呢?” 太快了,真的太快了,从他主动邀请她面试,到他特地来说服她加入,这一切真的如梦如幻如泡如影她觉得自己还没准备好呢。 明月扭捏着踢秃了一块草皮后,更小声地问:“你就那么——”喜欢我? 忽然几个脚步凌乱走来,三大金刚姗姗来迟。 “春”扔了一瓶红色尖叫到云焕手上,说:“你口味真奇特,为买这玩意我们仨脚都走断了。这个谈好没,后面还约了几个呢。” 云焕要她们等一等,稍稍弓腰去看方才欲言又止的明月:“不好意思,刚刚你想说什么?” 明月一张脸红得滴血,摇头,再摇头。 不过就是春c心c动! 曾经的风光月霁,曾经的斗转参横,五年之后,化作一段略显滑稽的片段。戏里的人当真,戏外的人看假,只有青春逐风去。 明月揉了揉酸胀的脖颈,起来将白天没有收完的衣服重新整理。给朵朵的衣服要提前准备,她每天早上都会一一检查。 回到床上的时候,窗外已然破晓,明月将朵朵轻轻抱进怀里,又一次小声说着:“朵朵,你有妈妈还不好吗?” 早上朵朵起得很早,她人小小一个,生物钟却定得很死。一天划分成几块,什么时间该做什么,都像个抠门的账房一样精打细算。 回到国内,时差未好,她也守着自己的节奏,宁可提前绝不拖后。不过看今早的脸色,似乎还要为另一桩事苦恼。 孩子生气,为难的总是父母。明月一边想着一边给朵朵穿裤子,转眼就见她将衣服脱了下来,圆脖领卡在小脸上,鼻子冲上朝了天。 朵朵做事讲究条理,衣服一定要从上往下,从里往外的穿,一件上衣一件裤子,速度可以慢一点,但顺序不可以颠倒。 这样的坏脾气被明月教训过几次,她高兴的时候可以收敛,一旦生气就锱铢必较。明月刚刚先给她穿了裤子,她立马把脾气发在衣服上。 此刻脱得只剩下贴身的棉毛衫,刚刚梳顺的头发炸开的炮仗一样定在脑袋上。她还不服输的,撅着嘴巴说:“明月最讨厌了。” 明月知道朵朵在生气什么,可这件事她哄不了,何况她对女儿得陇望蜀,见爹忘妈的行径早就心生不满。 于是明月将被子往朵朵头上一盖,说:“你自己穿吧。”朵朵明显一怔,然后摆着双手往下一倒,哼唧起来。 明月狠心推门走出来,发现丽丽姐破天荒起了个大早,正一边敷起面膜,一边抱着玻璃瓶喝鲜奶。 明月一下着急,说:“妈,你要喝就喝豆浆好了,干嘛喝朵朵的牛奶,我就买了这么一瓶,一会儿她起来又不高兴了。” 丽丽姐很是嫌弃地白她一眼:“她喝豆浆也是一样,中国人的胃,不一定能消化这里面的乳糖,豆浆就不一样啦。” “那你怎么不喝,她根本不喜欢喝豆浆。”明月抓一抓头发,准备下楼重买,说:“你今天帮忙带她一天,我之后再想办法。” 丽丽姐两眼圆睁,将手里的奶瓶一放,跟在明月后头道:“你等会儿,我今天要上班呢,没空带,你又没事做,自己带!” 明月一针见血:“你上班还半夜两点回来?还敷面膜?我告诉你今天别想去打牌,不然我把你外孙女送你们医院手术室去,我看有没有人笑话你。” 丽丽姐被噎得说不出话,拿手揭了面膜,气呼呼地去沙发上坐着。 明月在玄关里边换鞋边道:“我真有事,朵朵是个大问题,不能总呆在家里麻烦你吧,我得看看能不能让她插班去念个什么幼儿园。” 丽丽姐色厉内荏:“能麻烦到哪里去,不过出去上学也是好事就是有个问题啊,一般幼儿园能收她吗?” 明月自己也忐忑:“找找看吧,实在不行,我看看有没有什么专门的培育机构。下午还得去找个工作,不能一直啃你。” “笑死人,你都啃了几十年了。”丽丽姐拿手弹着脸上的精华,实在不耐烦的:“唉,去吧,去吧,谁叫我命苦,老公死得早,又生了你这种女儿。” 明月原本计划着,这两件事归一档,花上一天时间打听,一天时间落听,应该不会出什么样的大问题,谁知道光是为朵朵找托的地方就花了整整一周。 真被丽丽姐说中了,普通的幼儿园不收朵朵这样的孩子,有几家被明月说动,勉强答应让孩子来试一试的,可一等她带着朵朵过来就又反悔。 朵朵不是一个合群的孩子,她可以离开明月,可以独自一人,可当和一群孩子挤到一块,被迫着去游戏去学习的时候,她就会开始失控的大叫。 不止一个园长和老师建议明月带朵朵去培智学校看看,那里有专业的辅导老师,有富有爱心的志愿者,他们会为孩子ti g一ng最好的照顾。 每当这时,明月眼底便忍不住泛酸,她想说朵朵没有残疾,也很乖巧,她只是被戴上了一个厚厚的罩子,过分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可没有人相信,只是拿怜悯的目光看着她。 她自己的工作找得也不顺利。 明月大学běn kē学的是yg yu,留学几年研究得是外国文学。她始终对这些感兴趣,如今回来,一心想找个专业对口点的工作。 能进出版社当翻译是最佳选择,可一连问了几家,要么满编不缺人,要么对学历经验的要求可以说到达了苛刻的程度。 明月网络作者的背景自然是不好意思拿出来的,但在国外有过几年出版编辑的经历,写在简历上不算添花也还漂亮。 是以明月满心以为能进面试,却在第一轮就被淘汰。转过几个弯去打听出了什么问题,有人提点她,这种单位最好还是要有人。 明月在外只觉举步维艰,而回到家里,发现这儿也不是遮风挡雨的港湾。 从来就不擅长带孩子的丽丽姐在和朵朵的斗智斗勇里,耐心不断告竭,朵朵哭她也哭,朵朵吼她也吼,两个人对着发狂,谁也不肯让谁。 最后实在不耐烦,丽丽姐索性借着上班半夜回来,一早再拎着自己的包出去。 她甚至开始干涉明月的自由,不止一次给她打diàn huà,讨好般地说:“女儿,妈妈这边一同事儿子刚刚从国外回来,人很优秀的,你要不要见一见?” 明月看着坐在沙发上开始新闻时间的朵朵,无奈道:“你这是变相赶你女儿c孙女儿走吧?觉得我嫁出去,你就能省心了?” “哪儿的话呀,你可是妈妈的贴心小棉袄。”丽丽姐嬉笑着:“到底见不见,给妈妈个准话嘛,哎,家里老有钱了,车子开得都是宝马嘞!” 明月撑着头:“人家条件那么好,能看得上我?” 丽丽姐直哼哼:“开玩笑,我女儿那也是很优秀的好伐唔,不过我同事这儿子确实比你大个四五岁,可能七八岁吧,最多不超过十岁的哦!有过两段婚姻,但过错一方不是他!” 明月无声地叹气,说:“妈,我会快点找到工作的,至于朵朵,我已经准备把她送进附近的培智学校了。” “培智啊?那不是跟一帮小白痴一起念书?” “妈你注意点言辞和分寸好吧?” 丽丽姐咳嗽:“我又不是说的假话。去就去吧,先呆两天,不行再换嘛,我这边帮你问问有没有靠谱的专门学校,你不要老唉声叹气了。” 明月挂了diàn huà,等朵朵看完这一时段的新闻,才将她抱到自己怀里,软声细语地说:“朵朵,这两天妈妈送你去上学好不好,可能和我们之前在国外的不太一样,可里面的老师和同学都是很好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8.Chapter 51 云焕有空把颁奖礼这事儿告诉明月的时候,她二话不说就帮他决定参加。云焕纳闷:“这么干脆, 你就不想我跟你一道去吗?” 明月说:“要是你心里对这事真一点想法都没有, 我肯定连听说的机会都没有。既然选择开始犹豫了, 那这事对你肯定很重要, 所以我赞成你去。” 云焕帮她收拾桌上的餐具,说:“也不是那么重要, 就是觉得是个机会。如果有谁感兴趣跟我跟谈合作,app的事就不会一直没推进了。” 明月一耸肩:“那就去咯。” 云焕还是犹豫:“可我也想陪你们。” “云医生, 鱼和熊掌不能得兼, 这话你应该听过吧?”明月说:“虽然我心里也挺希望你陪着——” 云焕立刻道:“那我就陪着。” 明月将围裙套身上, 背过身去要他帮忙系带子, 他反而将之彻底解下来,套在自己身上,随即一屁股将她自流理台前挤开。 明月笑着趴在他背上, 说:“就听从自己的心去吧,反正我带朵朵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你可别再让我劝你了, 我心里还沮丧着呢。” 人最不容易的是明明很想要,却要装大方,而最让人心疼的是明明可以放肆,却时时懂事地克制。云焕沾了一手指泡沫涂明月脸上, 她跑着让开,笑着喊脏死了。 明月擦过桌子, 坐在旁边剥瓜子吃, 过了会, 扭身看着后面的人,说:“云医生,我也跟你说件事吧。” 云焕点着头:“说。” “是《猫xiǎ一 jiě》的事。”她拍拍手,将那份彩打的册子拿过来,说:“最近不是挺多出版社都找我吗,我深度了解了一下,觉得其中几家还真不错。” 云焕嗯声:“接着说。” “可是我之前合作过的那个出版公司,对我一直都很好,哪怕我一直扑街,他们也没多在意。而且想把《猫xiǎ一 jiě》做成段子集的事,我是先跟那的编辑提的。” 云焕一点就明白:“现在选择多了,心里就纠结了吧。” 明月不好意思抓抓头:“嗯。毕竟就实力来说,他们是弱一点。做青春言情发家的小公司,就从没做过类似的,所以我一开始连选题都没过。但是呢” “但是他们又回来找你,还给了不错的条件,并且承诺当成年度重点来打造。而你又因为感激知遇之恩,尽管劈腿都劈成一字马了,还是开不了口拒绝他们。” 明月一下跳起来,说:“哇,你好厉害啊,你怎么可以什么都知道,你是不是偷偷看过我和那编辑的聊天?” 云焕将碗筷最后过水沥净,洗得泛白的一双手在池子里甩了甩,这才走到她面前道:“这么简单的事还用看聊天,稍微动动脑子就知道?你的心理hu一 d一ng就更好猜了,你不一直都是这么个人吗?” 明月两手捂着脸,长长叹出一口气道:“是啊,我最大的弱点就是人长得漂亮又太善良,稍微心狠干脆一点,也不至于沦落到这个悲惨的地步。” 云焕在她额头上弹一下,说:“听着怎么这么像骂人呢?” 明月笑眯眯地搂上他胳膊,跟他一道坐在桌子边上,香喷喷的瓜子分给他一半:“那你说我现在应该怎么办?” 云焕说:“就像你刚刚说我的,既然已经开始为第二条路摇摆,证明你现在心里其实已经有决定了,你只是情感关难过。” 明月朝他挤眼睛:“看来我刚刚顺利让你渡过情感关啦?”云焕一脸无奈的笑,在她额头上弹了下。 明月心里确实已经有决定,但就跟小孩子考过双百后,还渴望被人肯定一样,她现在需要的就是那么一份被赞同的感觉。 而那么巧,云焕就在她身边,又因为他有《猫xiǎ一 jiě》“共著者”的身份,理所应当成为她倾诉的最好对象。 明月说:“我心里确实不想再和之前的公司合作,他们从没有运作过这一类的书,就算是在排版印刷上尽心,后期的铺货一定会成问题。 “《猫xiǎ一 jiě》虽然是个段子集,但我一直希望它能在让人笑的时候有思考,因为我写它的初衷本来也是为了呼吁大家关注自闭症儿童群体。” 云焕说:“条分缕析,看来你连入围名单都定了。” 明月不好意思地笑:“是有那么两家,让我觉得很满意。他们有出色的社科书出版经验,跟我希望拓展《猫xiǎ一 jiě》阅读群的想法正好不谋而合。 “我现在之所以一直按住不动,也是想看看能把自媒体经营到什么地步。有了更好的成绩再去和人谈条件,哪怕对方再家大业大,也要高看你一眼。” 明月老成地拍拍云焕肩膀,说:“你还要努力,咱们再多更新一会微博,等熬成大v了,我就去跟人谈个大合同,到时候连你app的钱都挣回来。” 明月认真起来,便一改往日里嘻嘻哈哈的模样,整个人都仿佛镀上一层金,不必等候阳光便金光闪闪地刺着人眼。 漂亮,利落,顾盼神飞。只是云焕腹诽,当初她决定留学离开自己的时候,是不是也像这样,一旦突破了心里防线,便立马杀伐果决。 云焕提醒:“你无论做什么决定都好,只要红了之后,别把我忘了就行。也别总埋怨我钱少事多,我毕竟是男人,还是要面子的。” 夜里要走前,云焕跟朵朵打了很久的招呼,也不管她听没听,能不能理解,反正一股脑,有理有据地向她解释好。 说晚安的时候,她怎么也不肯跟他拜拜,小胖身子趴在床边上,两只手撑在下巴上,就这么一脸心事重重地看着他。 云焕心一软,觉得明月之前那些有关于她无法读懂人情绪的都是屁话,她脸上分明写满了失落和沮丧,眼睛里还亮闪闪的。 云焕走到半路又折回去亲了亲朵朵,说:“至多天三时间好吗,第四天朵朵要还不能回来见到爸爸,爸爸就立刻飞过去看你。” 朵朵还是这么看着他,没说话。 “朵朵?”云焕揉着她小脸,说:“你跟爸爸笑一笑,好不好?” 她像是终于和自己打完一场战,开口之前先长长吁出一口气,低声问:“云焕,是三天吗?云焕?” 云焕赶紧点头:“要不拉钩?” 小女孩已经往床上一翻,直勾勾地看着天花板,说了句让人啼笑皆非的偈语:“算了,又不是三岁的小孩了。” 明月笑着坐到她身边,向云焕努嘴道:“早点回去休息吧,我再好好劝劝她。” 两队人马录制的时间有偏差,云焕因为要参与五一当天的现场直播,需要提前一天就跟院长老头踏上去程,准备彩排事宜。 临走那天,他特地提早下班,给明月和朵朵娘俩做了一顿晚饭。 《猫xiǎ一 jiě》的更新留在桌上,纯白的底色上是蓝得渗透纸底的大片水,一条大鱼跃出水面,掀起高高的波浪,猫xiǎ一 jiě骑在它的身上,笑着比v。 云焕下飞机后刚一开网络,sh一u ji便滴滴答答响起来,微博上头一个鲜红的“999”,点开来一看原来是明月在新更的微博里艾特了他。 文字底下附带高清的tu piàn,正是他在闲暇时间新赶出的那副画。他将点赞评论私信粗粗看过,再进到明月微博里点了一个小小的赞。 一翻粉丝数量,已经破二十万了。 明月跟朵朵则是五一当天出发,为了不被小长假外出旅游的人流堵住去路,两个人一早放弃开车,转而搭乘地铁出行。 朵朵还是头一次切身体会国内的黄金周,在看到地铁里乌央乌央都是人的画面后,一改平时走路横行霸道的特色,寸步不离地牵住明月的手。 母女俩被挤成两条罐头里的沙丁鱼,一直到检票进站,站去开阔的月台,明月这才长长舒出一口气,身边,朵朵也长叹一声。 不是首发站,列车上早已坐满了行色匆匆的人。明月一手抱着朵朵,一手拉着行李,还要抽出空来寻找自己的座位。 找到之后偏偏还有新的麻烦,一对年纪不大c夫妻模样的男女坐在她跟朵朵的位置上,正怡然自得地吃着热腾腾的泡面。 明月纳闷,仍旧很有礼貌地说:“对不起,这是我们的位置。”没人理她,她只好清清嗓子,再大声一点道:“对不起,这是我们的位置。” 男人带金链子,一撸袖子,露出纹着盘龙的大花臂,青色的脸一皱,还没出声就吓到了朵朵。小丫头将头使劲往明月怀里钻进,明月拍拍她背道:“没事的。” 男人粗着喉咙道:“瞎说什么呢,我们可是买票上车,对号入座的。” 明月连忙将行李放下来,掏车票,亮在他面前道:“可这座位是我们的,不信你看我票上的座位号。” 男人就着她手瞅了眼,便说:“你这票是假的吧,你从哪买的,这年头黄牛贩子的票可不能随便相信啊。” 明月听他这么一说,心先虚了。后面一拨拨人正挤过来,嚷嚷着:“赶紧坐下来,别在过道里站着啊,挡着人了。” 明月被推得摇来晃去,朵朵又怀里哼唧,她立时急出一头的汗,道:“怎么能是假的呢,我明明是在网上买的啊。” 肩上忽的被人一拍,明月余光一晃,一个绿油油的脑袋扎进视线,第一个念头是有救了:“梓嘉,你给我看看这票怎么回事。” 随即又觉得奇怪:“你怎么会在车上?” 许梓嘉显然不想回答她的问题,向着对面的大花臂道:“哎哎哎,别吃了,就是跟你说话呢。你们俩的票呢,拿出来看看。” 大花臂莫名其妙:“你哪位啊,凭什么给你看?” 许梓嘉翻个白眼,看到大花臂面前的小桌板上一角有个蓝蓝的纸片,二话不说,横手过去抽出来。大花臂还是反应上来,车票已经被人拿在手上。 “座位号是不错。”许梓嘉仰着下巴,眯眼看着手里的卡片:“可是你这车厢跑错了啊大哥,我们这是6,你的是5,多大人了,5跟6还分不清?” 大花臂一怔,把票抢过来对了对,确实走错了:“那我们换换呗,反正有座就行,具体那节车厢还不都是一样的?你看我们还吃饭呢。” 许梓嘉看向明月,后者不停摇头:“是谁的座位,就是谁的,怎么可以乱坐呢。一会儿还有人来检票,问到我们,该怎么解释呢?” 大花臂道:“那我们把票给你。” “更不行,票上有私人信息,你们不怕泄露,我可怕。” 许梓嘉看她一头汗,脸都白了,将朵朵从她怀里抱过来,说:“赶紧换吧,别废话了,有功夫在这儿啰嗦,你们早搬好位置吃完面了。” 大花臂还要理论几句,被许梓嘉一双冷冰冰的眼睛给蜇了下。人都说吃软怕硬,女人好欺负,可这小子眼里有种不顾一切的戾气,再加上一头绿毛 大花臂跟他女人乖乖走了。 明月跟朵朵顺利坐上位置,明月向许梓嘉道:“谢谢啊,我这个人最不会吵架了,一吵架就莫名其妙的心虚,要不是你在,我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许梓嘉一脚踮在前面,整个人抖起来:“切。” 明月又问:“你怎么过来的,马上都要高三了,五一节竟然能放假?跟你父母说过了吗,阿姨知道了吗,你去哪,做什么,什么时候回来?” 许梓嘉听得直掏耳朵,说:“你问题怎么那么多啊,老云平时怎么受得了你的。早知道刚刚不帮你抢位置了,压根好心没好报嘛。” 明月轻轻“哦”了一声,默默将小桌板收好,过了会依旧:“你到底为什么来的,该不会又是离家出走吧,我能打个diàn huà给你爸妈吗?” 明月刚把sh一u ji掏出来,许梓嘉已经黑脸抢了过去,说:“别烦啊,我的事自己处理,不然连你一起处理了。再说了,我还不是为了你跟朵朵?” “”明月弱弱道:“冤枉啊。” “老云说的,他要去那什么颁奖礼,就你一个人带朵朵。我心想像你这么蠢的人,能自理就不错了,怎么可能带得好朵朵。” 他朝朵朵一扬下巴:“我还得跟她一道上台,帮她按计时器呢对吧?” 明月往旁一看,朵朵正笑眯眯地盯着他,似乎是点了点头,又将小手竖起来,伸出一个点赞的大拇指,许梓嘉跟她默契地一碰拳。 越听越觉得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逃跑行动,明月从许梓嘉手里拿回自己的sh一u ji,心想最最起码应该和云焕通个diàn huà。 许梓嘉却一直在旁抖着脚,死活不挪坑。 明月:“要不你先坐到你位子上?” 许梓嘉:“我没位子,我逃票上来的,一会儿等人来补。” “”明月脸一黑,心里飘过三个大字,我日哟。 几小时后,到达目的地。 有了许梓嘉陪伴的朵朵明显亢奋许多,尽管出站进站仍旧堵着一堆人,她趴在许梓嘉肩头却像是指点江山的女王,一路打着小手一枪:“biubiu” 只用管一个行李箱的明月明显轻松不少,心理上的负担却重比千斤。她趁着许梓嘉不注意的时候偷偷给云焕打diàn huà,对方问:“已经到了?” 明月说:“嗯,刚到一会儿,要去坐地铁了。”随即将许梓嘉偷跑的事情告诉他:“你女儿好像知道呢,两个人串通好了。” 云焕咬着牙:“这小子。” 云焕让明月把diàn huà给许梓嘉,两个人一声高一声低地说了会,许梓嘉又把sh一u ji递回来,拨过朵朵的小手一枪指着明月道:“你这女人,给你毙了!” 明月白他一眼,问那头云焕道:“怎么样?” 云焕说:“小孩大了,有自己想法了,我劝不好,这事我会跟他爸说,你就先别管了,免得以后我师父怪到你头上。这几天看好他吧,别让他瞎跑。” 明月心突突地跳,说:“知道了,这个许梓嘉,真是一点都不让人省心!” 明月走得再慢了一些,刻意和前面两人拉开距离,向着话筒小声呢哝道:“云焕,你那边进行得怎么样了?” 这声音不像是询问,倒像是撒娇,云焕不由笑了笑。 视野里,几个人正向他走来似要寒暄,他立马转身向演播厅外走去,找了个僻静角落,跟她好好说一会话:“昨天彩排了一天,今晚等着录了。” 明月很是好奇:“有什么环节吗,上台干嘛呢?” 云焕说:“主要是上台领奖的全过程,从哪里上去,到哪里等待。” “已经确定有奖了吗?”她兴奋。 “看你怎么界定这个奖了,反正来的都能有份,至于最重要的那十个,现在还捏在评审们手中。”他说:“看样子希望不大,不过,本来也不是为奖来的。” 明月答得乖巧:“反正你在我心里是最好的。” 云焕笑:“最大收获是栏目组给了我一个自述时间,让我简短谈一谈工作和打算。我跟他们说了app的事,他们都很感兴趣,要我加到这段发言里。” “是他们给写稿吗?” “当然自己发挥了。” 明月极佩服的:“哇,我老公可真厉害啊!” 云焕一怔,因她随口突出的那个词而心跳,他理了理束缚过紧的领带,说:“刚刚喊我什么呢,再喊一次给我听听。” 明月却忸怩的像是个小媳妇,不管那边怎么劝,也不肯乖乖就范。她岔开话题道:“今晚录完节目,明天是不是就没事了?” 云焕心有不满,懒懒道:“有电视台组织研讨会,院长要我留下来听一听,我之前看研讨主题,确实也是挺感兴趣的。” 明月说:“哦那就还是3号回去,我也差不多,明天带朵朵录影,后天能走。真蠢啊,早知道陪你飞过去,看完你领奖,今晚飞过来也好。” 云焕说:“千万别,飞来飞去累死了。你就这样妥妥当当的,我心里还好受一点。晚八点开始,你带朵朵看电视好了。” 通话已超二十分钟,明月眼看要挤地铁,只能恋恋不舍地跟他说再见。 云焕说:“再等会儿,喊我一声再挂。” “喊什么呀?”她装糊涂,半晌,方才背过身子捂着嘴道:“老公。” 云焕挂了diàn huà还在笑,觉得那样大大咧咧的人一旦娇羞起来,就像大脚女人硬挤三寸金莲,明明知道成功不了偏还吸引得人一直看。 四周人流渐稠,观众们已经开始陆陆续续进场。云焕抓着发烫的sh一u ji跟着,一入场,就被找他找得抓狂的工作人员给截住。 “云医生,你可出现了,打你diàn huà又不通,我们都要准备报警了。”年轻小哥引着他,说:“快跟我去你位子上坐吧,导演正点人头呢。” 所有领奖人的座位都设置在靠中的第一排,云焕因为姓名首字母是“y”排在最后一个,自然而然要与表演嘉宾拼坐。 右边的位置明显被人占着,一个高档女士手提包静静躺在绒面的座椅上。 云焕随口一问:“我身边这位是谁?”年轻小哥笑道:“云医生你可太xg 了,这位可是我们请来的重磅大咖,国内热门演奏家,人长得漂亮又有气质。” “”云焕没来由地皱了皱眉,耳边已有由远及近的高跟鞋声,一个清脆利落的声音在问:“我好像听见有谁在夸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9.Chapter 52 看到本防盗章的,证明你还不够爱我。  明月不理她, 踩进地上湿汪汪的解放鞋, 两步并成一步地跑了。 宿舍楼外已是一片吵杂, 洗过澡的穿睡衣, 没洗澡的穿迷彩,你露肩我露背, 一个串一个,糖葫芦似的挤在过道里往下看。 明月扒开人群凑过去, 好奇出了什么事, 有人指着对面道上一抹白色的影, 说:“看帅哥啊!又高又瘦又有型, 不知道在等谁。” 明月出来得太急,没顾得上戴眼镜,此刻眯眼如老瞎, 隐约看到路上一高个,穿一尘不染的白衬衫, 黑色九分裤,一手闲闲插一在裤袋里,一手拨了拨刘海。 明月是睁眼瞎,五米之内雌雄不辨, 十米之内人畜不分。云焕却眼尖,一眼看到挂在栏杆上狼狈不堪的她。 拨刘海的一只手顺势伸直, 朝着她轻轻一点, 再往自己的方向招了招。 四周一片倒抽气的声音, 无数颤抖的嗓子在问:“帅哥指的是我吗?”明月软着膝盖趴着走,一颗心扑通扑通跳。 那时学校扩建,新生宿舍在一片废墟里拔地而起,道路两边种着苍天巨葱,一年最好的时节,也不过挂着稀稀落落的叶子。 明月正巧年少,处在一生之中最中二的年纪,那一瞬间飘忽迷离,看夜空,繁星,香樟道,再加等她放晚课的少年郎,活脱脱都像是小说里的设置。 她像个怀春的少女用鞋尖拼命蹭着癞了头的黄草地,小声问:“你是专门来找我的?”云焕声音也是轻轻的:“不然呢?” 太快了,真的太快了,从他主动邀请她面试,到他特地来说服她加入,这一切真的如梦如幻如泡如影她觉得自己还没准备好呢。 明月扭捏着踢秃了一块草皮后,更小声地问:“你就那么——”喜欢我? 忽然几个脚步凌乱走来,三大金刚姗姗来迟。 “春”扔了一瓶红色尖叫到云焕手上,说:“你口味真奇特,为买这玩意我们仨脚都走断了。这个谈好没,后面还约了几个呢。” 云焕要她们等一等,稍稍弓腰去看方才欲言又止的明月:“不好意思,刚刚你想说什么?” 明月一张脸红得滴血,摇头,再摇头。 不过就是春c心c动! 曾经的风光月霁,曾经的斗转参横,五年之后,化作一段略显滑稽的片段。戏里的人当真,戏外的人看假,只有青春逐风去。 明月揉了揉酸胀的脖颈,起来将白天没有收完的衣服重新整理。给朵朵的衣服要提前准备,她每天早上都会一一检查。 回到床上的时候,窗外已然破晓,明月将朵朵轻轻抱进怀里,又一次小声说着:“朵朵,你有妈妈还不好吗?” 早上朵朵起得很早,她人小小一个,生物钟却定得很死。一天划分成几块,什么时间该做什么,都像个抠门的账房一样精打细算。 回到国内,时差未好,她也守着自己的节奏,宁可提前绝不拖后。不过看今早的脸色,似乎还要为另一桩事苦恼。 孩子生气,为难的总是父母。明月一边想着一边给朵朵穿裤子,转眼就见她将衣服脱了下来,圆脖领卡在小脸上,鼻子冲上朝了天。 朵朵做事讲究条理,衣服一定要从上往下,从里往外的穿,一件上衣一件裤子,速度可以慢一点,但顺序不可以颠倒。 这样的坏脾气被明月教训过几次,她高兴的时候可以收敛,一旦生气就锱铢必较。明月刚刚先给她穿了裤子,她立马把脾气发在衣服上。 此刻脱得只剩下贴身的棉毛衫,刚刚梳顺的头发炸开的炮仗一样定在脑袋上。她还不服输的,撅着嘴巴说:“明月最讨厌了。” 明月知道朵朵在生气什么,可这件事她哄不了,何况她对女儿得陇望蜀,见爹忘妈的行径早就心生不满。 于是明月将被子往朵朵头上一盖,说:“你自己穿吧。”朵朵明显一怔,然后摆着双手往下一倒,哼唧起来。 明月狠心推门走出来,发现丽丽姐破天荒起了个大早,正一边敷起面膜,一边抱着玻璃瓶喝鲜奶。 明月一下着急,说:“妈,你要喝就喝豆浆好了,干嘛喝朵朵的牛奶,我就买了这么一瓶,一会儿她起来又不高兴了。” 丽丽姐很是嫌弃地白她一眼:“她喝豆浆也是一样,中国人的胃,不一定能消化这里面的乳糖,豆浆就不一样啦。” “那你怎么不喝,她根本不喜欢喝豆浆。”明月抓一抓头发,准备下楼重买,说:“你今天帮忙带她一天,我之后再想办法。” 丽丽姐两眼圆睁,将手里的奶瓶一放,跟在明月后头道:“你等会儿,我今天要上班呢,没空带,你又没事做,自己带!” 明月一针见血:“你上班还半夜两点回来?还敷面膜?我告诉你今天别想去打牌,不然我把你外孙女送你们医院手术室去,我看有没有人笑话你。” 丽丽姐被噎得说不出话,拿手揭了面膜,气呼呼地去沙发上坐着。 明月在玄关里边换鞋边道:“我真有事,朵朵是个大问题,不能总呆在家里麻烦你吧,我得看看能不能让她插班去念个什么幼儿园。” 丽丽姐色厉内荏:“能麻烦到哪里去,不过出去上学也是好事就是有个问题啊,一般幼儿园能收她吗?” 明月自己也忐忑:“找找看吧,实在不行,我看看有没有什么专门的培育机构。下午还得去找个工作,不能一直啃你。” “笑死人,你都啃了几十年了。”丽丽姐拿手弹着脸上的精华,实在不耐烦的:“唉,去吧,去吧,谁叫我命苦,老公死得早,又生了你这种女儿。” 明月原本计划着,这两件事归一档,花上一天时间打听,一天时间落听,应该不会出什么样的大问题,谁知道光是为朵朵找托的地方就花了整整一周。 真被丽丽姐说中了,普通的幼儿园不收朵朵这样的孩子,有几家被明月说动,勉强答应让孩子来试一试的,可一等她带着朵朵过来就又反悔。 朵朵不是一个合群的孩子,她可以离开明月,可以独自一人,可当和一群孩子挤到一块,被迫着去游戏去学习的时候,她就会开始失控的大叫。 不止一个园长和老师建议明月带朵朵去培智学校看看,那里有专业的辅导老师,有富有爱心的志愿者,他们会为孩子ti g一ng最好的照顾。 每当这时,明月眼底便忍不住泛酸,她想说朵朵没有残疾,也很乖巧,她只是被戴上了一个厚厚的罩子,过分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可没有人相信,只是拿怜悯的目光看着她。 她自己的工作找得也不顺利。 明月大学běn kē学的是yg yu,留学几年研究得是外国文学。她始终对这些感兴趣,如今回来,一心想找个专业对口点的工作。 能进出版社当翻译是最佳选择,可一连问了几家,要么满编不缺人,要么对学历经验的要求可以说到达了苛刻的程度。 明月网络作者的背景自然是不好意思拿出来的,但在国外有过几年出版编辑的经历,写在简历上不算添花也还漂亮。 是以明月满心以为能进面试,却在第一轮就被淘汰。转过几个弯去打听出了什么问题,有人提点她,这种单位最好还是要有人。 明月在外只觉举步维艰,而回到家里,发现这儿也不是遮风挡雨的港湾。 从来就不擅长带孩子的丽丽姐在和朵朵的斗智斗勇里,耐心不断告竭,朵朵哭她也哭,朵朵吼她也吼,两个人对着发狂,谁也不肯让谁。 最后实在不耐烦,丽丽姐索性借着上班半夜回来,一早再拎着自己的包出去。 她甚至开始干涉明月的自由,不止一次给她打diàn huà,讨好般地说:“女儿,妈妈这边一同事儿子刚刚从国外回来,人很优秀的,你要不要见一见?” 明月看着坐在沙发上开始新闻时间的朵朵,无奈道:“你这是变相赶你女儿c孙女儿走吧?觉得我嫁出去,你就能省心了?” “哪儿的话呀,你可是妈妈的贴心小棉袄。”丽丽姐嬉笑着:“到底见不见,给妈妈个准话嘛,哎,家里老有钱了,车子开得都是宝马嘞!” 明月撑着头:“人家条件那么好,能看得上我?” 丽丽姐直哼哼:“开玩笑,我女儿那也是很优秀的好伐唔,不过我同事这儿子确实比你大个四五岁,可能七八岁吧,最多不超过十岁的哦!有过两段婚姻,但过错一方不是他!” 明月无声地叹气,说:“妈,我会快点找到工作的,至于朵朵,我已经准备把她送进附近的培智学校了。” “培智啊?那不是跟一帮小白痴一起念书?” “妈你注意点言辞和分寸好吧?” 丽丽姐咳嗽:“我又不是说的假话。去就去吧,先呆两天,不行再换嘛,我这边帮你问问有没有靠谱的专门学校,你不要老唉声叹气了。” 明月挂了diàn huà,等朵朵看完这一时段的新闻,才将她抱到自己怀里,软声细语地说:“朵朵,这两天妈妈送你去上学好不好,可能和我们之前在国外的不太一样,可里面的老师和同学都是很好的。” 朵朵似懂非懂,很专心地盯着自己手指看,没有答应也没有反对。被明月牵着去学校那天,也很沉默乖巧,路上甚至兴致勃勃地指着来往的电驴,道:“车。” 反而是明月心里不好受,特别是在看见培智学校里许多连路都走不利索,需要带红帽的志愿者抱着跑的孩子后,更觉得对自己的女儿有所亏欠。 老师看出明月有顾忌,宽慰她道:“我们这里有很专业的团队,会为每个孩子设计不同的护理方式,请你一定放心,我们也是想为孩子好的。” 明月点头道谢,身边,朵朵坐在她的小板凳上,开始每天固定的数独时间。小小的手里攥着铅笔,她连字还写不好,已经开始了复杂的演算推理。 明月知道她沉浸一件事的时候会异常忘我,摸她的头会嫌烦,跟她说话会不理,她还是很轻地吻了吻她额角,说:“朵朵拜拜。” 明月再跟老师交代过几句,便要离开。明月却怎么也没想到,她那跟自己冷战好久的女儿,忽然在这时候抬头喊了她一声。 “明月——”朵朵咬着铅笔看向她,黑漆漆的眼睛里雾蒙蒙的:“你要早点来接我。” 明月向她点点头,然后几乎逃也似的从这里跑过。 出门的路上,明月头一次那么后悔,如果没有云焕在星空下的一挥手,如果她没有主动跑向他如果当时选择不要这个孩子,她不会有现在这样难过。 人生像是被“咔嚓”恶意地剪下一段来, 那个干脆利落的明月也变得多愁善感了。 这话倒不假,自明月打包收拾行李飞走那天起,李葵这家伙就像是一台自动发报机,全天候二十四小时为她带来云焕的最新消息。 先是云焕劈腿新女友啦,再是云焕跟新女友甜甜蜜蜜啦,隔两年云焕向女友求婚啦,又隔两年云焕跟女友分手啦 明月听,那就是旧情未了,还对故人有眷恋,不然为什么要知道这些八卦?明月不听,那就是伤痕未愈,心中怨恨不消,情根仍旧深重。 正与反,黑与白,当事人的解释全是徒劳,如此反复几次,明月索性不再多说。今天的再次澄清,换来的也不过是又一次的误解。 李葵说:“既然没什么,那你就当我是一场醉话,反正大家也是闲着无聊闹着玩。你要生气,我负荆请罪,再请你吃一顿好的怎么样?” 一次折腾就够了,明月哪里还敢有下一次。此刻看她一脸红通通,酒也确实喝过好几杯,心里再把她原谅一次,提醒:“下次别这样了。” 李葵乐呵呵地在她肩上靠了靠。 明月跟她慢悠悠解释:“之前我跟云焕是hé pg分手,那时候感情出问题,我又要留学,没什么波折就分开。我对他早就是心如止水,现在见到面,是可以同一桌吃饭不尴尬的朋友。” 李葵还是有点不相信:“毕竟曾经相爱过,真能做到船过水无痕?” 明月说:“别人如何我不知道,反正我对他是没有一点肖想的。可惜现在被你一闹,原本的平衡打破了,以后见面心里都咯噔一下。说不定他正在想呢,这人对我余情未了,所以找闺蜜使劲。” 李葵原本摸着后脑勺大笑,笑着笑着下巴却像合不上的抽屉,保持一种滑稽的姿态杵半天,然后顺着现有的口型说:“云焕,你来啦。” 明月心不知怎么一提,做过亏心事似的咬咬唇,这才转身看人。 他已准备要走,穿上一件花纱呢大衣,脖子上系着同色系长围巾,走路生风,素净的脸上保持着温和的笑意。 李葵问:“是来接明月的?” 他点头:“答应女士的话不能不完成。” 李葵一阵奔放的笑,往他的方向推明月的肩,明月没动,她自己踉跄几步。明月要扶,她甩手走了,说:“我没事,我喊了代驾,回见!” 风风火火的人一走,留下相对而立的两个人沉默。明月深感这气氛压抑,带着朵朵见她这倒霉爹的第一眼也没这么紧张。 此刻展一展手,满手心湿黏的汗,难熬啊,尴尬啊,哪个天使大爷行行好带她走呀。明月一咽唾沫:“要不我也叫个车吧。” 云焕一句话没说,仍旧维持着那副淡然的笑意,唇间滚动,用舌尖舔了舔前排整齐的牙。明月盯了会,就像收到信息素的蚂蚁,顺从地跟到他身后。 “走吧。”继续去你的小毛驴上喝西北风。 还是上次的车,还是上次的头盔,属于朵朵的那枚小小粉色还挂在车头,车子晃一晃,它就晃一晃。 云焕顺着她视线也看到这小头盔之上,然后再想顺着她视线看回她眼里时,她已经若无其事地别开头,假意被路边丑到令人发指的路灯所吸引。 云焕于是也继续选择沉默,一手扶车头,一手扶车身,先跨坐上去,再等候她爬上坐好的动静。一切都顺利得很安静,安静得很顺利。 毕竟是在一起过四年的旧时情侣,有过紧密相连的炽热关系。 明月对云焕的异常看在眼里,他心情不佳,她也就选择远离。 空间不算大的摩托车上,明月硬是让出了一小段距离。 云焕在前方叹口气,倒是对自己的心情不佳理直气壮。时隔多年,董xiǎ一 jiě再度归来,云焕因此有两大烦恼。 一是有关于他渣男的讨论又一次要卷土重来。 不过是因为两场恋情间隔太短,而董明月留下的一笔太过浓墨重彩,还有便是吃瓜群众对男人,特别是长得有几分姿色的男人太多苛刻。 否则青春年少,谁没谈过几场可歌可泣的恋爱,谁没牵手过几位娇俏可人的姑娘,却偏偏是他扛上如此骂名? 无论云焕之后的恋情如何戏剧c如何曲折c如何刻骨铭心,这并不影响他在和董明月恋爱时的全情投入。 客观来说,那是他的第一段恋情,没有人会不为青涩的初爱鼓瑟吹笙,难不成只有垂垂老矣身心俱疲的夕阳恋曲才动人心魄? 主观来讲,那时的董明月青春活力,甜美动人,是一个值得人爱的优秀女性。他们在一起的最初几年,云焕燃烧过自己最炙热的爱慕。 只是时光荏苒,岁月确实消磨了当初的激一情,而这五年的远隔重洋,甚至一度让她的影子渐渐模糊。 方才董明月的话他听得一清二楚,大实话,不做作,是典型董明月的作风,但他却对从中个别细节有所不快。 她怎么就能那么洒脱,心止如水,吃饭都不尴尬呢?这一点直接勾起云焕心中沉寂已久但尚未熄灭的隐隐怒火。 试问全天下,有几个女友会在决定远行前都不告诉男友的? 当年要不是他误登了她的账号,发现她订了一张前往海外的单程机票,恐怕直到她走前一天,他才会知道他这位本事了得的女友已被国外大学录取。 于是分手来得自然而然,她全无愧疚地道别,祝福他早日找到真爱。她甚至没有做出努力,问一问他是否愿意等她,或者放弃一切跟她一道离开。 所以,董明月的放下是真的放下,云焕的放下却还夹着一丝未断的怨气。 无论这情绪有多微不足道,他还是觉得自己输人一筹。 亏了。真他妈亏。 至于第二个烦恼先不说也罢! 念书的时候,云焕送过董明月回家,现在由她指点一二,很快便摸到她家楼底。半旧不新的小区,一路的路灯坏了好几盏。 那时还不会这样,玉兰灯擦得又光又亮,他们戴着帽子走在草丛里,为了找一处深幽的地方私会,往往要踏遍整个小区。 好不容易有一丛乱搭的葡萄架,茂盛的藤蔓绿叶遮住了亮光,他轻轻地把她推到灯柱上,一手按在她额顶,温柔地低下头吻她。 明月将头盔还给云焕的时候,他眼神微滞,带着一份呆。见她神经叨叨地在他脸前挥了挥手,他这才回神,解开松软的围巾,说:“觉得冷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0.Chapter 53 看到本防盗章的, 证明你还不够爱我。  李葵兴奋:“云焕跟他那小女朋友分手了,一直单着没伴呢。现在在省医院做医生,医术高明, 可是很厉害的哟!” 明月诘问:“跟我有关系哦?” 李葵一副过来人的口吻:“知道你对他念念不忘,这么多年别说老公了, 连个男朋友都没有,不是等他又是等谁?” 明月又是一声:“唉。” 明月一生自诩清白洒脱,没想到在一个男人身上翻了车。而车前沟壑太深, 她深陷泥潭一栽多年, 竟是万劫都不复。 事情的始末其实简单, 她当年一时青春热血, 心想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就在大学里谈了一个朋友, 是谓云焕。 当年的明月堪称yg yu系一姐,年轻貌美自然不用多说, 更难得是云焕也生得风神俊秀,美名远扬, 惹得隔了一条街的大学女生都来络绎围观。 强强联合,金童玉女, 自然是一段为人称道的佳话。因而在两人分手的时候,早已编出不羡鸳鸯不羡仙的吃瓜群众大呼无法接受。 两一性关系里, 男人的强势一面根深蒂固, 于是履历过于灿烂的云焕被演绎成薄幸的负心汉, 明月则成了那个悲悲戚戚的孟姜女。 这一论调在云焕火速找到新女友的时候达到高一潮, “云焕脚踏两条船”c“云焕宇宙大劈腿”c“云焕天下第一渣男”的帖子刷爆当年的校园论坛。 而事实上,两人早已在多年的交往中产生倦怠,又恰好在现实中遇到阻碍: 念完běn kē的明月已经申请到国外高校的奖学金,离开在即,云焕却不得不在国内完成他硕博连读的关键期,坚守故土。 大学恋人便是分飞燕,一旦毕业各自飞。明月于是顺时就势地提出分手,云焕没有反对,两个曾经你侬我侬的小情侣就这么走到了悬崖的两头。 明月飞走那天,云焕甚至来机场送过她最后一程。两个人没有拥抱,没有接一吻,更没有像电视剧里生离死别演绎的场景一样,滚在一起哭哭啼啼。 那时的彼此甚至有些相看两生厌的憎恶感。 明月劝着云焕早点离开,催促:“你快点回去啦,一会被我妈妈看见就不好啦。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你也不要太难过的。” 云焕两只眼睛一直往四周飘,这时回神道:“哦,我是要走,就是想找找看机场里的化妆品柜台,想买个唇膏带回去。” “” 云焕在假期里火速勾搭上了一位小学妹,现在正是感情最好的时候。 明月这时才体会出几分失落,倒不是因为对他还有多少感情,纯粹是惋惜自己养大的白菜被猪拱。 女人都是自私的,手里的垃圾宁可烂了臭了,也不要被人捡去。 不过一上飞机,想到异国他乡香甜的空气,自由的氛围,不交税的各种彩妆护肤品,明月就立刻将种种不快都抛之脑后。 而当真的到了目的地,做不完的功课,赶不完的kǎ一 shi,格格不入的校园环境跟如履薄冰的社会交往,让明月更想不起来云焕。 多亏她是属小强的,天生乐观,行事利落,哪怕后来发现怀了朵朵,也只当是为上一段恋情交出的巨额增值税,从不自怨自艾。 至于带孩子的艰难困苦,又是另一段后话了。 纵观明月的这几年,也算得上是干脆潇洒,清丽脱俗。偏偏其他人一次又一次地为她抱不平,让她不想却不得不呆在那坑里,好配合群众的好心。 就连生她养她数十载的母亲崔洗丽同志,也很是为她操心:“早知道就别留什么学了,连个老公都找不到,大学毕业就结婚,现在小孩子嘛都打酱油了!” 崔洗丽为人泼辣,平日里,大家都笑称她一声“丽丽姐”。 丽丽姐此时看着在客厅飞奔而过的小外孙女朵朵,白眼翻上天,改口道:“哦,还没有老公,但孩子已经可以打酱油了。” 更惨的说! 朵朵对大人的聊天不感兴趣,拽着明月的衣角问:“电视遥控呢?遥控呢?” 明月衣服都没收拾好,唠叨已听过三轮,此刻是有点急躁的,说:“朵朵,遥控就在家里,可能放在沙发上,可能放在茶几上,你为什么不自己找一找?” 朵朵置若罔闻,眼睛里是迷离的黑,仍旧问:“电视遥控呢?遥控呢?” 明月知道这孩子脑子从不会打转,只好起身拿给她。她立刻小猴似的窜上沙发,打开电视开始搜起台,好不耐烦啊:“明月,我要看新闻。” “我也不知道频道,问婆婆!” “明月,我要看新闻。” 丽丽姐叹着气地走过去,给朵朵搜到央视新闻台。虽然对这小孩不甚如意,但心里还是喜欢的,于是揉揉她小脸,说:“别喊婆婆,显老,喊丽丽姐。” 朵朵目不转睛地看电视。 丽丽姐不甘心,掐过朵朵小脸,挡在她面前:“朵朵,听见没,别喊婆婆啦,会把我喊老的,喊丽丽姐。” 明月放下手里的东西,略带警惕地盯着朵朵,在她要发作前先沉声喊了下她名字。朵朵看看她,又看看面前的丽丽姐,抿下嘴:“你本来就老了。” 丽丽姐气得不行,又不能跟小孩一般见识,揉一揉她毛茸茸的头发,说:“这孩子,还真是实诚。” 明月笑嘻嘻的:“实诚不好吗,说谎你又要骂人了。” 丽丽姐正瞥到电视里的新闻,两只眼发直,说:“哎哟,这谁家的孩子,长得可真好看,这眼睛鼻子怎么生的呢。” 丽丽姐样子夸张,明月忍不住跟着看,这一看便是一趔趄,这电视屏幕里的人怎么就那么眼熟呢?刀削般侧脸,修长高挑的身材。 屏幕上正打出一行字:最美医生当街救助晕倒老人。 主播用柔和的声音,将这人从发现到救助的全过程详细描述,sh一u ji拍摄的画面虽然不甚清晰,他清俊的脸却格外引人注目。 记者本事通天,虽然这人做好事不留名,救完老人就跨上摩托走了,可还是在随后采访到他本人。镜头一转,正是他工作单位。 彼时他已脱下便装,穿上一尘不染的白大褂,鼻梁上架着个度数不高的金丝眼镜,声音清越动听道:“没什么,不用采访我,举手之劳。” 丽丽姐在外连连感叹,记者在内不断迷糊:“那个请问救人的时候,你在想些什么呢,有想到自己会在网上引发这么大的反响吗?” 问题太没营养,好脾气的医生都有些不耐烦:“没有想什么,就是想把他救回来。医者仁心,就是换个人,也会跟我做一样的事。” 明月听得微怔,深感岁月洗礼,将他身上那股温润的气质养得更加通透。 大学时期,他便是个很温和的人,打他一巴掌,他虽然不会转个脸让你继续打,但一定会停下来跟你摆事实讲道理。 都是血一气方刚的年轻人,有脾气的董明月,总觉得那时的他有一点装。现在看起来,却是一股子的浑然天成,谦谦君子已如玉。 时间是一把杀猪刀啊,她想,他们确实都已经长大了。 丽丽姐忽然在旁幽幽道:“咦,这人的名字很熟,这人的脸也好像在哪里见过。明月你大学时谈的那浑球叫什么来着,好像也是个稀奇古怪的姓哦!” 身后“咚”的一声,母女俩双双往后看,朵朵抓着遥控跳下沙发,正一溜小跑地往明月身边跑,然后一头扎在行李里。 朵朵每天都要雷打不动地看完一整点的新闻,今天半路杀出的气势让明月很疑惑。她蹲着拨她肩膀,意外地问:“朵朵,你要干嘛?” 丽丽姐没意思地揉颈椎,拿过一边的包,说:“那你们在家玩,我有点事情出去下哦。” 明月一下又站起来,说:“你去哪,开玩笑呢,今天不是休息吗,还往外面跑。我一会儿去签售,你得帮我带朵朵啊。” 丽丽姐拿手梳她烫得蓬松卷曲的头发,说:“休息就不能出去哦,哪国的规定啦。朵朵嘛,跟你出去就好了,又不费事的。” 明月说:“不行的,朵朵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丽丽姐已经往外跑,她跟着追几步,实在赶不上,靠着门无奈:“就知道打牌,我一会儿报一警抓你们!” 丽丽姐笑得腰弯,说:“行的哎,地址我都发给你。走了走了,朵朵拜拜!” 明月冲着她背影又叹出几口气,衣服却被人一拽,朵朵靠在她腿边,手里抓着一张zhà一 piàn挥了挥,说:“明月!” 也不知道朵朵从哪里刨出来的老古董,泛着黄的zhà一 piàn上面居然是她跟云焕。他手长腿长地坐在足球架顶上,肆意飞扬,短腿的明月就靠在他腿边,小鸟依人。 拍摄的时间场景她都有些不太记得,但那时的两个人却分外和谐。她朝着镜头笑成一朵明艳的花,长发乱舞,遮住半边脸孔。 他则低头看她,侧脸如画,尽管焦点模糊,那眼中遮挡不住的亲昵爱护,就像夏日操场上停不下的热风一样。 那时候的青春啊,无忧无虑,就连笑容里都是飞扬的神采。没有负担,没有烦恼,时间是最不值钱的东西,以为永远可以在一起,以为分开也没有关系。 明月已经记不得他们恋爱时的感觉,也不再对这个人有悸动,她只是有一点嫉妒那时候的自己,有一点眷恋那时候的感觉。 衣服又被人拽一下,朵朵指指那zhà一 piàn里的云焕,再指指已经开始分析国际形势的电视新闻:“明月,他是谁?” 明月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摸了摸她脑袋。 明月身无长技,闲暇时间,全部都用在电脑里爬格子。不过她爱好独特,天赋不佳,写出来的东西既不叫好也不叫座。 混了几年,还是网站上的小透明,不过这一年受到实体青睐,倒是出了几本扑街书。尽管卖得不行,编辑还算爱护她,有什么hu一 d一ng就带上她。 这次的签售就是其中一项。 明月带朵朵过去的时候,内心忐忑,一方面是担心女儿适应不了这样的环境,会被别人吓到也会吓到别人,一方面是生怕凄凄惨惨一个人,没人找她签名。 那样真的很没面子啊。 进到书店,朵朵就像脱缰的小马似的,咚咚咚地往数学那片的分区跑。明月赶到的时候,她端着一本数独的小册子坐在地上。 明月翻了翻这书,论难度和厚度,估计还不够她消磨半小时的。幸好旁边摆着难度各异的一整套,朵朵手里又没有演算的纸笔,支撑到回家应该不成问题。 明月亲亲她额头,说:“朵朵,你一个人好好呆在这儿,不能乱走,也不能乱喊,要乖乖的,我做完事就来带你回家,好吗?” 朵朵正皱着眉头,目不转睛地盯着书本看,在明月再三叮嘱后,她终于不耐烦地掀过一页,怒气冲冲地看着她道:“明月!” 这就是听见了,明月心满意足地揉揉她小脸,走去自己的战场。 出版社专攻青春言情,给涉世未深的孩子们造梦。来签名的多是初高中的女生,一个个带着未消的稚气和婴儿肥,你挽着我,我贴着你。 作者们也都年轻,明月一圈问下来,居然还没有几个超过二十五岁的。她这个二十八岁的立马成了老阿姨,小丫头们对她感兴趣:“你有孩子了吗?” 明月点点头,小丫头们又问:“会很麻烦吗?”明月远远看着朵朵的方向,她身子太小,藏在一片书架里,连个头尖尖都看不见:“甜蜜的负担咯。” 大家七嘴八舌,在签名的间隙问各种关于生小孩和带小孩的事,明月就像是个知心姐姐一样,事无巨细地给她们解释。 说到生孩子会导致会一阴撕裂时,这帮连恋爱都没谈过几场的姑娘纷纷低喊起来,又好奇又兴奋又羞耻地问:“要缝上吗?一定很痛吧?” 有个特别体贴的,问话的方向就很独特了,抓着明月手道:“你先生一定很心疼你吧,而且你这样,你们现在还能那什么吗?” 明月一怔,觉得自己不管从理论还是实践上,好像都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正想着如何解围,不远处忽然抽起尖尖的一声:“明月!” 明月一下站起来,还在怀疑是不是朵朵的声音,是不是从她的分区传来,又是极其尖锐的一声:“明月!” 大家一片哗然,纷纷道:“谁在吵,声音好吓人哦明月姐,是喊你的吗?” 话音没落,明月就已经冲了出去。 找到朵朵的时候,她还欲大叫,看到明月已来,就换成防备的姿态,更用力一分地抱住身前的人,指给她看:“明月!” 明月头疼炸了,以为她有数独万事足,谁想到公然在外抱人大腿。而视线顺着大腿往上走,她更是要炸了—— 云云云云焕? 多年不见,他变化不大,只是轮廓更加明晰。没有电视镜头的拉伸,他脸瘦长些许,下颔的曲线清朗不少。 他的五官也长开一些,整脸精密的排布,这么看着更像一幅画。刘海收到发顶,喷上发胶抓得细致,露出开阔饱满的额头。 他的个子又高了,衣服被撑得挺括板正,细筒的西装裤,磨毛白色衬衫,外面罩着的是一件精致的羊绒衫。 温暖,这是重遇之后,云焕给明月的第一感觉。这大抵来自于他这件阵脚密实的毛衣,重工细作,穿着之后,开始剔出细小的绒毛。 明月是个一根肠子捅到头的人,有话说话,尽管朵朵还紧紧抱着对方大腿,尽管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你这毛衣在哪买的?” 云焕也是一怔,愣了三秒,心想,这这这这他妈要我接什么话呢? 明月说:“饭是一定要请的,你先喝点这个去去寒气,别感冒了。”她把那杯姜茶塞进他手里,又去拿了包饼干:“再吃点这个垫肚子,今晚太不好意思了,没破坏你的婚姻大事吧?” 云焕对这话题明显不感冒,挥手道:“别提了,是被押上的梁山。老师给介绍的,为了他面子简直不能不听。这样才好,不然两个人傻傻坐一晚,谁知道要说什么。” 他又盯着手里的杯子看,出于职业习惯地说:“其实姜茶只能补充糖分,感冒是由病毒引起的,喝这个并不能防治感冒。”又一顿:“你这姜茶哪来的,是你现煮的?” 不远处的垃圾箱里有两个拆封的红色包装袋,上面品名三个字尤为扎眼——月月舒——明月一侧身,挪着小步过去挡住,朝云焕笑了笑。 男人默默将手里的杯子放下,再抽了几块饼干吃,洗手回来后立刻就给朵朵再清理了一次鼻子上的小伤口。 朵朵中途打了七八个哈欠,明月坐到她身后,摸着她散了的小辫子,向云焕小声说:“到她睡觉的点了,困得眼皮都睁不开了。” 小孩身上常年有一种淡淡的奶香,一闻便仿佛看见她还是嗷嗷待哺的婴孩,四脚朝天地躺在床上,抱着一只比自己胳膊粗的奶瓶吸吮。 明月身上则是清幽的女人香,气味实在浅淡,忽而一阵有,一阵又没有。是沐浴露的香味,亦或是化妆品吗,也可能只是泡过衣服上的护理液。 两种截然不同的气味混在一起,格格不入又浑然天成,闻惯医院里冷冰冰的消毒水味的云医生,许久没有受过这样身心的洗涤。 云焕手脚麻利,很快就将朵朵收拾干净。明月也已经将她的小辫子拆好,亲亲她耳朵道:“我先把她抱去卧室,过会儿再给她洗漱。” 云焕挡开她手,说:“我来好了。”她微一皱眉,他说:“折腾这一晚,你也累了,我毕竟是男人,力气要比你大一点。” 他身材高大,手长脚长,轻轻一搂,不费什么事地就将朵朵抱起来。小孩柔顺地靠在他怀里揉眼睛,像是小了一整圈,那么稚嫩娇弱地团在一起。 云焕跟着明月走进房间,不由环顾一下四周。与其说是房间,还不如说是临时自储物室里辟出的一块睡觉的地方,东西塞得到处都是,连个隔断的门都没有。 明月发现他视线,不太好意思地说:“我出去得早,我妈妈一直一个人住家里,东西摆得是乱了点我已经准备找房子了,就是到年底了,肯租的不多。” 云焕嗯一声,将朵朵放在一米二的窄床上,方才已经闭起眼睛的小家伙忽地打了个惊跳醒过来,一把抓住他的手,小声呢哝着什么。 云焕睨了一旁为难的明月,将大手抚在朵朵圆溜溜的小肚子上,轻轻揉了揉,低声道:“睡吧,我过几天就来看朵朵。” 朵朵还有些不相信,手抓得更紧一些,可惜意志力抵挡不过瞌睡虫。她大大的圆眼睛很用力的睁开c闭合,再过会儿,闭合的时间越来越久,终于睡去。 云焕轻轻抽了自己的手,拉过被子帮朵朵盖过一角肚子,起身的时候,明月头靠着一边墙壁,满脸意味不明地打量他。 云焕出去的时候,明月卸妆洗过一次脸。此时不着粉黛的一张脸上透着肌肤本来的颜色,她脸瓷白紧致,五官清丽,鼻子上点着几颗颜色很浅的雀斑。 她洗尽铅华的模样,反而比晚上淡妆浓抹要漂亮许多,人也陡然年轻起来,根本不像是一个奔三的女人,倒像二十岁出头,跟记忆里一样甜美。 只是那双眼睛是一双见过风雨的眼睛,不再清澈到一望见底。云焕知道她有心事,他自己也不轻松,但都维持了沉默,就这样一直走到门口。 云焕在离开前说:“如果你想找房子的话,我可以帮你问问。我那边公寓正好有人退租,地方不大,不过胜在交通方便,配套齐全。” 明月问:“不会麻烦你吧?” 云焕说:“我也不是二十四小时都在工作的,何况只是举手之劳,跟那边房东带句话的事情,就是怕你觉得不好。” 明月说:“我有空去看看。” 两个人都没话好说,一个倚在门框上发呆,一个站在门外发呆。然后都一抬头,四目相撞到一起,又是尴尬一笑,气氛更加凝滞。 云焕看了看表:“我要走了,还要回医院值夜。” 明月点头,又说等等,回去把饼干拿了递过去:“夜里饿了可以吃两块今天真的麻烦你了,我心里觉得很过意不去。” 云焕挥挥手套:“瞎客气什么呢。” 四十分钟后,云焕带着满身寒气来到医院。夜里除了急诊,医院鲜见的安静下来,住院部里更是空空落落,难见人影。 路过护士站的时候,值夜的小护士递给他一杯热豆浆,说:“换班时候新喊的外卖,拿一杯去喝去去寒气。这个天骑摩托多冷啊,小心别感冒了。” 云焕道谢,在值班室里换过衣服后,就着豆浆吃饼干。脑子里乱糟糟的,由方才小护士的话联想到明月,再想到他们大学的时光。 那时候的明月什么样呢,青春无敌,活力四射,一双眼睛里满是古灵精怪。她以为自己已经成熟,可以ěi zhuāng得很好,其实所有的心眼都显在脸上。 头一次见面的事他忘得差不多,招新那几天人多事杂,他在广场上看人看得眼花。等第二次跟着团员去劝她进团,这才对她有了那么一点点印象。 “我是陪我舍友去的,没想加入你们礼仪团,现在我舍友没进得去,我反进去了,你说这不是影响我们宿舍的团结吗?”她矮一截,仰着头跟他说话。 团里报名的人多,刷掉的也不少,进来的新人有一多半会淘汰在最初的培训里,再有一小半被各种琐事恋爱耽误,真正能定下心来形成战斗力的不多。 为了弥补那一群人的损失,团里在一开始很重视第一波被录取的新人,对他们争取得多,放弃得少。云焕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既然做着团长就要做到最好。 他劝这位姑娘:“我觉得这并不是什么大事,你完全可以在适当的时候和你的舍友解释一下,相信她一定可以理解。” 云焕在社团锻炼几年,思想工作做得非常到位。 当时就向明月引经据典,条分缕析,自培养人的气质c锻炼人的意志,一直谈到规划未来目标,修正人生路线,入团的种种好处被他说得头头是道。 不知道语境的还以为是什么高考动员,“春心动”在一边面面相觑,都暗自感慨云焕口才绝佳。只有明月岿然不动:“不行,那样就是背叛舍友。” 云焕觉得希望不大,随口一句:“其实之后我们还规划了很多hu一 d一ng,会有不少赞助,跟那些掏钱的社团相比,我们的团员都是有钱拿的。” 尽管天色漆黑,校园里的路灯不过聊胜于无,云焕仍旧发现对面姑娘眼中似是精光一闪,随即整个人都变了副样子:“我参加!” “”云焕有点难以置信,想问是哪句话让你转变这么快,就见她鱼跃般往面前一杵:“那个真的能有钱拿吗?能有多少钱?” 明月一心向钱,做什么都比其他人积极,只是资质平平,“春心动”不止一次抱怨过她歪七扭八的体态和一塌糊涂的妆容。 明月和其他团员一样,最爱不过的就是化妆课,只是一直没练出两把刷子,每每出礼仪都只是简单把化妆品往脸上一推,边走边往下掉粉。 而她个子不高,每每要穿七公分往上的高跟鞋修正身高,一场hu一 d一ng蹦来跳去时常崴脚,云焕的自行车后座一度成了她的专属位置。 刚开始的时候还有几分扭扭捏捏,每次上来下去道谢不停:“云学长,我请你喝奶茶吧云学长,我请你去食堂吃家常豆腐” 后来渐渐就露出老油条的样子,往往微昂着下巴将手一伸,等待人扶。云焕恍惚觉得自己成了慈禧身边的大太监,只差甩甩袖子说一声“嗻”。 一次她脚确实肿得厉害,只能兔子似的单脚跳。云焕见她如此蹒跚,二话没说就捞起了她腰,将她抱上了自行车后座。 一向活泼的明月鲜见的噤声不语,低头的同时也垂下了细长的眉眼。路上经过陡峭的下坡,他迎风说道:“坐不稳就搂紧我。” 她却明显离他更远了一些,连些许暖意的体温都感知不到。 随后的一周她像是人间蒸发,再度出现的时候给他发了一条奇奇怪怪的短信: 云焕随手回了一个“好”字,上课的时候总忍不住想这人到底要说点什么。铃声一响,他抱着书本头几个钻出教室。 “春”在后喊他,跟他并肩而走的时候,忍不住开他玩笑:“大家说你跟那个一年级的小孩在谈恋爱,听得我们几个的心都碎了。” 云焕笑笑,说:“哪个小孩啊,一周就帮我换一个对象。我说那些人累不累,成天就只关心这些鸡皮蒜毛的八卦嘛?” “这么说你对她没意思咯?” 云焕轻声一嗤:“到底对谁?” 身边忽的一个黑影晃过,明月提着书包埋头从他们旁边经过。 那晚云焕在宿舍楼下等了半小时也没见人来,给她打了几次diàn huà,发过几回短信,她这才姗姗来问: “”云焕八成是饿的,血糖低,所以带着一分不耐烦: 散漫的口吻,隔一会,她居然能再回一个更气人的过来: 云焕嗤的一声笑,踢了脚旁边的垃圾桶。 朵朵对这一问题原本不想回答,只是脑袋里总有董明月抽走她食物的画面。对明月这样的人来说,让人听她说话,总爱用这样的盘外招,无趣得很。 朵朵于是眼珠一转,暂时放弃她的精工细作,圆溜溜的桃花眼往上一挑,说:“没什么意思,一群小白痴。” “什么什么?”明月听得膝盖发软,不知自己那个单纯可爱的小女儿怎会变得如此刻薄,特地蹲下一身子谆谆教导:“这个词,以后不可以说了知道吗?” 朵朵这会不仅是不耐烦,几乎是拧着眉头嫌恶地看向她,眉头前方聚起小小两个窝,仿佛在说:怎么这么不懂事,没见着我在吃东西? 明月不依不挠的,果真拿甜筒做人质:“这个词,不可以说,知道了吗?” 朵朵力气小,急得把脸凑过去,点着头,说:“知道了。” “知道什么呀?” “这个词,以后不可以说。” “哪个词?” 朵朵很认真的:“这个词。” 明月:“” 夜里到家,明月又跟丽丽姐吵,家里除了她,没人会用“小白痴”来侮辱人。丽丽姐特不屑,鼻孔朝天道:“那我以后说什么啦,二十一三体综合征?” 朵朵跟着学:“二十一三体综合征!” 明月急得快抓狂,丽丽姐倒是很高兴,手里抓着个棋牌室送的仙女棒,逗过朵朵道:“我孙女儿真聪明,想不想看烟花?” 朵朵举起手:“朵朵想!” 两个人于是在家里放烟花,可惜翻遍整个客厅都找不到打火机,丽丽姐就领着朵朵钻进厨房用灶台点。 明月跟过去,又是一阵抓狂,丽丽姐人高马大,其实底子虚,一手抱着朵朵几乎颤颤巍巍,另一手还要顾着开燃气。 这哪里像是点烟花,这分明是烧孩子! 孩子所有的恶习,都来自于家长不良的示范。明月絮絮叨叨跟在后面纠正,把丽丽姐说得老大不开心,撅着嘴道:“我不会带孩子,你还不是我带大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1.Chapter 54 前一晚脑子里出的水多, 明月第二天起来的时候, 两只眼睛微微肿起, 本就不宽的双眼皮褶浅了许多, 眼白里还带着点点血丝。 她上厨房找了个茶包, 轮流往眼睛上敷了一会, 再用了点丽丽姐的贵妇霜àn 一两下, 等看起来hé pg常差不多,这才推门出来。 丽丽姐穿着件水红色的丝绸睡衣,两手抱在胸前, 正坐在沙发上思考人生。看到她出来,说:“粥在锅里煮着了,一会儿吃点再去上班。” 明月下意识看了眼窗外,说:“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明明是阴天啊。好意外, 好惊喜啊, 你也有给我做早饭的这天啊。” 丽丽姐白她一眼, 说:“别跟我装,昨晚怎么回事,发那么大脾气, 还说自己当妈当得比我好呢, 我可没朝你发过那么大的火啊!” 明月打着哈哈, 说:“没事啊, 可能太累了吧。”她往厨房里走, 顺便岔开话题:“你煮的什么粥, 我刚刚进来怎么没闻见香味呢。” 丽丽姐保持抱胸的姿势不变, 嚯地从位子上站起来,趿拉着拖鞋跟过去,说:“就是白粥,你都这样了,还想吃什么好的呀。别跟我打哈哈,说正经的。” 明月仍旧笑而不语,将窗户底下的电饭煲一开,喊道:“你这什么玩意儿啊,生水泡大米是吧?” 丽丽姐眉一拧,将头伸过去看:“哟,这什么情况,都煮半天了,肯定是电饭煲坏了吧!”锅里水是水,米是米,连个热气都不带冒。 明月将盖子阖上,只见菜单上选了煮粥,液晶面板上却没显示时间。她没好气地按了启动按钮,说:“你自己留着吃吧。” “太久没用,忘了。”丽丽姐摸了摸光溜溜的脖子,尴尬一笑,又问:“那你跟朵朵吃什么,要不然我给你们去买?” 明月懒洋洋地去房里换衣服,说:“不麻烦了,我还要上班,朵朵也得上学。你这一下楼,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盼得你回来。” 丽丽姐还挺不满:“怎么说话呢,你妈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啊?”她倚着小房间的门道:“对了,昨晚,怎么回事?” 明月还换的是昨晚的一套,丝质的衬衣没熨过,被压得全是褶皱,跟皱眉苦恼的老头似的:“还没忘呢?” 丽丽姐不满撇嘴:“不用问也知道,肯定是跟云焕吵架了。你说你脾气也改改,两个人连小孩都有了,至于跟仇人似的吗?” 床上朵朵将醒未醒的样子,明月怕她听见云焕名字又要造反,连忙朝着丽丽姐一嘘声,出来将门带起来,道:“跟你没关系。” 丽丽姐气得脑门都要冒烟了:“死丫头,怎么就跟我没关系呢,眼看着就要嫁出去了,现在倒好,闹得连家都不能回,你这是要急死我!” 明月说:“那算什么家,房子是我租的,我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确实跟你也没关系啊,嫁不嫁人都是我自己的事,你还能跟着我去人家门上?” 丽丽姐两手叉腰,在客厅里打转,说:“董明月,你这话可真是让我太伤心了,你懂不懂什么叫骨肉亲情?你过得好,我才会好,你过得不好,我肯定也会跟着闹心,你说这事跟我也没有关系!” 明月反唇相讥:“既然谈骨肉亲情,那更简单了,你只用考虑我高不高兴就行了。我以前觉得嫁人好,那就嫁人,现在觉得单身也不错,那就单身呗。哦,我不要结婚,你非要我结婚,你这是我好,还是为你的面子?” 丽丽姐被噎得回不上来,一手撑在餐桌上喘了半天气,才说:“你这是要生生把我气死啊,这事跟你没说头,你这人光长年纪不长脑子,行为处事都太幼稚!你就说说你跟云焕怎么了吧!” 明月往上拉si à,力气稍稍大了点,指甲往里一陷,勾出一个大洞。她烦躁地将之脱下来,扔进垃圾桶,抱怨:“没一件顺心的。” 丽丽姐开始合理推测:“男人惹女人生气,无非两种可能,要么是外面有人了,要么是走在外面有人的路上。这次录节目就没跟你去,他是不是有什么情况?” 明月身子一僵。 丽丽姐看在眼里,叹息道:“就知道男人长得太好靠不住,你不惹人,人家也要惹你。一次两次能把持住,三番五次肯定会出问题。” 明月没理她,丽丽姐继续道:“可咱们女人呢,眼里也不能太干净。原则问题不能让,但要是小打小闹就算了,你爸爸当年还和院里小护士传fēi én呢。” 明月拿了自己包,走去玄关穿鞋子。丽丽姐跟在她后面,急得掐了把她胳膊,问:“你到底听没听我说话呢?” 明月疼得一抽手,说:“我的事你就别操心了。” 丽丽姐捂着胸口:“我心脏病都被你急出来了,你还死鸭子嘴硬。”明月开门,她堵门,混乱里双双从门后跌出去,被同一双手臂拦住去路。 丽丽姐脚踝扭了下,疼得直龇牙,目光从一双皮鞋往上,直看到一张英俊的脸上,既喜又恼道:“是你啊!” 云焕还是领奖时的那套西装,因为来时淋了些雨,又在漫长时间里被捂干,高档面料不再挺括,皱皱巴巴地贴在身上。 他许是熬了夜,眼睛比平时更显深邃,双眼皮多折起一层,看人的时候,眼底带着浓浓的黑。胡茬已经冒了起来,下颔布了一片青色。 他一手拎着玻璃瓶的牛奶和豆浆,一手提着装着包子油条的纸袋,看到丽丽姐跟明月,略显僵硬地笑一笑,说:“妈明月。” 丽丽姐恶狠狠看着外面的人,说:“别喊我妈,没你这么没良心的女婿。昨天晚上去哪了,老婆孩子都不要了是吧!” 云焕说:“我一直有给明月打diàn huà,可是她关机了,没办法联络到。也很早就过来了,只是怕打扰你们睡觉,就一直没敲门。早饭是我刚买的,你们吃吧。” 丽丽姐冷哼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平时不是挺傲吗,昨天做了什么坏事了,突然这么低声下气的,我还真不习惯。” 明月已经抓着丽丽姐胳膊往门里推,说:“你别跟他废话了,要么进来,要么就在外面呆着,自己选!” 丽丽姐踉踉跄跄走进门,说:“干嘛呀,我还没教训完他呢。” “训什么训,进来睡你的觉去,有你什么事啊!”明月不由分说拉她进玄关,拉着把手将大门用力带上。 门外却伸过一只手,早餐袋摔在门框上,硬是又把门打开。 云焕顶着一张青灰的脸,眉头紧锁,定定看着明月道:“别关门,你先让我进来,我有话跟你说。” 明月低着头,看也不想看他,说:“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她说着两只手都撑到门上,用了吃奶的力气往外推。 云焕额上青筋冒起,脸渐渐涨红,仍旧说:“先让我进来!你听我的,别这么抵着门,这样很容易伤着你自己!” 明月置若罔闻,一双眼睛紧紧盯着把手,重复道:“你走吧,我真的跟你没什么好说的,你也不用费尽心思跟我解释,我什么都知道。” 云焕叹气:“你不知道!” 男女力气悬殊,他稍一用力,她便因脚底打滑而不停后退,松懈几分,又被她推回至老位置。云焕只好侧过身,将一只胳膊送进来。 明月没刹住力气,门吱呀阖上,正好卡在云焕肩上。他疼得眉心紧皱,脊背弓起,口中“嘶”的一声,仍旧倔得不肯走。 明月到底是心软了一下,松了力气,只拿脚撑住门底。丽丽姐早看得打个激灵,说:“不管了,你们就闹吧,闹得全楼的人都知道,你老妈脸上就有光了!” 她叉着腰,一扭一扭地往卧室走,留下明月倚在门后,啪嗒啪嗒地掉眼泪。云焕又是叹气,将手里的袋子搁地上,说:“我不进去,你拿走当早饭。” 男人离开,门被重新带上。 明月松出口气,一回身,朵朵揉着眼睛看着她。 云焕最终还是被放进来,与第一次的盛情款待相比,今天的他成了不受欢迎的外来者。分明是五月的天气,屋里冷得像零下的冰窖。 朵朵站在沙发边上吃早餐,包子太大,她嘴太小,咬一下,半张脸都陷在包子里。云焕接过来,给她撕成小块,她像个小耗子一样就着他手吃。 相处是亲昵的,可是逗了小半天,她也不说话,平时那双灵动的眼睛耷拉着,一会懒洋洋地靠着沙发,一会软骨头地坐在地上。 云焕捏捏她肉乎乎的下巴,说:“朵朵今天怎么不高兴,你是不是生爸爸的气了,觉得爸爸骗人了,没有早点回来见朵朵?” 小丫头眼睛转了一大圈,腮帮子一鼓,撅着嘴一动一动,心里必定把他骂得狗血淋头了,表面上仍旧不愿意说话。 云焕忍不住轻轻抱了下她,说:“其实爸爸有回家找朵朵,可是朵朵已经跟妈妈走了。”他拉过身边粉色的袋子:“你看,我还记得给你带礼物了。” 昨日混乱,云焕到家确实已经不早。不过回前掐过时间,他自认有自信赶在朵朵跟明月睡前到家。 谁知道钥匙插一进门里,门已上锁,而门后一片漆黑,连明月习惯留下的一盏夜灯也没有开。 他将大灯打开,这才真正确定她们并不在家。他立刻下楼,回了自己公寓,灯亮之后,却还是一样的空空荡荡。 家里明显有收拾过的痕迹,地砖上有拖完地后新干的水渍,桌椅沙发上也是纤尘不染。而他遗忘在医院的礼盒,此刻正静静立在客厅一角。 云焕并不想承认自己心虚,给蒋虎打diàn huà的时候却忍不住手抖,后者在diàn huà里说:“来过,我要她赶紧回家的正好有事我没陪着,当时办公室里有齐吧。” 云焕再给明月打diàn huà,便在机械声里被一遍遍提醒对方diàn huà已关机了。 就像小时候,云素珍每次跟他爸爸吵过架后,都会带着他去娘家住几天一样,云焕能想到的明月去向,明月在这座城市唯一能去的地方,也就只有丽丽姐那了。 他于是连衣服都来不及换,拎上那个粉色礼盒,就风尘仆仆地赶往丽丽姐家。 站在董家门前,他踟蹰几次,最终还是放下敲门的手,坐上一边楼梯。等漫漫长夜过去,微弱的阳光自东方来,他下楼去买了早餐,又重新过来等。 时间的两面性在这一晚体现得淋漓尽致。 他时常值夜班,医院的夜晚也难熬,却并不漫长。没事的时候,能歪在值班室里睡一觉,忙起来了,照顾几个危重的病人,歇下来的时候已是东方既白。 只有在等待的时候,时间才被无止无尽的拉长。 云焕从来不知道熬夜可以这样伤神,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极致的折磨,很困,然而无法睡着,黑暗,眼前却有无数画面。 他不知道在此之前,明月在家里等了他多久。 但只要一想,便觉得身上犹如千万只蚂蚁在撕咬。 是一种慢性的,无法摆脱的疼痛。 云焕尚在出神的时候,明月从屋里走出来。她敲了敲主卧房门,押出一道窄缝,对里面的人道:“一会儿麻烦你送朵朵上学,我先去上班了。” 客厅里两个人齐刷刷看过去,被注视的那个却旁若无人的走去玄关换鞋子。 云焕喊了她两声,知道他的话,她不会再听,只好跟朵朵头靠着头道:“爸爸去送妈妈上班,你先和外婆呆一起,乖乖的好吗?” 朵朵立马皱起眉,眉心涌上两个小小的窝。他揉了一揉,说:“不生气,爸爸晚上去接朵朵回家。”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小丫头斜过眼,满脸戒备地看着他。 云焕恨不得剖出心给她看:“决不食言。”他抱起她丢在主卧外,也敲一敲门,说:“妈,麻烦你看一会朵朵,我去送明月。” 里面的人极不耐烦的:“滚滚滚,把你女儿也带走,没一点像我们家的人,看见那张跟你一样的脸就烦!” 云焕捏捏朵朵脸,拧开门把手,说:“进去吧,婆婆等你呢。” 云焕一步三回头地往外走,已经在玄关穿好鞋了,又想起什么,脱了鞋子拿回一瓶豆浆和一袋包子。 赶下楼,正巧遇上明月开车,他一把抓住车门,说:“我送你。” 又是一场拔河,明月这回专攻他下盘,伸脚狠狠踹上他膝盖,说:“我有手有脚,干嘛要你送?” 云焕忍着痛,手上力气是一点没收,几分无奈道:“这好歹是我的车吧?” 一句话惊醒梦中人,明月手立刻一松,从车上跳下来,看也不看他道:“把你的臭车还给你!” 没来得及收力的云焕往后一连冲了几步,等稳住自己的时候,她已经跑了。 云焕恨不得给自己一个耳光,这时候,哪怕吃后悔药都来不及了,他只好跳上车子发动,再从后头包抄过去。 清晨的小区里,一个穿搭一l的女人身后,跟着一辆宝马。 她走快一点,宝马便开快一点,她走慢一点,宝马也开慢一点。隔十秒钟,宝马便按铃一次,闪灯两次。 来往行人,完全是看神经病一样看过来。 明月气得肝疼,好不容易忍气吞声来到小区门外,来来往往的出租车何其多,却偏偏没有一个是空的。 云焕这时开着车子驶到她面前,说:“上来吧,我送你上班,这个点很难打到车,你都快迟到了。” 明月不理他,往前再走一段距离。 云焕又跟过来,递出一个塑料袋,说:“先把早饭吃了吧,你就是跟我生气,也别跟自己过不去,不吃早饭容易有胆囊息肉。” 明月长吁口气,又往前走一段距离。 云焕再次跟上:“上来行吗,你不想听我说话我可以不说,我就想你把早饭吃了,再把你平平安安送去单位。” 明月眼睛往上一翻,瞪着他,一连深呼吸几次仍旧压不下胸口的这股气恼。竖着脚往他车门上踹两下,发泄地说:“你能闭嘴吗?” 云焕咬着牙,静静地听。 “全世界就你一个人嗡嗡嗡在叫,你有什么好说的,你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了吗?我让你说了吗,我说我想听了吗?” 云焕眼中有光晃动,抬手掐了掐眉心。 终于有出租车过,明月匆匆拦了,从这个让自己厌恶的人前走过,爬上后座,关门的一刹报了个地名。 节后上班,事情总是特别的多。大家忙得兵荒马乱,连上厕所的时间都没有,等中午叫餐的时候,才勉强抽出空来八卦。 小媛捧着烤鸡饭在办公室转一圈,回来的时候跟明月说:“楼下据说停了辆宝马,死活不肯走,保安劝了几回都没效果。” 明月手里的筷子一顿,没搭腔。 “后来把jg chá喊来也没用,那司机拽得很,说自己在等人,不能挪位子。你猜怎么着,jg chá喊了拖车,把车给拖走了。” 小媛讲得哈哈笑,说:“这人太呆了,你把车停一会儿能耽误什么事。现在好了吧,因小失大,现在只能靠十一路公交车咯。” 明月仍旧没什么反应,懒洋洋地吃着自己的快餐。 小媛说:“过来看,那大傻子现在还在大楼下面呢。据他们下去探过的人说脸长得还可以,就是邋遢了点,胡子拉碴的。” 明月实在不感兴趣,无奈小媛兴致极高,夹着她胳膊一阵拖拽式前进,最后一并汇入幕墙边的看热闹大军。 大家指着楼下一个小黑点:“就那呢,黑西服那个。这个角度,看不出个头,其实是个长腿欧巴哦。” 有人问:“你们说着大傻子在等谁?” “能有谁,不是女朋友就是男朋友。” “难说,这年头爱情值几个钱,我说肯定是来要债的。” “很有可能,现在要债的都是孙子。”小媛忽然凑到玻璃上,说:“这下有好戏看了,下雨了,你们说大傻子走不走呢?” 无聊的人们纷纷就这一无聊的问题开堵,小媛自然而然做庄家,问明月:“你呢,要不要也来押一百,你觉得他是走还是不走?” 明月埋头吃饭:“我管他走不走。” 小媛嘁一声:“好玩嘛,大家也是忙晕了,找个法子解压咯。董姐,你这样是脱离群众,可是要被群众抛弃的哦。” 明月还是吃饭,腹诽我都被ài rén抛弃了,谁还管你狗屁群众抛不抛弃。老子现在无所畏惧,你的,懂不懂? 她笑一笑:“还是不玩,我没钱。” 下午两点的时候,有靠窗的同事来报:“那个帅哥走了哟,赢钱了,赢钱了,小媛,给大家伙算钱啊。” 输了的一片哀嚎:“还以为这人多有恒心,等着另一个主角出现呢。” 赢了的安慰:“能坚持到现在不错了,外面雨多大你知道吗,就是夏天也不能这么淋啊,况且人家还没吃饭呢。” “我收回我认为是要债的言论啊,哪有这么不要命的要债的,那肯定是一段凄惨凄清的爱情故事啊各位!” “狗屁啦,谁敢要我这么等,我早一巴掌糊她脸上了。我反正更坚信是要债了,而且不是一般的债,是欠了很多却一直不还的债!” 明月心烦意乱,一边盯着电脑,一边盯着sh一u ji。心内两个小人打架,最后实在没忍住,没等他们决出胜负,便拿手一推。 她接过sh一u ji打开来。未接diàn huà,短信,微信所有消息如潮水般涌进来,除了一两个来自于爱她至深的通讯公司,其他所有都写着两个字。 嗯,云焕。 最近一条正是两点,他说: 往上翻,全是他询问她是否在c是否吃过早餐的信息,只有一条格外的长,他向她详细解释了这几天的事情。 明月匆匆一看,满目的“齐梦妍”c“齐梦泽”,头一次,熟悉的中文如刀似剑般扎在她眼睛里。 只是心里是无比厌恶的,心里又是异常好奇的,就在这一来一回的挣扎里,她被反反复复扎了个透。 云焕: 明月半遮半挡看过大概,差不多就是一个女方隐瞒生病远走他乡,男方被瞒数年终知真相的狗血故事。 明月忍不住发了一行字回过去: 云焕过了一会儿打diàn huà过来,她立刻掐断,说: 他只好打字: 明月问: 那行“正在输入”闪了半天,明月才看见他回: 云焕说: 明月说: 她冷冷一嗤: 明月咬牙切齿,不吝啬用最恶毒的话来揣测别人: 云焕这次隔了很久才回过来。 第一句: 第二句: 明月一怔,心想槽,那白莲连生病都生得这么清丽脱俗,洋气逼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2.Chapter 55 看到本防盗章的, 证明你还不够爱我。  她只好在一边跟云焕发短信: 云焕恐怕已经骑上车子, 过了一会儿才回过来: 明月嘴一扁, 瞪了眼一边的朵朵, 腹诽我也想在商场里, 吹着暖气吃冰棍呀,可这不是有你的忠实迷妹嘛。 于是没好气的: 云焕又是过了会才回过来: 明月一听这玩意更不高兴, 抱怨: 云焕无奈至极: 明月仍旧是气呼呼地将sh一u ji收起来,等在风口里吹过十分钟, 嘴唇冻得上下打颤, 脑子忽地跟着清醒过来, 耳边瞬时响起轰隆隆的一片雷。 她将sh一u ji掏出来, 重新看了一遍方才的对话, 耳边那片雷炸得更响。方才火冒三丈没注意分寸, 此刻回看起来怎么就这么这么娇嗔呢? 云焕恐怕也是昏了头, 对她的无理取闹无限退让,还有这句“乖啊”是什么意思,把发信人当成是不听话的小朵朵了吧? 数九寒天,坠进冰窟的明月冻成一根实了心的大萝卜。 一张老脸却越来越红,越来越烫,热气腾腾地烧出火来。 云焕说是三十分钟到,实则二十分钟就赶了过来。广场上轰轰隆隆,开进拖拉机似的沸反盈天,众人的一片唾弃里,是他骑着车子翩翩潇洒的英俊身影。 明月远远就看到他,穿着休闲裤的长腿往下一放,稳稳撑地,脱下的头盔随意挂在车头,跟朵朵的粉色小号碰在一起。 寒风里,他一张脸白得耀眼,眉目却清晰深邃。来的路上臭美地一拨刘海,线条流畅的发际线下,额头生得饱满阔达。 旁边,已经有借着自拍的姑娘偷偷向着云焕按下快门。 明月咬了咬唇,心想世界是不公平的,长得好看的人,就连发际线也是好看的。时光又对他如此眷恋,她已经开始长斑了,他却还像二十岁出头的男孩。 她从没见过比他还英俊的男人,万水千山踏遍,他总是特别的那一个。 朵朵也看见了云焕,短腿在石头上一蹬,几乎是滚落到地上。来不及拍一拍屁股,张着小手,炮一弹发射似的赶去拥抱云焕。 他很默契地蹲下一身,在她撞上来前,一把捞住她小腰,抱着转了一大圈,跟她咯咯笑着搂在一起,然后听见她在耳边说:“六天零十八个小时。” 云焕一怔,问:“朵朵在说什么?”小姑娘已经羞答答地把脸埋进他胸前,马尾蹭得他下巴一阵痒:“我已经这么久没找朵朵玩了是不是,真对不起。” 明月跟前几次比,明显穿得暖和了许多,一件短款修身的羽绒,一件阔腿的羊毛长裤,短发吹得很蓬松,风一过来,细碎的刘海挡住眼睛。 云焕看见她踩着一双黑色的尖头皮靴朝他走过来,然后声音不大地说:“骑这么快过来干嘛,反正都是等了。” 前后不一,也不知道里外是不是如一,他将大衣口袋里的保温杯拿出来塞进她怀里,盯着她发紫的嘴唇道:“不是喊冷吗?” 三个人找了一家快餐店坐角落。朵朵是有了云焕万事足,半边身子趴桌上,两手撑着脑袋,全程打量她这位久不见面的好朋友。 明月则开了保温杯小口小口地喝豆浆,没过一会儿,等瓶里液体去了大半,她体温上升,这才开动重新复活的脑子想:这算不算是间接接吻? 云焕像是一眼就看穿她心思,说:“杯子我新买来不久,你是用它的头一个。放心喝吧,一点都不脏,不会死。” 明月朝他翻了个眼,说:“笑话真冷。” 云焕摸一摸朵朵嘟嘟的脸,又刮了刮她挺直的小鼻子,问:“买到新衣服了吗?快点拿给我看看,不好看的话,我们一会再买。” 朵朵像是得了什么圣旨,激动地将明月身边的袋子拽过去,一件一件都翻出来给他看,有贴身穿的小花袄,有剪裁优良的短披风,打底裤上缀着花,粉嫩嫩。 一不小心,几条便利店里买的简装小内裤掉下来,朵朵一下红了脸,趴在台上死死用身体护住。等将东西一一拨回袋子,这才碰一碰云焕手,笑得很是讨好。 陪一个大女人和一个小女人逛街,这是一个十分新奇的体验。 男人永远是女人最好的随从,云焕以前当然也陪两任女友压过马路走过大街小巷。只是那时对此事毫无兴趣,往往一手拎包一手抓着塞满专业书的kdle,看见有座的地方就挪不动脚。 今天却是天翻地覆的改变,帮忙拎着东西在后压阵的时候,对商场里琳琅满目的货品倍感好奇。这件衣服朵朵穿了应该漂亮,那条裙子很衬朵朵肤色,路过饰品小车,他抓着发卡也要看一看。 售货员来问先生喜欢吗,他一抬头正对镜子,居然看到自己嘴角挂着笑。 手上忽地被拽了拽,云焕低头,朵朵仰面,一边拨着吹到脸上的杂发,一边向他指了指旁边打着铃开过的室内小火车。 云焕一把将她抱起来,问:“朵朵是不是想坐那个?” 朵朵很使劲地点着头,又去拉一边看呆眼的明月,眼神示意表明自己需求后,却遭到了不解风情董xiǎ一 jiě的沉重打击:“我不想哎,好无聊哦。” 云焕带着这对别扭的xiǎ一 jiě去买票的时候,明月仍旧不肯赏光。一边卖票的都看着着急,说:“一家三口出来,就是要玩到一起嘛,小朋友都不高兴了。” 什么一家三口,我们跟他不熟的。明月心中腹诽,只是有口难辩,仍旧是不愿从命地站着,直到那卖票的又向云焕说:“看来太太今天有小情绪了。” 云焕笑中带着点尴尬,又觉得没必要跟外人过分解释,掏钱买了家庭票,帮明月做决定。幸好她没再说什么,小火车门开的时候,她腰往下一弯就钻上去。 车里多是全家出动,有孩子的地方就有吵闹和欢笑。每一节车厢都是闹哄哄的,唯独云焕这边是演的一幕哑剧。 与说话和行动相比,朵朵更喜欢用眼睛来与世界交流,全程保持着智者的沉默,只在看见之前中意的珊瑚包时探出腰去,脸色精彩纷呈的表达内心的喜悦。 然而这股难得的激动,在遇见明月漠然的脸时遇到致命的阻碍。平时总是叽叽喳喳不停的明月一旦深沉,便生出一股摧枯拉朽的神奇力量。 朵朵没再做最后的挣扎,小腿往地上一蹬,整个人倚进云焕的怀里,老成持重地叹出一口气来,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啊。 云焕这时却生出一种莫名的感想:他是不是在哪得罪到董xiǎ一 jiě了? 这一论点在随后得到又一次验证,云焕预备开车带她们的时候,却被明月明确拒绝。她两手搭在朵朵头顶,说:“告诉我地址,我们打车过去。” 朵朵很反感地推了推她手,明月弯腰在她耳边念道:“天太冷了。” 冷吗?因为暖空气的到来,前一天刚下过一场雨,今天出了太阳,晒在身上是热烘烘的。何况就算再怎么冷,也比不过状况百出的前几次吧? 云焕还是给她们拦了车,一手搭在出租车顶上,看两位xiǎ一 jiě都安全坐进去后,他半开玩笑半试探地问:“一瓶豆浆都喂不暖你吗?” 他那双桃花眼里噙着笑,因为个子过分的高,需要往下弯很大的弧度才看进车里。围巾便很自然地垂下,落在枯叶扫过的地面。 明月心突然砰砰跳,她探身出去伸手将那围巾拿起来,搭去他肩上,垂着眼睛看着他大衣下摆道:“一会见。” 确实是一会见,公寓交通便利,离此处最繁华的商圈只有十分钟车程。云焕单枪匹马不必忍受堵车之苦,赶在她们到达之前就站在门外等。 恰好遇见这户邻居出来扔垃圾,同是一个医院的同事,见到他,笑着问云医生怎么今天又有空上来:“最近老能看见你在这儿转。” 他指指房门,说:“帮朋友租房子的,今天带了她来看。” “那这位朋友可真有面子,能请得动云医生来帮忙。平时你可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为这屋子跑来几回了吧,从没见你为谁这么兴师动众过。” 云焕干巴巴地笑,玩笑道:“你这是怪我没有人情味了。” 邻居一脸的讳莫如深,嘴上给他留面子:“哪儿的话!” 电梯下去一座,又上来一座,门嚯的开启时,有两种不同的脚步声传来。朵朵跑得飞快,见到他,笑着一头扎在他腿上。 他弯腰扶住这个淘气包,将身h一u én打开,向着视线游离的明月道:“就这里,看看你们喜不喜欢,不行再找下一家,房子还是很多的。” 这一间是典型的单人公寓,户型规整,四四方方。拿脚丈量一圈,至多五六十平米,但因为没有各种墙做隔断,一眼望去,让人觉得空间非常大。 公寓处在东北角,两面幕墙直对外面的景观,光线自然好得没话说。明月特别喜欢围在那墙边的一圈矮柜,摆上长毛毯c小桌和靠枕,码一天字也没问题。 朵朵显然也很喜欢这儿,脱了鞋子爬到大床上一阵乱蹦。暖金色的光线里,细小的灰尘挥翅,打着旋地升腾起来。 明月向云焕咨询月租,心里一早做好建设,想这里如此便利,装潢又如此漂亮,尽管面积不大,也该有个令人咂舌的好价钱。 云焕却说了一个中不庸的数字给她,明月好奇:“怎么可能只有这么点,我妈妈那边租一套,才差不多是这个价。” 云焕说:“这里离我们医院近,所以很多同事都在这儿租房子。医院跟这边开发商有过协议,我们拿的都是内部价。这房子本来是我一个同事在租,他准备结婚搬出去了,这才轮到你。” 明月一直不说话,拧着眉头在房子里又走过几圈。云焕跟在她身后,问:“觉得不满意吗,是不是有点太小了其实你们只有两个人住的话,也还好。” 明月摆手说:“不是,是太便宜了。” 云焕觉得不太懂,笑道:“这世上还有人嫌便宜?”他抱起跳得满头大汗的朵朵,寻求救兵地问是不是,朵朵很给面子地拼命点着头。 明月又是笑,又是愁,眼巴巴看着那圈矮柜道:“我就是在担心,这样是不是不太好,会不会让你们违反纪律?” 云焕说:“那不是你该考虑的事,你只要告诉我这房子行不行。” 明月咬咬唇:“唔这房子很好,我是非常满意的——” 云焕打断她:“那就行了,剩下的事情我来解决。人情也不用你还,你就准备好房租,按时交纳给房东就行。” 明月站着思考了一会儿,实在是舍不得这屋里的阳光和那排矮柜,再一想丽丽姐整日整夜嫌弃的眼神,只好选择为现实里的五斗米折腰。 “那麻烦你了。”她说,一双眼睛看着他,清澈又明亮。 云焕不由想起他们在图书馆里争论的那一次,她身后也是这般光芒万丈,发缘闪着棕色颗粒的光,明明心虚却还勉力支撑。 “云学长,我可不是随随便便就会得寸进尺的人。” “或许我们都该诚实点,你说是吗?” 那时他是怎么回答的? “你要我诚实什么?你的话我可真是听不懂。” 高脚杯里浮着一片金色的柠檬和翠绿的薄荷,明月拿牙抵住了,一口气喝到杯底。侍应生直接端着壶又来添了一杯,她点头说谢谢:“我够了。” 一本菜单摆放在女士的面前,明月哪有心思点吃的,推到云焕手边说:“你来。”意外收获他欲言又止的表情一枚。 云焕没有客气地礼让,将菜单重新送去给女士,而是将之摆放到一边,看向一边的人道:“我们一会儿再点,谢谢了。” 彼此之间都沉默了一两秒,明月一连咳嗽过几声,这才挤出一句道:“你怎么也来相亲啊。”云焕笑了笑,说:“形势所迫。” 明月感同身受:“你也是父母催的吧,老人家就是这样的,催完念书催结婚,催完结婚催生孩子,一胎生完还觉得不够,催出二胎才勉强告一段落。” 云焕摸着绵实的领边笑了笑,说:“是这样。” “做人真挺累的,做中国人就更累,无时无刻不被监视。”明月顿一顿,云焕也就顿一顿,她终于有点不耐烦了:“怎么总是我在说话?” 云焕又是笑了笑,几分尴尬,几分犹豫。手已经拨上线条明晰的下颔,清亮的眼睛再向上一抬:“我,其实是有话要说的” 磨磨唧唧,还像是当年擅长打太极的男孩,明月等着他有什么好话要说,就见丽丽姐穿一件枚红色大衣风风火火走进来。 明月耳边“嗡”的一声,随即跳站起来,拦在她必经的路上,疑惑:“你怎么在这儿,朵朵又一个人在家?你不是答应我会陪着她吗?” 丽丽姐拼命向后使眼色,用戴着皮手套的手捂女儿的嘴,再一脸巴结地向身后人笑道:“我女儿,明月。明月,这是你阿姨,这是我跟你提过的,小王。” 丽丽姐身后果然站出来两个人,一个是跟她年纪相仿,穿着明显比她保守的中老年妇女,一个是穿三件套西装,架一副眼镜的年轻男人。 “小王可棒了呢,跟你老妈一个单位的,才三十岁就做住院医师,高学历,高收入,高颜值。”丽丽姐说得眉飞色舞,又向女儿暗动唇语:从来没有结过婚哟。 明月只觉身体里血液奔腾,争先恐后一起涌上脑子,否则她这张老脸如何烧得旺盛,天灵盖上都热得将冒烟。再看云焕,已是尴尬至极,幸好他已低头,留下空间。 丽丽姐也发现到云焕,刚刚要问是谁,肩上被明月一抓,走到后一张座位。她热情吆喝王家母子一同入席:“看看要吃什么,今晚我做东呀!” 王太太撇嘴:“哪里的话,肯定是我们买单。” 丽丽姐立马咯咯地笑,招来侍应生问:“fu u员,上次我跟朋友在你们这吃的印尼燕窝,你们这里补货了没啊,一定要最好的,次货不行的哦!” 明月正被朵朵一人在家烧得心火旺盛,抓过丽丽姐胳膊问:“你有没有招呼其他人看着朵朵,她晚上要看新闻,要做题,不然她会生气的。” 丽丽姐中途几次要打断她,都被明月装糊涂略过。噼里啪啦一通,对面王太太听得一清二楚,趴过来问:“朵朵是谁啊,你女儿好像很在意的样子。” 丽丽姐一甩头发,瞎话是张口就来,说:“没有谁,就是我弟弟的孙女,偶尔放在我这里,人很调皮的。”她点点小王:“介绍一下自己啊,小伙子就是儒雅!” 此刻云焕的夜间任务也到,他立刻礼貌起身迎了一迎,将菜单递送过去后,便心眼另按地丢到后面一桌去,听那小王讲:“我是骨科的。” 丽丽姐附和:“骨科好啊,医院里,都是履历漂亮,成绩优秀的才留得下。小王也留过学的吧,去的哪个国家呢?” 小王说:“德国。” 丽丽姐鼓掌:“德国!德国骨科就更好了。” “噗——”云焕一时没忍住,失控笑出来。 对面眉目清秀的女孩相当不解地看了他一眼,他立马虚握着拳头放在唇边咳嗽两声,解释道:“喉咙有点不舒服。” 女孩红脸一点头,云焕说:“你继续点菜。” 身后却又有动静,桌子明显被一推,他忍不住回头,正好看见明月黑脸站起来。她将面前的餐巾一甩,说:“对不起,我有事要先走。” 一桌上剩下的人都齐齐怔在当场,丽丽姐率先反应过来,一把拽住明月胳膊,低声威胁道:“没礼貌,你敢走试试看!” 明月不由叹气,话是对丽丽姐说的,一双眼睛却忍不住落在对面云焕的身上:“妈,看来你没把我的情况和阿姨他们说清楚。相亲最重要就是坦白,你何必为了赶我出阁,向大家编故事呢。” 一番话弄得丽丽姐很是尴尬,连忙跟对面解释。明月终于得以脱身,拎上自己的包,一阵风似的跑出去。 另一边,有人跟着起身。 清秀的女孩大惊失色,问:“你去哪?” 那人拿上外套和围巾,从钱包里抽出一沓红色,说:“对不起,有急事,你菜照点,我来埋单。” 云焕找到明月的时候,花蛋糕正杵在瑟瑟寒风里,动作夸张地招揽出租。她穿得极少,两条笔直光溜的腿露在外面,云焕都替她觉得冷。 走过去,在人肩上拍一拍,明月拧着眉转头过来看他,微带戒备地问:“还有什么事吗,我挺着急回家的。” 云焕稍抿下唇,说:“现在是交通高峰期,你根本打不到车的。还是回你妈妈家对吧,我送你回去。” 明月呢哝着:“是不是打扰到你了。”再看他已经穿戴整齐地出来,明显木已成舟,索性就不跟他客气,说:“那麻烦你。” 云焕还是骑的那辆摩托车,备用的头盔被递去明月手上,往下戴的时候卡下头发上一堆叮叮当当的发饰,她举臂拖了满手。 他有意调侃她拿自己当橱窗里的架子,然而看她皱巴巴的一张脸上笑意全无,又硬生生把心底内吐槽的压下来。 明月道:“走!”说着就撅起屁股往车上爬,云焕一胳膊搂住她腰拖下来。她只觉小腹一阵暖意融融,微怔,站到地上的膝盖都打战。 云焕倒只是好意的关心,指了指她大腿道:“就这么准备上车?今天零下多少度知道吗?年纪轻轻得风湿病,都是这么来的。” 明月不好意思地往下拉了拉短裙,是冷,风一过来,钻着心的疼,可是云焕突然解了脖子上的长围巾,塞进她手里:“自己围。” 明月讷讷不知如何是好,往他一边推了推,迟疑:“可是你怕冷。”云焕压着唇角,淡淡看了她一眼,她又将手缩回来,乖乖照做。 围巾宽阔而长,明月在腿上缠上起一周,还能将尾巴从脚踝穿过盖在脚面上。刚刚立起身,要向对面人炫耀自己手艺,肩上又是一重—— 云焕居然连赖以为生的大衣都送给了她! 就在明月出现一脸几分感动c几分疑惑c几分防备的混杂表情时,云焕说:“别误会,换成任何一个其他人,我都会这么做,男人就该这样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3.Chapter 56 看到本防盗章的, 证明你还不够爱我。 朵朵看得前所未有的入迷, 这让一心要将她从云焕身上扒下来的明月很是为难。先是一个接一个的掰手指, 她合拢得很快,于是换成掰膀子,她臂力惊人。 明月头涔涔地再次冲云焕讪笑过一回,拎着朵朵两条小腿, 猛地一拽——过程之艰辛溢于言表,云焕全程提着裤子,庆幸今天系紧了皮带。 朵朵就像一只咬死猎物不放的捕手,不将肉吃进嘴里绝不撒手,明月废了九牛二五之力才将她抱开。谁料成功后一个大意,眼前一道黑影晃过! 朵朵又抱上了云焕。 一对大人只有相顾而笑了。 云焕带着身上新长出的一只蘑菇和明月说话, 神情狼狈堪比某事抓包。他本欲跟明月握手,手伸到一半察觉不妥, 又尴尬收回:“你怎么在这儿?” 明月刻意忽略着令人头疼的小小冤家, 指了指不远处的一边书山人海, 说:“是这样的,我来签售,你呢?” 这话着实多余,读书人来书店,实在是再自然不过的一桩事。云焕因而也没有过多解释,说:“你真做成作家了?梦想成真, 恭喜啊。” 明月骨子里不是个谦虚的人, 但在这件事上往往有些难堪。一来网络世界本就不火, 二来网络作者其实地位很低。 她以前称呼自己卖字的,执笔三千,敌不过旁人金口一开,现在敢说自己是作者了,但每每介绍总要添上一句:上不了大雅之堂。 云焕觉得她今时不同往日,放在过去,一点小事乐三天,现在居然知道自我反省。听她问到自己近况,云焕顿了下,说:“你这边什么时候结束?” 明月说:“五点差不多了。”云焕看一看手表,说:“我也差不多那时候走,这样吧,我请你们吃个晚饭,咱们到时候慢聊。” 明月看起来几分为难几分犹豫,最后还是点了点头。云焕笑道:“那你去忙,这孩子我来照顾,你叫什么,朵朵是吗?” 他低头温和的一笑,朵朵已经看化,眼巴巴地仰头注视他,充满亲昵地用下巴蹭了蹭他腿,又听他说:“咱们能不能面对面说话,你这样抱着,不累吗?” 朵朵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消化他的话,确认他不会凭空消失人间蒸发或者撒腿跑走,这才心有余悸地松开手,随即便紧紧勾上他指头,拉着他就地坐下。 朵朵的决定不轻易改变,无论云焕说地上脏还是凉,她都大大落落地往下蹲。他只好改变策略,将一直挂在手肘的毛呢外套垫在地上。 朵朵一屁股扎下来,跺着两脚摇头晃脑,说开心吧,不见她笑,不开心吧,又很乖巧。软绵绵的小手仍旧勾住他,云焕一颤,心中像有什么东西迅速生长,毛茸茸地挠着人发痒。 这孩子是谁,多少岁了,从没有听说明月还有èi èi,又或者是她哪位亲戚家的女孩不可能是女儿吧,她不喊她妈妈,可两张脸却又分明如此相像。 朵朵忽地发出一声“呀”,搅乱思路。 云焕低头来看,她一只粉紫色的运动鞋掉了出来,露出胖乎乎的脚丫,画着海绵宝宝的袜子被顶破一个洞,大拇脚趾正肆意呼吸。 这就丑了啊。 云焕实习那会,没少在儿科打转,刚刚想引导你该自己穿鞋啊,就见朵朵把裹着白底缀花打底裤的结实小腿往他身旁一踢,努嘴:“嗯嗯。” 云焕这辈子最不能拒绝的,只有两种女人,一是自己高高在上的母亲大人,二便是这样形容可爱又毫无城府的小小女士。 他于是亲力亲为,谁能想到这位女士的秀鞋嫌小,他猛地一塞,不仅没让她胖脚丫归位,她整个人往后一倒,后脑勺“咚”地撞在柜子上。 朵朵拧紧眉头,小声哎哟,倒没像其他孩子一般大哭,只是拽着云焕的手去后脑,明月说过,这样挠上一挠,就不会再痛。 云焕看她一脸慎重,前一秒还在因为撞击满面愁容,后一秒就在他手到达后解锁阴翳,一切先后有序带着浓浓的仪式感,他又再次忍不住笑了笑。 朵朵后来被抱进怀里,小而软的背抵在他胸前,双马尾毛茸茸地蹭着他脖颈。他一手抓着她脚,一手抓着鞋,他熟练而灵巧地成功帮忙。 一事毕,一事起,朵朵终于有空坐着紧盯云焕。两手先是“啪”地拍上他脸颊,打得他眼冒金星,还没等他发表不满,她又“啪”地将他脸推向一侧。 来来回回看过几次,朵朵终于做出判断:“云焕。” “你知道我名字?”云焕惊奇:“是你妈妈告诉你的?”语毕更加惊奇,为什么一定就是妈妈,不是姐姐和阿姨,他问:“朵朵,明月是你的谁?” 朵朵仍旧是方才的那句:“云焕。”过几秒:“云焕。云焕。云焕” 一个名字变幻成好几个音调一起念,汇成一个曲调怪异的儿童学话录。声音惹得旁边的人频频侧目,终于有忍不住的:“这是新华书店,管好自己孩子。” 云焕连忙抱歉,拿手捂住朵朵的嘴,低声道:“朵朵,说小声点!”心中又是一颤——自己孩子——他们长得像吗? 朵朵正拨开他手,声音不变道:“小声点!云焕。” “不是,我是要你说话小声点。”云焕哭笑不得地摸摸她脑袋,知道自己不该有这样的想法,仍出自一个医生职业敏感地察觉到这孩子似乎有一点不对劲。 晚上一道吃饭的时候,这股不对劲到达一种极值。朵朵极度挑食,一餐饭只盯着肉类下筷,而她似乎存在理解障碍,对大人的敦促置若罔闻。 云焕说过几次要她多吃蔬菜后,明月就开始向他招手,她的理由简单得让人更加奇怪:“她不喜欢被人打扰,你随她去吧,她要是发脾气,会吵到其他人的。” 她说话的时候放低眉眼,本就细长的眼睛垂满一种难以若有似无的情绪,这让原本要问她与朵朵关系的云焕不得不闭嘴,默默吃起碗里的菜。 分别的时候,明月抱着朵朵跟云焕说再见,闲话几句的时候,明月由衷道:“你跟以前比,变化不是很大。” 换个句式是,以往如何幼稚或成熟,现如今还在原地打转。云焕被自己想法弄笑,眼神柔顺地看着明月,说:“你变化就大了,头发怎么剪这么短。” 是啊,先是一头乌黑长发齐肩剪短,仍嫌太过麻烦,就索性剪上耳朵,薄薄的打成几片,刘海是最新流行的不规则,他未必能看得这里面的艺术性。 明月拢唇往上吹了下,额前碎发乱舞,她笑道:“嫌热就剪咯。” 嫌热?十二月的寒风呼啸在耳边,今年冷得尤其早尤其烈,他们都翻出厚实的大衣穿成粽子。云焕漫不经心地问:“要不要送你们一程?” 话脱口而出前,云焕真是无心之举,可他没想到明月硬是答应了,还答应得很是爽快,于是这事就变得十分尴尬,特别是在一大一小看到他骑摩托车时。 云焕腹诽明月一定在想医生挣得少了,就听她说:“还是算了吧,我跟朵朵打车就行。”他连连点头,又扭身看她,侧脸在霓虹里清逸笃定。 “刚刚说错了,你也没怎么变。”有一说一,从不造作,云焕不知怎么想起她曾经挂在头像边的一句状态:世事难料,苦短。 世事难料可以理解,苦短算什么玩意儿,这是一个女生该说的话吗? 她那时怎么回答来着,一手撑着下巴,一手划在他脸上,说以前不觉得啊,遇见你后就懂了,你在其他方面也就一般,床上表现倒是还好。 现实与回忆重叠,在眼前造成一个摇晃的片段,闪回的画面似乎是面前的人,又似乎不是。直到思绪被朵朵打断,她纤细手指扣在他外套的纽眼上。 朵朵闹起别扭,但她并不想把女孩的心思剖展到底,希望有人能懂地轻轻叫了一声:“明月” 可怜巴巴,她有着和明月一样斜长如鬓的眉毛,眼睛却更大而圆,眼尾微微上挑,她本能地擅长用这双桃花眼撒娇,以期达成自己的愿望。 云焕第一个受骗,解开她绕在衣服上的手指,去车后座里取出一个女士头盔,说:“不然就我送你们,我路上开慢一点。” 明月身经百战,是打定主意不坐那玩意儿,搂着朵朵前襟道:“你没有头盔哎,很不安全的。”再悄悄凑近她耳边:“三个人老挤了,屁股受不了的呀!” 轿车要系安全带,摩托要戴好头盔,这是写在书里不容省略的步骤。朵朵眼神一晃,明显退却了,却在看见一边便利店时拍了拍手。 她又摇又摆,像是一只急于捋顺肥胖身体的蚕。一番动静之后,云焕也瞧见了,说:“她眼神真好。” 朵朵有失控的倾向,不停念叨:“明月,明月” 明月看似强势不容商榷,其实是纸扎的老虎一点就燃,朵朵拿住了她容易退让的个性,从她身上摆脱下来,转而拉住云焕的手。 “云焕,”她像模像样的喊他名,活脱脱是个小大人:“走!” 朵朵挑了一个粉红的款式,迫不及待地往脑袋上一套,大小正好。云焕蹲在她身边帮她整理尼龙带,逗她道:“原来朵朵喜欢粉色。” 朵朵圆溜溜的眼睛眨了眨,头一次露出那种木然里带着丝丝不屑的神情,点了点头盔道:“这个离我最近。” 没有别的更好的理由了。云焕贴着塑料面罩深深看向她,觉得这像是个肚子里装满主意的小xiǎ一 jiě,个头不大料却多,一双眼里总藏着许多东西。 云焕张开手,问:“要不要抱呢?”她又露出有腿不愿走的孩子本性,很乖巧地投入他怀里,将头侧放在他宽阔的肩膀上。 这一幕让明月很是眼热,朵朵不像其他的孩子,三瓜两枣就能哄熟。她有自己的小小世界,从不轻易放另一个人进入。 可她见到云焕的第一天,跟他牵手,被他抱起。这在以往,是无法想象的怪异行为,今天她不仅做了,还做得很好。 明月先一步上车,朵朵被安排在她和云焕之间,她像是个设定固定对象的乖巧宠物,云焕一靠近,就迫不及待地紧紧抱住他。 云焕还是那样的好脾气,五年之前给过明月呵护,五年之后也对朵朵体贴,他将呢大衣掀开一角罩上朵朵,自己敞开怀迎接寒风和苦夜。 有时候,人是很难描述自己的感觉的,云焕一直以来都喜欢孩子,但朵朵给他的感觉要更胜一筹,她缠绕在指尖柔软的触感,她搂着他时温暖的力度 种种种种,总让他有一重突破喜欢的喜欢。这让他很爱看她的闹,看她的恼,也自然爱看她得到莫大满足后得意的笑。 明月家楼下的台阶上,朵朵呲着漏了几面窗户的两排小牙朝云焕笑。明月拉她往家走,她赖了好一会儿,最终挣脱开她手。 她像是个胖乎乎的小炮弹一样冲出去,最后一把抱上云焕大腿,给了他一个热烈而不舍的拥抱,然后轻轻说了两个字。 这天夜里,躲在值班室里啪嗒啪嗒抽烟的云医生精神分外的好,他一边想一边笑一边又愁眉不展唉声叹气。 一旁同事看得心绞痛,抓过他问:“云医生,你是不是值夜的时候看见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我看你的样子很不正常啊。” 他说着伸手去探他体温,被云焕一巴掌拍开,他被烟熏得眯细眼睛,将烟头往烟灰缸里一按,揉得稀巴烂,拽过这人问:“你有没有被无缘无故喊过爸爸啊?” 同事一脸惊骇地朝着云焕望,他又点起一根烟,满脸复杂地不停点着头。心想流年不利,怎么突然而然就喜当爹了呢。 可云焕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有些雀跃,想到上回送她回来时,朵朵堵在窗户后拼命撞玻璃的样子,再怎么坚硬的一颗心都会被软化了。 云焕于是将车推去一边黄线后停好,拽了手上的皮黑手套,走向单元之前在挂在龙头的粉色小头盔上轻轻一弹,嘴角噙笑。 明月站在台阶上看得一清二楚,那一指轻弹仿佛点在她心上,她下意识捂了捂胸口,又觉得自己实在滑稽,索性顺着脖子摸到头发。 唉,出门前精心打理过的头发都被压塌了。云焕跟她并肩走的时候,微微后仰着脑袋煞有介事看了下:“还好,不丑。” “”明月扁着嘴:“谢谢啊。” 小区年头不算远不算近,没赶上家家户户按电梯的好时候,也没老到能由政府改造在外墙加设,于是上下行动全靠脚力实现。 丽丽姐当年为了日照好,特地买了七楼,如今每每爬上爬下都有一番抱怨。明月是久不运动的人,回国苦练一个多月还没能适应。 于是黑黢黢的楼道里,除了两人一重一轻的脚步,便满是她粗噶的喘息。她也是客气,扶着栏杆慰问后头已过而立的大同志:“累不累?” 谁料身边一阵风过,一道黑影矫健越过,若是此刻有一道光投射到云焕脸上,那必然是戏谑里带着嘲讽的:“你说什么?” 明月揉着吸气,说:“七楼,703,你快,你先上去等我。” 云焕嗯一声,又说:“到了这儿还不知道你家门朝哪开,那我也太逊了。” 明月眼一翻,好奇:“你这家伙还跟踪过我上楼?” 云焕似乎是笑了笑,跃上一层平台,映着一分月色,眼神明亮又深邃。他轻点着下巴,给出模棱两可的回答:“以前这儿,可是我的圣地啊。” 仔细想想该是很暧昧的一句话,只是由云焕口里说出来,却仅仅是陈述一件过去已久的往事,所有故事盖棺定论,没那么多无处安放的情绪。 明月也该是这样,眼前却总有他那年月色里朝她招手的画面,穿白衬衫的少年郎,影响了她从此之后的所有审美。 明明拍拍僵硬的膝盖,重新提起一口气,高跟鞋踩在楼梯上咚咚咚地响,云焕逗小孩似的说“要追上你了”,还是被她先跑回到家门前。 开门的时候,明月忍不住将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听里面的动静。没有喊叫,没有哭声,一向容易焦虑的朵宝宝好像鲜见的听话了一次。 只是开门一瞬,明月被眼前场景吓得倒吸口气,朵朵迎面躺在地板上一动不动,听到她的声音,这才拧着小眉毛苦兮兮地抬起脸。 “明月!”小手往地上拍了拍,半张脸上洇的血,已经因为时间过长而干了,大眼睛里蓄满眼泪,即将天降暴雨:“都怪婆婆的沙发。” 明月看得一颗心稀碎,蹬了高跟鞋就跑进去。 她先是将地上的小可怜一把抱起来,再像所有愚昧的中国父母一样,不告诫孩子小心,反而怪罪一个不会动不会说话的沙发:“打它,它坏!” 这时方才得以进门的云焕忍不住因为这句话笑了笑,动静惊扰酝酿感情的小姑娘。一秒钟前还伤心欲绝的朵朵忽然充满电似的蹦直起来,朝着他眨眼。 揉一揉眼睛,再使劲眨眼! 朵朵鲜见如此激动,将身前的明月猛地推开,短腿一阵快跑,张着手便要飞扑过去喊:“爸——” 忽然想到什么,刹住车扭头看向身后的明月——明月说,不可以乱喊爸爸,不然云焕会被吓到的——她又扭回来看云焕。 小小脑子一阵快转,于是将音调硬生生扭过两下,说:“粑粑是臭的。” 云焕以及明月:“” 可真是难为孩子了。 明月抱着朵朵去洗手池边洗脸,她人精瘦,胳膊纤细,孩子却抱得很是稳妥。朵朵被夹在胳肢窝下,像一只被放倒的枕头,她略难受地扭了扭。 明月说:“别动,一会再摔下去。” 怀里的胖姑娘却陡然轻了许多,云焕很自然地从她怀里接过朵朵,说:“我来,你去找找家里有没有酒精,我一会给她处理一下外伤。” 他方才脱了外套,毛衣的袖口被捋上肘部,露出肌肉匀称紧实的小臂。前送的视线出现偏差,搂过孩子的同时蹭在明月的小腹上。 明月只觉得那一处着了火,本能的离热源发起处远一些,嘀嘀咕咕地说道:“行啊,酒精是吧,还要什么,我一起给你拿过来。” 话答得很快,云焕却见她似没头苍蝇打转,只绕过客厅很小的一片范围后,又走了回来,沮丧地说:“这家里肯定没你说的那些。” 朵朵小脸戳在水柱前,正愉悦地享受云焕的妙手十八摸,忽然就听得耳边水声暂止。朵朵还没来得及表示不满,云焕已经将她竖着抱起来,抽纸给她糊脸。 “没有?”云焕奇怪:“这种最简单的常备药怎么会没有,我要是没记错,你妈妈她也是个医生吧。” “医生跟医生之间是很不同的。”明月叹气:“你不能用寻常人的思路去琢磨我妈。这样,你陪朵朵坐一会,我下楼去买。” 云焕挡到她前面,将朵朵放下来,再细心地拽了拽她的小袄下摆:“还是我去吧,你陪着朵朵,你这样子怎么出门?” 明月一怔,上下打量自己,我这样子怎么不能出门了? 云焕笑:“别瞎想了,我是怕你感冒。”他将袖子放下来,套上大衣:“我一会儿就回来,你再烧壶水,孩子看起来很渴了。” 云焕说着就往外走,刚进玄关,身后又是一阵细碎的脚步声,随即手上软软热热。头一低,他看到朵朵又来到自己身边,牵着她的手。 朵朵可怜巴巴地看着云焕,已经松了的双马尾挤到后脑勺上,她乱蓬蓬的小脑袋紧紧靠在他腿上,说:“朵朵也要去。” 一大一小,如同偎依,屋内乳白的光线投射,他们大小交叠的影子照在白墙上,分外融洽明月转过身:“我去烧水,你们早去早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4.Chapter 57 看到本防盗章的, 证明你还不够爱我。 正与反, 黑与白,当事人的解释全是徒劳,如此反复几次,明月索性不再多说。今天的再次澄清,换来的也不过是又一次的误解。 李葵说:“既然没什么,那你就当我是一场醉话, 反正大家也是闲着无聊闹着玩。你要生气,我负荆请罪, 再请你吃一顿好的怎么样?” 一次折腾就够了, 明月哪里还敢有下一次。此刻看她一脸红通通, 酒也确实喝过好几杯, 心里再把她原谅一次,提醒:“下次别这样了。” 李葵乐呵呵地在她肩上靠了靠。 明月跟她慢悠悠解释:“之前我跟云焕是hé pg分手, 那时候感情出问题,我又要留学, 没什么波折就分开。我对他早就是心如止水, 现在见到面,是可以同一桌吃饭不尴尬的朋友。” 李葵还是有点不相信:“毕竟曾经相爱过,真能做到船过水无痕?” 明月说:“别人如何我不知道, 反正我对他是没有一点肖想的。可惜现在被你一闹,原本的平衡打破了, 以后见面心里都咯噔一下。说不定他正在想呢, 这人对我余情未了, 所以找闺蜜使劲。” 李葵原本摸着后脑勺大笑,笑着笑着下巴却像合不上的抽屉,保持一种滑稽的姿态杵半天,然后顺着现有的口型说:“云焕,你来啦。” 明月心不知怎么一提,做过亏心事似的咬咬唇,这才转身看人。 他已准备要走,穿上一件花纱呢大衣,脖子上系着同色系长围巾,走路生风,素净的脸上保持着温和的笑意。 李葵问:“是来接明月的?” 他点头:“答应女士的话不能不完成。” 李葵一阵奔放的笑,往他的方向推明月的肩,明月没动,她自己踉跄几步。明月要扶,她甩手走了,说:“我没事,我喊了代驾,回见!” 风风火火的人一走,留下相对而立的两个人沉默。明月深感这气氛压抑,带着朵朵见她这倒霉爹的第一眼也没这么紧张。 此刻展一展手,满手心湿黏的汗,难熬啊,尴尬啊,哪个天使大爷行行好带她走呀。明月一咽唾沫:“要不我也叫个车吧。” 云焕一句话没说,仍旧维持着那副淡然的笑意,唇间滚动,用舌尖舔了舔前排整齐的牙。明月盯了会,就像收到信息素的蚂蚁,顺从地跟到他身后。 “走吧。”继续去你的小毛驴上喝西北风。 还是上次的车,还是上次的头盔,属于朵朵的那枚小小粉色还挂在车头,车子晃一晃,它就晃一晃。 云焕顺着她视线也看到这小头盔之上,然后再想顺着她视线看回她眼里时,她已经若无其事地别开头,假意被路边丑到令人发指的路灯所吸引。 云焕于是也继续选择沉默,一手扶车头,一手扶车身,先跨坐上去,再等候她爬上坐好的动静。一切都顺利得很安静,安静得很顺利。 毕竟是在一起过四年的旧时情侣,有过紧密相连的炽热关系。 明月对云焕的异常看在眼里,他心情不佳,她也就选择远离。 空间不算大的摩托车上,明月硬是让出了一小段距离。 云焕在前方叹口气,倒是对自己的心情不佳理直气壮。时隔多年,董xiǎ一 jiě再度归来,云焕因此有两大烦恼。 一是有关于他渣男的讨论又一次要卷土重来。 不过是因为两场恋情间隔太短,而董明月留下的一笔太过浓墨重彩,还有便是吃瓜群众对男人,特别是长得有几分姿色的男人太多苛刻。 否则青春年少,谁没谈过几场可歌可泣的恋爱,谁没牵手过几位娇俏可人的姑娘,却偏偏是他扛上如此骂名? 无论云焕之后的恋情如何戏剧c如何曲折c如何刻骨铭心,这并不影响他在和董明月恋爱时的全情投入。 客观来说,那是他的第一段恋情,没有人会不为青涩的初爱鼓瑟吹笙,难不成只有垂垂老矣身心俱疲的夕阳恋曲才动人心魄? 主观来讲,那时的董明月青春活力,甜美动人,是一个值得人爱的优秀女性。他们在一起的最初几年,云焕燃烧过自己最炙热的爱慕。 只是时光荏苒,岁月确实消磨了当初的激一情,而这五年的远隔重洋,甚至一度让她的影子渐渐模糊。 方才董明月的话他听得一清二楚,大实话,不做作,是典型董明月的作风,但他却对从中个别细节有所不快。 她怎么就能那么洒脱,心止如水,吃饭都不尴尬呢?这一点直接勾起云焕心中沉寂已久但尚未熄灭的隐隐怒火。 试问全天下,有几个女友会在决定远行前都不告诉男友的? 当年要不是他误登了她的账号,发现她订了一张前往海外的单程机票,恐怕直到她走前一天,他才会知道他这位本事了得的女友已被国外大学录取。 于是分手来得自然而然,她全无愧疚地道别,祝福他早日找到真爱。她甚至没有做出努力,问一问他是否愿意等她,或者放弃一切跟她一道离开。 所以,董明月的放下是真的放下,云焕的放下却还夹着一丝未断的怨气。 无论这情绪有多微不足道,他还是觉得自己输人一筹。 亏了。真他妈亏。 至于第二个烦恼先不说也罢! 念书的时候,云焕送过董明月回家,现在由她指点一二,很快便摸到她家楼底。半旧不新的小区,一路的路灯坏了好几盏。 那时还不会这样,玉兰灯擦得又光又亮,他们戴着帽子走在草丛里,为了找一处深幽的地方私会,往往要踏遍整个小区。 好不容易有一丛乱搭的葡萄架,茂盛的藤蔓绿叶遮住了亮光,他轻轻地把她推到灯柱上,一手按在她额顶,温柔地低下头吻她。 明月将头盔还给云焕的时候,他眼神微滞,带着一份呆。见她神经叨叨地在他脸前挥了挥手,他这才回神,解开松软的围巾,说:“觉得冷吗?” 明月虽然对同学聚会不喜,出来的时候还是认真打扮过一番,贴身的羊绒长裙,长出一手宽的水纹大衣,两条腿露在外面,再踩一双浅口鞋。 寒风瑟瑟里,看起来确实有些单薄,她坦然:“说不冷是假的。” “但为了风度总要牺牲一点。”云焕笑:“幸好你还算耐寒。” “如果是跟你比的话。”明月朝他眨眨眼:“确实强多了。” 云焕半真半假:“你要是说话客气点,我早就把围巾脱下来给你了。” 顿了顿,云焕问:“这次回来还走吗?” 明月说:“暂时还没有那个打算,国内现在发展很好,想留下来看一看,找找有没有什么机会。而且我妈妈年纪大了,我也想多陪陪她。” 云焕边听边点头,问:“阿姨身体——”视线忽然一转,手顺着指过去,纳闷:“额,那楼上的是不是阿姨?” “啊?”明月脑中“嗡”的一声响,转身看到丽丽姐抱着朵朵趴阳台窗子上的时候,脑中就更乱。她揉着太阳穴道:“是是啊,她可能在晒衣服吧。” 一老一小两个人,头并头地贴在窗户上,平日里不见这二位眼神有多锐利,今晚完全精亮如鹰隼,自动放着亮堂堂的光。 大概察觉到被发现,丽丽姐手脚麻利地拉下窗帘,却留出一个头的空间,欲盖弥彰然沾沾自喜地继续监视。 明月尴尬到极致,丢脸到没脸,这是怎样的一窝大傻子啊! 告别的时候,明月话都说不利索:“不走了,你慢送。”她呸呸呸一阵:“不送了,你慢走。对不起啊,今晚状况太多。” 云焕眉头稍稍拧起,却是嘴角噙笑,亮晶晶的眼睛弯了弯:“你上楼慢点。” 话音刚落,明月提起大衣下摆,飞一般地窜开了。 属猴的吧,云焕想,猴赛雷。桃花眼略微扬起,看回董明月家里,那道窗帘之中,小猴赛雷拼命地用头磕窗户,嘴里念叨着什么。 明月刚一进家门,便将炮弹般飞冲而外的朵朵搂在怀里,她双脚一阵狂摆,节奏之快只在她当年养过的仓鼠身上见过。 丽丽姐跟着出来,一脸八卦的亮光道:“怎么着,送你回来的是哪位,个头好像还可以,脸长什么样就看不清了。” 朵朵跃跃欲试的解释:“是爸——唔!”明月一手堵住她嘴,扔进房间里,跟丽丽姐道:“别瞎猜,就一同路的朋友,人家都有太太了。” 丽丽姐立马夸张的地捂住前胸,说:“吓死了,还以为谁给你介绍的男朋友,就骑一个摩托车,寒酸死啦。市里不是禁摩吗,他违法的呀!” 明月朝丽丽姐翻个白眼,心中腹诽势利鬼,又听她说:“晚上聚会怎么样,有没有出息的,有没有有钱的,大家都有伴了吧,就你一个孤家寡人哦?” “没有,没有,没有”明月捂着耳朵:“好些个都没结婚呢,我以前上铺就还单着啊,叫李葵那个,记得吧?” 丽丽姐一脸嫌弃:“你能跟她比吗,她那是因为丑!光听名字就知道,李逵!” “”明月:“不带人一身攻击啊,而且人家是葵花的葵。” “花魁的魁也不行!”丽丽姐再次不屑:“丑姑娘,比你早嫁出去就有鬼嘞。” 人品三观都不在一条水平线上,明月决意跟这位亲妈先鸣金收官,好让她有时间反省自己一下。 进到房间,小仓鼠朵朵已经放弃她最讨厌的体育事业,转而在梵家打坐上下功夫。明月看她盘着两条胖腿,生无可恋地瘫在地上,一下一下把头往墙上撞。 她叹出一口气,蹲下将她小脑袋拨进自己怀里,说:“朵朵刚刚看见云焕了是不是,朵朵是不是很想他来找你玩?” 不提还好,一提就是逆流成河的悲伤,朵朵薄窄的鼻翼一开一阖,大大的眼睛里已经开始蓄上湿咸的泉水。 明月摸着她热乎乎的小脸,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妈妈可以带他来看你,但你要答应妈妈一件事。” 就像辽阔平寂的草地上忽然来了一只绵羊,朵朵一下抬头看向她,桃花眼眨一眨,豆大的一滴泪就落在长长的下睫毛上。 明月心里叹了一声,帮她将遗忘的眼泪擦干,说:“你以后,不可以乱喊他爸爸不然,云焕叔叔会被你吓到的。” 明月这才回过神来,抓着朵朵肩膀要将她剥下来,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小孩子第一次见你,有点紧张了。” 紧张什么,当他是洪水还是猛兽? 云焕却是陪着笑脸,说:“可能有点认生了。” 这话朵朵不敢苟同,自打发现明月跟他的合照以来,朵朵已经将他深深印在了脑海里。明月说过,她比一般的孩子敏感,聪慧,观察细致。 云焕有微带一点棕的发色,宽窄恰好的前额,他的眼睛是大而亮的,带着上挑的弧度。男人的长相到这里,其实是一点敦厚的意味的。 可是他鼻子生得太好,笔直又挺拔,鼻尖带着微微上翘的弧度,让他一下便灵动起来zhà一 piàn里他侧着脸,现在才发现,他左半边的太阳穴上还有一颗小小的痣。 朵朵看得前所未有的入迷,这让一心要将她从云焕身上扒下来的明月很是为难。先是一个接一个的掰手指,她合拢得很快,于是换成掰膀子,她臂力惊人。 明月头涔涔地再次冲云焕讪笑过一回,拎着朵朵两条小腿,猛地一拽——过程之艰辛溢于言表,云焕全程提着裤子,庆幸今天系紧了皮带。 朵朵就像一只咬死猎物不放的捕手,不将肉吃进嘴里绝不撒手,明月废了九牛二五之力才将她抱开。谁料成功后一个大意,眼前一道黑影晃过! 朵朵又抱上了云焕。 一对大人只有相顾而笑了。 云焕带着身上新长出的一只蘑菇和明月说话,神情狼狈堪比某事抓包。他本欲跟明月握手,手伸到一半察觉不妥,又尴尬收回:“你怎么在这儿?” 明月刻意忽略着令人头疼的小小冤家,指了指不远处的一边书山人海,说:“是这样的,我来签售,你呢?” 这话着实多余,读书人来书店,实在是再自然不过的一桩事。云焕因而也没有过多解释,说:“你真做成作家了?梦想成真,恭喜啊。” 明月骨子里不是个谦虚的人,但在这件事上往往有些难堪。一来网络世界本就不火,二来网络作者其实地位很低。 她以前称呼自己卖字的,执笔三千,敌不过旁人金口一开,现在敢说自己是作者了,但每每介绍总要添上一句:上不了大雅之堂。 云焕觉得她今时不同往日,放在过去,一点小事乐三天,现在居然知道自我反省。听她问到自己近况,云焕顿了下,说:“你这边什么时候结束?” 明月说:“五点差不多了。”云焕看一看手表,说:“我也差不多那时候走,这样吧,我请你们吃个晚饭,咱们到时候慢聊。” 明月看起来几分为难几分犹豫,最后还是点了点头。云焕笑道:“那你去忙,这孩子我来照顾,你叫什么,朵朵是吗?” 他低头温和的一笑,朵朵已经看化,眼巴巴地仰头注视他,充满亲昵地用下巴蹭了蹭他腿,又听他说:“咱们能不能面对面说话,你这样抱着,不累吗?” 朵朵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消化他的话,确认他不会凭空消失人间蒸发或者撒腿跑走,这才心有余悸地松开手,随即便紧紧勾上他指头,拉着他就地坐下。 朵朵的决定不轻易改变,无论云焕说地上脏还是凉,她都大大落落地往下蹲。他只好改变策略,将一直挂在手肘的毛呢外套垫在地上。 朵朵一屁股扎下来,跺着两脚摇头晃脑,说开心吧,不见她笑,不开心吧,又很乖巧。软绵绵的小手仍旧勾住他,云焕一颤,心中像有什么东西迅速生长,毛茸茸地挠着人发痒。 这孩子是谁,多少岁了,从没有听说明月还有èi èi,又或者是她哪位亲戚家的女孩不可能是女儿吧,她不喊她妈妈,可两张脸却又分明如此相像。 朵朵忽地发出一声“呀”,搅乱思路。 云焕低头来看,她一只粉紫色的运动鞋掉了出来,露出胖乎乎的脚丫,画着海绵宝宝的袜子被顶破一个洞,大拇脚趾正肆意呼吸。 这就丑了啊。 云焕实习那会,没少在儿科打转,刚刚想引导你该自己穿鞋啊,就见朵朵把裹着白底缀花打底裤的结实小腿往他身旁一踢,努嘴:“嗯嗯。” 云焕这辈子最不能拒绝的,只有两种女人,一是自己高高在上的母亲大人,二便是这样形容可爱又毫无城府的小小女士。 他于是亲力亲为,谁能想到这位女士的秀鞋嫌小,他猛地一塞,不仅没让她胖脚丫归位,她整个人往后一倒,后脑勺“咚”地撞在柜子上。 朵朵拧紧眉头,小声哎哟,倒没像其他孩子一般大哭,只是拽着云焕的手去后脑,明月说过,这样挠上一挠,就不会再痛。 云焕看她一脸慎重,前一秒还在因为撞击满面愁容,后一秒就在他手到达后解锁阴翳,一切先后有序带着浓浓的仪式感,他又再次忍不住笑了笑。 朵朵后来被抱进怀里,小而软的背抵在他胸前,双马尾毛茸茸地蹭着他脖颈。他一手抓着她脚,一手抓着鞋,他熟练而灵巧地成功帮忙。 一事毕,一事起,朵朵终于有空坐着紧盯云焕。两手先是“啪”地拍上他脸颊,打得他眼冒金星,还没等他发表不满,她又“啪”地将他脸推向一侧。 来来回回看过几次,朵朵终于做出判断:“云焕。” “你知道我名字?”云焕惊奇:“是你妈妈告诉你的?”语毕更加惊奇,为什么一定就是妈妈,不是姐姐和阿姨,他问:“朵朵,明月是你的谁?” 朵朵仍旧是方才的那句:“云焕。”过几秒:“云焕。云焕。云焕” 一个名字变幻成好几个音调一起念,汇成一个曲调怪异的儿童学话录。声音惹得旁边的人频频侧目,终于有忍不住的:“这是新华书店,管好自己孩子。” 云焕连忙抱歉,拿手捂住朵朵的嘴,低声道:“朵朵,说小声点!”心中又是一颤——自己孩子——他们长得像吗? 朵朵正拨开他手,声音不变道:“小声点!云焕。” “不是,我是要你说话小声点。”云焕哭笑不得地摸摸她脑袋,知道自己不该有这样的想法,仍出自一个医生职业敏感地察觉到这孩子似乎有一点不对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5.Chapter 58 看到本防盗章的, 证明你还不够爱我。  云焕的问题太过猎奇, 消化过半晌, 同事方才说:“这不是什么床上嗜好吧,有些女的,我跟你说,她就喜欢玩爸爸女儿这种重口味——” 云焕压着唇角看他, 目光冷厉, 同事一下就噤声不语。做医生的平日里压力大, 一个大夜班值下来超过三十个小时,转天过来还要上到十一点才能下班。 于是这样不痛不痒的荤话就成了闲暇时刺激神经的小玩笑,云焕不想做个特立独行的人,往往随波逐流,但今天尤为反感, 做了同事口中假正经的那一个。 同事见他认真,拍着他肩问道:“真被人喊爸爸了?小朋友?”他见云焕愁眉紧锁地点了点头, 说:“那你要先确认你是不是这小朋友的爸爸咯。” 一句话切中云焕最深层的担忧,他如何确认,他跟明月分手超过五年, 一千多个日夜, 他们有过最亲密的接触, 但在那之后便彻底分道扬镳。 他也不敢确认, 男人的劣根性在这时候展现的一览无遗, 既要享受最极致的快一感, 又对所有可能的意外充满畏惧。 云焕选择相信这是场美丽的误会, 他的善意得到了朵朵衷心的感谢,一个小孩最本真的回应便是喊这个人一声她能想到的最甜蜜的称呼。 生活毕竟不是文艺作品,单亲妈妈是一个艰难万分的职业,明月或许是个能吃苦的人,但不是一个能保守秘密的人,她真能隐忍多年却让他逍遥法外? 同事这时也印证了他的想法,说:“小孩就是这样的,多塞几块糖就能喊爸爸。我倒是很好奇你跟孩子妈,总该有过一段,才会有这样的怀疑吧?” 云焕一声嗤,拿胳膊肘支开他,发过一支烟,两个救死扶伤,规劝过无数人吸烟伤身的医生,相对吸一毒。 同事问:“你之前那个怎么说了,还有没有信,我之前看过电视里有她的报道,还跟跟你那会儿一样水嫩就是瘦了。” 像是一桶冷水从头而降,云焕找回几缕精魂,搁在台面的sh一u ji恰好一震。他拧着眉头看一眼,掐烟,抄sh一u ji,匆匆到走廊上才看。 信息来自一个没有备注的号码,说陌生倒也不陌生,每一个数字每一串排列都烙在心坎上: 来来去去几个字,云焕看过几回,既懂又不懂。直到有护士来喊他,说某某床按铃出了什么状况,他才蓦地回过神。 脑子里已经没有什么爸爸,没有什么云云还是朵朵,长腿迈开透出紧绷流畅的小腿曲线,密实的毛衣施展威力给他源源不断的热度。 温又凉。 同样无法入睡的还有另一头的董明月。她借着夜灯仔仔细细看着那张泛黄zhà一 piàn里,青春飞扬的云焕和自己,眼酸而疼。 道别之后,朵朵一回来就窜到床上,窝进被窝里反反复复地看这张zhà一 piàn,边看更是边念经似的喋喋细语着什么。 明月凑近听了半晌,这才发觉她竖着小指去点云焕的脑袋,在一声甜糯过一声地喊:“爸爸,爸爸是朵朵的爸爸。” 明月一下无比震惊,情绪分剖成两面。 朵朵思维与常人相反,习惯从具体向抽象靠拢,在她的世界里,水果和苹果香蕉是并列的概念,为了给她讲明几者的关系,她反复说过许多次。 如今她由表及里,透过现象看本质,无疑是小小人生里巨大的一步跨越。身为一个渴望看到孩子进步的母亲,明月欣喜异常。 只是朵朵的聪明没用对地方,她搜肠刮肚想了又想,也不知道她是如何将电视里的最美医生串上云焕再串到爸爸的认知上的。 明月跟着朵朵钻进被窝,良心告诉她不能对孩子撒谎,理智却提醒她这是个危险x hà一,她探究地问一问:“这个人为什么是爸爸?” 朵朵置若罔闻,将已经看过无数次,看得都快秃噜皮的云焕zhà一 piàn压进印着校花的小衣上,要藏起一个小秘密似的,将整个人埋进床里。 她甜蜜又害羞,像一个初开情窦的小娇娃,只露出一只眼睛偷偷瞄着明月,小小声地问:“他什么时候才来陪朵朵玩?” 这是一个无解的方程,没有dá àn的难题,明月揉着她和自己一样软软的头发,反问:“你有妈妈,有婆婆,这还不够吗?” 朵朵仍旧是执拗的:“他什么时候才来陪朵朵玩。” 只是偶遇,没有后续,就像一首没铺完的乐曲,明月试图用最委婉的言语来让她理解:“云焕叔叔是很忙的,他没空来陪朵朵的。” 朵朵方才还精光四射的眼睛,此刻一下失焦,前所未有的暗淡下来。她将头一扭,整个扎进床里,闷声闷气道:“明月最讨厌了。” 夜里两点,丽丽姐才姗姗回来,随手将包扔上沙发,转圈脱着马海毛的围巾和粗呢的及踝大衣。看见女儿没睡,立马哈哈笑起来。 “还在倒时差是不是,你不知道你妈今天手气有多旺,一晚上赢了好几百呢!”她清咳两声,小声补充:“虽然下午输了小一千。” 她兴致很高,说要去看看家里的小福星朵朵,被明月拦住,说:“孩子好不容易才睡着,你别去打扰她了,声音也小点,她耳朵很灵的。” 丽丽姐这才耸一耸肩,掐着嗓子说:“好的,好的。晚上又闹了吧?一看你这张脸就晓得,总这么不懂事也不是办法呀,带她去我医院看一看。” 明月睨她一眼,有些反感:“她没病。” 丽丽姐知道踩上她尾巴,无论动机有多好,一提朵朵的这些问题,她就裹上一身刺。她索性缩脖揉肩,说:“不管你,洗澡睡觉去。” 明月却又在后头把她喊住,说:“妈妈,你觉得一个家里,有爸爸和没爸爸,差距是不是很大?” 丽丽姐觉得这问题滑稽,说:“你不就是最好的回答者?” 是了,她十岁丧父,已经度过十八年没有父亲的日子。可她是她,朵朵是朵朵,一对母女虽有共性,差异却仍旧很大。 这天夜里,明月久不开闸的记忆放出漏网之鱼,大概是寂寞了,疲乏又让神经麻醉,她不由记起跟云焕的第一次相遇。 那该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和今日一样。 美好的记忆往往有一键美颜的效果,好像所有斑驳的灿烂都发生在阳光明媚的日子。不过这一次的明月实事求是,确确实实记得那一天的太阳照得特别好。 李葵作为宿舍里唯一超过一米七的大高个,不知从哪里听来像她一样威武雄壮的妹纸都该在礼仪团里一展身手,刚一吃过饭就拖着明月去了招新的广场。 那时像他们一样的新生陆陆续续到校,作为一年一度招兵买马的最好时候,所有社团都花样百出的在广场上摆开天门阵。 作为一个醉心高雅艺术的文艺青年,明月一路对文学社广播台很是青睐。每每惹得李葵很不耐烦,将她小鸡仔似的往腋下一夹,拎着走。 李葵大放厥词:“四眼田鸡才喜欢这种傻子社团呢!”明月当时就一摸架在鼻梁上的眼镜,你你说谁哟! 礼仪团前已是人山人海,两个姑娘好不容易排进前排,都被似火骄阳晒出一头大汗。李葵拽着明月的一只手忽然用力,不停努嘴:“嗯嗯。” 明月顺着她狰狞巨脸向前看,立马深感名牌大学的女学生也还是女学生,眼皮真浅。此处热度不减的唯一原因,是众星环绕中坐着的那个帅哥。 他穿一件白色短袖衬衫,解了最上面的两颗扣子,一条露出脚踝的九分黑裤。此刻正随意地倚坐在招新台边,两只修长瓷白的手插一在裤袋里,因为紧绷修饰出他长腿流畅紧致的曲线。 一张脸上最突出的就是那只笔挺秀丽的鼻子,所有五官围绕它而生,位置尺寸都不多一分,不少一分,于是整张脸看下来就像作家笔下的:月色与雪色之间,你是第三种绝色。 这就是年轻版的云焕了。 帅哥总要红花配,云焕身边也不例外。 三大ěi nu环绕,一个短发齐耳,气质不俗,一个长发飘飘,正面像黄奕,侧面像赵薇,剩下一个虽然样貌差上一大截,人却活泼好动,说话很有感染力。 三大金刚贴着他,大有走哪都形影不离的架势。明月心中微嗤,觉得这仨不就是活生生的“春c心c动”,至于进阶版的“不要脸”则是后话了。 此刻“春”给大家分发调查表,叮嘱大家贴上zhà一 piàn,写好基本信息。“心”和“动”就给云焕一左一右说笑话,惹得他一阵哈哈。 明月是陪公子读书,躲在李葵后面不接那调查表,只是一边给她捏肩,一边时不时拿眼睛瞄身边神态各异的女生。 跟有一副好皮囊的帅哥相比,她还是更喜欢看腹内草包的少女,不知是不是这一行径太过猥琐,跟着李葵离开的时候,云焕在身后喊她:“你不填表吗?” 明月还在假意矜持地问“他喊得是谁”,“春”已经走过来,往她手里塞了一份调查表,笑着说:“来都来了,就填一份吧。” 明月犹豫,转身看向众星捧月和他的三大金刚,说:“我是陪同学来的。” 云焕正站起来,海拔惹得身边的女生频频气喘。他声音是清脆好听的,像至清的露水落在至绿的竹叶上:“那也可以陪你同学,一起进我们礼仪团呀。” 简单一句如承诺,惹得李葵激动万分,死掐着明月手腕,龇出一口青森森的白牙:“你给我填,你给我填!” 明月:“”好无奈哦。 回去路上,李葵失心疯一样不停淫一笑,感慨:“那可真是个帅哥,你知道吧,ěi nu常有,而帅哥不常有。你以为大学是天堂?其实高中过后,帅哥就成指数级下降了。” 她忽然仰天长啸,把明月吓得一跳:“他就是我见过的天下第一大帅逼!” 可惜天下第一大帅逼的头衔没能挂住几天,李葵就在某天气呼呼地给他摘了:“那装逼没让我进礼仪团,骗子,都是骗子,越帅的男人越会骗人。” 明月哆哆嗦嗦看着自己sh一u ji上:“恭喜你进入礼仪团,请于xx日晚xx点来北大活和我们见面吧”,吓得差点从凳子上摔下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6.Chapter 59 看到本防盗章的, 证明你还不够爱我。 一本菜单摆放在女士的面前, 明月哪有心思点吃的, 推到云焕手边说:“你来。”意外收获他欲言又止的表情一枚。 云焕没有客气地礼让,将菜单重新送去给女士,而是将之摆放到一边,看向一边的人道:“我们一会儿再点, 谢谢了。” 彼此之间都沉默了一两秒, 明月一连咳嗽过几声, 这才挤出一句道:“你怎么也来相亲啊。”云焕笑了笑,说:“形势所迫。” 明月感同身受:“你也是父母催的吧,老人家就是这样的, 催完念书催结婚,催完结婚催生孩子,一胎生完还觉得不够, 催出二胎才勉强告一段落。” 云焕摸着绵实的领边笑了笑,说:“是这样。” “做人真挺累的, 做中国人就更累, 无时无刻不被监视。”明月顿一顿, 云焕也就顿一顿,她终于有点不耐烦了:“怎么总是我在说话?” 云焕又是笑了笑, 几分尴尬,几分犹豫。手已经拨上线条明晰的下颔, 清亮的眼睛再向上一抬:“我, 其实是有话要说的” 磨磨唧唧, 还像是当年擅长打太极的男孩,明月等着他有什么好话要说,就见丽丽姐穿一件枚红色大衣风风火火走进来。 明月耳边“嗡”的一声,随即跳站起来,拦在她必经的路上,疑惑:“你怎么在这儿,朵朵又一个人在家?你不是答应我会陪着她吗?” 丽丽姐拼命向后使眼色,用戴着皮手套的手捂女儿的嘴,再一脸巴结地向身后人笑道:“我女儿,明月。明月,这是你阿姨,这是我跟你提过的,小王。” 丽丽姐身后果然站出来两个人,一个是跟她年纪相仿,穿着明显比她保守的中老年妇女,一个是穿三件套西装,架一副眼镜的年轻男人。 “小王可棒了呢,跟你老妈一个单位的,才三十岁就做住院医师,高学历,高收入,高颜值。”丽丽姐说得眉飞色舞,又向女儿暗动唇语:从来没有结过婚哟。 明月只觉身体里血液奔腾,争先恐后一起涌上脑子,否则她这张老脸如何烧得旺盛,天灵盖上都热得将冒烟。再看云焕,已是尴尬至极,幸好他已低头,留下空间。 丽丽姐也发现到云焕,刚刚要问是谁,肩上被明月一抓,走到后一张座位。她热情吆喝王家母子一同入席:“看看要吃什么,今晚我做东呀!” 王太太撇嘴:“哪里的话,肯定是我们买单。” 丽丽姐立马咯咯地笑,招来侍应生问:“fu u员,上次我跟朋友在你们这吃的印尼燕窝,你们这里补货了没啊,一定要最好的,次货不行的哦!” 明月正被朵朵一人在家烧得心火旺盛,抓过丽丽姐胳膊问:“你有没有招呼其他人看着朵朵,她晚上要看新闻,要做题,不然她会生气的。” 丽丽姐中途几次要打断她,都被明月装糊涂略过。噼里啪啦一通,对面王太太听得一清二楚,趴过来问:“朵朵是谁啊,你女儿好像很在意的样子。” 丽丽姐一甩头发,瞎话是张口就来,说:“没有谁,就是我弟弟的孙女,偶尔放在我这里,人很调皮的。”她点点小王:“介绍一下自己啊,小伙子就是儒雅!” 此刻云焕的夜间任务也到,他立刻礼貌起身迎了一迎,将菜单递送过去后,便心眼另按地丢到后面一桌去,听那小王讲:“我是骨科的。” 丽丽姐附和:“骨科好啊,医院里,都是履历漂亮,成绩优秀的才留得下。小王也留过学的吧,去的哪个国家呢?” 小王说:“德国。” 丽丽姐鼓掌:“德国!德国骨科就更好了。” “噗——”云焕一时没忍住,失控笑出来。 对面眉目清秀的女孩相当不解地看了他一眼,他立马虚握着拳头放在唇边咳嗽两声,解释道:“喉咙有点不舒服。” 女孩红脸一点头,云焕说:“你继续点菜。” 身后却又有动静,桌子明显被一推,他忍不住回头,正好看见明月黑脸站起来。她将面前的餐巾一甩,说:“对不起,我有事要先走。” 一桌上剩下的人都齐齐怔在当场,丽丽姐率先反应过来,一把拽住明月胳膊,低声威胁道:“没礼貌,你敢走试试看!” 明月不由叹气,话是对丽丽姐说的,一双眼睛却忍不住落在对面云焕的身上:“妈,看来你没把我的情况和阿姨他们说清楚。相亲最重要就是坦白,你何必为了赶我出阁,向大家编故事呢。” 一番话弄得丽丽姐很是尴尬,连忙跟对面解释。明月终于得以脱身,拎上自己的包,一阵风似的跑出去。 另一边,有人跟着起身。 清秀的女孩大惊失色,问:“你去哪?” 那人拿上外套和围巾,从钱包里抽出一沓红色,说:“对不起,有急事,你菜照点,我来埋单。” 云焕找到明月的时候,花蛋糕正杵在瑟瑟寒风里,动作夸张地招揽出租。她穿得极少,两条笔直光溜的腿露在外面,云焕都替她觉得冷。 走过去,在人肩上拍一拍,明月拧着眉转头过来看他,微带戒备地问:“还有什么事吗,我挺着急回家的。” 云焕稍抿下唇,说:“现在是交通高峰期,你根本打不到车的。还是回你妈妈家对吧,我送你回去。” 明月呢哝着:“是不是打扰到你了。”再看他已经穿戴整齐地出来,明显木已成舟,索性就不跟他客气,说:“那麻烦你。” 云焕还是骑的那辆摩托车,备用的头盔被递去明月手上,往下戴的时候卡下头发上一堆叮叮当当的发饰,她举臂拖了满手。 他有意调侃她拿自己当橱窗里的架子,然而看她皱巴巴的一张脸上笑意全无,又硬生生把心底内吐槽的压下来。 明月道:“走!”说着就撅起屁股往车上爬,云焕一胳膊搂住她腰拖下来。她只觉小腹一阵暖意融融,微怔,站到地上的膝盖都打战。 云焕倒只是好意的关心,指了指她大腿道:“就这么准备上车?今天零下多少度知道吗?年纪轻轻得风湿病,都是这么来的。” 明月不好意思地往下拉了拉短裙,是冷,风一过来,钻着心的疼,可是云焕突然解了脖子上的长围巾,塞进她手里:“自己围。” 明月讷讷不知如何是好,往他一边推了推,迟疑:“可是你怕冷。”云焕压着唇角,淡淡看了她一眼,她又将手缩回来,乖乖照做。 围巾宽阔而长,明月在腿上缠上起一周,还能将尾巴从脚踝穿过盖在脚面上。刚刚立起身,要向对面人炫耀自己手艺,肩上又是一重—— 云焕居然连赖以为生的大衣都送给了她! 就在明月出现一脸几分感动c几分疑惑c几分防备的混杂表情时,云焕说:“别误会,换成任何一个其他人,我都会这么做,男人就该这样嘛。” 明月说:“不是,我是在想我这模样,一会儿该怎么上车。” “” 试问天底下,自作多情的人有几个。 云焕将车停稳当,看她兔子似的蹦到车旁边,转身朝向他的时候眨一眨眼。云焕默契的一手扶车,一手将她抱起来,明月屁股再一拱,侧坐到后座上。 云焕随即上车,一脚撑着地上,扭身瞥过她一眼:“你这样坐不稳当的,路上有什么状况随时抱好我,我也会开得慢一点。” “知道。”对于突如其来的亲密,明月泰然处之,真正相交淡如水的两个人,就算是面对面拥抱也不会有任何感觉。 然而当车开起来,她下意识地环住他劲窄的腰身,上身贴近他肌肉硬实的后背时,许是风吹得太烈,她只觉得心瑟缩了一下,呼吸困难。 到家的时候,明月冻成硬邦邦的冰块,直愣愣地从车上蹦下来,双脚落地一刹那如细针穿刺,疼得她一阵嘶声。 云焕看出她狼狈,一手勾上她胳膊,稳住她道:“坐久了,血液循环不畅,你稍微把脚动一动,很快就会好。” 明月先将衣服脱给他,继而边解围巾边动,围巾一道一道折手里,这却有几分为难:“不然我把这个洗过再还给你?” 云焕抱过来,不在意地说:“没事,不脏,剩下的我自己来。你还是赶紧上楼吧,不是着急要回去看朵朵吗?” 明月连连点头,说:“那我先走了,回见!” “哎,明月。”云焕又在后面喊住她。问有什么事,他先笑起来,上半身倚在龙头上,两手随意搭一起,说:“你胖了。” “”明月那叫一个哭笑不得,朝着他“呸”一声:“你也胖了,一只手都圈不过来腰。” 有共同回忆的人,总能在不经意间找到细小的默契点。 两个人再相视一眼,都忍不住咯咯笑出来。 云焕蹬上脚撑,拨着龙头拐弯要走,明月却又在扭捏里喊住了他。那桃花眼一挑,眼睛的弧度和看人的方式,简直和朵朵如出一辙:“还有事?” 明月绞着手指,很少这么挣扎:“你要不要要不要跟我一起上楼看看朵朵?” “有空?我就在你宿舍楼底下。”他语气忽然很是为难的:“你方便的话,最好稍微快点下来。” 刚一挂diàn huà,李葵自上铺垂下大脑袋一枚,满脸幽怨地问:“是哪个贱男人给你打的diàn huà,还学长肉麻!” 明月抽过盖在枕头上的垫套,往她脸上轻轻一甩,含糊:“要你管。我也算是yg yu系里一枝花,有学长给我diàn huà并不稀奇嘛。” 李葵干呕,做出狂吐的样子:“不要脸!我妈说的,别人夸你可以,自己夸自己不行!你一枝花,你进礼仪团了没?” 明月不理她,踩进地上湿汪汪的解放鞋,两步并成一步地跑了。 宿舍楼外已是一片吵杂,洗过澡的穿睡衣,没洗澡的穿迷彩,你露肩我露背,一个串一个,糖葫芦似的挤在过道里往下看。 明月扒开人群凑过去,好奇出了什么事,有人指着对面道上一抹白色的影,说:“看帅哥啊!又高又瘦又有型,不知道在等谁。” 明月出来得太急,没顾得上戴眼镜,此刻眯眼如老瞎,隐约看到路上一高个,穿一尘不染的白衬衫,黑色九分裤,一手闲闲插一在裤袋里,一手拨了拨刘海。 明月是睁眼瞎,五米之内雌雄不辨,十米之内人畜不分。云焕却眼尖,一眼看到挂在栏杆上狼狈不堪的她。 拨刘海的一只手顺势伸直,朝着她轻轻一点,再往自己的方向招了招。 四周一片倒抽气的声音,无数颤抖的嗓子在问:“帅哥指的是我吗?”明月软着膝盖趴着走,一颗心扑通扑通跳。 那时学校扩建,新生宿舍在一片废墟里拔地而起,道路两边种着苍天巨葱,一年最好的时节,也不过挂着稀稀落落的叶子。 明月正巧年少,处在一生之中最中二的年纪,那一瞬间飘忽迷离,看夜空,繁星,香樟道,再加等她放晚课的少年郎,活脱脱都像是小说里的设置。 她像个怀春的少女用鞋尖拼命蹭着癞了头的黄草地,小声问:“你是专门来找我的?”云焕声音也是轻轻的:“不然呢?” 太快了,真的太快了,从他主动邀请她面试,到他特地来说服她加入,这一切真的如梦如幻如泡如影她觉得自己还没准备好呢。 明月扭捏着踢秃了一块草皮后,更小声地问:“你就那么——”喜欢我? 忽然几个脚步凌乱走来,三大金刚姗姗来迟。 “春”扔了一瓶红色尖叫到云焕手上,说:“你口味真奇特,为买这玩意我们仨脚都走断了。这个谈好没,后面还约了几个呢。” 云焕要她们等一等,稍稍弓腰去看方才欲言又止的明月:“不好意思,刚刚你想说什么?” 明月一张脸红得滴血,摇头,再摇头。 不过就是春c心c动! 曾经的风光月霁,曾经的斗转参横,五年之后,化作一段略显滑稽的片段。戏里的人当真,戏外的人看假,只有青春逐风去。 明月揉了揉酸胀的脖颈,起来将白天没有收完的衣服重新整理。给朵朵的衣服要提前准备,她每天早上都会一一检查。 回到床上的时候,窗外已然破晓,明月将朵朵轻轻抱进怀里,又一次小声说着:“朵朵,你有妈妈还不好吗?” 早上朵朵起得很早,她人小小一个,生物钟却定得很死。一天划分成几块,什么时间该做什么,都像个抠门的账房一样精打细算。 回到国内,时差未好,她也守着自己的节奏,宁可提前绝不拖后。不过看今早的脸色,似乎还要为另一桩事苦恼。 孩子生气,为难的总是父母。明月一边想着一边给朵朵穿裤子,转眼就见她将衣服脱了下来,圆脖领卡在小脸上,鼻子冲上朝了天。 朵朵做事讲究条理,衣服一定要从上往下,从里往外的穿,一件上衣一件裤子,速度可以慢一点,但顺序不可以颠倒。 这样的坏脾气被明月教训过几次,她高兴的时候可以收敛,一旦生气就锱铢必较。明月刚刚先给她穿了裤子,她立马把脾气发在衣服上。 此刻脱得只剩下贴身的棉毛衫,刚刚梳顺的头发炸开的炮仗一样定在脑袋上。她还不服输的,撅着嘴巴说:“明月最讨厌了。” 明月知道朵朵在生气什么,可这件事她哄不了,何况她对女儿得陇望蜀,见爹忘妈的行径早就心生不满。 于是明月将被子往朵朵头上一盖,说:“你自己穿吧。”朵朵明显一怔,然后摆着双手往下一倒,哼唧起来。 明月狠心推门走出来,发现丽丽姐破天荒起了个大早,正一边敷起面膜,一边抱着玻璃瓶喝鲜奶。 明月一下着急,说:“妈,你要喝就喝豆浆好了,干嘛喝朵朵的牛奶,我就买了这么一瓶,一会儿她起来又不高兴了。” 丽丽姐很是嫌弃地白她一眼:“她喝豆浆也是一样,中国人的胃,不一定能消化这里面的乳糖,豆浆就不一样啦。” “那你怎么不喝,她根本不喜欢喝豆浆。”明月抓一抓头发,准备下楼重买,说:“你今天帮忙带她一天,我之后再想办法。” 丽丽姐两眼圆睁,将手里的奶瓶一放,跟在明月后头道:“你等会儿,我今天要上班呢,没空带,你又没事做,自己带!” 明月一针见血:“你上班还半夜两点回来?还敷面膜?我告诉你今天别想去打牌,不然我把你外孙女送你们医院手术室去,我看有没有人笑话你。” 丽丽姐被噎得说不出话,拿手揭了面膜,气呼呼地去沙发上坐着。 明月在玄关里边换鞋边道:“我真有事,朵朵是个大问题,不能总呆在家里麻烦你吧,我得看看能不能让她插班去念个什么幼儿园。” 丽丽姐色厉内荏:“能麻烦到哪里去,不过出去上学也是好事就是有个问题啊,一般幼儿园能收她吗?” 明月自己也忐忑:“找找看吧,实在不行,我看看有没有什么专门的培育机构。下午还得去找个工作,不能一直啃你。” “笑死人,你都啃了几十年了。”丽丽姐拿手弹着脸上的精华,实在不耐烦的:“唉,去吧,去吧,谁叫我命苦,老公死得早,又生了你这种女儿。” 明月原本计划着,这两件事归一档,花上一天时间打听,一天时间落听,应该不会出什么样的大问题,谁知道光是为朵朵找托的地方就花了整整一周。 真被丽丽姐说中了,普通的幼儿园不收朵朵这样的孩子,有几家被明月说动,勉强答应让孩子来试一试的,可一等她带着朵朵过来就又反悔。 朵朵不是一个合群的孩子,她可以离开明月,可以独自一人,可当和一群孩子挤到一块,被迫着去游戏去学习的时候,她就会开始失控的大叫。 不止一个园长和老师建议明月带朵朵去培智学校看看,那里有专业的辅导老师,有富有爱心的志愿者,他们会为孩子ti g一ng最好的照顾。 每当这时,明月眼底便忍不住泛酸,她想说朵朵没有残疾,也很乖巧,她只是被戴上了一个厚厚的罩子,过分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可没有人相信,只是拿怜悯的目光看着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7.Chapter 60 看到本防盗章的, 证明你还不够爱我。 明月说:“饭是一定要请的, 你先喝点这个去去寒气,别感冒了。”她把那杯姜茶塞进他手里,又去拿了包饼干:“再吃点这个垫肚子, 今晚太不好意思了,没破坏你的婚姻大事吧?” 云焕对这话题明显不感冒, 挥手道:“别提了, 是被押上的梁山。老师给介绍的,为了他面子简直不能不听。这样才好, 不然两个人傻傻坐一晚, 谁知道要说什么。” 他又盯着手里的杯子看,出于职业习惯地说:“其实姜茶只能补充糖分, 感冒是由病毒引起的,喝这个并不能防治感冒。”又一顿:“你这姜茶哪来的,是你现煮的?” 不远处的垃圾箱里有两个拆封的红色包装袋,上面品名三个字尤为扎眼——月月舒——明月一侧身, 挪着小步过去挡住,朝云焕笑了笑。 男人默默将手里的杯子放下,再抽了几块饼干吃, 洗手回来后立刻就给朵朵再清理了一次鼻子上的小伤口。 朵朵中途打了七八个哈欠,明月坐到她身后, 摸着她散了的小辫子, 向云焕小声说:“到她睡觉的点了, 困得眼皮都睁不开了。” 小孩身上常年有一种淡淡的奶香, 一闻便仿佛看见她还是嗷嗷待哺的婴孩,四脚朝天地躺在床上,抱着一只比自己胳膊粗的奶瓶吸吮。 明月身上则是清幽的女人香,气味实在浅淡,忽而一阵有,一阵又没有。是沐浴露的香味,亦或是化妆品吗,也可能只是泡过衣服上的护理液。 两种截然不同的气味混在一起,格格不入又浑然天成,闻惯医院里冷冰冰的消毒水味的云医生,许久没有受过这样身心的洗涤。 云焕手脚麻利,很快就将朵朵收拾干净。明月也已经将她的小辫子拆好,亲亲她耳朵道:“我先把她抱去卧室,过会儿再给她洗漱。” 云焕挡开她手,说:“我来好了。”她微一皱眉,他说:“折腾这一晚,你也累了,我毕竟是男人,力气要比你大一点。” 他身材高大,手长脚长,轻轻一搂,不费什么事地就将朵朵抱起来。小孩柔顺地靠在他怀里揉眼睛,像是小了一整圈,那么稚嫩娇弱地团在一起。 云焕跟着明月走进房间,不由环顾一下四周。与其说是房间,还不如说是临时自储物室里辟出的一块睡觉的地方,东西塞得到处都是,连个隔断的门都没有。 明月发现他视线,不太好意思地说:“我出去得早,我妈妈一直一个人住家里,东西摆得是乱了点我已经准备找房子了,就是到年底了,肯租的不多。” 云焕嗯一声,将朵朵放在一米二的窄床上,方才已经闭起眼睛的小家伙忽地打了个惊跳醒过来,一把抓住他的手,小声呢哝着什么。 云焕睨了一旁为难的明月,将大手抚在朵朵圆溜溜的小肚子上,轻轻揉了揉,低声道:“睡吧,我过几天就来看朵朵。” 朵朵还有些不相信,手抓得更紧一些,可惜意志力抵挡不过瞌睡虫。她大大的圆眼睛很用力的睁开c闭合,再过会儿,闭合的时间越来越久,终于睡去。 云焕轻轻抽了自己的手,拉过被子帮朵朵盖过一角肚子,起身的时候,明月头靠着一边墙壁,满脸意味不明地打量他。 云焕出去的时候,明月卸妆洗过一次脸。此时不着粉黛的一张脸上透着肌肤本来的颜色,她脸瓷白紧致,五官清丽,鼻子上点着几颗颜色很浅的雀斑。 她洗尽铅华的模样,反而比晚上淡妆浓抹要漂亮许多,人也陡然年轻起来,根本不像是一个奔三的女人,倒像二十岁出头,跟记忆里一样甜美。 只是那双眼睛是一双见过风雨的眼睛,不再清澈到一望见底。云焕知道她有心事,他自己也不轻松,但都维持了沉默,就这样一直走到门口。 云焕在离开前说:“如果你想找房子的话,我可以帮你问问。我那边公寓正好有人退租,地方不大,不过胜在交通方便,配套齐全。” 明月问:“不会麻烦你吧?” 云焕说:“我也不是二十四小时都在工作的,何况只是举手之劳,跟那边房东带句话的事情,就是怕你觉得不好。” 明月说:“我有空去看看。” 两个人都没话好说,一个倚在门框上发呆,一个站在门外发呆。然后都一抬头,四目相撞到一起,又是尴尬一笑,气氛更加凝滞。 云焕看了看表:“我要走了,还要回医院值夜。” 明月点头,又说等等,回去把饼干拿了递过去:“夜里饿了可以吃两块今天真的麻烦你了,我心里觉得很过意不去。” 云焕挥挥手套:“瞎客气什么呢。” 四十分钟后,云焕带着满身寒气来到医院。夜里除了急诊,医院鲜见的安静下来,住院部里更是空空落落,难见人影。 路过护士站的时候,值夜的小护士递给他一杯热豆浆,说:“换班时候新喊的外卖,拿一杯去喝去去寒气。这个天骑摩托多冷啊,小心别感冒了。” 云焕道谢,在值班室里换过衣服后,就着豆浆吃饼干。脑子里乱糟糟的,由方才小护士的话联想到明月,再想到他们大学的时光。 那时候的明月什么样呢,青春无敌,活力四射,一双眼睛里满是古灵精怪。她以为自己已经成熟,可以ěi zhuāng得很好,其实所有的心眼都显在脸上。 头一次见面的事他忘得差不多,招新那几天人多事杂,他在广场上看人看得眼花。等第二次跟着团员去劝她进团,这才对她有了那么一点点印象。 “我是陪我舍友去的,没想加入你们礼仪团,现在我舍友没进得去,我反进去了,你说这不是影响我们宿舍的团结吗?”她矮一截,仰着头跟他说话。 团里报名的人多,刷掉的也不少,进来的新人有一多半会淘汰在最初的培训里,再有一小半被各种琐事恋爱耽误,真正能定下心来形成战斗力的不多。 为了弥补那一群人的损失,团里在一开始很重视第一波被录取的新人,对他们争取得多,放弃得少。云焕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既然做着团长就要做到最好。 他劝这位姑娘:“我觉得这并不是什么大事,你完全可以在适当的时候和你的舍友解释一下,相信她一定可以理解。” 云焕在社团锻炼几年,思想工作做得非常到位。 当时就向明月引经据典,条分缕析,自培养人的气质c锻炼人的意志,一直谈到规划未来目标,修正人生路线,入团的种种好处被他说得头头是道。 不知道语境的还以为是什么高考动员,“春心动”在一边面面相觑,都暗自感慨云焕口才绝佳。只有明月岿然不动:“不行,那样就是背叛舍友。” 云焕觉得希望不大,随口一句:“其实之后我们还规划了很多hu一 d一ng,会有不少赞助,跟那些掏钱的社团相比,我们的团员都是有钱拿的。” 尽管天色漆黑,校园里的路灯不过聊胜于无,云焕仍旧发现对面姑娘眼中似是精光一闪,随即整个人都变了副样子:“我参加!” “”云焕有点难以置信,想问是哪句话让你转变这么快,就见她鱼跃般往面前一杵:“那个真的能有钱拿吗?能有多少钱?” 明月一心向钱,做什么都比其他人积极,只是资质平平,“春心动”不止一次抱怨过她歪七扭八的体态和一塌糊涂的妆容。 明月和其他团员一样,最爱不过的就是化妆课,只是一直没练出两把刷子,每每出礼仪都只是简单把化妆品往脸上一推,边走边往下掉粉。 而她个子不高,每每要穿七公分往上的高跟鞋修正身高,一场hu一 d一ng蹦来跳去时常崴脚,云焕的自行车后座一度成了她的专属位置。 刚开始的时候还有几分扭扭捏捏,每次上来下去道谢不停:“云学长,我请你喝奶茶吧云学长,我请你去食堂吃家常豆腐” 后来渐渐就露出老油条的样子,往往微昂着下巴将手一伸,等待人扶。云焕恍惚觉得自己成了慈禧身边的大太监,只差甩甩袖子说一声“嗻”。 一次她脚确实肿得厉害,只能兔子似的单脚跳。云焕见她如此蹒跚,二话没说就捞起了她腰,将她抱上了自行车后座。 一向活泼的明月鲜见的噤声不语,低头的同时也垂下了细长的眉眼。路上经过陡峭的下坡,他迎风说道:“坐不稳就搂紧我。” 她却明显离他更远了一些,连些许暖意的体温都感知不到。 随后的一周她像是人间蒸发,再度出现的时候给他发了一条奇奇怪怪的短信: 云焕随手回了一个“好”字,上课的时候总忍不住想这人到底要说点什么。铃声一响,他抱着书本头几个钻出教室。 “春”在后喊他,跟他并肩而走的时候,忍不住开他玩笑:“大家说你跟那个一年级的小孩在谈恋爱,听得我们几个的心都碎了。” 云焕笑笑,说:“哪个小孩啊,一周就帮我换一个对象。我说那些人累不累,成天就只关心这些鸡皮蒜毛的八卦嘛?” “这么说你对她没意思咯?” 云焕轻声一嗤:“到底对谁?” 身边忽的一个黑影晃过,明月提着书包埋头从他们旁边经过。 那晚云焕在宿舍楼下等了半小时也没见人来,给她打了几次diàn huà,发过几回短信,她这才姗姗来问: “”云焕八成是饿的,血糖低,所以带着一分不耐烦: 散漫的口吻,隔一会,她居然能再回一个更气人的过来: 云焕嗤的一声笑,踢了脚旁边的垃圾桶。 她只好在一边跟云焕发短信: 云焕恐怕已经骑上车子,过了一会儿才回过来: 明月嘴一扁,瞪了眼一边的朵朵,腹诽我也想在商场里,吹着暖气吃冰棍呀,可这不是有你的忠实迷妹嘛。 于是没好气的: 云焕又是过了会才回过来: 明月一听这玩意更不高兴,抱怨: 云焕无奈至极: 明月仍旧是气呼呼地将sh一u ji收起来,等在风口里吹过十分钟,嘴唇冻得上下打颤,脑子忽地跟着清醒过来,耳边瞬时响起轰隆隆的一片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8.Chapter 61 看到本防盗章的, 证明你还不够爱我。  像她说的,尽管hé pg分手, 彼此之间再没有爱恨更没有瓜葛, 但这几次遇见时的不愉快显然破坏了这一平衡, 两两见面还是带些尴尬的。 可云焕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有些雀跃,想到上回送她回来时, 朵朵堵在窗户后拼命撞玻璃的样子, 再怎么坚硬的一颗心都会被软化了。 云焕于是将车推去一边黄线后停好,拽了手上的皮黑手套, 走向单元之前在挂在龙头的粉色小头盔上轻轻一弹, 嘴角噙笑。 明月站在台阶上看得一清二楚,那一指轻弹仿佛点在她心上,她下意识捂了捂胸口, 又觉得自己实在滑稽,索性顺着脖子摸到头发。 唉,出门前精心打理过的头发都被压塌了。云焕跟她并肩走的时候,微微后仰着脑袋煞有介事看了下:“还好,不丑。” “”明月扁着嘴:“谢谢啊。” 小区年头不算远不算近, 没赶上家家户户按电梯的好时候, 也没老到能由政府改造在外墙加设,于是上下行动全靠脚力实现。 丽丽姐当年为了日照好,特地买了七楼, 如今每每爬上爬下都有一番抱怨。明月是久不运动的人, 回国苦练一个多月还没能适应。 于是黑黢黢的楼道里, 除了两人一重一轻的脚步,便满是她粗噶的喘息。她也是客气,扶着栏杆慰问后头已过而立的大同志:“累不累?” 谁料身边一阵风过,一道黑影矫健越过,若是此刻有一道光投射到云焕脸上,那必然是戏谑里带着嘲讽的:“你说什么?” 明月揉着吸气,说:“七楼,703,你快,你先上去等我。” 云焕嗯一声,又说:“到了这儿还不知道你家门朝哪开,那我也太逊了。” 明月眼一翻,好奇:“你这家伙还跟踪过我上楼?” 云焕似乎是笑了笑,跃上一层平台,映着一分月色,眼神明亮又深邃。他轻点着下巴,给出模棱两可的回答:“以前这儿,可是我的圣地啊。” 仔细想想该是很暧昧的一句话,只是由云焕口里说出来,却仅仅是陈述一件过去已久的往事,所有故事盖棺定论,没那么多无处安放的情绪。 明月也该是这样,眼前却总有他那年月色里朝她招手的画面,穿白衬衫的少年郎,影响了她从此之后的所有审美。 明明拍拍僵硬的膝盖,重新提起一口气,高跟鞋踩在楼梯上咚咚咚地响,云焕逗小孩似的说“要追上你了”,还是被她先跑回到家门前。 开门的时候,明月忍不住将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听里面的动静。没有喊叫,没有哭声,一向容易焦虑的朵宝宝好像鲜见的听话了一次。 只是开门一瞬,明月被眼前场景吓得倒吸口气,朵朵迎面躺在地板上一动不动,听到她的声音,这才拧着小眉毛苦兮兮地抬起脸。 “明月!”小手往地上拍了拍,半张脸上洇的血,已经因为时间过长而干了,大眼睛里蓄满眼泪,即将天降暴雨:“都怪婆婆的沙发。” 明月看得一颗心稀碎,蹬了高跟鞋就跑进去。 她先是将地上的小可怜一把抱起来,再像所有愚昧的中国父母一样,不告诫孩子小心,反而怪罪一个不会动不会说话的沙发:“打它,它坏!” 这时方才得以进门的云焕忍不住因为这句话笑了笑,动静惊扰酝酿感情的小姑娘。一秒钟前还伤心欲绝的朵朵忽然充满电似的蹦直起来,朝着他眨眼。 揉一揉眼睛,再使劲眨眼! 朵朵鲜见如此激动,将身前的明月猛地推开,短腿一阵快跑,张着手便要飞扑过去喊:“爸——” 忽然想到什么,刹住车扭头看向身后的明月——明月说,不可以乱喊爸爸,不然云焕会被吓到的——她又扭回来看云焕。 小小脑子一阵快转,于是将音调硬生生扭过两下,说:“粑粑是臭的。” 云焕以及明月:“” 可真是难为孩子了。 明月抱着朵朵去洗手池边洗脸,她人精瘦,胳膊纤细,孩子却抱得很是稳妥。朵朵被夹在胳肢窝下,像一只被放倒的枕头,她略难受地扭了扭。 明月说:“别动,一会再摔下去。” 怀里的胖姑娘却陡然轻了许多,云焕很自然地从她怀里接过朵朵,说:“我来,你去找找家里有没有酒精,我一会给她处理一下外伤。” 他方才脱了外套,毛衣的袖口被捋上肘部,露出肌肉匀称紧实的小臂。前送的视线出现偏差,搂过孩子的同时蹭在明月的小腹上。 明月只觉得那一处着了火,本能的离热源发起处远一些,嘀嘀咕咕地说道:“行啊,酒精是吧,还要什么,我一起给你拿过来。” 话答得很快,云焕却见她似没头苍蝇打转,只绕过客厅很小的一片范围后,又走了回来,沮丧地说:“这家里肯定没你说的那些。” 朵朵小脸戳在水柱前,正愉悦地享受云焕的妙手十八摸,忽然就听得耳边水声暂止。朵朵还没来得及表示不满,云焕已经将她竖着抱起来,抽纸给她糊脸。 “没有?”云焕奇怪:“这种最简单的常备药怎么会没有,我要是没记错,你妈妈她也是个医生吧。” “医生跟医生之间是很不同的。”明月叹气:“你不能用寻常人的思路去琢磨我妈。这样,你陪朵朵坐一会,我下楼去买。” 云焕挡到她前面,将朵朵放下来,再细心地拽了拽她的小袄下摆:“还是我去吧,你陪着朵朵,你这样子怎么出门?” 明月一怔,上下打量自己,我这样子怎么不能出门了? 云焕笑:“别瞎想了,我是怕你感冒。”他将袖子放下来,套上大衣:“我一会儿就回来,你再烧壶水,孩子看起来很渴了。” 云焕说着就往外走,刚进玄关,身后又是一阵细碎的脚步声,随即手上软软热热。头一低,他看到朵朵又来到自己身边,牵着她的手。 朵朵可怜巴巴地看着云焕,已经松了的双马尾挤到后脑勺上,她乱蓬蓬的小脑袋紧紧靠在他腿上,说:“朵朵也要去。” 一大一小,如同偎依,屋内乳白的光线投射,他们大小交叠的影子照在白墙上,分外融洽明月转过身:“我去烧水,你们早去早回。” 一路上,朵朵兴奋异常,一度同手同脚走得别别扭扭。花花草草,风声虫鸣,都是她灵感的源头,云焕听她莺啼婉转地唱了好几首自编曲目。 安静下来,方才一幕重新在云焕脑子里不停闪回,当时见到的第一眼就觉得哪里不对,现在回想起来更加觉得满是疑点。 到家时,朵朵鼻血早就干了,这证明她的摔倒不是最近这几分钟的事,甚至不是最近十几分钟的事。再怎么不爱动的孩子,能在凉飕飕的地上躺这么久? 朵朵躺的地方离门最近,离客厅却有一段距离,她告诉明月始作俑者是那碍事的沙发,难不成扑倒之前她还经历过一次长距离的飞行? 最好的解释是,朵朵一早就从沙发上摔了下来,但为了保证创面的完整性,没有止血也没有冲洗,而是在听到有人回来时,躺倒在最显眼的地方。 而为什么这么做的原因也不难猜测,就和酷爱用哭泣或打闹吸引父母注意的孩子一样,她也是在用自己的方法来求得大人的关注。 云焕此时抓着她手,揉了揉她肉嘟嘟的脸颊,很难形容此刻的自己是怎样的一种心境。年轻的男人只是涌起最单纯的希冀,希望这位小女士能够开心。 于是在药店柜台边的玩具糖时,云焕眼前一亮。这是一种肚子浑圆,摆满了七色果汁软糖的产品,胖乎乎的身材上方还按着一个通电即用的小小风扇。 云焕过往与孩子打交道的经验告诉他,像孩子这样肤浅的生物,最喜欢这种华而不实,又可以尝到酸甜滋味的小玩具。 然而职业习惯让他本能对这些东西产生抗拒,材料是不卫生的,里面的糖果是有色素的,所有味道都是工业香精勾兑,而多吃糖对孩子有诸多不利。 不过原则摆到今晚变成一张废纸,云焕挑过一个粉色包装带芭比印花的塞去朵朵手里,满脸期待地问:“朵朵喜不喜欢?” 朵朵又是轻拧着眉头,嘴角下压,然后赏赐给对面焦急等待夸奖的幼稚成年人,一个宛如智障的表情。 “”他刚刚是不是被人鄙视了? 一直站在收银台后看二人互动的店员忍不住笑道:“帅哥,你女儿可真可爱,长得怎么这么漂亮呢,不做小童星真是可惜咯。” 云焕微怔:“我女儿?” “嗯,对呀,你们不是父女吗?长得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特别是眉眼鼻子和嘴巴,脸型也像,皱眉的时候眉头还都带着小窝呢。” “”大姐,这一张脸就这么多五官,全被你说完了吧。 云焕一手提着药箱,一手牵着朵朵往回走的时候,忍不住诱导小孩地问:“朵朵,为什么你头一次见我就抱着我不让走,上次还喊我爸爸呢?” 朵朵亮晶晶的黑眼珠子一转,很是警惕地看过他一眼,侧身甩了他的手,又不愿意离得太远,用小胳膊夹着。 云焕施展魅力,用他在儿科学来的招儿,抖尽浑身解数:“我刚刚帮你洗脸,咱们就算是好朋友了,好朋友之间是不应该有秘密的。” 朵朵背着身,声音闷沉沉的:“明月不让我说。” 云焕一听有戏,按捺住激动道:“你告诉我,我是不会跟她说的。朋友之间,也该要为对方保守秘密。” 朵朵不理他。 “这样好不好,今天你乖乖把话告诉我,我下次还给你买糖吃。什么种类的都可以,果汁的,巧克力的,硬的,软——” 朵朵忽然在一个垃圾桶前停下,然后将手里那瓶花花绿绿的东西扔进去。 展开手心,那里面居然是一只已被拆得四分五裂的小风扇。所有叶子都折下来,正蔫头巴脑地聚在一起,扇壳剖得七零八落,完全看不出本来的样子。 朵朵拨开残骸,从里面抓起一枚小小的马达,兴奋地一连“哇”了好几声,然后抬头冲他笑起来,糯糯地说:“谢谢。” 于是乎,善于用糖做钓饵的坏蜀黍,头一次遇上了劲敌。 朵朵于是眼珠一转,暂时放弃她的精工细作,圆溜溜的桃花眼往上一挑,说:“没什么意思,一群小白痴。” “什么什么?”明月听得膝盖发软,不知自己那个单纯可爱的小女儿怎会变得如此刻薄,特地蹲下一身子谆谆教导:“这个词,以后不可以说了知道吗?” 朵朵这会不仅是不耐烦,几乎是拧着眉头嫌恶地看向她,眉头前方聚起小小两个窝,仿佛在说:怎么这么不懂事,没见着我在吃东西? 明月不依不挠的,果真拿甜筒做人质:“这个词,不可以说,知道了吗?” 朵朵力气小,急得把脸凑过去,点着头,说:“知道了。” “知道什么呀?” “这个词,以后不可以说。” “哪个词?” 朵朵很认真的:“这个词。” 明月:“” 夜里到家,明月又跟丽丽姐吵,家里除了她,没人会用“小白痴”来侮辱人。丽丽姐特不屑,鼻孔朝天道:“那我以后说什么啦,二十一三体综合征?” 朵朵跟着学:“二十一三体综合征!” 明月急得快抓狂,丽丽姐倒是很高兴,手里抓着个棋牌室送的仙女棒,逗过朵朵道:“我孙女儿真聪明,想不想看烟花?” 朵朵举起手:“朵朵想!” 两个人于是在家里放烟花,可惜翻遍整个客厅都找不到打火机,丽丽姐就领着朵朵钻进厨房用灶台点。 明月跟过去,又是一阵抓狂,丽丽姐人高马大,其实底子虚,一手抱着朵朵几乎颤颤巍巍,另一手还要顾着开燃气。 这哪里像是点烟花,这分明是烧孩子! 孩子所有的恶习,都来自于家长不良的示范。明月絮絮叨叨跟在后面纠正,把丽丽姐说得老大不开心,撅着嘴道:“我不会带孩子,你还不是我带大的。” 祖孙俩在客厅跑,一支放完又点一支,烧黑的杆子密密麻麻铺在茶几上。丽丽姐后来自己都玩累了,抱着朵朵道:“马上新年了,许个愿吧。” 朵朵不太懂,抓着她耳朵要她先说,丽丽姐就说:“我的愿望很简单,希望朵朵跟妈妈可以健健康康的。” 明月在旁一怔,又有些没骨气的感动了。 朵朵学着丽丽姐的口吻,说:“希望朵朵跟妈妈可以健健康康的。” 丽丽姐叹气:“刚夸你聪明,你就犯迷糊,那是我的愿望,你的愿望是什么?” 朵朵看着手里的仙女棒一直烧到最后,很高兴地再挥了挥,说:“希望朵朵跟妈妈可以健健康康的。” 丽丽姐嫌弃眼:“小白——”瞥一下自己女儿:“兔乖乖。” 朵朵咧着嘴:“嘿嘿嘿。” 夜里哄睡觉的时候,朵朵还在纠缠方才的许愿,小小手指戳在床头的皮垫上,说:“希望朵朵跟妈妈可以健健康康的。” 明月揉揉她头发,说快睡,自己收拾着出去预备洗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9.Chapter 62 看到本防盗章的, 证明你还不够爱我。  李葵得意地哼哼:“今天我歇一天, 明天咱们见面谈。” 元月三日, 明月接到回国后的第一份工作,幸福的烦恼来自于最好朋友的怜悯。明月忆起那些年帮她带过的早餐, 自己先原谅了这一次的趁火打劫。 李葵将一沓文件摆在明月面前,说:“这事不难,就是帮忙把上下两份校核一下,一份是对方发来的一tati一n, 包括随后的几份annex, 一份是我自己拟的合同。内容太繁杂, 还有数据对比, 特别是后面的paynt ters,我真懒得看了。” 李葵嘴皮子说得飞快, 明月一边看她, 一边往下扫文件,说:“到底是在大公司历练过的, 现在说话洋味儿十足。原本我还怕你们说我假洋鬼子, 现在想想其实根本不用忍, 你们都是深谙此道的高手。” “忍什么?” “说话的时候夹英文呗。” 李葵哈哈笑:“没办法, 身边人就这德性, 上班还要取洋名, 放着大好中文不用, 每天你来我往说鸟语。” 明月往签名栏里瞥, 说:“我看看你是什么名。” 李葵一仰头:“i li!我才不向恶势力低头。” 明月将几份文件粗粗看过, 说:“要我校核是没什么问题,我之前在国外出版社也做过差不多的事,不过你这里面专业术语太多,要多花点时间。你现在做什么,我看这里面还涉及动物实验了。” 李葵指着自己公司一栏说:“搞质量技术fu u的,不过面向的大多都是医药机构。听说过药代这个词儿的吧,他们是帮自己公司推销药品的,我们是帮他们公司测试药品效果的。” 明月说:“那你们平常应该也要跟医生也保持良好关系吧?” “有当然比没有好啦。”李葵拿手在桌上画圈圈:“我们盯医生,医生盯药代,药代再回去盯公司,那我拿到单子的机会也大一点。” 明月往椅背上一靠:“哦,怪不得你对某人行踪那么了如指掌。” 李葵脑中“叮”的一响:“嘿嘿嘿不过前晚我真的喝醉了。” 明月白了李葵一眼,将文件放进手提包里,说:“你以后少瞎折腾。” 李葵求和地蹭了蹭她面前的桌面,说:“你不一直没找着工作吗,我再给你介绍个事吧,我有个客户家里缺个辅导yg yu的,一直喊我帮忙呢。” 明月心内一喜,脸上还维持着矜持:“孩子多大了?” “不大,才高中,什么都挺好,就是yg yu特别烂。小孩儿呢又在青春期,有点皮,不太好管束,之前气走好几个了,就等你去降服了。” 明月一挑眉:“那么多人都不行,怎么偏偏就我能降得住?我可是个淑女呢。” “淑女?”李葵嘁一声:“果然灯下黑,你是不知道自己有多厉害吧?朋友,你对自己好像有什么误解啊。” 明月撑不住笑了,说:“那我去试试,不瞒你说,我真的有点缺钱。” 李葵又往她胳膊上蹭了蹭:“这下不生我气了吧?” 明月隔空往她脸上扇了下。 明月夜里得了那家人的联系方式,等李葵跟他们说明情况,隔天就礼貌非常地回过去了一个diàn huà。 男主人接的diàn huà,说话十分得体客气。明月跟他约好了开始辅导的日子,期间又收到对方发来的一系列与自己孩子有关的信息介绍。 明月于是提前在脑中描绘过这孩子的样貌,那该是一个年纪轻轻,有几分桀骜不驯,却仍旧纯真善良的孩子。 果真见到却大吃一惊,小孩儿染着一头原谅绿,戴钻石耳钉,衣服不爱好好穿,不是塌在肩上,就是露出半边肩膀。 见到她的第一眼,指着自己下巴道:“你觉不觉得我在这儿打个洞,特别酷?” 明月对在自己身上疯狂打洞没有任何兴趣,为此活到将近三十岁,带得还是耳夹。此时咽一口唾沫,实话实说:“我觉得不怎样,不仅钻灰,还漏汤。” 小孩听得哈哈大笑,捂着肚子跑去找他父母,说这新老师是个特逗的人,虽然土了点,不过相信我们可以好好相处。 这话明月一度不敢苟同,想她英文系中一枝花,又是在时尚之都耳濡目染过几年的人,怎么陡然一变就成土包子了? 没想到他父母过来将她上下一打量,居然也得出了相同的结论,转天她从李葵嘴里得到评价:“他们说你看起来很朴素,是个正经人。” 明月:“” 明月在找工作的同时,开始了给许梓嘉补课的业余老师生涯,一周保证三个晚上两个小时的辅导量,每周末半天,为了防止她中途放弃,时薪制。 许家书香世家,三代为医,许氏夫妻都是极其儒雅大方的人物,一生平淡低调,不知怎么生出许梓嘉这样日天日地的混世魔王。 许太太不止一次给明月打预防针,细数儿子使过的赶人烂招,又很是责备地叹口气道:“都是我当年在工作上太过好强,三十大几才生了这个儿子,他怕是脑筋不好,才这么好动。” 明月故此多观察了许梓嘉几次,深感他不是脑筋不好,而是老来得子被溺爱太过,所以才造就了这么一身逆鳞,反正无法无天也无人来管。 身为高龄产妇的许太太没有生出一个怪胎,反倒是她这个年轻妈妈出了差错。她有时候真的想不通,到底是她哪里做得不好,所以才害朵朵变成了这样。 面前晃过黑影,明月回神的时候,许梓嘉正咧嘴笑着,往她面前挥手:“老师你不乖啊,辅导的时候开小差,我要告诉我爸爸的。” 明月不好意思地挺直腰:“对不起啊,我们继续讲题吧。” 她手刚刚指向英文试卷上一空,手背上却被许梓嘉一按,年轻男孩身上暖洋洋的气息透过来,他说:“不急,咱们聊聊天嘛。” 明月耳廓不知怎么一热,说:“你父母给我钱,不是为了让我跟你聊天的。” 许梓嘉微眯起眼睛,像是一眼就看透她似的:“你很长时间不恋爱了吧,你现在多大,你总有三十岁了吧?” 明月有些恼的:“你到底要说什么?” 许梓嘉忽的往后一靠,说:“跟我说两句话就脸红,一看就是长时间不跟男人接触。女人这样很容易老的,你看你都长斑了。” “”明月咬牙:“谁说谁说我没恋爱的,我有男朋友的。” 许梓嘉嘴一鼓:“哟呵,真的假的啊,那你把zhà一 piàn拿给我看看,恋爱中的男女,总不会连一张合照都没有吧?” 明月:“干嘛给你看,小屁孩。” 回去路上,明月一阵后悔,明明知道是个激将法,她怎么就还那么蠢蠢地投入到对方的陷阱里去了呢? 不是二十出头的小姑娘了,居然这么点闲气都受不了。 可是转而一想许梓嘉方才的话,她又觉得心惊肉跳,到家第一件事就是照镜子,问丽丽姐我长斑了吗,丽丽姐丢她个白眼:“真以为自己仙女儿啊?” 问朵朵妈妈长斑了吗,朵朵连看都不看她,等兀自享受过新闻的洗礼,才慢吞吞地告诉她:“明月,你一直都有,最近又多了。” 晴天霹雳! 丽丽姐再给明月拉郎配的时候,明月终于不敢矫情,心想就算不谈恋爱也可以出去散心,有人约会总会更加在意平时的衣品妆容。 就算提升不了多少日暮西山的颜值身材,那起码也能跟人合一次小影,下次许梓嘉再调侃自己,她也有机会掏出sh一u ji炫一炫。 约会当天,明月把自己所有的化妆品一起往脸上招呼了个遍,穿小短裙,薄si à,什么老棉鞋,羽绒服,1000d的加绒加厚打底裤就让它们见鬼去吧! 她把自己折腾成个妖精走上街,等从橱窗镜子里看见自己活脱脱像是个缀满了花朵的大蛋糕时,忽然就领会到那些中途气跑的家教老师的心酸。 餐厅里,一路上都有人向明月行注目礼,她将之强行理解为爱慕,硬着头皮往餐厅内部走,然后忽的,脚下一打滑—— 云焕穿着一件松软的高领毛衣端坐在面前,正往面前的咖啡里夹一块方糖。他垂着眼睛,显出长而密的睫毛,灯光落下,下眼睑上一片阴影。 明月忽然就想起了丽丽姐在diàn huà里说的,今晚这位是医生,高学历,高收入,高颜值,而特别值得为他疯狂打call的是:从来没有结过婚哦! 晕头转向里,明月“嚯”地坐到云焕跟前,她揉了揉疼得不行的太阳穴,说:“怎么那么巧,原来他们给我介绍的人就是你啊?” 云焕听见声音才抬起眼睛,微扬的桃花眼一挑,黑亮的瞳仁里闪过些许惊讶和疑惑,仍旧朝着明月温柔地笑了一笑,轻声道:“晚上好。” 心中却早已翻起惊涛骇浪:这怎么,突然蹦出来一个跳大绳的呢? 宿舍楼外已是一片吵杂,洗过澡的穿睡衣,没洗澡的穿迷彩,你露肩我露背,一个串一个,糖葫芦似的挤在过道里往下看。 明月扒开人群凑过去,好奇出了什么事,有人指着对面道上一抹白色的影,说:“看帅哥啊!又高又瘦又有型,不知道在等谁。” 明月出来得太急,没顾得上戴眼镜,此刻眯眼如老瞎,隐约看到路上一高个,穿一尘不染的白衬衫,黑色九分裤,一手闲闲插一在裤袋里,一手拨了拨刘海。 明月是睁眼瞎,五米之内雌雄不辨,十米之内人畜不分。云焕却眼尖,一眼看到挂在栏杆上狼狈不堪的她。 拨刘海的一只手顺势伸直,朝着她轻轻一点,再往自己的方向招了招。 四周一片倒抽气的声音,无数颤抖的嗓子在问:“帅哥指的是我吗?”明月软着膝盖趴着走,一颗心扑通扑通跳。 那时学校扩建,新生宿舍在一片废墟里拔地而起,道路两边种着苍天巨葱,一年最好的时节,也不过挂着稀稀落落的叶子。 明月正巧年少,处在一生之中最中二的年纪,那一瞬间飘忽迷离,看夜空,繁星,香樟道,再加等她放晚课的少年郎,活脱脱都像是小说里的设置。 她像个怀春的少女用鞋尖拼命蹭着癞了头的黄草地,小声问:“你是专门来找我的?”云焕声音也是轻轻的:“不然呢?” 太快了,真的太快了,从他主动邀请她面试,到他特地来说服她加入,这一切真的如梦如幻如泡如影她觉得自己还没准备好呢。 明月扭捏着踢秃了一块草皮后,更小声地问:“你就那么——”喜欢我? 忽然几个脚步凌乱走来,三大金刚姗姗来迟。 “春”扔了一瓶红色尖叫到云焕手上,说:“你口味真奇特,为买这玩意我们仨脚都走断了。这个谈好没,后面还约了几个呢。” 云焕要她们等一等,稍稍弓腰去看方才欲言又止的明月:“不好意思,刚刚你想说什么?” 明月一张脸红得滴血,摇头,再摇头。 不过就是春c心c动! 曾经的风光月霁,曾经的斗转参横,五年之后,化作一段略显滑稽的片段。戏里的人当真,戏外的人看假,只有青春逐风去。 明月揉了揉酸胀的脖颈,起来将白天没有收完的衣服重新整理。给朵朵的衣服要提前准备,她每天早上都会一一检查。 回到床上的时候,窗外已然破晓,明月将朵朵轻轻抱进怀里,又一次小声说着:“朵朵,你有妈妈还不好吗?” 早上朵朵起得很早,她人小小一个,生物钟却定得很死。一天划分成几块,什么时间该做什么,都像个抠门的账房一样精打细算。 回到国内,时差未好,她也守着自己的节奏,宁可提前绝不拖后。不过看今早的脸色,似乎还要为另一桩事苦恼。 孩子生气,为难的总是父母。明月一边想着一边给朵朵穿裤子,转眼就见她将衣服脱了下来,圆脖领卡在小脸上,鼻子冲上朝了天。 朵朵做事讲究条理,衣服一定要从上往下,从里往外的穿,一件上衣一件裤子,速度可以慢一点,但顺序不可以颠倒。 这样的坏脾气被明月教训过几次,她高兴的时候可以收敛,一旦生气就锱铢必较。明月刚刚先给她穿了裤子,她立马把脾气发在衣服上。 此刻脱得只剩下贴身的棉毛衫,刚刚梳顺的头发炸开的炮仗一样定在脑袋上。她还不服输的,撅着嘴巴说:“明月最讨厌了。” 明月知道朵朵在生气什么,可这件事她哄不了,何况她对女儿得陇望蜀,见爹忘妈的行径早就心生不满。 于是明月将被子往朵朵头上一盖,说:“你自己穿吧。”朵朵明显一怔,然后摆着双手往下一倒,哼唧起来。 明月狠心推门走出来,发现丽丽姐破天荒起了个大早,正一边敷起面膜,一边抱着玻璃瓶喝鲜奶。 明月一下着急,说:“妈,你要喝就喝豆浆好了,干嘛喝朵朵的牛奶,我就买了这么一瓶,一会儿她起来又不高兴了。” 丽丽姐很是嫌弃地白她一眼:“她喝豆浆也是一样,中国人的胃,不一定能消化这里面的乳糖,豆浆就不一样啦。” “那你怎么不喝,她根本不喜欢喝豆浆。”明月抓一抓头发,准备下楼重买,说:“你今天帮忙带她一天,我之后再想办法。” 丽丽姐两眼圆睁,将手里的奶瓶一放,跟在明月后头道:“你等会儿,我今天要上班呢,没空带,你又没事做,自己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0.Chapter 63 看到本防盗章的, 证明你还不够爱我。  朵朵于是眼珠一转, 暂时放弃她的精工细作, 圆溜溜的桃花眼往上一挑,说:“没什么意思,一群小白痴。” “什么什么?”明月听得膝盖发软,不知自己那个单纯可爱的小女儿怎会变得如此刻薄, 特地蹲下一身子谆谆教导:“这个词,以后不可以说了知道吗?” 朵朵这会不仅是不耐烦, 几乎是拧着眉头嫌恶地看向她,眉头前方聚起小小两个窝,仿佛在说:怎么这么不懂事,没见着我在吃东西? 明月不依不挠的, 果真拿甜筒做人质:“这个词, 不可以说,知道了吗?” 朵朵力气小,急得把脸凑过去,点着头,说:“知道了。” “知道什么呀?” “这个词,以后不可以说。” “哪个词?” 朵朵很认真的:“这个词。” 明月:“” 夜里到家,明月又跟丽丽姐吵,家里除了她, 没人会用“小白痴”来侮辱人。丽丽姐特不屑, 鼻孔朝天道:“那我以后说什么啦, 二十一三体综合征?” 朵朵跟着学:“二十一三体综合征!” 明月急得快抓狂, 丽丽姐倒是很高兴,手里抓着个棋牌室送的仙女棒,逗过朵朵道:“我孙女儿真聪明,想不想看烟花?” 朵朵举起手:“朵朵想!” 两个人于是在家里放烟花,可惜翻遍整个客厅都找不到打火机,丽丽姐就领着朵朵钻进厨房用灶台点。 明月跟过去,又是一阵抓狂,丽丽姐人高马大,其实底子虚,一手抱着朵朵几乎颤颤巍巍,另一手还要顾着开燃气。 这哪里像是点烟花,这分明是烧孩子! 孩子所有的恶习,都来自于家长不良的示范。明月絮絮叨叨跟在后面纠正,把丽丽姐说得老大不开心,撅着嘴道:“我不会带孩子,你还不是我带大的。” 祖孙俩在客厅跑,一支放完又点一支,烧黑的杆子密密麻麻铺在茶几上。丽丽姐后来自己都玩累了,抱着朵朵道:“马上新年了,许个愿吧。” 朵朵不太懂,抓着她耳朵要她先说,丽丽姐就说:“我的愿望很简单,希望朵朵跟妈妈可以健健康康的。” 明月在旁一怔,又有些没骨气的感动了。 朵朵学着丽丽姐的口吻,说:“希望朵朵跟妈妈可以健健康康的。” 丽丽姐叹气:“刚夸你聪明,你就犯迷糊,那是我的愿望,你的愿望是什么?” 朵朵看着手里的仙女棒一直烧到最后,很高兴地再挥了挥,说:“希望朵朵跟妈妈可以健健康康的。” 丽丽姐嫌弃眼:“小白——”瞥一下自己女儿:“兔乖乖。” 朵朵咧着嘴:“嘿嘿嘿。” 夜里哄睡觉的时候,朵朵还在纠缠方才的许愿,小小手指戳在床头的皮垫上,说:“希望朵朵跟妈妈可以健健康康的。” 明月揉揉她头发,说快睡,自己收拾着出去预备洗漱。 刚到门口却听到朵朵在后小声补了句:“希望爸爸可以早点来找我。” 元旦都休息,明月也偷次闲,本想睡到日上三竿,朵朵喊她也不理,李葵diàn huà却打过来,她不接,她就玩命似的一次次打来。 李葵命令式口吻:“晚上老同学聚会,谁不过来谁小狗。可以带宠物,不许带家属,谁带我就咬死谁。” 说完就要挂,明月连吼带咆喊住了,问:“怎么通知得这么急,有哪些人要去,在什么地方,几点钟开始,我还没准备好!” 李葵使劲埋汰人:“又不是让你嫁人,你准备个什么劲。别太折腾自己,你现在就是浓妆淡抹也艳压不住本xiǎ一 jiě。就这么定了,下午五点我去接你。” 果真到了五点的时候,明月diàn huà准时响起。李葵坐在楼下车里给她大大的一个拥抱,随即发动车子:“再晚更堵了。” 明月系安全带的时候还觉得不太对劲,总有一种上贼船的感觉。李葵递给她一个肉麻的飞眼:“真的是正常的同学聚会。” 可傻子都知道,古往今来,就没有正常的同学聚会。哪次不拆散几对佳人,成就几对贱人,那根本就不是合格的同学聚会。 明月的这帮同学自然不能免俗,甫一入席,她就见高谈阔论掀起一重浪。同城参与聚餐的现场炫,异地没来的朋友圈炫, 薄皮儿大馅儿十八个褶,明月实在可惜现场没有材料,不然明早可以请朵朵吃一大笼他们用嘴吹出来的天津狗不理。 明月赶在星星之火燎到自己的时候,借口补妆去了趟盥洗室,李葵跟在她身后,问:“怎么了,一脸不对付,不习惯饭菜还是不习惯人?” 两人四年的上下铺,革命感情不同于一般,明月跟她实话实说:“除了你,大家都变得挺多的,麻杆都吃成大胖子了,胖子成了大象,猛一进来还以为到了高老庄。” 李葵笑成猪喘,勾着明月背道:“你这口才,不去说相声太可惜了。我哪有你滋润,你瞧你比几年前还有味道。近来忙什么,工作找着没?” 明月摇头:“什么味?一身的糟糠味。跑了一圈,连第二轮的面试都没捞到过,现在窝家里吃老本,以后还靠你接济。” 李葵仰头笑:“真谦虚,你那小说还写不写?” “写,但挣得少。” “要不要我介绍个jiān zhi给你贴补贴补,我正好有一沓英文文件要校核,没什么大难度,保证在你能力范围内。一百一张干不干?” “美元还是英镑?”明月笑,话却说得有余地:“你先拿给我看看再谈价,具体什么方面的,太过专业的——” 话没说完,被盥洗室里忽然响起的一串女人笑声打断。其中一个说“这么多年,云焕一点都没变”,另一个纠正“变化了,越来越英俊”。 等三人前后脚出现在眼前,李葵拽了拽明月的衣袖,小声问:“你认不认识?” 怎么能说是认识,那真是相当的认识,明月心里大喊“春心动”,哪里有三大金刚,哪里就有云焕——她一回神,去瞪旁边的李葵。 李葵已经装无辜地别开脸,专心地就着水池洗手。 “春心动”跟明月在社团公事好几年,对她跟云焕的事了如指掌,尽管几人关系一直不算好,见面后的嘘寒问暖还是做足到十分。 回去路上,李葵拨过明月小声问:“这就生气啦?我可还没放大招呢。” 明月:“你还有幺蛾子?真是一场鸿门宴,我就不该来。” 李葵耸耸肩道:“怎么能是鸿门宴,明明是场红娘宴,反正男未娶女未嫁,我就来帮你牵个线搭个桥,不用谢哒。” 明月听过一阵害怕,打定主意回席之后立刻走,推门进去的时候恰好遇见云焕来敬酒。不知是否刚被三大金刚知会过,见到董明月,并不像她一样震惊。 他今晚也是一样的磨毛白衬衫,罩一件蓬松的灰毛衣。新年新气象,他明显理过发,两侧推得有点短,描出利落的鬓角。 四目相对,他只是稍稍顿了下,随即唇角微微勾起,向她点了点头。 李葵的三寸不烂之舌,终于在此刻发挥功效,端上一杯酒跟云焕对饮,干底之后便压着他胳膊有话要说。 “云学长,古人说败走麦城,是说打了败仗后退守他城,留下战略纵深以期卷土重来。可我们明月跟你分手后,何止退让一城,直接败走西方,到今天才回来。” 明月听她说得离谱,搂过她肩去堵她的嘴,说“这人喝醉了”。反被李葵嘻嘻哈哈躲过去,拽上云焕:“明月怎么说也是我们班的风云人物,我又是她闺蜜,有几句掏心窝子的话你听不听?” 李葵是酒不醉人人自醉,云焕也只好拿出点男人姿态来应付,先拿开她手里的空酒杯,再客客气气地说:“你讲,我听。” 李葵伸手撑上云焕肩:“两人走到一起不容易,多年之后还能聚到一起那就更加不容易,你说全世界六十亿人,有几个能有你们的缘分?” 明月朝云焕使眼色,要他别理会这小疯子,云焕却无可奈何,脖颈正对她手刀,只有点头:“是是是。” “以前的事情,过去就过去了,明月不会怪罪你,我们也不会再提。就问你一句,跟你之前那个小女票分了吧?” 云焕音色深沉,说:“分了。” “我记得分了有两年了吧。” “你记性不错。” “分得干干净净,彻彻底底吧?” 云焕表情不明,顿后道:“干干净净,彻彻底底。” 李葵手一拍:“那不就结了,连这么一点阻力都没了。你们赶紧有情谈情,有事说事,哪天有好消息,我们这帮娘家人一定给你们准备份大礼。” 她言语感染力十足,挥起双手点燃气氛,包厢里一众人起哄吹哨,热度爆棚。她朝云焕努嘴:“感不感动?” 云焕又是摇头,又是点头,无奈又无辜,说:“不敢动,不敢动。”大家一起笑起来,已经开始商量礼物的事。 李葵拿住云焕大笑,说:“那一会儿,你先从送人回家做起吧。” 一片欢乐海洋里,只有明月板着脸。戏剧之中的女主角,今晚涂上花脸唱丑角,里里外外的面子都丢了。 李葵来勾她下巴,问她是不是高兴过头时,她更是将脸一放,冷冷问道:“你是真想帮忙呢,还是来看我笑话?” 于是这样不痛不痒的荤话就成了闲暇时刺激神经的小玩笑,云焕不想做个特立独行的人,往往随波逐流,但今天尤为反感,做了同事口中假正经的那一个。 同事见他认真,拍着他肩问道:“真被人喊爸爸了?小朋友?”他见云焕愁眉紧锁地点了点头,说:“那你要先确认你是不是这小朋友的爸爸咯。” 一句话切中云焕最深层的担忧,他如何确认,他跟明月分手超过五年,一千多个日夜,他们有过最亲密的接触,但在那之后便彻底分道扬镳。 他也不敢确认,男人的劣根性在这时候展现的一览无遗,既要享受最极致的快一感,又对所有可能的意外充满畏惧。 云焕选择相信这是场美丽的误会,他的善意得到了朵朵衷心的感谢,一个小孩最本真的回应便是喊这个人一声她能想到的最甜蜜的称呼。 生活毕竟不是文艺作品,单亲妈妈是一个艰难万分的职业,明月或许是个能吃苦的人,但不是一个能保守秘密的人,她真能隐忍多年却让他逍遥法外? 同事这时也印证了他的想法,说:“小孩就是这样的,多塞几块糖就能喊爸爸。我倒是很好奇你跟孩子妈,总该有过一段,才会有这样的怀疑吧?” 云焕一声嗤,拿胳膊肘支开他,发过一支烟,两个救死扶伤,规劝过无数人吸烟伤身的医生,相对吸一毒。 同事问:“你之前那个怎么说了,还有没有信,我之前看过电视里有她的报道,还跟跟你那会儿一样水嫩就是瘦了。” 像是一桶冷水从头而降,云焕找回几缕精魂,搁在台面的sh一u ji恰好一震。他拧着眉头看一眼,掐烟,抄sh一u ji,匆匆到走廊上才看。 信息来自一个没有备注的号码,说陌生倒也不陌生,每一个数字每一串排列都烙在心坎上: 来来去去几个字,云焕看过几回,既懂又不懂。直到有护士来喊他,说某某床按铃出了什么状况,他才蓦地回过神。 脑子里已经没有什么爸爸,没有什么云云还是朵朵,长腿迈开透出紧绷流畅的小腿曲线,密实的毛衣施展威力给他源源不断的热度。 温又凉。 同样无法入睡的还有另一头的董明月。她借着夜灯仔仔细细看着那张泛黄zhà一 piàn里,青春飞扬的云焕和自己,眼酸而疼。 道别之后,朵朵一回来就窜到床上,窝进被窝里反反复复地看这张zhà一 piàn,边看更是边念经似的喋喋细语着什么。 明月凑近听了半晌,这才发觉她竖着小指去点云焕的脑袋,在一声甜糯过一声地喊:“爸爸,爸爸是朵朵的爸爸。” 明月一下无比震惊,情绪分剖成两面。 朵朵思维与常人相反,习惯从具体向抽象靠拢,在她的世界里,水果和苹果香蕉是并列的概念,为了给她讲明几者的关系,她反复说过许多次。 如今她由表及里,透过现象看本质,无疑是小小人生里巨大的一步跨越。身为一个渴望看到孩子进步的母亲,明月欣喜异常。 只是朵朵的聪明没用对地方,她搜肠刮肚想了又想,也不知道她是如何将电视里的最美医生串上云焕再串到爸爸的认知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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