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先生屠狗辈》 第 1 章 ------------------------------------------------------- 本书由www.biqugedu.com【我只爱你的疯】整理上传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如不慎该资源侵犯了您的权利,请麻烦通知我及时删除,谢谢! ------------------------------------------------------- 小说下载尽在www.biqugedu.com--- 【西岭千秋雪】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重生先生屠狗辈 作者:南玄 文案 前世,沈肃在直闯皇宫,被守卫拿下的时候,终于明白,他不该科考,不该来京城,他根本护不住任何人。 也就那个笨蛋,嬉皮笑脸、死缠烂打守着自己,最后累得满身铜臭,没的半句好,死都不安生。 圣贤说的对,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皆是读书人。 PS:前世主角是太子先生中的一个,后来太子登基,主角被封为太师!所以想看主角智商bào表,权谋天下,大杀四方的,求放过~我不会改的~ 重点来了: 1、这是努力正经的重生+种田文。 2、作者专业瞎编乱造,不要较真,反正都不会改。 内容标签: 种田文 重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肃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1 “先生,怎可轻言放弃!先生明明有济世之才,也曾放言,君子敢为天下先,如今不过区区3年孝期,先生就要做逃兵?”方回唾沫横飞,恨不能大逆不道指着沈肃的鼻子,骂醒了他才好!这可是自己最崇敬的先生,怎么能被乡野村fù拖累,平白埋没在乡野之地。 沈肃看着方回,有些怔愣。 自己该是死了的。 那会儿,因着闯宫,自己被禁宫守卫拿下,关在天牢。然后便等来了深宫之中的传话太监传了句“金口玉言”过来。 “沈大人是圣上太师,身份尊贵,可也不得辱没了朝廷律法。沈大人放心,圣上有心保下沈大人,只是也不能不管悠悠之口。圣上有言,沈大人就在牢中多想想家中老母亲,不要一时魔障了。” 再后来,传话太监就给捎来了那个笨蛋的死讯。 可笑那个笨蛋临死前,还写什么破烂供词,将他沈肃撇得干干净净。要知道,那个笨蛋虽是铜臭一生,却是将全部银钱都花在了沈肃身上。沈肃深以为,要论罪,明明自己才是罪孽深重。得了那个笨蛋死讯的当口,沈肃膝下一软,就跪在天牢茅草堆里,脑子里轰隆隆的,只反复想起村口说书先生一方惊堂木拍下的那句“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皆是读书人”。 想他沈肃盛名一声,也不过是个负心人! 那会儿,皇帝到底是担心沈肃闹腾,让传话太监好生留意沈肃情绪。传话太监传了话,认真瞧了,觉得沈肃好得很,失魂落魄嘛,可以理解,应是无事,也就按照皇帝说的,吩咐牢头多关沈肃几日就放出去,自个儿回去复命了。只是没曾想前脚出了天牢,后脚沈肃就撞死在了牢里。 读书人虽总负心,但傲骨铮铮起来,也是能豁命的。 这会儿,沈肃坐在当年去皇城前的这间小茅草亭里,瞧着嫩得能掐出水的方回,红了眼眶。他也看过几本志怪话本,也没有君子不怪力乱神的情cāo,瞧一眼方回,再思量他的话,已了然当是重回到了“先皇”治下。 方回见沈肃红了眼,还以为他也难受,越发沉痛:“先生……” 沈肃眨眼,敛下万丈心绪,一派平和,望着方回一字一句说得清楚:“方回,圣人言,修身齐家治国,我沈肃蹉跎半生,身不正,家不宁,担不起这家国天下。及至今时今日,终是明了,我沈肃也就是个扫扫门前雪的货色。这于我是一件幸事!我教的学生里,你xìng子最是刚直,板正,这很好,但泱泱朝堂,言官污吏,前者一张嘴你说不过,后者一肚弯弯肠子你斗不过,不如下放,去那蛮夷之地磨磨xìng子……” 方回是嘴笨的,被沈肃这一番话下来,急的也不知道该先反驳沈肃说他是扫扫门前雪的货色好,还是先反驳自己斗不过官场黑暗好。 沈肃站起身,温软的手掌落在了急红眼的方回头上,目光慈和,唤了他的字:“御召,我已决意此生誓不入朝堂!你xìng子板正,不会拐弯,日后在朝中多听听你几位师兄的意见,想来平顺一生,也是不难的。” 说完也不再看方回如何,拂袖而去,脚下匆匆,直往去县里的方向跑。 沈肃记得就是方回中榜眼的这年,自己因才入赘不久的后爹过世,不能参加这年的春闱,还要守孝三年。这尚且是好的。更难的是,家中本就不多的银钱,被丧事一花用,已再无所剩,算是家徒四壁了。而那个笨蛋,陪着置办丧事也就罢了,还将自己上京的银子全给了沈肃,断了自己前程,弃文从商,就为了他沈肃日后不论是科考还是入仕,有银子,能一路顺遂。 明明那个笨蛋书念得更好,脑子更活络,他就是仗着家中上头无人压着,便随心所yù,胡作非为。沈肃恨不得回到重生前的这个时候打死那会儿的自己,怎么能!自己怎么能漠视那个笨蛋的付出,心无旁骛拿人家银子去念劳什子书,当那不知所谓的官,拖累了他一生,害得他死无全尸,最后连替他收尸之人都没有。 沈肃一路疾步到村口,老远就听见王三婶的骂声,抬眼一瞧,自家母亲也在,调头就走,宁可换一条路走,要是被瞧见,再捎带上这场骂战,莫说是这会儿,估摸着明天都不定能到县里。 “我呸,你个不要脸的老货!我们白家是不是上辈子挖了你们沈家祖坟,让你们沈家可劲儿地造我们白家银子。” 王三婶这一嗓子直接让沈肃一路后退,yīn沉着脸快步过去。那边,王三婶还没骂完,继续道,“个不要脸的老婆子,克夫的蔫货,白大力那么壮的身子骨都叫你克死了啊……你们大家伙来评评理,个老货败光了自个儿家也就算了,还把我们家落梅进京考试的银子都拿走啦,个不要脸的……” 沈老爷子是白村当年特意请来的先生,后来在白村落了户,娶了落难到白村的李春花,也就是沈肃他娘。这李春花自诩是先生发妻,一向喜欢在村民面前摆夫人的架子,被人这么指着鼻子骂,也不忘她夫人的架子,双手jiāo叠着,捏一个手巾,脊背笔直,嘴角噙着半分笑说:“王三婶,话可不是这么说的,这银子是白落梅不忍我家肃儿无钱上京考试,特意给的。我本是不要的,可白落梅求着我要,他也知道我家肃儿是当官的料,想着来卖个好……” “我呸!”王三婶一口唾沫星子就差吐到李春花脸上了,张口就要骂,余光瞧见沈肃面色yīn沉站在他娘身后,愣是将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脸红脖子粗的,差点被噎死。 只是扫向沈肃的目光也没什么好生气就是了,骂沈肃,她可不敢,村里就沈肃这么一个先生,孩子们好指望他教,何况他手底下还出来了几个当大官的学生!但对沈肃,王三婶其实也是看不上的,就冲他好好一个先生,束没少收,却一直拔拉着白落梅那些银钱,能是什么好的。 沈肃没管王三婶是怎么看自己,只盯着李春花问说:“娘,是不是拿黑豆腐银子了?” 黑豆腐就是白落梅。 王三婶急着chā话:“可不是么!落梅那点银子全叫个老……你娘拿走了,那可是落梅上京考试的钱,这是要断落梅前程,让白家祖先地下难安的事啊……” 李春花还端着笑说:“王三婶,话可不是这么说的。银子是白落梅应要给的,他忧心肃儿无钱上京,特意寻了我这个做母亲的,要拿银子给肃儿上京……” 还有一点是李春花特别介意的,她一向在外头自称沈肃母亲,似乎这一声母亲,就能把她跟村里人分出个高下来。 不贵这会儿沈肃听着母亲如何如何的,心里不舒服得很,直接打断说:“娘,儿子决议不上京了,以后也不会入仕,你把银子给我,我还给黑豆腐。” 啪!一巴掌,就是李春花对沈肃不上京,还银子的回应。即便是教训儿子,李春花也是端着夫人架子的,面上瞧不出怒来,只身体抖着,双眼瞪得溜圆,字句分明说:“逆子!去你爹灵位前跪着!” 第2章 2 重生前,沈肃也想过,黑豆腐从商,赚银钱供自己仕途平顺、平步青云是不是不好,但是临到了该拿钱、该用人的时候,却半点不曾犹豫过。如今看来,当初自己与李春花又何不同。 实在,可笑至极! 李春花见沈肃挨了自己一巴掌,竟然还敢笑,顿时怒得不行,骂说:“逆子,你还有脸笑……” 沈肃正色,摊手在她面前,肃容说:“娘,把银子给我!” “你个逆子!”这会儿眼见已有村民陆陆续续聚过来,李春花简直要被气疯,抬手就要再给沈肃一巴掌,打醒这个没脑子的忤逆子。 沈肃头一歪,避了开去。抬眼瞧了瞧天色,焦心黑豆腐已经搭上了县里跑商的路子,干脆也不跟李春花嗦,使了点力道动手抢了李春花死捏在手里的银袋子,看着气得哆嗦的李春花,到底是自己母亲,软了话叹气说:“娘,这些年我教书的束也不少,我们娘俩过日子,不会短了银钱,何苦再要黑豆腐的。黑豆腐书念得比我好,没道理,要他不考试来让我。何况力叔才故去,此后守孝三年,即便要考也待三年之后。届时如何,难能预料……” “说的什么昏话。”李春花骂道,“你是沈家长子,白大力没了,与你什么关碍。还有,他白落梅自己要给银子,是我硬要的不成!他不愿去考试,是我逼的不成!” 王三婶不乐意了,啐道:“大力入赘你沈家,怎么跟沈先生没关系了,村长和族老们可都是做了见证的!大力还在那会儿,你可不是这般说的。还有落梅,要不是你日日在落梅面前哭穷,落梅会生出不上京考试,把银钱给沈先生的想法?我呸!” 李春花斜眼过去,就要恁人。 沈肃一句话拦了,意有所指说:“王三婶,黑豆腐的钱,我娘不用惦记,其他人也是。若是怕我贪了,自去问黑豆腐便是。” 王三婶嘟囔:“给白落梅那臭小子,还不是便宜了你沈家。” 到底孩子还在沈肃手底下念书,这话也就含在嘴里嘟囔几句,真说开,她是不敢的,叫家里那个知道,还不骂死她。 沈肃说得明确,有村民帮腔说:“沈先生大义,落梅那孩子也是不容易,要是落梅和沈先生一道上京,都中了,那我们白村在这十里八乡的,那是独一份!” “是啊,是啊……” 李春花黑着脸:“好,好一个沈先生!我一个乡下婆子是管不了你了,沈先生要送银子就送银子去吧。我老婆子没脸,还是回去不要出门的好。” “就是,沈先生,你娘也是想帮你存些银子,即便是你暂时不上京考试了,那日后总是要的。” “哎呀,看这闹得。” 白大嫂眼睛一转,积极从村民后头走出来,笑说,“沈先生,你娘也是着急啊。说是今年不能考试了,那守完孝不还要去考的?你娘也是担心你,才想着帮你存些银子,再说了,就算不考试,沈先生还要娶妻的勒,是不是!这落梅也是心好,别再一闹,倒显得跟做错了似得。母子两个哪里有什么不能说的啊……” “是啊,是啊。你娘也是为你好啊……” “先生快跟你娘赔个不是,这也就过去啦。” 有人见白大嫂出头,顿时反应过来,立马跟着帮腔。要是在沈肃面前卖了好,日后再多关照些自家孩子,指不定自己家里也能出个官,不能出个官,有秀才、举人也是很好的。 这下子沈肃是彻底被堵着走不了了。 不过这回沈肃决意不管村民如何劝,都不去哄李春花。不能拿黑豆腐一分银钱的态度,自己必须摆出来,否则李春花绝对还会有下一次。不做一次大的,叫李春花丢脸,日后李春花该回回伙同村民打着劝和的名头,指摘自己了,前世此等事不要太多。 村民见沈肃杵着不动,一时也有些尴尬。这沈家不是白村人,当年沈老先生被请到村里当先生,后来沈老先生去了,就沈肃做了先生。所以村民里即便有年长的,辈分大的,也拉不下脸以辈分压人。万一沈肃不高兴,祸祸的还是自家孩子。 李春花冷眼瞥向沈肃说:“乡亲们不用劝了,我这儿啊,是大了,主意正了,我这乡下老婆子的话不好使……” “怎么会呢?” “对啊,不会的。” “沈先生……” 沈肃瞧着,岿然不动。村民聚集的越来越多,也不管什么事情,全跟着劝沈肃,让他跟李春花赔不是。 村口老远,白落梅搭着同村人的牛车回来,因着搭上了县里跑商的路子,正归心似箭,想跟沈肃说说。 “怎么回事?”白老二坐在前头赶牛车,一眼就瞧见沈肃那聚了一群人,立马从车上站起来,冲着这边大喊。 有知情的撒丫子跑过来,凑到牛车前说:“快,落梅,你可回来了。前头沈先生和他娘吵起来了,大伙正劝呢。落梅你快去……” 白老二一把拉住要下车跑过去的白落梅,对着跑来报信的村民说:“沈先生不是最听他娘的话,怎么吵起来了?再说他们沈家吵起来就吵起来,关落梅什么事。总不会是沈先生他娘嫌拿的银钱不够多吧。” “二哥。” 白落梅喊住人道,“沈肃不是这样的人。我去看看,别是误会。这么多人堵在村口,叫邻村的看见了,指不定再传出什么事情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 章 。” 白老二老不情愿,但挨不过白落梅上赶着往前凑,没好气说:“老实坐着,车快还是人快,你不知道啊!” 说着狠狠抽了老牛一鞭子,老牛撒开蹄子,哒哒一溜跑出去老远,尘土迷眼。 眼看着牛车近了,没等车停下来,白落梅心急,直接跳了下去,嘴里嚷着让让,愣是撞开几个村民,扑到了沈肃面前,吃了一嘴泥,还不忘抬脸冲看过来的沈肃傻笑:“嘿嘿……沈肃,你也在啊……” 沈肃看着白落梅,一张白皙泛着书卷气的脸,跟后来偏黑的棱角坚毅的脸很不一样,顿时心中仓皇。他眨了下眼,敛下心酸、仓皇,狠压下一口气,长出了这口气,然后走过去,飞起一脚,直接踹在了白落梅脸上我踹不死你个笨蛋!笨蛋! 都说踹人不踹脸,去你娘的不踹脸!踹死你个蠢货! 围观村民彻底懵圈。一部分村民表示这沈先生原来不是个弱鸡啊!另一部分村民表示沈先生暴揍白落梅,这热闹,不枉费自己搁下地里的活赶过来看! 白老二反应过来,暴怒,跳下牛车就要往前冲,被几个村民们架住了,一个虚长几岁的狠狠给白老二脑袋来了一巴掌:“你个愣子!能不能把你脖子上那玩意儿也拿出来用用,别就知道往前冲!” “叔,我怎么了!沈肃他这么打落梅,做兄弟的怎么能忍!”村民眼疾手快捂住了白老二的嘴,只管他随便呜呜,不碍着。 又踹了几脚,白落梅嘴角都被踹出血来了,沈肃终于累了,浑身松了劲,一个踉跄,一屁股蹲坐到了地上! 白落梅也不爬起来,就半张脸贴着地面,匍匐前进,几步挪到沈肃面前,仰起半身,伸手,宽厚的手掌轻轻拍了拍沈肃脑袋,顶着一张满是鞋印和破裂嘴角的脸,款款而笑:“消气了没有?” 沈肃还是气,直接丢了从李春花那抢的银袋子过去:“你的钱。” 白落梅脸上笑意慢慢退散,一脸正色,瞧着还很有点唬人,不过沈肃不怕他,脖子一昂,瞪人就是。白落梅也是被闹的没脾气,放下肃容来,凑上来劝说:“定安,你拿着钱才能上京,我听县里的人说,但凡家里有点钱的都会上京备考。我知道定安你学识高,不怕考不中,但官场艰难,总要先去jiāo际一番才行……” 沈肃被气笑了:“我学识高,你学识就差了?还是你觉得,把银钱给我去考试,我能心安理得地让你不能上京?” 白落梅显然早备好说辞,左右看了看,人实在多,显然不是说话的地方,干脆拉沈肃走到僻静的地方,直接说道:“定安,我本就无心做官,想来还是赚钱有意思……” 他露出一幅得意模样说,“此番去县里,我搭上县里最大的商户江家的路子,他们答应下月跑商让我跟着,到时候我从北边买些东西,不在县里跟江家抢,我学货郎,去各个偏远点的村里换东西,再卖给江家,这样我能得好大一笔银钱,日后你高中,官途上也有了银钱能打点。” 叹了口气,沈肃正色说:“白落梅,我认真问你,你是真的不想科考,日后也不走官途吗?quot; 沈肃平素一向叫他黑豆腐,如今连名带姓的,白落梅知道自己的回答决定了沈肃接下来要说的话。于是,郑重点头:“是,我决定从商。” 沈肃说:“那好。我也认真说一次,我以后不会再上京。” “这怎么行。”白落梅急了,“昨日你还说过三年孝期之后,一定上京考试的。若是因为银钱,定安,我从商定能赚很多银钱,你大可不必担心无钱上京……” 沈肃摇头:“黑豆腐,就像你想从商,比起入仕,我更愿意在这白村种几亩地,把酒话桑麻,亦是不错!我爹生前一心想投身为国,我娘也为这,日日耳提面命……但人生在世,朝不保夕,何苦难为自己!” 这天下,是他周家的,前生正如父亲为自己取字定安,一心为国,为社稷,从先帝到太子,勤勤恳恳,到头来,被一个”天下第一先生“的盛名打发了,这盛名还是踩着白落梅的骨血铸就的。这天下,缺他沈肃一个,照旧是周家天下,可白落梅,从生到死,也是孑然一身,不过白落梅个笨蛋,大概以为,他沈肃是个好的,可怜了…… 沈肃抬眼,正见着白落梅一脸担忧地瞧着自己,倏然一笑,到底释怀。毕竟前生如何,到底已是过往,没道理今生再过一回,还过不好。他说:“黑豆腐,我准备在白村种地,日后你经商败了,只管来投奔,不缺你一碗饭。” 白落梅瞪人:“少咒我!” 第3章 3 沈老先生当年在白村买过十五亩良田,全部租给了白村村民,刚开始村民还会给点粮食来抵租,后来收成不好,也就白种了这些年。沈肃要种地,就要找这几家人把田地要回来。 于是,沈肃先找村长说了自己要拿回自家那十五亩地的事情。 村长沉默了一会儿,点头说是该拿回来:“小肃啊,这事还得你自己去跟那三家人说。” “不过毕竟是你沈家的地,这事我就不出面了。” 想想那租了地的那三户,皱出满脸褶子来,最终咬牙叹气说:“要是他们不愿意还地,你跟我说,我去跟他们说。” 虽然沈肃不继续科考了,但还是秀才,有功名在身,还担着村里的先生,不能因为那三户赖子,就让沈肃寒了心。 沈肃拘礼而笑,算是应了。 村长看着沈肃的样子,心里直发苦。看来沈肃这孩子跟白村还有他娘是有了心结了。这都是什么破事!幸好当时自己就跟自家婆娘说了不要掺和,否则这要地的事,恐怕沈肃也不会过来说一声,不过他肯定也怨自己这个村长不作为,所以也就是说一声,看他的样子,那三家要是不识相,是要闹出事啊。 “小肃,你要拿回地恐怕要等地里的庄稼都收了才好。”村长有点担心地提了一句。 沈肃点头:“自然。村长,没其他事,我就先回了。” “好,好。” 村长摆摆手,想多寒暄几句,送下人,可惜沈肃没给机会,直接转身就走了。 回到家中,李春花还在生气,对着沈肃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人却一直在他跟前来回晃悠,翻来覆去摆弄捏着的手巾,像是要瞧出花来,只盼着他能低个头,跟自己讨声好。 沈肃喊住李春花,仿佛没瞧见她眼底的得意,通知说:“娘,我方才去寻村长,预备将家里的十五亩良田拿回来,自己种。” “是该拿回来,白种了那么多年……”李春花没想到说的是这事,得意暂且搁下,答应而来下来。拿回来她当然高兴,只是平日里一直端着先生夫人的架子,不好为这点银钱出面,这会儿沈肃这样说,自然是同意的。可听到后面,马上就变了脸,“你说什么?自己种……” 沈肃点头:“是。” 李春花脸都白了,身子晃了晃:“你下午说的是真的,你不上京不考试了!你要去种地,做那泥腿子?” 不等沈肃回应,她直接就疯了,冲上来就一拳一拳打在沈肃身上,别看她是个小身子的老婆子,力气却是不小,砸得闷声作响,哭喊着骂说,“你到底是为何啊你…你是要我死啊!你让我死后怎么去见你爹……沈肃我告诉你,你要去做那泥腿子,就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沈肃站着不动,任由李春花打。听她说得严重,这才开口解释:“娘,大力叔的丧事置办完,家中可还有余钱?没有了。别说是上京考试,连明儿吃什么,咱家都没银子了。” 李春花跳脚,怒道:“你这是怨我?谁让你置办的白大力丧事,我早便说一口棺材埋了就是,你偏要寻人好生办丧事,这会儿与我说没银子,这难不成是我的错?白落梅自己要给银子,你硬是还回去……没银子,没银子,你这会儿知道没银子了?当初打肿脸充胖子,办丧事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没银子,白落梅给钱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没银子……” “你与我说没银子了,所以你要去种地,不科考,不做官了!啊?你这是要逼死我啊,你这是……你存心让我以后没脸见你沈家列祖列宗……” “够了。” 沈肃叫李春花的气得红了眼,闭上眼,狠狠咽下一口气,再睁眼才冷静下来,眼底一片猩红,他说,“当初贪图力叔一把子力气,有几个家底,硬要力叔入赘是娘你!我反对,与我闹的是你!后来跟力叔贿赂村里长辈向我施压的也是你,我答应了……力叔入了沈家,不管他是什么身份,他意外亡故,我们沈家就能撕破脸,什么脸面也不要,随意处置?我爹就是没死,也不会答应!” “你就是怪我!就是怪我……”李春花脸色苍白,喃喃落泪,“怪我找赘……你怪我!你当我是为了谁?我们孤儿寡母,你那点子束全买了那一屋子破书,我们还有两张嘴要吃饭,你还要上京考试,你让我怎么办?我怎么办?” 沈肃脸色更白,心下凄惶。 “我能怎么办啊……你爹当年做好人,十五亩地全租了出去,也没个租子,我想要回来,我拿什么去要?人家说你一个先生,我一个老婆子,怎么种地,我能怎么回话,我能豁出沈家脸面说没银子硬去要回来?” 李春花怒摔了一直捏在手里的手巾,泪流满面,歇斯底里,“你以为我不想好好做我的沈夫人,一把年纪,硬要招一个白大力进门,让人说闲话,我都是为了谁!沈肃,你个白眼狼!” “我看上白大力的家底?白大力一个人有什么家底,为了让村里答应让白大力进沈家,村里那几个老头拿了多少好处!白大力进门还能有什么可剩的……我就想着人进门了,沈家有地,白大力也有地,总能有银钱吃口饱饭,这会儿你与我说你怪我!” “家里穷成这样,我与人说说怎么了,我也没到处说,我也要脸。白落梅听到了,要给银子供你,是我拿刀逼着不成?是我硬抢的他银子不成……沈肃,你竟然怪我……” 李春花几乎哭晕过去。 沈肃扑通一声直直跪在了李春花面前,一双眼红的像兔子,他直直地看着李春花,字句铿锵:“娘,是我没用。日后我不上京不考试了,就去种地,不会养不活我们母子二人。百年之后到了地下,沈家列祖列宗要是觉得我丢了沈家脸,要打要骂,我都认了,实在不愿意认我,我也不强求。” 说完脑袋狠狠砸在地上,像是要把地磕出个洞来。一个一个,声响脆亮,才磕了三、四个,已是满脑袋的血,人异常。 李春花泪眼婆娑,他知道沈肃是铁了心要种地去了,自己这么哭诉都不好使,他就绝对不会回心转意。明白这一点,她只觉得茫然,当年十几岁落难到白家村,一眼就看上了沈老,仗着沈老古板恪守礼节,使了点手段进了沈家门,日子也算美满,后来有了沈肃,可没多久,沈老就在上京的路上遇到劫匪那么去了,可怜她一个人将沈肃拉拔大,村里让沈肃教书,才勉强日子好了点。但也就是好了点,读书哪是那么容易的,那些书、笔墨纸都要大把大把银子…… 白大力从前就喜欢自己,李春花知道,不过她看不上,一心只想做沈夫人,只是没做几年,沈老走了之后,也亏得白大力时常帮上一把。眼看着沈肃要去考试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家里她一个老婆子,要如何过下去?她这才起了让白大力入赘的心思,谁知道好不容易使了银子,让村里几个老的闭嘴了,喜事也办了,白大力上山打猎就出了意外,反倒害了家里……沈肃又说不上京了……她李春花这二十来年,从嫁进沈家开始,到底是图什么! “你是要逼死我啊!”李春花哭着直捶胸口。 沈肃不管,继续咚咚磕头。 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的一块ròu,从那么小,养那么大,李春花舍不得这么血糊糊的,还是松了口:“我不管你,管不了你,你要种地就种去吧。” “多谢娘成全。”沈肃说完,一脑袋磕下去。然后就,没再起来。 第4章 4 沈肃醒来,已经是三日之后。 李春花被这一通吓,彻底放开了,不科考就不科考吧,人在就好。这几日村里风言风语说她克夫克子的不少,虽都背着她说的,但也有耳闻。白大力出意外一事又被翻了出来,成了村里茶余饭后的一大谈资,瞬间把沈肃要拿回田地自己种一事给压了下去。 有人不愿意让收地一事传开来,沈肃可不答应。一醒过来,宽慰了被吓到的李春花几句,就拿着地契去找租了地的那三户人家。 这头一户,就是村里出了名的赖子兄弟,从前家中父母尚在,还能跟在后头收拾,后来去了,他们干脆占着沈家的田地收租度日,整日在村里游dàng,欺负欺负姑娘,糟践糟践村里谁家的地,反正是人见人头疼。 走到赖子兄弟的院门口,里头不见人影,不过院门还晃悠着,显然是沈肃一路过来,兄弟两个得了消息,跑了。沈肃也不恼,在门口寻了块石头,坐下,冲瞧热闹的小孩招手。 小孩还小,没到入学的年纪。不过沈肃在白村威望还是很高的,见他喊自己过去,就不吃手指瞧热闹了,蹦跳着过去,乖乖喊人:“先生。” 沈肃探出身子过去摸了摸小孩儿脑袋,像个人贩子似得说:“帮先生去喊白福、白贵还有老根叔、边婶一块过来。做得好,一会儿去先生家,给你糖吃。” 糖是个好东西,村里也就过年那会儿能给孩子买点,也就几颗。所以一听有糖吃,小孩儿立马积极起来,狠狠点头,撒腿跑得欢快。 沈肃靠在土墙上,眯着眼避免日头落尽眼里,狠狠伸了个懒腰。余光正见着白落梅快步过来,一脸担心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 章 肃被揍的模样,见着人好好的,松了口气不赞同说:“定安,你身子才好一点,怎么就出来了,大夫说你要静养。要地,我来就好,何必自己出来一趟。” “你不是要跟江西腊跑商?”沈肃摆手,“自去便是,我有地契在,拿回我自己的地,由不得他们不肯,不答应。” 白落梅说:“我知道你有办法,但我还是担心你。” 沈肃被噎了下,故作镇定哦了一声,抬手虚挡住嘴角翘起的得意:很好,这一世,黑豆腐还是最在意我。 小孩儿回来得很快,老根叔、边婶还有白福、白贵走在前头,后头还跟了一群听了消息凑热闹不嫌事大的村民。白福不停回头啐村民,让走人,村民懒得跟他争,就走远一点,很快又走近了,继续跟着过来。 白落梅跟着看了小孩儿一眼,又看了看后头跟着不放的村民,也笑了:“确实聪明。” 这小孩儿显然是知道白福、白贵不愿意过来,干脆找了凑热闹的村民,弄得这兄弟两不过来都不行。村民肯定能做出不过来就给他们传话的事情来,白村好事者甚众啊。 沈肃冲小孩儿指着白落梅说:“问他要糖吃。” 小孩儿老老实实点头,一溜儿跑到白落梅面前,伸手要糖,一本正经说:“豆腐叔,给糖。那是先生答应要给的工钱。” 白落梅揉了小孩儿一脑袋,笑说:“挺厉害啊,还知道工钱。” 小孩儿挺了挺小胸膛,还有点小骄傲。 “少不了你的,等着。”白落梅让小孩儿站到自己身边来,看向沈肃。 只见沈肃眼见着小孩儿打发完了,才慢悠悠地从怀里掏出地契来,扫了前头四人一眼说:“想来你们已经清楚我的来意了。” 白福、白贵直接装傻:“什么?没听说过啊。” 白老根沉着脸不说话。边婶还是个实在的,点头说有听过几句,该是要沈家要收回地的事情,今儿是要给个准儿了吧。边婶的话一出,得了三计白眼,这个怨他们是记下了。 沈肃旁观他们暗潮涌动,浑不在意:“边婶说的是。我今儿来,便是与你们正式说一声,等你们地里这波粮收了,我就要收回地了。地契在这,有异议的可以看看。今年的租子,我也不就不收了。” 沈肃似笑非笑:“当年我是年岁还小,不过我记得我爹说的是既是灾年,大家伙都不容易,这年的租子就免了。后来你们不jiāo,我家多艰难,我爹没问你们要过租钱。但不是说沈家不要,你们就不该给。” 白贵急了说:“你爹不在了,你说是这年就是这年啦,要是有问题,头几年怎么不说。” 白落梅皱眉,沈肃抬手挡了他的未出之言,冲那四人说道:“老根叔当年怕我爹后悔,特意找村长作证,白纸黑子将那年不收租写了下来,我爹还找了当时县官盖过私章,你们若是有怀疑,我不介意跑一趟,把文书拿给你们看看。” 白福要耍无赖,沈肃扫了他一眼说:“你们不识字,村里识字的不少,还有那些跟着我学了几年的小孩们,也能把文书看个全,实在不行,我出点银钱去镇上请个识字的先生如何?” “这事我知道,后来是要jiāo租的,只是收成也不好,所以就没jiāo,沈老也是默认。不过沈老去了,没与小肃你jiāo代清楚,我们是该与你说一声,要不要jiāo租也要重新说道,是我们想岔了。”边婶附和。 前世沈肃没少跟朝中那些把嘴、笔杆子当qiāng使的言官斗,边婶这点装老实人的小心思哪里瞒得过。真老实,把这几年的租钱jiāo过来再说。越想越是气,沈肃沉了脸。 老根叔神情沉重,开口说:“租钱不租钱的,人不在了,也说不清楚。不过这田当时说是良田,但每年再种都要沤肥,那也是一笔不少的银钱。这几年,我们年年沤肥,别谁家都勤快,田地比原来种庄稼是好太多了,这要怎么算?总不能说还就还……” 白福、白贵眼睛一亮,立马点头附和,白贵无赖说:“就是,你沈家的那地说是良田,到手了,我们才发现根本就种不了东西,不知道花了多少银钱和力气才把地养好的。你这一说拿回去,我们可亏大了!要把地收回去,可以,这赔偿不能少。” “呵……” 白落梅嗤笑出声,横身挡在被那一串沤肥花钱所以租地亏了这种无赖话弄得噎住的沈肃,盯着白老根说,“我可听说是收成不好,所以不给沈家租钱的,这会儿怎么种的庄稼很好了,那不就是故意赖掉,定安怎么样也有功名在身,恶意占便宜,老根叔也该掂量掂量……” 沈肃瞬间觉得郁气都出了,身心舒畅,面色和缓,看着白落梅背影的眼里好似藏着弯弯春风。 白落梅一副精明算计模样,盯着白福、白贵说:“你说不是良田,但地契上可不是这么说的,你以为县官是看地契还是相信你这个名声在外的赖子?还有一亩良田一年产多少庄稼?即便是少了,每年少多少也有个数,别说你家就是产的少,村里村外的,谁不知道你家种地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能产出粮来,那都是沈家良田的关系……再说你说的沤肥花钱,你肥是买的?村里可都用的自己啊肥或是公共粪池那边的肥,再不济村里公帐出的肥料钱每家有多少,都有数目,去瞧瞧你家的如何?嗯?老根叔,你说呢?” 白福、白贵彻底白了脸。 白老根晒的黝黑的老脸更黑了几分,无奈说:“落梅,你可是咱白家村看着长大的……”见白落梅冷笑,只得讪讪闭嘴,望向沈肃说,“小肃啊,老根叔家穷,你也知道,这村里买肥的账目上,没我,那肥钱贵得很,我都是私下自己找路子买的,那也是买。先不说这个,这地,沈老不会重,你娘不会,你更不会,要不是我们年年种着,哪里来的什么良田,早荒了。你忽然收回田去,也不会种,偏偏又不让我们种,你这是要绝了我们的生路啊……你就不怕村里大家伙寒了心吗!” 如此诛心之言,白落梅气个好歹。这会儿的他刚刚准备从商,还没有前世的一身铜臭,也就是个跟沈肃半斤八两的书生,遇上不要脸的,还真……不能更不要脸。 话说到这份上,沈肃觉得也没什么好谈的了,干脆起身,掸了掸衣服,认认真真看了面前四人还有后头远远瞧热闹的村民们,然后说:“寒心?我怕什么,大家伙都不怕我寒心,我怕什么呢,老根叔?” 面前四人还有后头村民们顿时焉了,纷纷避开沈肃视线。当初为了白大力私下给的好处,还有李春花许诺的好处,硬是鼓动村长开了村大会,把沈家嫁娶私事摆到台面上,逼着沈肃认下白大力这个后爹。谁知道,好处没到手,白大力去了,这坏处就跟着来了。 沈肃冷笑说:“这地,我要收回来,按着村长面子,来知会一声罢了,不是求你们答应!” 说完理都不理他们,拂袖而去。白落梅招手让小孩儿跟上,一道追了过去。 第5章 5 沈肃一走,来围观的村民就急坏了,这明显是没谈拢啊。有人没忍住,直接过来“指点江山”说:“老根叔、边婶,沈先生要拿回他们家地也是应该的,不管他会不会种,你们可不能不给啊,再给村里闹出祸事来。” 对白福、白贵两兄弟,他是不敢这么说的,别再给赖上了,惹得自己一身骚。 白老根瞪了他一眼,yīn测测的,佝偻着身子,一步一步走了,围着的村民也不好拦着。边婶一个fù道人家,他们更不好拦人了。无奈,只能散了。有那多事的,去村长那提一句,都算多的。 顶着路上村民不时扫过来打量的视线,边婶一路往家走,一边心里发愁。她心里清楚得很,村民早就眼红自己种着沈家良田却不用付一点租钱,可他们也不想想自己孤儿寡母的,要没了沈家良田,难不成去喝西北风吗! “娘,沈家怎么说?”白小月早早等在院子门口,老远见着边婶,忙几步过去,问说。 边婶正烦着,张口就要训斥,忽然觉得这么皱一点点眉的模样挺好看,在村里不说独一份,也能说是数一数二。干脆拉上白小月的手,进了屋子,关上门说话。 “小月,你觉得沈肃这人如何?”边婶像是参藏着什么秘密似的打探说。 白小月不解说:“沈先生自然是好的,人长得好,学问也好,大家都说沈先生日后能做大官呢。那可是十里八乡都没这么厉害的人了。” 边婶懂了,装不经意说:“好什么好,沈肃不是不继续科考了嘛,这辈子啊,也就在村里做个先生了。” “娘,你瞎说什么。” 白小月不高兴了,“沈先生也很厉害了,他教的学生都做了官了,听说是榜眼了,那也是顶厉害的人。镇上的先生,都教不出做大官的学生嘞。” 边婶看着自家女儿说:“那让你嫁到沈家去,你愿不愿意?” 白小月当然是愿意的,而且很高兴,不过还是有点担心,这村里盯着沈肃,想嫁进沈家的姑娘真是太多了,她又不是多漂亮,但还是心存希冀,舔了舔嘴唇问说:“可以吗?” 一双眼亮亮的,似藏着星光,倒是叫她容貌更好看了几分。 边婶懂了,说:“你想,就可以。” 白小月下定决心:“娘,我想。” 边婶表示很欣慰:“小月,你就放心吧。娘马上去找你春婶上沈家去说。以前是沈肃要上京,定是要留在京城做大官的,那我们高攀不上,他亲事也不急。现在沈肃不上京了,这亲事就可以提起来了。你也不用怕配不上他,他沈家一个老婆子,一个书生,肯定要娶个能在地里干活的,长相你也不差,论干活,村子的姑娘里头,你也是一把好手,没道理瞧不上你。” 白小月连连点头,整个人都乐傻了。 边婶也急,赶紧出门去喊上春婶,如此一说,春婶一听是给沈肃说媒,当即就答应了,放下手里的活往沈家赶去。边婶这一通动作很快,春婶也就来的快,可巧沈肃跟白落梅一路闲逛,也才到家。 春婶笑颜招呼:“沈先生,落梅都在啊。” 沈肃点头:“春婶,有事?” “是好事。”春婶笑逐颜开,“你娘在吗?我找你娘说。” 春婶是白村出了名的媒人,她说找李春花,那还能有什么事,肯定是要给沈肃说媒这件事了。白落梅直接上前挡住要往屋里蹿的春婶笑说:“春婶,这又是要帮哪家做媒?竟还要劳动沈夫人了。” 白落梅一说,沈肃就想起来春婶在村里的身份,冷了脸,生硬地说:“大力叔刚走,春婶就忙着给我娘做媒,吃相是不是太难看了!” 白落梅:“……”就是为你说媒! 不过沈肃误会,他也乐见其成就是了。 春婶被说得瞬间想甩手不干了,不过一想做成了这单,以后在这一片,说媒还不是她春婶的天下?咬咬牙,忍了,还端起笑来讨好说:“先生说的什么话,春婶哪里是那种人。这回来是给先生带好消息来了。你们小辈不懂这些,春婶就想着寻沈夫人帮先生合计合计。” 沈肃皱眉生硬说:“不需要,春婶回吧。” 白落梅点头。 春婶乐呵呵地打趣说:“所以说你们小辈不懂这些,我才要去找沈夫人商量。先生年纪也不小了,又无心继续念书去那京里,该想想亲事,找个人cāo持家里,暖暖被窝也是好的。先生不是要收回田地么,先生是读书人,哪里会那地里的活,找个会能干活的还能顾着家里,对先生知冷知热的,日子多舒服啊……” 沈肃皱眉,脸色更难看了几分。他不懂春婶这么积极是受人之托,只以为是村里人不安分,先拿捏了李春花的亲事要好处,这会儿有盯上了自己,心中气愤,看春婶也就更厌恶了。 不过,他不懂,白落梅一听这话就明白了,不由冷笑说:“春婶,先不说是哪家寻得你说这亲事。我就放话在这,不说定安学问如何,手底下学生方回才中了榜眼,皇上正给安排派官,光这一点,定安日后即便不念书了,也是个人物,春婶觉得咱们这个村哪个能配得上定安,倒是说与我听听!” 说完一撩身前褂子,跨步坐下了,倒是风姿贵气。 沈肃看向白落梅,目光悠远,仿佛瞧见前世当着旁人面躬身对自己俯首,然后说他是沈家奴,全部银钱为沈肃所有的那个白落梅。那会儿的他已是精明商人模样,无半点诗书气,再无人能看出他也曾是白村最年轻的秀才,得县令赞过“彼时,国之栋梁”。 白落梅盯着面色难看的春婶,笑眯眯的说:“春婶,你说是哪家姑娘,我不多事,帮着参谋参谋。” “这事哪里是你们小辈烦心的。”春婶这会儿是悔死了,早知道就迟点来了,“我要不还是先回,晚些时候等沈夫人回来了,我再来。” “春婶别走啊,说说嘛,我帮着看看,要不合适,也就不麻烦春婶白干了不是。”白落梅笑的真诚,不过谁也不觉得他这是心情好,反倒有点吓人。 “谁?” 沈肃忽然朝院落外走去,正撞见慌慌张张的白霜,也就是边婶家姑娘。沈肃缓了脸色,淡淡问说,“白小月?有事?” 白小月摇头,转身要走。 白落梅一眼扫过去,就明白了,顿时怒气翻涌,完全不给面子,当面说了:“我说哪家姑娘还能干地里活了,原是……边婶倒是好想法,只是春婶,你确定要来谈这么一门亲事?” 被这么一点破,沈肃也明白过来,再看白小月瞬间神情不善起来,沉了脸说:“春婶请回,日后此事休得再说,否则别怪我不客气。至于我沈家地里的活,也不劳诸位cāo心。” “就是。” 正赶上李春花回来,听了个正着,她多聪明,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 章 春婶,再看白小月那羞恼至极又忍不住偷看沈肃的模样,哪里不明白这些破烂货想嫁进沈家来,立马不干了,“我们小肃日后可是要做官的,地里的活哪愁没人干。春婶要介绍,可不能眼皮子太浅。” 这话一说,众人都难看了。 沈肃懒得管李春花只说:“今日之事,我当没发生过,日后出去,也不会乱说,相信春婶也是。” “自然,自然。”春婶觉着自己是彻底没脸了。 白小月一张小脸惨白,眼泪就悬在眼眶里,要哭不哭的,她就是不放心,又按耐不住想来看看,如今想想是她异想天开了,以为能嫁进沈家,那可是沈先生啊。白落梅说的对,沈先生的学生都当上榜眼嘞,那是要朝廷派官的人物,自己算什么。 沈肃看着白小月,放轻了声音说:“你回去吧。跟你娘说,等秋收之后,地我是一定要收回的,不要再把心思放在这上头了。我无意成亲,不管是不是你。” 白小月匆匆点头,咬着唇,也不知道听没听清楚,冲着沈肃一鞠躬,闷头跑了。 春婶也是呆不下去,在李春花瞪视下匆匆走人。想来短时间里,是不会有人想嫁进沈家了。虽觉得闹翻不好,但白落梅是满意的,在他心里沈肃还是要上京考试的,可不能被白村这小小一个“家”字给绑住了,所以目前成亲是万万不行。至于李春花,她觉得这两日自己该在村里走动走动,让大家知道,村里的这些姑娘别想高攀他们沈家。也就沈肃觉得,边婶能想出让白小月嫁过来,能不被收回地,还得更多地的想法恶心得不行,前世恶心之事太多,这辈子,他是一点一分也不愿意忍了。 第6章 6 李春花说到做到,经她一番“宣扬”,白村人都知道了,沈肃他不是一般人,日后娶的也不是一般人家的姑娘,他们村里这些泥腿子就别乱想了。谁家女儿也不是大白菜,能可劲糟践的,白村人是彻底不想让姑娘嫁进沈家了,有那么一个婆婆就够倒霉的,指不定要受多少磋磨。 先不说这事,毕竟八字还没一撇呢。 白村如今最关心的还是沈家要收地这回事。大家都知道沈家秋后要收地,还特意找白老根、白福白贵、边婶三家说过,据说是没谈拢,但看沈肃的样子可不像是算了的姿态,所有人都觉得是要憋个大的,没见这几日村里学堂都停了吗。白村人简直是抓心挠肺,恨不得给那三家人抓到沈肃面前去,但不是自家事他们也就那么想想,白大力之事在前,他们可生怕沈肃再给他们记上一笔。 学堂停课可是大事,先头是因为白大力入赘沈家,算是办喜事,学堂停了,大家伙也没在意,后来白大力又去了,那是丧事,死者为大,白大力又算沈肃继父,cāo持丧事也是在理,学堂顾不上也没人说什么,可这都离沈肃收地一事也过去好几日了,学堂怎还不上课?有村民就急了,方回考上榜眼,吹吹打打地往沈家送了东西他们可都瞧着呢,卯足了劲要让自家娃沾沾喜气,竟然学堂一听课,就再没上过,这可怎么得了! “村长,这沈肃该不会就不上课了吧?”有村民找了几个人跑到村长家里打听消息。 “是啊村长,这事可不能不管啊。” “就是,我们大家伙可都是jiāo了束的,也不是白让沈肃上课,怎么就不上课了,也不说一声,耽误了孩子,他沈肃能配不成。” “我家虎子,可是书念得最好的,指不定能当大官嘞。那可是观宗耀组的事,赔也不行,能赔的上吗。” “村长,沈肃不会是记恨白大力跟他娘的事,不上课了吧?这可跟我们没关系,当初村长你也是点了头的,可不能赖我们,再耽误了我家孩子念书。” 村长眼见着他们越说越不象话,被气得哆嗦:“谁再乱嚼舌头就给我滚出去!你说你们几个,哪里来的脸皮,还敢说束,那点东西喂狗都不够,也就沈肃瞧在一个村的,教也就教了,你们好意思给竟然还好意思提……” “那可是一刀ròu嘞,我们家可好久没吃上ròu嘞。”一个矮胖村民忍不住嘀咕。 他平时就是村里小气的,要不是怕被别人说自己不送孩子念书,他是不会送的,所以他也就最计较,一直盯着沈肃,生怕他对其他家孩子多说了几句,自己家吃了亏。村里都知道他德行,这回能忍这么久,也是怪事。其实也不是他能忍,而是不想自己出头,到时去请沈肃,万一要出点好处,他出头,可不就他出东西。这几日不上课,他都ròu疼得很。 村长看着聚到自己家里来的这几个人,他们虽然没说,但分明心思一样,觉得沈肃学堂停课占了他们便宜了,他们也不想想沈家每年教书也就那么每家一刀ròu,也就够做一盘ròu菜的大小,那是十里八乡都没有的事,他们竟然不知足。 “你们走吧,要说你们自己去说,免得到时候又说我这做村长的联合小肃占你们便宜。不要说你们不会,白大力那事,我没拦着,都能被你们扯上关系,我是村长我认了,这事,你们自己去,我不会管。不过,你们去的,自己想好咯,别后悔。” “村长,你可不能不管,你是村长啊。” “不高兴的,就开宗祠,投票,罢了我这村长,你们爱谁当村长就谁当。” 这话一说,几人马上就闭了嘴,推攘着离开。他们家里事多着呢,谁有空做村长,一天到晚鸡毛蒜皮的事多如牛毛,烦都烦死,啥好处没有,那点名望他们还真不想要。 村长家的担忧地看着离开地几人,问说:“当家的,真不管?” “管屁。”村长难得骂自家婆娘,村长家的立马闭嘴了。村长看了自己婆娘还有独子和儿媳fù一眼,郑重叮嘱,“最近都老实呆着,不要往前凑。” 村长儿子白秦木说:“放心吧,爹,我们有分寸。只是沈先生不会一直不上课吧?要是一直不上,我怕村民会闹起来。” 村长也不确定了,但还是摇头让一家子安心:“不会的。” 那几个人离开村长家往回走,越走越不甘心,觉得村长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他家没孙子要念书的,当然不着急,干脆一合计就往沈家去了。却是半路就撞上了沈肃、白落梅还有一个虎背熊腰的庄稼汉子一起过来。 矮胖村民直接被其他人推了过去。 沈肃一行三人停下了步子看着他,矮胖村民回头瞪了其他人一眼,然后冲着沈肃笑说:“先生,我们正找你呢。先生,就是学堂里吧,停课也有段时间了,我们几家的娃在家里都玩懒了,一点样子都没有,我们就想着问问先生,学堂什么时候复课,帮着管住这些娃。我们也是不会做学问,实在没办法。” 沈肃嗤笑,算是想起来了,前世也有这么一回事,说是白大力那段时间,耽误了村里小孩儿念书,硬是让自己留下教了课再走,害得自己晚了一个多月上京,差点赶不上科考,一路上紧赶慢赶的,还得了场大病……就是那时候,白落梅为了请大夫,被羞辱,跪了人一天一夜…… “定安?”白落梅感觉沈肃情绪不对,偏头见他神情狰狞,满眼猩红,顿时吓了一跳,忙拍了拍他,“你怎么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沈肃错眼看向白落梅,他满脸担忧之色映入眼底,沈肃顿了顿,缓过神来,缓缓而笑说:“无事,沙子迷眼。” 白落梅不信,但这会儿人多,他也就算了。 沈肃看向矮胖村民说:“学堂上课一事,明儿会让村长知会你们。” 得了话,以为明日便会开始上课,几个村民很高兴,矮胖村民想了想说:“先生,那这段耽误了课的时日是不是要补上,不然我们比往年的少了这些许时日,可亏大了,你知道的,我家娃比较笨,那是一天都少不得。” 白落梅嘲讽说:“补上可以。拿秋收那段时间补,别人都回去妈妈忙活地里,你家的送过来上课,你觉得呢?” “那不行。” 矮胖村民不高兴了,“这怎么能行。地里没人忙活,饭都吃不上,拿什么念书。照我说,应该在秋收后补上,反正沈先生也不上京考试了,闲的很,不比我们这些人劳碌命,要在地里忙活。沈先生是做学问,自然有人送吃的,比不了的我了,比不了……” 沈肃不理他,干脆侧身对带来的庄稼汉子说:“您瞧见了,人也就这么回事,只有比这更过的,没有更好的,要还是不要,事先想想,能不能出手,我也不强求。” 那人笑说:“行吧,我家人多,不怕那闹事的,我相信沈先生人品,不会骗我,那我就不去看了,回去寻人来签契。” 沈肃点头,跟白落梅送走人,至于那几个村民,是一眼也没往那边给,矮胖村民凑上来,也装作没见着,人也只能憋着,不能惹急了。 第7章 7 沈家扛回了一头猪!这消息就跟风一样在全村传开了。 白村里每家每户都养猪,但沈家是没有的,毕竟沈肃要念书要教书,而李春花嫌糟践,配不上她沈夫人的身份。沈家如今没钱,村里也知道,不然沈肃不会书不念,试不考,何况又非年非节的,沈家扛了头猪回来,这真是怪事。 于是呼啦一下,几乎整个村的往沈家跑,凑热闹去了。 矮胖村民几个赶到沈家的时候,沈家院子已经挤满了人,那头扛回来的猪就那么大剌剌的搁在院子中央的长桌上,一个屠户一把屠刀,边上白落梅喊一个名字,上一个人过去从屠户那里接过一刀ròu,然后在沈肃递上来的册子上按手指印,一个接一个这么干,井然有序。 李春花在一边坐着,面色铁青,但好歹没扑上去。 矮胖村民一行赶紧过去排队,生怕排晚了,ròu就没了。到底是忍不住八卦之心,矮胖村民扯了扯排在自己前面的村民:“全哥,这沈先生怎么是做什么呢,怎么给村民分上ròu了?有什么好事,发大财了?” 说着话,眼睛溜溜地转着,一看就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白全回头,发现是矮胖村民,狠狠瞪了他一眼,哼了一声,绕到隔壁队伍去了,一脸以他为耻的模样,生怕他再缠上自己。 矮胖村民懵了,怎么回事? 表面上嘛,却是嗤了白全一声,大步迈进跟紧前头队伍,一副老子最大的样子。 然后,矮胖村民几个身边的人终于注意到了这几人,迅速地绕走,给空出了一大块地方,于是空dàngdàng的地方,就他们几个,跟边上一丢丢的地挤挤攘攘都是人形成鲜明对比,太讽刺。矮胖村民这会儿终于觉出不对,心里惴惴起来。 “怎么回事?” 同来的一人压低声音问矮胖村民,虽然平时矮胖村民不出头,但这会儿大家的目光主要集中在他身上,至于其他几个分担几人的状况,还是很明显的,当然要“审问”矮胖村民。 矮胖村民也不知道啊,成了“焦点”他也很慌乱啊。一慌乱,就忍不住想要躲闪,目光犹疑正撞上对面对面仇恨地瞪着自己的李春花,仿佛随时都能扑上来咬掉自己一块ròu。 白落梅冲矮胖村民一行人笑,朗声说:“大牛叔、江东叔、江西叔、成寿叔,你们可来了,你们怕是还不知道,今儿定安特地去镇上买了头猪回来,想着说好要在学堂教村里的娃念书的,不过嘛,定安如今不上京了,收回地之后要自己种,以后怕是没功夫教书了,今儿上午大牛叔说的有道理,虽都是一个村的,也不能亏了你们去。所以这不,猪在这儿呢,当时一家一个娃一刀ròu,今儿都还了,日后村里学堂定安要就不cāo心了。以前定安一心念书,哪里懂地里的活,要趁着秋收还没到,学起来才好。” 要把作为束的一刀ròu还回去,是沈肃想的,他不想如前世般,被这么一刀ròu压得自己直不起腰来,既然矮胖村民白大牛提起,他也就还了,谁不欠谁最好。把这事这么大剌剌说出来,再让领了ròu的人按指印是白落梅想的,一事大肆宣扬能让村民心里有数,是他们占了便宜,毕竟这书可是念了半年有余,左右没一两个月了,却是拿回全部束,看他们以后感有脸说话,二是时事情这般做毕竟有些冷漠了,说起来于沈肃名声不好,这般说清楚,大家伙理所当然把怨气怪到白大牛他们几个身上,也就怪不得沈肃什么。 所以,白大牛一伙来了,白落梅很有眼色地又把事情说了一遍,加深村民对白大牛一伙的埋怨,自然沈肃就能跳脱出来。 白江西皱眉说:“地都还没收回来呢,现在说这个是不是太早了。” 白大牛又躲了,没吱声,不过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也是这么想的。其实不怪他,绝大部分村民都这么想,毕竟白福、白贵这两赖子兄弟有的折腾,加上一向固执执拗的老根叔,还有边婶那孤儿寡母的,还真逼她们不成。 李春花直接跳脚,骂道:“呸,我沈家的地,要收回,便收回,谁能管得着了,那么些年不给租钱还有理了!我还没问你们讨了,还蹬鼻子上脸,简直不要脸。” 白老根皱眉说:“春花,骂谁呢。当初这地是沈老租给我们种的,后来也是沈老怜我们种地艰难主动开口免了租钱,可不是我们追着要的,你这话,是不容易沈老的决定,也不怕沈老从坟里跳出来。” 这话说得重了。李春花被气个好歹,指着白老根的手抖成筛糠,不过沈夫人的架子支撑着她,让她做不出如村fù般坐地撒泼,愣是气得憋红了脸。 沈肃横身在钱,冷眼看着白老根说:“我想若是我娘和我被饿死了,我爹才会从地府爬上来找你们。” 白福不爽说:“饿死?好像村里没供着你们全家吃饭似的。你们家也没见种过地,还不是好好活着,比被咱们这些都过的好嘞,我们家都几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 章 月都见不得桌上一块ròu的,你们我可老闻着ròu味。” “你放屁。”李春花真要被气死了,上赶着就要扑上去打人。白落梅一手一个分别拉住了李春花和沈肃,凑过去,在沈肃耳边压低声说:“别冲动。” 闻风赶来的村长一把拉住了白福,骂人说:“白福,你说的什么混账话,也不怕风大再闪了舌头。”骂完,转头就要跟沈肃说好话,正对上沈肃一身冷然,愣是张嘴了却没出声儿。 好一会儿,沈肃嗤笑一声,目光缓缓从在场几乎全村的村民身上划过,这里有好些是沈老教过的学生,还有他教了好些年的学生,然后收回冻人的目光,侧头问李春花:“娘,可见着了?爹和你当白村是故里,要在这儿扎根,可人家也不这么想。人家一直觉得我们是外人……” 村长讪笑说:“小肃,这外人怎么说起的。” 沈肃整个人气势太骇人了,村长七老八十的人了,在村里也是说一不二的人物,白福那个赖子,被村长训一句也不敢回嘴,偃旗息鼓了,可村长却不敢直视这么冷的沈肃。 沈肃好像没听到似的,继续跟李春花说话:“娘,这镇上先生一个月有二两银钱,每个月学生还要送礼,礼薄了都不行,可你看,爹在村里教了几十年,一年一家也就一刀ròu,最多三十文钱,我又教了十来年了,爹还把地给过不下去的几家种,为村里公中考虑,这么久也没收过租钱,娘你可睁大眼睛瞧瞧吧,他们觉得是他们供咱家吃喝,咱家可占了大便宜,这便宜娘可还好继续占着?” 不等李春花回答,沈肃就回答道,“我可不占了,谁家要这便宜,谁家去占去。” “小肃,这里头定是有误会,白福一个赖子,懂什么,你还跟他较劲不成?”村长还想挽救下,不过他到底是村长,做不到低声下气,说出口的也是长辈之言。 沈肃哼笑,视线再次扫向刚才白福那么说,蠢蠢yù动都没张口帮自己说一句话的村民,想着就是这帮村民,前世寻李春花从自己这从白落梅那得了多少好处,就心连着肝肺一起疼得被刀割似的。就是这么一帮人! 白落梅忙腾出双手来扶住身子都颤抖着的沈肃,对村长也不耐烦说:“村长去,是不是白福一个赖子之言,看看那些不出声的就知道了,恐怕大家伙心里都这么想。定安还说少了,往年仗着家贫不出束的还少了?村长不会忘了吧,可是你领着人过来讨脸的,帮着这么些人,脸皮不烧的慌吗。” “落梅!”村长也气,白落梅这个不省心的还扯后腿。 白落梅哼了一声放话说:“我爹娘去的时候,白村没给过我一口吃的,半口喝的,也就定安偷藏了自己吃食来分给我,还有白老二偶尔过来看看我,别往自己身上按恩情,在我这儿讨不着。若不是定安还住村里,我早走了。” 那姿态,就是唯沈肃马首是瞻,很明确。 村长也是无奈,那时候自己状况也不好,自家尚且顾不过来,哪里有心去看看白落梅这个没了爹娘的孩子,想着过不下去了总会来求自己,到时候顺势从公中出些粮食便是,没曾想白落梅愣是没来求,等自己回过身来,主动去寻白落梅的时候,人已经不需要村里帮手了。早知道他也是书念的好的,何至于不帮上一把。 沈肃说:“我沈家那几亩良田,我已经寻了邻村刘虎大卖了,地契也已给出去,秋收后,不管你们三家还不还,人自会来收地,你们好自为之。” 说完侧头对屠户说,“王屠户,继续分ròu吧,早分完,趁着天色尚早,我还要去镇上寻落脚之处,这村子是不住了。” 话音落了,配上沈肃那龇牙的笑,很是人。 至于得了刘虎大这么一个zhà了的消息,白村人如何想,沈肃已经不关心了。哦,李春花不愿意卖地,自己提过,管他呢,沈家就自己一根独苗,母亲当然听自己这个儿子的。商量?不如不商量。 第8章 8 分完猪ròu,屠户帮着把剩下的搬到沈家屋里。李春花叫住沈肃,一把把人拉进屋里,不让他真跟着屠户去镇上找落脚的地方。沈肃无奈,只得匆匆对白落梅示意,让他先跟着屠户去镇上。 里屋。 李春花皱眉说:“肃儿,你当真要搬去镇上?” 沈肃点头。 “我不许!”李春花干脆拒绝,“我不许!不行,不搬去镇上,就住在这白村里。” “娘,你也看到了,不是我不想留,是白村人不把我们当自己人。若不是他们得寸进尺,我何尝会没银钱上京?何尝能让大力叔进门?” 沈肃眉头皱得死紧,他倒是没想过李春花会不愿意离开白村,毕竟前世李春花连去路途遥遥的京城都是欢天喜地的,恨不得从村头到村尾挨家挨户说一遍。如今虽状况不比前世,但去镇上,也比白村这么一个村子好上太多。 李春花顿时敏感起来,瞬间抓狂,却勉励压着脾气,勾着笑问说:“肃儿,你老实告诉娘,是不是你还在怪娘让白大力入赘?是不是村里有人对你说闲话了?你告诉娘,是哪个嘴碎的不要脸的,自家整日盯着别人家的男人……” 沈肃看着李春花,不说话。 李春花怒骂之余偷觑到沈肃神情,迅速安稳落座,一派端庄,非常审时度势,开始温情劝说:“肃儿,就留在白村不好吗?我去找村长,让他替我们主持公道,我就不信,谁能赶我们走。至于束,咱就照着镇上先生那样收,不愿意的,就不教。你想种地,那就把地收回来,可以试试种起来,实在不行,也无事,去请几个长工,或干脆去镇上买几个人回来,让他们种地……” 沈肃说:“每年一刀ròu的束,尚且好些不愿出的,要来讨人情,那些出了的,全觉得是我占了便宜,娘年纪不小了,不是小娃娃了,怎地这般不知事?涨了束,届时村里人会觉得我书教的好?不会的,他们只会觉得我闹这么一场,就是为了赚他们的银钱,他们难道不知道这家里已经过不下去了?不,他们知道,但即便如此,一刀ròu一年除去秋收半月,如今算算也只不足两月,却是有一个是一个全来拿走了一刀ròu。” “你……”李春花眼中蹦出亮光,“肃儿,你不是要种地?若是去了镇上,如何种地?所以,听娘一句,找村长说说,咱们还是留在白村。” “我本是想种地的,但娘觉得他们若不还地,我能如何?边婶带着白小月路上门来,我是租地还是不租,租钱是收还是不收?老根叔要是闹起来,这地是要硬取?还有白福、白贵,娘觉得我能打得过他们谁?” 沈肃这一连串的发问,李春花是彻底懵了,不过她先头早就想好了,也被支过招了,眼见着好生说无用,干脆咬咬牙,瞪了眼说:“不行,我说不去镇上就不去镇上,必须留在白村。你爹的墓还在这呢,我留在白村守着你爹,哪里也不去。” 不提沈老,沈肃还有点耐心跟李春花继续说道,一提及沈老,沈肃直接就沉了脸,要守着沈老的坟?那白大力算什么?生都不曾守住,一土,一副白骨,一个棺木,要守个屁。 “娘执意,那便留下吧。” 不等李春花高兴露到脸上,沈肃已经起身,冷然说:“待镇上寻到落脚之处,我便搬过去,娘何时想来镇上住了,便过去,不想去,要在白村住也可,想守着谁便守着谁吧。” 啪! 李春花一巴掌甩在沈肃脸上怒道:“你……你就是这样想为娘的?你就以为我为何要要留在白村,那镇上再好,能容下你一个村里来的!还有,我是为了谁才赢下白大力这门亲的,怕你面上不好看,还好说歹说让白大力入赘,最后你就这么想为娘!你…你简直不孝!” 看着李春花,沈肃不明白自己前世怎会没觉得李春花是这样一个人,一心尽孝,李春花说的,自己多不愿意也答应了,然后呢,然后养了白村一帮会吸人血的鬼怪,然后拖累了自己,害死了白落梅。闭了闭眼,再睁眼,沈肃已然能笑出来,他笑说:“娘,从前我不知世事,不懂家中困苦,一心念书,如今我愿意改。那么,娘你呢?莫说是为我,若是为我,娘知道母声名不好,我即便高中也不得重用吗?哦,对了,我但凡敢多拿白村人一厘钱,或是收回地,白村会帮我说话,还是败坏我名声?娘,你觉得呢?左右高中也不得善用,上不上京,考不考,娘觉得可重要?” 李春花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好。她被沈肃吓到了,这会儿全忘了几日前找村里小姐妹说沈肃大了不听话,小姐妹给支的招,说要留下,找村长要地,还有为沈老守坟都是小姐妹教的,后头还教了什么,她是一个字都想不起来。 沈肃看着李春花那样子,自己也难受,说留在白村对自己科考有害是白落梅教的,他们早想过李春花不答应,只是李春花搬出为沈老守坟刺激到沈肃,也就忘了白落梅叮嘱的循循善诱,忘了就忘了吧,左右他说的,总不如白落梅来说的好。 “娘大可放心,我去了也会按月送银钱回来,毕竟要被安上一个不孝名头,我去镇上教书也没得教了。”沈肃苦笑。 李春花觑着沈肃,见他没那么生气了,顿时心思又活络开来,狮子大张口:“可以,你去镇上住,我每月要二两银子,日后你如何我不会去管你。你别以为我要的多,家里地卖了,我也不会做什么事,家里什么不得花钱买,二两银子我还怕不够嘞。对了,卖地的银钱要放一半在我这,否则你到镇上该都花了……我也是为你着想,你日后总要娶亲的,该存些银子才是。” 小姐妹可说了,捏住沈肃的银钱,他过不下去了,自然会回来的,就放他出去过几个月也没什么,在外头总不比家里好。 沈肃怒极失笑,他这会儿不想看到李春花,也不想听见她说话,干脆一言不发转身出门,却是今日一出,白村人被他得罪干净,竟是不知能去哪儿再走走。 第9章 9 沈家闹腾,村长家也不安静。村里大部分涉及到沈家的人都聚到了村长家里,想着找村长拿个主意,不能让沈肃真的走了。 “村长,要是沈先生走了,村里的孩子可怎么办?”这是白村一户家里娃书念的不错的人家,送孩子去镇上念书那可是一大笔钱,没人引荐,还没先生愿意收。要是白村束这事传出去,以后还有哪个先生愿意收自家孩子啊。 “念书的事先放放,我们祖祖辈辈都没书念,也过下来了。”白老根觉得烦,还真以为泥腿子里能出秀才呢,认识几个字,能去镇上做工也就不错了,“如今最紧要的还是刘虎大,那可是个差点打死人的,沈肃把地卖给他,这是要我们死啊。” “那是你们三家的事,你们老实还了地不就没事了。” “就是,还是先说先生要走的事,先生要是走了,其他村的人还不做梦都能笑醒,这肯定不行。” “还有束,也要找先生好好谈,万一传出去,以后还有哪个先生愿意来咱们白村。” 吵吵嚷嚷的没个消停。 村长也烦得很,皱眉说:“都闭嘴。”等村民好不容易都安静下来,这才开口训说,“要不是你们这些眼皮子浅的,为那点束丢人,事情何至于此。还有白老根、边丽、白福、白贵,你们占着人家的地,人家要收回,本是天经地义,你们那样干成什么样子。” “村长,如今还是先想想法子。”有脑子好算清楚的好声与村长说。 “是啊,当家的,这会儿也不是追究到底是谁的责任的时候。”村长婆娘被事先拜托过,加上看着村长在气头上,怕他气坏了身子,忙开腔帮忙。 村长瞥了自家婆娘一眼,警告意味很重。村长婆娘也知道自己不该说这个,但都是亲戚实在说不过去,被自己男人警告了,也算是有个态度,于是起身忙活着给倒茶去,不掺和。 村长这才开口说:“我与三叔公商量过,由村里公中出钱,让小肃、落梅一道上京考试。小肃要种地,也是家中实在没钱,又不愿意用落梅的银钱。” “这个好,沈肃用了村里公中的钱,那就是得了咱们整个村子的恩情,莫说是搬走,以后村里孩子还都能念书。” 白贵脑子转的快,马上想到说:“对,欠了咱们的,那地也就不用收回去了,我们还能种。” 观白福、边婶还有白老根神色明显也是这么想的,听到白贵提及,神情立马放松下来,不过村里其他人都眼红着呢,早盼着他们的地被收回去,他们没敢真乐出来。 “对个屁。”村长直接骂道,“就是你们这几个起的头,又出了白大牛这么个占便宜还蠢的,才惹恼了人家,让人家决定连锅端了。” 白福不乐意了:“村长,可不能什么都赖我们身上,要我说,还是大力叔那事,村里学堂开始不上课就是那事开始的,这黑锅我们可不背。要说不对,是村长你们家不对,当时没拦住啊,要是拦住了,哪里有这些后来的事,是不是?” 白大力和李春花的事一直是村长最难以启齿的,毕竟村里闹腾的时候自己没有明确出来阻拦,自己婆娘还掺和着凑热闹去了,所以最后事情弄成这样,他这个村长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眼见着村长沉默看着自己,白福就像斗赢的公司抖着尾巴,哼哧着高兴。 村长儿子白不荣一拍桌子站起来瞪着白福还有蠢蠢yù动的村民们说:“大力叔和春花婶的事情,我们家可没掺和,也赖不到我们头上,还有沈家的地不还的也不是我们,为了一刀ròu的束闹上沈家的更没有我家……这锅难道要我家来背?既然这样,你们可以走了,大家都各扫门前雪,这村长你们爱谁当谁当,我爹还省心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 章 ” 村民顿时不说话了,各个低着头,安静如鹌鹑。白村村长还真不好当,琐事又特别多,而且还有个在村里辈分很高的三叔公压着,基本上琐事都是村长在做,需要出头的时候,也是村长去干。但大事嘛,村长是一点权力都没有,都是三叔公决定的,白大力和李春花的事就是大家伙越过村长,找了三叔公,三叔公嘛,想着让自己那支得些好处也就答应了。三叔公辈分高,村长也就不出头了,沈肃那是被硬压着答应了。 “荣小子,福小子一向是个嘴臭、人赖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何必跟他生气,你看你爹这个村长都当他在放屁,不理他嘞。” “是啊,是啊。” 有人出头劝和,其他人赶紧跟着附和,生怕村长真不干了,那真的是没办法了,他们可都在沈肃那没面子。 村长看着他们,长叹一口气:“我往沈家一趟,你们……回去也好,等着也好,随你们。落梅那孩子已经去了镇上,看来是帮着看住处去了。这是最后一次,要是谁再惹出事来,不用来找我,谁能耐,谁去当这个村长。” 一路快走到沈家,沈肃刚跟李春花吵完,就在院子里,村长招呼了一声,和蔼地说了村里商量的建议:“小肃啊,村里讨论了下,觉得你不上京考试实在可惜了,村里决定从公中出钱,供你上京考试。当然,落梅也去,到时候,咱们村里可就要出两个大人物了,你和落梅从小就书念得好,跟咱们村里这些地里刨食的不一样……” 沈肃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看着村长,不言不语的,就那么看着他。 村长尴尬咳了声说:“哦,你放心,我已经跟你老根叔、边婶,还有白福、白贵两兄弟说了,等地里庄稼收上来,就把地还给你们家。所以啊,那刘虎大,到底是外村的,还彪悍的很,听说委实不好相处,不是一个村的,到底心不在一处,你去一趟,说一声,这地就不卖了。” “村长别是说梦话吧。” 沈肃对他自说自话也是厌烦,本就心情糟糕,这会儿更恶心得厉害,“这地我早就卖了,地契就给出去了,如何再收回来。再说了,当初要收地我可与村长说过的,还特意去您家说的,当时村长怎么说的?我可听了您的话,自己解决了,半点麻烦没惹,我觉得处理的不错啊,我很满意,没必要再找刘虎大。” 村长顿时如鲠在喉,糯糯了半天说:“村里答应给你出银钱上京考试了……” “怎么,挟恩求报?”沈肃嗤笑出声,“再说了,我为何没银钱上京,村长不知道吗?就是这村里的,还有我屋里那个,我才沦落至此!村里给我出钱?真伟大,我是不是要上请天听,给白村封个大公无私才好!白大志,我,沈肃,不稀罕!” 背着前世血泪,还有人命债,不在沉默中bào发,就在沉默中变态。这会儿,沈肃变态bào发了。 第10章 10 暮色昏沉,天上一层薄薄的光做最后的努力挣扎着。 白落梅一回来就往沈家跑,却见沈肃一个人坐在院落里,天色的薄亮像是要把他一道拉进夜里。屋门大敞着,不曾掌灯,门口勉强能瞧见碎了一地的碗,沈肃……沈肃身边也有碎片!白落梅急步过去,拉着人就小心地看,气愤不已:“定安,你有没有伤着?村里人竟然还有脸上来闹事!” “黑豆腐,你想做官吗?”昏黑光亮理,沈肃神色不明。 “你有没有伤着?”白落梅哪有心思理做官不做官的,直接想象沈肃这会儿是一身伤,当即拉上人往屋里走,“不行,你先去躺着,我去请大夫。” 沈肃反手拉住人说:“我没事,那些都是我娘砸的。” 屋里李春花那是一直注意着外头的动静,听到沈肃说碗是自己砸的,顿时哭得不行,那声音估摸着村口都能听见。 沈肃一脸漠然:“第二回 了。” 白落梅也不好说什么,只小声多问了句:“真没砸着你?你别担心银钱,我还有一些,你只管用。你先去我那躺着,我请大夫去?” “我真没事。” 沈肃无奈,瞪人,“你觉得我是个傻的么,会站着挨打?” 白落梅嘿嘿笑,明明长得顶好看的人,笑起来却是憨憨的。 沈肃说:“黑豆腐,你想做官吗?好好想,认真想。” 白落梅认真想了想说:“我从小就不喜读书,更别提做官,只是那会儿沈老还在,你每日都要读很多书,我若是不读书,也就只能在你偷着给我送饭的时候见你一眼。后来,沈老走了,你忙着在村里教书,我若不读书,也见不着你。所以,我觉得读书挺好的。定安,你觉得我是否想做官呢?” 安静,静到只能听见李春花的哭声。 然后沈肃低声问说:“如果我想做官,你是不是也跟着去做官?” 那点薄凉到底没争过天,夜色覆盖在天幕之下的万物之上,夜色里,沈肃看着白落梅的眼睛很亮,像黑暗里的猫眼,但很纯净、安宁。 白落梅觉得幸好天色暗了,所以这会儿,自己心动了一下,脸烧了一下,不会被看到。 “黑豆腐?”没等到回答,沈肃忍不住喊人。 白落梅偏头,咳了一声,正经说:“不会。若是当官,我若分到地方,势必见你一面也难,若我两皆在京,也不好,听说朝堂风云翻涌,皇帝别再以为我俩结党营私,或是官官相护,平白与你添麻烦,倒不如不去来得消停。” 见沈肃不说话,还以为他不高兴了,赶紧解释,“不过定安放心,到时你留在京城,那我也去京城。如今我与镇上的江家联系上了,他们答应下回出去买货带上我,我马上开始做生意,等你上京了,我就把生意做到京城。做官听说也规矩很多,要四处打点,到时候你我联合,定安说不准成了一代名臣!” “你不怕我拿了你的钱,等不需要了,就害了你?”沈肃声音沙哑。 白落梅脱了外衫披到沈肃身上说:“可是冷了?你声儿都听着不对,要说话,不妨去我那,等你娘不生气了,再回来。你身子也不算好,之前还病过,再吹了风,别伤了根。” “白落梅,你不怕,我拿了你的钱,再害了你的人吗?镇上那说书先生老说,负心皆是读书人,你可也跟着我一道听的。”沈肃不肯理他的絮叨,硬是要问。 “不怕。” 白落梅拉着人往自家方向走,姿态随意,“为何要怕?要不是从前,我爹娘不在那会儿,你省下自己嘴里的一口饭给我,我早饿死了。我的命都是你的,我娘说谁对你好,你要不对他好,要天打雷劈的。” 是啊,所以前世我该死。沈肃沉默。 白落梅说:“怎地想起问我这个?总不会是怕我也跟村里那些没心没肺的似的?” “村长来寻我说,村里公中出银钱,让你和我一道上京考试,做官去。” “你没答应吧?” “我替你一口回了。” “你自己也不能答应。”白落梅忍不住叮嘱说,“我那还有银子,你可以先用着,等我到时候买货回来,再卖了货,自然有银钱给你继续读书。我今儿去镇上让牙行帮着留意了,等找到了住处,搬过去了你再读书,省得村里再打你主意。” “我不读书了。” 沈肃站定,黑白分明的眼睛认真看着白落梅说,“读书最是无用,我爹给我取字定安,希望我日后入朝为官,匡扶社稷,为天下百姓安定。可黑豆腐,我自问修身不够,连自家都定不了,定什么社稷。这社稷自有那大人物来定,周天子来定,也不该是我这个被一厘银钱难住的乡野穷书生来定。我爹若是不答应,便自己从地府爬上来寻我说道。” 白落梅说:“定安是我见过顶厉害的人,今科榜眼还是你教出来的。不过为国、为民、为社稷的,确实累人,你念书就够累了,不做官也好,自在不累人。哪天你想做官了,我陪你去考便是。” 科考这般难的东西,被他一说,像是沈肃愿意考就能考上似的。 沈肃无奈说:“那是你见的人少。” 虽说自己前世确实考了状元,后来成了太子太傅,再后来成了帝师,得了“天下第一先生”的名头,是顶厉害了,不过还是不能叫黑豆腐太得意。 白落梅争说:“见得多了,也是定安最厉害。” “三人行必有我师。”沈肃也争上了。 白落梅点头,装疯卖傻说:“对,你是我先生,可不就是我师么。” 这般笑闹着进了白落梅家,左右无事,白落梅干脆烫了一壶梅子酒,摆了个棋盘与沈肃边喝边下。白落梅不爱读书,但爱下棋,心思多得很,看来他前世做成皇商也是从小就影shè出来了。 那边。 李春花哭累了,停下哭声,竖起耳朵听了会儿,屋外头什么声音也没有,顿时慌了,快步出门,整个院子乱糟糟的,就是没一个人在。是不是已经去镇上了?是不是干脆不理自己了?李春花越想越慌,连忙跑到隔壁院子,把邻里都叫叫上,一伙人风风火火赶到村长家。 “村长啊,你可一定要帮我啊,肃儿他不孝,我不答应让他去镇上,他就连夜跑了,不管我这个当娘的。村长,你可一定要帮我做主啊。”李春花拉着村长就哭上了。明明先头哭了那么一大通,这会儿哭起来还中气十足的。 “就是,丢下自己娘,自己跑了,实在太不孝了,还做什么先生,这要是我家那小子敢这样,看我不打断他的我腿,看他敢不敢。” “对啊,沈先生也是太糊涂了,这传出去是要给说闲话的。” “说闲话,还是小事。告上官府,可是要定罪的。” 本来她喊来的邻里邻居的帮着自己“谴责”沈肃,李春花还为自己找着了拿捏沈肃的法子高兴,可一听告官,马上就不答应了,连声嚷嚷说:“不行,不行,只要大家帮着找到肃儿,好好说说他,他肯定就不敢了,一定全听我的。我让他还在村里教书,束就和以前一样,还有地,我们是要收回来的,卖给外村人算怎么回事……村长,你可不能不管啊……” 村长本来还真不准备管,毕竟才在沈肃那被下了面子,事情没办好,又被三叔公一阵敲打,事情还不知道怎么办,李春花送上门来,还想找自己帮忙,做梦呢,不过李春花说的有道理,要是拿捏住了沈肃,还不是要怎么样就怎么样。 “行了,都别吵吵了。你们几个跟着我一起去找找人,但去了外头,不许一点破事就瞎嚷嚷,还生怕别人不知道咱们村的丑事啊,以后你们村里那些单着的还要不要讨媳fù了?要是传出去了,还有哪个村的愿意把姑娘嫁过来?都把嘴巴给闭紧了,要是传出去一点风声,仔细你们的皮。” 村民这才想到这事,都老老实实闭上嘴巴,跟着村长一道往村外走,还带上了火把,万一没在村口追上,那可是要连夜进镇上的,路还远着呢。 一路上沉默,只火把燃烧的噼里啪啦声,还有凌乱的脚步声,间或几声粗重的喘息,当然少不得李春花哭哭啼啼一路。 “这是怎么回事?” 白落梅家在出村必经的路上,李春花一行过来,白落梅也就远远瞧见了光亮。秉着村里出事他就高兴了的心理,端上一壶梅酒,倚在篱笆上等着火把队伍过来,嘴上不忘招呼沈肃:“定安,不急,你可以慢慢想下一步怎么走,我先看会儿热闹,好下酒。” 沈肃头也没抬。 等人走到近处,能看清楚人面了,白落梅招呼说:“村长,这是去哪儿呢?去谁家抓jiān啊,这还要村长你亲自去啊,不会是哪个叔公吧?哈哈哈哈……” 白落梅素来是沈肃的“狗腿子”,那是村里公认的,村里得罪沈肃,也就得罪了白落梅,他这会儿这么奚落,村长一点也不意外。不过沈肃跑了,白落梅还在就奇怪了,恐怕是回来取东西的,虚张声势罢了,盯着白落梅,肯定能找到沈肃。 “沈肃丢下自己娘,跑了,这是大大的不孝,村里有规矩,这种不孝自己人,要抓回来,按村规处置。落梅,你老实说沈肃去了哪里?” 李春花冒头,哭哭啼啼的:“落梅啊,肃儿一向与你最要好,你可不能帮着肃儿做这等抛弃老母亲的不孝之举,你告诉我,肃儿到底去跑去哪儿了,我要去把人找回来。” 沈肃起身,默声出现在白落梅身后,一双黑亮的眼睛,看着李春花、村长,还有他们身后的每一个人,眼底映着火把,让是在里头点上了两簇篝火。 村长和村民彻底愣住了,不是说沈肃不赡养自己母亲,连夜跑了吗?看着样子,明明就在啊。有人把火把举近了些,一盘下了一半的棋局摆在院子里。卧槽了,竟然是盲棋,所以他们就没掌灯,怪不得适才院子里黑乎乎的。 这就尴尬了! 第11章 11 沈肃一动,白落梅就一把拽住了他。沈肃冲他笑了笑,好像在jiāo代后事般:“抱歉,这买猪的银钱是还不上了,我那还有一屋子的书,劳烦你去卖了,就当买猪钱。” “说什么瞎话。”白落梅黑了脸。 村长、李春花还有村民这会儿脑子都跟被锈住了似的,空有一身躯壳看着沈肃和白落梅说话,也听见了,可没过心。 沈肃笑说:“还有我那屋子,左右不能被村里占去了,也归你,地契藏在我以前与你说过的位置。对了,卖给刘虎大良田所得银子与地契放一处,这些全给你,当是还你这些年被我娘骗去的银钱。” 白落梅意yù反驳。 沈肃说:“我家有多少银钱,我心里有数。你家过得如何,我有眼睛会看,即便看不到,王三婶那嗓门,我也能能见。” 这是说的白落梅那亲戚王三婶无时无刻不占便宜的心,当初白落梅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 章 母去了,就是这个王三婶去把白家搬空了,愣是连床板都没剩下,当时成了一个村的笑柄。 “定安……”白落梅有不太好的预感。 沈肃拍了拍他的肩膀,在村长还有村民莫名的目光中,走到李春花面前伸手拉住她说:“娘,我们回家吧。” 李春花先是一愣,然后就是心慌怒放,沈肃肯定是迫于压力,也意识到自己太不孝了,终于决定听自己的,不去镇上了。顿时欣喜若狂,连连抹泪,拽着沈肃的手不肯松开:“好,我们回家,我们回家。” 沈肃回头冲不安的白落梅笑了笑,然后跟着李春花走了。 白落梅没好气地看着村长和村民说:“怎么?还准备抓jiān去?要走趁早,一会儿天亮了,还不知道谁去谁那抓jiān……” 村长和村民都恨死李春花了,本来就不招沈肃待见,这会儿好了,干脆又捅了人一刀,再想挽回,那绝对是没戏,收拾收拾灰溜溜回了。有那傻的,还乐呵呵地说沈肃跟着李春花回去,看着没不高兴,是不是村里不怕没先生了。 村长黑着脸呵呵了两声,果断回去抱着婆娘睡觉,谁再来闹都不管,简直扎心。 而李春花欢天喜地地拽着沈肃回到家,正想用拿捏着孝这一点对沈肃多说教几句,免得明儿一早沈肃再起了要去镇上的念头,孰料不等她开口,沈肃先使唤上了人,让李春花去把柴房里存着过冬的木炭全搬到了他房间,自己动手敲敲打打,把屋里能封住的口子全封好,就留了一个进出的门。然后跟李春花一道去搬木炭,愣是把自己卧房空地都塞满了,连床底都没放过。 “肃儿,你这是做什么?”李春花被沈肃推着勉强在他床上挨了个角坐下,一边捶自己搬的酸疼的手臂,一边因着实在古怪,忍不住问了问。 沈肃说:“娘,你先坐着,我去去就回来,给你拿些吃的,这么晚了,你白日也不曾吃什么,肯定是饿了。” 李春花一听就高兴了说:“灶上的事情,你哪里懂,还是我去吧。” “热一下,总是会的。娘你也累了一天了,歇着吧。”沈肃风说完不等李春花反应,直接就出去了。在灶膛里烧了会儿火,然后把燃烧的碳还有火棍全弄出来,用以前家里杀猪用的大铁锅装了,再从灶上顺了几个馒头,随手丢在大铁锅里,挪着大铁锅往自己卧房走。 没错,在白落梅家门口见着李春花、村长还有村民的那一会儿,沈肃就想好了,要弄死李春花和自己。所以他跟白落梅说的话,算是在jiāo代遗言。 前世有个清贫的朝官,因为冬日太冷,家里木炭不够,所以将屋子透风口都堵死了,然后木炭烧着,那个朝官就再没醒过来。当时事情闹得大,一个朝官,无银钱买取暖的木炭,活活憋死了自己。人们不知道该怪那朝官一介书生,生活常识都不懂才好,还是怪朝廷养不活官员好,总之闹得沸沸扬扬。 沈肃那会儿就想起了这个法子。说真的,沈肃没真想死,不过要是李春花不知变通,沈肃也不强求活着。重来一世,虽没对着白落梅报上什么恩,但没了自己拖累,凭着白落梅自己,定能安乐一生,许是如此反倒更好。 沈肃哼哧哼哧把大铁锅搬到卧房门口,李春花吓了一跳,快步过去帮忙说:“这是怎么了?怎么搬了大铁锅过来?” 哼哧着把大铁锅抬了进去,搁下,沈肃指了指大铁锅里头的几个馒头说:“搬来把馒头烤着吃,在灶上烤了,端过来怕冷了。” “我的傻儿子,这会儿才什么节气,哪里会冷,你这屋门都关上才一会儿,我就觉得闷了。你这大铁锅一烤,人再烤干了。” 李春花觉得好笑,也就笑了,特别欢实,提点说,“你看你,一点都不懂,一个人去了镇上怎么能照顾好自己,饿了冷了,谁想着你。还是留着村子里好,娘伺候着你,你只要一心读书便好……实在不想读书了,学着种地也好,娘瞧着白小月不错,她地里家里的活都干得好,而且白小月家就一个娘,不会有乌七八糟的亲戚让人心烦……” “馒头好了。”沈肃直接一个烤好的馒头递了过去。 李春花看他脸色不好,实相地暂时闭嘴了,接过馒头,咬了一口,心里琢磨着儿子的亲事还不是自己做主?改天再找边丽问问,看看她是什么意思,自己先去敲打一遍,可不能让她们拿捏了去,地还是要收回来,就她们家先做表率好了。 沈肃不管李春花怎么想,看她吃了馒头就好,然后起身去观好门,直接从外头落了锁,除非从外头打开,否则门是开不了的。这设计还是沈老在世的时候弄的,就是每次沈肃调皮的时候这么一关,算是罚过了。 见沈肃把门关的严实,李春花奇怪问说:“肃儿,怎么锁门了?这屋里怪闷热的,炭火又烧得旺。” “嗯,我故意的。” 沈肃神情不动,用火钳把烧得通红的碳一个一个夹起来丢到卧房整堆的木炭上,瞬间卧房里就满是熏起来的烟雾。 李春花晕了,被呛得不行,越发觉得呼吸困难:“肃儿,你做什么?快把门打开,这么闷着烧木炭,是要闷死人的?且这么多木炭,热都热死了。” 沈肃不理她,忙忙碌碌把烧好的碳都各个木炭堆里丢了一些,至于越来越慌开始抢自己手上烧火钳的李春花,毕竟是个老婆子了,沈肃躲开她还是很容易的。 “你个不孝子,你做什么?你想憋死娘吗!”李春花这一通抢,也是气喘吁吁,更是气的哆嗦,一句话骂出来声音都茬了。 沈肃席地坐到大铁锅边上,仰头看向李春花,眼底干净,也就平添一种忌人的冷漠,他又给李春花递了个馒头,冷淡说:“还有一个,吃了吧,吃了好上路。” “什么!”李春花气坏也吓坏了,一巴掌扇掉递过来的馒头,扑到门那儿,这会儿才发现门从外头锁上了,根本打不开。 “娘,你忘了?这从里头打不开的锁还是以前你与爹说了让弄的。当时不是试过好几回,确信打不开,才在屋门上装的吗。” 李春花想起来了,这会儿听着沈肃这么说,她才知道沈肃是怪自己的,立马反驳说:“当初你爹让你好好读书,你整日跑出去跟白落梅那个煞星厮混,不把你锁起来,你如今还能学有所成,做你的先生?早被那个煞星克死了,他爹他娘,命那么硬的人都被克死了,你一个小娃娃,被克死还不是一会儿的事!娘都是为了你好,你竟然反过来怪娘?” 沈肃还真不知道是因为这事,一直以为是自己不读书,沈老生气才把自己锁起来。如今想想,到底是自己天真了,怎么可能,沈老虽希望沈肃入朝为官,却对他一直宽和,怕他学成书呆子,反倒做不了好官,被那些贪官污吏带累。 “娘,我记得爹一向不反对我与黑豆腐来往,怎么会想起来将我锁起来?别说什么黑豆腐煞星,克父母,我爹不信这个。” 说道这个李春花得意了,她到底头脑简单,不过是村里出来的,逃难到白村,有那么一点心机爬了沈老的床,才得以有个沈夫人的名头,不过骨子里还是一介山野村fù,还是被穷乡僻壤教坏的村fù。不是山野不好,也不是穷乡僻壤不好,而是逃不了穷乡出恶fù,沈肃也时常奇怪,为何会这般。 总之李春花暂时搁下出去的心思,得意地跟沈肃炫耀说:“你爹是不管你读书,不会你爹怕你跟村里孩子混多了,染上不好的xìng子。我与你爹说,白家那小子带你出去偷鸡摸狗,还偷家里的银钱,你爹能不管你哼,还不是听我的。发现了,我就说银钱是我忘记放哪儿了,见你来房里过,才怀疑你的,至于白小子,村里的流言我听了一耳朵,难不成要我聋掉?” 沈肃觉得好笑,怪不得那段时间沈老忽然盯人特别厉害,看白落梅的神情也怪怪的,还关过自己好几回,后来忽然就好了,估计就是发现李春花说谎。幸而沈老素来觉得人可教,否则白落梅估计要被赶出学堂的。 屋里木炭多,烟雾也大,这么一会儿功夫,沈肃都觉得有些胸闷了,李春花再迟钝也反映过来,张嘴就嚎:“有没有人啊,快来人啊……救命啊……” 后头的话全被窜过去的沈肃死死捂住了,沈肃说:“娘,你安静点,不要超大家睡觉。你叫也没用,刚闹了一场,大家伙是不会信你的,不如老老实实安分些,陪儿子一起去找爹不好吗!” “呜呜呜……唔……” 李春花死命去扒沈肃捂住自己嘴的手掌,指甲在沈肃手背上划出一道一道抓痕,可沈肃愣是死捂住,不动手。 沈肃说:“娘,你说我丢下你不孝,那我带你一起走啊。你说要守着爹的坟,那多难过,我们一起去找爹,一家团聚啊。对了,大力叔说不定也在下头等我们,娘你说怎么办呢。” 李春花是真怕了,呜呜地摇头,眼泪直流。 第12章 12 卧房里的炭火越烧越旺,热得人像脱水的鱼。 沈肃觉得眼前有些发晕,不自觉松了死捂住李春花嘴巴的手,李春花趁机使力,推了沈肃一把,他整个人一屁股坐到地上,胸闷气短,一时竟是站不起来,大概很快就要死了。李春花也没比他好多少,推开人后,踉踉跄跄地朝门口走,然后桄榔就撞到了门上,有气无力地拍门,屋里木炭多,即便烧得不够久,但也干得很,她嗓子都要冒烟了,已经喊不了人了,发出的声音就像在哼哼。 这会儿夜深,又在前头闹了一通,李春花也终于明白过来,沈肃说得对,不会有人听见,即便听见了,也不会过来了。 “肃儿,你快喊人,开门……”李春花回头就往沈肃身上扑,“你这是要做什么,好好的不好吗?啊,不好吗!怎么就过不下去了,要娘一起死啊……” 沈肃撑开眼皮,看着狼狈的李春花,真是有高兴又难过;“娘,不是我不想活,是你不想让我活。” “你是我儿子,我怎么会不想让你活。”李春花张口就反驳。 沈肃摇了摇头,屋里实在太闷了,他动作都缓慢下来,半天才缓过气来说:“娘,白村有什么好?有人占着我们沈家的地不还,让我们吃不上饭。有人一刀ròu的束都不愿出,还想我给教出个秀才来……还有那些我教的孩子,从走路不稳当开始,教到如今能去考试了,他们做了什么?他们任由他们的爹他们的叔伯欺我,他们躲在屋里,眼风都不给一个……我想了好久,白村有什么好?娘你死都不肯走。娘,亲手弑母已是大逆不道,我不怕再说句不孝的话,这白村是藏着千千万万个大力叔不成?” 李春话花被闷得红通通的脸地白了,随即气得铁青。 沈肃也没想她回答:“娘,你不愿走,我不怪你,你不该抬出爹来。你说要为爹守坟,多可笑,大力叔算什么?” “你以为娘愿意做这些别人戳脊梁骨的事!” 李春花也怒了,“你教那个劳什子书,能拿回多少银钱来?还不够你自己买那些破书的,你也不睁眼瞧瞧你那些破书,哪本便宜了?白家那小子,半点不识相,想从他那抠些银钱出来,你以为娘容易吗?哪回不是被那王三婶死盯着,生怕她家能占的便宜少了。她也不想想,当年白家两个去了,她搬空了白家,白家小子恨死她了,即便东西都扔水里,也不会叫她摸走半点……娘不找白大力这种会干活的,家里没挂碍的,你让娘一个人怎么撑起这个家?你爹倒好,撒手也就去了,你让娘怎么办?你说啊,你让我怎么办!” 沈肃一面觉得自己怎会这般糊涂,不知事,一面又觉得李春花因为过不下去,找白大力作为劳力入赘的想法不可思议。他确实怪不了李春花,但凡自己分点心思在家里,李春花也不至于想出一出又一出的“赚银钱”的法子来。 说完这些,李春花顿时硬气起来,梗着脖子,不肯低头。她是看明白了,沈肃还跟自己清算,说明他没真心想死,弑母这种事他做不出来,也就放宽了心,等着就是,看谁先低头。这么一想,李春花都有心思理了理自己适才失态弄乱的妆容了。 沈肃也是身心俱疲,加上木炭烧了好一会儿了,眼皮重,他干脆闭上眼睛等着了。 李春花理好鬓角,才注意到沈肃好像睡过去似的,心里咯噔一下,探手过去,想看看还是不是有出气。手刚伸过去,沈肃就睁开了眼睛。李春花缩回手,尴尬说:“看不能在这屋里睡,不通风,睡了就醒不过来了,我们一道出去,你有要问的,慢慢问便是。我是你娘,我做事还不都是为你好,我迟早要下去与你爹团聚的……” 对上沈肃瞬间冷然的目光,李春花缩了下,含混过去说,“有什么东西,我也拿不走,定是都给你的。” 沈肃掀开眼皮,看了李春花一眼说:“娘,我是你儿子,我知道,这会儿你说得多好都是没用的,等出去了,你就反悔了。” “不会,娘答应你,不会反悔,绝对不反悔。”李春花信誓旦旦。 “我定要去镇上,娘当如何?” 李春花这回连犹豫都没有直接说:“夫死从子,娘只有肃儿你一个儿子,你爹也不在了,娘定是要跟着你的。” 沈肃摇头:“不是的。娘可以要求我把每月的工钱都拿回来,不拿就是不孝,拿回来我就没了银钱在镇上也就过不下去了,自然会回来。别说你不会,娘连我去镇上做什么工,每月银钱是多少都不曾关心过,开口就要二两银子这种话都能说出口,还有什么是做不到的?娘就没想过,我干脆就不要这个家,直接一去不回?如今各地灾荒不断,我真心要走,混进难民里,没人会发现。” “我……”李春花这会儿慌了,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 章 你觉得自己错,只觉得小姐妹不靠谱,没考虑到沈肃真的会被逼着装难民逃走,看来她要提防着才行。 沈肃哪里不知道她的心思,就是知道,她眉头一动,他才更觉心寒,忍不住说话都带上了质问的口气:“即便儿子我冥顽不灵,娘还可以在村里造谣说我不孝,丢下寡母,找整个村里的人出来声讨我,周朝讲求孝道,只要治我一个不孝,我哪里也去不了,只能守在你身边,还有整个村子、镇上、县官等等的人盯着我,入仕更不要想,这白村,我别想离开,只能守着娘你做一辈子的泥腿子,忙活那点田。” 李春花这才意识到自己脑子一热让村长带着人去找沈肃,说沈肃不孝自己,跑了,这是多大的事,有些心虚说:“你不是没跑么,现在村长还有大家伙都知道你没跑,大家就不会拿这事说你,谁说你,娘帮你说回去,你只管做你的,去读书,不行就教书,地里的活哪是你干的,沈家可是,不能跟村里的人一样,整日里游手好闲,忙活那几块地。” “娘,你……”沈肃真的不知道该说李春花有心机好还是愚蠢好了,“娘以为这么闹一场,会传不出去?只要有这么一场,不管结果如何,错在谁身上,入仕,我不要想了,上官不会录用的。” 当然不是没有办法,不过沈肃就是要绝了李春花的心思,顺便让她愧疚,方便自己日后做点什么,李春花也能拿出脑子来好好想想,不至于被村里人牵着鼻子走,她那些小姐妹跟李春花说的话,还不知道是哪个指使的呢。 李春花这么一听,才知道真的很严重,苦着脸说:“那怎么办?你爹一直希望你能做官,怎么就不行了呢。我去认错,我跟上官解释,法外有情,总会有可能的是不是?” 沈肃摇头:“不可能了。还有,也没有谁会请一个背着不孝名声的教书先生,以后我也教不了书了,哪里都不行,除非我跑到很远的南方或者很远很远的北方。娘以为为什么,村长不趁机跟我说让我继续在村里教书之事?那会儿多好的时候啊,我被冤枉,村长正好拉拢我,再警告村里人不要乱说话,卖我个好,为何没有呢?因为我名声坏了,请了我,反倒是害了村里的娃。” 李春花觉得跟做梦一样,怎么什么都跟想好的不一样呢,怎么就到了这么难走的一步。怎么会这样? “所以娘,我们一道去找我爹吧。来世,投个好胎……”沈肃一本正经忽悠。 “不行。”李春花拒绝了,她早就没脸见沈老了,再加上自己把沈家独子害成这样,自己哪里有颜面去见沈家列祖列宗,“肃儿啊,娘以后都听你的,娘签字画押,你收着,不能叫沈家绝后啊,要是沈家在我手里绝后,娘死后要下地狱的啊……肃儿娘知道错了……” 她很快起来,从桌上翻出纸笔,憋了半天写了日后全听沈肃的,说沈肃非常孝顺,她为娘觉得欣慰,但她本人见识浅薄,还有疯病,生怕自己胡言乱语带累儿子,所以写下这个作为证据,请日后自己疯了,有个见证。 李春花当年为讨好沈老学过那么几个字,写起来乱七八糟,总算是写出来了,也不怕疼,咬破手指就按了指印。沈肃被硬塞了,瞥眼瞧见,实在可笑,李春花为了活,连自己得疯病这种话也能说出来。虽然真有什么事没什么大用,但起码能震慑一二。 “等出去浪,咱寻村长做个见证。”李春花建议说,她是生怕沈肃不信。 沈肃点头:“我在顶上留了缺口,但如今,我已无力气爬上去,娘也上不去……只得,等人来救……” 一听是这样,李春花跌坐在地,默默抹起眼泪来。 第13章 13 “先生。”一个小小的敲门声落在门上,喊声也嫩嫩的。 这会儿李春花和沈肃都已经晕乎乎的了,不想李春花耳朵却是尖得很,那么一点点声儿被她听个正着,立马用最大声喊说:“在,在的……快来人,救……救命……” 她以为自己嗓门大着呢,但其实落在旁人耳朵里也就是那么哼哼了一声。 “先生?”嫩嫩的声音等了一会儿,又小小地敲了下门,要不是夜深,这声也就被盖过去了。 “在的,在的……在的……”李春花快急死了,挪动着身子艰难往门口爬。 那个嫩嫩的声音疑惑地说了句:“先生不在家吗?” 然后就哒哒地跑到了院子里,本来就小的脚步声更是越来越小了。 “别走啊,在的,有人在的。”李春花声嘶力竭,但那微弱脚步声偏偏在院子里转悠,就是不进屋,而且听着越来越远了。李春花要急疯,赶紧往回爬,扑倒过去,急切摇晃晕乎过去的沈肃,“肃儿,肃儿,快醒醒,有人来了,有人来救我们了……肃儿,肃儿……” 沈肃被晃得脑袋疼,好歹是不困得厉害,勉强撑开了眼皮。李春花见了眼睛一亮,激动得不行,又开始晃悠沈肃:“肃儿,你快……快,我们一起喊,声儿就大了,有人来了……我们有救了……” “先生?” 那个嫩嫩的声音许是听到了屋里的动静,于是又蹬蹬蹬地跑回来,小小地拍了拍门问说,“先生在里面吗?”等了会儿又问说,“先生不在吗?” 像是在自问自答似的。 “在。”沈肃和李春花异口同声。 幸好这回那个嫩嫩的声音听见了,又拍了拍门说:“先生,你快出来,跟我去一个地方。” 李春花喑哑着嗓子说:“好孩子,快帮春花nǎinǎi开个门,锁就在门上头,你快找找,春花nǎinǎi被锁里头了,出不去。等春花nǎinǎi出去了,给你做糖水喝。” 门口小孩儿认真想了想,nǎi声nǎi气说:“不行,我是来找先生的。豆腐叔说,让我来找先生,找到先生,豆腐叔给我工钱的。我有工钱,不要糖水。” 李春花急了:“春花nǎinǎi给你工钱。” “不行,豆腐叔先找的我,我要做完。春花nǎinǎi,等我做完了,再帮你吧。”小孩儿煞有介事,一板一眼实在认真,说着,还认真问了句,“先生还在吗?” 沈肃觉得好笑,也就笑出了声,虚弱说:“在的。小孩儿,你搬个凳子,帮先生把门上头的锁打开,先生就能跟你去见豆腐叔了。” 小孩儿点了点头,也不管屋里看不见,想了想又说:“春花nǎinǎi,我打开门,你也能出来,那你工钱能给我吗?”大概是觉得这样要工钱过分了点,赶紧又找补一句说,“工钱没有的话,糖水也行。” 李春花这会儿就怕小孩儿走人,忙说:“有的,有的。” 小孩儿蹬蹬跑出去,哼哧哼哧搬了凳子过来,短手短脚的,好不容易爬上凳子,掂起脚,伸手去够门锁,试了好几回,总算是把门打开了。又哼哧哼哧下来,拉开门,卧房里一股热浪还有烟雾涌出来,小孩儿探头问说:“先生?” 沈肃说:“你让豆腐叔过来。” 小孩儿一心扑在工钱上:“那豆腐叔的工钱我可以拿了吗?” 沈肃点头:“可以了。” 小孩儿高兴了,他一溜跑出去,白落梅也就在院落外头的等着,见小孩儿过去了,细细询问说:“先生怎么样了?” “先生跟春花nǎinǎi都躺在地上,看着不太好,是不是要去请个大夫?”小孩儿眼睛亮亮的,“这我也能去,我就要一文钱的工钱。” 白落梅呼噜了一把小孩儿的脑袋:“不用请大夫,你跟着豆腐叔,一会儿帮忙,豆腐叔给你加工钱。” 小孩儿觉得也行,狠狠点头。 两人在外头又站了会儿,白落梅才拉着小孩儿进去,跟李春花打过招呼,先帮着把李春花扶出去,安排在她自己的卧房里,给喂了点水:“夫人要是不舒服,就喊我,或是这小鬼头。” 李春花折腾这么一通也是心力jiāo瘁,幸好有惊无险,这会儿通了风,整个人稍稍缓了过来,听白落梅这么说就摆了摆手:“我无甚大事,劳烦你帮着看看肃儿,要是有事,好早些请大夫才好。” “夫人放心。”白落梅点头,搬了把躺椅过来,再抱了床被子,折叠着铺好在躺椅上,喊小孩儿去躺椅上睡,“你今晚睡这儿,帮着照顾春花nǎinǎi,你行吗?” 小孩儿点头:“行。” 白落梅满意了,退出去关上门,去院的井里打了一桶水,回沈肃卧房把木炭都熄了,也不跟沈肃搭话,把人从地上扯起来,扒拉到自己背上,背着往自己家走,那卧房里不收拾起来是没办法睡了。 路上很安静,有各种虫子叫声和蛙鸣。月光亮堂,明明是两个人,却在地上勾勒出一个壮硕的大胖子。 沈肃忽然笑出声,说话声儿带着讨好:“生气了?” 白落梅反问:“我不该生气?” “该啊。”沈肃理直气壮,“不然你揍我一顿消消气。” 白落梅倒是想,咬了咬牙,也就是就着背人的姿势在沈肃屁股上不轻不重地掐了一把解解气。沈肃呵呵地笑,嘴上嚷着痒,就差在他背上打滚了。白落梅愣是使了把力气,才把人在自己背上固定住 等沈肃消停,白落梅问他:“何必呢?” 何必呢?明明有更好的解决方式,却选了这种豁出命去的法子。何必闹这么大一通,也就只问李春花要了一份没啥大用的字据? 白落梅咬牙说:“你不怕我晚到一步,你就没命了?或是我早到了,你没拿到字据,白折腾一回?若不是我机灵,找小孩儿过去敲门,你娘那心思,定是要怀疑的,你就没想过?” “怕啊。” 沈肃拍了拍白落梅肩膀,“可那是我娘,再怎么样都是我娘,我能怎么办?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我爹用了一辈子,得出结论,不与她一般见识。可我是儿子,她要什么,我都要给,即便是告官,我也赢不了。黑豆腐,真遇上事,那字据没用,我知道。但我娘要面子,承认自己疯病这一点,起码能消停会儿,我喘口气。” “哼。”白落梅哼了声,“jiāo代遗言倒是跟真的似的,你没看村长还有那几家的,被吓到一愣一愣的,也算是痛快了。” 沈肃呵呵地笑:“我想着,要是不幸真死了,我的东西都给你。” “呸呸呸。多大的人了,还说这不吉利的话。” “子不语,怪力乱神。你这是圣贤书没读够,多读几本,就不会信这些有的没的。”沈肃取笑他。 后半路倒是聊得痛快了。 第14章 14 未免夜长梦多,第二日,沈肃给李春花留了二十两银子,就收拾东西搬到了镇上。先头十五亩地急着出手,一亩地卖了二十两银子,一共是三百两。沈肃与李春花说好,每月会给她一两银子,还有二十两是备用的,若是不够,就找人捎信来镇上,正当的,他都会答应。 牙行给沈肃房子虽离主道远了些,但好在安静,正适合沈肃抄书。没错,沈肃来镇上,就给自己寻了份帮人抄书的事来做,一本厚些的书也能得了十来文钱,这还是看在他沈肃的名声上,书斋觉得打出沈肃手抄本应该能让一些学子来买。 安顿好,白落梅跑商之事也提上了日程。 因这,沈肃想起前世白落梅头回跑商回来晚了几日,王三婶还出来抢过白落梅在白村的房子,后来是白落梅平安回来,把王三婶一家好生揍了一顿,这才拿回房子。不过白落梅名声也坏了,白落梅乐得高兴,彻底断了王三婶这门亲。后来三叔公借题发挥,诬赖白落梅不敬长辈、不孝,还害了镇上江家闺女xìng命,总之就是胡搅蛮缠,愣是让他不得回村祭拜父母亲……虽然白落梅后来做了皇商,白村态度彻底反转,到底是让白落梅神伤了好一阵。 想起这事,沈肃喊了白落梅,认真说:“黑豆腐,你在白村那房子的地契给我,我帮你收着。” 白落梅点头,回头就把地契给沈肃了。沈肃还觉不放心,到刘家村使了些银钱,寻里正开了个证明,证明说万一白落梅意外身亡,那么他的房子、地还有银钱以及家里一应东西全留给沈肃。 他们这地方,村里设村长,每三个临近村会有一个里正。这里正选的是三个村里最德高望重的,故而权利大得很,里正认下的事,没人会有异义。 从里正那回来,沈肃把另一份证明塞给了白落梅,跟白落梅的内容差不多,就是身故后托付之人换了换,还多加了一句每月给李春花一两银子,给李春花养老送终。 “你不用给我。”白落梅不要。 沈肃瞪人。 白落梅立马改口,好生将证明收了。 两人一回到镇上,白落梅就被江家的人请走了,要商量跑商事宜,虽然江家答应带上白落梅,但也不是白带的,白落梅要帮着做事,到了那边可以顺些东西回来卖卖。沈肃回了住处,开始抄书,他字好,写得又快,但一本薄书也要四五日才能抄完。只沈肃不愿做先生抢镇上其他先生饭碗,目前只能先做的,日后再谋后路。 左右抄了两页,就有一个声音脆脆的姑娘叫门:“沈肃在不在?” “不是说叫定安吗?”这个声音软软的,倒是好听。 “小姐放心吧,我找人打听过了,是叫沈肃,是个教书先生,来镇上后帮书斋抄书赚银钱勒。”那个脆脆的声音略微得意地说了。 外头明显是两个姑娘。 沈肃手上不停,也没理会,自顾自继续抄书,这会儿上门的,沈肃直觉是找麻烦的,他就趁着人进来这会儿贪个清静,多抄几个字也好。 “小姐,是不是没人呀?” “不会的,白落梅刚说了,他跟沈肃分开的时候,沈肃说要回去抄书。不然,你爬进去看看?”那小姐忍不住建议说。 院里沈肃一听这姑娘提到白落梅,结合前世,也就猜到来人是江若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9 章 ,也就是江西腊的女儿,那个最后听说死了的江家千金。沈肃觉得麻烦,江若雪为何会来找自己?前世可没这事。 “这不好吧?”院子外头,丫头有点担心。 “让你去就去,这么多话。” 那小姐推了丫头一把,丫头踉跄着撞到门上,然后门就开了,院子里空dàngdàng的,绕着围墙种了不少竹子,还有一个小亭子,沈肃低着头专心抄书。日头斜着,光落在地上,能风吹竹叶沙沙作响,瞧着就像是画本里才情横溢的公子活过来似的。 于是,那丫头彻底傻了。 还在院外头的小姐看着自己丫头跟傻了似的,担心又害怕说:“果子,怎么……怎么了?有不干净的东西?” “小姐,不是。”叫果子的姑娘摇头,小碎步跑出去,羞赧地小声说,“小姐,沈先生在抄书呢,就在亭子里。” “在不就好了。”说着话,那小姐气势十足地进了院子,瞧见这般如画的景,如画的人,气势瞬间泄了一半,可一想到白落梅,咬咬牙还是昂着脑袋挑衅说,“可是沈肃沈先生,我是江若雪,我爹是江西腊。” “江姑娘。”沈肃搁下笔,看向江若雪,不卑不亢的,但也很疏离。 江若雪管不着沈肃态度,自顾自施施然过去落座,姿态端得高高的:“听说沈先生与白落梅关系好,家里的银钱都不分两家,是也不是?” 沈肃说:“江姑娘,有话不妨直说。” 江若雪抿了下唇,直直看着沈肃说:“沈先生,我爹有意要我嫁给白落梅,但听说白落梅与你过分亲近,他也担忧你太过,反倒成了我与他亲事的阻隔……按说你堂堂男子,却扯着白落梅不放,岂不是难看?我见沈先生也有手有脚,能赚银钱,不像是那好逸恶劳之人,养活自己是没问题的,不会抄书毕竟辛苦,也赚不了多少,想开白落梅也不得宽心,这样如何,我给沈先生在镇上寻个先生的工做做,轻松些,也能多得些银钱,多少能存下点,日后娶亲也有本钱……届时若还缺的,我江家也可以帮着补上……” 这话说得实在不客气,好一出下马威。 沈肃说:“江姑娘若为你与黑豆腐亲事来寻我,怕是多此一举了。我虽与黑豆腐亲厚,但也不至于成为你与他亲事之阻碍,正如江姑娘所言,在下乃男子,江姑娘今日之举岂不是古怪。不过江姑娘既然来了,在下也说清楚为好,免得江姑娘忧心:若是黑豆腐心悦,在下自然乐见黑豆腐与江姑娘这桩亲事。还有一事,江姑娘毕竟是未出阁的姑娘,又及谈婚论嫁,江姑娘还是注意些,多带些下人或是丫头,总比偷着来好,未免落人口舌。” “我爹可是要白落梅入赘的,你不管?”江若雪急了,赶紧下了剂猛料。 沈肃皱眉,但还是摇头说:“若黑豆腐答应,是否入赘,那是黑豆腐应下的,旁人有何可置喙之处?” 江若雪简直要气死,怎么跟她想得不一样呢。不是说这人跟白落梅好的恨不得穿一条裤子,听说白落梅入赘,竟然是这般反应。这么想她也就这般问了:“不是说你与白落梅好得不行,白落梅可是他白家独苗,他要入赘,你竟然不劝劝,你良心能安?” “江姑娘……”沈肃觉得好笑,他算是明白了,这位恐怕是不愿意答应这亲事,但不能明着反抗自己父亲,所以才想着从自己这入手,让自己出头去反对,这样她能达成所愿,也成全了她不与自己父亲对上的心思。 “我虽与黑豆腐是亲厚,但他亲事也要他自己做主的。” 江若雪试探说:“若是我与白落梅成亲了,他就要事事想着我,赚了银钱也要给我,即便是你有事找他,也不能了,这都没关系?” “自然当是如此。”沈肃点头。 果子那丫头在边上看着也是着急,走威胁的怎么不行呢?镇上那些先生最不喜好好男儿入赘富商之家,丢男人的脸,怎么到了身沈肃这就支持了呢? “小姐?” 江若雪看着沈肃一派淡定模样,也是没了办法。想了想干脆拿出一袋银子放到沈肃面前说:“沈先生,明人不说暗话,我这有一件事想沈先生去做,这袋银子,是给沈先生的酬劳,事成之后,还有重谢。” 沈肃老神在在:“江姑娘,我不过一个抄书的,实在帮不上江姑娘什么。何况我与江姑娘今日初见,当不得江姑娘信任,托付这般重要之事。” 说着把银袋推了回去。 果子丫头着急说:“沈先生怎么不听听是何事?定不会叫先生为难。” 江若雪示意果子闭嘴,她是商户之女也知道“买卖”总要双方各取所需才行,否则买卖成不了,开门见山说:“沈先生,此事也关白落梅前途。白落梅想跟着我爹跑商,此事若是处理不好,白落梅可就没了门路,要从商可不是那么容易之事。沈先生当真考虑听听看,我要求的是何事?” “江姑娘,请说。”沈肃说。 果子和江若雪喜形于色,江若雪说:“我要求沈先生彻底断了我爹撮合我与白落梅的心思。” 第15章 15 沈肃很肯定江若雪前世是死了的,大概也就月余之后,而且谣传说是被白落梅害死的,但奇怪的是就三叔公借题发挥,将人彻底赶出白村,江西腊竟然还带着白落梅一道跑商。前世这会儿沈肃因着守孝不得下场考试,忧思深重,直到三叔公闹了一场才知道此事,后来白落梅自己说没事,加之被白落梅后来不时送来的银钱宽了心,也就相信无甚大事,于是就真的再没关注过。 这会儿江若雪找上门来,还说的是这种事,怕是内情大了去了,一想起前世白落梅为这么一个姑娘背了黑锅,被白村那群人冷眼诋毁,瞬间怒火中烧。 “江姑娘,明人不说暗话。” 沈肃浑身气势一边,眉眼一挑,眼风带刀,嘴上那么随意一句,愣是吓得江若雪和果子大气都不敢喘。也是,他前世后来可是帝师,连皇帝都敬他三分的人,虽如今长得尚稚嫩,不过若是不特意遮掩气势,还是将人比到尘里去,与江若雪这种小镇商户之女岂止云泥之别。 江若雪慌了,不过一想到自己来的目的,咬着唇挺直脊背,眼睛直直地看向沈肃,硬撑着说:“沈,沈先生……不过是一桩生意,哪里来的暗话?我只问沈先生是否答应。” 却是心神太过惊惧,双手绞着帕子,手指被勒出一道道的白印来。 沈肃盯着她,直把人看的额上冒汗。忽然江若雪觉得身上压力全消,面前沈肃已起身收拾笔墨,嘴上下了逐客令:“即是如此,江姑娘请回。” 江若雪刷得脸都白了。 果子丫头都快急哭了,看看自家小姐又看看冷淡的沈肃,那神情恨不能扑上去抓着沈肃不放,可到底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江若雪没开口,她一个丫头,是不能自作主张的。 江若雪色厉内荏说:“沈先生当真不为白落梅再考虑考虑?我不愿鱼死网破,但……白落梅怕是做不得跑商这营生了。” 沈肃失笑,抬眼看过去也是一脸看涉世未深小姑娘的样子,他干脆搁下收拾好的东西,施施然落座,一副谈心的姿态说:“江姑娘,黑豆腐才学不下于我,不从商,我喜闻乐见。何况镇上你江家确实是最大商户,可也不是没有零散商户,没了你家,黑豆腐可以跟着其他人一道跑商,不过是前路忧患难测,路上忧心些罢了。且你爹怕是不曾与黑豆腐提过亲事,你匆忙而来,想我chā手毁姻缘,实在没道理。彼时你爹问起,我当说从何处得的消息?你一个姑娘,并一个丫头,私下来见,江姑娘不怕流言可畏?” “流言,沈先生大可无需担忧,其他的……”江若雪自信说。 沈肃还是笑,这回已是怀疑她是个傻的了:“流言无需担忧?那便是江姑娘已寻好夫家,但你爹瞧不上或是尚不知,但知晓也是反对的,因而你不曾提过,你还想我出面,最好闹些流言出来,你顺理成章嫁人……最后落得丢人的是我与白落梅,江姑娘,你觉着这样的局面我会答应?” 江若雪被点破,脸上烧得慌,但坚持嘴硬到底:“沈先生慎言,此等毁姑娘清誉之言委实不妥。” “江姑娘既知不妥,烦请离开。” 沈肃觉得烦了,都已点名,寻人帮助,还自作聪明,他懒得应对,“私下会见男子,江姑娘不怕流言,沈某讳莫如深。江姑娘,好走不送!” “沈先生。”果子丫头还想拉人。 沈肃起身就绕着走,未免再被缠上,也不锁门,留江若雪她们主仆在院子里,干脆出门。白落梅之前jiāo代过,他这几日都在江家铺子里帮着整货,登记造册,沈肃干脆就往白落梅说的地方去了。 江家铺子。 沈肃远远站定,白落梅跟着一个管事模样的人,查看一批布料,手上拿着纸笔,时不时记录几笔,额间有一抹褶皱,似是很难的样子。管事态度不好,白落梅一会儿就要陪几次笑脸。这般模样的白落梅,沈肃不曾见过,他见的最多的是进京城站稳脚跟之后的白落梅,总是一身华贵衣裳,面上笑不曾淡过,言谈让人舒服,谈的生意总是很快就能定下来。 “定安,你怎么过来了?”清算完布料,管事先去歇着了,剩下的还要白落梅打理,他直起身子,准备松动松动筋骨,余光扫到沈肃,忙跑过来,“可是出了事?” 沈肃摇头,指了指边上的茶楼说:“有事与你说,可得空?” 白落梅点头,跑回去拉了个人jiāo代几句,让他们先注意着,然后又跑回来带着沈肃进了茶楼,让店家上了壶茶,猛灌了几口,终于松口气问问:“何事?” 沈肃开门见山:“江若雪过来寻我,倒是江西腊有心撮合你和她女儿,也就是江若雪,她希望我能出门,帮你毁了这门亲事。我过来问问你,那江若雪,你可看得上?” “她去找你了?可惹了什么麻烦?”白落梅梅眉头皱得能拧死苍蝇,“我去寻江西腊说,不许他们去扰了你。” “我是问你,觉得江若雪如何?”沈肃也是无奈,会不会听话。 白落梅一头雾水:“不是定安你说,我都不知江西腊还有个女儿,定安觉得我如何去觉得这个江若雪是圆的还是扁的。” 沈肃点头,告诫说:“这个江若雪非良配,她……” 背后说人是非,实在不是沈肃擅长的,但看白落梅一脸认真地看着自己,生怕他到时候见了江若雪,会有了心思。毕竟那江若雪虽说长得一般,但比白村那些姑娘在气度上就远胜一筹,自然看上去也好看不少。想了想,还是说了,“她私下与人有了联系,这才寻我,想让我破坏了江西腊撮合你们的心思,我出面,又牵扯了你,流言定少不了,正趁了她心意,顺势抬出那人,逼江西腊成全。” 砰一声,白落梅猛地站起来一拳砸在桌上,杯盘瑟瑟。 白落梅生气说:“你答应了?你怎能答应,流言对她不好趁了心意,对你便好了?你如今抄书,日后孝期过了,总要去科考,白村就够糟心的了,我想着等赚了银钱,总有让那些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闭嘴的法子……但镇上再起流言,你当如何自处?” “我没答应。” 沈肃仰头看着白落梅,郑重说,“不过白落梅,我不答应不是怕流言,是江若雪居心不良,她想着好处全自己占了,不好全叫我与你担,我不傻不会答应。我过来与你说,是要你想明白,江若雪背后护着人,万一闹出来,江家能扯出来的,舍你其谁?江若雪来寻我,我再来寻你,江家很快就会知道,这会儿,你要做的是想好法子。” 白落梅听说沈肃没答应,马上心放进了肚子里,落座说:“你没答应就好,放心,我不会让江家牵扯到你。” “白落梅。” 沈肃是又气又难过,这人看着听话,但也只听自己决定的,像沈肃担心的,让他顾着点自己,他全然不放在心上。 白落梅一脸无辜,不懂自己干嘛了,这么连名带姓地叫。 沈肃生气,他怕江家马上过来找人,下了剂猛yào说:“我要你保自己,干干净净地保住自己,否则,我就跳出来,说与江若雪私通的是我。” “你喜欢江若雪?” 白落梅很惊讶,他以为沈肃让他保持自己干干净净,是不想流言出来后,他跟沈肃一道跟一个姑娘摆在一起不好看。于是,他纠结了,好声劝说,“这个江若雪不好,她跟人私通呢,你……你别喜欢她……” 沈肃:“……”被气死大概是迟早的事。 第16章 16 沈肃盯着白落梅,神情喜怒难测。 白落梅立马老实闭嘴,满肚子的话全咽回去,身子缩了缩,像只被威胁的委屈小狗崽巴巴地望着沈肃。看着看着,觉得太过风平浪静,忍不住伸出狗爪试探一下:“江若雪真的不好……” “我倒是不知我女儿是如何不好,得了白公子这么大庭广众之下诋毁一句。”江西腊一进茶楼,听这么一耳朵,当即黑脸,冷哼一声,带着十多个人声势浩大地走过来。 沈肃正对着大门,江西腊一进门他就瞧见了,偏生不提醒白落梅,等着白落梅被人抓住背后说人是非的把柄,便似笑非笑地扫过去一个眼风。 白落梅冲沈肃挑了下眉眼,似怒似怪责,无奈太过绵软,无半点威胁。却是起身转向过来的江西腊刹那,一身柔软消散殆尽,稳稳如山,端着笑说:“江老爷,不喊这么一声,可算不得大庭广众。” 茶楼这会儿真没几个人,沈肃他们又坐在靠大门角落,算是隐蔽,因而白落梅说话声便大了些,孰料竟被赶来的江西腊听个正着。 江西腊脸色难看,径自落座,施恩般瞥了沈肃一眼说:“这位是,沈先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0 章 ” “沈肃。”沈肃颔首致意。 江西腊点头,漫不经心说:“听说今年榜眼是沈先生学生,沈先生当真厉害,将咱们镇上的先生都比下去了。可惜我家小子路都还走不稳当,不能拜在沈先生门下……到时,我家小子该启蒙,沈先生这等大人物怕是早就封王拜相,看不上咱们这小小青石镇了。” 话里话外竟是嘲讽,哪里有半点觉得沈肃厉害的意思。 沈肃噙着笑,像是不曾听出来江西腊话中带刺,反倒是极好客地帮着倒了杯茶过去。 白落梅可见不得旁人说沈肃一句不好:“江老爷,来得这般快,怕是有人盯着江姑娘了,即是如此,江若雪先找的定安麻烦,江老爷不会是才得了消息就忘了吧?江老爷心知肚明,却不去找让江姑娘铤而走险之人,来茶楼堵我与定安,岂不是本末倒置。” 江西腊看向白落梅说:“我一向欣赏白公子……” “看出来了。” 白落梅迅速接话,他可不想听到江西腊要把女儿嫁给自己这种话,说出口,就不好办了,拒绝总让人面上不好看。 江西腊眯起了眼睛,偷着一股威胁的味道,坚持把要说的话继续说下去:“至于若雪看上的那个,我江家狗洞都不会让他凑上去。” 沈肃正色说:“江老爷,假使江姑娘清清白白,她与落梅的亲事今日便尚且可谈上一谈,但如今江姑娘是怎么个情况,江老爷凭什么觉得落梅该答应呢?江老爷扪心自问,贵夫人如江姑娘这般,江老爷会娶夫人?何况江姑娘可不是安分在室的,否则她不会做出寻我chā手,制造流言,也要保下她看上之人。” 没等沈肃说完,白落梅就迅速站到了他身后,时刻戒备江西腊带来的人万一一言不合就动手。 江西腊看着沈肃和白落梅的眼神如淬了dú,恨不能见血封喉。 沈肃可不是个怕死的,前世他连皇帝的手板都打过,还怕一个小小青石镇的商户? 他猜到江西腊知晓江若雪与人有了私通,加之得知江西腊有心让江若雪嫁给白落梅,就算准了江西腊会派人跟着江若雪把她私下接触过的人都盯着。自己见过江若雪后,来找白落梅,江西腊肯定马上就会知道。他还肯定江西腊不会怀疑自己是江若雪私通之人。当初白落梅寻机会加入江西腊跑商,江西腊对白落梅还有跟白落梅最亲近的自己绝对会查了个底掉,所以江西腊不至于怀疑自己。 白落梅认真观察了下江西腊带来的这十多个人,看着像是江西腊匆忙而来临时从铺子里叫的,所以武力当是一般,但人多,且沈肃不是能动手的,于是缓下态度对江西腊说:“江老爷,江姑娘的状况绝不是寻个人家能解决的,不说有无人愿意娶江姑娘,江姑娘明显不会答应。只是,江姑娘这般不顾名声奔波,而那沾了江姑娘之人却一直不曾冒头,江老爷当真甘心?此等毫无胆量,畏畏缩缩之人,江老爷觉得日后江姑娘跟着他,能算得上良配?” 江西腊横了白落梅一眼,颇为嫌弃。 就是知道不是良配才不答应,否则你以为你小子真有什么本事能叫我看得上。不过这些想法,没必要都告诉白落梅。 白落梅见有戏,顺杆爬说:“我与定安把江老爷找出那个人,也让江姑娘知道那人真面目,让江姑娘自己放弃,岂不皆大欢喜?” 江西腊虎着脸说:“皆大欢喜?我看未必吧?我女儿可还担着流言,就像沈先生说的,不是清清白白的,可谈不了婆家。” 白落梅抬手搁到沈肃肩上,压了压,不让沈肃翻脸,自己却是沉下脸说:“江老爷,江姑娘种什么因,自然结什么果,与人无尤。” 江西腊面无表情看着一脸严肃的白落梅好一会儿,突然笑了笑,整个人都和蔼起来,他笑说:“落梅啊,你还是太年轻了,做事这般沉不住气可不行。行啦,你与沈先生帮我找到若雪后头躲着的人就好,大恩不言谢。” 沈肃目光凌厉起来,不过他很好地垂下眼,端了茶一口一口地喝,倒是没叫旁人觉出来。江西腊这老狐狸,明显是想要先搞定江若雪私通之人,等事情解决了,白落梅怕也惹来一身腥。沈肃放下茶杯,手指拨弄着杯沿,心里百转千回思量着当如何留一手,以防万一好。 白落梅和江西腊对沈肃内里的波涛汹涌一无所觉。 “在商言商。”白落梅开始谈起了生意,“江老爷,按说我们与江姑娘这事无半点关系,总不好白出力是不是?” 江西腊脸生硬了下,很快笑容满面说:“说的对。五十两,若做得好,事成还有重谢。” 他也不怕沈肃和白落梅跑了,直接掏出银子来,推到白落梅面前,“先收银子,后办事。落梅,我就等你好消息了。” 白落梅收好银子点头:“江老爷,放心。” 江西腊问:“何时动手?” 沈肃抬眼说:“等落梅这次跑商回来,这几日先放出风去,总要让对方被逼几日,否则兔子不急,怎么跳墙。” 白落梅点头:“定安说得对。” 江西腊心思一转,明白是怕事成之后,自己对他们动手,白落梅没了自己这么好的跑商路子,确实聪明,知道抓好处。 “行,那我就等你们消息。” 说着就起身跟他们告辞去继续处理铺子里的事情。没两天要带货出门,事情很多,不能耽搁了。 人一走,白落梅就把刚到手的银子全塞给了沈肃,喜滋滋地说:“你拿着,一会儿我避开江家耳目,找江若雪,说她拜托定安你的事,你答应了,她不是要给你银子做谢礼?我一会儿就把谢礼拿了。” 沈肃看向白落梅,提起银子,你怎么就精明了?之前还是个以为我喜欢江若雪的傻子! 第17章 17 江西腊赵走出茶楼,手底下的人过来低声禀报:“老爷,适才有个人鬼鬼祟祟地在边上转悠,我们怀疑是听到了什么,怕坏了小姐名声,把人先扣下了。” “把人揍一顿,让他老实点。”江西腊回头看了眼还在茶楼里的沈肃和白落梅,马上改口说,“知道是什么人吗?” “说是白村的,见是沈肃和白落梅,所以才多看了几眼。” 江西腊冷笑:“揍一顿,让他知道什么是不该说的,什么是该说的。要是传出什么不好的,直接打死丢山上喂狗。注意别打太狠,日后有用。” 下人点头迅速离开把抓到的人拖到远些的地方,二话不说直接一顿胖揍,直打得他哭爹喊娘,保证闭紧嘴巴,这才警告几句,放了人。 这边动静如何,沈肃和白落梅二人无从得知。江若雪那的银子,白落梅伙同沈肃拿了,沈肃也存了个心眼,跟江若雪约定是搅黄江西腊要撮合她与白落梅的心思,其余的一概不管。江若雪同意了,便立了字据,把这桩生意一条一条写得清楚明白。 次日,白落梅跟着江西腊出发,去北边跑商。 白落梅走了,沈肃开始闭门安心抄书,顺道想想他一直想不通的事。 前世江若雪身故,谣传说与白落梅有关系,往重了说,据说是白落梅失手害了江若雪xìng命,那么为何后来江西腊却把白落梅带再在身边,几乎所有人情都jiāo给他?看江西腊的样子,可不是什么大善人,更不是好为人师之辈。江若雪的死有问题,这毋庸置疑,但江西腊对白落梅的态度就很有问题,沈肃记得白落梅很快就离开了青石镇,去县里了,走得是江西腊的人情。白落梅为何急着离开?为何不澄清呢? 如今线索实在太少,沈肃也想不通。江家那边一直盯着江若雪,也没把那个与她私通的男人找出来。沈肃怀疑,是找不到,还是江家瞒住了。 想得太多,手下正在抄的书,被墨弄脏了,无奈沈肃只得停下,重新抄过。 转眼便是半月过去,这日江西腊和一部分人回到了青石镇,白落梅不在里面。然后很快就传出流言来,说是江家这回出去遇到了劫匪,把货都jiāo出去,他们才幸免于难,有几个不愿意的,当场被劫匪杀了。 江家家大业大,每次跑商都会带上自己养的打手,所以青石镇很多小商户会跟着一起去,寻个保护,这次没回来的人里就有小商户,所以消息传得特别快,不说那些家里有人没回来的如何哭天抢地,觉得天塌了,白村却很快得了白落梅被劫匪杀掉的消息。 然后,王三婶很就找上门来。 “先生,三婶听说你与落梅一道住镇上,想着你们两个男人,也没个人照顾,定是吃不好睡不好,这不从家里攒了些鸡蛋,送过来给你们补补。”王三婶搓了搓粗糙的手,在沈肃面前头回笑得这么真诚。她素来不喜欢沈肃,觉得他占了沈肃太多好处。 沈肃点头,给她倒了杯茶说:“劳三婶惦记,不过我与落梅不在家吃,也用不上这些鸡蛋,三婶拿回去给家里人吃。很快秋收,三叔他们在地里活重,该多吃些好的。” 王三婶手脚迅速地收回装鸡蛋的篮子说:“啊呀,还是先生贴心,知道心疼三叔三婶,不像我家杨小子,整日在外头晃dàng,不知道心疼他爹累坏身子。” 沈肃淡笑,不语。 王三婶也不需要沈肃搭话,自顾自说:“不过,谁让我家就杨小子这么一根独苗,他爷疼得厉害,舍不得他受累。可怜我跟他爹是个没用的,整日在地里刨食,一年下来,能种出全家一口吃的就很满意了。这眼看着杨小子都到了娶亲的年纪,我家那房子你也是看到的,如今住着就挤得很,再多个人就住不开了,莫说以后再生个小的,那真真是……” 沈肃笑笑,端起茶喝了一口,不接话。 王三婶觑了他一眼,心里暗恨沈肃不识相,面上也只能兑着笑脸,极力和蔼说:“先生,是这样的,我家杨小子跟隔壁王村谈了个人家,我们日子也定下了……” “这样啊,届时我一定叫上黑豆腐一道回去给杨子贺喜。”沈肃这回话接得快。 王三婶被噎了下,马上说:“那是,有先生来,杨子肯定高兴。不过……” “三婶放心,礼金一定有,我和黑豆腐都给。若办喜事那天要帮忙,三婶提前说一声,我跟黑豆腐好回去帮一把。”沈肃就像是故意的,再一次打断了王三婶。 “不是礼金的事。”王三婶干脆说,面上也笑不出来了。 沈肃故作不知说:“那我就帮不了三婶了。毕竟我也没成过亲,对办喜事实在不懂,三婶怕是找错人了。至于黑豆腐,他跑商还没回来,三婶要找他,也是不成了。” 王三婶听他说白落梅,眼中瞬间蹦出光来。她哪里不知道沈肃防着她呢,不过不提白落梅可不行,一听白落梅跑商没回来,正中她下怀,马上说:“不是要帮忙,那天帮忙的人都够了。是这样的,落梅不是跟着先生一道住镇上了嘛,我就想着落梅家里那么大的地方也不住人,空着可惜了。杨小子娶亲了,家里住不开,都是亲戚,三婶就想着落梅那房子能不能给杨小子两口子住。大家都是亲戚,要落梅爹娘还在,肯定会答应帮忙,他们最是心善了。” 沈肃拉下脸来。心善?人善被人欺,他们若知道他们走了之后,你们这么欺负黑豆腐,不从坟里跳出来都是好的。 “当初黑豆腐可是与三婶你们分了家的,那房子是黑豆腐的,杨子两口子要住进去不合适。何况黑豆腐爹娘都在白村呢,也不是不回去,不过是回得少罢了。房子给杨子两口子住了,那黑豆腐回去总不能跟杨子两口子挤是吧?更不能跟他爹娘挤了,三婶,你说呢。” 王三婶不高兴了:“房子那么大,两个人能住多少,也不要落梅自己住的那间,就边上给间屋子住就行。” 她想得好,先这么住着,反正白落梅连月的不在家,住进去了整个房子不就是自己的了。要不是直接住进去不太好,村里还有好些人眼红盯着,她才不来这一趟。 沈肃说:“三婶,话不是这么说。黑豆腐怎么说都是个男人,而且长得还好看,住在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再传出些什么,你让黑豆腐以后怎么娶亲?” 王三婶也恼了:“沈肃,说来说去是你沈家想占了落梅的房子。可你别忘了,落梅是我白家人,跟你沈家可无半点关系,何况他上有爷爷在,落梅没了,这房子怎么都到不了你手上。我来找你,也是想着落梅把房子钥匙放你这了,直接把锁撬掉,还要花不少银钱,实在不合算。你捏着钥匙,赖着不还给我们白家,要不要脸?还先生呢!怪不得来镇上,做不得先生了,这德行的先生,谁家敢请!” 沈肃直接把人往门口推,桄榔一声,关上门,就那么站在门口跟王三婶说话,声量可不小,附近住着不少人,平日里都安静着,适才王三婶这么大嗓门,早就有隔壁住着的人跑出来看热闹了,沈肃就是看重这一点,才把人赶出门,站在街上。 “三婶,难不成忘了?落梅早就与你们分家,当初说好,落梅就要一间快塌的破房子,两亩贫田,算是净身出户,家里新盖的大房子归你们,还有十来亩良田也归你们,每年还给你们二两银子,过年过节更是送不少东西过去。如今你见落梅把房子修好了,就要来占了去,还有脸了?” “这人真是不要脸了。” “就是,一看就是尖酸短命的。” “这么恶dú,该天打雷劈勒。” 当初牙行帮沈肃找的住处,边上都是读书人,他们家里人也都很和善,没见过王三婶这么坏的,简直惊为天人。不过,他们甚少说人是非,这会儿也就指点指点,说道几句,实在难听的话,那是一句也说不出来。 王三婶懵了,张嘴要解释。 沈肃立马接着说:“三婶,分家没多久,落梅爹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1 章 去了,你们家还来把落梅家能搬的都搬走了,一文钱都没给人留下,桌椅板凳,床板,还有家里的柴火都没放过,可怜他八九岁的孩子,饿的喝了一肚子水,只能躺在稻草堆里取暖,差点就死了。三婶,你说他也还在,是在,但这样的长辈,凭什么问落梅要东西?不说落梅有好的东西总送过去给他爷,你们现在是要连人住的地方都抢过去,还是不是人!” “对啊,是不是人啊!” “怎么有脸过来!” 王三婶被指点的,都要羞死了。虽然没人认识她,但这么被盯着指指点点,她也受不了。而且她多少有点村里人的难堪,来镇上拘束着,不敢骂回去,声怕得罪了大人物,那就不好了。于是,只能低着头,忍着这些闲言闲语。 “三婶,你快走吧。落梅只有村里那房子里,是他死去爹娘留给他的念想,绝不会给你儿子成亲后一起住的。你儿子、儿媳住着,他一个男人怎么住。” 沈肃说完就回了院里,把王三婶关在了大门外。手还没离开门锁,沈肃脸就黑了下来,王三婶刚说落梅没了,这事,是谁传到村里的?不是什么大日子,秋收又近了,白村人没道理知道镇上才传出来的消息,而且指明白落梅没了。肯定是谁传了话! 第18章 18 王三婶灰溜溜回村。 白杨早就在家等着了,见王三婶脸色很不好,猜着是事情黄了,不过还抱着一点希冀问说:“娘,怎么啦?沈肃不肯把钥匙给你?” 三叔公一听马上虎着个脸说:“房子又不是他的,他凭什么不给钥匙!” 白杨巴巴地看着王三婶。 王三婶摇摇头,哭丧着脸说:“他不肯给钥匙,说是我们已经跟白落梅分家了,不能拿白落梅的东西。他是先生,边上又住着不少人,他几句话,就说得所有人都帮着他,我也说不过他啊……” 三叔公怒了,手拐狠狠敲着地面说:“我是白落梅他爷,谁敢说我没资格要他的房子。别说他死了,就是还活着,我一句话,他也要把房子给我送过来。都死了,房子就要给自家人,不能便宜外人。杨子他爹,不要钥匙,直接砸了,就住进去,我看谁敢赶杨子出来。” 白三叔搓了搓手:“他娘,你听谁说的白落梅那小子死了?别是骗人的,怎么可能死了,沈肃那这么安静。房子别占了,人回来了,白落梅可什么都干得出来有了,要是回来见着杨子再打起来,杨子他媳fù见了,亲家那边知道就太难看了。” 白杨也觉得自家老爹考虑的对,他谈的姑娘王宝玉家在王村是个厉害的,兄弟几个特别能干,家里过得也好。他们家本来看不上白杨,还是白杨死缠烂打,王宝玉点了头,他们家才勉强答应的,说王宝玉嫁过来要住新房,不能挤他们那个房子了,都没地方落脚。 “娘,爹说得对,你从哪里知道的?是不是真的啊?” 王三婶往门口看了看,确定没什么人,这才压低声音说:“之前我撞见白贵从镇上回来,那个被打得惨哟,看着都疼。我当时奇怪,想问问,但白贵没理我。昨儿个,白贵过来跟说我说的,说白落梅跟着镇上江家出去跑商遇到劫匪,被劫匪杀了,回不来了。” “娘,白贵的话你也信?他知道这消息,还不自己去把房子占了,怎么好心跑来告诉你?”白杨明显不太相信。 王三婶睨了白杨一眼说:“那白贵倒是想,不过他之前被打是听见沈肃、白落梅还有镇上江家一些事,然后被江家的人揍了。这事出了,白贵那xìng子,能忍了,但他不能得罪江家啊,但又气不过,怎么都要让沈肃不痛快,所以才把白落梅出事的事告诉我,不想让沈肃占了房子。再说了,那房子白贵占去也不能光明正大住,人没了,要是爹不出面,那是要被村里收回去的,白贵就说不管怎么样,让沈肃不痛快,他就高兴。” 白三叔点头:“确实是白贵的做法。” 白杨兴奋得眼睛都亮了,他说:“爹,既然白落梅是真的不在了,那咱们把房子占了不就好了,沈肃算个什么东西,爷说得对,咱白家的东西轮不到他沈肃来管。” 三叔公赞许点头:“还是杨子明白。” 白三叔也高兴,早就看白落梅一个人住着那么大的房子不高兴了,凭什么,自己养着老的,还要挤在这么小的屋子里。这下好了,再好再大的房子都是自己的,怪只怪白落梅命硬,克死爹娘就算了,这回连自己都克死了。也不知道房子会不会有问题,住进去一定要好好拜拜。 “他娘,你没跟沈肃说白落梅死了的事吧?要是他知道了,你这一去,万一他回来闹,虽然咱们家占着理,但也烦得很。咱们要赶在秋收前把杨子喜事给办了,可没功夫跟沈肃胡闹。” “他爹,放心吧。” 王三婶得意说,“我什么都没说,还说等白落梅回来可以一起住,他整日在屋里读书,哪里能听到风声。我只说去拿钥匙,他定以为我舍不得砸锁头,不想出锁头钱,不会想那么多。” 三叔公训说:“什么叫白落梅那丧门星还回来住?你那张破嘴,说的什么话,再召开不干净的东西,吓着我乖孙。不行,一定要找人来好好把那屋子扫扫,再去找人算个好日子。” 王三婶陪笑:“是,爹教训的是,是我说错了。我嘴笨,不会说话。呸,吐掉,吐掉。” 三叔公发话:“行了,该做事都做事去把锁砸了,屋子要赶紧清理起来,杨子还等着搬过去。” 白三叔,王三婶,还有白杨都点头,分头做事去了。 却说,青石镇上。 沈肃赶走王三婶后,准备回白村一趟,这事太不寻常了,王三婶来得太快了,镇上没人,打听不出来,只能从白村下手。至于白落梅他倒是不担心,前世也有这么一回事,不过回来白落梅回来了,说明是虚惊一场,所以现下可以暂时不管。 沈肃正准备出门,熟料有人不请自来,直接开门进来,还顺手一把关上了大门。 “是你?” 沈肃皱眉,不懂江若雪身边的丫头果子怎么来了。而且这果子丫头也太没规矩了,上次虽然也是不请自入,好歹敲门了,这回竟是直接闯进来。 果子很紧张的样子,竖起食指对着沈肃嘘了声,然后小声说:“沈先生,我们能不能进屋说话,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与先生说。” 沈肃蹙眉:“不妥。果子姑娘你不该一个人过来。” 果子咬了咬唇,面上烧得绯红:“沈先生,我……我初见沈先生,惊为天人!不,不……沈先生你不要误会……” 对上沈肃皱得更紧了的眉头,连忙解释说,“我没有要嫁给沈先生的意思。沈先生是天上的人儿,我一个下人何德何能,不敢宵想沈先生。只是想着,若是有幸能陪先生左右,伺候先生就很感激了。” 沈肃看着果子,神情疏离:“果子姑娘……” “先生。”果子怕听到拒绝的话,不听到,自己还可以假装有个念想,于是赶紧打断他的话说,“我偷听到老爷说白公子无事,只是被老爷留在那边处理事情,多留了几日罢了。外面的消息是老爷传的,老爷还让人把消息传到了白村,说自有人会来抢白公子的东西,到时候老爷就有办法让白公子一无所有,只能依靠江家。到时,白公子不想娶小姐都不行……” 沈肃还是面无表情。 果子看着沈肃,苦笑说:“我没想用此事要求先生带我在身边,我只想着……果子是被主之人,先生不要果子伺候,也是应该的。先生放心,我来此,江家只以为我是为了小姐之事,不会有人起疑。” 她看着沈肃,见他还是不说话,亮亮的眸光暗淡了下去,脑了挠脑袋说,“先生,自己小心,我回去了……” 沈肃还是不说话。 果子等了下,很轻很轻地说了声:“我走了。” 就像来时那样,蹦跳着出去了。只是来时是只欢快的兔子,走的时候是焉掉的兔子。 第19章 19 哼,江西腊倒是好算计。 沈肃算是想明白了,前世白落梅杀了江若雪一事恐怕就是江西腊做的一个局,江若雪的死更是可疑,所以外头流言如何,江西腊还是带着白落梅跑商,把人脉jiāo给了他。不过这世,沈肃可不准备让白落梅背这个黑锅。 江西腊不是想要找出谁是跟江若雪私通之人么,正好了。 沈肃准备了一吊钱,沉甸甸地抱着出门,往白村的方向,等进了白村的地界,估摸着盯着自己的人该回江家报信了。又返身小心回到镇上,准备雇镇上的乞丐们帮着把流言传出去。熟料,偷摸着把整个镇子都逛过来了,也不见几个乞丐,压根不是前世自己在京中所见,离了主道,随处能见着乞丐的境况。沈肃懵了,怎么回事?乞丐呢?怎么会有地方没有乞丐? 前世不曾到过镇上,沈肃却是不知,青石镇虽说是镇,但大多人家也就比村里过得好些,即便是江西腊说是镇上最大的商户,真计较起来,不过是雇了几个人跟着跑商,南北两地的货jiāo换着卖,真说起来实在算不得什么。大家都穷得很,乞丐绝对讨不着什么吃的,又不是灾年,也无流民,哪里来的乞丐? 幸好沈肃不是空读书之人,没乞丐无碍,左右还有赌坊,有赌徒之地,总是缺钱者众,就是要多给些银钱罢了。但赌坊目标太大,沈肃只得窝在小书摊上,愣是在店家瞪人的视线里看了半日的书,等店家关门,眼看着天色暗下来,这次摸到赌坊边,等一个输光的赌徒出来。自然,他还给自己弄了块布巾蒙了脸。 月黑风高,小巷深处。 一个佝偻身子的瘦皮鬼骂骂咧咧地走出来:“我……你娘的,老子就是一时背罢了,竟然不肯借银钱给老子……等老子有钱了,老子要你们都跪到老子面前给老子舔屁股……” 许是想到那场景,瘦皮鬼得意起来,咧开嘴摇头晃脑哼哼起来,“老子屁股想喷喷……老子……” 扑一声,一颗石子砸在了瘦皮鬼后脑勺。瘦皮鬼倏地站定,背佝偻着,探出一颗头,像是被定住般竖起耳朵,一动不敢动。却是,万籁俱寂。瘦皮鬼试探着抬脚迈了一步,左右转了下脑袋,正觉无事要走,后脑勺又是正中一颗石子。 瘦皮鬼怕了,恶狠狠说:“谁?是谁?哪个杀千刀的敢吓唬老子?等老子把你抓出来,要你……要你好看……” 扑又是一声,再次中了瘦皮鬼后脑勺。瘦皮鬼猛地转身,小巷里空dàng,什么也没有。再一颗石子砸中后脑勺,瘦皮鬼转头,没有,又一颗石子,转头,没有,再一颗石子,转头,还是没有……… 瘦皮鬼普通一声跪地,拼命磕头:“菩萨在上,饶命啊……我再也不敢了,不敢了……饶命啊,饶命……” 躲在暗处的沈肃觉得差不多了,砸了五十文钱过去,闷声说:“我要你找几个人帮我传一句话,传得好,这五十文钱就是你的,后续还会再给你五十文钱。” 瘦皮鬼猛地看向小巷口那边的树,瞪着问:“是谁?谁在那装神弄鬼!” 收捡银钱的动作倒是快得很。 沈肃蹙眉,觉得自己大概失策了,赌徒都有些听声儿的本事,即便自己砸石子的手法吓着他了,但一出声就破功。可恨这些赌徒大多不识字,否则哪里要那么麻烦。 “有银钱还不赚!”沈肃怒斥一声。 瘦皮鬼捏着银钱,一步一步往沈肃那边走,嘴上还不忘说话吸引注意:“这么点钱,就想让我帮你办事?是不是太便宜了点。” 特别是想去刚才自己被吓得求爷爷告nǎinǎi的模样,更是恨得不行,一心要把人给抓出来。 沈肃眸光一寒,早知不能善了,掂量了下自己手上剩下的我一块拳头大的石头,瘦皮鬼越走越近,干脆出手,一石头直接让瘦皮鬼闷头倒地,彻底晕过去。等了一会儿,确信瘦皮鬼不是装的,这才从树上下来,过去试探了下瘦皮鬼还活着,拿回银钱就走。至于瘦皮鬼脑袋上血糊糊的,重生回来毕竟没练过手,失手也正常不是。 找赌徒传流言的法子不行,沈肃只得先回去。 回到住的院子,院门口竟然有人,那人看样子正预备要翻墙进去,沈肃几步过去预备大喝一声将人先吓住,竟发现此人熟得很,却是江家的果子丫头。 “你怎会在此?”沈肃两世头回遇见这样的,白日里就防着她再不请自来,大摇大摆进门,走时将远门锁了,这人竟然要翻墙进去,一个姑娘家,简直岂有此理! 果子也是被吓着了,幸而眼疾手快扒住墙头,回头见是沈肃,赧然而笑,眉眼弯弯。被抓个正着,赶紧从墙头下来,规规矩矩站在沈肃面前,笑眯眯地说:“在屋里睡着,忽然醒了,就想来看看先生,我保证就看看,马上回了。谁知道,先生把门锁了。” 那样子倒是先委屈上了。 沈肃虎着脸说:“男女授受不亲,何况夜深,人言可畏,果子姑娘还是赶紧,请回吧。” 果子笑颜灿烂:“我不怕啊。” 沈肃:“……” 闷头开门,关门,一气呵成,愣是将人姑娘关在了外头。想着要把流言传出去,直接进了书房,提笔迅速写了:江家千金江若雪与人私通。 一连数十张。 “先生写得什么?”果子的声音出现在门口。 沈肃抬眼看过去,太过无奈:“你怎么进来的。” “翻墙啊。”果子得意,“可简单了。” “一个好好的姑娘学什么不好,学翻墙……”沈肃搁下笔,实在头疼,想着要说个什么,让果子放弃自己才好。定亲了?可人姑娘不需要自己娶,只想跟着伺候。今世,沈肃还没如前世成为勋贵,已然遭遇前世被皇帝塞姑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2 章 的烦恼了。 果子笑嘻嘻地说:“翻墙一点都不难……小姐……” 可疑停顿,对上沈肃视线,果子却是迅速自然继续说,“老爷不让小姐出门,小姐就是这么出来的,我和小姐翻墙都翻得可好了。” 沈肃知道果子适才要说的绝不是这个,小姐……是不是说江若雪经常翻墙出去私会谁呢?还有果子一个姑娘出现在自己院门前,这里有些偏,一个姑娘胆子太大了!如果有人陪呢?沈肃觉得自己发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果子趁着沈肃沉思,蹦跳着过来说:“先生在写什么,果子帮忙研磨啊。” 沈肃把纸张摊在探头过来的果子面前说:“你不识字?” 果子摇头:“不识字呢。果子很小就被卖到江家了,下人怎么会有机会识字?对了,先生教我好不好?我可以jiāo束,这个我知道,读书,要给先生束的。” 沈肃觉得有点烦,收回纸张,继续写,头也不抬说:“你该走了。” 果子不肯,继续叽叽喳喳的:“那先生告诉我,先生这么晚了,写这个做什么?” 沈肃抬眼看她:“你家老爷和小姐,不是请我帮忙吗?这就是,一会儿把这些张贴出去,你家小姐所求,自然得偿所愿。” “真的。” 果子对沈肃简直深信不疑,如珍宝般捧起那些写好的,一双眼睛亮亮的,“先生,真厉害。写几个字,就能帮到小姐。等先生,写好了,我帮先生吧。” 沈肃看着果子,忽然觉得……良心发现?反正不要太舒服,干脆一把抓过,把果子捧着的纸张全拿回来,跟她说了句惊天秘密:“你走吧!我不会收下你,我不喜欢姑娘。” 果子直接被吓傻了。 第20章 20 沈肃说:“我不喜欢姑娘。” 咣啷一声,屋外,抬脚正准备进门的白落梅听个正着,“激动”地一脚踹到了门上,然后站不稳,bia叽一声“五体投地”。沈肃和再次被吓到的果子在第一声响时齐刷刷看过来,恰好将白落梅扑地看个正着。 沈肃心情有些微妙,却是八风不动,就那么看着白落梅,看着倒是唬人。 白落梅自然起身,掸了掸衣服,光明正大打量了果子一眼然后冲沈肃示意,一本正经说:“给你们一刻钟……”转身yù走,没忍住回头叮嘱,“天色不早了,孤男寡女的不太好,就半刻钟。” 说完一个人默默去院子里蹲守,才蹲下去,没等摆好姿势,想想屋里你姑娘看着着实生猛,要是她对沈肃动手动脚,岂不是平白被占了便宜。越想越是担忧,白落梅赶紧放轻脚步蹲到窗口,听墙角去了。 屋里太安静,果子觉得难受,舔了舔嘴唇问说:“先生说不喜欢姑娘,那喜欢……先生是因为……是白公子吗?” 沈肃皱眉看过去。 果子忙摇手,一张小脸煞白,太过慌乱,变得语无lún次,她说:“我不是……我不会说出去的,只是先生与白公子实在亲厚,我以为……先生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最后无力地张了张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沈肃耳力很好,面前果子混乱不堪,他耳朵里还是听到窗外头蹲着的那个声响,他知道是白落梅,然后莫名心悸。 果子看着沈肃,可沈肃看向自己却目光空然,她就觉得很难过,冲沈肃匆匆鞠躬,仓惶而逃,只仓促扔下一句:“先生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 出门见着白落梅,没忍住狠狠瞪了他一眼。 白落梅微微一笑,施施然绕到门口,进门顺手关上了门,盯着沈肃,严肃说:“解释?” 沈肃头也不抬,写自己的字,云淡风轻说:“骗她的。她是江若虚身边伺候的下人,我怀疑她接近我另有所图。” 白落梅紧张了:“她想做什么?” “不知道。不过她来得频繁,以免麻烦,想了个拒绝的法子。”沈肃说完,顺势收笔,将写好的纸张放到一起,递给白落梅,“我发现一点,江若雪私通之人许就住这附近。毕竟胆子多大的姑娘,这会儿到底夜深,一个人出门不太可信,恐怕江若雪就在附近,没想到我会这时辰回来,怕被我撞见不好解释,因为让果子过来缠住我。” 白落梅点头:“确实。” 见白落梅信了,沈肃把写好的一叠纸给他,把这两日青石镇的发生之事一并说了:“此案跑商,江西腊果然提前回来,将你留在外头。他一回来就对外传了消息,说你遭遇劫匪,被劫匪杀了。白村怕也特意传了消息过去。白日里,王三婶来镇上寻我要你房子的钥匙,说是白杨成亲,他们那屋子住不下,左右你如今住镇上,不回白村,干脆住到你那去。倒是没透露你被劫匪杀了一事,估摸着怕我知晓你死了,再折腾出什么变故。” 白落梅越听脸色越黑,恨恨说:“当真是好大的脸,不行,我连夜赶回去,他们这般脸皮厚的,没拿着钥匙,指不定就砸门进去了。左右是笃定了我不会回来,也就寻不得他们麻烦。” “不行。” 沈肃一口回绝,“你走时便说好,你偷着提前回来,你这会儿自己冒出来,打乱计划,徒生事端。你拿着那叠纸,趁夜色张贴出去,至于白村,我回去一趟,三叔公毕竟是你长辈,你若对上,讨不着好,而我姓沈,三叔公管不着我。” 白落梅不答应:“你打不过白杨。” “君子动口不动手。” “他们都是小人……” 沈肃还是摇头:“你放心,我带上我娘,她不会甘心白白看着你的东西被三叔公他们抢占了去。三叔公,还有你三叔、白杨,他们不会跟我娘动手,王三婶吵不过我娘。” 白落梅笑了:“也是。沈夫人吵架在白村那是难逢敌手。” 沈肃笑了笑,实在谈不上高兴。 “刚那姑娘,她是江家下人,此番见过我,若是回去与江若雪或是江西腊说了,恐怕要坏事。”白落梅忽然想到,忍不住担心。 沈肃说:“若她说了,你就顺势说担心家里提早回了,本就是江西腊不占理,他不会说你什么,还会解释之前说你被劫匪杀了是误传。若她没说,刚好,趁着你不在青石镇,把流言传出去,到时传得有鼻子有眼,想牵扯到你身上也牵扯不过去。” 白落梅想了想,没想到有什么遗漏的,干脆走一步看一步,揣上纸张,趁着夜色出去张贴。沈肃跟着一道过去,早些贴完,以防万一。 一拉开院门,果子正蹲在门槛上,听到声响,仰头看过来去,可怜巴巴的,像被主人丢掉的小狗,她吸了吸鼻子说:“先生要去张贴文章,是帮小姐,我留下来帮忙。” 沈肃觉得自己大概有点坏,蹲跟前的毕竟是个小姑娘:“我与黑豆腐二人贴这些绰绰有余,果子姑娘还是早些回去,毕竟夜深,一个姑娘在外头实在不安全。” “我不缠着先生,只想帮先生忙。”果子睁着杏眼,脸上还带着稚气,却自有固执。 沈肃皱眉:“不用了,果子姑娘请回吧。” 说完不去看她,喊了白落梅一声,快步走进夜色之中。 白落梅看沈肃情绪不高,手掌压在了他肩膀上,很有力量。他知道沈肃不愿果子帮忙,是怕她日后知晓关于江若雪的流言是她亲手贴出去的,定会怪责自己。沈肃到底不是那等能硬下心肠,利用旁人之人,特别是那叫果子的,暂时对沈肃都透着好意。沈肃会出手对付之人,皆是对他或自己心怀不鬼之人。 “从前,我时常忧心,倘若我不在,你会受人欺侮;近来,我又担忧,你心怀怨恨,失了平和。这会儿,我才觉宽慰,定安到底还是定安,不偏不倚,也不懦弱无为。我想沈老真厉害,定安若是为官,定是能为天下请命,不会为世间污浊迷眼。” 沈肃沉默。他想说:“黑豆腐,这不值得欢喜,这是踩着你前世的命换来的,而我也不是你看到的模样,但凡果子有一点不对,我也已然想好了千万种对付之法。我没有平和,只是……” 第21章 21 不过一夜,青石镇流言再起,每个说的人眼中都含带着隐秘的精光,暧昧又意味深长,好像他们亲眼见过似的。 “听说了吗?江家小姐跟人私通了?” “听说了,听说了,镇上都贴满了,还有谁不知道这事。” “我听说,江家小姐不止跟人私通,还有了。” “真的假的?这女人太不要脸了,伤风败俗,这是要浸猪笼的。” “不止呢,我还听说,江家小姐不愿意说出私通之人是谁,江老爷准备偷偷把女儿嫁出去,反正不会让那私通之人娶自己女儿。” “啧啧,这哪家愿意哟。” “这你就不知道了,消息一传出来,好多人跑到江家求亲呢。江家那么有钱,娶了江家女儿,日后躺着不干活都有的吃穿。” 江家。 江西腊气得砸坏了一套茶具,脸红脖子粗地指着管事说:“给我查,是谁,到底是谁把消息传出去,我要他不得好死。门口那些恶心的无赖,谁再敢来,一律打出去,打死人老爷我担着。” 刚打走一波上赶着来要娶江若雪的流氓、无赖、明明是贪他江家的家产,还摆出一副愿意娶他女儿他应该感恩戴德的模样,做他娘的白日梦! 管事也是快被难死了,把人赶走好说,但要查,从哪查起,好歹有个头绪才好下手啊:“老爷,府上没几个知道小姐这事,他们也闹不出这般动静啊。会不会是哪里露了风声?” 江西腊马上就想到了沈肃,不过昨日盯着他的人回来说他回白村了,应该不是他。白落梅死在劫匪刀下的消息应该绊住了他才对。 管事见江西腊迟迟不说话,只得开口问说:“老爷,会不会是沈肃那边?” “再让人去沈肃院子盯着,人一回来就报上来。”江西腊眼中闪过狠戾,要真是沈肃,他不介意往县官那里多走动走动。 管事应了,赶紧下去安排人手,镇上贴的到处都是的纸也要安排人去收回来,至于那些已经传开来的流言委实没什么办法。说闲话的人太多,就算报官,也抓不过来。何况那官还巴不得江家报官,好从江家“抢”钱。 江西腊按了按头,气得他头也痛,肝也痛。 “爹。” 江若雪听到消息也过来了,一心只想江西腊帮着把流言压下去。她不过是想出去逛逛,却得了一群人指指点点、白眼,还有人往她身上吐口水。让果子去一打听,看果子一脸惨白的回来,再听她一说,觉得天都塌了。 “爹,到底是谁传的,爹你要帮我把流言压下去,这样下午女儿怎么做人啊。”她没进门就听到江西腊跟管事的对话,只听到说要找传流言之人,完全没提要把流言平息下去。 江西腊气得想揍她一顿,可到底是老妻去了之后,自己捧在手心里的女儿,再气也舍不得打骂:“你现在知道怕了?那个人是谁,你还不说?” 江若雪就知道哭,偏偏不肯开口。 果子也哇一声哭了出来:“小姐,你就说吧。再不说,小姐的亲事要怎么办?外面那些人说得太难听了!小姐……” 她知道流言的时候马上就想到了沈先生的东西,她也跑去看了,确实是沈先生写的,她觉得很难过,不知道该帮谁好。她不能供出沈先生,一旦供出来,沈先生肯定会……她不知道老爷会对沈先生怎么样,但肯定会不好,很不好! 何况要是老爷知道她晚上去见沈先生,肯定会问起为何那么晚自己还出去,肯定会想到小姐私会男人,自己撑不住会说出那个人的。她觉得不然江若雪说出那人,算不得老爷就答应了这门亲事也不一定。 江若雪摇头,泪眼婆娑的,还是不肯说。 江西腊咬牙切齿说:“你帮着那畜生有什么用!坏了名声的是你,他看着你被所有人指指点点,都不出头上门求亲,你以为他是真喜欢你?我江家怎么会出了你这么个傻子!” “爹……” “别叫我爹!这种没胆子得畜生、孬种,你大可瞒着,他不要想娶你!有种他就带着你私奔,否则不要想!但凡他之前有一点骨气,上门求我要娶你,我都有可能答应,如今不要想!”江西腊一拍桌子,痛斥说,“你要是跟了他,就给我滚,不要回来,我江家就当没你这个女儿。” 江若雪咬着唇,泫然yù求,简直是我见犹怜。 江西腊狠狠心,瞥过眼去冷声说:“或是,你准备一下,我让人传出消息,说跟你没跟人私通,是跟白落梅定了亲。等白落梅回来,就把你们两个的事办了。” “女儿不要。”江若雪绝口拒绝。 果子心里咯噔了一下,沈先生分明说不喜欢姑娘,也没否认喜欢白落梅,那就是喜欢白落梅了。可听老爷的意思,白落梅要娶小姐?不行,白落梅是在骗沈先生!她要告诉沈先生才好。 江西腊黑脸:“那你就是选那个畜生?” 江若雪不回答,看样子是了。江西腊觉得头晕眼花,扶着头,气得气都喘不顺了,狠狠拂袖而去,不再管哭哭啼啼的女儿。 果子看了眼离开的江西腊,着急得也快哭了:“小姐,咱们怎么办啊?我……我去找姑爷,让姑爷上门求亲,老爷对小姐最好,到时小姐再求求老爷,老爷肯定回答应的。” 她就怕姑爷不答应啊。 江若雪摇头,委屈说:“他说他不想外人觉得他贪图江家银钱,要等高中才上门求亲。他最怕别人说闲话,肯定不会答应的。” “小姐啊。” 果子也是越来越觉得那人像江西腊说得不是个良人,加之担忧管事那边查出沈肃来,更气那人不是个男人,语气也就不太好了,“如今小姐背上与人私通的名声,哪里还能顾虑那么多?左右是早晚的事,姑爷怎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3 章 心让小姐背着骂名,等他高中?何况我听说姑爷都连着考了好几年了,如今也秀才都不是,等高中,要等到什么时候?” 啪! 江若雪直接甩了一巴掌过去,美目瞪圆:“姑爷也是你这下人能指摘的?给我滚。” 果子红了眼睛,在江若雪得瞪视跑了。跑到后院,从后门出去,直接就跑去找沈肃,边跑边抹泪,她要赶紧跟沈肃通风报信。等果子快跑到沈肃住的院子,被白落梅捂住嘴,一把拉到一条巷道里去了。 白落梅在她耳边嘘了一声:“是我,白落梅。” 果子立马不挣扎了,吓坏的心跳也慢慢稳起来。 白落梅带着果子拐进了临了两条路的一处无人院落,这才放开人。正见着果子半边脸上肿着个巴掌印,眼泪被她在脸上抹得乱七八糟,看上去实在可怜。 “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会儿过来,要不是我一直盯着,你这会儿该被抓个正着!江家派了人盯着定安的院子,你没听听消息。” 果子盯着白落梅虎视眈眈:“我找沈先生,你也不是好人,我不跟你说话。” “不行。”白落梅回头看了屋里一眼,确定没动静,压低声音说,“你个小丫头,看上定安了吧?” 果子脸色可疑地红了。 白落梅立马眯眼胡扯说:“定安不会看上你的。定安早就定亲了,那可是京城的大人物,日后定安可是要去京里的,你要是跟着定安,京里的沈夫人不高兴了,她爹可是朝中大官,届时给定安使绊子,你拿什么赔?” 果子才不信:“你骗人……先生说,说他不喜欢姑娘……我想过了,先生不喜欢姑娘,那可是断子绝孙的,肯定不行,我也不要先生什么……我愿意帮先生生孩子……” 白落梅觉得手好痒,他想诉诸暴力,打一个喜欢定安,要给定安生孩子的姑娘。 果子想了想,不放心瞪了白落梅一眼:“先生既然喜欢你,你就要对先生好,不能……不能勾三搭四,还答应老爷要娶小姐……你这样,我要告诉先生了。” 白落梅觉得果子大概脑子不太好,试探了句说:“定安跟你说他不喜欢姑娘,你没觉得什么?” 果子怒了:“你竟敢这样想先生!你是不是要欺负先生?我不会答应的,我要告诉先生去!” 白落梅一把拉住人,冲她嘘了声:“我不会看不上定安,我是说你!定安不喜欢姑娘,你……” “这有什么,先生自有先生的道理。”果子一脸理所当然,“先生这样好看的人,定是与一般人不同的,这才是先生啊。” 白落梅:“……”姑娘,你确定没有走火入魔? 果子那一声要告诉先生,成功闹醒了沈肃,等沈肃随时收拾一把出来,正见着白落梅一脸麻木,果子一脸警惕,相互看着。 沈肃狐疑问:“果子姑娘怎会在此?” 果子脸上飞红,张牙舞爪的模样瞬间温顺,就跟变脸似的,微微笑说:“先生,我听到老爷怀疑是先生传的流言,让管事找人来盯着先生,实在不放心,所以来看看先生。还有,老爷说要传出消息,与小姐私通之人是白公子,到时让白公子娶了小姐……” 沈肃扫了白落梅一眼,白落梅会意,问果子说:“你这么出来报信,不会是假消息吧?你伺候江若雪可不少年了,怎会轻易背主?” 果子小心希冀说:“我不喜欢姑爷,姑爷不是好人,他勾引小姐,骗小姐银钱,还不愿娶小姐……我想先生帮帮小姐,如今流言四起,虽小姐面上不好看,但老爷和先生会找到姑爷的,总比如今好……” 沈肃说:“江西腊算计白落梅,你如何觉得我会帮江若雪?” 果子笑,理所当然地说:“先生一看就是好人啊!” 第22章 22 打发走果子,沈肃未免被江家撞上,趁着镇上乱,先回了白村。至于果子之言,沈肃和白落梅都姑且信着,但该防着的也继续防着。因而沈肃一走,白落梅就换了藏身之地。 沈肃回到白村已是晌午。 李春花见人回来,忙问了这几日白村都在传的闲话,打听说:“肃儿,村里都在在传,说落梅出去跑商,被劫匪杀了,这到底是不是真的?” 随即又愤愤然道,“这可当真便宜王三婶一家了,落梅也没个亲戚了,也就断了亲的王三婶一家,他这一没了,家里的东西可不都便宜了他们家。” “黑豆腐没事。”沈肃早知道王三婶一家是知道了镇上的传言,但闹得整个白村都在传,这倒是没预料到。 李春花顾忌着白落梅去了,沈肃定是心情不太好,张了张嘴没继续问。但又想想王三婶那得意又硬说是借住的嘴脸,不死心说:“落梅走之前,就没把他家东西给你保管?银子什么的,他总不能都带着,多重啊,也不安全。你说他要都带着,白白便宜了劫匪……肃儿,你好好想想,落梅真没jiāo代过你什么?” 沈肃扫了李春花一眼:“娘……” 老被拒绝,李春花不高兴了:“我听你的,不要白落梅的银钱,那是他活着,这会儿他死了,还不能拿点东西了?要知道,当初他小的时候,可没少吃咱家东西。再说了,咱们不要,还不是便宜了王三婶一家。依我看,落梅定是不愿意叫他们得了好去,就是到了地下,那也是不安生的。” “娘,黑豆腐昨儿让人捎信回来,他没事。遇上劫匪的,不是黑豆腐他们。“沈肃半真半假地解释了下。 李春花一听,失望得很,嘀咕了句:“怎么就没事呢。” 沈肃也不指望李春花改得多好,直接说:“娘,我听说王三婶他们家占了黑豆腐房子,要拿来给扬子成亲用?” “可不是吗!” 李春花一说起这事就心肝疼,觉得自己的东西被抢了似地,“昨儿你白三叔带着人把落梅家门锁砸了,说是找不到钥匙了,等落梅回来再说。哎,这村里早传开了,说落梅被劫匪杀了,他们就是想着落梅回不来了……” 这么一说,李春花又高兴起来,“你说落梅没事,哈哈,那可就有热闹看了,看他们家能得意多久。” 沈肃对李春花在屋里就原形毕露,一去外头就端沈夫人架子这一行为很是头疼,也只能随她去,他说:“娘,落梅去跑商前,帮家里一应东西都jiāo代于我,叫我帮着看护。这人还在,房子被占了……” “什么!”李春花一听这个,眼睛都亮了,平日里她拿白落梅一点东西,王三婶就出来蹦,只要王三婶不好,李春花就高兴,立马说,“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你爹生前可一直这般说的。既是落梅jiāo代了你,你自然要好生帮着看护。娘跟你一道过去,你王三婶家可都是不要脸的货,你斗不过他们。” 说完也不用沈肃,雄赳赳气昂昂地就急忙往白落梅房子那边跑。 听说白落梅没了,白三叔带着几个白杨还有几个村里的亲戚早就在白落梅房子那边忙活开了,恨不得一天就把房子改成新房,好赶上白杨的亲事,忙得是热火朝天。村长去劝了几句,但有村里辈分最高的三叔公震在那里,村长也没法子。 白落梅房子离村口很近,是回村出村的必经之路。沈肃回来时,特意戴了斗笠,白三叔一家又正忙着,也就没注意到。 白杨倒是扫到一眼,在心里琢磨了一番,到底不放心,寻了王三婶说:“娘,刚我像见到沈肃回来了。” 说起来都是一个村的,但白杨见沈肃的机会还真不多,沈肃整日里不是在学堂就是在屋里读书。也就之前白大力入赘那会儿,一天能多见沈肃几回。所以刚刚就那么匆匆一眼,还真认不出来。 王三婶眼皮子跳了下问说:“真的?” 白杨又不确定了。 不过不待王三婶细问,李春花和沈肃就到了。 李春花那叫一个得意,腰板笔直,一条帕子捏在手里,掐一手兰花指,像极了侯门高院里出来的老太太。她不乐意跟王三婶说话,直接喊了她当家的:“白三,快叫人都别忙活了,肃儿得了落梅捎回来信,说是过几日便回来。这回跑商带了不少东西,这不,特意叫肃儿先回来,帮着把屋里扫扫,肃儿哪里懂这些,我就跟着过来了。你们扬子呀,怕是不能在落梅这儿办亲事了。” 王三婶横身站到白三叔前头,故意不去看沈肃,指着李春花说:“我说李春花,你眼红我们家,大家伙都知道。再说了,这落梅的屋子,杨子可是他兄弟,借个地方给杨子怎么了?要你一个姓沈的外人来指手画脚!” 李春花用帕子掩着嘴,呵呵笑说:“啧啧,说这话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要说起来,落梅这房子给阿猫阿狗住,也不可能给你家住,谁不知道你们家与落梅可是断了亲的。你真真是好大的脸啊!” 王三婶气得跳脚,作势要扑上去掐死李春花才罢休,叫人连忙拉住了。 白杨走到白三叔后头,看向八风不动的沈肃目光晦涩:“沈肃是来帮着白落梅的,这房子我们占不了了。” 白三叔搁下手里的活,晒得黑红的脸皱成一团:“沈家夫人,这房子白落梅给不给,那都是我们白家的事,即便是断了亲,我爹,白落梅他爷都还在。” “这样啊。” 沈肃忽然开口,一幅平和讲理的模样说,“那我们去请里正,三叔公在村里辈分高,村长不好指摘,只能去请里正了,看看这断了亲的,另一家仗着是长辈强抢东西该是不该。若是该,那日后就让黑豆腐住到你们家去,把你们家吃的用的全吃了用了,看看到底是谁过不下去。” 白三叔盯着沈肃,想看出他抬出里正来,是哪里来的底气。沈肃不太可能说大话,要是里正来了,可就是他们家吃亏了,即便是他爹也要靠边站。 白杨是个小辈,不怕骂沈肃会怎么样,怒道:“沈肃,这可不是你沈家。白落梅被劫匪杀了,不管是不是断了亲,这东西就该归我们白家。别说是这房子,白落梅的地,还有他的银钱、东西都是我们家的,你管不着,找谁你都管不着!” “谁说白落梅被劫匪杀了?“沈肃勾唇笑,”我娘说的,你聋了不成?昨儿白落梅还托人给我捎了口信回来,说这两日便回了,带了不少东西。屋子久不住人,要先清扫一番,才好放东西。” 村民们一听白落梅没死,那这白三一家占人房子可就难看了。一时间,众人看向白三一家的神情都变得一言难尽。 闻风赶来的村长正听着这句,忙问说:“小肃,你说的是真的?” 沈肃颔首:“自然。你们怕是假的,不妨多等两日,看看白落梅会不会回来不就好了。不过我受人之托,这房子是黑豆腐的,谁也不能动。” 村长点头:“是的,是的。” 转而对白三叔说,“白三,这是你家婆娘说落梅去了,按理,这房子本该是归村里公中的,但你们家说三叔公是落梅他爷,三叔公开了口,到底是长辈,我这个村长也不好说什么。可人还在,你们就不能占人家房子。” 村长也是个厉害人,几句话就把责任都推了,在旁人听来,那就是三叔公借着辈分压迫村长,他没办法。也是三叔公平时这种事情没少做,大家伙也都信。这样一来,万一真闹到里正那里,村长是半点责任也不用担着,最多被里正嘴上训斥几句。 王三婶急了:“村长,那可不是我说的,镇上到处都在传白落梅遇着劫匪被杀了。再说了,我昨日就去了镇上,落梅不在,我与沈肃说过了,不是占人房子,就是借块地方办个亲事。这通闹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家要抢别人房子。” 李春花说:“可不就是抢么。落梅不在,你与谁说了?不要赖我家肃儿身上,我家肃儿就是不答应借房子的,这不怕你们自作主张,特意从镇上回来,不曾想你们还就自说自话要翻了人家房子了。” 沈肃点头正色说:“昨日我与王三婶你说过,白杨怎么都是外人,届时成了亲,带着一个女的,跟黑豆腐住不像话。” 王三婶说:“落梅他左右要住镇上,这房子空着也是空着,给杨子住住怎么了。” 李春花顿时呵呵呵地笑起来。看热闹的村民也是看他们一家的眼神都跟看什么似地,尽是鄙夷。 有人忍不住说:“王三婶,可不是这么说的,一般亲戚说一声住了也就住了,谁不知道落梅最瞧不上你们家,莫说你还没问人家,自顾自搬进去,要翻修人家房子。” 白三叔素来不愿自家在村里太难看,开腔说:“沈肃,说白落梅死了,那是镇上大家伙说的。说白落梅没死,还带口信回来,那是你一个人说的。你护着白落梅,不肯让出房子,我可以理解,但你要拿出证据来,证明白落梅还活着才行。你早不来晚不来,房子我们翻新得差不多了,让我们离开,这不合适。” “我说了,再过两日,黑豆腐就回来了,你们要证据,那就等两日。”沈肃半点面子也不给。 “不行,不能等。” 有跟白三叔一家jiāo好的,得了白三叔眼色,赶紧去把三叔公请了过来,正赶上这一出,三叔公绝口拒绝了,“定好的吉日,怎么能说改就改。我是白落梅他爷,我说了,就用他的房子给杨子办亲事。我不管他是死是活,除非他马上站到我面前,不然我就听大家的,他白落梅是死了。这房子我说了算。” 白杨屁颠屁颠过去扶着三叔公过来,得意地冲沈肃扬了扬下巴。 三叔公看着沈肃,倨傲得很:“谁要是不答应,就从我这把老骨头身上跨过去。” 沈肃哼笑出声,冲着村长说:“村长,劳烦您找个人去刘家村请里正过来,就说有人仗着辈分占了我的房子,我要里正来帮我主持公道。” 他看着三叔公像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4 章 看一个死人,“既然三叔公要按照黑豆腐死了算,那我就这么算。我这有份里正开的证明,盖过章的,黑豆腐走之前特意办的,说要是他意外身亡,那么他的房子、地还有银钱以及家里一应东西全都是我的。” 对这三叔公,沈肃是恨得牙痒。前世他没少仗着辈分,磋磨白落梅,数落自己。即便是日后白落梅成了皇商,自己成了帝师,回乡一路都是风光无限,只有这个三叔公,塞了一堆草包过来,指手画脚,要自己和白落梅帮衬。但凡做得不合他心意,就吵着闹着要去告他们,彼时正是朝中言官一心扳倒沈肃之际,三叔公伙同白村上下认准了这一点,没少“挟持”自己和白落梅。 今日就给他一个教训,叫他学个乖! 第23章 23 “你一个姓沈的外人,要抢我们白家的东西,还有没有天理啊,你不怕天打雷劈吗!”三叔公被沈肃的话气得一把拐杖狠戳地面,咚咚咚响。 看热闹的村民里还真有被三叔公说动的,以前沈老在的时候,或是沈肃还在村里学堂教书的是时候,那是先生,可不得多敬上几分。但如今沈肃可不是白村的先生了,没道理还让他占了白村东西去。 “沈肃啊,这是你不对了。落梅怎么说都姓白,三叔公是他爷,这是他们家里的事,你闹出来就算了,还叫里正过来,那是要把咱们村的事都闹大了,丢的是咱们村的脸。这可说不过去。” 白村有那头脑清楚的,也有那看热闹的,自然就有这等倚老卖老,跟着三叔公做狗腿子的,说这话的,就是一个三叔公的狗腿子。 “是啊是啊。”有人出头说话,自然有人帮衬,于是很快就引起了好些附和声。 “那是人家白家的,怎么说都是孙子的东西,你一个外姓人,哄着人家孙子,拿人家的东西,这太难看了。” “就是,还是先生嘞。就这样的,我可不敢让我家娃儿再读书了。” 李春花见大家伙这么埋汰沈肃,立马不乐意了,护犊子说:“何谓断亲?断亲就是没那劳什子关系了。三叔公不出来闹,自然不需要请里正,怎地三叔公就不是闹,我家肃儿就是闹了?你们不就是仗着一个村的,欺负我们孤儿寡母!” “沈家夫人,这话是怎么说的。”出头那人被李春花这么一说,有些讪讪的。 王三婶可没那顾忌,破口大骂:“断亲?身上流的血是能断的?李春花,你就是眼红落梅那点东西,少往自个儿脸上贴金!今儿我把话放这儿了,谁要是让我儿子成不了亲,我就吊死在祠堂里,让白家祖宗看看,这个村子白家人就是这么帮着外人欺负白家人的。” 她一个婆娘,也不怕什么豁不出去,直接就往地上那么一趟,可劲儿打滚。 白村人都被震慑住了。提到祠堂了,那不是小事。 闹成这样,村长一时也真不好叫人去请里正。毕竟那里正是刘家村的,村里的事一向是能在自己村里解决,绝对不传出去。毕竟传出什么不好的,实在是村里的姑娘、小子,亲事难成,总不能都自个儿村里嫁娶。 沈肃理直气壮:“三叔公都不怕天打雷劈,我为何要怕?三叔公别忘了,黑豆腐爹娘去的时候,他才八、九岁,屋里连稻草都没一把,难听点说,黑豆腐是吃着我沈家米长大的,他也就占了一个白姓罢了。他的东西,三叔公真有脸拿!” 太激动了,沈肃死死盯着三叔公身子都有些微微颤抖起来,前世他多想这样不给三叔公面子,狠狠训上一顿,但长辈二字压得他喘不过气了。这世,他左右不会再做官,不怕什么言官弹劾,想说什么自然就说什么。他们要跟自己说孝,自己就跟他们说理,说法,看谁能笑到最后。 说完三叔公,也不管那老头气成什么样,沈肃扫了眼周遭看热闹的白村村民,都是同一拨人,唯恐天下不乱的白眼狼!他干脆一撩衣摆,转身寻了两张椅子,扶着李春花坐下,然后自己施施然落座。 他说:“我回村里前,雇了人,只要我明儿一早不出现在镇上,他马上就会去报官,说你们谋夺举人家财,殴打举人。我有功名在身,到时追究起来,也不知大人是相信谁的话呢?莫说你们人多,人再多,我也还有个学生刚中了榜眼,如今未派官,还在京中,大人总要考量的。何况我那学生,从前的老师在京中是大官,他的师兄弟也在朝中做官,要保我一个小小先生,岂是很难之事?” 李春花一听得意起来,拿起帕子压了压嘴角的笑意,在外头,她是时刻注意端庄的,咧嘴笑实在不好看。 “村长,我知你做不得主,毕竟三叔公辈分大,你这个村长做得没什么意思。” 沈肃笑得云淡风轻,口中却做得是挑拨村长之事。随即又故作叹息说,“说实在的,我不懂你们是怎么想的。你们请先生来村里,却不想孩子正经读书,只让他们认认字,偶尔有几个想瞎猫撞见死耗子,万一考中个功名。你们却不知,穷山出恶民,有此等恶民之地,即便是真有那等百年一遇的神童,朝廷也不会选中你们家,给你们家半个功名。而你们却赶走我这先生,保那等恶民!” 这一番话,沈肃开头说得云淡风轻,后来又骤然质问,再后来又是摇头晃脑惋惜,配他那张脱尘的脸,白村村民终于脑子忽然就那么通了下。对啊,他们干嘛帮着三叔公得罪沈肃,沈肃自己是穷,但他靠山大啊,得罪了他自家可能倒霉不说,三叔公占的便宜自己又是一点没得,所以……他们到底做了什么! 村长儿子白不荣,站在村民外头,瞧瞧凑进来,含糊着说:“爹,请里正。” 然后不露痕迹地绕开来。他其实早就对他爹明明是村长却被三叔公压着这一点不满了,事儿最多,没半点权,如今正是扳倒三叔公的机会,他肯定要让他爹赶紧抓住的。 村长狠狠心说:“请里正吧,我这个村长,做不了主,只能请里正了。” 沈肃但笑不语。 白三叔清楚沈肃敢说出请里正的话,那说明沈肃说得都是真的,请了里正,反倒是他们家丢脸,一点便宜都没,还不如要点好处,于是喊住村长说:“村长,等等。” 三叔公怒训白三叔道:“等什么等,让他去请里正,我倒要看看,里正是不是要帮着他们沈家欺负咱们白村人。” 白村村民下意识地挪开了些,不愿意做三叔公口中的白村人。连白杨脸色都白了,他心里也开始没底了。 白三叔没理自家老爹,对村长说:“村长,既然沈肃有那证明,就拿出来叫您看看。村长看过了,我们当然是信的。” 村长隐晦地冷笑了下,信个屁,平日里可没见你们家信过的。面上却是装得好,故作下意识地看向三叔公说:“三叔公,您看这……” 白三叔冲着自家老爹咳了一声,三叔公不情愿地沉默了。白三叔对村长笑说:“劳烦村长了。杨子快把你娘从地上扶起来,这么躺着,算个什么样子。” 沈肃看了眼白三叔,说真的,他们家也就这个白三还有点脑子。说着掏出身上带着的证明递给村长。本走过去要扶王三婶的白杨,忽然暴起,窜过去,一把抓过村长手上的证明,塞进嘴里,砸吧砸吧,就咽了去,一幅得意洋洋的样子。 场面一时有些太安静了。众人都没回过神来。 沈肃先笑出了声说:“白杨,你不会以为证明就这么一份吧?你吃了我这份,里正那还有一份,县里还有一份……” 看着白杨变了的脸色,沈肃劝诫道,“所以说,还是要多读书,白杨你说呢?要是读书了,也就知道这些事儿,不犯傻了。” 李春花笑得前仰后合:“哎呀,你们看白杨这傻小子。” 她也不知道证明有这么多份,不过不妨碍她高兴王三婶她儿子丢脸。 沈肃看向村长说:“村长,证明被白杨吃了,也见不着,不然还是去请里正吧,里正那还有一份,总比去县里拿要快些。” 恩,他就是故意说白杨吃了这话的。 白三叔黑着脸说:“不用去了。能拿出来,说明是真的。这房子我们可以不要,我门也马上能搬走。” “爹?” “当家的?” 白杨和王三婶异口同声,不可思议地看着白三叔。 白三叔说:“不过落梅这家盖起来有些年头了,我们这帮人为了翻新给杨子成亲用,花了不少银钱,还请了人来弄,工钱也是一笔银钱。这翻新的是落梅的房子,这会儿落梅也不在,什么时候回来也没人知道。但杨子亲事不能等,我们要银钱办席面,翻新的银钱你总要还我们。” 王三婶立马就反应过来了,跳起来说:“对,说得对。翻新的钱,你要还我们。” “我呸。” 李春花忍不住了,“你们这几个人折腾的,翻新了什么?而且房子是落梅的,落梅求你们翻新了不成,不翻新人落梅也住得好好的,你们闯进人家家里愣给人家翻新,还问人家要钱。你们家怎么不起抢!这等强盗生意,做起来,定能红火到京里去。” 白三叔指点了路子,他就算是功成身退了。自有王三婶帮着对付,一听李春花这般说,又跳了起来说:“李春花,房子我们家翻新了不假吧!银钱我们花了,也不假吧?怎么就抢了?我们这房子当时是计划着要给杨子成亲用的,买的东西都好着呢,可花了不少银子。” 沈肃说:“那王三婶觉着,要多少银钱合适?” “一百五十两,一分都不能少。”王三婶chā着腰,“指点江山”。 四处抽气声一片片。 沈肃看向村长说:“村长,我觉得还是请里正来断吧,里正不行就去县里告官,总有个地方能弄清楚的。没人去,我就等着,左右也就等到明日,我雇的人也会带着县里的衙役过来。” 三叔公说:“一百两,不能再少了。” 沈肃:“村长,请里正。” 白三叔说:“我们买的床,打的家具都搬走,那些已经装上的房梁拿不走,门也弄不走,你做主给个五十两,总行了吧。” “报官、报官。”李春花叫得欢。 沈肃看着白三叔说:“行,就听三叔的。不过要叫大家伙知道,这房梁也就换了一根,说说好料子,不过是大家自己去山里砍来存着的,用不了什么银钱。还有哪门,也就贴了几张红纸……这五十两,是买个清净。” 转而对村长说,“村长,可要写个字据,让人签了才好。字据都能被吃了,没字据,我可不敢应下这事。” 村长看了三叔公一眼,揽下了这事。 李春花不愿意,沈肃没说话,主要是这会儿人多,不方便。毕竟那所谓的雇了报官的人是假的,真请而来里正,估计闹一通,也就各打五十大板,折腾地厉害,还没得什么好。这年头,三叔公那辈分,还真能压着人。 第24章 24 “那可是五十两银子!” 回到自己家中,李春花终于忍不住冲沈肃吼,“你疯了,娘问你每月要二两银子,你都百般不情愿,像是娘要坑你银钱似地。他们家狮子大开口要五十两,你个败家玩意儿,眼都不眨给了出去……你……不行了,气得我心口痛……” 沈肃端坐书桌前,拿出一空白册子,提笔沾了沾墨水,听着李春花的话,抿着嘴掩下笑意,不叫她看出来,清了清嗓子正色说:“娘,他们敢要五十两银子,我自然有法子让他们拿出等值的东西来。” 李春花顿时心口不痛了,殷勤凑到沈肃跟前问说:“什么法子?你说与我听听。” 沈肃将“三叔公家以翻新为由,强占五十两银子”记录在册,眼底尽是秋后算账的狠厉,合上册子,却是对着李春花笑说:“娘藏不住事儿,村里又有不少人喜欢从娘这里探口风,等时候到了,娘就知道了。” 李春花心里跟被猫爪挠了似地,痒得不行,不过沈肃拿定了主意,定不会告诉自己,不过她知道三叔公家要还债,那就比吃了什么山珍海味都舒坦,想着暂且让他们得意几日。 这头母子二人各自思量着,屋外传来敲门声,小小的。 沈肃起身出去,巧了,是小孩儿,他正想寻他呢。 小孩儿看到沈肃腼腆地乐出小虎牙来,小手紧紧捏着上衣口袋,仰脸问沈肃说:“先生,日后可是一直住镇上了?” 沈肃:“是。” 小孩儿脸可疑地红了下,然后从兜里掏了半天掏出三四文钱来递给沈肃说:“先生上一次课多少银钱?我有……”他低头又数了一遍,再仰头说,“我有四文钱,先生能不能教我读书?不要先生多教,教四文钱就好了。” “四文钱能学个什么哟。”李春花从屋里出来,正听着小孩儿童言童语,笑了,“快拿着买糖吃,甜甜嘴儿。叫你爹知道你拿钱,该揍你了。” 小孩儿看着李春花,身子抖了下,明显是怕了,但还是固执地举着小手,眼巴巴地看着沈肃,不肯收回手。 沈肃找这小孩儿两回,只知他是村里的小孩儿,时常能见着,但还真不知他是哪家的小孩儿,只知是个小财迷,让他做事,可是要给工钱的。这四文钱怕就是先头两回找他做事,他攒起来的。沈肃看向李春花,想问问小孩儿情况。 李春花说:“哝,是白来财家的,叫小虎。” 白来财,那是村里出了名的赌棍,一年到头不着家,家里能换钱的全叫他拿出去卖掉换了银钱出去赌了,父母都被气死了,婆娘也气得丢下孩子回了娘家。不过白来财照样赌自己的,孩子也不管,若不是村里照看的,这小孩儿还不定能长这么大。 小孩儿看沈肃不出声,着急地说:“先生,我就学四文钱的,等我以后攒了钱,再找先生学。这是我自己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5 章 工钱,我爹不知道。” 也是,要是知道了,早叫白来财抢走了,哪里还能留在小孩儿手里。 沈肃俯下身接过小孩儿手里的四文钱点了点头说:“行,我收下了。以后你攒钱,攒够了让人带信给我,或等我回来,我教你读书。” 小孩儿高兴地不行,眨了眨眼睛,还有点不敢相信:“先生答应了?” 沈肃点头:“答应了。” 小孩儿哇一声就哭了,直抹眼泪,嘴上不忘嘟囔:“多谢先生。” 李春花也是不忍:“快别哭了,都成小花猫了。你攒工钱的事儿可要瞒着你爹,否则先生就不能教你了,你爹还会揍你呢。” 小孩儿猛点头。 沈肃又把四文钱塞回到小孩儿手里,不让小孩儿拒绝说:“这是我要给你的工钱,我有件事儿要你去做。” 小孩儿一听就马上把钱收了,他还等着下次给先生,他可是要读书的人了。 沈肃凑到他耳边说:“你想法子,混到王家村去,想法子让王家村的人知道,白杨家穷,没钱成亲,抢了断了亲的兄弟房子,被兄弟发现了,耍无赖要了五十两银子。” 直起身子,沈肃说,“不管他们信不信,你只要把话传过去就行。可以吗?” 小孩儿想了想点头说:“可以。杨子叔最近常去王村,我娘在王村,我要跟着去,没人会发现的。” 沈肃摸了摸他脑袋:“真聪明。要是办得好,还回来我还加你四文钱,这样下次你就可以请我教你读八文钱的书了。” 小孩儿也激动得不行,立马跟沈肃告别,跑去三叔公家打听他们什么时候去王村。他们家刚得了五十两银子,肯定很快就要去下聘礼了。 李春花在一边没听到沈肃跟小孩儿说了什么,只以为沈肃是逗孩子,感叹说:“小虎也是可怜,遇到这样的爹。希望那四文钱他能藏好了,不然也叫他爹给抢了去。” 沈肃点了点头,回屋收拾几本书好带去镇上。 却说,镇上。关于江若雪的流言一出来,就传得沸沸扬扬。瘦皮鬼竟是到了这会儿才知道,他昨儿从赌坊里出来晚,也就这会儿才起床,一出来听到这消息,马上就想到昨儿晚上,小巷子里,那人找自己传一句话,后来打晕自己跑了,那话跟镇上现在的流言很像啊。 瘦皮鬼赶紧找了边上说闲话的人问了问,听到是有人在镇上贴满了江若雪的流言,又问了问流言,瞬间就确定就是昨儿晚上那人找自己要自己传的话,有八、九分像。站在街上,瘦皮鬼觉得自己找到了发财之路。 于是也不耽搁了,瘦皮鬼直接去了江家,跟门房说有传流言之人的消息,开口就要见江家老爷,好愿意以人头作保。 按理门房是不信的,而且今日过来说有传流言之人消息的实在太多了,后来发现都是骗钱来的,被管事好生骂了一顿。不过管事方才召集了大家说了,要是谁能找到传流言之人,奖励五两银子。门房觉得自己可以试试,那可是五两银子,运气好,得的赏钱多,他都要干三个月呢。 门房找到了管事,管事也被烦得焦头烂额,怕被江西腊说自己办事不利,瘦皮鬼又信誓旦旦,干脆就把人领到了江西腊面前。 瘦皮鬼迅速说了在昨儿晚上有人花钱想找自己传流言的事,然后说:“江老爷,我给你带来这么一个大消息,是不是要给点好处?” 他搓了搓手,一脸谄媚,眼底竟是贪婪的精光。 江西腊冷笑说:“哦?既然有人找你传消息,那这消息就是你传的,我何必多此一举,给你好处再去找那个不知在哪的人?我只要把你送官,大人自有判决。” 他话音一落,管事已经让等在边上的下人把瘦皮鬼围起来。 江家下人们一个个看着人高马大的,不说一个瘦皮鬼就打不过,更别说这么十好几个了。何况他还在江家,能逃到哪去?瘦皮鬼看了看高座之上的江西腊,来之前还因着发现一条财路发热的头脑瞬间冷了下去,这才终于知道怕了。 瘦皮鬼控制不住自己的惊慌:“江、江老爷,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江西腊往椅背上一靠,一派闲适:“说说吧,找你的是什么人。” 瘦皮鬼哭丧着脸把那日夜里的遭遇说了一通,说那人不断用石子丢自己后脑勺,让自己害怕,但一出声,就叫他猜出了他人在的位置,说到这瘦皮鬼有些得意:“江老爷,我这耳朵可是练过的,别说一个人了,就是多来几个人,我也能分出来是人是鬼,在什么地方。” 江西腊拉下脸,不耐烦说:“也就是你压根没见过那人,就是听到他的声音,还被人打晕了,让人跑了……” 瘦皮鬼心里咯噔了一下,忙收起得意的嘴脸解释说:“不是,不是,我听过声儿的,只要再让我听到,我肯定能找出是谁来。” 江西腊沉默,现今最难的是,他不知道是谁在搞鬼! 他首先就怀疑沈肃,不过沈肃是读书人,按理他做不出这等事来,且沈肃与自己有约定,还拿了自己银钱,说会帮着自己找到与蒋若雪私通之人,跟自己撕破脸,对沈肃有什么好处?不过,也可能这是沈肃找人的法子?要是这样,他绝不会放过沈肃。 还有一个人,江西腊怀疑是与江若雪私通之人,因着自己不答应这门亲事,干脆毁掉江若雪名节,这样自己只能答应。不过事发好几日,那人也没出现,他心里就没底了。 这第三怀疑的嘛,就是知道这事的几个江家人。 只是不管是不是这些人里的一个,他们都可能花钱雇人干,或是传话,没见到传话之人,瘦皮鬼也听不出是谁来。 算了,如今也没法子,先把人弄来叫瘦皮鬼听听,万一瞎猫撞着死耗子。 瘦皮鬼在下头等得一头汗,心虚得不行,恨不得抽自己一大嘴巴,贪谁的银钱不好,要贪江家的。江家确实家大业大,但出了名的江扒皮,又不是不知道! 没等瘦皮鬼抽自己,江西腊先开口了:“管事,把府里大大小小,上上下下,一个不落都叫过来,让他听听声儿。还有派人去找沈肃,也一道过来。” 管事应了说:“老爷,沈肃还在村里处理白家之事,不在镇上。” 江西腊说:“那就先把府上的人叫来。” “是。“管事下去喊人。 第25章 25 管事动作很快,江家上上下下,连女眷都被请了出来,江若雪和果子也在其中,阖府上下聚在了前庭。来之前,管事特意提点过,因而江若雪和江家几个侍妾也就没闹着要坐道里头去,乖乖站在最前头。 “老爷,除了出去盯着沈肃的毛子,所有人都到齐了。就是铺子里的人要不要也请过来?”管事有点犹豫。 江西腊摆摆手:“不用了。他们知道什么。到齐了,就开始吧。” 管事看向瘦皮鬼说:“你把那人对你说的话,说一遍,我让他们挨个站出来同样说一遍,叫你听听。” 瘦皮鬼觑了江西腊一眼,小心如蚊子声说:“启禀江老爷,那人是个……男人,府上女眷就不用听了吧?” 管事看向江西腊。 江西腊望向江若雪,冷笑着朗声说:“听,都一块儿听了。叫她们捏着嗓子,装个男人声说来听听。” 这是怀疑江若雪自己折腾出这么一出了。也是她太叫人寒心了,怎么都不肯说私通的男人是谁,硬要江西腊答应对方迎娶,这便罢了,还要江西腊主动上门,一个孬种,哪来的脸!可怜江西腊一把年纪出去还要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教女不善。 瘦皮鬼战战兢兢应下,说:“那人说的话是:我要你找几个人帮我传一句话,传得好,这五十文钱就是你的,后续还会再给你五十文钱。” 江西腊哼了一声,尽是轻蔑,也不知是不是嫌对方出的价码实在少了。 瘦皮鬼狠狠抖了一下,他是真后悔了呀,求放过。 管事把那句话重复了几遍,然后领着瘦皮鬼一道出去,先对着几个侍妾说了,让她们装男人的声说话,等瘦皮鬼摇头说不是,于是让她们先回去。然后是江若雪和果子,也不是,也让她们先回了。后头下人也一通说下来,最后都不是。 瘦皮鬼看着江西腊黑沉的脸色,吓得肝颤。 江西腊吩咐管事说:“把若雪那院里伺候的恶人都换换,让人盯死了若雪和果子,要是叫她们出了府,底下伺候的人就自个儿备好棺材本。还有这个……” 他指了指瘦皮鬼,“先关到柴房里去,等若雪那边找着人了,或是沈肃回镇上了,再出来听听声儿。再派人去问问,白落梅那几个回镇上没。” 管事应下:“是。” 也不管瘦皮鬼要求饶还是干什么,喊了人把人驾到柴房去关起来再说。 这边,江若雪和果子说完话压根就没回自己院子,直接到了后门,要出去。孰料后门今日也有门房在守着,还不是平时府上的人,是江家铺子里临时喊回来的,见着江若雪也恭敬,但就是不让人出去。 江若雪气得脸都红了:“放肆,谁给你的胆子,竟然敢拦我?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我一句话,就是打死你,也没人敢说我一句不是!” 门房岿然不动。 管事匆匆而来,劝道:“小姐,下人也是听命行事。老爷说了,最近谁都不能出门,连铺子上的生意都要收了。府上各地方的下人也换了,老爷吩咐,谁要是让小姐出了门,就自个儿把棺材本备好。小姐,要是没老爷点头,咱们可不敢让您出去。” 江若雪狠狠跺脚,生气,但让她去跟江西腊闹,如今江西腊在气头上,她还真不能去。 管事见江若雪勉强消停了,转而敲打果子说:“你是伺候小姐的,合该劝着些小姐,若是劝不了,留着你也没什么用,不然发卖了,给小姐换个得用的。” 果子瞬间脸色苍白,向江若雪求情:“小姐……” 江若雪不耐烦说:“行了,行了,不出去就不出去。作甚吓唬果子!果子,回屋。” 果子连忙跟上。 两人一路疾步回去,一关上门,江若雪的怒气瞬间全没了,问果子说:“适才回来,平时咱们翻墙出去的地方可见有人守着?” “小姐,没见着人。”果子还是担忧说,“小姐,老爷怕是知道小姐要出去寻……未来姑爷,下人这般多,听管事说,要是小姐出去了,伺候的人要被打杀的!” 江若雪拍了她脑袋一下说:“你担心个什么劲,有我在,把谁打杀了,也不会打杀你,你放宽了心吧。而且我们刚故意去后门闹出点动静来,爹一定以为我平日里也是从后门出去的,夜里咱们翻墙出去,也就无人知道了。别叫人发现便是,爹那般说也就是吓唬吓唬你们,叫你们都绷紧了皮,别跟平日里那般惫懒。” 果子还是忧心忡忡:“小姐……” 江若雪干脆命令说:“闭嘴。夜里我一定要出去,也不知……是不是他叫人传的这些个话,虽说不太好听,但也是没法子的事。他想娶我,我爹不答应,他也只能先坏了我名声,说不得我爹就答应了……都是我爹这个死脑子,我要与他商量商量,我爹目前在气头上,定是不答应的,他要好生藏好了。” “你也与我一道出去,给我们望风,别叫人看见了。”她扫了眼果子,果断拉上人说,“要是被爹抓住了,别说爹要打杀你,我也饶不了你。” 果子连忙表忠心:“是,果子生是小姐的人,死是小姐的鬼。” 江若雪这回高兴了,不轻不重地戳了戳果子脑袋:“臭丫头,又看了什么话本了吧。都是些书生与小姐的,我都看腻了,也不知你怎地这般气劲了,收罗了一箱一箱的放着。看了那么多遍,也看不腻的么。等事儿过去了,我还带你去听书,听说楼里的说书先生又出了新话本,你定喜欢的。” 果子高兴地手舞足蹈:“小姐,小姐,果子一定要去听的。小姐可千万别忘了带果子去听,上回听到那薛家小姐与李秀才私奔了,后头如何了,我都没听着。” “行了,夜里你给我望风,等楼里的说书先生出了薛家小姐与李秀才的话本,我买一本送你。”江若雪点了点果子脑袋,允诺说。 果子猛点头。因着夜里要出去,她哄了江如雪去睡,自个儿去翻找出去年年节里江若雪送自己的一件最好的衣裳,好生去熏了香,预备等夜里出去的时候换上。 她要去见沈先生嘞。 虽说合该她比江若雪更过担忧,毕竟她知道流言是沈先生传的,且江西腊提及要等沈先生从白村回来就叫过来说话让瘦皮鬼听,但她坚信,沈先生大才,定不会被发现的。沈先生可是举人,那未来姑爷还连秀才都不是呢。 入了夜。 江若雪和果子早早就说要睡,进了江若雪房间,关了门,吹了灯,过了半个时辰,估摸着差不多了,蹑手蹑脚地从窗口翻了出去。所幸没人知道她们平时出门是翻窗、翻墙出去的,因而江西腊派来的人只盯住了各处门口。倒是方便她们两人翻墙出去了。 等人跑出去有一盏茶功夫了,管事带着江若雪院子里的下人过来江西腊这边禀报,道是人已经出来了,外头该跟上的人也跟上了。 “老爷,不过刚毛子回来说,小姐是朝着沈肃住的那边去的……” 江西腊沉吟着摇头说:“不会的。沈肃来镇上的时日与若雪翻墙出去的日子对不上,何况若雪前些日子还找沈肃办事,花了点银钱。” 管事说:“老爷,那沈肃也拿了老爷的银钱,但至今没有动静,是不是要过去催催?就怕万一瘦皮鬼听出来真是流言真是沈肃干的,他推到老爷身上,毕竟他是举人之身,报官恐怕咱们得不着好。” “谁能拿捏住谁,那就看今夜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6 章 江西腊闭上眼睛,老神在在地等着。 那边,江若雪一路畅通,很快到了地方,果子干脆没跟着过去,直接在转进巷子之前就站定了望风。平日里她也时常这般干,因而江若雪倒是没生疑。 等江若雪走了,果子又站了会儿,确定没人跟过来,忙往上次遇见白落梅和沈肃躲的院子跑去,不过这回她又是在半道上,被白落梅劫走了。七拐八拐地,进了另一个院子。果子都懵了,她还真不知这边有这般多的空院子。 白落梅训说:“你们主仆胆子也太大了。今日镇上这般风言风语,江家也是不消停,你们竟然还敢出来,特别你,还敢过来找定安,你是要害死定安不成!” 果子连连摆手,着急忙慌地说:“沈先生呢?” 白落梅白眼说:“不在。” 果子点点头说:“劳烦白公子知会沈先生一声,就说有个人找到江家,说是曾有人找他传流言,他听过那人的声儿,能听出来。老爷正派人盯着沈先生住的院子,预备沈先生一回来,就叫那人听听是不是沈先生。我想了想,恐怕是的,所以先过来说一声。江家如今看得特别严,我日后怕是不能常来报信了。今儿还是小姐担心是未来姑爷干的,硬要出来,我才得了空子,能过来说一声。” 白落梅看着果子,郑重说:“多谢……” 果子打断说:“我也不是为你,你谢什么。何况我也不要先生谢我,先生谢我有什么好的,要是先生答应……” “有人。” 白落梅忽然竖耳盯着院外,迅疾一把捂住果子嘴巴,那一巴掌过去,差点没把果子给扇飞出去。不等痛的眼泪掉下来的果子回过神来,白落梅已然转身匆匆转进院子里离开。不见他衣角刹那,门直接被踹了进来。 是大毛,管事手底下的人。 大毛冷着脸说:“你一个人在此?小姐呢?” 果子连连摇头。 大毛步步紧逼,神色狠厉:“你可想好了,你要是老实jiāo代,等抓到了人,你今晚跑出来还能让老爷网开一面,要是你不识相,前头两个在小姐跟前伺候的丫头的下场,你可是想尝尝?” 果子连连后退,被吓坏了,只不停摇头,眼泪跟不要钱似地往下掉。她明明注意过的,怎么还叫人追上来了。幸好白公子跑了,沈先生也不在…… “你说不说?”大毛忽然大喝一声。 果子被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今儿特意穿来给沈肃看的衣裳,顿时变得脏兮兮的,她也不知哪来的勇气,猛地朝着侧墙那边厉声喊:“小姐快跑,大毛来了。小姐,快跑……” 院子外头脚步声骤起,凌乱迅疾,大毛也丢下她跑了出去。不过很快,他们都回来了,江若雪没被带回来。大毛想到回去要被江西腊责罚,气不过,也不管果子是个姑娘,拎起来就在地上拖着人回去。 第26章 26 深夜,江家灯火通明,人影幢幢。 果子被丢进柴房,江家再组织人手跟留下的大毛汇合在果子示警的附近继续搜寻,惊扰了不少人家,愣是没找着江若雪,跟人间蒸发了似的。眼见着天色渐白,仍旧毫无头绪。 大毛带回来,对上管事询问的眼神,摇了摇头。管事回头,只见一直等消息的江西腊坐在空dàngdàng的厅里,灯火昏暗,越发显得形单影只,管事心有不忍,他就不明白,江若雪怎么就跟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男人跑了呢。 “没找着人?”久不见他们汇报,江西腊也猜着了,目光一凌,身上哪里还有半点叫管事不忍的模样,声音再平缓也压不住话里的狠戾,“不用找了。派人往县里送点银子,家里怕是要见血。再派人去找沈肃,拿来老子的银子,不办事,还想舒坦,是把老子当善人了!” 管事沉稳应了,直接把刚回来的大毛一行人分派出去。想起柴房还关着两个,思量了下说:“老爷,那个瘦皮鬼和果子都还在柴房关着,您看?” 江西腊说:“把果子带过来。” 眼底幽暗,死盯着正前方的空地,叫人后背生寒。 管事把人带过来,像丢破布似的,随手丢在了地上。果子忙爬起来,跪好,四周太过安静,蛙鸣声阵阵,果子能听到自己的呼吸,愣是头都不敢抬:“老,老爷……” 江西腊仿佛没听见,一动不动地接着吩咐说:“去若雪还有这个下人屋里,所有东西都翻出来,当着她的面找找,有没有可疑。” 果子抖了抖,到底是松了口气。她屋里也就几件衣裳,几箱子话本,没什么。至于江若雪屋里,那也是什么都没有的,对方很小心,从来不像话本里说的,给江若雪写诗送东西,他们之间什么信物都没有,送的最多的皆是吃食这些不经放的,唯一有的一支簪子,江若雪也随身带着。 江西腊笑了笑,看着果子头顶说:“白日里,我说过,底下伺候小姐的,若是让小姐出去了,把棺材本给先备下。你很好,你跟着小姐一道出去了……那就上棍杖吧,小姐何时回来,棍杖就什么时候停了,都注意着点,别一下子打死了……” 管事颔首应了:“是。” 转身挥挥手。 两个下人快步过去,一把抓住挣扎着泪流满面求饶的果子,把人按到地上,另外有人拿了长棍,高喊一声:“一!” 长棍贴ròu,果子啊一声尖叫。蛙鸣生都吓没了,尖叫余音还绕梁,甚为人。 江西腊掏了掏耳朵说:“把嘴堵上,别惊扰了邻里。” 果子连连摇头,连求饶都声不够大:“不要……不要……老爷,饶命啊……老爷,唔……唔……” 管事迅速把她嘴塞住,默默站到一边去,抬手示意继续。 长棍呼地一声掠空,再砰一声,贴ròu。被按住的果子,像死鱼似的在地上刹那蹦,想要挣脱求生,无奈也只是蹦哒。区区两棍,皮开ròu绽,衣裳渗血。 江西腊闭上眼,听着长棍呼、砰的节奏,等人带沈肃过来。 却说,沈肃那边。本是已睡下,但忽地觉得心神不宁,怕白落梅出事,干脆起了趁着夜色就往镇上赶。等人赶到,刚好是江家搜人未果回来,白落梅听着动静,到底担心果子一个丫头被抓回去没好果子吃,思量再三,还是出门准备前往江家。 “定安,你怎么来了?你也太胡来了!江家有个叫瘦皮鬼的,说流言四起的前一日有人寻他传流言,他认得声儿,江家正找你,你竟然自己往这里头撞……”白落梅溜出门,一看是沈肃当即责备说。 沈肃解释说:“睡下后,觉得心神不宁,怕镇上出事,干脆连夜过来。流言这事漏了也就漏了,看你的样子,怕是其他的出事了?” 白落梅点头,几句话说了下如今的状况,最后说:“江若雪不见了,果子被抓回去了,我怕江家会要了果子的命,想过去看看。” 沈肃仰头看着白落梅,门檐上挂着灯笼,灯火晃晃,落在他眼里,像是在一潭深渊里点了一豆火焰,冷然又诡谲。顿了会儿,沈肃低头,不动声色说:“好,一起过去。” 还像他本就是要去似的。 白落梅想劝,不过来不及了,大毛带着人准备去沈肃之前住的院子,竟这般凑巧,撞个正着。这院子是沈肃后来让白落梅换掉掩护之地。 理所当然的,白落梅和沈肃一道被大毛请回了江家。 一进江家大门,沈肃就闻到了令人作呕的血腥味,这种血和着ròu的味道,他太熟了,一瞬间以为回到了宫门高墙里,整个人气质骤然如霜如刀,脱胎换骨,陷在前世里。 “定安?”白落梅伸手扶住沈肃,凑到他耳边,低声说,“没事,是血味,怕是江家惩处下人。这些高门大户都喜欢这么干,江家在镇上算头一户,别的另说,这一点从外头,学了个十成。” 他之前就见过,习惯了也就好了。 沈肃瞬间褪尽表象,恢复平和,缓缓露了个笑来宽慰白落梅。 两人说话这会儿,人也到了江西腊这边。果子看到沈肃,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挣扎着往沈肃那边摊手,身子挣扎着过去,明明泪水糊面,但只瞥见一个衣角,她就知道是沈肃来了:“唔……唔……” 江西腊示意,按着果子的下人起身,站到一边。 果子像灵活的蛇,迅速爬到沈肃面前,抬手一把抓住他衣袂,死死抓紧,差点把沈肃一把拉倒了,她仰脸死死看着沈肃,眼中迸shè出巨大的喜悦:“唔唔唔唔……” 先生,是来带我走的,是吗? 江西腊戏谑说:“我倒是不知沈先生与我家这叫果子的下人这般熟稔,沈先生不解释解释?” 第27章 27 沈肃一身冷淡:“见过几回。” 果子扯着沈肃衣角的手更用力了,恨不能将沈肃衣服扯下来,嘴上不停:“呜呜呜……” 竟是忘了先把塞嘴的布给拿下来。 江西腊噙着笑,好似意有所指般,视线从沈肃身上掠过果子,又落到了白落梅身上:“白公子何时回的镇上?我若没记错,与白公子一道的那几个,还不曾回来。” 白落梅皱眉道:“不早回,我也不知镇上关于我的流言这般热闹。” 江西腊笑容不改说:“白公子是怪我不澄清流言?我还以为你们读书人崇尚清者自清,这么一来,唉,确实是我的不是了。” 沈肃不客气说:“江老爷何必惺惺作态。” 江西腊瞬间收了笑,肃容说:“那我们就来说正事。沈先生收了我的银子,却不办事,这是不把我放在眼里啊。” 沈肃笑了笑,颇具风仪:“江老爷要找与江姑娘私通之人,如今江姑娘与私通之人不是已然出现?江老爷手底下的人太没用了,闹成这般局面,怎能怪我?若是一早说好,要我亲手抓那私通之人,可不就不是先前那个价了。” 白落梅听沈肃直接承认了,吓了一大跳,生怕江家下人会冲上来,默默往他身边挪了挪,护卫住他。 沈肃冲他勾了下嘴角,权作安慰。回头看向江西腊,一派自然,似乎半点也不担心的样子。 江西腊怒瞪着沈肃,半晌,自己收了架势,怒极反笑道:“沈先生好大的胆量,真是叫人佩服。不过,沈先生就当真不怕死么?” 沈肃懒得跟他掰扯,江若雪已经跟人私奔了,那么离前世她的死期也不远了,果子被抓回来,白落梅绝不是凶手,那么唯一她能想到的就是那私通之人。这世,他不预备让白落梅背上一条人命,即便是流言也不行。 “果子姑娘,你能告诉我带走你家小姐的是何人吗?”沈肃蹲下身,伸手拿到了果子嘴里的布条。 果子摇头,即便是被打得皮开ròu绽,没了半条命,她还是拒绝了。在她心里,江如雪是如话本里说的,跟着书生过上了神仙眷侣的生活。要是留在江家,能怎么样呢?不过是到了年纪,被老爷指给一个素昧谋面之人,然后成亲生子,碌碌一生,可跟着未来姑爷走,就不一样了,从此纵情江湖,多好。她不能扯江若雪后腿。 沈肃愣住了,他还以为果子会答应的。忍不住摸了摸鼻子,掩饰尴尬。虽说他怀疑果子真的,但看果子几次透风报信,这会儿又算是冒死了,看到自己出现不仅不怪自己,来努力拉扯自己衣服,这难道不是示好? 孔圣人说得没错,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近之则不孙,远之则怨,沈肃深以为然,难不成是自己太冷漠了? 既然沈肃是来帮着找人的,江西腊理所当然选择暂时放沈肃一把,等人找回来了,再算账也不晚。于是,示意了下管事。 管事领命,招手让下人把从江若雪和果子屋子里找到的可疑的东西都搬上来,然后指着那一堆东西说:“沈先生,此乃小姐和果子房中,下人觉得古怪之物,许是有线索也不一定。果子与小姐感情深厚,怕是不会jiāo代。” 深厚?沈肃不觉得,若是深厚,她不至于背着江若雪给自己通风报信。 沈肃注意着果子视线,先是走到江若雪的那堆事物边上,只见果子趴在地上,眼珠子随着沈肃走动而动,毫无不妥。沈肃起身离开,走到果子那堆东西边上,几口大箱子?沈肃打开箱子,光看封面也知是写什么的。 《冷面书生俏千金》、《落魄才子情牵高门贵女》、《风流才子俏佳人》…… 沈肃捏着话本,回头看了下果子,引得白落梅过来,看到书名,也神情古怪起来。姑娘家的心思,他们真的不太懂。 “可有古怪?”管事积极上前,分析说,“下人也觉得怪事,一个下人房里怎么会藏了这么两口大箱子的话本?她一个月才多少工钱,压根不能买下这些话本?是不是她与外头的人勾结,害了小姐?” 沈肃看向管事,大概,管事这种乌七八糟的话本也没少看? 江西腊见沈肃不说话,只顾着跟白落梅翻看那些话本,也觉得古怪,忍不住问道:“可有不妥?” 沈肃与白落梅相视一眼,两人皆是点了点头。沈肃说:“这些话本皆是小姐与书生或才子的故事……” 江西腊和管事一脸茫然。 沈肃回头问果子说:“我若是不曾记错,果子姑娘是不识字的,可有不对?” 果子想了想,这好像没什么关系,点了点头说:“我与小姐去说书先生那儿听的故事,说书先生每每说完一本书,就会出一本话本,小姐与我便会买下话本,留作纪念。” “江姑娘与那人是在你们听书的时候认识的?”沈肃问说。 果子一下子愣住了,怎么会猜到的? 沈肃笑说:“那便是了。江老爷不妨去说书先生那问问。江姑娘与果子姑娘会去的,且讲这些书的,怕也只一个茶楼,据说那里皆是姑娘家,偶尔出现一个读书人目光的男子,怕是十分显眼,去问上一问也便知道与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7 章 姑娘私通之人是谁了。” 果子震惊:“先生?不行,不能去。” 怎么办?要是他们知道了姑爷是谁,姑爷肯定要生气的,那样的话会害了小姐。 江西腊一看果子样子就知道被沈肃猜中了,也不管这会儿那说书的地方开没开门,当即就派了人去找。江若雪喜欢听话本,在哪里听,这在江家还真不是秘密。 人派出去了,但那人既然敢带着江若雪一起,定是跑了,知道人最多拿捏住他家人……不过这也够了,等放出风去,江西腊不信那人不回来。 果子爬过去一把抓住沈肃的衣服,也不顾自己身上的伤,哼哧哼哧地喘着粗气说:“先生……先生,不行的。姑爷要是知道了,会生……生小姐气的……小姐……” 姑爷?江西腊气得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沈肃叹了口气,指着那堆江若雪的东西,对果子说:“果子姑娘,话本里书生尚且会给小姐送些小物件,聊表心意,你那姑爷呢?还是说江姑娘全带走了?恐怕是压根没有。之前江老爷意yù将江姑娘嫁给黑豆腐,江姑娘这般急,难道不曾与你那姑爷提过?你那姑爷又是如何说的,才逼得江姑娘一个姑娘家出来寻我?更何况,女子名节这般重要,镇上流言四起,你那姑爷愣是不曾出头说个半个字,如此之人,岂是良配?” 果子摇头:“不会的,不会……” 沈肃捞起一本话本,翻开,指着后头几页说:“果子姑娘怕是没看过这些话本里故事结局。这个落魄书生,拿着张家小姐的银钱上京赶考,屡屡不中,后来遇见相府千金,一朝入赘,飞黄腾达。其他话本结局莫不是如此。你当说书先生为何不说?不过是江姑娘爱听好的,说书先生要赚银钱,岂能说不好的。” 果子彻底懵了,怎么会呢。她伸手抢了话本,盯着话本看,忽然泪流满面,豆大的眼泪落在话本上,她不识字! 这还没完,沈肃继续“chā刀”,他说:“果子姑娘,你与江姑娘常去听书的地方,可有别的书生出现?没有。为何没有?不过是读书人忙着读书,忙着考试,谁会去听书?去听书,不过就是算准了江姑娘会出现。你那姑爷一出现,就不是个好人。” 果子不愿信:“先生也不读书……” 沈肃微笑说:“家贫,无以为继。” 果子zhà了眨眼,眼睫上全是泪。 沈肃浑不在意,冲白落梅笑了笑,然后继续说:“果子姑娘,江老爷的侍妾众多,江老爷可曾让她们自个儿花过自个儿的银子?那江姑娘与你姑爷呢?书里常说,若对一个人好,那就把银子全给她花,这话还是有道理的。” 他指了指果子手里的话本。忽然想起,前世白落梅可不就是把所有银子都叫自己花了?这会儿想想,如此类比,忽觉古怪起来。忍不住回头瞪了白落梅一眼,自己竟这般迟钝,叫人当姑娘养了一世! 白落梅莫名,凑上脑袋,想问问,直接被甩了个白眼。 “果子姑娘,你那姑爷不上江家求亲,也就是不求色。平日相处又是江姑娘花银钱,如此想想,定是求财。”沈肃紧接着就下了一剂猛yào,“江姑娘跟着他私奔了,没了江家,身上也无银钱了,会如何呢?左右是个累赘,一条贱命,没了也便没了。” 第28章 28 “自然,江姑娘身上银子用完前,不谈柴米油盐,当能无恙。”沈肃见他们被吓得失了人色,想了想,出言宽慰说。 不过显然,没什么用处。 管事先从“震吓”之中回过神来,喊了句老爷,觑见江西腊惨白面色渐渐被yīn狠覆盖,内心忐忑,迅而垂首,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再开口。 江西腊神情一懔,目光落在沈肃和白落梅身上,只觉得满心怒火,大喝一声道:“来呀,把沈肃和白落梅给我抓起来,严加看管,要是被他们逃了……” 他视线一一掠过站着的下人们,眼风如刀,“以命赔命,就拿你们填命!” 涉及身家xìng命,江家下人们动作不要太利索,迅速把人绑了。 白落梅挣了挣,怒道:“江老爷,这是什么意思?” 江西腊yīn沉着脸说:“要不是沈先生放出流言,若雪也不至于被逼到跟人私奔,所以沈先生难道不用担责?你们大可放心,若雪没事,你们就没事。当然,要是若雪有个万一,一样的,你们拿命来赔。” “江姑娘与人私奔不过是迟早之事!” 白落梅觉得自己气得脑袋要冒烟了,这什么歪理,“江老爷自己嫌贫爱富,狗眼看人低,瞧不上人家,怨不得江姑娘要私奔。何况当真是定安放出流言才逼得江姑娘与人私奔?你不要颠倒黑白,分明是你硬要查放出流言之人,害得江姑娘一心以为是那人放出的流言,这才慌了神连夜相见,也是你比比紧逼,让人连夜窜逃。如今倒是责难我们,简直是个笑话!” 江西腊这会儿已然冷静下来,面色恢复正常说:“随你如何说。流言因沈肃而起,这是事实,你狡辩也没用。沈先生,最好能帮着让若雪平平安安地回来,否则……” 沈肃微微而笑道:“这青石镇上的流言最初传的是黑豆腐被劫匪杀害,江老爷自己传的怎就忘了?父债子偿,我不过是用江姑娘的流言来用用罢了,有何不可?” 白落梅冲沈肃拼命使眼色,这傻子,怎么什么都往外头说呢。 沈肃似笑非笑,一身坦dàng说:“不是江老爷谋划黑豆腐被人抢占家财,落得不名一钱,好让黑豆腐依附你江家,被你拿捏在手?不是江姑娘自己不检点,却要黑豆腐替她担起江老爷之怒?全是你江家之祸,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江家不惦记黑豆腐,我又何必出手!” 这么一说,忽然觉得都是黑豆腐此人招蜂引蝶,不安分,惹祸精,于是回头就狠狠瞪了他一眼。 白落梅回以茫然,怎么了,这是? “确实是。”江西腊笑了笑,浑不吝说,“沈先生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也可以来点硬的,看到底是谁能强得过谁,你说呢。” 沈肃肃容道:“我乃举人之身,黑豆腐是秀才,要对我们动粗,江老爷恐怕要好生考量得失才行。” 江西腊起身,哈哈大笑:“你们读书人啊,就是这点毛病。脑子傻得很!咱们这丽山县可穷得很,也就是没什么油水,县令呢,自然喜欢能给他送钱的。不怕告诉你们,早在你们来之前,我便使了点银子,就算你们两个死在我江家,也不过是多花点银钱找人顶罪的事儿。举人?秀才?若你们还往上考,许有那么点威慑,但你们自断前程,即便是凑够了银钱要上京考试,沈举人,你也要等孝期过去……天高皇帝远,你那学生,方大人是吧?他倒是能来帮你收尸……” 江西腊走过去拍了拍沈肃的脸,说话间气息落在他脸上,笑容狰狞:“我说沈先生啊,这青石镇,我说了算。没人敢说是江家一句,你死了,我不过麻烦点,别人方大人管不着这里,即便他亲自来了,也查不到我头上!” 沈肃瞪直了眼睛。 “定安,不要冲动。“白落梅知道江西腊说得都是真的,他跟在江西腊身边虽说不足半月,但跑商路上,丽山县县令亲自摆过席面让手下请江西腊吃酒,这事是真的。 沈肃舔了舔唇,压下心中茫然。他算过江西腊知道流言是自己传的,会暴跳如雷,但最终会碍于自己身份与自己合作,却是没想到银钱竟能买命!前世他去京城之前,一心读书,外头的事全是白落梅担着,白村、青石镇、丽山县,他是一点情况也不知。重生而来,他太自负了,遇事虽有退缩,可没有不成的……不能慌,想想法子…… 江西腊见沈肃不说话,心里顿生一种难言的得意。举人又如何,不过是穷书生。风骨?还不是为银钱折腰。 “把这两人关到柴房。”江西腊微仰着头,简直是意气风发,不可一世。不过是喊人把沈肃和白落梅关起来,都像是将军下令征战似地,恨得敲个军鼓来助威才好。 “老爷。” 派出去找那家说话本的地方的大毛恰巧回来,禀报说,“找到人了。那人叫陈义璋,就住在沈先生临近的两条巷子外,与果子最后出现的地方也很近,不会有错。我去问过,人在夜半的时候走了,有人看到……跟一个姑娘走的,比对之下,与小姐很像。” 江西腊怒到差点咬碎一口牙齿,看着要被反拧住胳膊,正待带走的沈肃说:“我放出风去,陈义璋拐走我江家小姐,陈家上下被我江家绑了,凡是能找到人的,一律给十两银子,沈先生我们不妨赌赌看,若雪什么时候能回来,我赌最晚晌午,沈先生呢?” 沈肃哼笑一声,心里一直说冷静,白落梅也在边上一直小声使眼色,愣是脑子一热道:“我赌晌午,江老爷能见着江姑娘尸体。” 嗯!沈肃闷哼一声,整个人被江西腊突然一脚踹得后仰,却因着被江家下人扣着,愣是动弹不得。 卧槽! 白落梅直接暴起,一个旋身就甩来了扣住他的江家两个下人,一左一右各一脚,直接把人踹飞,一个箭步冲过去,等周围的人回过神来,江西腊已经被他死死掐住了脖子。一拳过去,砸了江西腊脑袋一个眼冒金星。 管事慌了:“白落梅,快放开老爷。” “放了定安。”白落梅紧了紧掐着江西腊脖子的手,瞬间让江西腊脸红脖子粗,额头上青筋凸显。 管事挥手:“快放人。” 江西腊艰难说:“不许放,我……看他敢……敢动手。他敢动……动我一下,你们就……就加倍加诸到……到沈肃、沈肃身上!” 白落梅看向沈肃说:“定安,不如我们两跟江老爷一道死了,还有江姑娘陪着,我们两两袖空空,没什么舍不得的,江老爷万贯家财都死了,是我们赚了。” 他低头看着被自己掐着脖子江西腊道,“左右放不放你都是死,死也要拉你垫背。” 沈肃点头:“也好,人总有一死,虽这般死了太难看,不过人生在世,强求不得。” 白落梅微微一笑,手上使了狠劲,大有要拧断江西腊脖子的架势。分明微笑着,却狰狞得骇人。 江西腊举手:“我……我投降……有话好说……” 白落梅干脆上了两只手,掐他脖子,却是不动声色松了点劲道,嘴上半点不松口道:“江老爷的信誉堪忧,我俩还真信不得,日后被坑,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沈肃说:“叫老爷不妨用与县令的jiāo易账目jiāo换,此等方可取信。” 江西腊沉默,白落梅立马加了劲道,一脸就是要掐死他的模样,江西腊无法只得点头,被掐着脖子,一行人移到了江西腊藏账本的地方,掏出账本来递给沈肃。 沈肃被钳制着,随手翻了翻,不过是江西腊自己记下的,不足取信,于是又硬要了往来信件。平日江西腊不可能自行去县里讨要好处,或送银子,总有信件等物。 江西腊目眦yù裂,到底还是拿了点有县令私章的信件出来。 沈肃点了点头,收好账本和信件。其实有这东西,他们也走不到哪里去,更是传不出去。沈肃还是硬要了一盏茶时辰,独自个儿出去藏好这些东西,然后回来,带白落梅走人。 孰料,进了江家门,白落梅一松手,江西腊立马反悔,一声令下,下人蜂拥而上,愣是重重包围住白落梅和沈肃两人。一场乱斗,最后寡不敌众,咔咔两声,白落梅瘸了两条腿,死死将沈肃护在怀里,不露一丝皮ròu。 沈肃扭曲着扭脸看白落梅,他疼得五官都皱在了一起,一脑袋汗,却还不忘对他嬉皮笑脸,好像不知道痛。 沈肃终于明白,是自己错了,不爬到高处,自己根本护不住黑豆腐。毕竟这世上,魑魅魍魉这么多。 第29章 29 江西腊命人把白落梅和沈肃狠揍了一顿,听着白落梅两条腿咔咔两声,觉得没了威胁,忍不住亲身上阵,一脚踩到了他伤腿上,踩得白落梅啊一声直接趴下去了,这才解气,示意下人住手。 迈着悠闲步子,蹲到他们身侧心情愉快地说:“沈先生,赌约继续。若是晌午,若雪没回来,我亲自去请沈先生,给您赔罪。” 江家到底只有江若雪这么一根独苗,即便江西腊侍妾不少,可愣是没再为江家生个一男半女。虽说他不信陈义璋有那胆子谋害江若雪,但为防万一,他愿意留沈肃他们一命。只是他江西腊刚刚被这般打脸,他做不出马上让沈肃出谋划策之举。 江西腊把这边善后之事jiāo给管事,自己带着人换了地儿,好生计划处置陈义璋之事。 管事吩咐几个下人把沈肃、白落梅一道丢进柴房,还有果子。 白落梅腿可能断了,而果子看起来实在不太好。江家下人下手都不轻,果子又捱了不少长棍,先头沈肃来的时候,她就不过是苟延残喘,后来沈肃他们与江西腊闹起来,果子就一直昏昏沉沉趴在一边,都没吱声,这会儿也就被丢进来,砸着了,那么哼唧了一下。 沈肃冷脸道:“劳烦,伤yào。黑豆腐有个三长两短,你该知道我不会管江姑娘死活。还有,果子姑娘最好请个大夫过来。” 管事点头,无有不应的模样说:“沈先生,伤yào马上送来,只是大夫就不是我能做主的了,老爷吩咐了,只沈先生和白公子不死就行。至于果子,老爷说,这等背主下人,端看老天让不让她活了。” 这背主显然说的是江家,不是江若雪。说有伤yào,他倒是马上让下人去取了。 “果子出事,你以为你们还能找到江姑娘!”沈肃实在生气,这些人,当真是不把人命放在眼里。 管事点头哈腰的,但嘴上没一句中听的:“咱们能不能找着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8 章 姑娘,端看沈先生的了。果子嘛,不过是个卖身江家的下人,本也就是贱命一条,她敢背主,死了便是报官,她也占不着理。” 沈肃还想说话,果子虚弱出声:“先生……” 沈肃望过去。 果子笑了笑艰难摇头,扯疼了伤,她就皱着眉摇头。失去平日蹦来蹦哒去的外壳,仔细看,她也不过是个眉眼都还带着青涩,不曾长开的小姑娘。 管事对果子这会儿的忽然“懂事”很满意,对沈肃说了句:“沈先生,若是无事,我便先走了。” 也不管沈肃如何反应,把下人取来的伤yào往柴房门内一搁,让下人关好门,守好窗,自己赶紧走了。老爷那边事儿还多着呢,不能叫其他人得了眼。 沈肃扶白落梅到一边躺下,在屋里找了两块板子,如今也顾不上对不对症,管不管用,先涂好伤yào,把板子在他腿上固定住。剩下的伤yào,他全拿到了果子那,板着脸说:“我帮你上yào……” 果子摇了摇头,豆大的眼泪跟雨滴似地,吧噔吧噔地往下掉。 沈肃说:“命比名节重要。” 果子笑了起来,带点孩子气,一如初见,那个叽叽喳喳眼睛明亮的姑娘,可她对现实很通透,狠狠地艰难喘了口气说:“先生,别浪费伤yào了,老爷打了我,就没想让我活。” 沈肃如鲠在喉:“能活一刻是一刻。” 果子还是摇头,自顾自说起了别的:“我见先生,惊为天人,七分真。还有三分,一是寻个由头,接近先生,帮小姐盯着先生,二是……” 她没说这个二,而是转了话头另外说,“我幼年被卖,见着老爷从前对小姐实在好,着实羡慕,也贪心妄想。可惜到底是没法子之事。 我随小姐听了不少才子佳人的话本,听书的时候,小姐遇到姑……陈公子,陈公子起初对小姐算好的,时常为小姐写诗,带小姐出去玩好玩的东西。 我没有如老爷那般好的爹,能不能得个如陈公子那般好的意中人呢?见着先生,我觉得先生比陈公子好,长得好,瞧着学识就高,气度也是好。小姐也说过,若不是陈公子,她也喜欢沈先生这般男子。 我想能伺候先生,这话是真的,只是想着想着,就贪心了。我知道我不是护着小姐,我也觉得陈公子古怪,但小姐不听,我想着小姐与陈公子私奔了也好,有个先例了,万一先生愿意带走我,不说私奔,离开江家也很好很好的。话本里不都是这般写的吗?小姐得了好归宿,总也不会落下伺候的丫头。” 沈 肃实在不知该说什么,望向白落梅。 白落梅更不懂了,看沈肃一直盯着自己,憋了半晌,只憋出一句:“不然……不然定安你带她回白村,陪你娘?” 沈肃觉得要不是黑豆腐有伤在身,他一定揍他一顿。 果子听了更难过,眼眶通红,却还是微笑着道:“不行的。我只是果子,一个被买回家的下人,不是小姐,没卖身契,我哪也去不了。其实也好,死了……死了的的话,我想去哪就去哪,也不用伺候人……” 沈肃和白落梅都被说得心神黯然。 在周朝,签了卖身契的,被发卖还是被打杀,全凭主人家高兴,闹成这般局面,果子没可能活着离开江家。这会儿让果子与他们一道留在柴房里,不过是杀鸡儆猴。 果子勾勾手指,叫沈肃过去,告诉了沈肃几个从前跟着江若雪和陈义璋去过的地方,叹息着说,希望沈肃能救江若雪,然后她果子便是死在这柴房,有沈肃陪着,也了无遗憾。 这边愁云惨淡,江西腊那边也不见得高兴。 青石镇不大,江西腊派人散布消息,说陈义璋拐带江若雪,又扬言扣下了陈家父母,一日不见江若雪就砍陈家父母一条胳膊。 如此嚣张行径,成功引来一群书生闹上江家,说什么的都有。有愤恨江家祸及父母的,也有怪责江若雪水xìng杨花勾引读书人的,更有想趁着这事,好生抒发一番,借机出名的,青石镇一时好不热闹。 而陈义璋的名声在青石镇也彻底臭了,莫说屡考不中,日后怕是考都不能考了。 声势这般浩大,江西腊得意地让管事特意来知会沈肃一声,形容了一番热闹场面,道是不用到晌午,陈义璋必然冒头,江若雪马上能回来。 沈肃一把抓住管事,咬牙切齿道:“你们这是在逼死江若雪!狗急跳墙,陈义璋若是绑匪,肯定撕票。你们马上找人救果子,我帮你们救江姑娘,救不出来,我拿命赔你们!” 第30章 30 江西腊从管事身侧晃出身形来,看着沈肃忍不住得意说:“这可是你说的。” 沈肃眯了眼,终于明白过来,心里跟不小心吃了粪便似地难受,还以为江西腊不在乎自己一根独苗生死,原来在这等着自己呢。不过他也只能咬牙应了:“对,我说的。劳烦请镇上最好的大夫,救白落梅和果子。” 江西腊冲管事点点头,让他去请大夫,然后回头一笑说:“那接下去就看沈先生的了。” 这既顾全了自己面子,又让沈肃主动示弱,帮着出面解决,他如何能不得意! 沈肃气闷道:“嗯。” 江西腊笑得跟弥勒佛似地,恨不得花点银子昭告青石镇,他赢了沈肃。 沈肃怎么看怎么碍眼,主意在肚子里打了个滚,抿着嘴强压下勾起的嘴角,使坏说:“我确实想好了如何救江姑娘的法子,不过有个难处,能不能顺利解决这个难处,主要在于江老爷……” 江西腊狐疑地看着沈肃:“什么难处?说来我听听。” 沈肃摇头:“暂时说不得,要等我先见陈家夫fù一面。” 江西腊想让管事带着人去。 沈肃不等他开口,适时正色扫了眼管事,又看了看守门下人和跟在江西腊身后的几个下人说:“人多嘴杂,江老爷就不怕我这救江姑娘的法子传了出去?” 江西腊还真担心,救江若雪不容有失,于是干脆示意自己带着沈肃一道过去,顺便把管事留下,安排白落梅和果子看大夫之事。 陈家父母关得不远,拐过长廊也就到了。 江西腊让下人开门,沈肃束手侧立,抬手示意他进去,面上不动如山,他还真看不出什么来,不过毕竟他打折了白落梅的腿,还是担心沈肃报复,但他目光上下打量了下沈肃,到底觉得自己比沈肃高壮,若怕了沈肃,实在没脸面,干脆迈步进去,吩咐守门的下人说:“在外头守着。” “是”下人们应了。 沈肃面色毫无不妥,不紧不慢地跟着进去,冲江西腊示意了下,等他点头了才顺手合上门,咣一声,上了门栓。然后,二话不说,直接上手,上脚,把江西腊给揍了个懵头懵脑,一时就哇哇乱叫,愣是没想起喊人。被关着的陈家夫fù先是惊慌,后又是一头雾水,骤然反应过来被揍的是江西腊,立马扑上去帮忙,厮打起来。 沈肃功成身退,迅速躲到一边。 江西腊:“快来人,嗷!你们这些小瘪三,啊!竟然敢对我动手……快来人,嗷!” 沈肃适时窜过去拔掉门栓,大声呼喊说:“快,陈家夫fù疯了,他们快把江老爷打死了,快救人……” 下人赶紧进来,拉开了陈家父母。江西腊顶着鼻青脸肿,狠狠踹了陈家父母几脚解气,然后就往沈肃身上扑,沈肃连忙拉住人低声快速道:“江老爷,还不快躺下假装重伤?传出风去,就说:江姑娘到底是江家独女,何况私奔坏了她名节,你有心与陈家结亲,孰料陈家夫fù被抓与你结了怨,一言不合动手将你打成重伤,大夫也是回天乏术……相信江姑娘听说江老爷您重伤不治,定会赶回来,至于陈义璋,他一心为财,你出了事,他娶了江姑娘不是正好?毕竟你传出消息,说的也是有意与陈家结亲。” 沈肃见江西腊有所松动,赶紧补上一句说:“江姑娘的命可就在江老爷身上了。” 江西腊知道自己被设计了,但救女心切,只能忍了,顺着沈肃的手就顺势躺下,沈肃故作惊慌道:“不好了,江老爷被陈家夫fù打死了……” 陈家夫fù傻了,不懂情况怎么会急转直下,陈家老父忙指着沈肃说:“是他先动手的,不是我们,是他……” 不过沈肃先是喊了人求救,又开了门,江西腊还是他扶着躺下的,免了江西腊直接栽倒在地,下人们果断相信了沈肃。下人们分了几个人抓起陈家夫fù,把人绑起来,还有几个扶着江西腊赶紧回房,有人跑去白落梅那边直接把大夫喊过来。 江西腊躺在床上,吩咐闻风匆匆赶来的管事,让管事把沈肃说得那些赶紧传出去,要快。陈家夫fù大人没章法,何况有个婆娘在,打人光打脸,这会儿江西腊看上去就很惨了,鼻青脸肿,头发也被扯地乱七八糟。 管事瞧着用气声说话的江西腊,就觉得是真的,顿时也慌了,赶紧跑出去做事,江家再次动dàng起来。 至于被留下看病的大夫,如何被江西腊威胁,旁人自是不知,只知大夫出门还抹了抹眼睛,江家上下瞧了,真心觉得是不好了。那些个后知后觉的侍妾,没见着人,但不妨碍她们哭得震天响,本无丧事,也叫她们哭出十分悲切来。 青石镇上,这前后不足半个时辰的光景,流言已然换了一拨,还都是关于江家的。 丽山县多山,出行一般都是陆路,因而陈义璋与江若雪本预备走水路,出其不意,才能不叫江家寻着人。但陈家夫fù被抓的消息,江西腊花了大力气去传,他们两个没走成,陈义璋也就听个正着。他是要回的,但看着江若雪这个坏了自己名声,断了自己前途的女人,实在虚与委蛇不起来,但好歹江若雪身上有不少银钱,逼得他只露出不耐烦来。 江若雪也是忧心:“怎么办?你爹娘被我爹抓了,我爹一向说到做到……” “那是我爹娘,当然要回去。”陈义璋不满道,“难不成你还不愿回去?当初谁让你来的,明知风头紧,还夜深了过来,不是你,如今也翻不出我来。” 江若雪扁了扁嘴,委屈说:“我还不是担心你。咱们不能回去,要是回去了,我爹不会放过你的……” 这陈义璋也知道,但那可是他爹娘,即便没什么本事,家里穷得很,让他书都买不起,考不上功名,但毕竟那是他父母,何况当今圣上孝之一字看得重,他绝不能做出弃父母于不顾之事。 两人犹豫不下,孰料很快传了江西腊被陈家夫fù失手打成重伤,还重伤不治,一心只想见江若雪一面的消息出来。 这回江若雪急了,她是怪江西腊瞧不上陈义璋,但那是她爹啊。陈义璋也马上答应回了,江西腊要是完蛋了,自己跟江若雪的亲事肯定能成,日后江家家财还不都是他陈家的?不用说了,肯定回。至于自家父母打伤的降下来,等得到江家,使点银子,没什么大不了的。 前后不过一个时辰,还要算上江若雪和陈义璋赶路花掉的时辰,他们竟已到了江家门外,当真是归心似箭。 门房一见着人,立马大喊:“小姐回来了,小姐回来了……” 下人忙将人请了进去,连陈义璋也没有慢待,一道送进了江西腊屋里。陈义璋瞧着江家哭声震天,下人慌乱模样,也便没怀疑,放下最后一点戒备,跟着去见江西腊最后一面了。 第31章 31 陈义璋一进门就被江家下人捂住嘴,按住了。而江若雪一心看江西腊,一时没注意,连陈义璋被下人带走都未有所觉。 “爹。”江若雪进了内室,就见江西腊鼻青脸肿地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顿时慌了神,噗通一声,长跪在地,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忽然,江西腊直挺挺坐了起来。 江若雪到嘴边的哭喊直接就卡住了,眼泪还半掉不掉地卡在眼眶,这会儿就一脸茫然地看着江西腊:“爹?” 江西腊翻身下床,半分眼风不给跪在地上的江若雪,越过去走到外头,见着被按在地上的陈义璋,那叫一个高兴,没忍住就咧开嘴笑,疼得他嘶了一声,配上那一张鼻青脸肿的脸,瞧着实在凄惨。这一笑牵动了伤处也是生疼。 “我还当你真长着三头六臂,就你这么个破玩意儿,还敢来我江家抢女儿!还想继承我遗产!我让你抢,让你继承……让你抢、让你继承……” 说着话,江西腊就忍不住上前拿脚踹,把对江若雪的那点怨那点气都撒在他头上了。 陈义璋是愤怒的,瞪向江西腊的眼睛通红,果然最jiān诈的就是商人,这些商人为了骗自己回来,简直坏透了。亏得自己还因为父母打伤人起了一点点愧疚,太过分了! 江西腊一脚踹脸上了:“怎么,不服?你跑啊!拐带别人家姑娘私奔你还有脸不服!丢下一双老父老母,自己跑了潇洒快活,还读书人,我呸,别脏了读书人脸面。” 陈义璋唔唔唔地冲着江西腊身后喊,眼里尽是仇视。 后头出来的江若雪连连摇头,一把抓着江西腊就解释道:“爹,不关他的事。明明是爹你不答应我们两个的亲事,流言又出了,我担心是他做的安排,要不是爹让下人算计女儿,还跟踪女儿,我又如何会做出私奔这一步。” 简直是声泪俱下。 江西腊低头看着这个亡妻留下的江家独苗,心神之疲惫难以言表,转而吩咐下人道:“请沈肃过来。” 下人疾步离开。 江西腊扫了陈义璋一眼,还是气不过,又踹了一脚,这才对江若雪说:“爹说什么,你也不听。一会儿沈肃来了,会给你揭穿他的真面目,要你还觉得他好,爹成全你们。你跟着他走,日后也不再是江家人。大不了我多娶几个,总不至于断了江家香火。” 江若雪听懵了,都忘了要说什么,就那么泪眼婆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9 章 地仰头望着江西腊。屋外的光亮正落在她眼里,江西腊在她眼里变成了一道黑影,竟是有了疏离之感。 沈肃来得很快,白落梅也一瘸一拐地跟着来了。 “沈先生。”江西腊喊了他一声,话里藏针。 虽说按照沈肃指示,说了江若雪一旦跟了陈义璋走就不再是江家人的威胁之语,但这会儿效果并没见着,江西腊还是不怎么信任沈肃的。不过沈肃让自己装病奏效了,成功让江若雪和陈义璋都回到江家,这是事实,左右沈肃和白落梅都是捏在自己手里的蚂蚱,姑且信他一信。 江若雪噌地站起来,怒而指责道:“沈先生,我自问不曾得罪于你,你为何一直要掺和江家之事,不让我安生?” 陈义璋没见过沈肃和白落梅,不知道他们的底细,但他们特意被江西腊叫来,显然是不速之客,也就没什么好眼色给他们。 沈肃冲白落梅摆了摆手,不yù与江若雪多费口舌,自己找了座儿,扶着白落梅坐下,自己挨着落座,然后问说:“黑豆腐,若一个皆是女子听说的茶楼里,有个男子频频出现,你以为如何?” “贪色。”白落梅意有所指看向陈义璋,见他一脸坦然,微微一笑道。 沈肃道:“要是有个姑娘跟了他,有意嫁他,他又不上门提亲,这是为何?” 陈义璋这回听出来是说自己和江若雪了,神情有一瞬间的慌乱,很快又镇定下来,看向江若雪的眼睛像藏着万千柔情,恨不能用眼睛就谱写一出传响千古的绝恋来。 江若雪被这么一看,越发愧疚了,觉得都是自己太心急,才让陈义璋跟着一道回江家,白白中了沈肃设计,如今这般被动。对沈肃也更加厌恶,深信不疑是沈肃和白落梅搞鬼,说不准就是看上江家,怕陈义璋进了江家门,江家就有男子能顶门立户,他们沾不得便宜,故意来闹事的。 沈肃哪里看不出江若雪心思,跟着白落梅微微一笑,抬手自顾自帮白落梅倒了一杯茶,再问:“若镇上流言四起,伤及姑娘名节,男子还是不出面提亲呢?” 白落梅答:“若我有一心仪女子,定日日忧心,恐伤她名节,不肯多见她一回,又忍不得要见上一回。她被污蔑伤了名节,拼死我也为她正名,要她不嫌弃,我定上门求娶她。” “若私会之时,男子窘迫,吝于钱财呢?” 白落梅夸张反问说:“怎么会?既是心仪之人,便是自个儿饿肚子,也不能叫姑娘接济的,若是那般,堂堂男儿,脸面何在!” 沈肃款款而笑,看向江若雪道:“黑豆腐,若有一男子,闯入全是女子的茶楼,卖弄文采,得了一女子青睐,不顾女子名节,相邀出门,又吝于钱财。连累女子名节受损,又不愿出面澄清,也不上门求娶。女子父亲找上门来,干脆逃走。问,若这样的男子,当如何?” 白落梅道:“倘若我有女儿,我宁可打断女儿的腿,养她一世,也不愿她嫁的。” 江若雪脸色刷白,指着沈肃、白落梅说:“你、你们,你们含血喷人……” 沈肃起身冲沈肃颔首致意道:“江老爷,言尽于此。亲官难断家务事,何况是痴男怨女之辈,一意孤行。沈肃再无计策。” 江西腊眯着眼,威胁说:“沈先生,之前你可不是这般说的。” 沈肃承认:“是。我以为江姑娘忧心江老爷,还有父女之情在,但江姑娘听说江老爷要赶她出去,她还是一意孤行,那点父女亲情也便作不得数。而我与黑豆腐说的,三岁孩童尚知好歹,江姑娘依旧冥顽不灵,沈肃不才,指点不了迷津,但江姑娘这般想来日后江老爷去了,这万贯家财也不知会否是江家子孙所有,不若如江老爷所说,另求江家子孙。言尽于此!” 江西腊沉默了,一幅正在思索的模样。 “爹?” 江若雪觉得自己这会儿实在混乱,她不懂怎会弄得这般局面,就因为自己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不甘心,“爹,你当真不要女儿了?” 沈肃也看着江西腊,一派自如,似乎江西腊做什么决定都不能影响他半分。 江若雪看看沈肃又看看江西腊收起那副泫然yù泣姿态,一如当初去找沈肃“做买卖”的样子说:“爹,你信一个外人,不信女儿?” 她忽然指着沈肃道,“爹,他,沈先生,压根不是什么值得信任之人,我身边的丫头果子,一直与他有私,果子当我不知,只是我怜果子等日后我出嫁没了去处,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沈先生冒出来,搅乱我们江家,难道不是居心叵测吗?” 这一声质问,简直掷地有声。 沈肃微微摇头,甚是可惜说:“可怜果子,一心护主,到死都没供出你的行踪。” 江西腊也是皱眉。 江若雪只觉得耳边嗡的一声,有什么东西忽然就让周遭安静,她听到自己问:“什么?果子怎么了?” 沈肃道:“你与陈公子私奔,果子为你通风报信,江家抓了果子回来,为了问你的去处,活活打死了果子。对了,果子不是当场被打死的,是打得半死,被丢到柴房里,慢慢死的。她死都没说你与陈公子会去哪里,而你呢,分明是你让果子来盯着我,怕被我察觉出蛛丝马迹,并陈公子家中与我住处也不过两条巷子的路程。” 江若雪身形摇晃,朝着江西腊求助,想说自己不是诬赖果子。 江西腊却是忽然定了心,开口说:“若雪,你跟陈义璋走吧,以后你生是陈家人,死是陈家鬼,江家再与你无关碍,你贫也好,富也好,好自为之。” “不,爹……”江若雪不肯。 江西腊挥挥手,让下人放了陈义璋,然后撵着陈义璋和江若雪一道出了门,陈义璋被这发展也是弄懵了,但好歹父母亲还在江家,于是上前砸门要人。然后,陈家夫fù也被丢了出去。终于,江家大门彻底对他们关上了。 第32章 32 陈家一家和江若雪被赶走了,江西腊这屋里瞬间有些空落落。下人回来说,江若雪扶着陈家夫fù走了,江西腊更是浑身不得劲。这姑娘是自己教养的,还是亡妻所生,更是江家独苗,如今为了一个野男人,走了,想想都好生气! 要按江西腊一贯做法,定然是干脆直接地把陈义璋抓起来,打一顿丢出去,至于江若雪,自己女儿,关起来就是了。要是不老实,就关到她老实为止。 可沈肃说的对,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心不在江家,将整个江家jiāo给她,江西腊也不放心,这般蠢笨,即便是入赘,江西腊还是不放心,不愿自己赚下的家财落进外人手里。这才答应了沈肃设计这般一出,顺势将人赶走了。可听到下人说江若雪在门口喊了几声,就跟着陈家走了,还扶着陈家那两个老的走的,更是不痛快。 “沈先生觉得,若雪几日会如先生所言,求着回来?” 江西腊怀疑地问沈肃,适才江若雪多执迷不悟,他也看在眼里,赶走几日就能回来了?他表示十分怀疑。 “不出十日。”沈肃很笃定。 江西腊说:“沈先生很自信啊。” 沈肃毫不谦虚,点头道:“旁人说得如何天花乱坠,不如身体力行。陈义璋求财,江姑娘没了江老爷的财,又是当惯了大小姐,惯于有人伺候,日子定是难过。何况今日陈义璋与江姑娘能回来,怕是江姑娘身上已无银钱,陈义璋一是迫于孝道的压力,一是存了贪财之心罢了。穷山出刁民,穷家呢?陈家夫fù更是有伤在身,总要请大夫的,请大夫也要银钱。” 江西腊赞同。哼,没银钱,看他们怎么过下去。 “沈先生言之有理,既是十日,那在小女回来之前就劳烦沈先生在我江家暂住,毕竟我江家只这么一根独苗,不容有失。” 亡妻故去这些年,江家后宅愣是没出一个种,江西腊不得不怀疑,自己恐怕不会再有所出,因而对江若雪之事,尤为看重。 白落梅不乐意了:“江老爷,这不厚道吧?说好了,等江姑娘回来,我们就可以走……” 江西腊理所当然说:“这不是还没回来?” 白落梅道:“江姑娘为何又走了,难不成不是江老爷改了主意,想江姑娘对陈义璋死了心思。定安好心帮着出了主意,竟得了这般对待!实在岂有此理!” 沈肃噙着笑,拍了拍白落梅肩膀,转而对江西腊成竹在胸问说:“江老爷当真要再多留我十日?” 江西腊狐疑地望向白落梅,心底仔细琢磨他面上神色,想看出白落梅是真不知沈肃葫芦里装的是什么yào,还是故作不知。他算是明白了,沈肃做的每一件事,肯定还有后手等着,即便是吃亏也亏不了太久,他得防着点才行。 沈肃牵起唇角,笑颜深刻。 江西腊认真想了想,肯定沈肃从白村回来基本就被困在江家,压根没什么机会出去。白村肯定没他能依仗的,否则白落梅也不至于为了护着他断了腿。而沈肃中途得了自己与大人jiāo易的信件和账册是没错,也送出去了,但自己一直找人盯着,去县里的人绝无沈肃的人,再说了,丽山县最大的官都叫自己收买了,沈肃除非往更远的地方告去。 想明白了,江西腊笑笑说:“有劳沈先生在江家暂住几日。” “江老爷肯定便好。”沈肃点头,他也懒得跟江西腊虚与委蛇,扶上白落梅在江家的住处休息。 白落梅回头看了看江家下人,估摸着听不到,蹦着单只脚,戳了戳沈肃肩膀:“真有法子?” 沈肃道:“御召。” 白落梅明白了,不再多言,既然是方回,如今他的官被派得怎么差,压一压县官还是没问题的,安心等着江西腊吃瘪就是。 不过方回要来,白落梅想着也该好好整整自个儿心思了。他本就属意从商,这才投身江西腊,孰料引来这般多麻烦。许方回能搭上京里的路子也不一定?他有自知之明,考个秀才,于他而言是顶天了的。虽沈肃总说自己聪慧过他,但白落梅知道,自己不过是小聪明,沈肃从前一心读书,自然比不上自己。 这年头,非权也就只有银钱能护着人,若是护不住了,定是银钱不够多。老话也说了,有钱能使鬼推磨,能请得动鬼,普天之下皆是凡人,还请不动么! 白落梅在筹谋后路,沈肃未尝不是。 沈肃刚重生回来,只觉得前世种种,皆是自己读书科考,入朝为官,种下的因,才得了累死白落梅的下场。因而此生,他只不读书了,不做官,种点田,看着白落梅做他想做之事,许还能借着前世帮衬一二。 但是。 前尘以往,如何能做得准? 这世,牵一发而动全身。他沈肃存了种地的心思,一开始就没了地,预备来镇上靠抄书过活,竟是还没打开局面,江家,江家就找上门来,牵引出这许多。自白落梅为了护着自己,断了腿,沈肃就明白,何以治刁民、恶民,当是站到他们触及不到的上头,等你高高在上,刁民、自然也就成了善民。 所以,沈肃知道江西腊勾结丽山县的县令大人,他马上反应过来,要拿捏住他们之间官商相护的证据。他不知道在青石镇,江西腊势力巨大?他知道的。他还是那么干了,是因为他知道方回,方御召不久就会来寻自己,而在来之前,方回先去了丽山县县衙,为自己打点。这事在前世发生过,沈肃就赌这一点。 拿了江西腊与县令大人的jiāo易信件和账册,他直接撕掉几张。算了算日子,沈肃本是想雇人快马加鞭赶往丽山县的上一处驿站,堵方回,把自己困境告诉方回,让他来救。 许真是上苍垂帘,连重来一世这般不合常理之事都被自己撞上了,这世糟心事不断,可运道也不至于山穷水尽!就在沈肃吸取瘦皮鬼教训,想着该雇谁送信之时,白老二竟然出现在镇上,简直是天不yù亡我。 这白老二是白落梅表兄弟,是白落梅仅剩的一个算是好的亲戚,平日在县里给人做工,难得回来一趟。白老二这人其实不错,就是太护着白落梅,见不惯沈肃一幅圣贤模样,却联合李春花坑白落梅。李春花是长辈,白老二不能拿她怎么样,也就见了沈肃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不过,他是当真对白落梅好。 沈肃一遇上他,说是找方回救白落梅,二话不说就接了沈肃的东西,自己跑了一趟,算算脚程,也快回来了。 那边。 沈肃和白落梅走了,江西腊到底是不放心,找了管事,把家里还剩下的下人全派出去,看看沈肃拿着信件和账册离开江家到底是去了什么地方。他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沈肃的依仗定是出去的那会儿有什么是自己不知道的,找出来,毁掉也就无碍了。 啧,江西腊觉得沈肃实在烦,这些读书人都够烦的。 等入了夜,派出去的江家下人陆续回来,还算是带回了一点内容,说是沈肃遇到了白村的白老二,那白老二在县里做工的,沈肃把东西给了他。至于说了什么,就没人知道了。 白村的? 江西腊彻底放心了,还真不是他看不起人,但一个村子里出来的,虽说是在县里,那也是卖给别人,帮别人做工的,能有什么大能耐?何况只要在这丽山县,多大的事儿县令大人都能帮着压下来,事关县令大人自己,他肯定会更上心几分,沈肃这一步棋下得,可真不怎么样! 但这自打嘴巴来得真快! 其实是白老二听说涉及白落梅生死,那是把牛车往死里赶,愣是赶出了马车的速度,他还怕方回先到了丽山县,找了同在一处做工的在丽山县堵人。幸好沈肃没算错日子,方回当真在白老二到了驿站的后一日就到了。 白老二架起人就走,连解释的功夫都没给。要不是方回以前在白村跟着沈肃读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0 章 时常能见到白老二,还真说不得要喊人了。所以上了牛车后,听白老二一说是沈肃出了事,当即也顾不得牛车被赶得飞起,人都坐不住这事了,反倒一个劲儿地催着再快些再快些。 说起来,白老二还有点小得意。那沈肃说是白落梅出事,要自己照着说,方回可不见得会这般着急,只有说是沈肃出事,方回才急成这样,又达成目的,在路上还不用解释来解释去,嗯,自己果然是聪明人。 却是不知,沈肃对着他白老二何尝又说了真话? 等方回和白老二赶到江家,方回干脆换上了官服,预备好好震慑一番江家,为自家先生沈肃好好撑撑场子才行。应他自己的要求,他分在群南府,做了府官,这也是朝中几个师兄的功劳。 而这群南县,正巧是管着丽山县的。方回前世还真不是到群南府做官,他直接下放到偏院之地,做了一阵子县令,然后就调回京城跟着沈肃了,后来离开京城,去的也是富庶之地,因为前世沈肃一心去京城,方回没顾虑,也就不用如这世这般选择。 但这世,方回匆匆回京之前,看出沈肃放弃做官,心意已定,也就想着自己能给沈肃一些庇护,这才选了群南府,被几个师兄好生训了一顿,只磨得自己答应过上几年一定回京,这才被放过。 为了以防江西腊是也眼拙的,看不出自己这身官服如何威风,这般急切往青石镇赶的路途上,方回和白老二愣是赶着牛车去了丽山县,把丽山县县令掳走了。不等丽山县县令恼火发怒,方回一亮自己走马上任的官文,瞬间让丽山县县令成了狗腿子,听了方回盘问青石镇上江家之事,当即表明清白,一马当先要杀了江西腊才能表示清白。 方回全程冷淡,只让丽山县县令下了牛车,回去带上一定衙役来,命他迅速赶上自己。牛车再快,哪里有马快?所以丽山县县令其实反倒是比方回和白老二先一步到了青石镇上的。但他不敢打草惊蛇,愣是等着方回和白老二来了,这才跟着摆好架势,一道去了江家。 江家门房一见丽山县县令点头哈腰地跟在一个气质疏朗的男子身后,衙役都比平日里见要精气神足不少,不用问也知道是大人物来了,忙跌跌撞撞进去禀报。 江西腊一听,着急忙慌地出去迎接,一路往外走,心里却是没了底,他怀疑是沈肃的靠山来了,自己恐怕要吃大亏了。 见着人,县令大人直接喊道:“这是群南府府官大人,还不跪下行礼!” 江西腊和江家下人连忙跪了道:“参见大人!” 方回看着江西腊,只觉得他一身铜臭,长得还满身肥油,一看就不是好人,怪不得要故意找自家沈先生的茬,小人有什么道理可言! “听闻我家沈先生在你江家做客,我高中前乃沈肃沈先生门下,如今派官,离上任还有些时候,特回来见先生一面,以表尊敬。我家先生可在?” 江西腊摸了摸额头虚汗,忙不迭说:“在,在的。” 说着推了一把身边跪着的人,“还不去请沈先生。” 沈肃从那头扶着白落梅出来,朗声道:“不用劳烦江老爷了。” 方回一见沈肃,顿时一双眼睛亮得不行,完全没了方才威仪四方模样,俨然是个得了先生青眼得意忘形的学生,快步过去道:“先生,先生可还好?这江家太可恶了,竟然这般欺侮先生,先生且看吧,学生定为先生出气。” 至于被沈肃扶着的白落梅,不好意思,他瞧不见。哼,白村谁不知道沈先生对白落梅最好,得了什么好书都要借给白落梅看看,简直偏心! 沈肃看着方回身上的官服,皱起了眉头。不对,太不对了,跟前世又不同了。 方回骤然噤声,他还以为沈肃是怪他以权谋私,当即改口说:“先生莫气,我不过是过过嘴瘾,一时口快。这江家一看就没干好事,仔细查查,总能查出什么了,我绝不徇私,也能将他关起来。” 沈肃忍不住就“先生”上身,这是他干了两辈子之事,熟得仿佛是长在身上的一部分,他训说:“御召,你怎成而来府官?你朝中的师兄们呢?他们没与你说,要选地方的小官为好?还有,如今你派了官,当谨言慎行。朝中党派、言官更是不少,你xìng子板直,说出口的话不过脑子,以后要多多注意,一旦言行有了过错,与你前程有碍。你如今在地方尚且不觉如何,等日后到了京城,言官能把你忘却之事全翻出来,平白遭罪。” “师兄们说了,但我有自己考量。” 方回老老实实低头,看着竟然有些委屈,又觉得在这么多人面前被先生训是又高兴又羞耻,别别扭扭道,“多谢先生教诲。” 沈肃微微摇头,扶着白落梅往外走,走过跪着的江西腊身边是停下脚步,询问说:“江老爷,我可能走了?” 江西腊头也不敢抬,迭声道:“当然,当然,沈先生慢走。” 沈肃看着他,按说他应该厌恶这等恃强凌弱之流,何况他还伤了白落梅的腿,但……罢了,白落梅还有用得着他的地方,暂且放着放方回来吧,自己一个先生,chā手太多也不好。于是点了点头,扶着白落梅离开。 方回示意县令留下,自己跟着沈肃跑了。 第33章 33 回去坐的是白老二的牛车。 方回一心挤开白落梅,跟沈肃搭话,白落梅仗着腿伤,厚颜无耻挤在他们之间,不时chā话,沈肃两头照顾,疲于应付,也就没人跟白老二说他们住镇上一事。等回过神来,牛车已经奔驰在离白村不远的路上。 沈肃有些头疼,扫了白落梅一眼。 白落梅望天望地,一脸无辜,见着方回那张臭脸,顿时乐得不行,臭不要脸地笑说:“啊呀,定安,我的腿好像又疼了。” “先生,他是装得,不用理他。从前他就最会装相。”方回瞪人,“你黑豆腐这名算是取对了,黑乎乎的,没一块是好的,就知道骗人。” 以前,每每方回想借先生新得的书,这人明明不看,偏偏就先他一步借走。让自己失了与先生讨论心得的机会。 白落梅故意笑颜深刻,眯了眼,那神情分明是承认了,讨打得很。他最看不惯方回,整个学堂里就属他问题最多,整日里得了空就嚷嚷着要与定安讨论心得,或是如何写文,简直坏透了,弄得定安总没什么时候能多歇会儿。 反正,方回和白落梅两人是两看相厌。一人挑衅,一人皱眉,相视而对,然后齐刷刷转头,觉得眼睛疼,多看一会儿,眼都该吓了。 沈肃以前还拦,但次数多了,也便随他们去,无伤大雅。 说话间,白村已然近在眼前。 白老二驾着车,远眺,忽然见着村口聚集了好几个人,光瞧着就不像是白村的人,白村的人他没有不认识的,而且看架势不太好,立马回头道:“落梅,村里好像出事了。” 说着一扬鞭子,狠狠抽了牛几下,可怜的牛再次拖着车,狂奔起来。 白落梅探头往前看了看,偏头问沈肃道:“定安,那个领头的看着是不是刘虎大?” 沈肃看了看,尽管有些远,但看着确实像。 白落梅脸色也不太好看,这刘虎大不止在邻村“声名赫赫”,白村也不乏他的“传说”,总之是个能不惹就不要惹的货色。 “刘虎大来白村做什么?如今秋收未过,也轮不到他收地。” 方回瞧着白落梅和沈肃脸色,护犊子xìng子立马就上来了:“刘虎大,什么人?他是不是欺负先生了,看我……” 沈肃一个眼风过去,方回顿时偃旗息鼓,恹恹地说:“他要是做什么出格之事,我这个父母官绝不能袖手旁观。” 沈肃叹了口气道:“是我连累你。本照你的xìng子,在京留任,或是下放到地方做个小官,磨砺磨砺,日后再回京里是最好。可如今你官职算高的,可缺了磨砺,又有朝中言官盯着,万一有谁在朝中与你师兄们不对付,冲你下手最是合适。” 方回急了:“先生这说得什么话。不过是学生觉着先生教诲不曾参透,想来先生这边多听听罢了,先生万不要再说这等话了。” 白落梅啧了一声,嘀咕说:“太笨了,几句话都听不懂,累得定安要多说几年。” 方回耳朵伶俐,马上就瞪了回去。 白老二打断他们,语气不善说:“沈肃,刘虎大是你招惹来的?他们来干什么,你怎地这般会惹麻烦。” 在他眼里,白落梅是不会惹麻烦,就算惹了,那也是被沈肃带的。 “信口雌黄。” “二哥,不是定安。” 方回和白落梅总算统一战线,一致对外。 白老二白眼,他怎么看沈肃都不太爽快,还有他那个娘李春花也是出了名的会惹事,整日捏着个帕子在村里晃dàng,也不干活,就知道从白落梅那讨便宜,一家子也就故去的沈老真真叫人敬仰。 白落梅对白老二这做派也是无奈,他也说过,但白老二脑子就转不过弯弯来,他也没法子,只得开口岔话说:“二哥,刘虎大来做什么与我们也无关碍,等进了村子,先送定安回了。方回跟我回去住,定安你那不合适。” 后一句是对沈肃说得。 沈肃和方回对此都没意见。 牛车摇摇晃晃到了沈家门口。车都没停稳,一个姑娘就蹿过来往车上扑,吓得白老二差点抓着牛在地上滚一圈,也没看清楚是谁,当即开口训道:“怎么回事?要是伤着了,算谁的!太不像话了。” “沈先生。” 白小月露出一张俏脸,面上全是忧愁,泫然yù泣,像是沈肃怎么他了似地。 白老二本能睨像沈肃,这一车的人,最不干好事的就是他。 沈肃皱眉道:“我不会娶你,相信先前春婶当是把我的话带给你和你娘了。” 他素来厌烦旁人纠缠不清,即便是个姑娘家,也叫他心烦,何况他们家是因为什么才想嫁给自己,大家伙也都清楚,目的不纯,他更是不喜。加之先头那几番闹剧,沈肃算是对白村彻底戒备上,也怨怪上了。 白小月面色青白,又羞又难堪,到底是没法子了,噗通往那地上一跪道:“求先生行行好,救救我们家吧。先生,小月自知配不上先生,不敢痴心妄想,只求先生能救救我和我娘这孤女寡母。我……我求求先生了……” 说着就磕起头来,咚咚的,还挺响亮,没一会儿,她脑袋就红通通的,一看就是下了狠力气。 方回跟白落梅同时拦住沈肃,方回扫了白落梅一眼,自觉意思带到了,跳下马车,看着白小月道:“姑娘,你跪错人了。先生虽有功名自身,却也非官身,何谈救救你们母女?你若有什么冤屈大可去寻村长或是里正,实在不行还有县令大人,你大可报官,国有国法,总能还你清白。” 白小月一听报官,连连摇头,吓得花容失色,不理方回,冲着沈肃喊:“先生,你帮帮我,先生……” 沈肃家附近也有几个听到动静出来的,本来看白小月哭得这般惨,虽不明白何事,但也还想帮着说几句,可有人眼睑认出而来方回,趋于对官的本能畏惧,顿时熄了心思,默默躲回屋里,偷偷看着了。 方回扯了扯自己身上官服道:“姑娘,我乃群南府府官,若你有事,我就在此,你大可说上一说,我与你断一断,恐怕没人有异议。” 第34章 34 白小月跑了! 在方回亮出群南府府官的身份后,干脆跑了。 留下四人面面相觑,皆是茫然。 白老二忍不住出声说:“她家定是出了什么大事,也不知边婶怎么样了,要小月自己出来找人帮忙。” 白落梅瞪了他一眼冷淡道:“二哥,出了何事是村长、里正管不了,又报不得官的,偏偏就定安能管得?” 他知道白老二说这话的意思,无非是觉得白小月可怜,但白小月这种不还沈家良田,一心想嫁进沈家得利,害得定安只能卖了田的,委实不是什么好人。 白老二被噎了一下,争辩说:“许是不能为外人道的。沈肃在白村毕竟是先生,虽说管不了事,但说上几句话,也还是管用的……偏偏连几句话也不愿意说,平白辱没了沈老的名声……” 他是越说越气,更是敲了敲牛车不耐烦赶人,“快下车,我要走了。” 白落梅和方回都气得不行,没见过这般没脑子的。白落梅到底是想着白老二是自己二哥,又出去做工才回来,不知白村发生之事,只得忍着气把人赶走,眼不见为净。也免得瞪眼的方回揍人,他还得拉着。 “先生。” 三人进了院子,小孩儿白小虎忽然冒出来,吓了他们一跳,他还竖起短短的小食指煞有介事地冲他们嘘了一声,指了指屋里,自己在地上爬着就进去了。 沈肃看了看四周,不论门开着关着的,都似乎藏着双眼睛盯着这边。于是不动声色扫了白落梅和方回一眼往屋里走。 白小虎一见沈肃进来,忙说道:“先生回村有人看见了,所以小月姐姐才先一步过来的。先生,这回是真的出大事了。” 小孩儿一脸会发生天大的事的样子。 沈肃扒拉了下他小脑袋,柔声问说:“你先说说白小月为何来找我?我看到刘家村的刘虎大带了人过来,是不是跟他有关?” 白小虎脑袋点得飞快,把从别人那听来的一股脑地都说了:“先生,福叔和贵叔地里庄稼长不好,听说等到秋收,恐怕三层都收不上来。福叔和贵叔说,先生卖地的时候说了,等地里庄稼收了,刘虎大叔才能收地,所以他们准备拔掉一部分庄稼,空出地来再种些。这样虽说收成更少了,但地却一直不空着,那刘虎大就一直不能收地了。” 白落梅和方回都为这种闻所未闻的法子震惊,谁说种地的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1 章 子是榆木疙瘩,光一把子力气的,这聪明起来也是厉害,怎么不去做jiān商! 沈肃皱眉,问说:“村里有人告诉刘虎大这事了?” 白小虎点头道:“是,小月姐姐跟边婶也这么拔了庄稼种了些新的,但老根爷地里庄稼侍弄得好,庄稼定是不能先拔掉一些的。后来不知怎的,刘虎大叔就知道了,过来说不能让人这般赖着他的地,所以带着刘家村的人把福叔和贵叔,还有小月姐姐家新种的地全拔了……” 方回公正赞同说:“只拔掉他们新种的地,这个叫刘虎大的确是个仁义之人。” 白小虎瞥了方回一眼,端着大人模样,嫌弃说:“你定是不知道的,刘虎大叔是故意的,他这般做了,还说是老根爷给传的消息,当着大家伙的面说谢谢老根爷呢。” 方回觉得自己大概真的需要听先生的,去偏远之地做个县官,多多磨砺磨砺? 白落梅太了解白福、白贵,他们不是会善罢甘休的主,忍不住担忧地看向沈肃,对白村是越发不待见,这些人怎么能这般折腾,就不能好生过日子! 果然,白小虎接着说:“先生,刘虎大叔走了之后,福叔和贵叔偷偷地把老根叔还有小月姐姐家地里的庄稼全拔了。这回不知道是谁传的消息,刘虎大叔就带着人来了,要收地。老根爷一直在地里躺着哭,说不活了,边婶也是……” 小孩儿心还是偏向村里人的,否则也不会旁人凑热闹,避嫌,他这么跑过来寻沈肃。 白落梅断然拒绝说:“定安,你不能去。地你卖了,本就是两清的买卖,他们自己折腾,总寻你是怎么回事!何况本就是他们自己想占便宜,撞着铁板了,又来哭穷,哭惨,当时他们逼你卖地的时候怎么不知你饭都吃不上了!” 方回总算明白了,这地是自家先生卖出去的,顿时护短道:“先生去不得,村里自有村长处理这事,有邻村的人参与,自有里正。鳏寡孤独,村里公中有制可依,先生被拉扯进这事,委实不妥。” 白小虎瞬间泪珠子在眼底等上了:“先生……老根爷在地里躺很久了,大家都说老根爷看上去不太好。刘虎大叔说要是日落之前老根爷还不走,他就把老根爷丢出去……先生,老根爷人很好的,他常常偷偷给我吃的……老根爷说,他对不起先生,他不能没了地,这才跟先生对着干……先生,你可不可以帮帮老根爷……” 沈肃蹲下身,目光跟小孩儿平齐着,他对方回说:“御召,若是你,这事你当如何处置?” 方回认真想了想说:“先生,御召以为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法外有情,那是法外之事,不能以情乱了法,否则,则法不严,何以为序。” 沈肃摇头道:“御召,此事难点不在法,也不在情。” 白小虎焦急道:“先生不能救老根爷吗?” 沈肃转而看向白落梅。 白落梅会意,面色难看,摇头说:“村里公中出不了这么多粮食,地里收成确实一年不如一年,jiāo上来的粮少了。天儿也不太好,公中怕粮存不住,每年多的粮都会分给村里过不太好的那几户,剩的不过是应急之用。且此事是他们三家闹出来的,便是惨烈了些,村里其他人,不会答应把公中存的粮都给出去。” 沈肃点头:“公中能给出一些便够了,他们三家不会没粮剩,省着点吃总能捱过去。” “只是那叫小月的先来一步,找上先生是什么意思?”方回还是很在意。 白落梅道:“不过是想定安出头,对上刘虎大,把地要回来,他们再哭一哭,定安一个大男人还真能跟他们日日掰扯?地最后还是到他们手里。若旁人先寻到定安,先说了情况,白小月理亏,定安岂还能帮?” 沈肃招手让白小虎先走,莫叫其他人瞧见了。这头白小虎刚走,村长就让人来请沈肃,说是地是沈肃卖的,当时是如何定的契,要好生说说清楚,免得两个村子起了冲突。 来人是白老二,瞧着便是一身狼狈,衣衫被拉扯得不成样子。白落梅和方回都虎视眈眈地紧迫盯人,肯定白老二是来者不善。 白老二摸了摸脑袋,尴尬冲沈肃鞠了一躬说:“沈肃,我白老二错怪了你,是村里那些人太过分。” 沈肃不接话,只冷淡道:“村长让你来的?” 白老二面上青白:“白福、白贵不是东西,但边婶还有老根叔一家没有大错,到底是一个村的,能帮总要帮上一把。” 沈肃笑说:“好啊。黑豆腐,你瞧瞧我屋里哪些能卖的,全搬到镇上卖了,然后拿着卖了的银子给刘虎大,就说这地我不卖了,要买回来。那刘虎大要是不卖,就押我过去赔罪,总之把地买回来,然后分给村里边婶、老根叔这些可怜的人继续种,我呢,左右是个外姓人,死了活该着。” 白老二脸上实在臊得慌,恨不能在地上扒拉一个洞出来,钻进去,艰难辩解说:“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然,白二哥你是什么意思?”沈肃眉眼锋利,目光如刀,直直停在他面皮之上,“难不成白二哥过来不是主动请缨?白二哥难道不是觉着黑豆腐与我jiāo好,你与黑豆腐沾着亲,你来说,我就会答应出头?你不是这意思,那你是想我如何出头解决,把刘虎大打一顿?” 白老二面上烧得慌。 沈肃继续说:“地我卖了,看在同村面上,也让他们秋收之后,再还地。我还当如何做才好!白二哥这般主动请缨,因是有了好对策才对。” 白老二看了看白落梅,得了白落梅示意,果断诚恳冲沈肃说:“沈先生!是我白老二不对,没想到你的难处。你说,该怎么做,我听着,他们要是不服,就让他们报官解决,有人敢来烦你,先过我白老二这一关,我白老二别的没有,一把子打架护着你的力气还是有的。” 沈肃定定看着他,嘴角几不可见地抿出一个笑来,稍纵即逝。白小虎在之时,他已经说而来对策,但白老二过来,不为难他一下,叫他看清楚,日后村里人还会让他因着与黑豆腐的情分过来要求这个要求那个……情分这种东西,用一点便少一点……他希望白落梅与白老二这点亲,莫要没了才好。 “你听着。” 沈肃对白老二说,目光也扫到了方回,是提点。他说道,“是咱们理亏,刘虎大手上有地契,地里没庄稼,地必须给刘虎大。其次,派人去边婶、老根叔、白福和白贵他们三家统计余粮,算一算省着点吃可够撑到来年的,不够的村里公中补上。自然村里公中不白给,让他们为村里做些事算是买粮的钱,让村里其他人不至于心不平。这事报官,不行,因为不占理,何况村里都沾亲带故,于情也过意不去。” 白老二连连点头。 方回若有所思,他派官之前光读书考试,说的写的都是书上的事,遇上真事,还是不够变通了些。 沈肃说:“但也不能不罚,此事谁起的头,谁担主责,要么多做事,要么少分粮,二选其一。至于是不是老根叔传的消息,我看未必,他一向一心盯着地里,庄稼收拾得好。村长可查查是谁眼红干的,既然做出损害村里利益之事,补点粮到此番大出血的公中也是应该的。” “这法子好。”白老二忍不住乐出一口大白牙来,“沈先生可有怀疑之人?” 沈肃哼了一声道:“我一个外姓人,此事与我何干?亲兄弟尚且明算账,明码标价,谁要问,谁拿银子来。” 白老二、白落梅同时瞪大了眼睛看向沈肃。 倒是方回瞬间反应过来,大笑着说:“先生这主意太好了,日后先生帮人出主意,需要的人出银子,银货两讫,妙啊!” 他也不用担心先生,日后名声不显,受人欺侮了,有自己在外头多说说,先生扬名天下指日可待! 第35章 35 白村白福和白贵、边婶还有白老根他们三家与刘虎大还良田之事如何解决的,沈肃说而来法子,后头的,他们也没什么兴致,随他们自个儿折腾去。 倒是正好方回在,沈肃趁着时机,喊了白落梅与方回一道坐上一坐,上了一盏茶水,边喝着边提议道:“黑豆腐,江西腊那边你可还想去?有方回和县令来的这一出,要江西腊带着你,不是难事。” 方回点头:“这点小事,只怕不出几日江西腊还会上门来请。” 白落梅想了想说:“定安,我想去京城,虽说那边皇亲贵胄遍地走,不易出头,但我想着,总有小民能做的买卖。就说江西腊,我们只听说他是镇上最大的商户,可实际上,他不过是领着十来个人跑商,再护着几个小商户罢了,真论起来,他手里头有的,也不过是哪处东西便宜些能进货,哪处能卖出好价来。” “也好。” 沈肃想起前世白落梅后来得了江西腊手上的所有人脉,也是买了便宜的货远送进程去卖的,后来搭上了京城的一处商铺,慢慢做大了。 白落梅看向方回,甚是郑重地拱手见礼,诚恳道:“方兄,京中我无人认识,还请方兄多多看顾,与我说说,京中人物,他们都有什么关系背景,免得我鲁莽,引来祸端。等他日我白落梅出人头地,定不忘方兄草莽之时相助之恩。” 方回二话不说就应下了:“这自不必多说,待我修书一封,你带上,日后在京中若有难处,只管带着我的亲笔书信去找我几个师兄,他们看上我的份上,定会助你一二。至于京中的大人物,我也让师兄领着你约莫地认上一认,省得你不知得罪了谁。” 白落梅颔首致意道:“多谢方兄。” 方回难得被他这般煞有介事对待,颇觉得别扭,不尴不尬地嗯了那么一声,转而生硬地转了话头,故作趣味问说:“落梅兄,可想好做什么营生?” 沈肃耳朵动了动,目光转到白落梅身上,手上不忘提了茶壶给杯中注水,一幅姑且那么一听的模样,若是耳朵不是竖起的,还真像那么回事。要知道,前世沈肃光知道白落梅买卖做得大,后来更是成了皇商,可究竟是如何做成的,做的何生意,他是半点也不知,怎能不好奇! 白落梅一眼就看穿了沈肃分明在意却故作不动如山的模样,只觉好笑,不过这头一桩生意,他怕吓着沈肃,笑言道:“如今手上没什么银钱,左右不过是倒买倒卖的营生,不过是卖得远些,多少能赚些,只辛苦些罢了。” 沈肃是不懂这些的,他生来就在白村,沈老也只让他念书,教的他是如何自行学解决事情的法子,可以说他所有的认知皆来自书本。方回来做他学生,也是听闻沈老声名,姑且来一试,发现他总能以古论今,方回提的问题,沈肃结合方回说的那些时局、政令,还有朝中各大派系,讲得是头头是道,竟是无人觉得他缺少什么认识。 方回生在京城,虽不经商,但也听过些,随即问说:“此去京城路途遥远,你要进货,又要送上京城卖货,路上还有遭遇劫匪的可能,若是小打小闹,哪里有银钱赚的,别再赔了进去。” 白落梅胸有成竹道:“此事我心里有数。” 沈肃不懂,方回一个外人,两人也只能随白落梅,姑且让他去试一试,沈肃到底还是担心的,后来又与方回说了说寻京中他师兄们帮衬之事,方回好生答应了,又当着沈肃面办了,总算是让沈肃多少宽慰了不少。 这边谈着营生,却是,那边白老二拿着沈肃说得法子回去,与村长那么一说,村长和几个族老皆觉得可行,也就召集大家伙说了。 当场表决,半数人同意,怎么说边婶家是孤女寡母,老根叔又是独身老头一个,至于白福、白贵,两个混子,平日叫他们占的便宜也不少,这回颗粒无收,看着也惨。可另半数人不答应。 “村长,这是他们三家闹出来的事,怎么能让公中出粮?”白成寿不高兴地率先嚷嚷起来,“要是这样都行,那大家都不用辛苦种地了,只管闹出点事,哭哭穷,村里反正都包粮食,大家伙说说,是不是这个理。” “我不要公中的粮食,谁拔了我的粮食,谁拿粮食来赔。” 老根叔躺在自家被扒光的田里,被晒的都亏没声了,还硬声硬气地说,眼睛死死盯着白福、白贵,恨不能吃他们的ròu喝他们的血。那可是自己辛辛苦苦侍弄的地啊,整整五亩地,天杀的,平日里懒惰如主,拔人家粮食怎么这般勤快,一夜啊,就一夜竟是全被他们糟蹋光了。 白福、白贵昂着脑袋,看都不看白老根这个老匹夫一眼,你娘的,身为白村人,竟然给留家村的报信,不拔你庄稼拔谁庄稼!以后可别种地,你敢种,我就敢给拔咯! 边婶和白小月那是村里怎么说就怎么来,左右饿不死她们娘两就行。这已经比她们预想的好太多了。 刘虎大可不管他们的恩怨,朗声道:“这地是我的地,你们白村沈肃卖给我了,当初说等你们秋收之后,是我仁义,如今虽没到秋收,但地里没庄稼了那是事实,这地我要先收回来,谁也拦不住。我刘虎大,还真不怕你们硬来。” “来呀,我们白村还怕你们刘家村不成!”村民里不少人不服气,仗着人多,刘虎大带来的人少,大有打一架出出气的意思。 刘虎大从身边跟着来的兄弟说:“大刘,去请里正来,就说这白村的卖了地,不认,还要打我们买地的,简直是土匪,无法无天!给白村都传出去,我看还有哪个村的姑娘敢嫁进白村来,白村的姑娘也别想嫁出去!” 这还真威胁到点子上了,白村不少人家家里小子、姑娘快要说人家的,颜色都不好看起来,巴巴地看向村长。 村长厉声道:“闹什么闹,都闹什么闹!村里给他们三家粮食不白给,他们要给村里干活,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2 章 多就多给些,干得少就少给,要是不干活,那就饿死也碍不着谁。老根,白福、白贵那样子,自己都养不活,你能要来什么粮食?村里答应出了,你就好生收着,总比饿死强。” 转而对刘虎大说,“这地是你买的,我们不会赖掉,一定会给你,只是你要给我们时间安置,处理好了,你好我们也好,日后你种了地,也不用担心不是。” 刘虎大嗤笑,大刀阔马地席地坐了,大有你们倒是敢动我庄稼试试的架势。 村长也没法子,只能再次问大家伙意见。 一部分人一想,这样似乎也好,日后村里有事,自家能轻省些。可还是有几户人家不愿意的,主要是白大牛、白成寿、白江东、白江西以他们为首的那儿一伙人,平日里最好占人便宜,被人占了便宜的事,他们是死都不肯。 村长不想一直被这事缠着,跟几个族老商议了下,黑脸宣布道:“少数几家不愿意的,从整个村子考虑,就这么定了。” 白成寿一伙人看向白福、白贵还有边婶和白老根,瞬间脸色难看起来,一个个都打起了自己的算盘。 村长警告说:“你们几个,自己皮绷紧着些,村里公中粮不多,你们都知道,如今给了出去,再有一回,怎么也要等秋收之后,否则但凡村子出了大事,都不能挨过去。白福、白贵,你们要是再闹事,就都离开白村。” 这说得是很严重了。 白福,白贵不服啊,凭什么责任要他们担着,他们就弄了自己的地碍着谁了!天杀的,眼红他们,遭了报应,竟然要单独警告他们? 白贵不服道:“村长,话不是这么说。我们哥俩起了坏心,我们认了。但我们好好拔自家的庄稼,关他们什么事!边婶自己眼红跟着学,又不是我们逼的。再说了,要不是老根叔通风报信,害我们被发现了,要提前收回地,所以说,最应该罚的是给外村通风报信的人吧。” 说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白老根。 白老根怒到跳起来:“我呸!谁稀罕你们家那点主意。种不出庄稼的孬货,整日里弄些歪门邪道!谁听风报信了,你们看见了,瞎说污蔑我一把老骨头,也不怕天打雷劈!谁说的,你敢不敢叫他出来对峙,啊,你敢不敢!” 边婶和白小月在边上脸色青白。她们怎么就鬼迷心窍,跟着拔了庄稼呢。 白福指着白老根道:“老根叔,你不承认也没用。刘虎大谢你的时候,好些人都听着呢。不是你通风报信,谢你做什么。” 白老根这回手脚灵活了,冲到刘虎大面前质问道:“是你说的?” 刘虎大笑眯眯地摊手说:“我可没说是你通风报信的,他们自己听岔了,还有心里有鬼的,乱传的流言,怎么能怪到我头上来。” 他看向气愤的白福、白贵,“我说谢,那是谢你们老根叔将地收拾得好,一瞧地就是好地,看庄稼长势就知道了。不像你们两家,地贫的,说良田可都勉强了。我是不是该对老根叔说声谢呢。没说错吧。” 白老二冲过去说:“你骗我们!” 刘虎大摊手:“谁骗你们了?你们自己心思多,心虚,还怪我了?” 这个哑巴亏,大家还真只能忍了,谁让庄稼是白福、白贵拔的呢。村长点头说:“你说的对,但是你能不能告诉我,是谁听风报信的?此等害人之人,定也是后来乱传你谢老根之事的人,我白村不能姑息。分给这三家的粮食,他家要出一份。” “这可不行,我刘虎大最讲信用,他帮了我,我怎么能出卖他。”刘虎大干脆摇头,一点商量的余地也不给。 白老二道:“不说也没关系,沈肃已经猜到了,我一会儿就去问沈肃,他有证据,害人之人,谁也跑不了。” 白村人顿时议论纷纷,有心虚的,也有好奇的。沈肃一直住镇上,这都知道,真是太厉害了,他是怎么知道的? 第36章 36 知道刘虎大过来,李春花怕他们拉着自己说事,赶紧拿了篮子说去山里摘野菜,躲出去了,没在村里。这会儿事情转到沈肃身上,旁人没见着李春花跳出来,还真有些不习惯。 白老根一听沈肃知道,马上就从地里蹦起来,撒丫子就要去找沈肃:“对,去找沈肃,地是他的,他不能什么都不管。” “管个屁。” 村长一声就把人骂了回来,对着白老根黑脸道,“老根,你也一把年纪的人了,做出这种事也不怕村里的娃娃们笑话。” “谁敢笑话我!通风报信,可不是我做的。”白老根理直气壮。 村长骂道:“赖小辈的地不是你?还有小虎的事,不是你故意的?还管,人家地都卖了,管你个屁。” 他这也是气急了,从前白老根可不是这样的。谁知道他竟然在知道白小虎跟着沈肃读书,把注意打到小虎身上,不时给点吃的,刚才知道沈肃回村,还差遣小虎去找沈肃帮忙,这老家伙,脸皮是越来越厚了。 白老根不说话了,一张满是褶子的脸黑红黑红的,不过显然他没放弃去找沈肃问是谁做的通风报信之事,赖到他头上。 白老二站出来说:“老根叔,你也不用去找沈肃了。我来之前就问过了,沈肃说了,他一个外姓人,没道理帮着村里,这地是他卖的,闹了事,省得你们赖上他,他也就帮着出了解决的法子。但想知道是谁通风报信的,那就明码标价,拿银钱买那人名字。” 这话一出,白村人是说什么的都有。有觉得是先头白村所为伤着沈肃了,该啊。也有觉得沈肃去镇上住了段时间就一心钻进钱眼里了,不是东西。还有些人想着,这沈肃不是不教村里的孩子读书了吗,怎么教起白小虎了?不行,说什么也要让沈肃跟着教自家孩子才行。 “沈肃做得没错。” 村长维护道,“你们这些人,就是占便宜占习惯了,才觉得沈肃帮你们干啥都是理所当然的。你们出去问问,上一年学,一刀ròu的束贵不贵,那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你们愣是贪心不足,得罪了人。如今沈肃帮村里做事,明码标价,也不用觉得哪家占了便宜,都按照规矩来,是最好。” 今日来之前,村长跟几个族老商量过了,其实方回来青石镇他们凑巧得了消息,族老们商量后,决定不能再让白村失了这次机会,一定要抓牢。这才吃饭良田事涉沈肃,村长难得硬气起来,一心帮着沈肃。 白老二也看不惯这些爱占便宜的,但都是一个村的,好些是自己长辈,看不惯也不能如何。以前他最看不惯沈肃,这会儿因着这些人,反倒是觉得沈肃其实还好,特别是他不一心读书了,还会护着白落梅了,想想,还是沈肃好一些。 村长最后一锤定音:“你们三家凑些银钱出来,我舍下老脸替你们去问沈肃,到底是谁通风报信,要是查不出来,那责任就你们三家一道担了。你们自己商量着,快给个主意。” 白老根先掏了两文钱出来,白福、白贵不服气啊,也跟着掏了,边婶是不想给的,她们家一点都不想知道是谁通风报信的,反正赖不到她们头上,但大家伙都看着呢,只能跟着意思意思,也出了两文钱。 最后三家举着六文钱要找沈肃去。 几个族老被这几个不识相的气得直接走了,白老二也无语,跟着走了,好些人都觉得看着都觉自己脸臊地疼,一哄散了。 村长道:“你们这个样子,打发叫花子呢。你们不想知道,那就算了,反正是你们的事,村里也管不了你们。你们自己解决吧。” 说好的村里公中管他们粮的,也不提了。 白福、白贵嚷嚷着:“村长,村长,你看你。我们这不是,商量这呢嘛。劳烦村长跟我们一道去沈肃那,问问要多少银钱,不管多少,我们三家都分摊了。你们没意见吧?” 还能有意见?其他人看都能看死自己,都摇了摇头。 村长这才面色稍缓,让村民都散了,带着他们三家去了沈肃那儿,白小月默默回家了,她没脸去找沈肃。 村长站在沈家院子外朗声道:“小肃?小肃可在家?我是大志叔。” 白落梅从屋里单脚蹦着出来,视线从村长身上掠过,扫到那三家头上,乐了:“怎么,有事啊?” 就那么靠在院门口,也不说请人进去。 村长说:“落梅啊,是大志叔对不起你和小肃。但大家伙都说你被劫匪杀了,你三叔公又发话了,你三叔家要占你那房子去给杨子办喜事,我也拦不住。虽说小肃被他们拿了五十两银子,但好歹是没抬难看……” 白落梅脸被越说越黑,没人跟他说,他真不知道还有这回事。回头看了眼屋里,透过门扉,光亮落在地上,沈肃半个影子挡在地上,白落梅转过头,越身出了院子,丢下他们,直接往白三家冲,周身狠厉。 村长吓了一跳。众人也是面面相觑,怎么回事啊?白落梅这是要去揍人啊!然后他们才回过神来,白福、白贵是不嫌事大的主,当下也不管沈肃这边了,跟着白落梅就跑出去。村长赶紧追过去,于是沈肃门口就剩了边婶和白老根,一时还真是进退不得。 白老二回了自己家,想了想,还是准备去沈肃那儿,白落梅还在那边,腿也不方便,还是自己去照看着好。孰料到了半道上,就见着好几个人簇拥着白落梅,而白落梅在前头蹦着,那架势,好家伙,气势汹汹的,看样子就是要在宰了某个家伙。 “怎么回事?”白老二快步跑过去汇合。 村长说:“快别管了,先拦着落梅,别让他去找白三家。” “白三?”白老二立马变了脸,那是妥妥要站道白落梅这边的,瞬间加入队伍,跟白落梅说,“白三那家伙又搅和事了吧,没关系,我陪着你,揍不死他们。” 村长说:“怎么说话的,你们是怎么回事……事情还不够多,不够乱啊……” 白福那叫一个高兴啊,村里实在太无聊了,恨不能化身白落梅的打手才好:“村长,你就一边去吧,落梅今儿不揍他们那是不可能的。” “闭嘴。”村长赶紧拉了路上看热闹的人说,“快,去沈家找小肃来白三家,就说白落梅要去打白三和杨子,快去。” “啊?哎,好。”那人赶紧边往沈家跑便回头看,神情那叫一个纠结,喜忧参半啊。三叔公家要倒霉,好吧,他有点高兴,三叔公平时仗着辈分实在烦,可想想又怕闹出事,不好吧,哎呀,有点烦了。 别管他怎么想,反正别看白落梅单脚蹦,那速度也是很快的,一会儿就到了白三家。白杨不在,就三叔公,还有白三在。白落梅进门也不招呼一声,上来就一拳砸到了白三脸上,不等他回过神来,又是一拳砸他肚子上了。 白三一时懵了,咳咳地抱着肚子咳个不停。三叔公反应过来,立马开骂:“白落梅,你个白眼狼,天杀的,反了天了你……” 白福、白贵高兴啊,在边上看得津津有味。 白落梅才不管三叔公骂什么,盯着白三,目光如刀:“白杨呢?” 白三好不容易缓过神来,在自家爹骂骂咧咧中,直起身子,仰起脑袋说:“白落梅,你疯了,我可是你三叔!” “打的就是你。”说着补上了一拳,直接让白三眼冒金星,一个踉跄,倒在地上,眼前发黑,半天起不来。 白老二那是在一边随时候着,只等着万一他们家这两个老的暴起,自己好护着白落梅,其他的,也就是顾着点别把人打死才好。 正巧了,看完刘虎大那边热闹的白杨和王三婶慢慢悠悠回了,听着这边动静,还不知道怎么回事,扒拉开围起来的村民,看到白三倒在地上,三叔公敲着手杖,骂骂咧咧,白落梅一脸狠色。 王三婶zhà了:“白落梅,要死了……你们大家快来看啊,白落梅这个天杀的,要打死他三叔了啊……” 白杨眼睛一红,直接就冲了上去,白老二一把呼噜住人,白落梅揍得顺手,二话不说先左右一拳,肚子再来一拳,把人打蒙了先。白杨啊一声,双手被白老二拉住了,两条腿还好着呢,后跃起来,往前踹,白落梅脚不好,也没在管了,本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就是被踹死也要先打死丫的,愣是不下战线,一会儿工夫就把人打了个王三婶都认不出来。 王三婶扶着白三哭天抢地:“白眼狼、灾星……” 跟三叔公叫骂倒是挺相配,一时间,这白三家真是热闹。 看着白落梅都打累了,白老二也怕出事,随手把人一丢,去扶着白落梅说:“算了,出出气就好了,为了这些人,赔上自己不值当。” 白落梅靠着白老二,蹦过去,踢了地上破布似地白杨一脚:“把五十两银子还回来,否则我就报官……” 白三怒道:“好,报官。看看是判你这个殴打叔伯长辈的、兄弟的能占什么便宜……报官,马上就报官!” 王三婶和三叔公跟着叫嚷起来。 村长头疼到不行,也是造了孽了,安抚下这个,被这个推来,安抚那个,被那个推开,还被误伤了好几下,真是可怜了他这老胳膊老腿了。 “不把银子拿回来,我就先打死你们。”白落梅指着三叔公啐了一口,戾气十足说,“你就抱着你这一家子的尸体去报官告我去。” “什么银子?他们还拿你银子了?”白老二也怒了,明显跟白落梅一样,恨不能弄死白三一家,简直添乱。 村长真的是怕了他了,还不如不来帮忙。 白杨缓了半天,终于能说话了,梗着脖子说:“什么银子?我不知道。” 白落梅冷笑,上前提拳就揍,不说没关系,打到你说,看是拳头硬还是嘴皮子硬。 “沈先生来了……沈先生来了……”村民自动让开路来。 沈肃快步进来,正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3 章 着白落梅一拳又砸白杨脸上了,白杨那张脸说猪头都是轻的,沈肃过去,一把拉住白落梅再次挥出去的拳头,死死搂在自己怀里,低声说:“黑豆腐,是我,沈肃。” 白落梅转头看向沈肃,狠厉的神色僵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沉静下来。 沈肃说:“为他们,赔上你坐牢,不值当。我还等你赚大钱,我如今没田,做不得工,你坐牢了,我怎么办?” 一听这话,白老二白高兴了,白落梅却是放下了拳头,回头看看被自己压着的白杨,到底是不甘心。 沈肃跟着看向白杨,冷笑,朗声道:“这种帮着外人,给刘虎大通风报信之人,不用你收拾,村里会处置的。” 什么?是白杨!村民们瞬间zhà了锅。不能吧?怎么不能了? 第37章 37 bào出白杨是跟刘虎大通风报信之人,最高兴的就数白福、白贵了,一听这话,迅速把手心里的两文钱揣进怀里,然后跟着村民议论说:“这白杨太不是东西,我们都知道帮着自己村里人,就他,吃里扒外。” 村民都还没反应过来呢。这消息,震得他们那是半信半疑。三叔公直接差点被气晕过去,冲着村长嚷道:“大志,你就这么让这外姓人欺负我这个老头子……我这个老头子老了,不中用了,你们就都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啊!” 村长忙着让白老二不要添乱,没空理会站着骂人的三叔公。 王三婶瞧见邻里乡亲的,看过来的眼神都不对了,也挂不上扶着白三了,撒丫子冲到沈肃面前怒指着他质问道:“证据呢,说是我家杨子,证据拿出来,别以为你是先生就可以胡咧咧,再说你现今也不是咱们先生了!” 白落梅即便只能单腿蹦了,也不妨碍他倏地闪到沈肃面前,把人护在身后,盯着王三婶的目光yīn寒。大有她敢动一动,就废了她的架势。沈肃拉扶住人,心神警惕,别突然冒出谁了,伤了人去。 村长也是脑袋大了,赶紧过去劝了:“我说白三家的,你可别再掺和了,再打起来……还是赶紧帮杨子还有白三请个大夫瞧瞧才是。” 围观村民也“不甘寂寞”。 “是啊,是啊,还是要看证据的。”村民中不信的还不少,毕竟这事白杨这么干没道理啊。 “那可不一定。”不乏有人信,还帮着补上理由了,“沈先生不是才把他们从白落梅的屋子赶出去吗?虽说占了人五十两银子,但亲事据说是吹了。这选好的吉日都过了,三叔家可没半点先头要办喜事的动静。” “吹了?怎么吹的?” “我听说……” 村民忽然热热闹闹地讨论开来。 白杨气得快bàozhà了,双手疯魔地挥动着,配着他的猪头脸,冲着白落梅和沈肃过去。那模样,村民还真被吓住了,连连退开,老实闭上嘴巴,这疯了的,可别看个热闹再伤着自己。 “放你娘的狗屁!”白杨道,“我没通风报信。你害得我亲事黄了,我还没跟你算,你倒好,先凑上来,贼喊捉贼……” 沈肃死死拉住蠢蠢yù动的白落梅,压低声音说:“他们家拿了我五十两银子,我让他们黄了亲事,连名声都坏了,日后说亲也困难,是咱们赚了,你老实呆着。” 白落梅一听,再看白杨被揍的那猪头样,突兀的觉得两厢对比,有些心虚。但不妨碍他虎着脸,威慑四方。 白杨红了眼:“都是你,沈肃都是你,你害得我亲事黄了,还害了村里,引来刘虎大,你……都是你,你是村子的祸害……” 沈肃冷笑道:“倒打一耙说的就是你。你亲事黄了,是你自己没本事!连成亲的房子都没有,还想抢黑豆腐的,被我赶走了,成不了亲,这都怪我?你怎么不说你长得丑,也是我害的?” “哈哈哈……”村民看得是津津有味。 沈肃懒得跟他家掰扯,干脆肃容道:“别说我冤枉你。你要证据,我告诉你。我当初把地卖给刘虎大,他给的银子是北边来的足银,上头有北边记号,刘虎大与我说过,他手上就那么二百两是才收回来的,整个青石镇旁人没有。我从那二百两里拿了五十两与你家,而你通风报信,为了不让刘虎大说出是你,给了不少银子吧?” 白杨死盯着沈肃,拒不承认。 沈肃继续说:“这有北边记号的银子,我后来又在镇上江家见到了。听说刘虎大好酒,此番跑商回来,江家弄回来不少好酒。你说我给你的有记号的银子,怎会到了江家手上?自然是刘虎大买酒花用了,不是吗?” “你怎么知道就那二百两,也许旁人也收到了呢?还有刘虎大许手里还有银子的呢,对着你不过是随口一说。”白杨狡辩道。 沈肃说:“我有个习惯,从我手中出去的银子,我会添上一个记号,世上有北边记号和我做的记号的,只有你手上那五十两银子。” 白杨张口无声,咽了一口,周遭目光让他觉得难受得不行,就像那日兴致勃勃揣这五十两银子去王家村找王宝玉。谁知被王宝玉家几个兄弟打出来,还当着王家村人的面好生奚落一番,说王家村都传遍了,他们家为了成亲强抢断了亲的兄弟房子,还耍赖坑走了沈先生五十两银子,来办亲事。彼时,那些人瞧热闹的模样跟这会儿简直是一模一样。 “沈肃……” 白杨忽然大喝一声,然后控诉说,“都是你,都是你。对,是我通风报信的,凭什么,凭什么你要坏了我的亲事。我就要让你过得不高兴,地卖出去了,也过不好。凭什么你拿着卖地的银子逍遥快活,我就要没了亲事,凭什么……” 承认了就好。 沈肃暗里松了口气说:“你抢黑豆腐房子,我要回来,你赖我五十两银子,你亲事间接黄了,这叫报应,我们两清。如今白落梅揍你们,是你们欺人太甚,通风外村的,还妄图扯我下水。事皆由你起,怨不得旁人。你要报官,我随时奉陪。” 村长拍了白杨一下说:“小肃啊,这孩子就是刺激大了,胡思乱想了,报什么官啊,都是他自己闹得,你别跟他计较。” 沈肃扫了白三这一家子一眼,微微点头。扶上白落梅,走了,虽说扛着个人,走得是又慢又晃,可愣是威风。 村民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 “哎,你说沈先生怎这般聪明呢?就在江家见过银子,他也不知道村里的事,一回来,一听说,就知道是白杨干的了?” “要不说,不是他那个娘拖着,人这会儿说不得已是状元了,在京城做大官嘞。” “可惜了啊,真是可惜。” 听着这些议论,白落梅与有荣焉,忍不住挺了挺胸,好似在夸他似地。沈肃只觉得好笑,也便笑了一声。 白落梅问说:“定安,你何时在江家见过那银子的?我怎么没见着?” “果子箱子里。怕是江西腊见是足银,想留给江若雪做嫁妆的,不知怎么地,江若雪就给了一个果子,果子存在那箱子话本的箱底,我翻话本的时候见到了。” 沈肃见白落梅还是不明白,解释说,“市面上一般银子多有磨损,只有北边来的新银才会是足银。我在书上读到过,周朝大户人家有些会用足银给姑娘陪嫁。” “该。” 白落梅乐出一口白牙,“白杨这小子,该他的。这般巧合之事都能叫定安你见着,还不是他命里做不得坏事,一做就叫人抓个现行。” 沈肃摇头:“我是诈他的。我没在银子上做记号,北边来的银子上也没记号,只不过是青石镇上足银难得一见,因此刘虎大才跟我炫耀,说了那么一句,这是真的。 果子箱底的那个不是刘虎大那流出去的,我白日里给的白杨银子,夜里就在果子箱子里见着,中间时辰太短,不太可能是同一个银子。只是我见了,当时想到足银这一点可以一用。今儿一回来,我听小孩说了地的事儿。老根叔素来勤恳,不太可能做眼红旁人之事,他不过有到了自己手里的东西不乐意再拿出来这毛病,蓄意害别人,老根叔不会做。 我本怀疑白福、白贵……后来他们找上门来要找通风报信之人,我确定不是他们,他们没那个胆子。 听说你来白三叔家揍人,路上我拐去地那边,刘虎大没走,他说了一句话,说我在白村得罪的人不少啊。我想了下,大概说的是白杨,最近会在邻村走动,不让人怀疑的,就是白杨,或是亲戚间走动的,但值得刘虎大特意说我得罪过的,只有白杨,其他人不太可能。” 白落梅目瞪口呆,更坚定,要赚好多好多银钱,给沈肃去科考,他这般聪明,被困在这白村,困在青石镇都太可惜了,他就该如沈老希冀的那般,在朝堂上“指点江山”才对。这法子要是用在朝堂上,骗得人团团转,多好! “怎么?”沈肃半晌没听见白落梅说话,微仰起脸来,看向他,日头落在他轻颤的眼睫上,像是撒了金粉在上头,眉眼间风流,好似天外来仙。 白落梅忽然觉得脸上有些热,僵硬侧开些,生硬道:“无事。杨子也是倒霉,抢我屋子,没抢去便算了,还叫人传到了说亲的姑娘家里,黄了亲事……” “哼……” 沈肃笑了声,摇头说,“你傻么,自己村里的事怎么会传出去。自是我安排的,他硬从我这赖去五十两银子,岂有那么便宜之事。我花了四文钱,让小孩儿去王家村传的流言。小孩儿无心,没人会发现其中关碍。” 白落梅再次被惊着了。 沈肃说:“他敢要我银子,就该最好觉悟,世上银子岂是这般好赚的?且小孩儿母亲在王家村,小孩儿去,童言无忌,与他娘说起这事,再叫旁人听了去,绝无人会怀疑。那说亲的姑娘家,几个兄弟厉害着,本就不看好白杨,事关白杨,自然一点消息就能让他们重视,然后稍微找人问上一问也就知道了。” 突然。 白落梅抬手摸了摸沈肃脑袋,语重心长,大有吾家有儿终长成的语气说:“定安啊,我总担心我从商去了,外出后,你会被人欺负了去,这下好了,我总算可安心出门了。” 沈肃垂下眼,直接把人丢出去,管他这个瘸子是爬回去还是蹦回去!死黑豆腐! 第38章 38 沈肃前头走着,白落梅后头单脚蹦着,一前一后,不远不近,许是琢磨出此中味道来,一路回到沈家。 方回站在院门口,手上捏着一封信张望,瞧见沈肃身影,笑意自然就上了脸,上了眉眼,瞥眼再少见后头嬉皮笑脸的白落梅,骤然觉得眼睛疼。 他身后多了个侍卫模样的人,满身风尘。 沈肃走近,视线从他手上的信划过:“御召?” 方回把信递给沈肃,解释道:“先生,这是我师兄托人快马加鞭送来的,本是想赶在我到群南府前拦住我,没料到我遇着沈先生之事,行程上快了不少,送信之人竟是没赶上我,又是在县里绕了一圈,这才打听到我在先生这儿,把信送过来。” 沈肃见他把信给自己,料想不是自己不能看的,也就顺势拆开,一眼扫到尾。信上说的是,朝中风向,山南之地怕有战乱,而山南位于群南府南边,一旦战乱起了,难民定是大量往群南府而来,饥荒、疫病还有流民安置皆是问题。方回师兄怕他突然上任便遇到此等大事,会出什么乱子,想着信若是在半道上拦住了方回,就让他缓缓上任,让更了解群南府的前府官处置,若是信晚了,也让方回早做准备。 “信是何时送出的?”沈肃面色也难看起来,掂量着信,郑重问道。 方回道:“十余日了。” 沈肃记得这场战事,主要是这场战事,前世白落梅发了一笔“战争财”,具体是什么营生,沈肃不知道,只知道这”战争财“让白落梅有了后来作为富商去京城的一个资本。 这分封在山南之地的勤王,勤王乃当今皇帝的叔父,当年封地山南便多有不满,但当今皇帝对这个叔父心存敬慕,不顾朝臣反对,让勤王到了山南之地,让他在山南之地圈地称王。 要说起来,是先皇继承皇位后,不知为何,后宫一直无所出,当时年纪尚幼的勤王颇得先皇重视,不止一回说过要把皇位传给他,许是说的多了,勤王当了真,孰料皇后生下了皇帝,这许诺也便不作数了,可勤王不答应啊。 听说皇帝出生那会儿,先皇当即立他为太子,勤王那几日闹得凶,后来不知怎么地就答应了,然后去了山南之地,成了一方霸主。当今皇帝登基之时,朝野上下都防备着勤王会反,可竟然没有。现下传言皇帝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太子又甚是年幼,勤王是蠢蠢yù动,反不过是早晚之事。 沈肃把信还给方回说:“御召,你当立马上任,做好准备才是。” 方回点头道:“是。这才出来等着先生,与先生说一声,我便回群南府召人来好生谋划。只是这消息不曾传出,我怕手底下之人不服。可若是不迅速行动,我怕等消息传出来,会有人趁机作乱,每有战乱,这冒险求财的不在少数。不说米粮、yào材,买卖人口的也不在少数啊。” 沈肃看了白落梅一眼,见他没什么反应,想着难不成自己想错了?他前世发的不是“战争财”? “先生?”方回见沈肃沉思,出声求教。 沈肃道:“你初初上任,确实不宜大动。况且,你群南府动了,山南之地万一得了风声,那就不止坏事这般简单了。不妨想个法子,收些米粮起来,能收多少收多少。还有yào材,这些都要收,但名目要想好,不能让人生疑。等朝中令下,届时你顺势将收到的米粮转做此用,再在群南府里向富商募集一些,想来能撑一段时日。” “yào材,我倒是有法子。我家有不少yào材铺子,早听南边yào材品类繁多,我想着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4 章 帮着备些yào材让家里铺子买卖,连人手都带过来了。说是铺子要用,照价收,想来是无妨。收得量大,一时存在府邸,没运上京,也不会有人生疑。” 方回忙说道,“这我私人收了,届时半捐赠半府衙采买,想来是可行的。只是米粮再说要来南边收,怕是不妥。在北边收了,运往南边,我家在那边可没铺子……” “米粮不行。” 沈肃摇头,“不说米粮量大,铺子也收不来多少。而是一旦战事起,朝廷也要收粮的,你动作大了,朝廷定会注意到你。揣度圣意,你有几个脑袋?” 方回一下子就缩了,转了转脑子道:“不然我便趁着新官上任三把火,先治治群南府的贪官污吏,还有那些黑心商户,能收缴些东西,先收缴着。” “不成,这般太慢了。”沈肃摇头,“何况这些人是否当着治罪,还得上头审了,收缴上来的,你也不能掐着时日截留,得不偿失。倒不如留着他们,等到了时辰逼他们捐赠来的划算,轻松。” 方回觉得这么一说也是,他有心抓贪官,但群南府也不知有没有那么多贪官可抓的,叹了口气道:“疫病也简单,我先暗里调查清楚群南府的大夫住处,我家yào材铺子也跟来了两个大夫,我再命人快马回京,把yào材铺子里的大夫再支几个大夫过来也没啥,就说yào材多,对外就说yào材铺子多,分不清了。” 沈肃点头,觉得可行,至于流民嘛:“流民届时需要安置住处,你回群南府后可查一查闲置的屋子,再趁着日子,盖些简陋些的收容院,对外说是收容孤老的,这一点可算在你的政绩里,不用特意说,大家只以为你新官上任,要抓政绩,也不用担心有心人起疑。” “是。”方回应了。 再回头想米粮之事,沈肃瞥眼见白落梅一脸无趣在边上靠着,心里突地就敞亮起来,转头正对和他,问说:“黑豆腐,米粮方面,你可有点子?” 在他记忆里,白落梅做此等无本买卖,或是空手套白狼的买卖最是在行,素来点子甚多。 方回嫌弃道:“先生,他能有什么点子。” 白落梅冲他笑拧巴一张脸,然后正色沉吟道:“米粮不一定非要银钱要买,可用东西来换。给群南府里的富商封几个头衔,靠着官,暗示他们送些米粮,岂不是简单。何况封了他们头衔,东西是他们送的,最多说你方御召不是好官,旁的是不会有人怀疑的。” 方回瞪人:“你出的什么馊主意,一边儿去。” “好好说话。”沈肃无奈跟着瞪人,白落梅这么一说,他都想到了,他就不信白落梅自己没想到,也就是故意闹方回的。 白落梅嘻嘻笑了,说道:“府衙里有粮仓,眼看着秋收将至,今年新粮要收了,按规矩,这陈粮如何处置?报损失一部分,剩下的也就是存着,等来年再报损罢了。不妨就说眼见着粮仓里陈粮要坏了,吃饭上任,却见路有饿殍。近来南边才发过水,即便朝廷下放了米粮,但也有不足之处,你顺势说要用今年预计要jiāo上来的新粮双倍换富商手里的陈粮,用来与粮仓之中的一起,与朝廷下放米粮一起救济遭了大水的地方。多换些,自然无人怀疑,最多说你急功近利罢了。此计如何?” 方回眼中闪过赞赏,嘴上却是不饶人道:“马马虎虎,凑活着用吧,施行起来事情还很多,岂是你说说这般容易。再说了,先生定是想好了,只不过怕你太无用,给你个机会而已,有什么好得意的。” 白落梅一把揽过沈肃道:“那是,定安当然向着我了。” 沈肃笑了笑,看着白落梅道:“你可要跟着御召一道去群南府?此去京城,你身上银钱不多,做不得大生意,小生意限制也不少。倒不如趁着要起的战乱,去混上一混,说不得比去京城要好,能攒下一笔银钱来。” 白落梅有些怔愣,他倒真没想到沈肃会说中自己心事,随即想着沈肃这般聪明,能想到也不古怪,倏然一笑道:“我也这般想。米粮我不掺和了,yào材倒是可行,等真的乱了,总有些有银钱的惜命着呢。” 他没说自己实际要做什么,怕吓着沈肃。战乱真起了,他一个小买卖的保住东西都难,何况去卖,倒不如做那战场上的无本买卖来得轻松。这战事还没起的这段时日,倒是可以跟着屯些东西,顺手买卖遮遮方回和沈肃的眼。 方回尽管嫌弃,但沈肃开了口,他也就答应带上沈肃,买卖yào材的时候,捎他一个,让他不至于血本无归。 如此算是把局面初始的大概事宜商定了,方回等着白落梅收拾好东西,就尽快上路,前往群南府。 沈肃去了白落梅那儿,帮着收拾。 白落梅感慨说:“本还以为要先帮你收拾行李,送你去京城的,孰料竟发生这许多事,反倒是我先要离开白村了。” 沈肃道:“你想去京城?日后去也成,等你买卖做大了,自然要去京城的。” “你去么?”白落梅忽然问说。 沈肃愣了下,他这世都不想再去京城,但白落梅要去京城,等如前世般生意做大了,他何必再回白村?思及此处,沈肃有些无措,心骤然就乱了,抿着唇,半晌回道:“我去京城做什么,也做先生,不成?京城这般大的地方,我这山野先生,怕是养不活自己。” 白落梅面上的笑落了下来。一句托词罢了,怎么就养不活,便是真养不活,他白落梅还能饿着他! 沈肃沉默,低头翻来覆去弄着手上的衣裳,说是收拾的,好好的衣裳被他弄得皱成了咸菜似地,不好生扯一扯,都不好穿出门去。于是,干脆就放开手,不收拾了。 白落梅一直盯着沈肃看,问说:“当真不去?” 竟是有些委屈。 沈肃露出一个笑模样:“说这些尚早,你都还不曾去京城,这般着急做什么。许你此番回去,血本无归,要回来继续吃我的口粮也不一定。” 白落梅看着他,不说话,也不笑的。 沈肃说:“你呀,我知你不是跟着御召去做yào材买卖的,你不说,我也不问,只你好生顾着自己才好。当年你爹娘走的时候,我可答应过,会顾好你的,你有个万一,我可没脸去年你爹娘了。” 白落梅觉得生气,气沈肃不思进取,也气李春花,扯沈肃后腿,将他困在了这白村,脾气上头,语气也便冲了:“我要你顾着么?我有手脚,想去哪便去哪。我偏就不是跟着方回做什么yào材生意,你知道yào材要多少银钱买么?留在这白村,种一辈子的地,教你一辈子的书,你也做不了yào材生意!” “你有主意。”沈肃笑着,妄图缓和气氛。 白落梅更气了:“我要去那战场上,等人死了,就把人拖回来,卖他们的尸首,自有人来买。这才是真正的无本买卖。” 第39章 39 日头将将西斜,吸进肺腑的气都还温烫着,偏偏落下来的光冷得吓人。 白落梅不管不顾,厉声道:“不说群南府富商不少,再北些,乃至京城,整个周朝,银钱花不掉的人哪里会少。周朝法令,历来家中多子的不可用银钱抵掉征兵,必须出一人,你觉得他们会吝啬买回战死的亲人尸骨……别跟我说什么朝廷,朝廷打起来,能带回一件衣裳,做做衣冠冢已是不错,千军万马,便是最后赢了,打扫战场,也早闹不清谁是谁,我偏偏能寻到他们尸骨,不让他们认错祖宗……如何,这是大买卖吧!还是空手套白狼的买卖。” “但要你拿命换!” 沈肃也有些激动了,气血上涌,怒火烧得他脑仁疼,勉强自己缓下语气道,“黑豆腐,不说你如何混进战场,到了战场上,两军一旦开战,刀剑无眼,你又如何自保?还有,此等高价卖尸骨之事,太损yīn德,我不愿你为了那些个银子背上骂名。你如何寻到那些富商,又如何确信他们肯买卖尸骨……黑豆腐……” “那是我的事,你管不着。”白落梅诛心道,语气凉薄,斜眼瞧着沈肃。 沈肃睁大眼睛,无力张了张嘴,还是苦口婆心道:“黑豆腐,你何必这般着急,赚银钱也不是一朝一夕之事,慢慢来不好么?谁也不是一夜就成了巨富的……” “不好。” 白落梅睨他说,“我与你说,慢慢来,捱过了这三年孝期,再入考场,你怎么不听我的?你也未免太独断了,只让我听你的,你便不用听我的?沈定安,凭什么?” 沈肃讷讷道:“我……” 他说不出口缘由。他怕了那京城,他无数个梦回时想着,若只白落梅一人,在京城不受人牵累,定能活得好好的,得一良人为妻,儿女成群。不用如前世那般,被自己带累,为自己背下大难,走的时候不体面,冷冷清清。 他看着白落梅,恍然像是要落下泪来,可是没有,他说:“黑豆腐,我是为你好,你日后便知了……” 那般无力。 白落梅也红了眼,他说:“我难不成要你入考场是害你?” 沈肃摇头,从没如这会儿般觉得前路艰难,便是他与方回说不科考,要种地,却又被迫卖了地,他都没觉得如何。 白落梅不看他,声音比这落在人身上的日光还要凉:“沈定安,我们蹒跚学步,尚走不稳当时便玩在一块儿,后来我爹娘去了,是你拉上我,逼着我整日成日地读书,说没什么难处是读书解决不了的。如今呢?如今竟是你说不科考便不科考了。那当年那些书读了又有何用!沈定安,你可为我解惑?” 沈肃舔了舔唇,斟酌着说:“黑豆腐,人一生,少时读书重要,因着要明礼,辨是非,知晓处世之道。等大了些,不是……不是只读书一条路子,时常会遇着比读书更重要的东西……” “那更重要的东西碍着你读书了么?”白落梅问他,沈肃默声不语,于是他说,“那东西是什么?为何读书就不是最重要的了呢?总有为何的吧。我以前跟着你读书,后来发现我更乐意从商,所以不读书了,定安,你呢?为何不是了呢?沈老一直要你读书,你也一直要读书,如何忽然就不是了呢?” 沈肃说不出来。 白落梅看沈肃忽然这个样子,骤然戾气横生,嗤笑着,吊儿郎当的:“我知道,读书于你还是最重要的,只是你娘李春花拖累了你,也是白村拖累了你。他们随随便便一个人,就让你即便考中了,名声上也不好听。而且你娘李春花和白村的人都是,他们太贪婪了,等你做了大官,他们怎么能忍住不问你要东西,占你便宜?你如今不过区区一个先生,他们就在束上占你便宜,你娘与你一道过日子,也要狮子大开口问你要每月二两银子……你怕了,你如何不怕呢,他们没给你半点好处,却要从你身上吃ròu喝血,你做个先生还好,等成了大官,闹起来,那都是掉脑袋的……” 沈肃还是不置一词。 院子外李春花听着白落梅的话,起初也觉得自己是不是连累沈肃了。她在山上随意挖了点野菜,就歇着了,眼见着日头斜了,觉得刘虎大该回了,就匆匆下山,路过白落梅这儿正听见白落梅说她,于是就那么站着拐角处听了。 听到说她李春花连累沈肃,她有那么点难受,她觉着自己是好心办坏事,连白大力那事,她也是一心为家里寻个能种地的,赚银钱的不是么。毕竟沈肃要读书,那书也太贵了,还要科考,都费钱着呢。谁知道,白大力是个没福的,受不得沈家福气,一进门就早早去了。再往后头听,简直说得越来越不像话,干脆竖起耳朵听沈肃怎么说,孰知,他竟然不反驳! 不能忍,李春花丢下篮子,撸了袖子就冲进来要打白落梅:“你个破落玩意儿,我沈家的事轮到你指摘了啊!你好大的脸皮!你个糟心玩意儿,还敢来挑拨我们娘俩的关系,你对得起我们沈家吗,啊……亏得我们沈家对你那么好。” 白落梅斜睨着沈肃,不闪不避,叫李春花一爪子挠在了脖子上,长长几道红痕。 “娘。”沈肃赶紧上去拉住李春花,别看李春花长得小小个,那力气可大着呢,蹦着起来要踹白落梅,差点带累沈肃摔个好歹。沈肃爬起来,一把拉过李春花,对白落梅说,“抱歉,我先带我娘回去。你……” 白落梅偏过头去:“你管好你家的事,我管我自家的事,各不相干。” 沈肃拉着李春花还是劝道:“黑豆腐,我只一事求你,活着吧,好生生的活着,赚不少银钱也好,没赚着也好,总之好好活着。” 说完狠了心拉着李春花往自家走,也不管路上被村里人瞧见如何,那些个打听的,沈肃一概置之不理,只李春花一路骂骂咧咧,叫村里人都知道白落梅与沈肃闹崩了,一时打听的人更多了。 等见不着沈肃身影了,白落梅踉跄一下,跌坐在地,没好的腿如蚂蚁啃咬般一点一点疼着,不至于忍不得,只太抓心了。 沈肃回到家,把院门一关,进了屋,放开李春花,头疼道:“娘,黑豆腐胡乱说的,我也没那个意思,你何必抓着不放,叫旁人听了笑话。” 李春花跳脚:“好啊,白落梅这般说为娘,你不帮着娘就算了,还帮着白落梅,你说,你是不是这般想的,你就是觉得是娘拖累了你。你沈肃是要做大官的,你沈家门楣高是不是,瞧不起我李春花,是不是!你别忘了,怎么样你沈肃都是从我李春花肚子里爬出来的,你就是成龙成猪,成鸡成狗,我都是你娘。” 沈肃道:“娘,我没觉得……” “没觉得?白落梅这般数落娘,你一个屁都不放,还说没这么觉得。”李春花怒骂,“你以为娘是傻的是不是。你说啊,你是不是觉得我连累你,连累你沈肃飞黄腾达了……” 沈肃头疼得厉害,不停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5 章 脑袋。 看在李春花眼里,那可是引了火了,明显是沈肃觉得自己这个娘拖累人还不算,还闹腾,都不愿意搭理自己了,火气蹭蹭的,但想了想沈肃手里还有逼自己当初写的字据,要是再闹起来,总归不好看,不吃硬的…… 李春花说风就是雨地哭开了,跑出去搬了凳子,找了麻绳,跑到沈肃面前,也不管横梁够不够得着,一边甩麻绳一边哭:“我儿帮着外人嫌弃我这个当娘的,我不如死了算了,到了下面,我要问问沈家列祖列宗,你们沈家就是这么埋汰人的……” 沈肃看着李春花闹,面无表情,岿然不动。 李春花哭了半天,麻绳也没够着横梁,沈肃也没反应,这就尴尬了,李春花一时噤了声,随即气哄哄地下了凳子,就要撞墙:“我……我撞死算了。” 沈肃只觉疲惫,开口道:“行,娘你撞吧,等你去了,我帮你办好后事,再跟着去。正好我们一家在地下团聚,对了,还有大力叔,想必地下也热闹。” 李春花被生生噎住了,瞪着眼,哼哧哼哧地看着沈肃,这儿子真是自己生的,怎么这般没心肝呢? 这会儿还没入夜,邻里邻居的都出来看着沈家这边,院外站了不少人,把来辞行的方回和白落梅都挡在了外头。 隔壁张婶见了白落梅,忙拉过他,好心说:“落梅啊,你别去了,李春花跟小肃闹呢,听着意思,是因着你,你过去,叫小肃为难。这一天天的,小肃也习惯了,过会儿就消停了,等消停了,你再来。” 方回瞪了白落梅一眼,白落梅偏过头去没说话。方回自顾自上前,敲了院门示意,沈肃丢下李春花,在李春花你敢走的怒喝中出去,一眼就在人堆里见着被张婶拉着说话的白落梅,心里难受。 方回回头看了眼,然后对沈肃说:“先生,事有紧急,我来向先生辞行。” 沈肃点头:“一路顺风。” 方回嗯了一声,又看了眼不过来的白落梅道:“先生放心,我会看着他,一定不让他出事。” 沈肃说好。 然后也没什么好jiāo代的,屋里李春花还闹着。方回颔首致意,出了院子,白落梅跟在他后头,单脚蹦着,蹦着,慢慢地就看不见了。 第40章 40 方回和白落梅一走就是好几日也没个消息传回来。沈肃这般想着,不由自嘲,此去群南不说事多,白落梅还闹着脾气,不论是方回还是白落梅,谁也没那个心思顾虑下他这个年岁不小的沈先生。倒不如宽了心,好生筹谋自己日子。 那日李春花闹了一通,沈肃随塔去,也不劝,最后还是隔壁张婶和几个邻里一道过来劝李春花,左右两人都身心俱疲,李春花也便顺势草草收场,散了戏。 沈肃图清净,回了青石镇上。把手上没抄完的书接着抄,顺道规划下继续收学生做先生之事,少不得要打着方回的旗号了。沈肃想着,摇了摇头,颇为怅然,先生仗着学生名头威风,也不知是喜还是可笑。 不过脑子,手上笔只管动,愣是抄了大半本书,若不是被院门撞墙的动静惊着,沈肃觉得,今日定能将这整本书都抄完的。 沈肃抬眼,平静无波。 闯进来的是江若雪,脸上带伤,身上穿着粗布制成的衣裳,连李春花端架子穿的衣裳都不如,脑袋上的头发乱得自由。她看着沈肃,有些局促地用手背擦了擦脸,在脸上又落下一道黑痕,沈肃这才瞧见她的手很脏,上头伤口也不少,红红肿肿的口子一道道落在手上。 沈肃看了看院门,觉得大概他该换个住处了,这院子真是谁都能闯进来。 江若雪见沈肃心不在焉,顿时生了气,不过这会儿她有求于人,脾气占不着便宜,这些日子,在陈家,她吃够了教训,于是压下火气,软声道:“沈先生……” 沈肃终于心神都落在她身上:“江姑娘。” 江若雪一见沈肃态度软和了,顿时悲从中来,未语泪先落了一地:“沈先生,求先生救命,先生救我,大恩大德我来世做牛做马一定……” 沈肃搁下了笔,做牛做马什么的,他是半个字都不信的,一看江若雪,他就知是她在陈家吃了苦头逃出来的,既然这世吃不了苦,来世又谈什么做牛做马,不过是一句空话。幸而,沈肃也不需要她做牛做马。 “江姑娘有难,大可回江家。你当知道,江老爷赶你走说的也是气话,只叫你自己出去看清楚,谁是坑害的歹人。你真心悔悟,江老爷定十分欢喜。” “沈先生,我知错了。” 江若雪直接跪了下去,长伏在地,泣不成声。 沈肃看了看大敞的院门,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心下叹息,一个姑娘这般狼狈,跪在自己面前哭得梨花带雨,过往行人见了,这青石镇上恐怕又要出一折子话本了。 “沈先生,是若雪瞎了眼识人不清,那陈义璋简直不是个东西,因着我与他私奔之事闹大,我爹又抓了他爹娘,他的名声是彻底坏了,镇上无人愿意为他作保,他怕是不能下场考试了,因而他脾气一日比一日暴戾,不时对我呼喝来去。当初我离开时,身上还带了不少银钱,陈家无甚收入,全靠他爹娘支撑一个早点摊子,可哪里够用啊……” 江若雪是边说边哭,直哭成个泪人。 沈肃看着他,内心毫无波动,倒是不时看看外头,估算着多久会有人瞧见这边的动静,是江家先派人过来呢,还是陈家先找上门来。 江若雪浑然不觉,继续道:“等我没了银钱,他们家原形毕露,他爹娘更是嫌弃我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整日里辱骂我,陈义璋也不帮着我,还跟着嫌弃我,怪我害他丢了功名。先生,这能怪我吗?是他带着我跑的,我不过是担心他,去寻他罢了,他以前怎么不这般说,何况他一连考了这么多年,连秀才都考不上,哪里是读书那块料啊……” 沈肃听着,外头似乎有脚步声,提了提中气,朗声道:“江姑娘……” 江若雪抬眼望过来,泫然yù泣,楚楚可怜。 沈肃冷淡道:“江姑娘,我送你回江家吧。” “沈先生,你当真无心吗?”江若雪泣声质问,捞起自己的衣袖,路上上头青紫伤痕来,“我也想回江家,可是陈义璋就在江家外不远处守着,我一出现,他就抓我回去,把我关起来,逼我干活,我做不好,就对我动手。沈先生,求求你,便是看在果子的份上……” 沈肃冷下脸来,嘲讽道:“你倒是有脸提果子,果子因你而死,你不曾掉过半滴泪,如今倒是想起来她来了,江若雪,扪心自问,你提果子,夜里都不会睡不安稳么。” 江若雪一个瑟缩,咬唇暗恨,果子一个下人,一心护主,为主牺牲本就是应该,怎成了她的过错。不过,她知道这话她不能说。果子也是好命,不要脸皮地凑上来,还真被她得了沈肃青眼,可惜死了。 “沈先生,我真的后悔了,求先生帮我。”江若雪求道,“不然……不然我只有死在沈先生这里,陈家我定是不会回去的。” 沈肃沉着脸说:“我送你回江家。” 江若雪忙不迭点头,却是跪在地上不起来。 “还不走?”沈肃走过她身侧,见她不动,垂首看她,满眼嫌弃和不耐。 江若雪踟蹰着道:“沈先生,我……我还有一事相求……” 沈肃无语,干脆回身继续抄书去了:“随你。说完了,要走,还是要撞死在我这院子里,你自行决定。” “沈先生?” 沈肃只管自己专心抄书,两耳不闻窗外事。 让江若雪真死,她定是不会的,否则直接在陈家撞死多好,何必多此一举,特意跑来沈肃这儿死呢。所以这会儿,便是沈肃已经不耐烦她到了极点,她也厚着脸皮说:“沈先生,我这般回去,我爹定要多番拿捏我的亲事,我只求沈先生帮我,便是……便是嫁给白落梅白公子,我也……” 沈肃忽然抬头看她,眉眼冷冽如霜刀,寒风冷冽。 江若雪自觉失言,不过也确信了她心中得到的某个消息,顿时觉得有底气起来,也不跪伏了,直起身子,脸上是藏不住的自得,她说:“沈先生,我爹早有心思替我筹谋婚事,此番是我理亏,我只求沈先生帮我一把,听说沈先生学生如今是群南府府官,县令和我爹都不敢得罪先生,先生不过是一句话,就可救我出苦海……” 陈义璋因愤懑在家没少提这个,江若雪也听了不少,正好用上。 “我为何要救你?” 沈肃冷笑,“你是生是死,是苦是甜,与我有什么干系。若不是嫌你哭脏我的院子,便是哭死在此,我也不会多理你一分。” 江若雪面色青白,贝齿抿着唇,双眼黑洞洞的,整个人显得yīn气森森:“沈先生,确定要如此待我?” 沈肃敛眉抄书,不理睬。 江若雪起身,掸了掸裙摆,仿佛还是江家大小姐般,从容笑道:“沈先生,果子死前与我说过一件事,关于沈先生和白公子的,沈先生不听一听,再决定帮不帮?” “你可以滚了。”沈肃彻底耐心耗尽。她早知江若雪来此没这么简单,果然是不甘心回去被江西腊摆布,所以想自己帮着出头。如今谈崩了,恐怕是要拿当初自己随口拒绝果子的,喜欢白落梅之言要挟,手段倒是一如既往。 江若雪变了脸色,急急道:“沈先生,你喜欢上了白落梅,如此伤风败俗之事,就不怕被我宣扬出去吗?” “哪里来的贱货,竟然来此污蔑我儿。”李春花破门而入,双手化为利爪,对着江若雪就是一通抓挠。好家伙,她今儿一早被王三婶气着,说沈肃在镇上吃香喝辣,故意丢她这个老婆子在村里受苦,气不过,特意赶来镇上,问了好一通才寻着院子,还没进门就听见这个贱货这般污蔑沈肃,如何能忍。 左挠一把又扯一把,李春花瞬间就把江若雪挠成了疯婆子。何况江若雪身上带伤,李春花随手那么一掐,就让江若雪痛叫连连。她一个从前养在深闺里,后来去陈家即便出了点苦,也没学会乡野fù人打架是怎么回事,哪里是李春花的对手,没过上几招,就连连求饶。 沈肃这会儿只庆幸,这镇上独门独院,院门也高,便是发生了什么大事,邻里也不会过来瞧热闹。否则,他是真在这院子住不下去了。 李春花以脚踩江若雪收尾,逼着她说:“你说,还敢不敢欺负我儿,敢不敢败坏我儿声名?” “不敢了,不敢了。”江若雪好女不吃眼前亏,连连摆手。 李春花又狠踩了江若雪一脚,听着江若雪哀叫求饶,觉得今儿被王三婶气着的郁结在胸的那口恶气都出了,身心畅快,威胁道:“要是我在这镇上听见一句我儿闲言闲语,我叫你……我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江若雪拼命点头:“是,是,是。” 李春花松了脚:“还不滚?” 江若雪期期艾艾看向沈肃:“沈先生……” “我送你回江家,仅此而已,你可答应?”毕竟是先前应下江西腊的,若不是江若雪一进来哭哭啼啼,说了那么一大通,后头又做了这许多,他早就送人回江家了。 江若雪不想答应,但看了看边上盯着自己如狼似虎的李春花,还是点了点头,总好过留在陈家,那简直不是人呆的地方。陈义璋就是个骗子,恶鬼! 沈肃说“好”,与李春花说了一声,然后送江若雪回江家。 李春花看了看江若雪道:“我与你一道去。你啊,就是耳根子软,莫再被这女人骗了去。没我,你可怎么办。” 沈肃好笑点头:“是,娘厉害!” 李春花高兴了,想起来自己是沈夫人了,掏出帕子压了压嘴角笑意,矜持道:“行了,走吧。” 沈肃点头,带上李春花,送江若雪回了江家。至于后头如何,陈家如何,那便不是他的事了,与江家,他们已彻底没了瓜葛。 第41章 41 出了江若雪这事,李春花勒令沈肃回白村,顺道好生诋毁了白落梅一番。沈肃以接下了镇上一户人家做先生的名义,好说歹说才劝下李春花,还让李春花趁机把每月给她的银钱涨到了二两银子。要不是卖地的银钱还在他手上,沈肃还真吃不消李春花这般时不时的趁机闹腾。 留在青石镇上,沈肃完成了手头上要抄的书,一道给了书斋,换了两百文钱。不足之数,是书斋主人给凑了个整,嘴上是说沈肃抄的齐整,干净,至于是不是,互相也清楚,不必点破。沈肃接了银钱,想着要临走之前,书斋主人不提方大人这几个字,恐怕会真些。 结算好银钱,沈肃去了镇上最大的茶楼,是江家开的,名儿也简单,叫江家茶楼。平日里青石镇上的读书人都喜欢来此,或是谈论国家大事,或是说说读书心得,算是一处风雅之地。近几日,多了个沈肃。 一进江家茶楼,沈肃就寻了个角落坐下,点一壶茶水,听着其他人高谈阔论。 沈肃来得巧,他们正换了他感兴趣的话题,只听一个高高的男子率先问道:“大家可听说了,勤王在山南反了,皇上派了李帅领兵镇压,却是下令不得伤及勤王,如此一来,勤王大军势如破竹,李家军束手束脚,这头一战,就伤亡甚重,朝廷都有意开始要在周边征兵了。” “要说我,征兵不可行。”有个瘦长男子急急表现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临时征兵,不过是上战场送死。” “不征兵怎么办?难道由着勤王军造反?” “征兵可以,但不能马上让他们上战场。要我说还是朝廷派兵才行。李家军死守,朝廷尽快派出兵马才是。” “死守?粮草怎么办?多战一日,粮草就多消耗一日。今年因着南方多地发大水,朝廷派了不少米粮下来,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6 章 事再一起,朝廷粮草还能撑多久?” “要我说,征兵一部分,朝廷还是要派兵的。李家军死守,等援军,至于征来的兵,就地训练,虽不得大用,但总比没有好。” “我等皆是读书人,哪里懂那些练兵、用兵之道,要我说皇上下令不得伤及勤王,让勤王有恃无恐,此乃下下之策,平白让李家军多了枷锁,让勤王军占了便宜。也不知朝廷官员是怎么办事的,竟是连这点都没想到吗?” “皇上要保勤王,朝中大官劝诫有用?不过是徒增一番争论罢了。要说这最无用的便是京官,成日里争论不休,也不见干成什么大事。政绩都是下头的官干的,报上去,却叫他们摘了果子。” 亏得周朝对读书人甚是宽和,他们可以随时随地高谈阔论。不过也是在青石镇,天高皇帝远,真到了京城,有个一官半职的,反倒不敢说话,会出头说话的,都是一介白身,妄图以一言蒙得哪家青眼的。 战事起了,沈肃得到过方回寄来的书信,怕信件被有心人劫了,只说一切按照计划,按部就班,不曾出错。别的就没了,只让沈肃放心,白落梅腿伤在方家yào铺的大夫联合诊治之下,好得飞快,已然是健步如飞。 正好有人说到群南府府官方回:“要我说,这新上任的方大人,简直神了。他本要帮着自家京城yào铺收集南方的yào材,孰料战事起了,这没送往京城的yào材,正巧都用上了。还有米粮,他可怜南方大水流离失所之民,上奏朝廷要用今年即将收上来的新粮换府里各家存的双倍陈粮,愣是让群南府粮仓米粮满满的,这不,前方战事焦灼,米粮吃紧,征调地方粮仓,群南府表现卓越,再一上报,方大人当真是在皇上面前长脸,皇上算是记住他了,等战事结束了,论功行赏,少不得有他一席之地。” “唉,这人啊,当真是比不得。新官上任便有这般功绩,升迁不过是任满之事。” “听说这方大人就是群南府考出去的,今年才中的榜眼,本要留京的,不知怎地,他自请来群南府做府官了。” “哪里是群南府,便是咱们青石镇下的一个村子,好像叫白村,先生姓沈。” “这沈先生什么来头,能教出个榜眼来,怎么会在村里?” “这沈先生据说也是个要下场考试的,年岁与方大人相当,无奈家中老人去了,要守孝,这才没下场嘞,否则,说不得今年前三还得动一动。” “吹得吧,这么厉害,我怎没听过?” 有人好生想了想,问说:“这沈先生莫不是沈肃,字定安?是他啊,沈定安,你们不知么?当年的十岁秀才,可是轰动一时,只是时运不济,家中连逢孝期,十七才中了举人,不过这也了不得了,当初有人猜测若不是要守孝,说不得要出一个十三的举人。等中了举人之后,今年要下场了,这不,又出事了,还得接着守孝。” 这后头的守孝,没人想歪,只叹了声可惜。他一个自己要读书的,当了村里先生,又教出个榜眼来,该是多厉害的人物啊。 边儿上躲着坐的沈肃皱了皱眉,听着别人嘴里的自己,或同情的,或可惜的,或幸灾乐祸的,总归都不值得高兴。只是方回在信中说的不清不楚,只一再致歉,说是头场战事起,太乱了,白落梅也不知怎么办到的,能帮着寻军中战死将士尸骨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他自己藏在暗处,还真有人拿了银钱来寻,白落梅还真就在方回眼皮子底下接了寻尸骨的买卖,去了战场了。据方回信中所言,白落梅已经寻回了两具尸骨,成了两桩买卖,得了不少银钱。方回说,帮着寻尸骨的买卖还有往别地传的架势,越演越烈,传得是神乎其神的,方回如今是cāo心得不行,生怕有个万一。 沈肃也担心,这才赶紧过来,希望听听有何关于白落梅的新消息。 等他们从谈论沈肃偏回战事上,然后不知偏到何处去,总算是临散前,有人提到了:“我说,此番山南之乱,最厉害是帮着寻尸骨的人。往年战事停了,哪里有人收拾这些,要么是就地烧了,要么马革裹尸,最多带个衣裳回去,要我说,这寻尸骨之人的生意做的,比方大人更值得赞赏。” “哼,这等买卖人尸骨的生意,简直是满身铜臭,当人人唾弃才是。”有人称赞,自然也有人义愤填膺。 “不能这么说,要没这人买卖,尸骨还寻不回来呢。” “宁愿战死沙场,也比这般被臭jiān商带回乡要好。” “怎么就是臭jiān商了……” 又是一场说不清楚的争论,沈肃搁下茶钱,默默离开。听了这几日,他算是明白,这些个读书人,也都在说一些传遍之事,要想从他们这听到什么新的,还真不容易,说的话也不过是老生常谈,到底天高皇帝远啊。 沈肃叹息了一声,疲惫地揉了揉额角,只求白落梅穿梭战场,收罗尸骨的时候,能好生顾着自身,刀剑无眼! 这会儿被沈肃惦记着的白落梅,还真遇着险境了。 说来也是白落梅倒霉,李家军和勤王军第二回 大规模战事过去,之后两军皆是按兵不动。白落梅顺势出动,掏出寻尸骨的单子,附上画像,去了战场,此人他在早先寻主战场时不曾见着,所以往远些的地方去了。 孰料竟是遇上李家军精锐军出来意yù潜入勤王军,巧了,勤王那边也是这般想法,选的路也相近,于是两队人马就打上了,可怜白落梅被卷了进去,然后跟着李家军中的一人,被他捞上马,跟着一道被冲散了,且打且退,战马受到刺激,直接疯了,一路狂奔,也不知是去了哪边,干脆没了方向。 战马撞上乱石,前蹄高扬,一声长长的嘶鸣,掀翻了李家军那人和后来半道缠上的白落梅。最后就是马跑了,那人跟着白落梅流落在荒草之地,大眼瞪小眼,身上也没干粮,更别提御寒之物了。 两人这会儿寻了一处挡风的乱石堆,靠在后头,勉强靠着,白日躲晒,夜里躲寒吧。可惜祸不单行,那个跟着跑的李家军深受重伤,被战马背着一路狂奔,血流了不少,又被掀下马,如今也是能撑一日是一日的命。 白落梅太无语,看着他,不知说什么才好。 那人倒是笑说:“小子,我见过你,你是那个收银钱寻尸骨的。你小子,在李家军中可很出名,没见过能做生意做成这样的。你知道,军中最恨谈生死,不过大家伙也还真想找你,帮着带尸骨回去。” “你知道我?”白落梅满脸惊讶。 那人笑道:“我若不认识你,见着你在战场上跑,我就一刀砍了你,如何还会带上你一起逃命?” 白落梅懂了,这人很特别,是自己要发展的生意对象。刚巧他前几日在李家军中偷着晃dàng,到处找谁生前要给银钱找他等他们死了,把他们尸骨送回去的。好吧,捱了不少骂,揍也没少,总算是生前头个生意上门了。 第42章 42 生意上门,白落梅立马摆正姿态,心中小算盘早欢快地扒拉扒拉开来,清脆作响,面上还一幅明码标价童叟无欺的嘴脸:“兄弟,虽说你我一道落难,合该情义不一般,但是情义归情义,生意归生意,我这又可是豁出命的买卖,价不会再低了。” 那人觉得好笑,也就哈哈哈大笑起来,边笑边捂住受伤淌血的肚皮,差点没笑撅过去。 白落梅看他折腾,脸色实在算不上好。见人瞧过来,勉强扯个嘴角,这还是惦记着对方是送钱来的份上了。 那人半天才缓过来,说道:“小子,我都快死了,银钱留着也带不走,你帮我把尸骨带回去,我这辈子的身家全jiāo给你。” 如此轻易许身家,白落梅顿生警惕,狐疑地伸手比划了下道:“你全部身家有多少?低于五十两的我都不接。” “从军二十来年,也无处花用,最后没曾想全给你了。”那人叹息着感慨道。 白落梅迅速算了下,一年白银十五两,二十来年,嗯,有的多了。于是脸色眼见着就变得好了些,还伸手帮扶了一把,让那人能靠坐着,舒适些。 那人:“……” 白落梅浑然不觉有何不对,殷勤道:“兄弟,你想把尸骨送去哪,可有信物为证?还有家中谁人接手?要是那人不在了,谁接手你尸骨?最好都说一说,我记下来,免得出了意外,麻烦得很。” 那人道:“不急。我那点银钱也不都归你,我要你帮我把尸骨送回去前,确认一事……” 白落梅变脸之快,只差把眼前之人推上一把,让他如先前那般斜歪着身子去。 那人道:“你先别翻脸,最差你也能得一半,不少比你要的五十两少。” 白落梅算了算,一半……一半也行吧,比没有好,不过还得先说好:“若是太远,我可不接这单生意。” 那人笑了笑,然后说:“我姓郭,名浩然,家中父母去得早,无兄弟姊妹,孑然一身,只从军前定下过一门婚事,女方叫唐素素……” 他似笑非笑地瞟了白落梅一眼道,“素素就住在群南府燕水县,她家门口常年挂这艾草,很好认。你去寻她方便。” 这人显然是打听过白落梅之事,还叫他打听出来了,是自己大意了。白落梅有一瞬看着他,起了杀心,想干脆丢下他自生自灭,自己找路回去。 郭浩然过得是刀口舔血的日子,白落梅心思一动,他就捕捉到了,沉下脸道:“我劝你最好别妄动,我们几个想找你送尸骨回乡的,都知道你底细,若我们之中有一个死了,尸骨不曾回到乡里,不管是不是,都会算你头上。” 白落梅:“……”岂止一句卧槽了得! 郭浩然威胁完之后又摆出兄友弟恭的姿态道:“我们调查你,不过是为自己身后寻个保障,不至于死后还被骗了棺材本。你好生帮我们办事,我们自然不会寻你麻烦。日后还有这等生意,也会先照顾你。” 白落梅冷脸道:“我有得选?” 郭浩然失笑,摇了摇头道:“小子,我没多少时辰好活了。” 白落梅这才注意到他脸色实在难看,便是天色昏暗,也能瞧出泛白来。 郭浩然道:“我不求你什么,只求你帮我去看看素素,我从军便让她莫要等我,你帮我看看,若她还在等我,把我的尸骨给她,还有我存的银钱一半给她,一半是你的。若是她已经嫁了,那就帮我在燕水寻个地,埋了就成,我存的银钱全归你,不必叫她知道我的死活。” 说到后头,他喉头动了动,好半晌都没说话。 浅淡的夜色里,万籁俱寂。 白落梅说:“素素姑娘若还在等你,知道你死了,定是很伤心,不如不说。银子我分她一半,就说遇着你,刚巧我回乡,你记挂着她,帮你稍些银子给她,多少叫她有个念想,不至于……” “不用了。” 郭浩然坚决说,“我死了,她是伤心难过,还是死心,总归有个结果,她便是等,也就是求个果。或许,真死了心,反倒还有机会再嫁。若是她要守我一生,那是我欠她的,那便是我与她的恩怨了,你个外人,chā什么手!大丈夫,没什么债是不敢欠的,老子敢欠,就敢还!” “你死了,还个屁。”白落梅嘴上嫌弃,心里却是觉得佩服的,与其吊着人姑娘,不如一了百了,生死富贵全由人自己抉择,公平。比打着为对方好的幌子,叫人牵肠挂肚一生,委实好太多。 郭浩然道:“那就算她倒霉。就跟你上战场,摸走那些个死在战场上的人身上值钱东西,他们死了,被你摸走,是他们倒霉,一样。” “你是情债,我那是取之有道。银钱自然是留在世上被人花用,比带入坟里发霉好。”白落梅可不背这个锅。 “小子,rǔ臭未干。” 郭浩然哈哈大笑起来,嘲笑道,“你若摸东西,死了,情债都没得欠。” 白落梅不知怎么地,被说得神情一怔,偏偏在这会儿忽的就想起沈肃来,一时嘴快:“你就知我没情债了……” 郭浩然一听还起了兴致,挪了挪身子,转而面对着白落梅,一幅你说来,让我临死图个话本听听趣儿的模样。 白落梅飞了他一眼,浓眉上挑着。他忽然肃容说:“我问你,若有一人从小便一心读书,想将来科考,入朝为官,简直心无旁骛,小孩儿的时候更是什么好玩的都没玩过,成日成日地读书。但忽然,他不愿考试了,也不想做官了。我问他,他说人这一生,最重要的东西是会变的,从前读书重要,现在有个更重要的东西,读书自然也就不重要了。” 郭浩然赞同道:“确实如此。” 白落梅眉头紧皱,急急道:“不是。他哪里有什么更重要的东西,何况昨日还读书到深夜之人,天一亮就说,读书不重要了,如何能信……” 郭浩然道:“一夜大变?是奇怪。” 白落梅对他的反应不满,警告地瞪人,然后把李春花和白村那些招人恨之事挑拣着说了,然后说:“我总想着,他该去京城的,他留在白村,是浪费了。可他偏偏不愿意了。你告诉我,为何呢?我与他说,银钱我自会赚,他无需忧心。只是,便是他娘还有同村的人可恨,照他xìng子,也不该是放弃前程,把自己困在一个小小村子之人。” 郭浩然道:“若是被这些吓退,他也不适合做官。” 白落梅神情低落说:“郭兄,我也觉得是。可他不肯说,我又想不明白。不然郭兄,你帮我想想到底是为何,你若回答的我满意了,我免费帮你送你尸骨,不收你银钱。” 这个一心为钱的松口说不要钱,白做工?郭浩然暧昧地冲白落梅笑道:“不行,还是要给你银钱,好叫你拿回去娶媳fù。哝,就娶那个要读书,科考的媳fù。” 白落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7 章 …” 骤然,脸红个通透,辩解道,“他不是我媳fù……” 郭浩然微笑,一脸山人什么都懂的样子,笑而不语。 白落梅:“……” 鬼使神差地补了句,“他很好的……”想说自己配不上,话到嘴边,才恍然不对,及时住口,神情恍惚,心竟是有些空落。 郭浩然显然是过来人般:“男人怎么了!小子,你还是太嫩了,毛都没长齐。这军中,一水的男人,没几个能好运活着回去的,有不少男人就凑一起也就过下去了。明儿要死了,那就一辈子了,不比那些媒妁之言来得实在?” 白落梅摆手:“我跟他不是这样。” 郭浩然收了戏谑,也不捉弄他了,认真说:“不考试,不做官怎么了!你不也来做买卖了,怎么他不读书,不做官就不行?你也说了,他说读书不重要了……” “怎么就不重要了。”白落梅打断他道,“明明他一直读书的,怎么忽然就不重要了,也没见他有什么更重要的东西。” 郭浩然正色道:“小子,他不说,你不会看吗!他自己也老大不小了,什么更重要自然会有抉择,轮得到你cāo哪门子心。既然有比读书更重要的,又不告诉你,说明什么,你还不懂?” “说明……什么?”白落梅反问,然后就愣住了,半晌问说,“与我有关……” 郭浩然又不说话了。 白落梅整个人沉了下去,脑子里像有一条线,沿着这线他把自己能记住的,从小到大,全回想了一遍,一无所获,然后又想了遍自己与沈肃从小到大的所有jiāo集,还是没有,他茫然问说:“郭兄……” 郭浩然摇头,说自己不知道:“你俩之事,他不说,你可以自己看。我只劝你一句,无论如何,不要争吵,不要说伤人之言。好比我,当年走的时候,说不让她等,说我就在这军中找一个了,后来二十来年,我们不曾见过,如今我快死了,眼前都是她哭成泪人的模样……小子,伤人言过后,许就是天人永隔。” 他指了指天,“老天无常,小子,别让自己进了坟,都进得不安生,他也是,不会安生的。” 白落梅想着,此番出来,若是自己回不去了,沈肃当很伤心,说不得还要自责,想想自己死前也没见上沈肃一面,他忽然就觉得读书、科考,还是赚银钱都没那么重要了。白落梅想,于自己而言,沈肃定是最重要的。 那么,沈肃也是吗? 第43章 43 “既是进了坟都不安生,就别死,回去见素素姑娘一面。”白落梅拍了拍郭浩然肩膀,郑重道。 郭浩然笑,指了指自己腹部还渗血的大口子说:“小子,你拿你老哥逗乐呢。” 白落梅起身过去,把人拉起来,架在自己肩膀上,认真道:“我送你回去,你若活着,我不收你银钱。” 说着仰脸努力在渐浓的夜色里辨别方向,到底是没看出什么来,随意选了个方向,架着人就走。 郭浩然嘶了声,捂住动了下都开始冒血的伤口:“小子,心意我领了。你带着我,走不了,一会儿给人发现了,谁也出不去,你自己走吧。” 白落梅道:“不行,要走一起走。” 郭浩然盯着白落梅脑袋,被架着颠簸着走了几步,实在坚持不住了,忍不住道:“小子,要你实在要送我,求背,你这样走颠得我死更快啊。” 白落梅停下步子,偏头,上下扫了眼郭浩然,指了指自己:“你觉得我能背你?” 这郭浩然好歹是军人,还是精锐军的,身上ròu都硬邦邦的,白落梅虽说不像书生,但他从前还真是书生,还是秀才嘞,还真背不动他。 郭浩然跟着上下扫了眼白落梅,眼神中明显透露出嫌弃来。 白落梅看在他刚刚怎么说都帮自己解惑的份上,顺手撩起衣摆,撕了一块,怎么简单怎么来,往郭浩然腰上一绕,一拉,紧了禁,绑严实了,看着他说:“你试试?” 郭浩然也是服气,伤口他早就自己处理过,绷带缠得严实,但毕竟是一米长刀划拉了他整个肚子,能捱这么久都是命大,不过看白落梅期待的眼神,他骤然生出豪情来,许真能回去见见唐素素呢。于是,点头道:“走。” 白落梅带头,郭浩然殿后,趁着天上薄亮,迅速穿行在荒芜人烟的战场边缘。碎石、荒草,土堆,不知时辰,闷头到夜色都冷了,竟还是不着边际。 忽然,郭浩然猛地站定,狠狠喘了口气,被白落梅重新缠过的腰上再次血糊糊的,被已然浓重的夜色掩盖了,可鼻息间血腥味却是越来越浓。 “怎么?” 白落梅不解回头,凑了个肩膀过去,“我架着你走,别停下,越停,越走不动。” 郭浩然呼吸浓重,不轻不重地推了白落梅一把:“你快走,应该很近了。不行,不要走,用跑的,不要回头。” 说着话使出全身力道,猛地推了白落梅一把,愣是将他推出七八步远,大喝一声道,“快跑。” 话音刚落下,四周黑影料峭之处忽然都动了起来,蹿出个人来,把郭浩然团团围住,竟然是之前冲散的勤王军精锐军。对上郭浩然,二话不说,两人就动起手来。 郭浩然重伤在身,白落梅看得是心惊胆战。两把长刀在夜中,和着风声,叮叮当当,铮铮作响,不时蹦出点火星子来。 不行,绝对不行。白落梅蹲下身,摩挲着捡了不少石头,全兜在衣服里。夜色深重,其实看不清什么,勉强能看清楚两道影子在前头jiāo手,白落梅脑子飞快动着,怎么办,该怎么办? “郭兄,素素,你给我多少银子?”白落梅大声吼问,随之手上石头顺势就砸了出去。 郭浩然猛地低头,矮下半个身子,裂开嘴角,轻呵了一声,用气声道:“一半。” 只听上方,挥刀而来之人闷哼一声,闹到晃了晃,脑袋被石头砸了个伤口,鲜血哗哗往下流,郭浩然晃了晃,血差点掉到他脸上。 那人立马调转刀口,冲着白落梅去了。追?追来好,不怕误伤!白落梅撒开腿就跑,衣服兜住的石头作响,他顺势摸出一个,也不管准不准,瞅准机会就往后头丢,倒是勉强能拉开距离,不让那人这么快追上。 郭浩然咳了声,血哇地一口,溅在地上。一挥手,长刀chā在地上,撑住了他塌下来的身子。他微微仰脸,艰难睁着眼,想看看白落梅那小子蹿哪里去了,别被人一刀砍了,那他的尸骨,还有素素可怎么办。 青石镇。 沈肃住处院门叩叩被敲响,在夜色里显得有些急促。 本也没睡,沈肃想着是否要给方回去一封信问问状况,不是没想过直接去群南府,比书信来回总快些,但思量了好些个时辰,还是缩了,想着先写个书信看看状况再定。 这么晚敲门,沈肃只能想到方回,快步出去,开了门,果然是方回的人。 那人沉默递了书信过去,难得没走,示意沈肃看了先。沈肃心里抖了下,匆匆拆信,一目十行看完,脸色难看。 方回在信上说,白落梅打进了李家军中做买卖,问那些兵要不要先定个送尸骨的协议,等他们死了就送他们回乡,免得亲人再请人找的麻烦。总之,不太顺利。然后白落梅就没了消息,听说就混到战场上了,没人见过。方回说,要是沈肃愿意去群南府的话,可跟送信之人走,能快些,也安全。 沈肃反手锁了院门,跟送信之人说“走”。 那人扶着沈肃上马,说了句得罪,自己紧跟着翻身上马,拉上缰绳,策马奔腾。深夜里,青石镇街道冷清,路上无阻碍,马也箭步如飞,很快出了青石镇,奔驰在往群南府的路上。 到了群南府已是两日后。路上除了让马休息,两人没停过步子,一到地方,沈肃也顾不上自己面色白如死灰,下马就让那人带自己去见方回,见着了方回,拉着人就问:“御召,可有黑豆腐消息?” 方回按住沈肃道:“先生,莫担心。是个好消息,白落梅那家伙有消息了,两日前,李家军与勤王军精锐军jiāo锋,据回来的李家军所言,他们见过白落梅,跟着李家军精锐军一个叫郭浩然的在一起。” 沈肃面色半点没缓和,问说:“坏消息呢?” 方回张了张嘴,对上沈肃凝重脸色,还是说了:“白落梅跟郭浩然两个人在战场上被冲散了,只知道他们是在一块儿的,但去了哪里没人知道。据说是当时他们的战马惊着了,一路疯跑着就不见了。李家军已在战场边缘找了,相信很快就能找到。” “两日前,那就是找不到了。”沈肃这会儿反倒镇定下来。 方回怎么看都觉得不对劲,出言宽慰道:“白落梅那人命硬得很,谁出事,他都不可能出事,先生大可放心。且我也已经派了人出去,让人一有消息就立马回报,相信很快就能找到人。” “方大人,如今群南府流民情况严峻,人手本就不够,方大人不想着如何安置流民,防控疫情,反倒分出人手去管那些个莫名之人。方大人,你可知罪?” 一个nǎi声nǎi气却威严十足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显然是听到了这边的动静,随着话落,一个十来岁的小孩儿一身明黄华服饰,走了出来,看着沈肃和方回的眼神,高高在上,斜睨天下。 方回直接跪了,顺手拉了明显愣住的沈肃,一道跪了在地。 方回颔首拱手行礼道:“太子殿下,流民问题已然得到控制,即便是人手多有不足,但尚可安排过来。至于疫情,太医们和下官铺子里的几个大夫在加急研究,已有些眉目,相信不会有太大问题。下官分出去的人手皆是下官家中下人,失踪之人乃下官先生至jiāo,小官若是不管,于理于心,都说不过去。” 沈肃后知后觉,颔首伏身道:“草民参见太子殿下。” “你是什么人?”太子没管方回,他也就这么一说,实际来此,也不是要他真做什么,不过是皇帝派他来看着,长长见识,也是给他功绩上添上一笔。方回先头的举措,是有效用,皇帝觉得是个人才,想着派太子过来,一是添功绩,一是最好能把人到太子这边阵营来。 “草民沈肃,乃群南府下白村一个教书先生。”沈肃伏地不起,面色晦暗。 太子殿下…… 前世沈肃去了京城,中了头名状元,被皇帝分给太子殿下做太傅,后来太子登基,顺势,沈肃就成了太师,可以说沈肃前世荣光全是眼前这nǎi声nǎi气的小孩一路促成的。后来啊,后来也是这小孩长大了,金口玉言,砍了白落梅脑袋。 “沈肃?你就是方大人的先生?”太子殿下明显感兴趣了,“你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 沈肃真不愿意,他不想去京城,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怕万一遇上太子,就走了与前世一般的路子,没想到这世他都躲在白村不动,最多在青石镇,唯一一次离开青石镇,竟然遇上了太子殿下,也是……一言难尽! 第44章 44 “先生?”方回小声提醒不作声的自家先生,别得罪了太子啊。 沈肃压下五味杂陈,不动声色抬头,态度恭谦。 太子走近看了看,又忍不住绕着圈看,无聊道:“教出榜眼的先生,也无甚不同嘛。”顿了下,许是觉得自己态度容得罪人,父皇说过有才气之人总也心高易折,补救说,“不过,一个乡野先生,能教出榜眼,定也是有出世之才的人。” “太子殿下过誉了,不过是草民运道好,遇着了方回。他本有先生,来草民这读书,也不用草民教导什么。草民实在惭愧,担不起教出榜眼这个名头。” 沈肃生怕太子殿下要拿这一点做文章,恨不能自己不认识方回才好。 太子蹲下身,眯着眼看着沈肃低下去的脑袋,神色莫测,幽幽问道:“依先生意思,先生才识浅薄,抢了方回上一位先生教导之功?” 方回跪在一边,冷汗连连,心里暗暗揣度着是否要上前求个脸面,保下先生才好。他也一肚子雾水,不懂自家先生这是怎么回事,明明时常告诫自己谨言慎行,怎先生自个儿遇上太子,这般失了章法? 这话沈肃不能认,于是道:“太子殿下,草民不擅作文,也无甚高明见解,才思更是十分迟钝,实在惭愧。不过是懂些应试之法,区区雕虫小技,难看得很。御召德才兼备,缺的只是那点应试的雕虫小技,这才叫草民占了便宜。” 方回想说话,稍稍抬眼,就见沈肃如刀眼风已经偷着斜过来等着了,顿时老实闭嘴,乖乖在边上陪着跪。 沈肃都这般自毁了,孰料竟是反倒叫太子笑逐颜开,像是发现了宝藏般得意洋洋:“先生过谦了。周朝应试最是艰难,多少风流才子在应试一途上人仰马翻,先生这般才是大才。本宫此番而来,一是为群南府流民安置,还有便是想寻个专攻应试的先生。” 说完笑眯眯地看着沈肃,那眉眼皆弯的模样,就差直说快说快说你要做本太子的先生,快说呀。 这就……尴尬了…… 沈肃头低得更低了些,拱手道:“草民惶恐。宫中当有不少当世大儒争着要做太子太傅,草民一介凡夫俗子,何德何能,不敢妄想。” 太子哪里听不出来沈肃的意思,只是竟然还有人不愿意给自己这个太子做先生的,顿时起了趣味,他偏偏要沈肃做先生。 “先生擅应试之道,太傅们只会教我为君之道,且父皇希望我明年开始如天下学子般入场考试,先生所长正为我所用,由先生来教导我,再合适不过。” 说着太子就伸手去扶沈肃,见他僵着不肯起身,也不恼,只笑颜更深了几分,手上用力,愣把跪着的沈肃扶起来。一个nǎi声nǎi气的小孩儿力气倒是大!然后他冲着他躬身行礼,笑言道,“学生拜见先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8 章 沈肃倏地移到了一边,避开太子拜师之礼。 太子收了架势,起身,看向沈肃,勾着唇却不带笑意,已然有了为君的威严。 沈肃咚一声,狠狠跪了下去,长揖伏地道:“请太子恕罪,沈肃无能,不敢教导太子。” 太子哼笑出声道:“来之前,我让人查了查。先生如今穷到不能科考,不觉可惜?想来周朝律法,先生熟得很。这本要科考的,半道上不科考了,那可两手空空,平白浪费了读书的这些年,先生甘心?” 这就话就差明示了,做太子党,功名利禄啊,不要不识相。 周朝关于科考规定:所有学子,举凡参加考试的,中了秀才者,若继续科考,则得功名,可免税良田五亩;中举人的,得功名,可免税良田十五亩。免税良田,近邻、亲族、同村皆不得挂靠,以地契为证。若中秀才、举人者,不继续考试的,应在当年于当地官府登记造册,依功名领官职,每月依例领月俸,免税良田与继续科考者等同。 需谨记一点,若不曾登记造册的学子,不继续科考的,只享受功名,日后可继续科考,但不得领官职,免税良田等同。 太子看着跪伏在地的沈肃,循循善诱道:“以先生才学,想要在孝期之中继续科考也无不可,毕竟故去的是入赘后爹,这孝期嘛,也可商榷。何况有本宫这么一个学生,先生声名岂不是更盛?届时,先生声名天下,还愁银钱么?先生不妨再好好想想!” 许是觉得敲打、利诱得差不多了,太子殿下冲侍卫点了点头,由侍卫跟着出去巡查流民安置情况,自然临走没忘亲民地吩咐一声让跪着的方回和沈肃免礼。 方回被这一通吓得满身大汗,太子一走,他差点一个踉跄跌坐在地,好歹是稳住了身形,上前几步扶着沈肃起来道:“先生?” 沈肃问:“太子殿下怎会在此?” 方回看了看周围,压低声音道:“先生,我二师兄说朝中有人议论太子。如今各地太平,好不容易起了山南之乱,皇上想让太子跟着攒点功绩。” “那皇上不得伤及勤王的旨意,怕是另有目的了。”沈肃分析道。 方回点头:“是,此话是太子说的,皇上应下了。此事京城基本都清楚,不过传到外头来传岔了。估摸是想给太子安个仁慈的名声。” 沈肃摇头:“一个名声,最后惨的是李家军。” 方回叹气,可不是么,李家军一向擅长攻战,这上头一直让他们退守,又不让他们伤及敌军主将,打起仗来,勤王利用这一点在战场上那么跑一圈,就能让李家军乱起来,简直伤亡惨重,群南府这边接收的流民、伤兵也越来越多。 “先生,白落梅还没消息,不过我想让先生过来,实在是……群南府的粮已然撑不下去了。便是府里富商也都寻了个遍,前些日子太子殿下亲临,富商们好歹是又都给了些,但战事不熄,怕是……” “朝廷没送粮过来?”沈肃疑惑问说,“既然要为太子殿下添些功绩,如何都会给太子备些米粮,随太子一道过来才对。” 方回也是无语:“并无。听说是太子殿下拒绝了,说是其他还有好些府县发水严重,还等着米粮,何况战事也不知何时结束,军饷也是个问题,所以……便是师兄们和皇上起初并同意,太子自己在朝堂上提了,皇上也答应了。” 沈肃黑脸,若是前世,自己还是太子太傅,一定揍上一顿先再说。 “先生,太子殿下又……本就米粮不够,本想着最好能将馒头配着粥,能省些也好,但殿下一心亲民,不许府里这般干,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方回恨不得抓光自己脑袋上的头发。以前群南府是他一言堂,便是有不满的,他说了,命令也能执行下去。如今太子来了,朝中师兄们怕他乱来,给他安排了个随从,每每他忍不住要对太子殿下出言不逊,这随从都眼疾手快拉他先跪下再说。这般几回,他一见太子,都跪下先,不然都不好说话了。 沈肃道:“不够,就种。去流民里把手脚齐全的,能干活的都找出来,男的让他们依着群南府往外扩,开荒地也好,租地也好,把能长得快的绿叶菜都种上。女的,买些小鸡崽、小鸭子给他们,让他们去河里弄小鱼、小虾别管是什么,来喂养。不消多长时日,菜就能吃上,便是ròu吃不上,也有鸡蛋、鸭蛋能吃。再分些女的来,让她们负责做饭,每日算好量,把府里的人手空出来,派几个人盯着这边便好,空出来的人手还能做些别的。” 方回在一边听着,眼睛亮起来。对啊,这样好。那些流民、伤兵成日不干活,呆着也是呆着,还容易闹事,给他们弄些事情干,岂不是又能种些吃的出来,又能减少动乱,实在是太好了。 沈肃继续道:“这些日子,先去收些便宜的菜回来,想来富商也不会计较,左右都能给些,混在粥或是饭里,加点盐,有些滋味,也比干巴巴的好。至于太子殿下要名声,那就让太子去布施,派粮派粥派吃食,都比去流民、伤兵之中逛逛看看更得人心。” “那些空出来的府里人手,就巡逻去,加强警戒,以免有什么人混进来。也可以派一些人出去,跟着往外头扩的开荒的人一道,帮着守着地。不让他们闲下来,动起来,自然会有希望。” “还是先生有法子。”方回真心夸赞,“这些法子我一个都想不到,底下的人也没什么用,提的都是些用不着的法子。” 沈肃摇头:“你一来动作有些大了,群南府防着你的人、观望的人,都不少。便是有心提醒你,你也没空听。至于你自己,你出身在那里,饿不着肚子,这是好事,想不到也是理所当然之事。” 方回点头,再有下回,他能想起这些法子来,便好了。 “至于那些伤兵,或是小孩儿,老人不能干活的……”沈肃想了想道,“你腾出个空地来,我教他们认字。” 方回震惊:“先……先生……” 沈肃道:“我虽有功名在身,若是有用,于你尚好,若是无用,你这新官少不得要被人指指点点,倒不如说你给我派了活。伤兵识字,日后回乡或是去别的地方,做什么都好,小孩儿也是,小孩儿能读书认字,便是家中苦些,或是有心起乱,也会想想孩子。” 这年头,读书还是很难的。 不说屋里方回如何连连点头,便是太子殿下身边跟着的侍卫偷偷过来听了那么一通,再回去禀报也对沈肃起了那么点心思,觉得太子殿下找这么个先生应该是有好处的。看方回,有沈先生坐镇,他简直不用脑子了,直接下令便好。 至于沈肃,他很了解太子,不可能不找人盯着自己。但他还是这般坦然说了,说太子要名声的话也直白,不是是一方面让太子知道自己是嫌弃他,不愿做他先生的。另一方面也是告诉太子,自己有用……有用之人,又有方回护着,太子党在不行得罪方回的份上,日后自己想找白落梅,也能借点助力。 第45章 45 沈肃在群南府暂且住下了。 方回将沈肃的法子汇总,再细分,一条一条分派下去,次日整个群南府便全忙活开了,那些做不得活的被聚集到偏北一处地方驻军演练之地。此地驻军大半被李家军调走,正巧空了这么一块地方。 听说能读书认字,那些伤重在身动不得的伤兵,愣是请了还能动的伤兵或扛着、或背着,再不行拖着也行,反正就要赶过去。而流民,老的带着小的,挤挤嚷嚷的,坐不下了,便让小的坐肩上,或把小的往树上一丢,能听到就行。 好不容易得等人差不多到齐整了,这空地也已经再挤不下一个人了。 太子殿下,也混了进来。 虽说方回派了人手专门拦着那些个别明明该干活去却硬混进来的,但他们还真不敢拦着太子。 沈肃见人太多,把所有人分成一堆一堆坐着,然后找方回把群南府愿意免费授课的学子、先生都集合起来,一人领一堆过去,就那么在空地上授课。因着太子混迹其中,方回找愿意免费授课的学子、先生时,那么提了一嘴太子殿下,愿意来的还真不少。等授课开始,光瞧着,就十分欣欣向荣,俨然形成了群南府特有的读书风气。 方回得了沈肃指点,送往京城的折子上将这功绩全推到了太子头上,只说自己是听命行事。不过他也夹杂了点私心,在折子里提了句沈肃,叫他也沾了那么点功。幸而他写好心虚直接让人快马送往京城,没叫沈肃瞧见,否则……哼哼…… 沈肃授课与一般先生不同,毕竟这些人有老、有少,还有伤兵,他们日后也不会科考,便叫他们一个个说说自己想学什么,沈肃便选个想学的人最多的教,例如想学自己姓氏和名字的,或是想学算术,日后好做生意的。真想学认字的,沈肃也随意得很,每日选一个字,叫他们学了,就在这边取了沙子来练。 每日一字,沈肃还由着字引经据典,授课十分生动,不时欢笑连连,不时有人说,若当初村里的先生也授课这般好,他们说不得如今也成了秀才哩,叫那些个没让沈肃授课的,羡慕得不行。 太子也跟着嘀咕,若宫里的几位太傅如沈先生这般授课,本宫也不用日日躲着太傅了,许还能得个神童名号。可惜,沈肃瞧不上他这个学生。这沈肃日日视他如无物,太子再自说自话,也明白沈肃是嫌弃自己的。 侍卫脸皮动了动,半天才挤出话来宽慰:“沈肃也不过是会些雕虫小技,太子殿下要学为君之道、治国之道,他一个乡野先生如何能懂这些,倒是有几分自知之明。” 太子斜了侍卫一眼,心里还是可惜,想着不然等回宫了,让父皇把沈肃给召进宫里?便是于理不合,自己这个太子开口,不占太傅之名,当是能成事的吧。 这会儿,演练之地外头,一骑快马急急被守卫拦了,他干脆勒马喊停,然后翻身下了马匹,越过守卫,往沈肃这边来,是方回手底下的人,先头还给沈肃送过信件,把沈肃带来群南府。 沈肃直觉不好,心里一个咯噔。 果然那人回报说,他们找到了李家军精锐军中郭浩然的尸首,据回来的精锐军所言,白落梅最后跟着郭浩然走的。在找到郭浩然的地方,有打斗的痕迹,没有敌方尸首,依留下的痕迹推测,白落梅伤得不轻。 沈肃整个人茫然地站在那里,身形踉跄。 那人道:“先生,不曾找到白公子的尸首。大人已经加派人手扩大范围去找了,没寻到尸首,许是好消息也不一定。” 沈肃茫然点头,授课是不行了。他跑着去找方回,怕是这人还有什么消息没说清楚也不一定,没确定白落梅确实安全,他放心不下。 方回的消息还更坏。 消息是从李家军中传出来的,说是勤王军有人与郭浩然对上,杀了两人,然后平安回到了勤王军中。 “先生,白落梅怕是……先生节哀!” 沈肃脸色苍白如棉:“郭浩然死了,有尸首,那黑豆腐怎么没有?许是他跑了呢!他素来机敏,整个白村里,他鬼主意最多。少时,我被爹关在家里读书,也是他帮我拿扫帚支了衣裳假装是我在读书,带我去摸了整日的鱼,我爹都不曾觉出不对来……” 方回时常被人说xìng子板直,不懂得弯弯绕绕,平日里也不显,这会儿倒是显个彻底。他只想着断了沈肃念想,便说道:“先生,我们的人在离郭浩然不远的地方,发现了一件衣服,是白落梅的,上头有凶兽啃咬的痕迹,地上都是血,怕是尸首被凶兽拖走了。” 沈肃腿一软,跪到了地上,眼泪就那么掉下来,眼神空洞,像是失了魂魄飘dàng的游鬼。 太子和侍卫见沈肃这般跑了,也跟着过来。太子早调查过沈肃,自然也知道白落梅这么一个人,知道他与沈肃关系亲厚,如今听闻白落梅死了,再看沈肃这般样子,一时也是感伤。太子走到沈肃面前,想出言宽慰,到底是不知说什么好,何况他身份也不合适。 太子的影子投到沈肃背上,遮住了一片光。 沈肃缓慢直起身子,看着太子,觉得老天太坏了,怎么能这么坏,耍了他沈肃两世。他忍不住就大哭起来,痛彻心扉。 黑豆腐,我没法子了,我护不住你。即便是不要前程,不科考,不去京城,我也护不住你!要护住你这一块儿豆腐,怎这般难。既是这般难,又是何必重生,何必呢! 太子侍卫上前一步,一手刀砍在沈肃后脖上,把人砍晕了。然后躬身对太子和方回道:“太子殿下,方大人,不若叫沈先生好生休息,这般过于伤神,怕沈先生身子撑不住。” 方回点头,刚才沈肃的模样太吓人了,那么直愣愣地看着太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太子是杀了白落梅的凶手。而且沈肃脸色太难看了,整个人像是碰一下,就碎了似地。倒不如让人晕过去,好生躺着。 于是冲太子行礼道:“太子殿下,先生太过心伤,才有此等不敬之举,还请殿下莫要怪责。” “行了,请太医过来给沈先生看看吧。”太子摆摆手。别说,他也被沈肃的模样吓着了,不过架子还是要端足。 方回谢了恩,让下人背上沈肃送回房去。又等着太医把脉,说是伤神太过,并无甚大碍,只是若心神一直这般郁结的话,后头会不会有什么问题,那就不敢保证了。 太医道:“老夫瞧着,这位沈先生,求生意志薄弱。” 话音才落,沈肃就直愣愣睁开了眼,偏头看向太医,神情凉薄。 屋里一时有些太过静了。 方回轻咳了一声道:“王太医,先生怎这么快就醒来了,不是还有什么问题吧?太子殿下身边的侍卫的手刀,看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9 章 也不是吃素的。” 王太医倒是没什么反应,还是那般模样,看了看沈肃道:“人醒来便无甚大碍了,起码短时间死不了。不过你这心思太重,伤神伤身,要好生注意。” 沈肃头转向外侧,看着王太医,不笑不语的。 方回赶紧送人:“有劳王太医,我送王太医出去。先生这边,我会派人好生叮嘱,绝不让先生再病了。” 王太医意义不明地笑了声,许是不信? 方回好声好气陪着,把人送出去。等再回来,沈肃已然起了身,分来伺候的下人一脸苦相地望向方回。方回也是无奈,只得摆摆手,让下人先退下。 沈肃直接去取了笔墨,展开纸张,无需斟酌,提笔便写,甚是流畅。 “先生要写什么?不若让御召代劳,太医说先生要静养才是。” “无妨。”沈肃摇头,“我写封书信,届时麻烦你派人送到白村去给我娘,还有些我随身带的地契、银钱等,一道带回去给我娘。黑豆腐尸首没找到,我预备去找找,便是被凶兽吃了,总也能留下点什么皮ròu,他会这般想迅速赚银钱,多少也是为我。不能他出了意外,我连收尸都做不到。” 前世不能好生帮着收尸,这世总该补起来。 方回惊道:“先生,这会儿那边实在危险,我已经派了好些人手出去,想来很快就能找到些痕迹……” “不用了。”沈肃拒绝,“你手底下的人也不知哪块ròu是黑豆腐身上的,还是我去,许能找着也不一定。” “先生。” 方回还想再劝,但沈肃显然是不会理他的。 沈肃迅速写好,叠好,然后将信塞进自己带来的包袱里,整个都给了方回。他拍了拍方回肩膀,笑说:“方回,多谢。” 方回红了眼:“先生……” 沈肃直接越过他,走出出去,方回跟着后头,亦步亦趋,劝吧,也不知说什么,只得招呼家里给自己安排的护卫,分了两个跟着沈肃,便是沈肃拒绝,他也不肯松口,不然就强硬留下沈肃,不然后让两个护卫跟着一起去。 沈肃思量着该怎么自己躲了才好,脚下步子飞快,两人一下子就到了院门外,相顾劝说,紧迫盯人,一个怕自己一松劲,对方跑了,一个怕一松劲,对方缠上来。一时也没注意外头街面上。 “定安?” 沈肃和方回同时顿住动作和话头。方回先转了视线过去,是白落梅,竟然是白落梅,惊喜迅速爬满他的眉眼,激动地回头看沈肃。 沈肃缓缓转头过去,是白落梅,惨了些,身上衣裳一条一条的,满是血迹,脸上也都是伤口,瞧着就像是哪逃难回来的。但就是白落梅,他回来了,沈肃看着他,觉得此生大概没有谁能像白落梅这样,让自己牵肠挂肚,恨不得代替他去死。 第46章 46 方回看看白落梅又看看沈肃,乐了,把包袱还给沈肃道:“先生,这包袱看来不需要我派人送回白村了。” 沈肃捏着包袱,嗯了一声。 方回识趣地自去忙活。 白落梅几步走到沈肃面前,扯了扯身上布条一样的衣裳,想理得齐整些,到底布条还是布条,真齐整不到哪里去。忍不住嗅了嗅身上味道,颇为嫌弃地扇了下风,稍稍退开些,这才看向沈肃。 “定安……” “黑豆腐……”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住口。 白落梅得了郭浩然指点,一心要说清楚,争着先说了:“定安,抱歉,我不该想着为你好,理所当然地要你科考,要你去京城。留在白村挺好的,我们种种地,或者在镇上做个先生,日后桃李天下,岂不快哉。” 沈肃眨了眨眼,有些意外,也觉宽慰,笑言道:“可我想去京城了。” 白落梅急了:“定安,之前是我不对,你不要因我的话……” 之前因着去京城一事两人不欢而散,他可不觉得沈肃是真心要去京城,忽然这般说,定还是为了自己。 “不是为你。” 沈肃摇头,“你离开白村,去青石镇,被江西腊一家盯上,断了一条腿,后来离开青石镇,来群南府,差点丢了一条命。我想着,那你一个人去京城,简直如入狼窟,岂不是尸骨都不剩?我想去京城了,科考还是算了,我对做官没兴趣,去京城种地也好,开个学馆授课也罢,总归能看着你。” 前世官做够了,这世风流,也不算辜负自家老爹希冀。 白落梅道:“我……” 沈肃:“黑豆腐,你穿梭战场,买卖尸骨此等危险生意都做了,怎会是不想从商?但凡从商,总不甘心不去京城。此去京城也好,离了白村,也无需担忧三叔公一家惦记上你的银钱。你如今不过空有个房子,他们就想法设法要占了去,等你日后赚了大钱,岂不是要日日闹上一场?去京城,挺好的。” 这会儿,沈肃是铁了心要与白落梅一道去京城的。人生碌碌,竞短论长的,但枯荣有数,得失难量。既得重生,怎可贪心不足,白落梅好,便好了。 白落梅觉得哪里不太对,自己听了郭浩然指点,是想做什么来着,怎么被定安这般一说道,便整个人囫囵个地跟着走了?总觉得哪里是不是不对? 谈好了去不去京城一事,沈肃见白落梅也没什么不对,料想是身上也就是看着严重,伤势没什么大概,不过还是要叫大夫看过才好:“黑豆腐,你先去洗洗,我去请大夫,帮你看看身上的伤。衣服暂且先穿我的,我带你去我住的屋子。” 白落梅摆手:“不用请大夫,这不是我的血,我身上就一些擦伤,涂点yào就好了。” “你此番怎会这般狼狈?” 沈肃皱眉问道,“听说你上了战场,遇着李家军和勤王军两方精锐军狭路相逢,卷进冲突之中,后来被李家军一个叫郭浩然的带走。再之后,就没了消息。等方回打听到消息,说是勤王军有人回了,说遇着郭浩然,连杀两人……李家军又找到了郭浩然的尸首,虽不见你的,但在不远的地方,见着了血衣,衣衫上还有被啃咬的痕迹……我还以为你……本想着怎么也要去一趟,便是没尸骨,衣服也要找回一件……” 白落梅认真道:“我答应过,会顾好自己,怎会让自己丢了命!” 沈肃想玩笑着嘲上一句,到底是说起来还心有余悸,实在笑不出来,只扯了扯嘴角,便作罢了。 白落梅抬手拍了拍沈肃脑袋,哄小孩儿似地:“吓着了?不怕不怕。” 沈肃挥手挡开,瞪人,一双眼睛瞪得圆溜溜的,黑白分明,眼底还有点点红。 白落梅忽然心就dàng漾了那么一下,赶紧收回手,规矩站好,虚握着拳抵在唇边,轻咳了一声,心里暗骂都是郭浩然,说什么媳fù,叫自己心生魔障。 沈肃狐疑:“你怎么了?内伤?” 白落梅赶紧摇头道:“无事。想起郭兄,就是郭浩然,有些难过。那时,我卷入两军冲突之中,郭兄身受重伤,他带我突出重围,是想着我能把他尸骨送回去。之前我混进李家军,有找人传过我帮忙送尸骨的消息,便是活着的,怕万一身故,想先定下我送尸骨的,也可行。因而郭兄一见我,就带了我走。” “谁知马匹受惊,一路疯跑,我们迷了方向。但郭兄伤势太重,不能跟着马匹疯跑,于是放弃了马。我们在一处乱石土堆处,稍加整顿。本想着在支撑一会儿,寻个出路,不了半道上遇到了落单的勤王军精锐军中一员。” 沈肃心跟着紧起来,随即皱眉问说:“可御召得了消息,说后来落单的勤王军精锐军那人已然归队,还说杀了两人,其中一个就是郭浩然,还有郭浩然尸首为证。只是尸首被李家军抢了回来。” 白落梅回忆道:“一遇到对方,郭兄就自己上前硬抗了,让我先跑。本郭兄就伤势很重,那人却身上没什么伤,手脚矫健,郭兄很快就不是敌手。我捡了好些石块,趁着他与郭兄缠斗,用石块砸中了那人脑袋,夜色太重,伤势如何我不知。” “可郭兄却……许是觉得郭兄yào石无救,那人就放下郭兄来追我……我也一路远远跑着,吊着他,是不是砸些石块过去……你知道的,丢石块我准头好,一砸一个准,我也不知跑了多久,石块眼看着就要没了……我还以为这回是没命回去了,说不得要叫郭兄帮我把尸骨送回来……” 沈肃虎着脸训斥道:“瞎说什么。” 白落梅笑了笑:“还好,天助我也。我身上血味重,引来了东西,我没瞧清楚是狼还是野狗,我先看见了,当下就用匕首划伤自己,把自己全涂在了外衫上,然后等着那人冲过来,把外衫整个死死绑在他身上……拼着被砍了一刀,总算是把衣衫绑上去了……然后我就没命地跑……也是我运道好,那不知是狼还是狗的东西,竟然真的扑着那人去了……你说的衣衫啃咬的痕迹,估计是那时候留下的……” 后来白落梅天亮了,就回去找郭浩然,没见着人,但看到不少人在边上搜寻。他们穿的简单,白落梅不知是李家军的人还是勤王军的,抑或是其他的什么人,于是没上前去,想着先回来,找方回,然后再想法子去找郭浩然。 等回到群南府,白落梅就听到说找到了郭浩然尸首,但传言他也死了,担心方回傻得把这消息传给沈肃,这才急匆匆往府衙赶过来,也是凑巧,竟是正好看到沈肃。 说到这个,白落梅好生庆幸道:“幸而我来早一步,否则你去了那战场边缘找我,岂不是再入险境!定安,你怎能这般不知惜命,要知道那地可危险的很,随时会有被冲散的散兵,若是遇上李家军还好,要是撞上勤王军……” 沈肃笑看白落梅,看着他嘀咕,眼看着越说越多,干脆补刀:“这话,你先与你自个儿说说,你自个儿若是做到了,再说我。再说了,我也不曾去,去的是你。” 左右白落梅伤势无大碍,沈肃彻底放下忧心,说完就走。 白落梅连忙搁下话头,跟在沈肃后头,亦步亦趋,恨不得化身狗腿子,冲着沈肃摇摇尾巴,能叫他瞧自己一眼才好。 第47章 47 战事正酣,沈肃既已为方回压阵,一时也走不得。且白落梅如今知晓了郭浩然尸骨下落,自当履约,帮郭浩然送他尸骨回去,顺道要去看一眼唐素素如今是何种境遇。两人干脆就兵分两路,沈肃留在群南府继续授课,白落梅运送郭浩然尸骨回乡。 如今还是战时,种的菜、养的鸡、鸭,下的蛋,所有吃的都是按人头分派,也没人说多做少做,只这些做不得活的,跟着府里学子、先生读书认字的,分的要比做活的少一些。但不论是他们家中做活的,还是他们这些只能分到为数不多吃食的,都尽力省下一些给教导自己的先生。 本来群南府学子、先生要授课,大半是因着太子,但流民、伤兵自发的省下好的吃食要给他们先生,倒是叫他们琢磨出些滋味来,授课时真心不少。其实说是好的,一个鸡蛋是最最奢侈了,毕竟鸡蛋省下来给得也比饼子、馒头体面。但授课的先生们吃穿不愁的,偏偏为他们此举动容。 而连日授课下来,沈肃在流民和伤兵之中声望甚高,收到的东西也最多。沈肃都乐呵呵收下,授课时再作为奖励分下去,算是又回到他们身上。既全了情谊,又叫他们读书热情更高,两全其美。其他先生见了,觉得这法子好,跟着学了去,用起来。 太子跟着蹭沈肃的课就罢了,沈肃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他跟着暗戳戳送东西,沈肃就不能一道接着了。太子头回这般干,送的是一块玉佩,一看样式,便知价值不菲。边上授课的先生看着沈肃的眼睛都红了。 沈肃却是推拒了,怎都不肯收。 太子跟着流民蹲坐在地,固执给伸手要把玉佩给他,仰脸故作委屈道:“先生能收别人的东西,怎就不肯收我的?先生是嫌弃我么?” “太子殿下,草民不敢。”沈肃颔首道。 太子一脸天真地仰着脸委屈道:“他们也来听先生讲课,我也来听,为何先生偏偏不收我的呢?我是太子,所以先生不想沾着我是么?” “啊呀,先生,太子殿下也是觉得先生好,才想送先生些东西嘞,先生收下也没什么的。”有好心的老婆子出言相劝道。 “是啊,是啊。先生就收下吧。” 一时间跟着劝的人多了起来,也不知是真心想劝,还是要全了太子殿下的心思。隔壁授课的先生也过来了几个,挤到前头,觑着太子神色,帮着劝说。 太子殿下还是一脸委屈,扁着嘴眨巴着眼看着沈肃。 沈肃还是摇头,把玉佩还回去道:“太子殿下,他们送给草民的不过是些力所能及的东西,都算不得贵重。太子殿下这块玉佩太贵重了,草民收不得。” “可鸡蛋于他们是最好的东西,玉佩于我而言也是,为何就不同了呢?”太子殿下装得一手好无辜。 沈肃沉着脸,这玉佩是先帝所赐,前世太子也给过他,偶尔能当免死金牌一用。如今太子殿下这么凑过来要送,装成一只无害小白兔,谁知心思里藏着什么。要是自己收了玉佩,后头麻烦还不知道怎么纷至沓来,简直“居心叵测”。 “太子殿下还是跟着送我些鸡蛋,或是别的吃食为好,玉佩实在贵重,我若作为奖励,授课时给了谁,再让他们遭了谁的眼,被惦记上,抢了,抑或是丢了被谁捡了去,皆是大祸。” 太子殿下明白了,这是明示他,便是这会儿逼着他收下了,他也会在授课时给出去,左右都到不了他手里。罢了,算是他沈肃胜一回,暂且偃旗息鼓。 此后几日,太子殿下也不消停。既然不让送玉佩了,那他送些吃的总行吧。于是让跟着来的厨娘每日做了精致吃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0 章 送给沈肃,每每附上一句:“先生,不过是些不值钱的吃食,先生不会还是不收吧?” 吃食实在精致,沈肃看着塞满整个演练之地的流民和伤兵,干脆将精致吃食分给几个先生,叫他们作为奖励分给那些表现好的学生。别管背地如何,面上总算是和乐融融了。 如此十来日后,白落梅归来。 一回来,白落梅就听说太子殿下纠缠沈肃之事,脑子里第一下蹦出来的就是郭浩然说的军中不少男人之间互助的勾当,想到太子殿下有心亵玩沈肃,顿时血气上头,就要冲过去,给太子殿下套麻袋,闷头揍上一顿才好。 方回忙把人拉住道:“这是先生际遇。若先生得太子殿下青眼,孝期算什么?太子一句话,先生马上就能去科考,说不得还不用科考,直接跟着太子殿下入朝为官。白落梅,你从前扯我后腿也便算了,你还想扯先生后腿?” 若是先前,白落梅听说太子殿下对沈肃有好处,他肯定上赶着去讨好了,但这会儿他明白沈肃真心不愿掺和官场之事,护着人道:“你还是定安学生,竟是不懂定安心思?定安当真不愿入官场!我也不想他入官场,官场险恶,我宁愿他一直做个教书先生。” “先生才学,怎能埋没在此?”方回那是绝不赞同的。 白落梅固执道:“子非鱼。” 方回还想争辩几句,白落梅已经走人,不想搭理他。一背过身去,白落梅面上压不住地冒出两抹红了,胸腔里心跳得快得不正常。他摸了摸自己胸口:“莫不是真内伤了,怎么一说起太子纠缠沈肃就无端端心悸起来。” 思量着不如去找大夫抓几帖yào来吃?至于自己听说太子殿下纠缠沈肃,本能想了些歪掉的东西,那都是郭浩然的错,弄得自己杯弓蛇影,对,怪郭浩然。 不过,虽说太子殿下是招揽之意,但叫他总缠着沈肃,委实不好。白落梅思索着当想个法子,分走太子心思才好。听说太子殿下如今局面不甚乐观,毕竟年幼,根基太薄,朝中不少重臣都不看好太子,反倒对几个已长成的皇子颇有好感。所以太子缺人,还缺什么呢? 沈肃授课回来,听着白落梅嘀咕,干脆点了他一句:“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这是从前白落梅自己的法子,想来过不了多久,白落梅也会想到,这么提一句,不过让他早些得到想法罢了。 果然,白落梅眼睛一亮,当即跑去找太子,兴致勃勃道:“太子殿下,可缺银钱?” 太子好笑道:“你觉得本宫缺银钱?” 白落梅胸有成竹:“太子殿下,用度上自然不缺的。不过嘛,国库总也空虚,太子殿下多些银钱,身板硬些,也无甚不好的不是吗?” “这么说,你有赚大钱的法子要献给我?”太子殿下感兴趣道,“你要什么?” “太子殿下,草民不过想结个善缘。” 白落梅道,“我与定安,很快就要离开群南府,去京城。眼看着这战事一时半会儿是结束不了,寻尸骨的买卖,太子当是听说了,太子觉得这比买卖如何?” 太子殿下心动了,听手下回报说白落梅来群南府之时一穷二白,如今便是算不得家财万贯,也算殷实,这还是战事起了之后,这么点时日赚的。但面上还是不动声色道:“本宫要做这买卖,何苦从你这做?本宫说一声,自有不少人愿意做。” 白落梅摇头,不赞同道:“谁都可以chā手买卖尸骨这生意,偏偏太子殿下不行。战场上,卖命的可是周朝将士,太子殿下不想着帮着寻回尸骨,还要买卖,天下人会怎么想?朝中言官、还有那些不拥护太子殿下的朝臣,他们不会放过这么好的一个攻讦太子殿下的机会。便是太子殿下不出面,找人来做着买卖,还是不安全,总有会查出来的时候。” 太子殿下沉吟道:“你说得不错,你有法子!” 他肯定白落梅有法子,没法子,也不会凑到自己跟前来了。 白落梅指了指自己道:“我便不同了,我最先做这尸骨买卖,在这一片也甚是出名,想来远些的地方京城,也是有些耳闻,毕竟我也送过尸骨去京城。我手底下聚了一帮子人,他们都可以给太子殿下,明面上他们还是我的人,实际上已经转成太子殿下的人,不说远的,这战事一日不停,太子殿下的银袋子,一日就不会空。” “你要什么?”太子殿下不信天上掉馅饼这种事,便是他生而为太子,那也是争斗来的。他在母后肚子里,躲了多少明qiāng暗箭,才被生下来,坐上太子之位。 白落梅一派轻松,笑道:“听说太子殿下手上有块玉佩,很了不得。本是要送给定安的,他不要。我想问问这玉佩多少人认得?若是识货的都认得,那便把玉佩给我如何?我与定安要去京城,唉,这京城卧虎藏龙的,我总该有个东西能防身才行。” 有要的东西便好。虽没弄来一个沈肃,能弄来一个钱袋子,也不虚他此行群南府了。太子殿下直接把玉佩丢给了白落梅:“拿着玉佩,只要你不捅破天,这玉佩可保你一次不死,连父皇都动你不得。” 白落梅识趣跪地谢恩:“谢太子殿下!” 第48章 48 京城。 马车渐行渐近,眼前百丈城墙骤然威仪侵面,雕栏玉砌,中央线上,朱门大敞,两排守卫长qiāng在手,腰板笔挺,精气神冲天。透过城门,街面上车水马龙,马车本离得还远,但勉力瞧见这繁华,好似耳边都能听见渐起的笙歌。 白落梅反手扬鞭,马车哒哒地一路疾驰,然后一声“驭”,马车堪堪被停在守卫门前,白落梅跳下马车,上前递了路引,顺手塞了半两银子过去。 守卫大哥只接了路引,翻开瞧了眼,一张无表情的脸瞬间柔和几分,对白落梅道:“公子,马车上的可是方回方大人考中前的先生沈肃沈先生?” 白落梅赶紧嘘了一声,左右看了看,做贼似地凑过去问守卫大哥:“小点声……你怎么知道的?” 守卫大哥一脸古怪道:“路引上写着你们籍贯,群南府白村,又是方大人亲自签发的路引,难道还有别的人不成?” 白落梅僵了下,笑道:“抱歉,这方回方大人在京城很出名?” 守卫大哥更奇怪了,把路引还给白落梅道:“公子不知?这京城没有不知方家的,方老大人可是三朝元老,京城之中除了皇城,最大的府邸便是方家的,乃先帝所赐。” 白落梅故作无奈道:“沈先生和方大人一心读书,平日里哪里会说这些。” 果然守卫顿时消了疑惑感慨道:“这也是。沈先生和方大人都是学问顶好之人,这等身外之事,定是不在意的。两位可要去方家?不如我派人送你们过去,省的你们再问路。” 沈肃从马车上探出头来,款款而笑:“有劳大哥,不过御召不在京中,我上门叨扰总也不合适,何况这般风尘仆仆。等在京城落了脚,再寻机会去方家。大哥可知京城哪里的客栈干净又清幽些的,还请帮着介绍一个?” 守卫连连点头,他一见沈肃这等端方人物,说什么都觉得有理,道是自己马上就要jiāo班了,等换班之人来了,他送他们过去,也算是结个善缘了。 沈肃应了,道一声多谢,左右已到城门口,干脆下了马车,跟白落梅一道,并肩等着。站在城门口,恍若隔世。 前世沈肃、白落梅出发来京城比这世要早,但因路上被抢了银钱,沈肃又生了一路的病,到京城那日大雨滂沱,两人甚是狼狈。白落梅背着沈肃,颤颤巍巍地掏出贴身藏好的路引,却是糊成一团,被守卫拦下,差点沈肃就被雨淋死在这城门口了。 如何凄凉。 白落梅见沈肃神情不好,还以为他对前路迷茫,抬手拍了拍沈肃肩膀,一双看着沈肃的眼睛,深邃如海,仿佛有什么厚重的东西压在里面把沈肃游dàng的心神稳稳安放在地面上。他说:“定安,无须担忧,前路如何,我拉着你走。” 沈肃敛眉,敛尽所有翻滚而来的悲情离恨,勾唇浅笑,开口便是明朗笑音道:“黑豆腐,你莫不是忘了,是谁哭哭啼啼跟在我后头,叫我一口口饭喂大,一本一本书教成的?” 脑中响起小不点般的黑不溜秋的白落梅跟在自己后头,喊着没吃饱,想多吃一口的模样,只剩满面戏谑。 腾地一下,白落梅脸红个彻底,扭捏着指责道:“好汉不提当年勇。” 沈肃看着他笑,落日黄昏里,南方一少年,温润而如玉。 这边笑闹着,那边守门大哥换了班,小跑着过来,带上两人往客栈走。守门大哥委实热情,三两下就jiāo代了自己身世,他叫黄举,家中本是想他将来读书科考,做个文官,孰料他自小舞刀弄qiāng,一心本着武举人去了,可惜没考上,暂时守守城门,待来年再考。他自己读不进书,自小就觉得读书人特别厉害,方回又得一个乡野先生教学,竟考出个榜眼来,这京城也传了不少关于沈肃的话,黄举可崇拜沈肃了。 黄举好不容易收敛了点对沈肃的崇拜之情,忽然道:“沈先生和白公子可是来京城准备考试的?若是来考试住客栈怕是不方便,我家中倒有空着的地方,你们若是不嫌弃,可以去我家住下。” “这太打扰了,不行。” 白落梅道,“我们想找个院子买下,日后怕要长久留在京城的。眼下才来京城,没落脚的地方,这才想着寻一个客栈先住着。” 黄举立马上手赶着马车往自己家去了,热情道:“你们放心,我父母早不在人世,如今家中只我一个,白日里我也多不在家中,你们住着比客栈总舒服些。等明儿我守门时,帮你们问问,哪里有好的宅院要租或是要卖的,你们到时再搬过去也好。就这么说定了。” 白落梅也不再推拒,客气道:“那有劳黄大哥你了。” “无妨,无妨。”黄举摆手,乐呵呵地赶着马车领着人往家走,嘴里哼着也不知哪里学来的小曲小调,哼哼唧唧一路。 到了黄家,安顿下来,黄举突然神秘道:“要卖的宅院,我对面就有一个。两进两出的宅子,主要是院子空dàng,我以前想买下来练武用,但……反正屋主是个难磨的,不过他有个儿子明年也要考试,沈先生若是表明身份许能低价买下来也不一定。” 黄家住的地段其实不错,不太热闹也不太冷清,行人、住家也不少,周边也有不少酒楼,临街还有不少铺子。黄家若不是祖上家业,还真弄不来这么一个住处。 白落梅进黄家路上早一路观察过周边,也有心在这周边找个宅子住,听黄举这般一说,马上起了心思,与沈肃一合计,沈肃也觉得可行。主要是临街有商铺,白落梅要租铺子,做买卖,离得近些,沈肃能安心不少。 既然都心动,两人等用过饭,就到对面去敲门,说要看看院子。对方姓唐,院门就拉开一道不足手掌宽的缝,钻出一个脑袋来,上下扫了眼白落梅和沈肃,意有所指道:“我这宅子可不便宜。” 白落梅挑眉:“所以呢?” 对方皱眉,对白落梅的不识相很不满道:“若是买不起,就不要看了,免得浪费双方时间。何况我儿闭门读书,你们来来去去的,叨扰了他,你们陪得起吗!” “赔不起。” 沈肃顺势拉了白落梅一把,接了话,也不跟对方嗦,转身几步过去,敲了黄举隔壁家的门,隔壁门上也贴了张纸,说要卖宅院。 适才黄举也提过,不过宅子有些老旧,不如姓唐的这家好。而且名声不好听,说是这宅子男主人在外头偷养了个楼子里的姑娘,那姑娘仗着有了身子闹上门来,男主人干脆想娶进门,原配不愿意,男主人就说要休妻,原配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吊死了。这男主人嫌晦气,所以才准备卖了宅子,但刚死了人,便是多便宜的宅子,也没人愿意接手的。 沈肃和白落梅不在意这些,只是听说隔壁宅子比对门的院子小,他想着院子空地大刚好能收学生,这才去了对门。这会儿却是故意的,你想啊,宁愿买边上名声不好,死过人的宅子,也不买对门的,那对门的宅子是怎么回事?有时候,比人言更可畏的,是人肚子里没说出口的。 对门姓唐的见沈肃和白落梅敲了黄举隔壁的门,鄙夷简直要从全身迸发出来,嗤笑道:“买不起便是买不起,穷酸就是穷酸,何必装相做样子。还不是要去买那晦气宅子,不过,也就这般晦气宅子配得上你们两个穷鬼。” 沈肃款款一笑道:“这晦气宅子都卖出去了,你那宅子还没卖出去,你觉得大家伙是觉得谁有问题?” 对门姓唐的脸上一变,就叫骂人。正巧,这边宅子主人总算是被白落梅锲而不舍地敲门敲出来了,没好气道:“你们有何事?” 白落梅道:“我听说你这宅子要卖?” 宅子主人顿时变脸,笑成一朵花道:“是的,是的,两位公子要买宅子吗?我这宅子啊,那可是这一片最好的……” 对门姓唐的chā嘴道:“最好的yīn宅吧。” “你说什么你……”宅子主人好不容易盼来要买宅子的,被姓唐的这般一说,刹那火气上头,撸袖子就要上前揍人。 白落梅负责拉住人,沈肃道:“我才从对面过来,我瞧着对面宅子似乎……不太好。听说你们宅子出了点事,但我瞧着还可以,我们两个急着找落脚的地方,再差总比对门的宅子好,所以来你们这看看……那边的……我宁愿去住客栈,也不要去对面的宅子了……” 说着话,沈肃故意停顿几次,一幅意犹未尽的模样,最后更是态度强硬。 这边街面上来往的人还不少,之前姓唐的嘲讽他们,声儿可不大,旁人不知发什么事,就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1 章 白落梅和沈肃往那边站了一会儿,说了几句话,就快步去了这边,要买这刚死了人的宅子,也不愿意买姓唐的那宅子。 这就有问题了啊! 对面姓唐的被这么一围观,差点被气吐血。他多要面子的一个人,为了儿子读书,还想着卖了宅子,搬到离先生近处,全被白落梅和沈肃给坑了!简直!简直……气得他脏话都骂不出来了!好气啊! 沈肃适时教育白落梅道:“黑豆腐,今儿这事就是告诉你一个道理。” 白落梅配合问:“什么道理?” 沈肃笑道:“出门在外,嘴巴不要坏。” 姓唐的听见了,偏偏他不能在这时候关门走人了,不说清楚,这么多人,要是传出点什么,他儿子以后怎么在京城混! 第49章 49 黄举隔壁的宅子,两进的院落,前后院简单以月亮门隔开,前院甚是轩敞,后院正房一间,东西厢房各三间,正房和厢房外侧设置有外廊,空出的园子比前院稍小些。 后院还住着女眷,沈肃和白落梅没进去,隔着月亮门瞧了眼,觉得还算满意,问了宅子主人预备卖多少银钱。 有人买,宅子主人高兴得不行,报了个价,比沈肃和白落梅预估的低很多,白落梅还跑到隔壁去问了黄举,得知确实便宜,于是立马就定下了。宅子主人忙去取了地契和房契,连声说会尽早搬走,将宅子空出来。 沈肃和白落梅应下,跟着宅子主人一道去府衙办过户手续。在周朝,宅子买卖是要jiāo一部分赋税的,还要去府衙立契存照,加盖府衙公章。 这般迅速定下宅子,一直瞧着这边对面姓唐的,更气了,他也不知沈肃和白落梅都进去看宅子了,自己还守在这边看什么,但偏偏就等着了。这会儿见人出来,本还想嘲讽几句,谁知他们一路相谈甚欢,明显是本着府衙去的,顿时说不出话来。他可没少说,这死了人的宅子能卖出去是有鬼了,如今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人死了人的宅子都卖出去了,自己这宅子竟是要砸手里? 对门姓唐的如何想,沈肃和白落梅不再理会。赶着时辰办完了手续,两人送走宅子前主人,一道去黄举说过的多商铺的临街瞧看。周朝一更三点开始宵禁,五更三点开禁,逢年过节,普天同庆,当日解除宵禁。 如今时辰尚早,临街很热闹,路上摊子不少,卖些小食、小东西,铺子里也不少人,还有穿chā其中的酒肆,大大小小的灯笼点在摊子、铺子前,灯火阑珊,明明是一街之隔,竟像是藏了一个繁华尘世。 白落梅想寻个铺子,做吃食买卖。他与沈肃说,白父白母尚在,也曾带着白落梅出去过,路上时常是啃又干又硬的干粮,偶尔打了野味,路上火堆一生,那么一烤,便叫人满足。白落梅要做的就是这烤野味的吃食买卖。 “不妨铺子选在酒肆边上,野味滋味重,搭配上酒水,更能显出滋味来。”沈肃指了指边上的酒肆道。 白落梅眼睛亮晶晶的,忙不迭点头:“是,我也这般觉得。但也不真是野味,毕竟野味难寻。我想着,能收些ròu回来,便是猪ròu、羊ròu、鸡鸭鱼都行,稍稍腌制一番,再片成薄薄的一片,用竹签子串起来,放火上烤好了,再摆盘送上去配酒水。这般有身份的或是女眷吃起来,也不会难看。” 沈肃道:“既是有女眷,可搭配些蔬果,吃多了ròu,总也腻味。” “对啊。”白落梅高兴道,“回头咱们安顿好了,在宅子把市面上能收到的蔬果都收回来,试试烤着吃的滋味。总有人不乐意沾荤腥,又想尝尝烤的吃食,说不得届时蔬果卖的比烤ròu还好。” 沈肃笑道:“是。说起这些营生,你是老手。只腌制之法,你可得心里有数,否则,光烤一烤,若生意好,很快就会有类似的铺子开起来,到时人家都会了。你的铺子可干不下去。” 这话不过是他随口那么一说,见不得白落梅恨不得乐飞起来的模样罢了,想瞧一瞧他焉头耷脑,嗯,欺负他一下? 白落梅挺了挺胸膛,狠狠拍道:“怕什么,从前我娘烤的东西你吃得少了?我虽没做过,但看了那么些年,多少会一些。就冲着我娘能用这烤吃食的手艺勾搭走我爹,我看这京城,谁能不为这口吃的折腰。” 沈肃眨眼,转头快步往前头走,不去看他的得意模样,随口夸赞:“嗯,厉害!” 白落梅追上去闹他说:“定安,莫怕。日后你瞧上了哪家姑娘,实在不行,我把我娘祖传的手艺教给你,保证姑娘你一娶一个准的。” “我看是你想姑娘了。” 沈肃回头瞪人。身后是万丈红尘,眼前是明眸潋滟,直叫白落梅差点说出自己想什么姑娘,哪家姑娘有你好看这种话,幸而他及时咽了话到肚子里。只听沈肃继续道,“不如我先回了,你自去寻个京城的姑娘……楼子里的也好,路上见着被迷了眼的,哪家闺秀也好……我便不打扰了,先回。” 白落梅背手在后,生怕自己冲动了,再吓着沈肃。他这会儿恨不得揍郭浩然一顿才好,都是他,说什么不好,说沈肃是自己媳fù儿,叫他总胡思乱想。 不见白落梅回话,沈肃凑过脸去:“嗯?你还真想去了?” 白落梅稍稍后退一步,鼻息间骤然叫夜风扫dàng过,没了那股子往自己身上蹿,搔得自己浑身发痒的清冽气息,脑子总算清醒了几分。 “说什么呢。大丈夫不曾立业,何以为家。” 沈肃点头,面上一脸的赞同。心里却想着,他倒是愿意白落梅早早成家,搁下立业。不过如今也好,困于小家,碌碌一生的到底不是自己认得的白落梅了。 白落梅招呼沈肃道:“走,咱们去酒肆瞧瞧,有没有适合女眷饮用的酒水,总不能吃着烤ròu,让他们喝茶这般无趣。实在没酒水,估摸着咱们要想想用什么来替代才好,毕竟好些人不好酒水这一口。” “也要控制着酒水,否则喝多了,闹事的多了,生意难做。”沈肃叮嘱,人生地不熟,要cāo心的事实在有些多。 两人径直拐进酒肆,将所有酒水都让上了些,挨个尝过去。尝的多了,后头晕乎乎的,舌头麻得都尝不出味道了。 白落梅晕乎乎指着自己舌头道:“舌头麻麻的,倒是舒服。我要回去研究研究,许能让烤ròu吃出这种麻麻的滋味,还能得一些人喜欢。” 他指着自己舌头,说到烤ròu,干脆把手指塞进嘴里,砸吧了下,难不成还以为是烤ròu了? 沈肃好声好气道:“好,都听你的。我们先回吧,一会儿该宵禁了。” 顺手捞起人,搁下碎银子,架起人离开酒肆。 白落梅个头比沈肃高些,这般被架着走,有些不舒服,头一歪就撞沈肃头顶上了,他噌了噌,脑袋往侧边低下去,眼神迷蒙,看着沈肃道:“定安?定安,好看!郭兄说定安是媳fù儿……乱说的……定安好看,不给别人做媳fù儿。” 说着说着竟是自己生起气来。 沈肃确实浑身僵硬,手一松,白落梅整个人一个屁股蹲坐到了地上。沈肃低头看着地上的人,神情莫测。 第50章 50 到底白落梅身量高些,又不是个能坐下读书的xìng子,成日里在村子里、山上到处蹿,身上ròu也紧实,分量不轻。沈肃好不容易将人架回黄举家门口,眼见到了,顿时脱了力,于是白落梅又一个屁股蹲,扎扎实实地砸地上了。 “嗯?” 这一下直接把白落梅砸醒了,仰歪着头,一边摸着有点疼的屁股,一边看沈肃。然后骤然坐直,清醒过来,脑子里全是自己醉酒后,被沈肃架着回来时犯晕的那几句嘀咕。就像是自己魔障了,被一个老和尚逮到,对着自己循环念经似地。 沈肃一手按着另一边肩膀,动了动肩肘,姿态自然,问说:“酒醒了?醒了,就快起来,一会儿开始宵禁,别再扰着黄举才好。” 说着话,脚下便迈步进门,远远就把人落在了后头。 沈肃走得快,白落梅没瞧见他的神情,一时有些懵,不确定沈肃是听没听见自己那声关于媳fù儿的嘀咕,越想心里越发没底。 “还不走?”沈肃见人没跟上来,回头喊人。无奈夜深深重,沈肃正好站在门廊yīn影中,压根瞧不见神情。 白落梅起身快步过去,试探道:“定安,先头在酒肆,我喝醉了酒,忍不住胡言乱语几句……你……” 沈肃偏头看人:“你说话了?说的什么?” 这会儿凑的近,沈肃面上神情能一览无遗。白落梅望着沈肃,见他眉眼轻佻着,一脸疑问的模样,不似作伪,赶紧摇头,戏谑着笑道:“我都晕了,哪里知道说没说。随口问上一句,怕说了什么胡话,我不先打听打听,你再恼了我,我可无处伸冤去。” 适才备下的千万种解释,竟是全没用上,心里也说不上是庆幸还是……许是失落?这么一想,他先被自己吓了一跳。干脆转过头去,不动声色地闷头往客居厢房走,也顾不得是不是安静的太过突兀了。 沈肃闲适地跟着,面上神情不动,浑然就是个什么也不知的模样。初初听见时,心下如何惊涛骇浪,仿佛不曾有过,这会儿只有风平浪静。 黄举家闲置的屋子多,沈肃和白落梅便是一人一个屋子住着。到了屋门口,白落梅扯了个笑,冲沈肃挥挥手,打着哈欠,进了门,顺手就合上门。 沈肃笑着挥手,然后闲适回屋,关门。 两扇门合上的刹那,一个屋里木了脸,一个屋里手足无措。 白落梅靠着门,指着自己,就差跳脚了:“白落梅!郭浩然说的胡话,你也跟着脑袋发昏不成!好好想想你说的都是什么昏话,还敢夸定安好看……你是面皮都不要了啊……幸好定安没听着,否则……否则……” 他也不知否则会如何,只能再次庆幸沈肃没听见,然后狠狠训了自己一通,无心洗漱,扑腾着就上。床睡了,生怕醒着再胡思乱想。 隔壁。 沈肃木着脸,已经开始盘算前世对白落梅有意思的姑娘哪个比较好,想着这世要不带着白落梅提前见上一见?村里常说,男人只要成了家,有了孩子,心就定了。沈肃深以为白落梅是叫外头这红尘万丈迷了眼。前世两人这般亲厚,也不见白落梅有这心思,此番不过是魔障罢了。 想到解决法子,沈肃身心舒畅,按部就班洗漱完,上。床睡下了。 可世间事岂是不思量,便能搁下的?堪堪入了睡,沈肃便恍似坠入一场春。梦之中,眉眼叫一条帕子遮住,浑身赤。luǒ着躺在被窝里,鼻息间全是很熟悉的味道。是白落梅的床,这味道是白落梅身上的味道。 沈肃头回觉得自己是嗅觉这般敏锐之人,光是一个呼吸,便能闻出白落梅的身上是何种气味。可平日里,他分明不曾注意过。 “定安……”一声低喃落在耳边。 沈肃像是受惊的鱼,猛地弹了下,差点就蹦起来。是白落梅,可他从来不曾用这般语气,这般恍似耳鬓厮磨的语气与自己说过话。 白落梅继续道:“定安,你觉得自己全身哪处最好看?” 沈肃咽着口水,紧张道:“黑、黑、黑豆腐?” 呵呵呵……白落梅好似在笑话沈肃这雏样的姿态,手缓缓落在了他耳朵上,手指顺着耳廓一溜滑下来,声音低沉好听:“定安这双耳,生得好看,多一分便肥,少一分太薄,嗯,摸着也软软的,很舒服。” 沈肃被白落梅摸得,整个人都烧起来,他的声像极了传说中苗疆蛊虫,钻到沈肃耳朵眼里,一个劲往里钻,啥也不干,只顾得让沈肃整个人痒起来,从耳朵到全身,及至心底。他觉得有种yù。望要从心里挣扎而出,是什么呢?沈肃闹不清楚自己有什么是这般迫切想要的。 白落梅的手指落到了沈肃蒙着帕子的眉眼,温热的指腹来回摩挲着他眉骨,唇就在他脸颊边上,说:“这眉眼最好看……” 说着唇落在了眉眼之上,轻声呵了一口气。 然后沈肃被醒了,突然睁开眼,人还在床上躺得笔直,夜深沉寂,他能听到自己胸腔里什么不安分在跳动,好像疯了的兔子。他想按住胸口,一动身子,腾地脸红得滴血,双腿间那块亵裤湿哒哒。 抬手,一把捂住自己眉眼,太过难堪,沈肃咬着唇,许久都不曾动弹。为何呢?沈肃自问前世见识过不少,虽到死也没场过温柔乡的滋味,但比这世的白落梅总知道的多些,该懂的也都懂,他知道梦见白落梅,然后亵裤湿了,意味着什么。 沈肃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选?前世已然害了白落梅一生,这世竟还要拖着他如泥潭吗? 不行。 沈肃猛地坐起,下。床,换了亵裤,翻箱倒柜,找了本书出来,认真看,一字一词地看,想弄走脑子里那点绮思。可满脑子竟都是白落梅的眉眼,笑的、闹的,帮着自己揍人的,嬉皮笑脸说要赚银钱供自己科考的,还有明知战场危险,还硬着脾气去的…… 完了!沈肃听到心底的声音。 既是逃不过,沈肃干脆换了衣服,出门,一路摸到白日黄举提过的厨房,抱了一大缸酒回来,进了白落梅的屋子。二话不说,干脆就伸碗舀酒,往床上睡得呼呼的白落梅嘴里灌。还真瞧不出来,白落梅还挺配合,睡着了也砸吧着嘴,咕咚咕咚全喝个干净。 沈肃不放心,又喂了一大碗。然后摇晃着白落梅把人弄醒,又跟着舀了一大碗酒递过去,一本正经骗人道:“你吹了风,恐染上风寒,喝碗酒去去寒。” 白落梅冲着沈肃笑,乐呵呵的,老实接过酒,一饮而尽,翻手把碗到过来给沈肃看,示意一滴都没剩,然后自己踉跄着起身,去舀酒,递给沈肃道:“定安喝,驱寒。” “我不喝,你喝了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2 章 ,你喝了,我也能驱寒。”沈肃继续一本正经骗人。 喝醉的白落梅有些迟钝,缓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沈肃说什么,认真点头:“我喝,这碗帮定安驱寒。” 眼见着白落梅又喝完一碗,沈肃估摸着应该差不多,之前喝了大概这般一碗的量,白落梅看起来醒了能记事,这回喝了四碗,醒来总不记得了吧。 于是拿走了白落梅又开始翻手示意碗空了的那只碗,沈肃问道:“你叫什么?” “我?”白落梅指着自己,晃了晃身子,好不容易靠在床沿边稳住了身子道,“我是黑豆腐,黑乎乎的,软软的豆腐。” “你不是白落梅吗?” “是,我是白落梅。”白落梅点头,“因我出生在大雪纷飞、梅花满地的时节,我娘说,刚出声的我,红呼呼一团,我爹抱不稳,掉在雪地里,我娘一岔眼,没瞧见。我爹便为我取名落梅,一落地便没了。” 沈肃见白落梅说得利落,不放心又舀了碗满满的酒递过去。白父原本是取名落没的,是白母硬改了,说太不吉利。也不知是不是真的,白落梅一落地,没几日,白母没了。白父伤心太过,身子也一年不如一年,及至白落梅八九岁时,白父也撒手走了。三叔公便是依着这点,说白落梅扫把星,克父母,处处苛待他。 见白落梅喝完酒,沈肃问道:“我是谁?” 白落梅眯着眼,脑袋左右歪来歪去地看说:“沈定安!好看!” 沈肃摸了摸面皮,烧得慌,轻咳一声,故作镇定,却是咬着牙,面目狰狞问说:“那……那我给你做媳fù儿好不好?” “不行,不行。” 白落梅连连摆手,沈肃脸色瞬间黑沉黑沉的,却听白落梅道,“郭浩然说了,我要回去娶定安的,不娶你。不要你做媳fù!定安,好看。我娶定安。” 沈肃:…… 所以还有一个定安是谁? 第51章 51 沈定安暂且搁下另一个定安一事,想试探白落梅一个狠的,反正他醉得如幼童般,干脆故作严厉训道:“你娶了定安,白家可就无后了,你怎么对得起白家列祖列宗!” 白落梅微仰着脸,眼神迷离,好半晌才情绪低落摇头道:“不娶定安,他不能无后。” 沈肃抓了把脑袋,心情有些烦躁,醉鬼好问话,但醉鬼也实在难沟通,傻乎乎的,自己问的都没进他脑子。 孰料白落梅忽然一把拉住沈肃的手,作势要哭,指着自己委屈的脸对沈肃道:“我不能娶定安,伤心!” “哦。”沈肃冷漠脸。 白落梅低头捏着沈肃手玩耍,失落道:“要是定安是姑娘就好了。” 沈肃冷漠:“怎么不是你是姑娘?” 白落梅猛地抬头,目光清亮,沈肃还以为他这么快就清醒过来,吓得缩手,被白落梅死死拽着,不让动弹,不满瞪人:“这是我的。” 分明还是个傻的。 沈肃松了筋骨,没好气道:“我的手,怎么是你的了。” 白落梅把手拉走,往回里一揣道:“就是我的。” 沈肃看着这样的白落梅觉得眼睛疼,一屁股坐到地上,抬脚踢了踢他,继续自己要问的,道:“怎么定安就要是姑娘,不能你是姑娘?” 白落梅大言不惭,梆梆地拍着自己胸脯:“我保护定安。” 沈肃觉得算了,有他这话,便是栽了,自己也认了,这人前世都用命护着自己了,这世又一心护着,何苦跟个酒鬼,争什么姑娘不姑娘的? “黑豆腐,我问你,你娶了定安,可就不能有孩子了,你不想要吗?而且三叔公、三叔、三婶都会出来说你不好,所有人都会对你指指点点,你怎么办呢?” “我护着定安。”白落梅等着沈肃,好像他不信自己就揍人的架势,信誓旦旦道,“我护着定安。” “哦。” 沈肃半晌只回了这么一个字。 白落梅又忽然委屈道:“我不娶定安了,你们不要说定安不好。” “那你呢?你被骂怎么办?沈定安也不想看到你被骂!”沈肃语气有些急了,这人怎这般说不明白。他沈肃何时要他护着了? 白落梅丢下沈肃的手,哼哧哼哧爬起来,从床里抱出一堆银票,然后回来,神秘兮兮地给沈肃看说:“你看,我有很多银钱。我很厉害的,我不怕,我都给定安,定安也不怕了。” 沈肃看着白落梅献宝似地,把所有银票都取出来,一张一张地数,每数一张,就得意笑着看过来,像个眼里藏了日光的傻子似地,散出金光来,温暖了心底yīn暗之人。 “你不怕,我怕什么!”沈肃偏头笑,眼中波光粼粼,笑得比哭难看。 即便得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但该做之事还是要做的,怕白落梅明日起了会想起这晚之事,沈肃狠狠心,又舀了两碗酒灌下去,看着他醉得东倒西歪,然后很快躺下睡着,这才安下心来。 这晚之事,只他沈肃一人知晓便好。他知道其实白落梅并不明白两个男人之间嫁娶是怎么回事,不过是被郭浩然调侃那么几句,记在了心里,没人可排解,搁着搁着也就越发上心了。现实如何,还是未可知。 沈肃帮白落梅盖好被子,看着他说:“白落梅,若你清醒了,敢问我一句嫁不嫁,或是娶不娶……我就答应你。” 说完沈肃转身离开,好生关上门,仿佛什么也不曾发生般,和衣躺回床。上,却是了无睡意,硬是等到了天明。 及至天明,听到院子里黄举练武声,等他练得差不多了,沈肃这才起了身,出去寻黄举问问临街那边可有铺子要卖的,叫黄举这个当差的帮着打听,不说后头琐碎事能少些,便是价钱上,也会便宜不少。 黄举满口答应,作势要马上去问当差的同僚,是否有这方面的消息。好歹是被沈肃拉住了,只说是不急,便是铺子找到了,买卖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做起来的。食材、炊具等等都要找好,ròu也要找了屠户定下每日要的量。还有果蔬是否能烤着吃,这还不曾试验过,都是事。 黄举不好意思道:“还是沈先生仔细,我一个粗人,只想着要什么便去了,哪里能想到这般多。” “你自有你的长处。”沈肃笑道。 黄举点头赞同道:“那是。要是手脚上的功夫,没人能赢我的,我没考上武举人,完全是……沈先生,这武举人竟然也要考读书,那些个书,我偏偏都认识,却不知是何意……” 沈肃点头道:“武举人要入朝为官,身为武将,但有战事起,日后可是要上战场的,总也不是从小兵做起,总要识得排兵布阵才行。实在不懂的,也当会指个副将,若主帅布阵,你尚且听不明白,这仗又如何打?” 黄举无奈叹气:“我也知是这个理,只是每每一看书,便头大得很。” “日后我会在隔壁宅子置办个小的学馆。届时,你有不懂的,大可寻了书来问我。不说都懂,大致意思总能懂些。”沈肃想了想道。 “当真可以?”黄举惊喜异常。 沈肃道:“自然。” 黄举激动不已:“多谢沈先生。” 沈肃笑着摇头。 正抱着空了大半的酒缸过来的白落梅把这话听个正着,可半点不觉得高兴,只想着怎么才送走一个方回,又来一个黄举?他有些后悔,早知就住客栈,总好过叫这些个不识相之人来烦沈肃。 黄举听到动静,回头见是白落梅抱着一个酒缸,疑惑道:“白兄?你这是……” 白落梅一觉醒来,见着地上一个酒碗,空了半缸的酒缸,还有些心虚,这酒缸他眼熟着呢,就是黄举厨房的那个。莫名心虚,还以为自己去酒肆尝酒水,导致自己酒鬼的本xìng暴露了? 但这会儿见着黄举面皮这般厚,拿学问去问沈肃,顿时心也不虚了,沉着脸道:“抱歉,昨儿夜里,有些馋酒了,便去你厨房拿了这缸酒,一会儿去买一缸还你。” 黄举摇头:“不妨事。只是这酒是厨娘买回来做料酒的,滋味恐不太好。白兄日后若是想喝酒,只管去东厢房那边的耳房取,那里专门备下了一屋子的酒。” 白落梅觉得有必要解释下自己不是个酒鬼这事。 却听黄举对沈肃解释说:“沈先生,见谅。平日里我也不常常喝酒,不过是几个旧友时常来我这聚聚,总要陪着喝上一些。” 解释什么!此地无银! 白落梅决定算了,不跟黄举解释了,左右自己是不是酒鬼,他大概也不在乎。于是过去把半缸酒塞进黄举怀里,皮笑ròu不笑道:“皇兄见谅,我与定安今日还有要事需出去一趟,瞧着时辰不早,这酒劳烦黄兄帮着放回去。这昨日去拿酒,我也晕乎乎的,不知从哪里拿的酒,怕给放错了,有劳黄兄了。” 话音落下,他已拉上沈肃,丢下黄举,闷头就走,一幅着急模样。 沈肃揣测着白落梅是否记得昨日之事,心有些不定起来,想他记得又想他忘了好,犹豫好几次,总算试探着问说:“黑豆腐,你昨晚回去还喝酒了?” 白落梅停下步子,低眉顺眼道:“我也不记得,不知怎么回事。我好像记得定安你与我一道喝的,又怕是我喝多了,做了个梦。” “我早早睡下了,自是你做梦了吧。”沈肃毫无愧色,一本正经道。 “也是。” 白落梅点头,“定安你也不怎么喝酒。” 他心里有些失落,他记得的,记得是沈肃进了自己房间,给自己拿了酒,让自己喝酒了,然后自己说了要娶定安的话。但他不记得后来,沈肃是怎么回答的。他想知道,抓心挠肺的想知道,但……知道后呢?娶定安,不行的!那不是害了他么!所以,他说自己做了个梦,果然沈肃也说是自己做梦,这就好了。 沈肃见白落梅垂首,半晌都没说话,以为是他真不记得了,失落不已,但青天白日,他沈肃又何尝还有月黑风高时的一腔孤勇?几番调整自己神色,好歹能不经意地问沉默的白落梅话了:“怎么?” 白落梅笑道:“无事。我想着去昨儿瞧上的几个位置问问,可有铺子要卖或出租的,问完了还要联系几个屠户,备下日后铺子开起来,要用的。昨儿说的那种让舌头麻麻的东西,我想着花椒和茱萸或者可行,想去买些来试试。还有定安你说的,蔬果烤着吃一事,至于不喝酒的人,吃烤ròu喝些什么,刚开始可去买些豆浆、豆花,混着nǎi进去……这般一算,事情真多想着算计着当先做好哪样……” “先定下铺子。”沈肃道,“旁的都是定下铺子之后的事。我知道,你想都一块儿定下来,好尽快把买卖折腾起来,但万事急不得。” 白落梅点头:“是。看铺子,累得很,定安你去找个茶楼坐着,等我看好了去找你。” “我与你一道去。”沈肃不肯。 白落梅看着日头,还不曾高升,左右还算凉爽,勉强答应了,但也暗自定好,等日头上来,不管铺子如何了,都要带沈肃去茶楼歇着才行。 第52章 52 铺面在相看七八日之后,总算定了地儿,在离宅子更远些的洛阳街上,比先头看上的临街热闹些,铺面也贵上不少。又依着黄举介绍,去屠户了两家菜摊上定了要的ròu食和蔬果,只等着铺子修整差不多之后选个黄道吉日,便可开门迎客。 解决了开吃食铺子一事,沈肃和白落梅稍加收拾,搬进了新买下的宅子。在沈肃一力促成,白落梅半推半就下,宅子换了新门楣沈白居,然后悄莫声息的与黄举吃过一顿乔迁宴,他们两在京城就算是定下了。 搬了新居,沈肃学馆招收学生一事也提上了日程。 依着沈肃意思,在宅子外头贴了张要招学生的告示。要说起来,沈肃的资历还是很吸引人的,毕竟他十岁便中了秀才,要守孝也没法子,十七再中举人,这也是厉害的,只是前头十岁秀才位置太高,才显得十七中举差了点意思。但放眼整个大周,沈肃这资历还是能争上一争的。因为沈肃张贴的招生告示上,虽只说了自己资历,还真不少人上门来问。 一时间,沈白居虽不至于门庭若市,但也算是人头济济了。 这实在招了对面姓唐的红眼,本他宅子卖得好好,虽说价钱贵些,但他儿子可是十五岁的秀才,本也值得夸耀,宅子也有一些外地来的富户相看,但沈肃舍了他宅子,宁要去买对面这死过人的宅子,愣是叫近来连打听他宅子的人都没有。眼见着儿子入学之日渐近,姓唐的越发烦躁。 孰料,沈肃还是个举人,要字自家对面的宅子里做先生。姓唐的一想起这事,差点没忍住咬碎自己一口牙。 听着对门动静,姓唐的再次稍稍开了点侧门,yīn测测地盯着沈白居,手忍不住直挠门,估摸着要是沈肃这会儿站他跟前,他更想挠沈肃的脸。 “爹,你站那做什么?”小唐出来松松久坐看书有些紧的筋骨,见着自家老爹古古怪怪的,出言问道。 姓唐的尴尬了,回头看着自家儿子,突然眼睛一亮,面上却顿时苦哈哈地道:“儿啊,你不知道,最近不知为何对面来了个姓沈的,莫名其妙说咱家宅子卖得贵。你说买不起便买不起,何必说这种话不是!这还就算了,他还直接买下了对面死了人的那个宅子,这下好了,大家伙都说咱们这宅子有问题,那姓沈的,宁可买才死过人的宅子也不愿意买咱家宅子。你说,怎会有这般坏的人啊……” 小唐皱眉道:“爹,不是你什么时候得罪过人,你自个儿不记得了吧?” 姓唐的不乐意了:“你爹我能得罪什么人?这几日帮着你入学之事,宅子要卖,事情也多得很,哪里能得罪他一个才来京城的!” “爹,我就问问。”小唐赶紧安抚道,“不过,便是买宅子,咱们不卖便是是,怎会弄得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3 章 般声势浩大,其他想买的都不买了?” 姓唐的哼哧哼哧道:“哝,那还是个先生嘞。要在对面那宅子招学生,在门口贴了告示,这不,来关心之人多了,咱家与他起了买卖宅子的嫌隙,还不叫有心人放大了。行了,你好生读书,这些事莫理。爹会好好料理妥当的。” 小唐对他爹这话完全不信,要能处理好,能这般躲着看人吗?还一脸仇怨,平日里家中大小事都不叫自己知晓,生怕耽误了自己念书,这回还主动与自己说道,怕是寻不着解决的法子吧。 “爹,读书人最是迷信,你只放出话去,说对面才死了人。那死的是前主人原配,被逼得吊死的。身为先生,从这等主人那买宅子,要上门的学生知道了,自然会避讳。” 这法子好!姓唐的,简直狂喜,面上还端着点头,“也是。不知那姓沈的怎么回事,硬要买那才死了人的宅子。定不是什么好人,我要赶紧去与人说道说道,别叫那些个学生被骗了,你们读书人一心读书,哪里懂这些。” 小唐好笑地摇头道:“爹,你小心,莫与人起了争执。” “你爹我心里有数。你好生读书便是,这些琐事,我自会处理。”姓唐的挥挥手,匆忙出去了。他当然不会自己傻地冲上去,这附近人都认识自己,自己出去还不一眼叫人认出来,说是他怀恨在心? 姓唐的蹲守在门口,愣是没寻着机会,眼见着沈白居越来越多的人进去了,被姓白的笑颜送出来。实在是好生气啊。 白落梅也不是低调的,送走一个学生,见着姓唐的,笑着招呼道:“唐老爷,闲着呢?今儿宅子可卖出去了?” 姓唐的再次差点咬碎自己一口牙。不能等了,他见着有好几个人结伴过来,干脆本身上阵,迎上去,满脸鄙夷道:“听说你们要在此开学馆?啧啧……这就不妥了。这宅子才死过人,还是原配被活生生逼得上吊死的,这般晦气,如何能作为学馆?简直污秽!你们先生莫不是觉得原主人不曾做错吧,才肯出钱买下这无人问津的宅子?” 说着说着义愤填膺起来,“此等想法,简直道德败坏。一个道德败坏的先生,怎么能教出好学生来!” 几个要过来的人,顿时停住了脚步,面上犹豫。 姓唐的瞥眼见着了,心里得意,苦口婆心对那几个人道:“你们啊,家里供你们读书不容易,怎能找上此等道德败坏的先生。我就住这对门,你们也见着,我也不是先生,只是家里有个儿子也在读书,准备下场考试嘞,怎会故意害你们。你们听我一句劝,可要好生想清楚才好。” 白落梅见了,冷笑道:“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志无以成学。若是这般容易为外物所扰,想来在学问上也无甚建树,不学也罢。” 说完也不跟姓唐的和那几个犹豫的人纠缠,转头就走。 “你们瞧瞧,这学馆先生与这等气度之人为伍,哪里能教出什么学问来。”姓唐的脑袋蒙了下,迅速回过身来,指着白落梅对那几个人道。 那几个犹豫之人,相互看看,还是决定不来这沈白居读书了,虽然白落梅说得也有理,但还不曾开学,便这般是非多,委实耽误读书,还是算了。京城先生也不是就这里有。 姓唐的简直得意到要飞,觉得自家儿子实在聪明,比这什么沈先生好太多了。哼。既然奏效,他干脆蹲守在宅子门口,凡是见着人,就一幅苦口婆心的模样对听着风声要来沈白居之人好生一通念叨,愣把人念叨走才罢休。 白落梅气得要过去揍人,好险叫沈肃拦了下来。 沈肃道:“黑豆腐,如今不是在白村,也不是在青石镇,而是京城,随便一个人都可能是皇亲国戚、勋侯贵胄,你想我以后只能去牢里探监时才能见你?” 白落梅狠狠瞪了对面那得意不已的姓唐的,然后对沈肃建议道:“定安,不如咱们去拜访下方家?有方回在,想来方家不会不管我们。我们在招生告示上,加上方回这资历,有方回在前,收学生状况许能好不少。” “不行。” 沈肃绝口拒绝了,他不想跟当官的有所牵扯。嘴上却解释说,“我们来京城,便是我叮嘱过,你以为方回会不提?既然方回提了,我们来京城也有好些时日了,方家一直不曾派人过来,方回几个师兄也没动静,你以为是为何?” 自然是不想有牵扯,还能为何!白落梅懂了。其实他也不想靠着方家,在青石镇那是没办法,方回来救他感激,但要一直被方回救,他还真不乐意。适才提方家,不过是怕沈肃自己不好意思提,这才多嘴一句。这会儿听沈肃拒绝了,他不知道多高兴。 白落梅小心看着沈肃神色,试探问说:“定安,其实学馆人少些也好,这般多人,不是要考举人便是要考春闱的,你一下子收这般多学生,实在累得很……” 沈肃何其了解白落梅,一听他这话,便明白其实他不想自己开学馆收学生。以前在白村教书,他就最不喜方回……嗯,那些小孩儿他倒是一个都不讨厌。这般一想,才明白过来的心思,顿时活泛起来,眉眼含笑看向白落梅,却是故作无奈道:“我也没什么旁的本事,总不能坐吃山空吧。想着做个先生也不错,总有银钱收回来。” “怎会坐吃山空?等我吃食铺子开起来,定能赚到银子,我养你便是了。” 白落梅到底没敢大声说,低垂着脑袋,小心期盼着道,“定安不如便随便收几个学生,平日里指点几句……” 偷偷抬头觑着沈肃神色,见他没什么表情,忙改口道,“我把银钱全给你,平日要用银钱再问你要,你养我,好不好?” 沈肃故意沉着脸道:“堂堂七尺男儿,要别人养,还要脸皮么?” 白落梅终于注意到沈肃眉眼间的笑意,眼睛都弯了,怎么会是训话,明显是说的反话,立马回屋里把装着银票的包袱取出来,往沈肃怀里一塞道:“定安,你养我吧!” 那模样,明显是售出不退的霸王架势。 遇着这等流氓,能如何?沈肃也只得答应了,毕竟读书人不与流氓斗啊。 第53章 53 这日,京城闹了件大事,洛阳街上多了间吃食铺子白烤。这吃食铺子实在强横,一开张,便笼络了平日里洛阳街半数人。流。 要说这吃食铺子卖的都是些粗野东西,也就是一些武人外出,干粮不够或是吃腻味了,拿来烤着吃的ròu罢了,顶多多了些平日家中吃的蔬果一道烤,真没什么稀罕的,但这般搞个烧烤架子就烤上了,在吃食铺子里那就是独一份了。 这京城,其实还是有烧烤的,北边来的烤全羊、烤羊ròu等等就很出名,但那都是烤好了,再精细片了,然后盘子端上来,最多给厢房里上一只整的,三五好友上手吃。但这般在你面前烤的还真没有,何况还有客房里头,直接上一堆的火炭,有兴致的客人也能自己动手。客人烤坏的,也不用愁,凡是还能吃的,折些银钱,还能卖还给店主人。 可白烤这铺子不同啊! 门口便架着个巨大的烤架,火炭烧得通红,一串串的ròu事先腌制好,用竹签子串了,往那烤架上一放,炭火吞噬一会儿,滋滋冒油,闻着就满嘴哈喇子。再往上头刷一层蜂蜜,一层酱汁,香气恨不能飘满整条洛阳街,远远地就撩得人心痒难耐。最后再上点茱萸粉、孜然粉,简直能让人走不动道。 还有那蔬果,例如白菜、地瓜片、青菜、菇等等,穿成串,那么一烤,刷一层薄薄的油,瞬间透亮,再撒点茱萸粉、孜然粉,也好是一口好滋味。 最最难得的是,这蔬果烤的,它便宜啊,与那街上糖葫芦一个价,便是手里只有几个铜板的小孩儿叫香味勾得也能买上一串吃吃。还有那ròu的,也有三小块儿指甲盖那么大的鸡ròu串成一串,专门为小孩儿备下的,也就两串糖葫芦的价钱。一时间,白烤这铺子门口,先给小孩儿们挤了个实在。 这洛阳街上卖糖葫芦的小贩,直挺挺就站在铺子门口,恨不能把眼珠子瞪出来,也顾不得想着小孩儿了,那白眼简直要翻厥过去。 至于铺子内里,一个大堂,正中央摆一个大架子,一圈围了桌椅,大家伙都可以凑这一个架子烤,瞧着像篝火盛会似地,好生热闹。再上了楼,那是一间屋子一个小的烤架,三五友人说点闲话,或是家眷女伴,全没什么关碍。 整个楼里随处能见着水桶还有冰块备着,完全不用怕走水。 最吸引人的还是白烤铺子里的酱料和饮品。 酱料是白落梅和沈肃几乎走遍了京城的yào堂,请了大夫,瞧着能平日里吃的全给买了,然后回宅子一样一样试出来的。至于饮品嘛,男客只管上酒水便是,主要是女眷,沈肃深谙yào堂卖yào的道道,给饮品全搞了个噱头,便是润肠啦、养颜啦等等,一通分门别类,再专打了一套白瓷杯子,色泽明艳的饮品往白瓷杯子里一倒,不用多说,就虏获一大堆芳心了。 京城吧,家中多少银钱都有富余,开了这么一个招眼的吃食铺子,肯定要光顾一番才行。但书生或说是文人墨客,是不屑的,看着便是粗野吃食,还男客、女客混做一团,简直不知所谓。 沈肃时常觉得白落梅聪慧,便是在这做买卖上。 白落梅一早想到了会遭到文人书生的嫌弃,等头一日开业大吉,叫京城里有闲钱的尝个鲜之后,次日就在铺子门口,竖起一块牌子。 这牌子还是从方回给沈肃寄得信上得到的法子。 文人书生不是嫌弃不够端着吗?近来正好山南之乱进入持久战,白落梅直接竖牌子道是白烤铺子每日一成收入赠与李家军作为军资,当是平头百姓对朝廷身体力行的支持。而被客人动手烤坏的,只要能吃,就半价卖还给铺子的那些吃食,随每日剩下的食材一道送往京城养济堂,也分些出来送给流窜在街面上的小乞儿。 这牌子刚刚竖起时,引来好一番瞧热闹的,别说寻常百姓,便是好些铺子、店家那都是不信的。等入了夜,铺子关门,门口那是聚了上百号人,什么人都有,就等着看是不是跟牌子上说的那样,真送了。然后就真见着铺子里伙计将剩下的东西全运道养济院,还叫养济院那边好生查看了是能吃的,收下后,这才真信了。 此举还真博得了一些文人的青眼,紧跟着就来光顾了。等吃着,觉得还真滋味好,更是乐意时常约着来吃酒,顺道来点烧烤。一时间来白烤铺子吃点喝点,成了京城文人圈子的一大风尚。 养济院一事得了青眼,但送一成收入给李家军做军资,那是历朝历代都没有的,先不说其中不合规矩,便是怎么送,送出去之后,谁能保证真到兵将手里,那就是一大问题。文人书生们来白烤,最愿意说道的便是这事。 是日。 一拨来白烤铺子吃酒吃烤ròu的书生里,出来一人拦住白落梅,作揖道:“掌柜的,在下胡天赐,乃江东府举人。” 白落梅回头一指正埋头算账的沈肃道:“掌柜在那呢,姓沈,乃群南府举人。我不过是掌柜请来的副手。” 说着回头冲闻声抬头的沈肃眨眼,一脸狡黠,然后生怕叫沈肃抓着了,脚下抹油,一溜烟就跑去招呼客人了,做出十分忙乱的样子。 被白落梅抢活的伙计,哭丧着脸就要来沈肃这告状,叫白落梅一把拉走了,名其名曰传授他待客之道。 沈肃无奈摇头,铺子刚开业没多久,生意好着呢,他担心忙不过来,特意过去帮着收账算账,连沈白居学馆都暂且搁下了,这人竟然得寸进尺,把掌柜一职都推给自己了。但也得接着不是,只能端了笑冲胡天赐致意道:“胡兄,可是有招待不周之处?” “非也。” 胡天赐本以为这铺子是哪个富商开的店,孰料掌柜的竟然还跟自己一样是个举人,一时有点一言难尽。但一想又觉得对了,要不是个举人,怎会有这般忧国忧民之心?到底是与那满身铜臭的商人不同啊。心境这般一变,面上就带了出来,恭谨施礼道,“沈兄大善!前几日,我与几位同窗谈及贵店将每日一成收入捐赠给李家军充做军资一事,觉得多有不妥之处,生怕白白耗了银钱,反倒养了一班蛀虫,想着与沈兄多加商讨一番,定个良策才不辜负沈兄一片美意。如今看来怕是我等多此一举了,沈兄定是已经有了主意。” 这都是说得含蓄了,要不是白落梅适才介绍沈肃说是群南府举人,怕是他们觉得白烤铺子就是出了个新法子来赚银钱,便是送去养济院的那也是做做样子的,定是很快就不送了。但一听掌柜的是个举人,叫这个胡天赐改了想法,觉得挂羊头卖狗ròu这事当是做不出的。毕竟来京城的举人,那都是等着下场科考的,明里暗里朝廷都多少会盯着点,这般大的事,要是是假的,那沈肃的官途也就继续不下去了。 沈肃觉得好笑,若这个胡天赐知道自己无心考试,无心做官,还是顶着个举人名头,半道上给人做账房先生去了,又是如何想的呢。 胡天赐见沈肃但笑不语,也说不上多友好。不由得心里咯噔一下,想是沈肃明白了自己暗藏的意思,虽因着他身份改口,但也委实不妥。当即致歉道:“是我等逾越了,还请沈兄多多担待。不过,我等也是关心山南战乱,有心无力,才生怕叫jiān商钻了空子。” 沈肃扫了眼在周遭来回晃悠的偷听的白落梅,只觉好笑,面上笑也不由真诚了几分,胡天赐见着还以为是自己坦诚得了谅解,松了口气。 沈肃道:“胡兄过谦了。有胡兄还有胡兄同窗门这等忧国忧民之辈,等将来入朝为官,定是百姓福音。在下祖籍群南府,因而关于捐赠军资一事,我们不做他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4 章 是要自己送往群南府,再由群南府府官大人送往李家军的。” 胡天赐点头道:“也是。只是这群南府府官大人沈兄可知是否可靠?” “群南府府官大人乃方回方大人。”沈肃点头,“此人与我有些私jiāo。胡兄不知的话,定知道这京城方家,方老大人乃三朝元老,治家甚严。方回方大人便是方老大人之孙。如今山南战乱,大半伤兵流民便是群南府接手。” 一说方家,胡天赐便知道了。 他也赞同道:“若是如此,我和同窗们也可放心了。沈听闻这方回方大人是今年考中榜眼,派官到去群南府,很是做出了一番功绩,实在是方老大人教导有方。坊间传言,教导方大人的治学先生也姓沈,实在凑巧。” 胡天赐最后之言不过是寒暄,白落梅这个偷听的当了真,一脸炫耀自家孩子的模样,蹿出来道:“可不是。方大人的先生,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便是咱们掌柜的。方大人好些战乱之后救助法子,还是咱们沈掌柜指点的呢。” 胡天赐惊讶得整个人都不好了,赶紧深深作揖拱手道:“在下有眼不识金镶玉,尽是不知先生到来,还请先生恕罪。” 巧的很,方回的一些战乱之后救助法子,在京城文人圈子里才引起一番讨论,只说方回是赶上了,还真有些急智,也有大加夸赞的,毕竟再没有比这做得好的先例了。战后疫情、民情bào dòng,全都不曾发生,伤亡更是少之又少,难不成不知道夸赞?因为听说沈肃是方回先生,好些法子还是他指点的,胡天赐是真心叹服的。 于是,白落梅理所当然地得了沈肃瞪眼,乌溜溜的眼珠子,就差用眼睛杀人了。沈肃本就不想在京城沾染上一点官绯,这次招学生告示上半点不提方回。但好你个白落梅,先是做了做了捐赠军资一事,如今又仗着方回抖落自己是方回先生一事。好气哦,想凶他,超凶的那种! 第54章 54 被沈肃瞪了,白落梅还是欢天喜地。有幸见着胡天赐从一开始眼高于顶变成这会儿礼让恭谦,心里就是喜滋滋的。不过偷听有风险,chā话更有风险,白落梅深谙适可而止之道,冲着沈肃嬉皮笑脸一通,然后迅速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沈肃能怎么办?只能硬着头皮圆回来,对胡天赐拱手示意道:“在下惶恐!实在担不起胡兄之礼,不过是些粗浅法子,算不得多高深,主要还是方大人运筹帷幄。至于先生之说,我并不曾教导方大人什么,他先头便有先生教导,不过是去我那儿听了几月的授课罢了,真论起来,方大人如今成绩与我其实没多大关系。” 胡天赐礼都快维持不下去了。 没见过把功绩往外头推的,差点他就信了!好歹想起来这沈肃名头可不就是方家传出来的?既是方家传的,哪里会有假!毕竟先前从来没在京城听过沈肃这么号人物,突然这么冒出名声来,这会儿又是百般想划清干系的模样,这般怕事,定不是他自己传的,方家还是颇为看重他的,没跑了。既然得方家看重,学识也就不会差了。 沈肃一心撇清,胡天赐也不好继续掰扯,草草寒暄几句,就识趣告辞离开。等人一走,沈肃拿了账本,一把抓住还有胆子凑过来的白落梅,账本往人怀里一丢,眉眼轻佻,斜睨着他道:“这般厉害,想来这账本也无需我来看,白掌柜自个儿就能看了是不是!” 话音落下,迈步就走,任凭白落梅一脸懵圈模样,抱着账本苦哈哈地望着沈肃背影,演那望眼yù穿。 “掌柜的可在?” 一中年男子进门拦住沈肃问道。 沈肃抬眼,见是这铺子的主人,前头便是从他手里租来的,他也见过沈肃和白落梅,当时便说的白落梅是掌柜。开业不足十日,这铺子主人找上门来能事好事?沈肃侧身,将人往楼上客房引道:“王掌柜,楼上请。我马上请掌柜过去。” 王掌柜看了看周遭客人,神色不太好,但还是点了点头跟着沈肃往楼上客房走,毕竟他要说的事,在这边说起来委实不方便。 沈肃路过白落梅身侧,拉了他一把,示意去三号房,自己先领着王掌柜过去了,白落梅把账本放好,找来伙计jiāo代一句,自己赶紧过去。 推开门,只见沈肃面色不太好,而王掌柜把一份协议搁在桌面上,手指点了点,对白落梅道:“白掌柜,我这铺子预备收回来。” 顿时白落梅面色也不好看了。 王掌柜长叹道:“两位,实在是……我也是舍下我这老脸的。当初租给你们,虽说好租五年,是想收了租钱,好叫我那不成器的儿子有本钱做点买卖。唉,可惜他脑子笨,不如白掌柜和沈先生这般聪慧,随便折腾一个吃食买卖,这生意就这般红火……我想着要把铺子拿回去,叫我那不成器的儿子,便是不如你们,也算是个买卖不是,起码饿不死啊……” 沈肃沉着脸道:“王掌柜,这恐怕不合适吧,咱们可是签了协议的。” 王掌柜连连点头,摸出银票来,跟着协议一块儿推过来道:“对,是我理亏,所以我也不说什么。违约要赔偿的银钱我带来了,你们数数。” 简直要被这人气死。哪里是他儿子要做什么买卖,他儿子一向都在外头做买卖的,不愿意回来继承铺子。这铺子先头便是这王掌柜自己勉强开着个面馆子,起早贪黑不说,还真赚不着什么银钱,这才转手租了出去。 且当时是这王掌柜硬说要协议要定个五年的,生怕万一生意不好,铺子再转回去。如今一看便是觉得生意好了,眼红了,想着烧烤瞧着简单,起了把铺子收回去的心思。 白落梅抬手按在沈肃肩膀上,捏了他一把,权作宽慰,自己看着王掌柜笑道:“王掌柜,既然你连违约要赔偿的银钱都带来,想来是定要收回铺子的。我们也不强人所难,毕竟要铺子,京城还能少了去?不过有一点要说清楚,这铺子当时到我们手里可算是家徒四壁,是我出了银钱整修的,可花了不少银钱,我们用了才不足十日,这银钱你总要补还给我,你说是不是?” “自然,自然。”王掌柜一幅只要愿意还铺子什么都好商量的模样。 沈肃听到白落梅这般说,哪里不知道他的鬼心思,干脆安静呆着,让白落梅出头解决。 只见白落梅伸手挡住王掌柜的殷勤,噙着笑继续道:“王掌柜莫急,我还没说完。” “你说,你说。”王掌柜示意。 白落梅笑道:“还有这些桌椅板凳,烧烤架子,杯盘等等,全是后头我采买的,当时从王掌柜你那租来时候,那几张桌椅板凳,王掌柜自己说不要,我也就丢了。如今这东西可全都是我的,我也不说转给王掌柜,毕竟做着生意,我再重新采买太耗时,这些我全都要带走的。” “这……这怎么行……”王掌柜面露难色。 那些东西他也不知道要去哪里买,便是找齐了,也好一段时辰了,自己还想着借着他们这热闹好生赚些银钱呢。 白落梅敲了敲桌面上的协议和银票道:“王掌柜,明人不说暗话。虽说我说的这些东西没写在协议里,但当时铺子里有什么,白纸黑字写得清楚,你也白纸黑字写下说不要剩下的那点桌椅板凳。你若是不愿意,却要硬拿回铺子,我只能报官了。” 王掌柜脸色铁青。他本身信心满满来的,毕竟他愿意给违约赔偿,于理,没什么不对。于情嘛,他说了是为不成器的儿子谋个出路,可怜天下父母心,他们总会答应的。但他没想到,白落梅会在这里等着自己。报官?他打听过姓沈的是举人,这姓白的是秀才,便是到了衙门,那都是不用跪的人物,叫旁人一瞧,怎么都是自己的错,那生意还能好吗? 白落梅一幅好商量的模样道:“王掌柜可以好生回去考虑考虑,我们不着急。等王掌柜想好了,再来找我们,算清楚了,我马上就搬走,绝不多留半刻。” 他起身故意扶沈肃起来,然后道,“外头还挺忙的,活计忙活不开,我和定安就不多留王掌柜了,先忙去了。王掌柜可再坐坐,不过一会儿该有人来了,这客房也要待客,恐怕王掌柜也不能坐太久。” 沈肃面色端正,努力咬着唇,才没笑出声来。 王掌柜面色青青白白的半天,伸手收好桌上协议和银票,当时拿出来是想摆出自己照章办事的态度来,这会儿再自己收起来,面皮丢光! 白落梅好笑着示意道:“王掌柜这就走了?慢走。” 王掌柜扯着面皮笑,实在不想寒暄,风也似地,一阵,就出了铺子。 等人走了,白落梅把房门一关,全然不是cāo心铺子里活计忙活不过来的模样,对着沈肃卖惨道:“定安,咱们要没铺子了。求一笔银钱,我要出去找新铺子了。” 沈肃宽慰道:“起码从王掌柜手上多抠些银钱出来,左右咱们亏不了。何况这几日咱们也赚了不少银钱。不如想着凑一凑,能不能买一处铺子,省得再有那等红眼的。” “先租吧。”白落梅道,“京城转卖的铺子少,先租着,等找到合适的,再买了。” 沈肃点头:“也好。” 见白落梅兴致不太高,想着是头回开了铺子,正高兴叫人泼了冷水,膈应的,伸手想拍他脑袋,好吧,个儿不够,只能拍了拍他手臂道,“王掌柜这般行事,不能只叫他赔银钱便罢了。咱们不是说每日一成银钱要充做李家军军资么?立马贴出告示去,说是铺子要被收回去,说很快就要歇业了,咱们今儿起开始酬宾,想着临歇业前多赚些,好往李家军那边送些。不用多久,王掌柜就会求着咱们回去。” 白落梅顿时高兴了:“对,风口浪尖他凑上来占便宜,咱们叫他有来无回。” 沈肃赶人:“那还不去招揽客人?” 白落梅请人道:“定安字好看,这告示还是你来写才行,我就做做活计,多招揽些客人过来。想来这两日会忙得很,那些个文人书生该一窝蜂的过来。只是不知王掌柜能多久被查出来是这铺子主人,又能对上流言,撑多久。” 沈肃嫌弃赶人,等白落梅老实去揽客了,自己回到柜台后头,研磨,提笔写告示去了。告示写好,不等告示上的墨干,就往外头牌子上一贴。 果然引来一大波人,写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不说王掌柜逼迫,只说可怜父母心,为不成器的儿子cāo碎了心,想着好歹收回铺子给儿子做个安生之所,还答应违约赔偿等等。然后便是说因着没想到铺子要被拿回去,所以酬宾,多赚些银钱,好多捐赠些给李家军做军资。最后再提说要寻铺子,有要转租或卖的,都愿意相看。 “这铺子掌柜是谁?” “还有这等事?这儿子也是不成器,如今父母在,尚且能依靠,以后父母去了,这不成器的也守不住铺子哟。” “可不是,唉,可怜父母心啊。” “你们莫不是与白掌柜一道被骗咯,要是要把铺子留给儿子做买卖,怎么早不留?这铺子开了才不到十日,就忽然冒出个要做买卖的儿子了?不是太怪了吗?” “对啊,这上头写着是签了五年协议的。要留给儿子,怎么也不会这般签的!” “明显是这铺子主人眼红了。不说全京城,白烤生意可是珍格格洛阳街最好的,连风月楼都给比下去了。要不是白烤只接受预定位置,这外头排队该排到结尾去。” “啧啧啧……” 第55章 55 有人起了头,说白烤铺子前主人王掌柜眼红,瞬间就有其他人围观群众给补上了细枝末节。 “我知道的,这原先是开着面馆的。那面哟,真他娘的难吃,生意是差的不行啊,一日能卖出三碗面都是多的。王掌柜也是没法子了,这才把铺子租出去的。” “哎,你一说我想起来了。是的,这原来是个面馆。” “那是真有儿子还是假有儿子?” “儿子倒是真的有,不过嘛,听说他儿子不在京城,是在北边做买卖,说是买卖做得很好,赚了不少银钱。他儿子嫌面馆不赚银钱,开着怪累的,这才让租出去。那会儿我看王掌柜挺高兴啊,可劲儿地夸儿子呢。” “那怎么忽然又要把铺子拿回去了?” 不用人说了,这会儿所有围观群众都明白了。还能是为什么,看了人铺子开得好,眼红了呗。何况瞧着只是烤烤ròu、蔬果,也没啥厉害的,法子新式罢了,便是吸引女眷的饮品,那也是与yào堂差不多的,换汤不换yào,很容易就能学了去。 几个在二楼见着这番议论以胡天赐为首的书生们,为铺子主人逐利的面目气愤不已,但王掌柜也没做什么过分的,全是依租约协议做事,也说不出什么错处来,他们还真一时拿捏不了对方。 “咱们不如找那王掌柜去,好好劝劝,毕竟这沈掌柜和白掌柜还做着善事。换了个掌柜,这善事还指望能继续做?”胡天赐生气啊。 “也是,此等善行,不能叫一个眼红的商人断了。”众书生附和。 书生们是说风便是雨,当下结账,下楼找了知情的围观群众,好生打听了王掌柜住处、xìng子还有是不是家中揭不开锅,毕竟若是太穷,也不好硬不让人家做生意。听说家中尚算富裕,当即就轰轰烈烈去了王掌柜家中,把人堵个正着。 胡天赐领头上前劝说几句,那个书生上前劝上几句,轮圈劝得王掌柜脸更黑了。再一听说是白烤门口还专门竖了这么一块牌子,更是气得不行。这姓白的和姓沈的还真是黑啊,表面上答应得好好的,一幅好说话模样,背地里就捅自己一刀。 最是yīn险便是读书人! 胡天赐见了,以为王掌柜要去找沈肃麻烦,连忙道:“王掌柜,今日我们前来与白烤沈掌柜毫无干系,不过是我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5 章 不想善行断了。你说这京城乞儿还有养济院那些个孤儿鳏寡,还有李家军那边,虽说一成获利没多少,但杯水车薪也是有水不是?何况积少成多,若天下商人都如白烤铺子掌柜这般行事,何愁国不兴盛?” “是啊,是啊。” 一个书生挤进来道,“王掌柜,子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试想一下,王掌柜你没了妻儿,晚景凄凉,要是有沈掌柜这般有善心的商人愿意帮上一把,难道不会觉得心里头暖烘烘的吗?” 王掌柜:“……”你才没了妻儿,晚景凄凉! 胡天赐拍了乱说话的那个书生一眼,怪道:“别乱说。” 那书生缩了身子,辩解道:“不过是举证罢了,咱们作文章尚且要摆事实讲道理,与人说理,说地形象些,他也更明白些不是。” “行了行了……” 王掌柜猛地后退,顺手关门,只留一条缝,堪堪能见着一只眼睛,“各位,我儿实在是买卖做不下去,我才做了此等坏人。我保证,日后肯定如沈掌柜和白掌柜那般,做善事。我内人近来身子不适,就不请你们上门坐坐了。慢走不送!” 迅速关门,咔一声,落了锁头。 这群书生一听,觉得好像这么一来也行啊,左右他们是为善行出头,既然王掌柜答应善行继续,可不就没什么问题了吗? “不行。”胡天赐反对,“他这般说了,谁知道等铺子到手了,会不会真的继续善行?若是诓骗我们的,那到时候我们还能如何?做不做善事,咱们还能逼着来不成?” 好吧,他私心里是想为沈肃争取一下的,毕竟是方回先生,才学之辈,那是与自己这边是一个圈子的,日后便是谈论起来,说起有举人做了商人之事,但一心为善,那也是风雅之事不是。 这般一说,书生们就懵了,是啊,到时候要是反悔了怎么办?这种事也不能叫人立字据啊! 有个颇有急智的书生道:“这有什么关碍的?咱们从今日开始做文章,每日文章都带上白烤铺子,再找说书先生好好编上一编,说与百姓听。再多说说王掌柜,说他逼不得已,为不成器的儿子,舍下脸面,收回才租出去不足十日的铺子,但答应继续做善事。咱们坚持着写,叫越来越多的人知道此事,有咱们这般多来科考的学子镇着,这王掌柜还能反悔?” 对啊,此法可行! 胡天赐想想,实在说不出什么反对的法子来,只能点头赞同。心里想着,不若在白烤最后开业的日子,多去光顾光顾,也能都与沈先生多说说话,算是问心无愧了。 却说,白烤铺子里。 白落梅见沈肃继续忙着算账,嬉皮笑脸地凑到柜面上道:“定安,后厨说是鸡ròu不够了,我去屠户那儿问问还有没剩的,再买些回来。” 沈肃抬眼瞧了下聚在门口牌子前的围观群众,铺子里也较前几日更拥挤些,多加的桌椅都没空下的。于是点了点头道:“快去快回。晚些时候,我要回沈白居一趟,前几日新贴出去的告示,说的便是今日傍晚来谈,我要回去见见学生才好。” 白落梅点头保证马上回,为了显示很快,一溜小跑着就出去了。不过人还真不是去屠户那的,而是跑出老远,从怀来掏出一块玉佩来,正是当时在群南府时,太子殿下给的那块。彼时太子殿下说过,皇帝不放心太子安危,特将玉佩样式让画师画了图在京城大街小巷张贴过,京城应当是无人不知的。 为防万一,白落梅还去找了黄举,让他找同僚换了轮班,与自己一道去那王掌柜家中。 白落梅担心旁人不认识玉佩,于是逃出来在黄举面前晃了晃。 黄举见了,膝盖一软就跪了下去,口中高呼:“太子殿下千岁。” 白落梅表示很满意,把玉佩收回怀里,笑眯眯地扶起黄举道:“哎呀,黄兄,这是做什么。我不过是试试这玉佩是不是人人都识得。一会儿要是那王掌柜不认识,可就要靠你帮衬几句了。” 黄举压低声音,将白落梅拉到角落严肃道:“这玉佩你哪里来的?这京城没人不认识这玉佩,你知不知道,你敢动手沾上这玉佩,掉脑袋都不够,最轻的都是诛九族。” 白落梅摆手:“无事,这玉佩是太子殿下亲手jiāo给我的。在群南府,我与太子殿下谈了桩买卖,太子殿下给了我这玉佩,说不管日后我惹了什么大祸,这玉佩都能保我一命。” 他指了指上头道,“便是当今圣上,也得为这玉佩让道。” 黄举好险松了口气,神情一言难尽,羡慕又嫉妒道:“你当真好命!确实,这玉佩不是假的,京城也无人敢作假。玉佩乃先帝所赐,所以当今圣上也要忌惮手持玉佩之人。太子殿下既然给了你,你可有凭证?否则这般大咧咧拿出来,被有心人瞧见,那可是祸非福。” 白落梅拍了拍胸脯:“放心,有太子亲笔书信,还有他公印和私章。” 黄举一颗心算是落了地,兴致勃勃地领着白落梅往王掌柜家去。 到了张掌柜家中,王掌柜一出来见是白落梅,顿时没什么好脸色,再见黄举,认出来是守城门的守卫,脸皮僵了僵,狰狞着道:“大人,来小的家里,可是有事?” 说着眼色一直往白落梅身上瞟,大有要是有人以官身压人,他就拼着命去报官的架势。 黄举摆手:“不是我找你。” 白落梅干脆利落,掏出玉佩在王掌柜面前晃了晃,看着王掌柜瞬间变了脸色,直接跪在地上,不停磕头。白落梅勾唇浅笑,矮下身去,手指一撩,玉佩就静静躺在了他掌心,他说:“王掌柜,可瞧清楚了?要不要把太子殿下亲笔信也给你瞧瞧?” “不用,不用。”王掌柜连连磕头,“小人有人不识泰山,小人……小人……” 白落梅道:“王掌柜,我也不是以权压人之辈,不过是来与王掌柜说说道理。这买卖可不是这般做的,王掌柜还是太急了点,要是再晚上一段时日,来收铺子,旁人许就体谅王掌柜真心是为了不成器的儿子,而不眼红我白落梅生意了。” “小人……小人……” “无妨。”白落梅起身,故作大度道,“我也不缺你那么一个铺子,竟然说了要依照协议将铺子还你,那就说话算话。我可做不来那等言而无信之事。今儿过来,只是知会你一声,别以为我随便就敢来京城来这等铺子,是个好欺负的。谁若是犯到我头上,我不好过,旁人也别想好过。王掌柜,可听明白了?” 王掌柜连连点头:“是、是……” “今日我过来,沈肃不知,你也不用多说什么。”白落梅警告了一句,收好玉佩,招呼上黄举就走人。 至于王掌柜想反口继续租铺子,白落梅是眉头都懒得动一下,说好的收铺子,想不收?晚了! 王掌柜这会儿是把肠子都毁断了,自家也不缺什么银钱,怎么就鬼迷心窍,起了占人生意的心思!这回好了,踢到了铁板,铺子必须收回来不说,还不能作死上赶着做烧烤买卖,还答应书生们要继续善行……这是报应啊!报应! 白落梅可不管王掌柜如何,送别黄举,赶紧去买了说好的ròu,带回去。还故意在外头地面上滚了一圈,把自己弄得脏兮兮的,回去见着沈肃就说:“定安,王掌柜太过分了,适才遇着他,竟然威胁我,不想出咱们修整铺子的银钱。我气不过,差点跟他动手,但想着铺子急用ròu,忍下要走,孰料他竟然趁机绊倒我……你瞧,我摔的一身泥土,丢大脸了……但我还是买了ròu,马上回来了……定安,不如你做个文章贴门口牌子上,好好数落数落王掌柜,不能叫他太得意。” 所谓恶人先告状,白落梅简直登峰造极! 沈肃不太信沈肃身手打不过一身横ròu胖乎乎的王掌柜,但见白落梅确实灰头土脸的,想着可能真是顾忌着买ròu?点了点头,立马就丢下账本,想着写一篇文章好好鞭笞王掌柜一顿。 白落梅满意了,拎着ròu回到后厨,好生威胁一顿,不让人说ròu多买了一事,还打一顿给个甜枣,多的ròu让活计分了带回家去。如此,一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简直完美! 第56章 56 王掌柜被白落梅这一通吓唬,越想越是心惊,不等沈肃鞭笞的文章写出来,他先拿了点礼就上门了。顾不得铺子里多少双眼睛盯着,王掌柜奴颜婢膝地把礼越过柜台往沈肃那边塞,嘴上讨好道:“沈掌柜,是我得了眼红病,见不得你们日进斗金,还想把铺子拿回去,占你们生意,都是我的错,还请沈掌柜看我还没干什么的份上,大人大量,高抬贵手……” 沈肃都不用想,也知道是白落梅搞鬼。平日里莫说是被王掌柜威胁一顿,还绊了一身土,便是被谁骂了一句,别说铺子ròu不够怕耽误了,就是歇业一日,白落梅也会当场就揍得人满地找牙!哪里还会回来叫自己作文章骂回去?这等斯文行径,绝不是白落梅之风,他就是先揍你一顿,舒爽舒爽再说。 王掌柜见沈肃不说话慌了,满脑袋的汗:“沈掌柜、沈先生……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求求沈先生放过我,不要跟我计较……” 说着话就要跪下去。 沈肃眼疾手快硬是把人拉住了,左右扫了眼,见没什么人注意这边,松了口气,盯着王掌柜,眉眼犀利:“王掌柜,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也不想拿你怎么样,我和白掌柜的要求已经说得很清楚,铺子我们会尽快还你,违约赔偿的银钱照协议算,还有修整铺面的银钱,王掌柜记得折给我们,以及铺面里的东西我们一律带走。至于之前你说不要的桌椅,你若要回去,我们也可以去买些破桌椅还你……” “不用,不用。”王掌柜连连摆手,恳求道,“沈掌柜,这铺子我不收回了,不收回,还是你们租着,你们租着就好。” 沈肃神色一懔道:“别了,王掌柜,今日你因着眼红要收我们铺子,明日你会不会因着旁的要害我们?咱们打开门正经做生意,实在经不起闹腾。铺子问题,无须多言,我们会尽快搬走。” 王掌柜想哭!他老老实实开个面馆,怎么急转租了呢?转租也便罢了,怎么就鬼迷心窍眼红了呢?旁人眼红都是占便宜,他难得眼红一回就剃刀铁板了。想哭!害,他定是不敢了。但看沈肃态度坚持,只能一步三回头走人。 躲道后厨的白落梅暗戳戳地盯着王掌柜走人,心虚冒头,一幅事不关己的模样催促道:“定安,沈白居那边学生都来了吧?你快去看看,别耽误了时辰。” 沈肃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白落梅装得一手好无辜:“怎么?还不走,可真要晚了时辰了。” 沈肃点头,意味深长,一句话也没说便走了。不用回头他也知道白落梅一定一脸庆幸没有被抓包的模样。从前自己逼他一道读书,他溜出去再回来生怕被发现便是这般神情,到底是不曾变过。 沈白居。 大门前挤满了人,都是一个个小萝卜头似地小孩们,衣衫倒是看着干净,不过也就占了个勉强蔽体的程度。 看着那些小孩儿沈肃忍不住欣慰。周朝律令,只要不是谋反大罪,便最不祸及妻儿,但家产全部抄没,因而犯人妻儿总归过不好,生存艰难了,想读书那更是难如登天。是了,白落梅答应养自个儿之后,他就换了招生告示,明言招孤儿或犯人子女,他们明显很重视,便是衣裳不好,也尽力瞧着干净了。 因着沈肃这招生告示,算是彻底绝了招手大部分正经学生的路子,只留下那么两个还愿意跟着读书的。对面姓唐的近几日是得意到快飞起来,这会儿正跟着其他街坊一块儿等着瞧热闹,看他怎么收场。 “沈先生来了!” 除了姓唐的,街坊里还是有看好沈肃的。虽说周朝律令规定祸不及妻儿,但那是律法上的事,真到了过日子,平头百姓还是对这些罪犯家眷免不了排挤。难得有先生高义,站出来愿意免费收孤儿、犯人子女,教化他们,先不说教地如何,愿意这般去做,就值得他们高看一眼。 那群小孩儿见听说沈肃来了,立马让开堵住的道,左右张望了下,也不知谁喊了一声“在那里”,然后所有小孩儿目光都落在了沈肃身上。 沈肃款款而笑,温和慈祥。 “沈先生,你告示上说免费教我们读书是真的吗?”一个看着十一二岁的小孩儿上前一步问道,脑袋稍稍仰着,乌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沈肃,带着点少年锐气。 沈肃看着这个小孩儿,不答反问道:“你叫什么?” 小孩儿皱眉道:“焦子期。” 沈肃点头,看着小孩儿道:“是真的。焦子期,你要来做我的学生吗?” 焦子期咬了咬唇,眼中不信任很浓烈,说起话来也咄咄逼人:“沈先生,我看了你告示,你很厉害,我这般的时候便考中秀才,如今更是举人了。便是如此,我也想问上一句,沈先生如何证明你告示上说的都是真的?真的免费,别无所求?” 沈肃笑道:“我为何要证明?你们想读书便来,不想读书,便不来,与我何干?你们读书读得好不好,也与我没干系。不过是,我想收几个学生,信者来,不信者随缘。” “先生,我要跟着先生读书。”一个小萝卜头从人群中挤出来nǎi声nǎi气道,他年纪还很小,走起路来尚且不太顺当,身后跟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在后头护着,生怕小萝卜跌倒了。 沈肃点头:“好。” 小萝卜头回头看着护着自己的十五六岁少年,笑得甜滋滋的。 沈肃道:“不过你太小了,每日过来读书不方便,我这儿也不让住的……” 小萝卜头摆摆手:“有哥哥,哥哥送。” 那个十五六岁少年道:“先生放心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6 章 会送小石头过来读书的,绝对不会耽误。” “你要来读书吗?”沈肃问说。 小萝卜后仰着脑袋看向少年,少年羞地脸通红,扭捏着道:“先生别开玩笑了,我一看书就脑袋疼,不是读书的料。不过小石头很聪明,他肯定要读书的。” “好。”沈肃答应了,看向挤在沈白居门口的这群开始悉悉索索起来的小孩们道,“想跟着我读书的,便随我进来,我记录下你们名字。先说好,无心读书的不要来了!” 焦子期觉得自己脸上火辣辣的,狠狠瞪了说话的小萝卜头和那少年一眼,快步跟上沈肃,头一个跟在他后头,甚是积极。他还这群小孩儿里貌似还有些地位,他一带头,起码半数少些小孩儿跟着一块儿来了。 沈肃也没限制,随他们去。左右不合适的,再赶走便是。 一通登记下来,有二十三个小孩儿。沈肃搁下笔,看着小孩们,肃容道:“我再问一遍,你们真心要跟着我读书吗?” “是。”小孩儿说话虽还中气不足,但够大声,够嘹亮,倒是很能看出决心来。 “先生,我不读书。”那十五六岁少年默默举手,脑袋快埋进胸里,露出来的耳朵红得不像话,完全不敢看沈肃。 沈肃点头道:“不读书的,先去外头等着。” 那少年赶紧一溜烟跑出去的,那速度,仿佛生怕沈肃见着他骨骼惊奇,是读书的材料,再把他留下来。 等人走了,沈肃道:“既然你们都决意留下,那咱们就说说在我沈白居读书的规矩。你们读书,我不收束,可以管饭,但要记在账上,日后你们有银钱了来我这儿还上。还有读书态度不好的,或是拉帮结派,做流氓的,我都会罚。有恶劣行为的,卷铺盖走人。这会儿,我给你们机会,对以上有异议的,可现在离开。” 全部小孩儿没有动作,恨不能化身成木头人,不会动才好显示自己诚意。 沈肃点头表示很满意:“行了,你们今儿先回去吧。明日天微亮的时候,就过来。我出个试题与你们做做,不用紧张,是要分成你们如今学识到什么地步了,还有识字多少,总不能不管不顾、不lún不类地都混在一块儿授课。” “是,先生。” 小孩们崩着的脸,这才迸发出压抑不住的喜气来,一个个乐地牙后槽都露出来了,小脸红扑扑!嘴上嚷嚷着先生明儿见,蹦跳着离开。 沈肃见着小孩们乐呼呼的,忽然觉出点趣味来。再瞧着被那少年领着来再次辞别自己的叫小石头的小萝卜头,不由想起白村的小孩儿白小虎,想着自己一走,他认字又得耽搁下来了。 起了心思,再落到眼前,也就开口问了少年:“你们两个可有住的地儿?平日以何为生?” 少年道:“先生,我在屠户那做工,帮着送ròu,每日能得几个铜板。能养活自己和小石头了。多谢先生!” 沈肃看着少年道:“我有个铺子,还缺活计,你要不要去试试?活计包住,小石头可以跟你一块儿住。” 不过是见他们衣衫最褴褛,便是洗得干净也掩不了破布模样,又瞧着xìng情单纯,一时就起了帮扶一把的心思。 少年欣喜若狂,忍着心跳小心道:“先生,可以吗?” 沈肃故作严肃道:“若是做得不好,自是要赶你走的。” 少年拼命点头,连声道谢。 沈肃不是没瞧见其他小孩儿看过来的羡慕眼神,但他偏偏故作不见。适才在外头,事不关己,只想着泯灭人群之中,怎能做雇工?万一起了冲突,第一个跑的说不得就是他们。还有这会儿,明眼见着少年得了好处,也不动弹,他沈肃不是菩萨,帮不了这些安于一隅之人。 第57章 57 胡天赐等人闭关三五日,总算是一人作出一篇文章来,兴致勃勃约了一道贴到白烤铺子外头竖起的牌子上,孰料等他们到了,发现白烤铺子竟然已经关门了。只王掌柜愁眉苦脸地捣腾着沈肃他们也不知从哪里买回来还他的几张破败桌椅。 王掌柜一见是胡天赐他们,先哭诉起来道:“各位先生老爷,我这铺子实在做不好什么营生,先头说的每日收入一成捐给李家军充做军资却是不能了,求各位老爷行行好,别再来了。再来,我也就只能卖铺子啦。” 胡天赐他们面面相觑,这怎么回事?当初去找王掌柜的时候还不是这个说辞啊,他们都没出手,怎么就一脸被他们坑惨了的模样? 王掌柜管他呢,先哭上总没错。 几个书生叫他哭得没了章法,要说讲理他们不怕,打嘴仗他们也不怕,但一个堂堂大男人,没开口先哭上了,还哭得这般伤心,他们还真不知所措了。 几人小动作推了推胡天赐,叫他一个踉跄冲到了前头,正对上王掌柜泪眼婆娑地看着自己,胡天赐内心也是崩溃的,回头看向几个同窗。 同窗们望天望地,愣是不看胡天赐一眼。 胡天赐没法子,只得硬着头皮干巴巴劝了句道:“王掌柜,这……你先别哭了……” 同窗以袖遮面,实在没眼看。 胡天赐“视死如归”地看向王掌柜,总算是苍天有眼,他脑子忽然活了过来,脱口而出道:“王掌柜,我们今日前来是不是要寻你,是想问问沈掌柜和白掌柜的去处?” “不是寻我啊。” 一听不是找自己,王掌柜迅速收了泪,用袖子擦了擦眼角道,“白、沈两位掌柜的去处,我恰好知道,你们算是来着了。听说他们把铺子搬到长安街上了,近日很热闹的沈白居就是他们的宅子,你去了一打听就能知道。” “长安街?”胡天赐有些奇怪,“那里可没什么铺子啊?” 王掌柜摆手道:“不是铺子勒,是他们自己住的宅子。两进两出的宅子,他们折腾了下,前头是个学馆,后院做了吃食铺子。” “学馆?” 胡天赐和同窗们顿时起了兴趣,这沈肃和白落梅还真是有意思的人,顿时也顾不上文章不文章了,立马辞别王掌柜,往长安街去了。 一进长安街,不用问,nǎi声nǎi气又甚是朗朗的读书声传来,寻着声儿找过去,就见着宅子门楣上写着“沈白居”三字,宅门大敞着,能瞧见二十多个小孩儿分成三堆,每堆都是排排坐。除了最右边的,所有小孩儿面前都放着一块儿沙盘,左边的小孩们,正闷头用笔哼哧哼哧练字,右边的孩子们明显是所有小孩子中最大的,他们正闷头在矮桌上抄录书册。 而沈肃正在教导中间那堆最多的小孩儿们,他们双手背到身后jiāo叉着,面前是一块平整的沙盘,小孩儿们摇头晃脑着跟着沈肃念:“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语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闰余成岁,律吕调阳。云腾致雨,露结为霜。” 然后沈肃停下,所有小孩儿跟着停下了。 沈肃问道:“都记下了吗?” “记下了。” “好。”沈肃点头,噙着浅笑,眸光温和道,“有谁知道这几句话是什么意思?” 小石头歪着脑袋问:“先生,说错了也没关系吗?” 沈肃道:“自然。” 小石头就自己一蹦跳就站起来道:“先生,我觉得这话的意思是,天和地是很神秘黄色,大雨骤然落下来,造成了红色的洪水,所以地都荒了。太阳说话……嗯,这句不知道。冬日会来,夏日也回来,秋天要收东西,冬天就把东西藏起来。闰余成岁,律吕调阳。这句也不知道,云腾致雨,说的是云飞起来就会下雨,露水聚结在一起,会变成霜。” 他一脸兴奋道,“先生,原来霜是露水变的,好厉害,我以前都不知道呢。” 与胡天赐一道来的蓝衫青年皱眉指着沈肃,气得手抖,对其他人道:“这都是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简直荒唐!你们看看,你们看看,胡兄你说这人是方大人先生,我想他当时说的恐怕不是自谦,确实胸无点墨,来京城开学馆就是误人子弟。” 他声量很大,这会儿小孩儿也没读书,定是所有人都能听见,却是不止沈肃,便是那么二十来个小孩儿都没动静,该抄书的抄书,该练字的练字,该听沈肃说话的认真听着,完全没有这年纪小孩儿的不专注、好动。 只听沈肃笑容不改,看着小石头鼓励道:“小石头很厉害。有个别地方都说对了,很好,继续保持。” 小石头乐出一口小白牙来:“多谢先生。” 然后施施然坐下,倒是有那么点意思。 却是沈肃看着其他人继续道:“至于其他人,我对你们很失望。你们不曾读过书,本是最求知的年纪,也最无惧无畏,但是呢?你们胆小怯懦!我随口问了句,除了小石头,你们没有人敢站起来说你,对就是你自己,你的想法。我很失望!” “你们不惧旁人目光,来我沈白居求学,值得夸赞。何以这会儿竟没了我欣赏的那一腔孤勇?我不求你们将来为国抛头颅洒热血,或是敢为天下先,我只要求你们,保有坚持自我的勇气,不盲从不沉默!不与jiān恶之徒同流合污!” 沈肃指着自己的脑袋说,“这里,如果装的,都不是你自己的东西,那么茫茫人世,何以为你?” 胡天赐一行人彻底愣住了,他们胸前涌起一股暖流,烫得心热热的。他们从前为何要读书要科考呢?如今又是为何呢? 沈肃扫了在场所有小孩儿一眼,朗声道:“适才我所言,说与你们在场所有人。你们这会儿听不懂,没关系,以后我还会说。你们只要知道,在这沈白居,你们来猜一下我教的句子是什么意思都不敢,我很失望。” “先生,我们知错了!” 所有学生厉声高喊。 沈肃看着他们,微微颔首,开口道:“既是错了,就要罚。除了小石头,你们全都种菜去,去把堆在那边的菜种子都撒了吧。” 呜呼呼的,中间那片的小孩儿全跑了。顺着小孩儿跑的方向,胡天赐才发现小孩儿跑到了两边,随手拿起一个小锄头,就开始锄地?对,竟然是锄地。看上去还真似模似样的,几个小孩儿一道锄地,一个小孩儿撒种子,再有个小孩儿把土盖上,井然有序。 沈肃就走到左边孩子堆里,帮着几个孩子调整下坐姿,和拿笔的姿势,或是帮着几个写错字的孩子重新教上一遍,等他们写对了,再看下一个孩子,如此一路过去,毫无嫌隙。 之前大放厥词的蓝衫青年哼了一声,不服气道:“这才多大的孩子,能懂什么!听着意思,他们之前还不识字,便先教他们这般难的,简直不知所谓,哗众取宠。” “哎,让让,让让,挡着我大鸡腿了。” 白落梅从后院过来,忽然往蓝衫青年这边冲,明显是听见他的话了,抱着大鸡腿就冲过来,下的蓝衫青年猛地退开,脸色更难看了。白落梅可不管他,拿着大鸡腿往种菜的小孩们中间晃了一圈,看着他们嘴上老实喊着豆腐叔,不停咽口水,这才满意了,停下步子道,“你们今日不乖,惹先生生气了,所以今日没鸡腿吃,这鸡腿是给小石头的。” 话音落下,白落梅冲着小石头招招手,连盘子带鸡腿给了小石头。自己颠颠地跑到沈肃那边,帮他捶捶肩膀,揉揉手的,一脸谄媚:“定安,累不累,要不要吃点点心,稍适休息,再继续?” 沈肃直起身,看着他,甚是无奈。要是今日授课,他才教了小石头那一拨,还不曾怎么大教,就罚他们去种菜了,哪里能累着。 白落梅故意晃了下身子,于是顺着沈肃视线,正对上满脸怒容的蓝衫青年,当即做出松筋骨的模样,神情不善看着蓝衫青年道:“这位公子,一脸刻薄之相,想来定是来我沈白居照找茬的吧?公子,打扰人家读书,依照律令,可是要下狱的。” 胡天赐一行人尴尬得无所适从。 蓝衫青年气道:“读书?我看你们是在误人子弟,我要去衙门告你们!” “这样啊!” 白落梅收起自己吊儿郎当的姿态,一身挺拔,看着蓝衫青年的目光冷冷的,“那就请公子去告吧,衙门出门左转。” 胡天赐赶紧拉住蓝衫青年压低声音道:“你怎么回事?” 转而面对沈肃,好言好语,甚是谦和,“沈先生,多有得罪,刘兄一时情急,以为沈兄学馆授课是假,前些年京城出现以授课为名,行帮派之实的学馆,所以刘兄敏感了些。还请沈先生莫怪!” “哼。” 白落梅一声冷笑,“诸位,招待不周,请吧。若是再不走,我只能请衙差了,毕竟不请自来,还擅闯民宅,更是出言不逊,我不知有何可恕罪的。” 蓝衫青年要再说话,被胡天赐等人拉扯着灰溜溜带走。 白落梅跟变脸似地,回头就冲沈肃献殷勤:“定安,定安,我赶走他们了!” 作者有话要说:  嗯……忽然看到一个很萌的文,重点是写到后面不水不崩,好开心……决定下本放弃不知道是同人耽美还是耽美同人,下本开娱乐圈 第58章 58 黄举虽只是个守城门的,但时常跟着同僚出来玩耍,也偶尔会有那等尝鲜的席面,因而来沈白居蹭饭的他一见着白落梅这般狗腿,心里就咯噔了一下,有些不太好的想法。再一瞧沈肃,那虽满满都是嫌弃之意,但有心之人一看便觉得是嗔怪,越看黄举越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黄兄?” 沈肃正对着敞开的宅门,黄举进来他就见着了,见他本还高高兴兴的,看了他们几眼就脸色变来变去,整个人沉默下来,便知黄举怕是知道了什么。但那又如何?干脆笑颜招呼,坦然自若。 黄举倏然一笑,回道:“沈兄、白兄,我又要来蹭一口饭吃了。” 他深以为是自己多想了,莫不是前几日的酒席叫自己心魔丛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7 章 见着点树影进怀疑是树长歪了? 白落梅笑道:“当初刚到京城,黄兄你好心收留,还帮着我们找宅子,莫不是就算准了我要开铺子,正好叫你来蹭饭?” 黄举哈哈大笑道:“谁叫你们ròu烤得这般好吃,我是吃过一回,便吃不得其他家的烤ròu了。我说你们铺子要越开越红火才是,否则我都不知该去哪解决吃的问题了。” “那是沈先生指导有方啊。” 白落梅迅速向沈肃表决心,打趣道。 黄举又开始觉得心里骚动了,凝眸看着盯着沈肃,看他如何回话,便是白落梅开着铺子,油嘴了些,那沈肃总不至于也受到“玷。污”吧。 沈肃点头:“黑豆腐,青出于蓝,我心甚慰。” 白落梅稍稍矮身,盯着沈肃,凑脸过去,像只摇着尾巴的小狗儿,硬要沈肃将自己夸出朵花来。 黄举上前几步,兄弟似的揽过白落梅,嘴上嚷嚷要掌柜的带自己去蹭饭,能吃着最好的,硬是把人拉往后院去了。 沈肃回头看着两人,眸光黑沉,白落梅酒后不对劲,他知道也纵容,想着等他自个儿想明白了,便是最后白落梅还是怂了,沈肃也认。被黄举瞧出不对,沈肃半是惊惧半是希冀,妄想着进一步也好,退一步也好,总比这般吊着要好。 “先生?先生?”小石头颠颠地过来喊人。 沈肃低头看他。 小石头把鸡腿努力托过头顶道:“先生看着豆腐叔和黄举叔,是饿了吧?小石头还不饿,小石头的鸡腿给先生先吃。” 沈肃摇头:“你吃吧,吃完了就去练字。” 小石头脸上露出点小红晕来,问沈肃能不能去后院一趟,他要去找哥哥,沈肃答应了,他抱着鸡腿颠颠地跑了,嘴上喊得惊天动地:“哥哥,先生奖励我一个鸡腿,我留给哥哥吃。” 黄举一把拉过白落梅往长廊后头隐蔽好身形,等小石头过去了,这才松开白落梅,看着他,不停叹气,纠结得直挠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才好。 “黄兄,你有事要与我说?”白落梅看了看小石头离开的背影,肯定道。 黄举狠狠心,叹气道:“白兄,你与沈兄皆是我的友人,有些事,我不愿见着你们行差踏错。这京城暗里藏污纳垢的太多,你们可别迷了眼。” 白落梅懂了,说得是你们,那就是他与沈肃两人之事,近来能说到他们两人的错事,也就是那一日借着醉酒说出的关于嫁娶的惊骇之言。 “多谢皇兄提点。”白落梅道。 黄举见他颔首,心思深沉的模样,着急道:“白兄,你别不放在心上,你两这般肆无忌惮,不知遮掩,但凡有心人,便能瞧出来。沈先生名声,白兄不帮着cāo心cāo心吗?” 白落梅咬着牙,半晌回道:“皇兄,我少时家中父母离世,只余下我爷还有我三叔,他们说我是扫把星,专生来克父科母,若是与我挨得近了,他们迟早也会克死的。我不过八。九岁,从前有父亲照看着,不曾担忧过柴米油盐,一夜之间,被赶出家门,家徒四壁,连凳子都没有一张不缺腿的……” 黄举一介武人,旁人与他谈这等事,他还真不知作何反应,只干巴巴道:“你……你别伤心,都过去了。” “是,过去了。” 白落梅仰脸笑道,“但彼时,我以为活不下去了的时候,是定安,瞒着他那个厉害的娘,将自己的饭分给我。他还逼我读书,他说等我考上秀才,考上举人,再过了春闱,然后被派官,就都好了。最不济,只要个秀才,不考了,也好的。黄兄,京城有很多男风吗?我从前不知道这些,是……是以为友人问我,是不是要赚钱娶定安,我才寻了点书瞧,但书上能说什么……我想着等定安日后到了年纪,该娶亲了,我便功成身退?在那之前……” 黄举正色道:“白兄,我还是要劝你一句。男风,那都是被世人鄙夷的,京城再多,也……你无牵无挂,那沈兄呢?你忍心叫沈家绝后?” “舍不得。” 白落梅想着,便是舍不得,才醉死了,也不敢答应,chā科打诨的,偏偏不敢答应。 黄举松了口气:“你尚且还知舍不得便好。” 白落梅却是笑道:“嗯。以后是别人家的,这会儿,我一晌贪欢。还请黄兄多担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黄举:“……” 敢情自己说了这般一通,人心里清楚着,多了,死xìng不改?好气哦,但还是忧心他们叫人瞧出来,怎么办! “白兄,我带你去秋风楼喝酒。“黄举想了想决意还是带白落梅去见识下京城的男风,知己知彼,才能……不叫人瞧出不对来,“那的头牌很出名,好些做买卖的或是朝臣有那么点癖好的都会去。你……你去看看,许,许就不想了……便是改不了,也能学着收敛些,别让旁人觉出不妥来。沈兄毕竟是举人,便是不科考了,时也命也,不定如何,就算是未雨绸缪,如何?” 秋风楼?白落梅当下点头,蠢蠢yù动。 黄举有点后悔自己的提议了,他怎么觉得白落梅就等着要求秋风楼见识见识,好拿下沈肃呢? 白落梅哥俩好地搭着黄举,半推半簇拥着带着人就走,自然从铺子正门走的,若是从学馆那边走,要遇上沈肃,还真不要解释。 这秋风楼,与青楼还真无甚不同,只青楼都是姑娘,而这的都是男子罢了。不过瞧着间或几个男子送客的,一走扭三步的模样,白落梅心里膈得慌。黄举也不是头回来,以前看新鲜来过几回,熟门熟路喊了妈妈要了包间,如今时辰尚早,男儿们还睡着,只让妈妈选了几个愿意起来迎客的。 白落梅看着黄举的眼神都不对了。 黄举慌了,忙解释道:“不是白兄你想的那样,不过是常有人请酒,我总要客随主便,也被请过在这秋风楼摆酒的,见过几回罢了。内里还是不太熟的。” “哦。”白落梅明显不信啊。 黄举还想解释,叫喊着嘴上喊着公子的四个小倌给打了茬,小倌进门也不用招呼,自顾着就上前,一屁股坐分别坐到了他们怀里。对面黄举反应快,小倌还来不及动作,干脆利落挡了,只说是陪着喝酒便好。 而白落梅这边,一时叫小倌那一屁股弄恍了神,不等明白过来,小倌已然手腕如若弱风拂柳般端了酒杯先自己含了一口,就要往白落梅嘴上凑。 白落梅直接蹦了起来,直接把怀里的小倌丢了出去。小倌干脆顺势斜躺在地,胸前衣衫松垮着话落,露出一个肩头来。面上,梨花带雨:“公子,觉得我伺候的不好么?” “非礼勿视。” 白落梅很不给面子,以手遮眼,冷静道,“还请公子穿好衣衫,我与黄兄不是来寻乐的,只是想寻个安静之地喝酒,仅此而已。” 小倌起身一扑,直接就撞进了白落梅怀里,双手如面带般死死缠着他的腰肢,扭着腰就往上蹭道:“公子,喝酒有什么意思?何不与我做点有意思之事?” 说着话,就引着白落梅的手掌往自己屁股上放,口吐兰香,“公子放心,我这里早洗干净了,也上好了膏脂,松软着呢。公子不若帮我闻闻,是不是香的,我闻不着……这膏脂也不知是否好用,公子不帮着试试?” 白落梅脸上神情裂了,一把挣开小倌的手,推开人,连连后撤,一幅生怕被强。上的模样,但求知yù。望作祟,问道:“男、男子是用后头?” 小倌掩嘴笑道:“公子说笑了,女子用前头,男子可不用后头嘛。公子瞧着还是个未开荤的,怪不得不懂这些。我来教公子啊……” “不用了。”白落梅绝口回了。 他不傻,他,嗯,在白村也撞见过男女做那等子事的,只是未曾往心里去。说娶媳fù儿也不过是从白村汉子那学来的口花花,如今叫小倌这般一弄,瞬间就如醍醐灌顶,开了窍了。再思及,若是等沈肃成了亲,要与姑娘行那等传宗接代之事,不乐意了。此等、此等事,沈肃与旁人做,他忍不得。 想清楚了,白落梅干脆过去郑重与黄举作揖道谢:“房事,我不能叫定安与除我之外的人做了。多谢黄兄,此番提点。” 黄举:“……” 你误会了!白兄,我真不是要提点你这个。 白落梅掏出银子塞给黄举道:“这回酒我请,黄兄随意。我铺子还有事,先走了。” 说着用平生最快的脚程,一溜烟就跑回了沈白居,冲进去,如小孩儿般一把抱住沈肃,恶人告状,“定安,吓死我了,黄兄竟然带我去烟花之地,差点叫人缠上了。” 他偷着蹭了蹭沈肃,鼻息间尽是沈肃衣衫上的皂角与日晒过的味道,瞬间被小倌身上香气熏坏了的嗅觉都好了。 第59章 59 “青天白日,出入烟花之地,简直有辱斯文。”崔子期忽然冒头,说了这么一句。 白落梅紧抱着沈肃不放,稍稍偏头,眯着眼瞪崔子期。这个小鬼,来学馆头日便眼睛长都头顶,时不时要呛自己一句,或是呛沈肃一句,特别烦人。 崔子期可不怕,拿着抄录好的文章迈步过来找沈肃,对白落梅黑脸道:“让让,你挡着路了。” 白落梅抱上沈肃,挪来了,挑眉冲小鬼笑。 沈肃无奈,他实在不懂白落梅老大不小了,与崔子期这么个小鬼置气能得才出什么趣味来。伸手拍了拍他脑袋道:“子期说的对,青天白日流连烟花之地……” 白落梅仰脸看着沈肃,意yù推到黄举身上,叫沈肃一个瞪眼,老实闭嘴听着。 沈肃道:“就罚你与他们一道种菜去。” 白落梅看了看那边种菜种出一身汗的小孩们,心里嫌弃,被沈肃轻咳一声威胁了,只能老老实实松手,在小孩们“豆腐叔,快来种菜”的呼唤中,被分配了一个不足他半个巴掌大的小锄头,哀怨望向沈肃。 可惜沈肃接过崔子期抄录的文章,单独过去为他讲解了,白落梅便是如何戏子上身,也全没了用武之地。 “豆腐叔,这一块儿地都是你的,你要好好种。”还有不懂看眼色的小孩儿还分配种菜任务,白落梅垂着眼,想一个个瞪过去。 小孩儿被白落梅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豆腐、豆腐叔,是先生罚的你,不怪、不怪我们。” 白落梅扯了下嘴角:“行了,种菜吧。” 指挥了小孩儿去种菜,自己却是左顾右盼的,下了决心后,再看沈肃,怎么看怎么好看,觉得举手投足皆是风流啊。世间男女,有谁能配得上他的?嗯,恐怕只有自己了。 “我与你说啊,这沈先生一看就不是好人嘞……”白落梅一锄头下去就听着大门外,有人在诋毁沈肃,听上去像对门姓唐的,瞬间挺了挺胸膛,觉得重担在肩啊,丢下锄头就往门外跑。 小孩揣着小锄头追着出来:“豆腐叔,你还没种完菜呢。” 果然是姓唐的,还有被白落梅赶走的胡天赐和蓝衫青年,这回两人竟然又回来了,简直yīn魂不散。 姓唐的一见白落梅出来还躲了下,再瞧见小孩儿拿着小锄头跟出来,立马来劲了,指着小孩对胡天赐道:“公子啊,你看我就说沈肃不是个好的吧,简直枉为先生。他们竟然叫这么小的孩子种菜,不知所谓!你们还不知道吧,这宅子前头的主人家逼死了原配,沈肃竟然买了下来作为学馆,你说这事……原先那些要来的学生一听这事,全跑了。这不,沈肃就灵气炉灶,说是招收京城孤儿和罪犯子女,免费教学,你说天下哪里有这般好的事?我就蹲在这一直看他们,果然被我发现了,沈肃动不动就罚孩子们种菜,这菜都种下去好几拨了……听说这些小孩儿种了菜都要送进后头那个烧烤铺子的,你说说,这叫什么事!” 小孩先急了,冲上前去,吼道:“你才是坏人!你说先生坏话,不让我们教我们读书,你才是坏人!坏蛋!” 白落梅手掌落在小孩儿脑袋上,一下一下地顺着毛,看向姓唐的和胡天赐似笑非笑的,极尽嘲讽之能事。 胡天赐有些尴尬。本来他们都走了,蓝衫青年忽然暴起要来与沈肃说理,自己只得跟过来,好生劝了一路。孰料竟然遇着这对门的,一来就说沈肃不是个好东西,正合了蓝衫青年心意,就要听听姓唐的都说些什么。唉,当真是背后不能说人,还光明正大在人家门口说,这不好死不死叫正主抓个正着。 蓝衫青年听了姓唐的话,皱眉恁人道:“你这说得什么话!宅子前主人不好与买宅子之人有何干系?读书人怎能迷信这些!何况你还做出败坏举人名声之事,我瞧着你便是那斯文败类之流!” 姓唐的本还得意地等着蓝衫青年听了自己的话找上沈肃好生说道说道,最好再给沈肃把学馆之事搅黄了。沈肃办这么个学馆,日日读书声朗朗,在姓唐的听来,就是吵,孰料竟是得了街坊的青眼,道是沈肃是个心好之人,又说整日受学馆熏陶,觉得人的都有精气神起来。太可恨了!这会儿怎骂上自己了?姓唐的也是实在闹不出清楚这些读书人的心思了! 蓝衫青年继续道:“何况沈肃办学馆,为孤儿和罪犯子女免费教学,此等难得不是指的赞扬称颂之举。你为自己私心,这般诋毁一个举人,一个先生……” 当真是忍不得自己的暴脾气了,撸袖子就要闹着要去报官,被胡天赐好歹是拉住了。 白落梅冷眼看着他们闹。 胡天赐冲白落梅满怀歉意道:“实在抱歉,刘兄前头对沈先生出言不逊,这会儿又与人在学馆前争执,打扰了孩子们读书……” “既知是打扰,还来?”白落梅嗤笑这嘲讽,“不知是你等京城的读书人脸皮特别厚实,还是就你们几个脸皮这般厚实。” 胡天赐面上红白jiāo错,脑袋垂得低低的,恨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8 章 能在地上找个地缝就钻进去别出来才好。 蓝衫青年横身在前,一幅浩然正气当身模样:“我承认沈先生所行是善举,但沈先生教导这群还不识字的小孩儿从《千字文》念起,也不知多加解释,只叫小孩们自己猜测意思,此等教学,难道不是误人子弟?沈先生教学水平确实很有问题。” 白落梅直接一拳过去,直接将蓝衫青年揍倒在地,看着他破了嘴角,血潺潺从嘴角流出来,躺在地上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不顾姓唐的尖叫喊“杀人啦、杀人啦”,也不管内里听着动静的沈肃急急出来,揉着自己咔咔作响的指骨,侧身指着沈肃道:“他,沈先生,十岁秀才,父亲过世,守孝六年,十七举人。我八。九岁尚且不识字,十二考中秀才;方回,你们的方大人,金科榜眼,也是沈肃教出来的。你算什么东西,你如今几岁,如今是什么功名,说你一句脸皮厚都是我为你等遮羞了,你凭什么一日两回的来我沈白居,说沈肃教学不行……我告诉,这京城,沈肃说他第二,没人敢站出来说第一……” 沈肃看着听到动静,围拢过来的邻里,心里盘算着自己能几拳打死白落梅这个笨蛋!他算是懂了,这世,自己当真是来还债的,还白落梅前世的人命债!这回是丢脸丢大发了!白落梅这个笨蛋,怎么敢放这等大话!牛皮吹得能赶上风筝了。 但是! 蓝衫青年、胡天赐,姓唐的,还有围拢过来的邻里全被白落梅的话震慑住了,全啧啧称叹,恨不得立马回去与亲友好生说道说道才好。 还没完! 白落梅张嘴就继续道:“我问你,你凭什么!在群南府,他沈定安帮着安定流民伤兵,教导流民、伤兵……” 沈肃凑过去,踹了他一脚,咬着牙,嘴唇半分不不动道:“好了,闭嘴!” 白落梅铁了心要好生说说沈肃,愣是忍下被踹的疼来,继续慷慨激昂道:“你以为群南府涌进这般多的流民为何不曾起乱子?是沈肃,召集城中先生、书生,以教学为引,叫他们来都读书识字,让那些能干活的,自食其力,圈地种菜也好、种粮食也好,敢问你,山南之乱,你们这些京城里的书生在哪里?” 哼!他嗤笑出声道,“你们坐在茶楼里,发发牢骚,作作酸腐文章,指点江山罢了。但于战乱之地的流民、伤兵有何用?” “好了!” 沈肃自己喝止白落梅,冲邻里点头致意,就要拉着白落梅进去。却是叫胡天赐和蓝衫青年一人一个拉住了。 胡天赐红着脸道:“沈先生,这些我们都不曾知晓,如今叫白兄说出来也好,免得再有谁质疑你们,反倒是大善之事终止,行了那好心之恶。” 蓝衫青年拉着白落梅道:“你继续说。” 白落梅嗤鼻道:“我便好生说与你听,叫你也知道知道什么叫天人与凡俗之辈的区别。便是前往群南府的太子殿下……” 沈肃直接甩来胡天赐,冲上去一把跳起来一把捂住了白落梅的嘴,拖着人后仰弯腰,倒退着被拖进了门内,让拿着小锄头的小孩儿迅速关门,直接将所有人都挡在了外头。不过白落梅为了说太子殿下对沈肃的青眼,边说边从怀里掏出太子殿下那里得的玉佩来,便是一晃眼,还是叫好些人瞧见了,特别是站在前头的胡天赐和蓝衫青年。再结合刚听到的太子殿下,哪里还有假,干脆跪了,口中高呼:“太子殿下,千岁!” 后头不明所以的,呼啦呼啦跪了一圈。 这会儿进了长安街的,叫这阵仗,能吓个好歹。可巧了,在秋风楼被灌够酒水的黄举正回来,一见这阵仗,心里顿时打起鼓来,这是还没搞定短袖之事,已然行了邪教之实?我的老天爷啊! 第60章 60 大门关上。沈肃松开白落梅,先招呼小孩们今儿就散了,然后回头对白落梅黑着脸道:“跟上。” 白落梅这会儿倒是会卖乖了,赶紧夹起尾巴做人,老实跟着进了书房。 “黑豆腐,我想有些事,我当事先与你jiāo代清楚。”沈肃盯着白落梅看了良久,叹气道,“今日之事,是我的错,我之前没与你说过,竟是不知道你还有别的心思。” 白落梅一听,事情严重了,虽然不解其意,但不妨碍他立即认错,道是绝无二心,沈肃他说什么那就是什么的。 沈肃无奈道:“黑豆腐,我说不想科考不做官的意思是,不论因为什么,我都不想与官场之人有关牵扯,这也是为何我不去拜会方家。刚来京城,我开学馆,招收学生,不曾考虑周详,收的都是以后要入官场的,后来叫对门唐老爷搅黄了,你以为我没法子?” “那肯定不是。”白落梅猛摇头。 “黑豆腐,京城之中先生身后都站着谁你可知道?若说孑然一身为人师的,这京城有,但绝不会有要科考的学生拜入门下,便是有,那也是凤毛麟角,且不会太久,等有个学生冒头了,自然是那先生抉择靠山之时。” 沈肃说,“我一个村里来的先生,在京城,广收学子,等日后他们入朝为官,你以为那些朝臣、皇子、皇帝会如何揣度我?何况有个方回,在外人眼里,我与方家绝对有牵扯,更甚者,你接下了太子殿下的玉佩……他们会觉得我无心仕途?不会的,他们只会坚定认为我是太子党,连着方家也可能倒向太子那边……” 白落梅没想过这些问题,这会儿心里懊恼的不行,小心问道:“那定安你如今只收孤儿和罪犯子女,这样也不行吗?” 沈肃苦笑道:“本是无事,最多扎眼。但太子玉佩在你手上,今儿还这般多人见过,还有胡天赐和那个刘兄,他们在京城也有些影响,我要没估错,不出一个时辰,整个京城都知道我们是太子党了。那么我这学馆,是为太子培养民间势力,你那烧烤铺子是为太子敛财……且太子年岁最小,在朝中也最势弱,圣上有心扶持……黑豆腐,咱们摊上大事了!” 见沈肃这般苦恼,白落梅反倒平静下来,缓步上前,凑近人,抬手亲昵地拍了拍他脑袋,很轻的那种,像是柔风掠过。沈肃抬眼,眼底映出白落梅的模样,于是白落梅看着他眼中的自己笑道:“怕什么!大不了两袖清风回白村。我还有几亩薄田,总归饿不着你!” 沈肃愣住了,神情呆滞。是啊,他怕什么?前世也不是没势力逼迫自己站队,还不是这般过来了?怎么这世,就成了胆小鬼。 白落梅在身上眼前挥了挥手,见他回过神来,从怀里掏出太子玉佩,塞进沈肃手心道:“虽说不怕,但玉佩还是你带着,你这般聪明,万一要拉拢动粗肯定是冲着你下手,你带着玉佩,我打听过了,这玉佩便是当今圣上也不能越过去,能保你一命。” 沈肃低头,手指摩挲着玉佩,感觉内心平缓了许多。仰头轻笑,玉佩塞了回去:“还是你拿着吧,你也夸我聪慧了,自然我有保命法子,你可不得指着这块玉佩么。” “有道理。”白落梅也不推辞,把玉佩收好。好吧,他是忽然又想起了,玉佩本身就是麻烦,要是很多人因着玉佩要烦沈肃,岂不是更本末倒置。 书房瞬间安静下来,只能听见彼此呼吸声。白落梅似乎这才意识到两人离得太近了,顿时脸红通通的,连脖颈上起了一层粉红,但他硬撑着盯着沈肃看,偏偏不肯挪开眼。 咳……沈肃轻咳一声,先挪开了视线,瞧着窗外,嗯,那几只鸟儿还挺好看的,蹦得很棒。 “白兄、沈兄……” “定安……”白落梅手掌搁在了沈肃肩上。 好吧,白落梅回头,恶狠狠瞪着门外还不容易绕开大门口呼啦啦跪了一地的人,听小孩儿们说两人在这里,赶紧过来的黄举,不过……看这情形,黄举小声地说:“我似乎,来得不是时候?” “你说呢?”白落梅面无表情,但黄举以他武人的直觉发誓,他感觉到了一股子淡淡的杀意……沈肃正好从白落梅身后探出身来,笑颜招呼了句:“黄兄。” 杀意消失了! 黄举看看白落梅,又看看沈肃,觉得大概自己需要感谢下沈肃的救命之恩?呸,白落梅这种货色,他一只手就能打趴下,谢什么救命之恩! 白落梅:“有事说事。” 沈肃推了白落梅一把,笑着对黄举道:“黄兄,找我?” 黄举视线落在沈肃推人,然后就没收回来继续搁在白落梅身上的手,怎么看怎么黏糊,叹气说:“我只问一句,你们两,想清楚了?” 他的目光太明显,沈肃顺着目光就看到自己还搭在白落梅身上的手,再看白落梅反应很大地眼红脖子红,要能掀开衣服,说不得整个就是个红人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有些紧张,舔了舔唇,开口道:“我……” “想好了。”却是,白落梅先开了口,他回头看沈肃,眸光如水般温柔,倏地勾了唇笑说,“我记得当年我爹可是跟我和定安定了娃娃亲的!” 沈肃想起来了,当年白父见白落梅喜欢跟自己后头跑前跑后,就打趣说把白落梅送自己家里做童养媳,当日入了夜,白落梅自己收拾了一个小包袱就送上门来了。可笑坏了白父和自己老爹! 思及年幼,沈肃只觉好笑。 黄举可惊出一身汗,随即只感慨,管不得一个小村子里能出沈肃这般厉害先生,还有白落梅这般的,一出就是两个。这就是思想的高度啊,自小便比之京城开放了,男儿都能做童养媳,怨不得他们想法与旁人不同,还这般理所应当。 罢了!罢了!人世不易,身为友人,他们读书人都这般坦dàng,自己一个武人何苦拘泥俗礼,当即拱手真心道:“在下祝你们,白头偕老!” 沈肃和白落梅一道呆滞了,然后一道鼻头发酸,只懂朝着黄举傻笑了。这话,与他们,此生怕是独一份,实在难得! 第61章 61 太子玉佩既已叫白落梅露了出去,沈白居在京城各方势力那都挂了号这一点,沈肃心底有了成算,左右不过等他们上门。孰料,竟是一连几日,都没见哪方有动静,最多不过是一些街坊邻里过来瞧热闹。沈肃看不透这局面,但也没法子,索xìng随遇而安。 要说这太子玉佩露出去,唯一的好处,大概是蓝衫青年和对门姓唐的一道消停了,不会再突然就冒出来碍人眼。 不过,也有那恼人烦的白落梅。自心照不宣地挑明后,又得了黄举祝福,白落梅整日乐呵呵的,更是干脆做了甩手掌柜,提了铺子里一个得力伙计做副掌柜,一应事宜全推到副掌柜头上,自己做了沈肃的小尾巴,恨不能黏在沈肃身上才好。 为了白日里能顺理成章黏着沈肃,白落梅主动接下教导尚且在认字的那一拨小孩儿。然后趁着教学,不时故意撞上沈肃,最好能撞得人踉跄了,马上伸手抱稳,百试不爽。对眨巴着眼看着自己的小孩们,白落梅厚颜无耻解释:“近来先生辛劳,身子虚,我要时刻护着先生才行。” 小孩们被骗得一愣一愣的,全是辛苦豆腐叔啦,豆腐叔是大好人的模样。 作为总被撞到踉跄还深受污蔑的沈肃表示,揍人,还真揍不过白落梅这赖子,讲理,若是讲理有用,他何至于这般跳脚? 等入了夜,那才是白落梅的大戏开幕啊。 先是借着探讨学生读书进度的由头,窜进书房,一会儿觉得沈肃成日写字定是手酸累得很,帮着捏捏小手,再不然就捶捶小肩,都被拒绝之后,也不怕,道是夜里光暗,看书伤眼,去吹了灯,兴致勃勃表示,月黑风高,正适合谈谈风花雪月。 沈肃直接拎了人丢出去。不等他研磨,继续评点学生文章,就见着窗棂上贴着一张被压扁的脸,很好,还是他白落梅!沈肃不理他,他能一个人扒在窗边,悉悉索索鼓捣个没完,一旦扫眼过去,他又是一脸茫然地看着人,一幅有发生什么吗的疑惑脸。 等沈肃回卧房要歇下了。白落梅那就使劲手段抠门,扒窗。沈肃忍不住开门出去瞪人, 他就摆出一脸啥也没干的无辜模样,晃晃脑袋,再露出一个可爱的笑来,逗得沈肃心软了,再继续伸手摸摸沈肃头发,或是捏捏肩,要求抵足而眠。 沈肃瞧着,觉得前世那个一见面就正经谈事,问有何难处,说完事情,就搁下一叠银票走人的那个白落梅大概这世是不可能出现了。这世,撑死了,就是个二愣子。 这日,沈肃给白落梅下了最后通牒,要么老实回屋,要么就他沈肃搬走,二选一。 白落梅委屈道:“定安,为何这般说话。我来是有正事要说。” “哦。”沈肃百dú不侵,冷漠脸。 白落梅猛点头道:“当然是真的。我白日出去,听说皇上病危,紧急下旨召回太子,听说不日太子就要回京了。” 沈肃皱眉,前世太子没去过群南府,他还真不知道皇上有病危一事,更不会有召回太子这事。手上消息太少,一时间,他也不知这事于他们是兴事还是灾祸。 白落梅回头看了看,拉过沈肃到跟前,压低声道:“说句大逆不道的,皇上没了,太子回京顺利登基,于我们而言,当时一件好事。太子既然顺利登基,也无需再多方拉拢势力,我们自然能隐于市,省了被逼着拉帮结派。” 沈肃摇头,刚梳洗过的头发拂过白落梅脸颊,留下些些潮意:“时机不好。太子如今根基太浅,便是能顺利登基,朝中动dàng在所难免,说不得咱们就要被逼上梁山了。有皇上在位一日,太子就能慢慢来,因而在群南府,便是有心,太子也没用劲招揽我们,要是没了皇上帮扶……” 白落梅抬手捏了他一撮头发,在指间揉搓着,心里被弄的痒痒的。勉力才压下那点骚动,正经道:“那又如何?大不了把铺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9 章 学馆一关,离开京城。便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去个天高皇帝远的,还真能死追着咱们不放?虽你是天下难有的大才,想来到时,咱们走得快,太子也分不出人手来追。” 就是谈论着这般正经之事,他还是能顺势夸上沈肃一句,反正在他眼里,旁的读书人、先生都比不上沈肃便是了。 夜色挺好! 沈肃忽然鬼使神差地探头,唇就贴到了白落梅唇上,带着轻微的颤抖,两双睁得滚圆的眼里,全是对方的影子,才觉出点凉凉的滋味来,倏地,沈肃就缩了回去,猛地回身,一步跨回屋里,眼疾手快,咣啷一声,关了门。门内,胸膛起伏汹涌。 白落梅站在门外,一动不动,保持着揉搓头发姿势的手指,潮意还在,眼前是严丝密缝地关上的门,门上透出一道修长的剪影来,是沈肃背抵门。他忽然就反应过来,脸上迸发出巨大的激动,扑到门上,想喊……嘴唇动了动,最后手指间的潮意压住了呼之yù出的定安二字。 骤然间,飞掉的神思全部回笼,想冲进门去,想抱着着沈肃柔软的身躯,想亲亲想抱抱,这些全部搁浅。白落梅狠狠压下yù望,镇定道:“我先回了,你、你早些歇息。” 转身就走,走得直愣愣的,像是跟长棍子。 白落梅边走边嘀咕,宽慰自己幸好忍住了,没冲进去,这亲吻叫沈肃抢了先,自己一无所知再冲进去,岂不是一步落后,步步落后?这怎么能行,他决定了,明日就去秋风楼,便是买不到,抢也要抢几本南风册子。嗯,就这么决定了!白落梅平生十八年,突然就读书热情高涨,恨不能这会儿就去抢书,挑灯夜读才行。 不过这等风月之事,自然要背着来。这会儿正经的是,既然皇帝一旦有所不测,蒙太子登基,他们就预备离开京城,躲出去,自然银钱不能少了。沈白居烧烤铺子,虽在京城中有了一定地位,每日进项也不错,但成日成年地吃烧烤的总是少数,白落梅干脆想着搞些噱头出来,技能赚银钱又能将客人重新招揽回来。 这头一个开始的噱头便是,能吃完一脸盆那般大的碗的烤ròu,那盆烤ròu免费,吃不完的,吃完多少,结账就结吃完的烤ròu便是。沈肃添了句,同时铺子里还举办有比赛,看谁在一炷香里吃的最多,吃的最多的人可免费带人来吃一顿,上限是三人。 京城什么最多?无所事事还有银钱的人最多。 才在沈白居门口贴出的告示,就有来吃烧烤的人奔走相告,不消半日,基本该传出去的消息就都传出去了。晌午时分,沈白居烧烤铺子被挤得水泄不通,全等着酉时一刻,赛事开始。先头吃脸盆大的烤ròu自然也有人来试的,还有不少乞丐出现。 以防万一,白落梅请黄举出面请了衙门里差官作为见证,写下切结书,反正就是让人量力而行,要是吃不下了硬吃,撑死了,那就不关他们沈白居什么事了。自然也请了京城中最好的大夫,随时候着,见着不对,就及时打断那些硬撑的。挑战的客人,说自己还能吃,那也是不行的,要大夫说了算。 这种盲吃的的挑战,虽说也能引人眼球,但于后头的赛事比起来,到底少了些趣味,而且家中富裕的哪里会缺那么一口吃的,便是热闹,引起轰动那是不太会。不过这些虚名,白落梅也不在乎,他只在乎,这赛事一办,叫他赚了不少银钱,账房差点数不过来,还是临时沈肃上阵顶了才稍稍缓过来。 时景如生发,一年一厘,甚是磨人。好不容易,总算是挨到了酉时一刻。 铺子伙计们引着人去了前院,哪里孩子们早散了,摆了二十张桌子,搭配着椅子,桌上头早备下了烧烤炉子,上头烤ròu滋滋地冒着油和缕缕香气。每桌都有手快的伙计在烤ròu,保准不会误了谁吃的。 所有要下场参赛的,都事先jiāo了二十文钱,得了一块写着号码的牌子,依着号码牌子依次入座,坐不下的就顺延到下一轮。为了增添趣味,每个下场的客人都有一段介绍自己的词儿,说说,热闹热闹。自然这是说与沈肃听的,沈肃不懂这些,想着却是有这么一段,好些人能说出些有趣的,确实较为勾人。 至于背地里……好吧,白落梅偷着与赌坊合作开了赌局,这边赛事进行着,随时有人将赛况报过去,外头的人自个儿看着压哪个赢。白落梅只要最后赌坊守收成的一层,其余的全权jiāo托赌坊。这些暗里的银钱,赚地快,白落梅不想叫沈肃知道,等日后真叫哪方势力盯上了,也好让沈肃干干净净的。至于与赌坊合作,也想着赌坊上头有人,分些银钱出去,也是分了风险出去,又能躲了沈肃,很划算。 院子正中央,白落梅喊道:“壹号。” 壹号是个壮汉,直接冲围观的群众道:“各位看官,在下马上飞,从小就是个饭桶,七岁已经能吃一桶的饭,如今每餐三桶饭才管饱。这点ròu,那就是给我塞牙缝都不够,这局,我赢定了……” 沈肃站在稍远的位置看,视野挺好。正想着招呼小石头别往前头挤,也到这边来看。人群里拐出个青衫男子来,面上白白嫩嫩的,躬身冲沈肃施礼道:“沈先生,杂家主子有请。” 第62章 62 “太子殿下?”沈肃一见来人是前世在太子殿下跟前伺候的和公公,直觉问了句。毕竟这会儿皇帝病危,太子殿下不在床前伺疾,来这儿做什么。 和公公一听沈肃点破,当即笑容都真诚了几分说:“是。太子殿下在前头等着呢,劳烦沈先生移步。” “听闻皇上病危,太子殿下怎会出宫来?”沈肃疑惑道。要不是和公公来,他还真不相信是太子殿下来了。 和公公一听这话,以为沈肃是忧心太子殿下叫旁的人见了眼,再惹出什么不好来,心里满意,对沈肃更是真心几分,劝道:“沈先生,主子的事,这杂家就不知了。不过杂家知道,太子殿下心情不错,于沈先生当是好事。” 沈肃明白了和公公误会了,但太子殿下要见,他也只能见啊,只能点头跟着和公公一道过去见人。 冤家路窄,太子殿下竟然在对门姓唐的宅子里,平地搭起一个亭台,处于高处,正能俯瞰自己沈白居赛事。 “参见太子殿下。”沈肃上前恭谨行礼,一直颔首,是半分眼皮都不抬眼看,在旁人那是还真是不敢窥天颜,在沈肃,那就有待商榷了。 太子殿下走下来,亲手虚扶沈肃道:“沈先生,快快请起。” 沈肃连声道是不敢,忙不迭后撤,避开了太子虚扶的手,自己起身,颔首侧立,恭敬道:“不知太子殿下寻草民何事?” 太子收回手,看着沈肃笑道:“我这一回京,就听说沈白居很热闹,沈先生义举办学馆,白落梅半的吃食铺子也算是日进斗金……” 他见沈肃没什么表情,也不恼,继续说,“而且听说我那块玉佩闹出了不小的热闹,我这人最爱热闹,这才请了沈先生过来问问,叫我也听听,高兴高兴。” 和公公在旁听得心里直抽凉气,虽说太子素来不会苛待下人,但也不至于这般平易近人,连自称都与平头百姓般用我了,可想而知这沈肃在太子殿下心中地位了。于是更打起了几分精神伺候着,以后说不得就是一家为臣了。 沈肃道:“太子殿下,不过都是些狐假虎威的虚把式,实在说不得与殿下听。草民得了麻烦,用殿下赠给白落梅的玉佩逞了下威风罢了,还请殿下见谅。” 太子笑说:“你不说,我也听人说过了。沈先生一直想与我撇清关系,这回可说不清了。我倒是高兴,只怕先生不高兴,特来问问。” “多谢殿下厚爱。”沈肃不卑不亢道。 得了自己想听的话,太子狡黠一笑道:“谢倒是不用谢,不过你若真要谢我,不如就收了我做学生。在群南府,我听了那么几回先生的课,觉得获益匪浅,回京便与父皇提了提,父皇本想要干脆指了你给我做先生,不过我想着先生如今在京中大兴善举,只给我做先生是损失,这才劝下了父皇。” 这话的意思就是沈肃要是不答应收自己,那就等着皇帝来下旨。一口软话,藏得都是锋芒心思。 沈肃故作听不懂,不肯接招:“说不得是什么善举,不过是前人不曾做过,草民做了罢了。何况草民才疏学浅,也只能教他们认认字,日后成国之栋梁,那是不可能了,只求能养活自己,糊口罢了。” 太子见招拆招道:“巧了。父皇着我近日带几个弟弟妹妹一道读书认字,我自己都是个坐不住的,如何能教导他们?我跟着沈先生学上几日,岂不就学会了,届时我教导好了弟弟妹妹,父皇也能宽心些,病也能好得快些。如此,多谢沈先生了!” 说着太子就给沈肃行了个见师礼。 两人离得太近,当真是避无可避,沈肃虽及时转开身子,还是受了半礼。沈肃算是明白了,皇帝分明没病,要是病了,这只有皇帝一个靠山的太子会这般悠闲?摆明了皇帝忧心战事一再僵持,太子可能长期要留在群南府,也就做不出什么功绩来,还不叫其他皇子党派压下去?自然是不行的,皇帝干脆装病,要太子回京伺疾,这不,就回来了。山南之乱,太子占了功绩,够了,日后再派出去,功绩也会有,比窝在群南府一地好太多了。 沈肃决定给太子来个大招,看他还缠不缠上来,于是拱手道:“蒙太子殿下厚爱,草民实在惶恐,愧不敢当。不是草民不想收太子殿下这个学生,实在是草民有难言之隐。” “哦?”太子一脸很感兴趣的模样,分明是看沈肃好戏,看他还能说出什么借口来。 沈肃沉痛道:“太子殿下,我断袖。” 稍稍抬眼看向太子,又迅速垂下头来,把羞于启齿演绎的淋漓尽致。 和公公在边上也是被惊着了,差点就要没忍住扑上去保护太子了。同时看向沈肃,对他带出些不满来,这人有这种不好的嗜好,可别再带坏了太子殿下才好。 太子:“……” 稍稍往后退了两步,面露纠结。 沈肃心里暗喜,这法子好,要是皇帝知道太子跟着一个断袖先生,哪里还会让太子出来见自己。嗯,太好了,正好和公公听着了,便是太子日后不放在心上,想来和公公也会注意着些,这就够了。 却是,太子殿下纠结犹豫了半晌之后,直接怒道:“放肆!” 沈肃和和公公还有一干伺候的下人全都跪了,和公公喊着:“太子殿下息怒了。” 太子一把甩开和公公,瞪着沈肃道:“沈肃,你简直放肆,竟然觊觎本宫!放肆!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生气了?生气好!生气就不缠着了。?沈肃才反应过来,不对啊,觊觎本宫?这不会说的是认为自己承认是断袖那是看上他这个破孩子了吧?沈肃顿时一言难尽!能怎么办?赶紧磕头解释呗:“太子殿下息怒,草民不敢对太子殿下有半点非分之想,草民另有慕艾。” 这就难堪了! 太子殿下缓了缓,别扭道:“那人是谁?”也有了比较之心,慕艾,还有谁能比过他堂堂太子的!哼! 沈肃道:“太子殿下也识得此人。” 太子殿下好生想了想,然后说:“方家一脉单传,不会答应的。”怪不得嘞,要收方回做学生,原是有这层意思啊?太子眼睛都亮了几分。 沈肃:“……”所以为何不猜黑豆腐?“是白落梅。” “啊……”太子殿下一听,也觉得理所当然。先头略开白落梅,也是考虑白落梅如今从商,算是商户了,虽还不是商籍,但读书人经手银钱,总也叫人看不起些,何况区区一个秀才,与沈肃日后成就相比,还是差了点的。 沈肃道:“太子殿下,草民自小与白落梅算是两只竹马,自相识起,便是不离不弃。当年尚且年幼,还曾得白家长辈戏言,定了白落梅为童养媳。后沈家落败,也是白落梅一心帮扶,否则草民也无银钱读书,更考不中举人。白落梅与草民是如夫,又有天大恩情,若失了白落梅,草民此生了无生趣。” 听一个男子说他与另一个男子的情。爱,太子殿下觉得,心里有点窘窘的。 沈肃继续道:“太子殿下,全因草民断袖,此等癖好到底上不得大雅之堂,草民实在不能担太子先生这一重任,还请太子回心转意。” 哦,在这等着我呢。太子殿下瞬间收了那点古怪心情,正色道:“无妨,古人尚且说有教无类,天下之大,人有千千万,有个别不同的嗜好,也是很常见的。我身为太子,怎能对子民存有偏颇之心?父皇也常告诫我,要爱民如子,既然如子,便是逆子,也不会真嫌弃丢了去。还请沈先生收下我这学生吧。” 沈肃只想呵呵冷笑两声。干脆跪了不动,就是不肯起来。 太子殿下不管他,想了想道:“若是沈先生实在不愿收我,我也只能去沈白居门前坐着听听先生讲课,累了就去后头烧烤铺子吃吃烤ròu,想来这闲云野鹤的日子,旁人见了,也会羡慕我的。” 你狠!沈肃接话道:“太子一心向学,且不嫌弃草民学识浅薄,草民哪里还敢推辞。不过是草民自卑惶恐罢了。草民也就斗胆收下太子这个学生了,还请太子殿下不要对外宣扬才好,免得扰了太子殿下,也扰了沈白居中其他学生读书,他们读书实在不易啊。” 只要答应就好,其余的太子殿下大包大揽一应答应下来了。从群南府开始到回到京城,这么些个月份,沈肃总算是答应收下自己这个学生了,太子高兴啊,也就没瞧见跪在地上的沈肃那抹及其淡的笑容,更没瞧见其中暗藏的诡谲。 “先生,快快请起。”太子殿下殷勤要扶沈肃。 沈肃一咕噜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0 章 起来了,颔首谢过太子,说是明日太子正式上课,他要回去好生准备下才好,于是先行告退离开了。 第63章 63 回到沈白居,白落梅这个新出炉的牛皮糖正站门口张望呢,一见沈肃,就笑眯眯地过去问说:“听说有人找你?是什么人?” 装得好一手不经意。 沈肃扫了他一眼。他一脸无辜,似乎在说真的就是随口一问。 “是太子殿下。明儿开始,他要来沈白居读书。”沈肃道。 白落梅顿时有了危机感,他讨厌所有十岁以上的以学生名义靠近沈肃之人,其中以方回为首。很好,他去做官了! 虽沈白居还有两个来年预备下场科考的,幸好他们识相,平日也就送文章过来时与沈肃谈上半日,其余时候都不会出现。如今沈白居的学生里头,他盯上了崔子期,十三四岁的年纪,若不是平日里一副眼高于顶的姿态,瞧着就不像沈肃会上心的,他肯定想法子赶人走。 还有就是太子了,不过沈肃一向不愿收下太子这个学生,白落梅还是很放心的,忽闻太子要来做学生,白落梅眯着眼睛,心里盘算着,赶走太子计划要提上日程了! 沈肃见白落梅神色不对,忙问道:“怎么?” 白落梅立马笑逐颜开,摆摆手示意没事,狗腿道:“太子殿下要来便来呗,定安教他是绰绰有余,不,是太子赚了。不过太子殿下来沈白居读书,身份要瞒着吗?沈白居毕竟不够安全,要有个万一,这整个宅子的脑袋都不够砍的。” 沈肃道:“无事,既然决心要来,太子那边自然会做好准备,只当他们与其他学生无甚不同便是。” 一听这话,白落梅喜形于色,自荐道:“那我明日还来帮着教小石头他们。太子殿下当是跟着崔子期他们一拨一道读书才是,定安你来教,小石头他们,你就放心jiāo给我,我保证他们很快各个都学富五车。” 旁的没发现,沈肃只觉得白落梅这自吹自擂和黏糊的本事是越来越渐长。要是他不赶人,白落梅估计能一直不走,沈肃道:“铺子不是还在办赛事,你一个掌柜,做这甩手买卖没问题吗?” 白落梅满不在乎道:“无事。先头不是提了个伙计做副掌柜么?我与店里所有伙计说好了,给副掌柜一厘身股,不怕他不用心做事。余下的伙计也是,他们只要干得好,来年也有可能拿身股。” “身股事关分红,确实不怕伙计不与你这掌柜同心,不错!”沈肃点头赞许道。 白落梅眼中得意藏不住,面上却一脸淡然,仿佛不值得一提,小眼神又忍不住往沈肃这边瞥,随时注意着,等着沈肃夸上几句。 沈肃只觉得好笑,轻咳一声道:“嗯,黑豆腐很厉害,其他铺子掌柜都没想到。” 白落梅心里舒坦了,趁机不动声色邀功道:“太子殿下回京,我早想着他定会再来要做你的学生,想说可以用开分铺子这事缠住太子一段时日,要有自己势力,这银钱可是大花头。我把卖尸骨这营生送到了太子殿下那边,他就送了我一块保命玉佩,我想着银钱,太子当是很缺才是。道是他自然没功夫缠着你了,谁知,你竟然答应了。” “嗯。” 沈肃点头,“这法子相信你很快就会用上了。太子殿下既然硬来要,我也不好拦着,只让他自个儿走人便是,那便也我无尤了。” 白落梅见沈肃不是被逼的,确实成竹在胸,彻底放下心来。他说的开分铺之事也是真的,烤ròu吃多了虽腻味,但搭配蔬果还有饮品,连月下来,便是不如刚开铺子的那会儿,但每日银钱还真没少赚。即使有别的铺子学了烤蔬果以及加了饮品,但味道总不如沈白居的好,生意还真影响不太大。加之,沈白居前院是打着沈掌柜旗号开的学馆,行的善举,吃食铺子也善行一直在做,吸引了京中一大批名士固定光顾,生意真的很好。 凡事过犹不及,生意太好,自然招人眼,开分铺之事才被白落梅暂且压下来,怕给沈肃招来麻烦。这才想着找太子合作,一旦有太子撑腰,还以为着连周朝最大靠山皇帝都被隐形拉过来了,谁还敢犯上来?要说这银钱吧,还是与天子做才最赚,又省心。嗯……暂时搭不上天子,未来的太子也成吧。 定好了以后赚银钱的路子,白落梅看向沈肃,想着今日沈白居赛事,学生们都给了一日的假,那么这会儿左右无事,不如来做点有意义的事!于是,白落梅很正直地对沈肃道:“定安,前些日子我得了基本书,觉得甚好,想着你当是没看过,不如我们一道去研究研究?” “书,什么书?哪位名家新作?”沈肃奇怪了,白落梅这个当年要自己逼着才好不容易考个秀才的,竟然主动说要看书,还提出与自己一道研究,这实在太奇怪了。 白落梅简直是正直的典范啊,脸不红心跳,很平和,微笑道:“是京城的名家,特别出名,这几本书还是我出了大价钱才抢到的,一定要看。” 这么一说,沈肃还真起了兴致。难不成是前世自己来了京城之后先是一心科考,后来沉湎官场耍嘴皮子,没机会读书,所以不知京城还有新出的名声很盛的名家?那还真的要看看,研究研究才行。 “那快去吧,你先看了吗?” 白落梅摇头:“看了一点,想着定安比我聪慧,一道看,我才能全部明白,自己一个人总觉得似是而非,不解其意。” 沈肃道:“还是先自己看完才行,看完了再相互jiāo流,这样才能有所长进,不能只听旁人的总结之词。” 白落梅点头赞同,拉着沈肃往自己卧房里去。 “书在你房里?怎被不放书房,虽说平日总我在书房多些,你得了好书也还是放书房,搁在卧房,总也不方便。” 白落梅耳尖可疑地红了起来,心里想着,似乎在书房看,也不错?于是,连脸上也起了粉粉的可疑的红。 沈肃心大,没去看白落梅,只一心往他卧房走,心里牵挂着白落梅说的名家之作。没得回应也不在意,想着白落梅读书总爱瞌睡,在卧房看也行,免得在书房睡着,再着了凉就不好了。 进了白落梅卧房,白落梅跟在后头,顺手就关了房门。 沈肃回头不解道:“青天白日的,关门做甚?” 白落梅一时情急脱口而出,道:“我怕有人来抢……对,怕有人来抢!” 沈肃扶额,好笑道:“哪里有人会来抢?这整个宅子里的人都在后院呆着,那里这会儿正热闹,怎会有人不看热闹,一心来抢你的书?何况谁知道你还藏了书在卧房不成。” “崔子期。” 白落梅再张口就顺了,“那小鬼,成日就从你那顺走一本又一本的书,要是知道我这有名家之作,肯定要来抢的,我要防着他。” “行,行,防着他。”沈肃佯瞪了他一眼,嗔怪道,“书在哪呢?你请我来看书,还不把书给我不成?” 白落梅一个猛扑,扑到床上,将床内侧用油皮纸精心包好的书拿出来,然后拍了拍身侧的位置道:“快,咱们在床上看,累了还能躺着。” 沈肃喜欢正经看书,但见白落梅难得积极要与自己一道看书,也就顺着他一回,脱了鞋子,上了床。探头过去,盯着他手上的书,嘴上催促道:“快点开看看。” 柔软的头发从肩头落下,正落在白落梅手背上,撩得他痒痒的,心里痒,手一抖,差点拿不稳书了。沈肃还以为他是因着一道看书激动太过,只觉得这样的白落梅还挺可爱的,于是伸手拿过书道:“我来翻,你过来一起看。” 白落梅:“好。” 翻开保好的牛皮纸,映入眼中的书封面很朴实,只有秋风集三个字,写得略微粗糙了些,似乎没神风骨。沈肃抬头看了白落梅一眼,取笑道:“这名家,这字写得,倒是很有个xìng,与你应该能说上话。” 白落梅觉得喉咙有点干,轻咳了一声,哑着嗓子道:“哈哈哈哈……你看,也有字写得不好的名家,我当初不练字也没什么是不是!” 沈肃一无所觉,含着笑道:“对。” 他往白落梅那边斜了点身子,让白落梅也能很好地看到内容,这才郑重地翻开书……周遭好似忽然被施了术法,静止了般。沈肃抬眼,面无表情,“名家之作?” 白落梅看着书上这头一页就羞耻度大开的两具赤果果的叠合在一起的身躯,嗯,还有用朱红、金粉混合着的墨描摹了那个地方,像是佛光般,散shè着。边上是一个个小图,详细地讲解了主图的两具身躯是如何完成的这种高度叠合的动作。 “是、是名家之作,我特意去秋风楼花高价的。秋风楼妈妈说,这书一般都不外传的。”越说,他自己越心虚,眼睛都不敢看沈肃,乖乖耷拉下脑袋,等着沈肃训话。 “花了多少银钱?”沈肃问。 白落梅嗯了一声,不解其意,小心道:“一本,五、五十两。” “哦。” 沈肃低头看着手里的书,表面镇定,心里对映在眼中的内容已然翻江倒海,但眼睛却是没有挪开,反倒对白落梅道,“这么贵的书,还不过来看了,不看怎么赚回本来!” “啊?”白落梅傻乎乎的,随即笑地更偷腥的猫似地,嬉皮笑脸地凑过去,直接从后头抱住沈肃,双臂从他腰间穿过去,握着沈肃的手一起拿着书道,“嗯,我们一块儿看。” 沈肃脸上跟染了胭脂似地,红得透亮。身后白落梅也不遑多让。嗯,两个雏。秋风楼妈妈估计会这般评说。 第64章 64 面红耳赤,身子发热,煎熬地,总算是看完了整本秋风集。 白落梅眼睛亮的像夜里盯着了老鼠的猫般,不舒服地稍稍后撤了点屁股,不让沈肃觉出小豆腐蠢蠢yù动,可能想顺便吃点别的豆腐,特别是叫沈定安的那块。他捏了捏自己干到要冒烟的喉咙,才勉强哑着嗓子说:“定安,我想了。” 沈肃动下了双腿,换了个姿势,一派淡然,完全看不出端倪,若不是白落梅离得近能觉出他的呼吸不对,还真能叫他蒙混过去。 “定安……”白落梅觉得怀里的这块叫沈肃的豆腐像是长成无数的小手来,不停地朝着甩手绢,口中喊着来呀、来呀,来吃我呀。白落梅觉得着肯定是上天给他额一个考验,他要坚持住。 “嗯?”沈肃哼唧了一声。然后,因着类似呻。吟之声,脸瞬间bào红。然后,他面前落下一团yīn影,挡了所有光,却将火焰送到了他唇边,烧灼着他的唇,他心里被烫得一抖,接着火焰瞬间迸出火星来,渐进他的牙关,烧了城门一通,便进城开始燎原,所过之处,火星点点,烧得他眼底通红,心跳得像急了的兔子,怎么都摁不住。 白落梅分明也是头一回,但动作一气呵成,抬手托起沈肃脑袋,低头,舌头舔过去,撬开牙关,黏糊地缠着沈肃舌头,裹挟着,与其一起做着小动作,然后卷在一起纠缠不休,仿佛世间最好吃的糖葫芦被送进了嘴里,怎么舔怎么咬,都不舍得张嘴松一口气,生怕漏了气,叫那股子甜腻钻了空子,跑了。 沈肃仰着脸,睁着眼看白落梅,看他眼底自己的模样,娇憨,对就是娇憨,沈肃觉得羞臊难耐,但心里滋滋冒着的舒服让他舍不得,甚至动了动舌头,主动勾了下卷着他的白落梅。 白落梅瞬间仿佛被点了火星,烟火在他身体里zhà开,砰砰砰,一簇一簇的,绽开,绚烂璀璨。人生极乐,是否便是如此了!白落梅很想要沈肃,很想,很想,手直接就老实地揉捏着沈肃软乎的身体,蹭着摸进衣服里,神情凶狠,舌头宛若敌军,铁骑过境,扫dàng走他嘴里所有角落的甘泽。 沈肃难受地哼唧了一声,动手推拒。 白落梅凶狠地压着人扣在怀里,逼着他与自己引颈jiāo缠,整个人兴致昂扬地摩挲着扯掉他身上的衣衫,手顺势就往下头摸去。 “嗯……” 沈肃皱眉,呼吸都不顺起来,没什么用地挣扎了下,也确实没什么用,于是狠狠心,一口咬了下去,很好,白落梅吃疼总算稍稍松开了些,让沈肃得了空隙能活着喘口气,手脚不再软如面,一把推开白落梅。 白落梅微微张着嘴,凉风进了嘴里,掠过烧灼的唇舌,总算叫他清醒过来,看向狠狠喘气的沈肃,果断卖委屈道:“定安,我……我,想吃掉你……” 沈肃抬眼瞪人,眉目带着点春。意,倒像是勾人了。白落梅迅速转头,撇开视线,手下迅速将衣摆一撩,盖在了小豆腐脑袋上,这会儿他知道了,被沈肃见着小豆腐起义,定是不好的。 见白落梅这般模样,沈肃心里蔓延开细细密密的甜来,也不管白落梅怎么就坐到自己对面去了,探身过去,唇慢慢贴了上他的,极尽温柔小心翼翼地小口啃着,吸着他的舌头,等他要动,就撤开,看着他,眼睛明亮:“古人都说,食色xìng也!你不曾体会过,控制不住也是对的……平日里,多看看书,练练、练练心xìng就好了。” 白落梅笑,疏朗如阳。眼前这个叫自己弄得满身春。色的就是沈肃,自己心心念念要赚银钱好生养着的沈肃,便是别扭、羞赧,但还是会摆出先生的派头,努力解释,引着自己往前走。就像幼年时,沈肃趴在墙头,跟自己说“你要不要读书?读书就好了,读书就什么都懂,什么都不怕了。” “你笑什么?”沈肃忽然就恼了,抬手遮住自己的脸,到底还是害羞的。 白落梅唇边的笑容拉得大大的,道:“我想着再去哪里买书才好。秋风楼是不能去了,黄兄似乎常去,被见着怪不好的。还有秋风集上说的,做欢快事用的膏啊,还有事后养护的,也不知去哪里买好。” 沈肃瞪人,嘴上说道:“总有法子的,京城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1 章 么大。” 白落梅宽厚的手掌落在他脑袋上,整个人靠过去,下巴落在手背上,哼声笑道:“对。” 他的声儿里听着就很欢快,世间乐事,都在他嗓子里,眼里,怀里了。 沈肃撑着脑袋,撑着他,偷嘘了口气,总算是不委屈了,这么大个的男人了,怎么还这般孩子气呢,动不动就委屈?真是愁人!但真训话,又觉得有点舍不得,算了,以后再训他好了,日后还长着呢。这一世,不就是为了他回来的? 白落梅笑起来就没完,其实他书哪里买早想好了,这会儿就是高兴,什么也没想。一本书就能有个如适才这样的福利,实在不错。明儿太子殿下要来沈白居读书,找他便是了,宫里肯定有更多这种书!看来自己要好好想想怎么讨好太子殿下才行了,不如分铺多让几分利出去?那样太子殿下会会把宫里所有的书都送给自己?想想就很高兴了。 沈肃也就由着他在自己脑袋上抽风似地不时呵呵呵地笑。 光从窗棂里撒进来,落在地面上,桌椅上,泛着金光,这会儿才发现耳边能听到后院赛事的吆喝声,瞬间烟火气汹涌,又静又闹的,心就熨帖下来,暖呵呵的。 “白兄?白兄,你在不在屋里?”黄举这个没眼色的老远就一路喊过来。 白落梅整个人一僵,脸立马就黑沉下来,想着左右黄举都知道了,也祝福过了,干脆就把脸埋在沈肃肩窝里,哼唧着不肯动弹。 沈肃无情推开人,起身去翻白落梅的外衫,没办法自己原先穿的叫他扯了裂了,要穿出去,不用黄举,但凡经过事的都能迅速写出一本秋风集来。 白落梅不情不愿地理了理身上衣衫,出去,瞪着老远过来的黄举道:“有事?” 黄举朗声笑道:“我不着你,我找沈兄。听小石头说你和沈兄都在你屋里,我就找过来了。放心好了,你们两个在一块儿,我不扰着你,老远就喊你,这不是先提醒提醒么。” 他本着是打趣的意思,老大爷们,还zhà了眨眼。 白落梅觉得看着实在眼睛疼,怎定安怎么眨眼都好看呢?果然粗人就是粗人,跟定安是没法比的。 沈肃穿好白落梅的外衫,走出去,从白落梅身后探头道:“黄兄,你找我?” 黄举看着沈肃,笑容顿时就僵住了,眼睛一直在他嘴上瞟,说真的,那红艳得还带点肿的模样,真不是他想歪,视线扫到白落梅唇上,好嘛,这位也红艳着呢,敢情叫自己猜中了,青天白日,不干好事。 于是纠结着脸道:“白兄、沈兄,你们也……这天色尚早,不合适吧……” 白落梅没好气地挡在沈肃前头,生怕叫他看走了什么,道:“有事说事。我还没说你打扰了我的好事呢。” 黄举回忆秋风楼里被小倌一屁股吓得跳起来的白落梅,惊讶道:“白兄,士别三日啊,你这是……一日千里?” 白落梅翘了翘嘴角,想得意下,叫沈肃捏了腰,抖了抖,正色道:“说得什么荤话。” 沈肃道:“黄兄,还是先说说你的事吧。” 黄举连忙点头正经起来说:“我听说太子殿下回京了,而且在京城里找着一个先生,这个先生嘛,姓沈。我觉着不对,所以来问问,别是有什么事在里头才好。” 沈肃点头:“没错,是我。” 黄举目瞪口呆,好家伙,还真是眼前这位收了太子做学生!那可是太子殿下。 “不过,我叮嘱过太子殿下,不能将这事传出去,他明日开始来学馆,也只能装作是普通人,黄兄是如何得知的。”沈肃皱眉问说。 黄举摆手道:“沈兄放心,这事京城没传开。不过是我正好有个同僚,家里有人在东宫伺候的,今日探亲说了这么一句。我那同僚与我说是想着什么时候休息,就在京城里转转,万一能撞见太子也是行了大运了。他不敢到处说,万一出事,他一家的脑袋都不够砍的。” “这就好。”沈肃放下心来。 黄举看着沈肃,面有难色,犹犹豫豫地,一个高壮大男人,尽做小女儿姿态。 沈肃笑道:“明日太子来沈白居读书,我担心不太平,不知能不能请黄兄与同僚调休一日,暗里帮着盯着,若是无事最好,万一有事,也能照应一二。” “行、行,太行了。”黄举乐得牙不见牙的,他也明白沈肃是瞧出来了,也不扭捏了,大方道,“沈兄,大恩不言谢。” 沈肃含笑道:“我请黄兄相助,黄兄谢我作甚。” 黄举笑了,点头,视线扫到白落梅身上,莫名起了点羡慕,哎呀,这媳fù儿是太子先生,说出去多光宗耀祖啊。可惜了,不能炫耀,这么一想,又平衡了。 白落梅一扫黄举同情自己的神色,顿时起了心思,过去揽着黄举肩膀,低声道:“我媳fù儿是太子先生,羡慕不?” 黄举:“……”打死白落梅,明日沈肃还会让自己见太子不? 第65章 65 太子来沈白居读书的这日终于到了。黄举一早换了一件精神的衣裳,身板笔挺地站在门口等着迎接。 沈肃和白落梅?白落梅正做粘人精呢!沈肃嘛,他趁着太子还没来给学生们布置了好多题,让一日一篇的作文章,只说批阅文章的时候会进行一对一教课。至于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日就先不上课了,想回去闭门做文章的,只管回去,想白日留在沈白居的也可,但不能多话,跟着一道“上课”便是。 小孩们都纷纷嚷嚷着表示要来的,肯定要。文章留着晚上回去写,写完了第二日拿过来给先生看。就崔子期那一拨三五个学生没有表态,他们都看着崔子期,看他怎么说。 崔子期起身站在书桌后头,微微眯着眼看沈肃问说:“先生,之后白日的课是教什么?不上可有关碍?” “你们成日读书,身子总也疲惫。接下来几日会暂搁课业,主修体,锻炼体魄,觉得不重要的可以不来。”沈肃淡淡道。 崔子期咬着唇,想了想道:“我来。” 于是跟着他这三五个少年都说还是要来上课。 沈肃无可无不可地应了。 崔子期看着沈肃,脑袋扬得高高的,桀骜不驯。 可惜沈肃没注意,转头让白落梅领着一群小孩儿去拿了篮子和小锄头,过来排排站好。才刚站好,就听门外候着的黄举噔噔噔跑过来,小声地问沈肃,进来的两人是不是太子和伺候的人。 沈肃微微点头,起身看着一身便服的太子殿下还有身后的和公公道:“头回上课,你便迟到了。” 太子殿下也是无辜啊,沈肃没说今日何时开始上课啊,但沈肃好不容易答应做自己先生,自然说什么就是什么,忙不迭认错道:“是,是我的错。因家中比较远,过来的路上慢了些,日后不会了。” “沈白居规矩,迟到三回,便不用来了。”沈肃随口道。 白落梅迅速掏出小本本会比记下“太子迟到一回”,怕被人捡到这小本本,于是随口问道:“哎,新来的,你叫什么名?”哎呀竟然质问太子了,心里小人偷着乐到打颤! 黄举在边上吓个半死,再看太子后头跟着伺候的人也是一脸不悦,但极力忍耐着没出声。他当真是为白落梅的豹子胆捏一把冷汗。 太子殿下倒是能屈能伸,好脾气地笑说:“在下周游。”又往身后指了指和公公道,“这位是在下的下人,小和。” 白落梅道:“沈白居学生不许带下人。” 太子殿下面上僵硬了下。 黄举忙出来圆场道:“无妨无妨,让和……小和在一旁歇着,也不打扰什么。” 白落梅勉强答应,指着太子说:“你年纪最大,就跟着崔子期他们一块儿吧。不懂就多问问,不懂装懂,可是要受罚的。” 太子看了看其他学生,勉强接受了自己年纪最大这个事实。 既然都jiāo代得差不多了,那么也就可以开始上课了。沈肃拿了个篮子和小锄头给太子说:“大家一起跟我过来。” 太子一脸懵,不懂小锄头和篮子是要做什么。但边上白落梅拿着小本本和笔虎视眈眈,他只能默默闭嘴老实跟上。 沈肃一脸肃容走到院子里左边的一处开垦出来的地,指着长势很好的小青菜说:“今日我来教大家如何收小青菜。” 太子殿下捧着篮子,捏着小锄头,看着沈肃,不由得失笑,他算是明白,这沈肃哪里是真的收下自己了,为了让自己死心,竟然连如何收菜这种都拿来上课了。他偏要继续学下去,总不能其他学生都不上课吧?而且他倒要看看,收菜能收多久?成年累月的学肯定不可能,他就学了,看他能教到什么时候。 和公公小跑着就要冲进来,被太子一个眼神钉在了原地,脸上哭哈哈的,看着沈肃的眼神,那是如狼似虎啊,恨不能撕了他才好。 特意调休了一日来恭迎太子的黄举,看看小和铁青的脸,再看看太子气笑的模样,最后看看一脸肃容的沈肃,还有正色点头附和的白落梅,他有点小命危已的感觉,不知道这会儿溜走还来不来得及。 沈肃早等着呢,笑弯了眉眼,好心情道:“怎么?周游似乎不想学收菜啊?” 太子殿下也跟着笑,笑逐颜开,好像得了什么天大的喜事似地:“怎么会呢?收菜一听就很厉害,我早就想学了。我父、父亲每年秋收时节也会带着家中大小一块儿下地,以做表率。我父亲说了,地是人之根本,一定要用心对待,才能获得最好的回报。” 秋收时节?是国祭吧。一家老小?那不是满朝文武么。黄举觉得太子殿下不愧是太子殿下,瞧瞧这气度,一看就有君王之风。他算是看明白了,太子这是有心要招揽沈肃,沈肃不乐意,礼贤下士至此,黄举算是死心塌地了。 太子殿下无形之中收获一位未来武将,也算是大收获了吧。 沈肃笑眯眯的看着太子道:“是吗。” 太子殿下连连点头,一脸的兴致勃勃凑过去,指着小青菜问:“先生,这便是小青菜了?这要怎么收?” 其他小孩也呼啦呼啦全凑了上去。 沈肃暂时搁下太子,对着所有学生拨开小青菜丛,指着其中一棵道:“像这样,选中一棵,然后对准根掐掉。然后将上头沾着的泥抖了,余下的小青菜都这般摘了,朝着一个方向搁在篮子里,将小青菜的根留在地里。听懂了吗?” “听懂了。”学生们齐声应道,太子混在里头,瞧着还挺开心? 沈肃也不管他,直接一个小孩儿块儿地方,分派下去摘小青菜。太子那叫一个兴致高昂,动手掐了一棵又一棵,不一会儿就被他摘干净了一小块儿地方,然后拎着篮子凑到沈肃面前献宝道:“先生?我都摘完了,可是这样?” 沈肃点头赞许道:“嗯,不错。” 太子高兴得不行,还主动过去帮着其他小些的没摘完的孩子。 忍不住地,沈肃起了一丢丢怀疑,许是这法子不对,正合了太子的意思?不过他也不气馁,收菜只是小事,小孩儿又多,一点都不累,等会儿就知道哭了。 等小孩们都摘完了小青菜,沈肃让他们排着队一个个提着自己的篮子先搁到一边去。然后指着光秃秃只剩下菜根的地说:“菜收完了,地里就只剩下菜根了,要重新种就要将菜根挖出来,然后将地锄松软了。” 他蹲下身去,一锄头下去,就挖出了一块泥,小青菜长得密,上头留下不少菜根,将锄头反过来敲散泥块,再将里头的菜根都捡出来搁在一边。这才抬头问,“都看明白了吗?” “看明白了。”齐声声的应了。 沈肃看向太子道:“周游,你过来给大家示范下。” 太子笑道:“好。” 走到沈肃跟前,一锄头下去,好吧,力气大了,锄头进得深了,一下子竟然没办法松动小锄头,这就尴尬了,他的脸顿时红个通透。 沈肃指着太子道:“看清楚了吗?你们要引以为戒,力道不能太大,太大锄头就会下得太深,你们的力气小,没办法把泥块挖起来,白白浪费力气。” 太子讪讪的,手脚并用,总算是将泥块捞起来了,却是太深,一条如小指头般粗的蚯蚓被懒腰锄断了,在泥块边缘扭动着身体,蹦弹着。“哇啊”一声,太子吓得滚了出去,一屁股坐到了地里,又火烧屁股地跳起来,迅速蹿出去,离得远远的,连手上锄头都丢了,嘴里嚷嚷着:“蛇、蛇……” 和公公冲过来,挡在太子面前:“哪里有蛇?保护主子,快保护主子!” 沈肃、白落梅还有小孩们面无表情地看着太子主仆二人,一脸冷漠。太子顿时脸红脖子粗,狠狠咽了口口水,故作镇定拍了拍和公公肩膀道:“瞎嚷嚷什么,不就是一条蛇吗?快扶我起来。” 白落梅还火上浇油,走到太子面前,拿着小本本,掏出笔边记边说话,道:“周游下人小何闯入课堂,扰乱先生教学一次。” 太子起身,推了和公公一把,瞪着人,把人赶走,期期艾艾地看着沈肃。沈肃直接用小锄头捞起半条蚯蚓递到太子面前,太子都快哭了,脚下还不敢挪动半分,紧张得面色发白,硬撑着喊:“先、先生……” 沈肃颇为嫌弃道:“此乃地龙,不是蛇,对庄稼有益。地龙在田地里,钻来钻去,能松动泥土,让庄稼的根不至于憋死,就像人要呼吸一样,庄稼的根也要呼吸。而且地龙的粪便是很好的肥料,能让庄稼长势更好。” “啊……”太子紧张得唇直抖。 沈肃适可而止,收回小锄头,正经转身对小孩们说:“都听懂了吗?” “听懂了。”小孩们nǎi声nǎi气地齐声声回答。 这般一衬托,太子殿下实在是太怂了点,黄举都觉得没眼看了,心里不由地为太子殿下默哀,又为沈肃胆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2 章 心惊,想着别出了沈白居,太子殿下事后算账才好。随即又一想,沈肃他们有太子玉佩啊,直接可免一死,瞬间腰杆都硬了起来。 第66章 66 沈肃冷面无情问:“还有问题吗?” 太子摇头道是无事,心里小人擦干眼泪站起来,委委屈屈地捡起小锄头,继续翻地去。 这菜地是沈肃刨掉三分之一的前院特意隔出来的,去掉中间给人走的路,再过去又是一块儿刨出来的地,用来种些别的菜,只这边一半大,剩出来的一半就是平日学生上课的地方。虽说如此,但地方还不小,当初沈肃选中这宅子,便是因着院落够大,住的地儿反倒小。幸好小孩儿多,很快就能将地翻好。 太子的锄地是蹦着来的,一锄头下去,起一半,先跳开,确信没再挖出什么虫子、地龙,才接着将泥块锄上来,敲碎泥块,伸出两个指头,拎起菜根抖抖索索,然后丢到一边。那是菜地里趟着过,半点泥不沾身啊。 沈肃也不干等着,跟着白落梅将小篮子里的菜集合到一起,用秤称了,然后送到后院烧烤铺子去。 白落梅似模似样地摸出一两银子来递给沈肃道:“嗯,这是定安赚的卖菜钱。日后定安学馆办不下去了,就让这些小鬼头种菜去卖。” “也行。这般贵的菜,白掌柜收?”沈肃戏谑道。要知道在周朝最便宜的就是这些菜,平日里烧烤铺子用的菜都是与菜贩子常年定的,一箩筐的菜也就一两文钱,一年都花不了几两银子。这么一小块儿地就给一两,简直是天价了。 白落梅左右看了看,没见着谁注意这边,凑过去,腆着脸低声说:“菜不贵,主要是给媳fù儿的赏钱。” 沈肃瞪人,白落梅占了便宜,自觉老实地哈哈哈笑着跑走。沈肃好笑地收好银子,起身回到菜地,正对上崔子期直愣愣的眼神,他没在意,招呼小孩们把一堆堆的菜根收集成一堆,检查了下翻地的成果,还不错。就分了新的菜种下去,让太子和小孩们一起挖坑,撒菜种,填土,继续种菜。 “还要种?” 太子嘟囔了一句,见着沈肃笑眯眯望过来,迅速咽下腹诽,他就不信了,来的头日就叫人赶回去算怎么回事。老老实实过去领了菜种,一脸装相地喊来几个比自己小的小孩儿,理直气壮让他们挖坑,他们填土,自己嘛,只要站着撒菜种就好了。 沈肃看着太子站着撒菜种也不时捶腰的动作,估摸着明日他当是起不了床了,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再针对下去,和公公能用眼神咬死自己。 “先生?”崔子期低着脑袋,慢慢走到沈肃面前,小小声喊了声,就不说话了。 沈肃松了口气,总算是来了。他早觉出崔子期这小孩吧,心高气傲,平日里不太瞧得上别的小孩儿,也就跟随他一起来沈白居的那几个能说上话。想来若不是家中获罪蒙难,他也不会来沈白居。 “何事?” 崔子期颇为别扭,踌躇半晌才仰起脸来,又是桀骜不逊的面目道:“我适才见先生将咱们种的菜全卖了,得了一两银子。我想着菜是我们这群学生一道种的,这一两银子合该是叫我们分了才是。” 沈肃挑眼看向平日与崔子期一拨的那几个小孩儿,气笑道:“你们都是这般想的。” 那几个小孩都避开了视线,其中一个又转回去,硬撑着对上沈肃目光道:“是。先生,本菜就是我们种的,怎么最后赚了银钱反倒都是先生的了。” 白落梅要上前,被沈肃抬手拦住了,他真心以为崔子期只是心高气傲、目中无人了些,自己愿意教导他读书,他便是有想法也该是读书上的事,没想到……这倒是他这个先生疏忽大意了。 沈肃道:“崔子期,还有你们几个,如今市面上菜价几何?你们谁能告诉我?” 他们都不吱声,理所当然,他们不知道,他们要么是孤儿,要么是罪犯之子,家中生活拮据,平日哪里会去买菜?家中自己种些也够吃了。 一个眼睛颇大的小孩儿上前过来,站到崔子期身边,故意朗声道:“市面上菜价几何我不知道,但我见着了,白……白先生收了咱们种的菜,给了先生一两银子。” 早凑过来瞧热闹的太子闻言倒抽一口冷气,沉了脸道:“如今菜价这般竟是这般贵?还有老板姓能吃上菜吗?” 他毕竟是东宫太子,以后便是这天下之主,谁不懂菜价几何,但一两银子那么几篮子菜,倒在一起撑死了半箩筐,竟然要一两银子,怎么听都太贵了。 其余小孩儿都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觉得气氛不对,不敢说话,看看崔子期他们,又看看沈肃和白落梅。 黄举忙对太子解释道:“没这么贵,两箩筐这种菜也就几文钱的事。估摸着是这群小孩儿看错了。” 这事一出,又搭上的是白落梅,他心里就明白了,定是白落梅闹沈肃玩的,不想被这群小孩儿见着了以为这般赚钱,竟然想分钱,这事也是一言难尽了。 崔子期见所有人都瞧着自己,还有那个今日一来就得了沈肃全部眼光的,连隔壁黄守门都一脸过来小心搭话的人也看着自己,心里就涌起一股气来,梗着脖子看向沈肃道:“不论菜价几何,咱们种的菜,卖了一两银子那是事实。” 其他几个孩子似乎也是这般想的,只是没做那出头之人罢了,但见沈肃看他们,他们虽避开了视线,但也没退缩。有个孩子理直气壮道:“咱们来读书不能帮衬家里,本就家里艰难,如今更甚,沈先生也不差那么点银钱,怎么就不能分给我们了?要是如此,我们便不种菜了,我们回家帮家里种。” 沈肃失笑,看着他们的神情皆是凉薄。平日里他虽对这几个有自己主意的学生不怎么温和,更能说是严厉,但也没这般瞧过他们。 白落梅虚搂了沈肃肩头一下,然后直接招手让小石头过去找他哥,将拿走的菜重新拿回来,等小石头他哥拿着半箩筐才回来了,他直接从里头抓出一捧来,直接过去塞到崔子期怀里,厉声道:“拿着。” 崔子期被吓得下意识伸手接了菜。其他几个也被白落梅分别给了一捧菜,不愿意接的,白落梅直接丢他们跟前地上了。 “白、白先生?”胆小的那个小孩儿觉得不太好,惴惴不安地喊了声。 白落梅回头冷冷一眼道:“别喊我。你们平日读书被罚得最少,也就刚要翻地那日,你们几个大的,帮着翻了地,后来都是他们小的被罚撒种、种菜、浇水、施肥。所以给你们每人一捧菜都是给多了。还有菜种是定安给的,地也是定安的,你们能得这么多菜,我觉得绰绰有余,够得上你们翻的地了。拿上你们的菜,滚!” 几个小孩儿直接被吓蒙了。 白落梅继续道:“至于你们来读书,束是免的,当初说过。还有每日管饭,本是记账,我和定安只当是喂了野狗,滚吧。” 沈肃本还觉得寒凉,他前世叫白村人还有李春花逼的,他早对人心不再抱有期望。只白落梅一路陪着,稍微好些了。这个沈白居学馆,能收这些个学生,一是不能收那些个要考科举的,二则是想着小孩儿心思少。他倒是忘了,这年头,苦日子过来的小孩儿心思是最多!不过这会儿瞧着白落梅这般做派,他忽的就想通了,不过是些孩子,想赚点银钱,也没什么,一两银子呢,分一分,二十来个孩子能分不少了。 出口的也竟是平和之言:“你们豆腐叔给的菜,都拿上吧。是卖了也好,带回去吃也好,都行。不过你们当知道,今日闹这一通,便是我说不会对你们一视同仁,想来你们自己也不信,与其两厢难受,不如你们另拜先生读书。” 崔子期那几个孩子瞬间脸都白了。胆小的那个直接跪着扑到沈肃面前,扯着沈肃衣摆哭道:“先生,先生,您别赶我走……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太子在一边叫和公公捏着肩膀舒服得很,一边说着风凉话:“啧啧啧……这等背信弃义的,留着做什么?等着日后背后捅自己一道吗!早就该赶着了。吃着别人的,还免束教你读书,人家的地、人家的菜种,你不过是翻了地,还想分银钱,是穷疯了吧。” 沈肃扫眼过去。 太子笑道:“哎,我说的是实话。” 见人目光落在和公公身上,忙一脸警惕说,“这会儿可没在上课,我家下人来帮我捏捏肩膀可不算绕乱秩序,不能罚我。” 和公公附和:“就是。这会儿沈先生可没在教课嘞。” 太子得意得小尾巴翘啊翘的。 沈肃收回视线,谁也不看,只看着崔子期问道:“崔子期,你说呢?” 崔子期垂着脑袋不说话,便是被那个嚷着要分钱的小孩戳了又戳,也不说话。 沈肃叹气道:“从前崔大人在朝中最是清正,虽是文臣,但傲骨铮铮,不过是临了遭jiān人陷害,才落得抄家斩首的下场。我见你是崔家后人,还以为你有崔大人当年的风骨,便是平日傲气也娇气了些,但也只是太过年幼罢了。崔子期……” 崔子期直愣愣跪了下去,磕头道:“先生,是我错了。我对不起我爹,更对不起先生。我因白先生给了先生一两银子起了贪念……白先生吃食铺子赚那么多银钱,我娘却帮人补衣裳补得眼都要瞎了,我觉得不忿,太不公平了……子期不敢求先生原谅……” 说着咚咚咚磕了几个头,爬起来就跑了。 其余几分孩子还想说话,还一个死死缠着沈肃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白落梅喊上黄举,一一都给丢出去了。 “先生……”小石头和小石头他哥都不知所措,他们不知道一筐才竟然会惹出这些事来,瞧着沈肃心情也不太好的样子。 沈肃冲他们笑笑,看向太子,指着被清理出来的那堆菜根道:“知道为何我让你们把菜根留下吗?” 太子跟着一群孩子齐齐摇头道是不知。 沈肃道:“菜根等发酵或是烧成灰之后,对田地来说是最好的肥料,不费钱,又本就是田地里的东西。但是你直接把菜根留在田地里,不仅不能成为肥料,还会烂掉,连累新种下去的庄稼。你,懂了吗?” 最后这话,他是问太子的。 太子看着沈肃,郑重道:“我懂了,多谢先生教诲。今日我帮先生把地种完,当是谢先生的,明日不会再来打扰。” 沈肃没说话,只招呼被吓着的小孩们继续种菜。 第67章 67 打发了太子,崔子期也一去不回,沈白居彻底安生下来,前院继续书声朗朗,后院继续日进斗金。 白落梅搭上太子,在京城城南、城北都开起两家沈白居烧烤铺子分号。分号铺子一应事宜由太子的人出面,白落梅只负责每日将ròu、蔬果腌制好了送过去,饮品也是这边直接弄好送去的。至于分成,太子用宫里秘藏的男风书册换得七成股,白落梅只占两成股,再拿一成出来给李家军,毕竟是顶着沈白居的名号,这善举还是要维持下去的。 得了宫里秘藏的男风书册,日子又这般清闲,白落梅成日里读书热情高涨,拉着沈肃身体力行地研读。 青天白日,两人躺在床上,白落梅眼底绯红,身下忍得难受,死死搂着沈肃,咬着牙硬撑着,两人皆是不敢动弹,生怕再惹火上身。 沈肃也是头疼,忍耐太过,手上都湿漉漉的,无奈道:“寻个日子,咱们回白村一趟,去你爹娘还有我爹份上说了我们定下终身之事,扯点红布,将亲事办了。省得再忍得这般辛苦,回去前,那男风册子,你不准看了。” “不行。”白落梅咬着牙拒绝。谁不能真吃了沈肃,但一块儿研读书册,还能亲上一口,摸上一把,总是能吃点嫩豆腐的,若是不看,他找什么由头拉了人这般厮混在床? 沈肃觉得与白落梅亲吻挺舒服的,他也不排斥,只是最后都滚到床上,却不能进行下一步,硬撑着实在难受。干脆挪了挪被压住的身子,抬腿,直接凑到白落梅下。身,满怀恶劣地随意蹭动了几下。 白落梅迅速翻身,把沈肃往身下一塞,压在他身上,脑袋深埋在他脖颈间,紧咬着牙道:“别动。” 沈肃也难受,被这么一压,整个人都一阵麻痒,瞬间爬了全身。闭了眼,缓了缓,才平息下去一些。推开身上之人,那肯定不行,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动了动腿,用膝盖顶了白落梅那处几下,随即……一股热流直接喷到了他膝盖上,不等他明白怎么回事,空气里已然弥漫出麝香味来。 白落梅一把捂住沈肃的脸,顺手又捂住自己的眼睛,低低呻。吟了一声,嚷嚷道:“不是这样的,是我本来脑子一直不停地想着你,本来就快出来了……你一蹭就顺势出来了,真的!定安,你信我……” 他研读了那么多的书册哪里不知道这种蹭几下就出来的是要叫人笑死的。 果然,沈肃愣过之后,哈哈哈大笑起来,身下不舒服的那处也彻底熄了火,笑得整个人都抖个不停,愣是将身上气急败坏的白落梅再次抖出个yù。火。焚。身。 “不许笑。”白落梅一把捂住沈肃的嘴,委屈地黑脸。 沈肃唔唔几声,算是答应了,却是一点诚意也无,眉眼全是弯如月,一瞧就还乐呵着呢,只是不出声罢了。 白落梅也耍上了赖皮,道:“你再蹭蹭,我保证,这回你腿蹭断了,我都不出来。” 沈肃一个用力直接将人掀翻在床,自己压在上头,满心满眼都是笑意,摸了一把白落梅的脸笑道:“我信你,所以你自个儿在这蹭吧。” 说完逃也似地下了床,随意理了下衣衫就跑了。再留下去,遇上这事,他还真不是意志坚定之辈,真能再耗一日在床上,实在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啊。 “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3 章 石头?”沈肃出门一拐过长廊就见着小石头坐在台阶上哭,哭得直打嗝,上气不接下气的,但为了不叫人听见还死死捂住了自己嘴巴,“怎么哭了?” 小石头看着沈肃,眼泪跟不要钱似地往下掉,扁扁嘴,更委屈了:“先生……先生……我闯祸了……” 沈肃过去蹲下身问说:“小石头闯什么祸了?” 小石头哭唧唧道:“先生,我……我……方才王麟哥哥来了,他说要找先生说情,要来好好读书,他说先生对小石头最好,求小石头带他过来……” 方才?小石头又坐到这里哭,不用继续说,沈肃也明白了,怕是叫王麟见着自己与白落梅亲热了。那王麟便是当日与崔子期一块要分银钱后来跪求留下的,被丢出去后,又来沈白居外头跪了两日,但沈肃今生不想惹半点这种可能会惹事之人,也就硬气心肠,没搭理。后来王麟也就走了,沈肃还以为他死心了,没想到隔了七八日这么久,偏偏在今日过来。 见沈肃瞬间沉下来的脸,小石头哭得更凶了,话都说不利索了,他哭哭啼啼觑着沈肃面色道:“后来,我就……我就带着王麟哥哥过来找先生……” 沈肃道:“你们来找我,怎么没敲门?” 小石头咬着唇,用小眼神偷瞟了沈肃一眼道:“王麟哥哥说、说,先生可能在做事,要是打扰了先生,所以我们从窗那边偷着看看先生事情做好了没……” 沈肃点头接着道:“然后就看到我和豆腐叔在床上了是吧?你们还看到了什么?” 小石头眼泪吧噔吧噔地掉:“我、我们、看到豆腐叔亲先生了,还摸先生,把先生衣服哦度脱了……王麟哥哥说,这是爹娘才会做的事,豆腐叔和先生这样是不对的,他跑出去喊了,然后其他人都知道了……” “其他人呢?”沈肃问。 小石头道:“他们不敢进来,在外面坐着,我不敢出去,怕他们问我,哥哥知道我害了先生会打我的……” “行了,我知道了。”沈肃伸手摸了摸小石头脑袋,思量着这事该怎么办。他无意将自己之事闹得人人皆知,但也是粗心了,没防着这些小鬼,还有那个王麟,估摸着就是来寻自己把柄的,否则何必偷偷摸摸来找人?找小石头,不过是欺负他小,有个见证,遇事先哭上了,旁人一瞧就知道王麟说的是实话,都不用小石头再说话了。 “先生!” 小石头哥哥跑来了,急的一头汗,看到小石头,再看看沈肃,张了张嘴,到底是没说什么,只先顾着外头的情况道,“先生,外头围了好多人,说、说先生……” 他咬了咬牙,狠狠心也就说了,“他们说先生道德败坏,不配为人师表。” 沈肃点头,扶起小石头,往少年那边一推道:“我知道了,你带着小石头先回去吧。管好铺子的事,不要来前院了。” 少年一把接住小石头,不肯走,担忧道:“先生……” “放心,等事情解决了,小石头还想来读书,只管来便是。”沈肃沉吟着想法子,随口回了句。 少年道:“先生,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此事皆是因王麟而起,我盯着小石头,保准小石头嘴严,绝不往外头说。先生咬死了不承认,王麟一个被赶走的学生,说什么也不会有人信的。” 沈肃愣了下,看向少年,倏地笑了道:“无妨,本也没想瞒着。黑豆腐,平日里偷亲我,你们恐怕都瞧见了,只是心照不宣罢了。难道不是?” 少年红了脸,他还真见过掌柜的亲先生嘞,头回见,吓坏他了,后来撞见多了,又觉得挺好的,多好的一对呀。没想到今日被王麟这般嚷嚷出来,还引来了一堆人,真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沈肃摆手赶人道:“你们去吧,帮副掌柜把铺子看好,别叫人扰了生意。” 少年想着,确实铺子还要看着呢,万一这些人闹到铺子里去怎么办!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不过他一回到后头铺子里,还是担心那些人会冲撞了先生,再动手伤着先生可怎么办?于是让小石头在铺子里呆着,自己赶紧出去找黄举叔回来救场。 少年和小石头都走了。沈肃干脆一屁股坐到了适才小石头呆着的台阶上,前院如何,不过一墙之隔,还真能听见点声儿,恐怕是适才与白落梅闹得狠了,这才没注意。不过,说起来,白落梅这回还真的久,竟然还没出来?总不会是装得久吧? 这般想着,沈肃倒是好奇了。起身走到适才小石头指过的窗棂,透着格子往里头瞧。才看一眼,沈肃猛地后退,脸红脖子粗的,耳朵红得跟村里宴客时特意上的红ròu似地,能滴下血来。 屋里白落梅趴在床上,身上衣衫大喇喇地扯开,手伸到下头动作着。说起来沈肃从窗棂还真瞧不见什么,只听着白落梅哼哼的声儿,就叫他羞赧得不行。真是的,平日没少跟着白落梅一道研究风月之事,也亲亲摸摸不少,适才还帮着蹭出一把,怎这会儿听声都能听得下。身难受?太没定力了,这般怎么能行!沈肃决意,不若再去市面上收几本书册,好生练练才行! 窝在窗棂下,沈肃硬是听全了这一通色气满满的墙角。听着白落梅舒服地喊了声脏话,然后就没了动静,趴那儿还一会儿,起来换了衣裳,出来,听墙角的沈肃都还是手脚犯软的。 白落梅出来就找人,一拐弯,就见着蹲在窗下的沈肃,顿时笑逐颜开道:“定安,可听清楚了?可还久么?” 沈肃:“……”献上红耳朵一对! 第68章 68 白落梅见了沈肃红耳朵的模样心情大好,完全忘记了先头被蹭几下就出了的尴尬,顺势俯下身去,想偷个亲吻。孰料,被沈肃抢了先,直接扬起脖子,凑上去舔了下他的唇,然后迅速起身推开人道:“出事了。” 白落梅忍着心中悸动,正色问:“嗯?” 沈肃说了小石头和王麟的事,然后指了指墙围外头道:“听听声儿,估摸着声势很浩大,解决起来有些麻烦。” 白落梅看着沈肃,眉目柔和笑说:“那我去铺子,你去学馆?” 沈肃点头,两人心照不宣地说了句小心,然后分头做事,他们都自信对方能解决困境,只做好自己这边不给对方添乱便是。 到了前院,所有学生都站成一堆,没在读书,窃窃私语着,与正对着宅门口进来不远站着的王麟两相对峙。也不知是谁先见着沈肃,喊了句先生来了,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沈肃身上。 沈肃这才认真“见”了王麟一回。 从前王麟是崔子期的跟班,向来是崔子期说话,他们那三五个小孩附和,王麟又是其中胆子最小的,除非沈肃特意点他出来,否则,王麟几乎都是一副腼腆姿态,低着头老实读书。那日王麟忽然扑过来抱着自己腿哭喊着要留下的时候,沈肃还为他难得主动一回诧异不已。如今这小孩儿站在跟前,沈肃才发现物以类聚,他眼底也藏着桀骜,只是他是聪明人,崔子期还有其他的孩子都是他推出来的盾牌罢了。 王麟昂着脑袋望过去,见着沈肃,下巴抬得更高了,眼角都带着置气的高傲,似乎是在等沈肃过来求他?好像还真是的! 沈肃觉得好笑,也就笑出了声。 王麟仿佛被踩着尾巴的猫,瞬间就zhà了,反口质问道:“先生!先生如今是有大麻烦了,先生竟然还能笑得出来?先生就不怕悠悠之口吗!” 沈肃笑道:“还知道悠悠之口,倒是不错,我沈肃没白教你几日。” 王麟面上红白jiāo错,怒道:“我本就知悠悠之口,先生除了教我们抄书,做文章,也没教过我旁的什么有用的。” “便是如此,才叫你离开,去找能教你有用东西的先生。你怎地又回来了?”沈肃竟然点了头,一幅很认同的模样。 王麟觉得不太对劲,这会儿难道不是其他学生一起嫌弃沈肃,然后自己出来说不介意沈肃与白落梅之间的那点事儿,理所当然留下自己继续在沈白居读书,怎么就不对了呢!他猛地转头看着那些小孩儿们厉声道:“你们的好先生,与你们的豆腐叔,行那等苟且之事,你们竟然无动于衷?此等败德辱行之辈,怎能认作先生!” 沈肃看着那些噤若寒蝉的小孩儿,委实无奈,朗声道:“王麟,你不用逼他们,我说过,我如何,与我教的东西不冲突。愿意来读书的只管来,不愿意的我也不拦着。” “呸。” 王麟狠狠啐了一口,“不过是说大话罢了。先生既然这般开明,怎么硬要赶我走,不肯收我?我又做错了什么,不过是崔子期他们闹着要分银子,我没表态罢了。后来我也认错了,哭着跪求先生原谅,可先生呢?你怎么都不肯答应……” 沈肃道:“你在宅门口跪了两日,我可有赶你走?没有!”他摇了摇头,叹息着道,“你在本口也可读书,不是吗?我又拦着你不让你听吗?也没有。何况,我本想着,事不过三,若你第三日还来,那表明你一心向学,沈白居愿意收你,可惜你跪了两日,第三日动了歪心思。” 话音落下,外头长安街上已然是熙熙攘攘,很是热闹了。 王麟愣住了,满脸的不敢置信,尖叫道:“你骗人,不过是你看我将你那点脏事宣扬出去了,才说了这种话来骗我,好叫我乱了心思,为你辩护!别骗人了,我已经看清楚你的嘴脸了!” “哦。” 沈肃随口回了句,可说是相当冷漠了。 王麟反应不及。 “快看,就是这沈白居的先生。”长安街上的热闹终于停在了沈白居的门口,领头之人是个老先生,指着沈白居气得直吹胡子瞪眼,道是,“这沈白居的先生是个兔爷,跟后头那个开烧烤铺子的掌柜两个人不清不楚的,先头还有人看到烧烤铺子的白掌柜去秋风楼那等地方。一个兔爷怎么能做先生?可怜这群小娃娃,被他骗了!都是骗子。” 长安街街坊、邻里的叫这位老先生一说,也觉得不对了,再看宅子里都是男孩子,更是觉得他们发现了惊天大秘密似地。有人混在其中喊道:“快看,沈白居都是男娃。” 好了嘛,顿时鸡蛋、烂菜叶子齐齐砸向沈白居,配合着这些人的叫骂声,“不要脸”、“伤风败俗”、“兔爷”“骗子”、“败类”等等,词儿那是层出不穷。沈白居瞬间功夫,门上,门口那块地儿,连落脚的地方都没了。 王麟和孩子们全被吓得齐齐看向沈肃求助。 沈肃笑着冲孩子们摆摆手道:“你们走后院过,今儿先回吧。等过个几日再来看看,要是能上课,你们就再过来,不能的话……”看着小孩儿们耷拉下来,一脸难过的样子,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改口说,“不能的话,我再想想法子。” “先生,我们不走。”一个小孩站出来,其他的小孩也都站了出来,整整齐齐地站在沈肃面前。他们齐声道,“我们护着先生!” 沈肃觉得今儿日头真大,晒得他眼睛都生了毛病,酸酸的,跟老人似地要落泪了。 外头的人不敢闯进来,周朝法令深严,不得闯入私宅,否则一律按照行窃罪论处,但见着小孩儿们忽然都齐刷刷站到沈肃那边去,深以为要出什么大事。 领头的老先生气得浑身发抖,朗声道:“快、快去报官,别叫他们跑了。” “哎。”有人脆生生应了,急匆匆而去。 这发展显然出乎了王麟预料,他孤零零的一个认站在那儿,看看沈肃,再看看外头凶神恶煞的被他引来的好事者,他怕了。他觉得自己肯定是做错了什么,否则怎么会是这样的呢,他们为什么这样看着沈肃,像是要将他千刀万剐似地! 沈肃好生宽慰了那群孩子一番,向他们保证会无事的,但孩子们还是不肯走,一定要等着沈肃真的没事,那些人散去才肯。便是他拿出先生威仪来,也没人答应的。他顿时被闹得没了办法。 “败类。” 外头老先生也不知是不是见着沈肃摸小孩儿脑袋刺激了,直接一个鸡蛋丢进来,吧唧一声正中沈肃脑袋,鸡蛋黄顺着他脑袋往下,留下一抹腥味十足的黄来。 沈肃回头看过去。 老先生挺起胸膛道:“看什么看,骂的就是你。你个败类,不要脸,恶心,你还有什么脸面在此为人师表。还有你后头那烧烤铺子,全是一些伪善之事,照我看来,不过是打着行善的幌子,骗这些孩子过来,行那等苟且之事。” 沈肃冷笑,按下要冲上去的孩子们,看向老先生的目光如刀如剑,直直地就chā进他的胸膛。老先生觉得周遭冷得厉害,不明所以地退了一步,又赶紧上前几步来,不肯认输道:“怎么,我说错了!” “先、先生……”王麟小声喊了句,得来所有孩子们的怒目,顿时话都不敢说了。 沈肃回头看向王麟叹气问说:“王麟,这便是你要的结果吗?” 王麟摇头,眼泪刷得就流了下来,委屈得不行:“我只是想叫先生收下我,我没多想的,我以为……我以为……” “树大招风,你不过是他们借势的棋子罢了。”沈肃招手让王麟过去,摸了摸他的脑袋,“你还太小了,很多事,你以为你预料得到后果,其实不是的,你预料不到,你也把控不得。我不怪你。” 就像前世,他沈肃得中金科状元,如何的春风得意,朝堂之上被皇帝指派给太子做先生,更是叫人羡慕,从前太子先生哪个不是大学儒,学生遍布朝野,才学满天下的?后来下了天牢,他才明白,他沈肃不过是皇帝的一颗棋子,为太子拉下一方势力的棋子。他沈肃一个从村里考出来的状元,还是太年轻了,何德何能啊,中状元前,也不过是教出一个得中榜眼的方回罢了,那方回还是慕的沈老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4 章 而来…… 宅子外头,闹事的人群见着沈肃没动静,只顾着跟小孩们说话,还以为沈肃是怕了,忙着跟小孩们串口供呢,于是骂得更难听了!老先生更是跳脚,呼喊着:“报官的呢,怎么还没回来?衙门的人,遇事就腿短,吃着朝廷的饭,不干人事!要是叫这等腌攒玩意儿跑了,看我连他们衙门的官爷一块儿告了。” 沈肃收敛好心思,招手让王麟这个“告状”的往后院一趟,说起借势,他适才心里忽然警觉起来,想着怕来着不善,不单单是针对学馆才是。报官?那烧烤铺子有什么不对呢?对了!前几日收了一头伤牛,白落梅好生设计了一番,烧烤铺子整整热闹了一整日…… 这牛,怕是不寻常吧! 第69章 69 王麟本着补过的心思,一溜烟跑去后头,找到白落梅传话,道是沈肃说得伤牛有问题,怕是被人设计了。 白落梅起身站到铺子门口,外头不少人头攒动,时不时往铺子这边瞟一眼。这边全是住处,也就他一家吃食铺子,闲逛的人也未免太多了些。那伤牛怕就是那个眼红他铺子生意之人送上门来坑害他的! “前院如何了?” 王麟低垂着脑滴啊,露出一截小白脖子来,道:“好些人堵在门口骂先生谋害扔了鸡蛋和烂菜叶子。” 他是真的觉得自己害了沈肃。 “将铺子关了吧。”白落梅回身敲了敲副掌柜的身前柜台。 副掌柜一脸茫然:“为何?” 白落梅一本正经道:“我适才查了黄历,说今日我媳fù儿有难,我要去助阵才行。尽快送走铺子里的客人,挂上牌子,是今日歇业,日头落了再开。” 副掌柜无语了,说什么媳fù有难,你媳fù可不就在前院开着学馆么,能有什么难?无奈白落梅是东家,他只能听东家的,每桌客人都赔了点银钱,好生送出门,直接关了铺子。 盯着吃食铺子的几人见这边关了铺子,顾不得暴露,连忙跑过来看是怎么回事。好嘛,人已经不见了,想来是去前院了。赶紧着差人去报信去了。 前院,老先生还在叫骂,边上是一溜的助阵之人,鸡蛋、烂菜叶子扔得能堆起厚度来。沈肃听着脚步声,回头见是白落梅,蹙眉道:“你来做什么?” 白落梅举起手里的篮子道:“听王麟说前院从天而降好些鸡蛋和烂菜叶子,这可是天上掉馅饼的事,不能错过了,所以关了铺子,特意过来捡。那砸坏的鸡蛋,也别浪费了,可以吸起来腌ròu,等ròu腌好了,再细细,届时ròu耍滑有韧劲,多好的事,不是?我平日里还舍不得买这些个鸡蛋这般用,今日很是赚了。” 说着话,把篮子给几个小孩儿吩咐说,“你们去捡烂菜叶子,挑好的放一篮子,不好的放一篮子,好的咱收拾回去腌咸菜,不好的就拿来发酵了做肥料,正好这几块地才下了种子,该施肥了,正愁呢。” 沈肃好笑地往已经懵了的老先生和那些个街坊道:“如此,你要多谢人家才是。” 白落梅似模似样地冲着宅门口施礼作揖道:“多谢各位街坊,承蒙厚爱。” 这般一弄,他们手里的鸡蛋和烂菜叶子,是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搁在手里又实在难受,一时间,还真叫白落梅唬住了。 白落梅得意啊,直接回头就对着沈肃亲了一口。 宅门口,长安街街坊,倒抽一口凉气。 “我呸!伤风败俗!伤风败俗啊!” 老先生叫这一幕刺激的,接着开骂道,“你们这对狗男男,合该浸猪笼才是!你们说,你们啊,你们怎么对得起你们列祖列宗,怎么对得起这些孩子的父母祖宗!夜半酣眠之时,你们也不怕他们的爹娘来找你们。骗子!败类!” 他回头号召说,“各位街坊,咱们绝不能让此等腌攒之人坏了咱们长安街的风气啊。说什么行善,让孩子们读书,那都是伪善,都是骗人的!让他沈白居关门,放了孩子们!这一院子的,可都是活生生的男娃啊!” “关门!关门!” 新一轮的鸡蛋、烂菜叶子再次袭来。 沈肃瞪了惹事的白落梅一眼,白落梅老实远远退开,也让孩子们让开些,别叫这些愤怒的人再误伤了。 “我沈白居可以关门。” 沈肃堂堂正正走了出去,就站到宅门口的正中央,视线从眼前之人脸上一一扫过,眸光凛冽,愣是叫他们一时忘了动作,他说,“我沈肃有人养活,从不靠学馆赚一个铜板。我也不曾宣扬自己行善,说我为名声,这罪名我不担。此等虚名,谁要谁拿去!” 他就看着冲在最前头的老先生,意味明显。这是京城,便是平头百姓,也不是那般好糊弄的,不过是他们叫事情一下子弄昏了头,有王麟叫喊在先,又有人煽风点火,这才冲了出来罢了。 沈肃就站在那里,左右两边全是挖好的田地,靠近内里是一块摆满了沙盘还有桌椅笔墨的地方,上头还有孩子们留下的笔墨。清贫,又清贵!这会儿他就这么独独一人对上这好几十人,不卑不亢,脊背笔挺,衣衫迎风烈烈。 “学生们要走,我也不拦着,要来读书的,我沈白居也敞开门迎着。他们认字、读书,不曾有一个懈怠!” 沈肃目光如炬,盯着老先生厉声诘问,“老先生,你呢?我沈肃广开大门,教他们认字读书,你曾为他们做过什么?你又凭什么数落我的品行?就凭我看上一个男人,我便是德行败坏之辈?不,不是的,是你眼红了!你眼红我区区一个学馆,竟然得这么多人盛赞,而你,垂垂老矣,一事无成。” 老先生骂道:“屁话,都是屁话!你自己跟男人厮混在一起便罢了,还圈养一群男娃,行荒诞之事……” 沈肃连连摇头道:“老先生,口说无凭,空口白牙,竟想定我沈肃一个死罪么!何况,先生也这把年纪了,竟然忍心这般污蔑这群孩子,毁人前程,其心可诛啊!” 报官之人终于带着衙差过来,本是要上前拿人带回去再说的,可余光瞟见黄举从后头出来的身影,京城吧,这下层的官还真都认识,得了黄举递的眼色,也就暂时没动,懒洋洋道:“老先生,你有证据吗?” “差大人,我有人证。” 老先生气死,回头就要找通知他来的人,孰料竟是怎么都找不着了,跟着来的街坊也没见过这么一个人。他彻底懵了,这是怎么回事? 沈肃一看就知那人是跑了,坦dàngdàng道:“老先生,我沈白居教导孩子们读书识字,还教他们算术,种地种菜,保证他们出了沈白居有一技之长,饿不死,无需朝廷安置救济,为朝廷减轻负担。甚至,我还管饭,让他们安心读书。老先生你呢?若是你能管饭、教书,我无话可说,立马让沈白居关门。若是不能,你凭什么今日出现在此,责难与我?” “腿长在他们自己身上。”沈肃看向学生们,朗声道,“我今日放话在此,要走的,我沈肃绝不挽留。” 这话说得是掷地有声,老先生还有众人都看着沈肃,开始动摇起来,想着沈肃这样的当是不会对这些学生下手才是,人家也就有点不好的癖好,喜欢个男人罢了……罢了……好吧,还真罢不了……一时间,众人面色都是一言难尽。 远处黄举戳了白落梅一下问道:“你不护着了?” 白落梅望着沈肃,眉目疏朗又恰似一汪春水,自豪道:“定安做得很好不是吗?我可不喧宾夺主。我只鼓掌叫好!” 说着真的鼓起掌来,大声叫“好”! 沈肃回头看人,也是无奈,这般好的气氛,愣是叫这个笨蛋坏了场子。心里又觉得宽慰,满腔温情。偏偏是这个笨蛋,前世护着自己,让自己功成名就;这世养着自己,让自己得了旁人艳羡不已的虚名! 官差见老先生找不到人证,直接过去问小孩们说:“你们先生有对你们做不好的事吗?” “没有。”小孩们齐齐摇头。 小石头挣开自家哥哥的按住自己的手,冲出来道:“你们为什么要骂先生?先生和豆腐叔都是好人,先生教我们读书,豆腐叔赚银钱让我们吃饭,天底下再没有比他们更好的人了。你们欺负先生,你们都是坏人。” 小石头哥哥忙过去一把抱住小石头,对着官差致歉道:“官爷,小石头还小,不懂规矩,您别见怪。他就是见到大家骂先生急了。” 官差本也不想抓一个这般好声名的先生,又有黄举在,想来不是什么坏人,也是对老先生还有街坊道:“各位各位,人先生好好在家教书,不过是看上个男人,他们父母尚且不觉得身,又能碍着你们什么不是!都散了吧,散了吧。” 眼见着这事闹不成,人群里立马就跑出一个人来,哭喊着抱着官差大腿道:“官爷,您可要为我做主啊,这沈白居,不是东西啊,他们、他们杀了我家种地的牛来卖啊,官爷,您可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好嘛,人群顿时哗然!周朝律令,那牛是大罪,便是老死的耕牛,那也是要好生葬了不能吃的,这竟然有人公然杀牛来卖?顿时也没人管沈肃作为先生瞧上个男人这事了,都竖起耳朵,听这杀牛的官司。 官差一听杀牛?这可是大事,当即问道:“你说沈白居杀了你的牛来卖?” 那人哭哭啼啼道:“是啊。就是沈白居那个白掌柜杀了我的牛,前几日还大摆全牛宴,这全京城的人都知道这事的。” 可不是嘛,当时全牛宴这个噱头一出,可是轰动了好几日啊,很多人便是吃不上,也赶来沈白居要看上一眼嘞。 官差无奈道:“杀牛是大事,你去衙门击鼓鸣冤,我在此守着,不会叫人跑了。快去,快回!” 那人愣住了,这,他这般闹出来,就是想直接把人带走啊。要是击鼓鸣冤,听说这白落梅是秀才,按照周朝律令,他告秀才是要挨五板子,才能告的啊! 官差在一旁催道:“还不快去?莫不是你是诬告?” 第70章 70 官差来了,沈白居学馆也没做他们以为的以读书为名行娈童之实的事情,想想先生瞧上个男人,确实与他人无尤,注意力也就全被吸引到了白落梅的烧烤铺子杀牛一案上。便是有那有心抓着不放的,还真不敢冒头,他们可不敢如老先生这般被沈肃质问得哑口无言。 诬告之言问出,那人还不忸怩着推脱。 黄举直接亮了自己的佩刀,质疑道:“不敢去衙门,那就是诬告了?” 众人都盯着那人,等着他反驳。 被这么多人看着,官差又虎视眈眈等着,那人只能捂着屁股先去衙门击鼓鸣冤,等着大人传人,再派官差来捉拿白落梅,临走前他还冲着白落梅放狠话,道:“你等着!” 白落梅一身懒骨头似地,整个人都懒洋洋的,摆摆手道:“快去,晚了我可就跑了。” 那人许真怕白落梅跑了,恶狠狠瞪了他一眼,又叮嘱官差一定要看好了白落梅,这才一溜烟就不见了人影。 白落梅边走边从怀里掏出太子玉佩来,路过沈肃身边,顺手将玉佩塞进沈肃手心,笑道:“猜猜闪人的妙计?” 沈肃捏紧玉佩道:“不请我去看热闹?” “媳fù儿想去便是不热闹,也要让他热闹起来。”白落梅忽然凑近,一把拉过沈肃在怀,嘴就贴在他耳边,轻声撩拨。 沈肃哼笑了一声道:“媳fù儿?” 白落梅瞬间改口,一脸正直道:“我都嫁入沈家了,还不能占一个媳fù儿的名头?” 沈肃点头:“可以。” 白落梅瞬间眉开眼笑。 有些担心,因而跟着过来的黄举觉得实在没眼看,先头白落梅还是在私底下嘴上花花,占点便宜,这是被发现了,干脆大庭广众之下就开始“勾勾搭搭”,生怕旁人不知道他们之间的那点事儿似地! 白落梅直起身,看了神情一言难尽的黄举一眼,勾眉笑浅笑,似乎在示意是黄举自己练武听力好,旁人可听不着他们说什么,这般大年纪了还偷听别人的私房话,不知羞。 黄举一口老血就梗在喉咙口,咽下去也不是,呕又呕不出来,当真是好生气! 沈肃拍了白落梅一下,权作提醒。白落梅这才放过黄举,转而对官差道:“差大哥,咱们一道去衙门,也免得等大人派人来请。” 官差也是头回见着听说有人状告自己,还一心往衙门跑的,不由得抬眼瞟黄举,别不是他们还有什么旁的心思要自己配合?见黄举示意听白落梅的,于是公正道:“那就请白公子随我走一趟吧。” 白落梅含笑点头,那模样不像是被告,正被带去衙门的,倒像是官差在前头开路,他是来体察民情的。官差意会过来后,内心也百味杂陈。 一路过去衙门说远也不远,说近也不太近。总之等一行人到了,正好那人鼓也击过了,堂也升了,板子也挨过了,大人正派人来请,一出门就见着人主动跟着官差送上门来。等进了殿,黄举一眼就瞧见堂上高头大椅坐着太子殿下,大人正点头哈腰地端茶送水,躺下趴着之前来告状之人。 白落梅上前一步,拱手作揖道:“草民白落梅,群南府丽山县青石镇白村人士,见过太子殿下,见过大人。” 太子殿下点头道:“免礼。”抬了下下巴,示意面前讨好自己的父母官,“既然人都来了,开始审案吧。” “是,殿下。”大人躬身退了,回到堂上,惊堂木一拍道,“堂下张三,你状告沈白居烧烤铺子掌柜白落梅杀而来你家种地的牛,你看看你左边的人,此人可是你要状告之人白落梅?” 张三捂着屁股,转身要看白落梅,牵动伤口,龇牙咧嘴地嘶了一声,再看,当即指着白落梅道:“大人,正是他,就是他杀了我家种地的牛,求大人为我做主啊。”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5 章 休得喧哗!”大人惊堂木一拍,直接叫张三闭了嘴,转而对白落梅道,“白落梅,张三状告你杀他家种地的牛来卖,你可认罪?” “草民不认罪。”白落梅拱手施礼,这会儿堂上的哪里还是平日里见着的那个嬉皮笑脸,或是满脑子生意之人,端是一个端方秀才了,他道,“大人,草民的烧烤铺子确实前几日确实买了一头牛来卖,还联合城南、城北两家铺子摆了个全牛宴。不过草民不曾见过这位张三。我朝律令,耕牛不得食用,便是老死的,也要为其建坟茔,我身为秀才,怎会知法犯法?不过是前几日一个叫李四的找到我铺子那,道是自家被同村人打伤,眼见着就要死了,依制,伤牛不治可卖,挽回农人损失,草民那牛便是从李四那买入的。” “那李四何在?” 白落梅道:“那李四是城郊村人,与张三倒是一个地方的,不过来之前我请衙差帮着去了一趟城郊村,想来很快就能把人带回来了。” 张三连忙道:“大人,他撒谎。那李四分明是将牛卖给了我家,当日就有自称是长安街上沈白居烧烤铺子的伙计要买的牛,我不肯,他们也就走了,谁知第二日我再去我家牛栏看,我家牛就不见了。我听说沈白居搞了个全牛宴,我觉得不对,就赶紧过来看,谁知道,牛已经被他们杀了烤上了……呜呜呜……大人,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说着人就哭上了。 大人看了皱眉的太子殿下一眼,心里发虚,当即道:“闭嘴,张三你老实说来,你怎知沈白居的牛是你家丢的牛?” “大人,那牛,牛腿上有一块红印。我偷偷去看过,沈白居剩下的牛腿上确实有一块红印与我家牛身上的一模一样啊。想来是苍天有眼,ròu上有红印,一时卖不出去,这才被留了下来,正叫我见着了。” 大人问道:“白落梅,你有何要辩解的?” 白落梅是半点不急,施施然道:“大人明示,张三说李四将牛卖给他家了,可我分明买着一头伤牛,抬回来的时候还请了大夫诊治,确信不能救了,这才杀了牛,做了全牛宴的。草民斗胆一问,张三说牛是他的,牛怎么会伤成这个样子?莫不是张三打伤了牛,想卖,却叫李四chā了手?还是李四压根不曾卖牛,是张三眼红李四的牛卖了好价钱,故意来讹诈我。” 太子懒懒道:“既是如此,那就等李四来吧。” 大人起身连连称是,让衙差赶紧去催催,将李四请来,别叫太子殿下久等才好。他也是奇了怪了,太子殿下忽然出现,说今日他有个杀牛案要审,牛乃是农人命根,他来监审。这才说完话,这张三就来告状了,好不凑巧。大人心里也嘀咕开了,看太子的样子,这白落梅得了青眼的,那就是这张三有问题了! 等了一炷香的功夫,去了城郊村的衙差总算是快马赶回来了,不过说李四卖了牛的第二日就离开了,说是去重新买一头牛,等着耕地呢。估摸着要起码七八日才能回来。 大人问道:“那同村的人怎么说?可有问牛究竟是李四的还是张三的?” 衙差看了白落梅一眼,幸好白落梅在他去之前就给了他几个问题让他一定要问,说大人可能会问起,没想到真的问了。心神回复,赶紧回道:“启禀大人,问了。说牛是李四的,至于卖给卖给张三就没人知道了 太子殿下皱眉道:“那伤牛是怎么回事?” 衙差道:“这也无人知道。不过同村有人听到李四哭喊,说牛被该死的人打伤了,快死了。那人说他还听见了张三的声音,说让他干脆趁着牛还有一口气,把牛买到城里去,说不得有酒楼愿意收牛。那会儿正是天刚亮的时辰,村里都还没什么人走动,所以就他听着了。” “胡说,我分明是……”张三闭嘴了。 大人惊堂木一拍道:“张三,有人见过你怂恿李四卖掉伤牛,李四又从哪里弄一头好的牛,还一样有红印的牛卖给你?你分明是在撒谎!还不速速招来!” 张三哭喊着道:“大人,冤枉了,大人!” “冤枉不冤枉,一切等李四回村自然就会知晓,来呀,将人收监。”大人干脆利落道。 “慢着。”太子直接伸手拦了,衙差自然是听太子的,尴尬地看向大人,大人那是识时务者啊,立马问太子道,“殿下,可有不妥?” 太子看向张三,极小道:“此人分明意不在杀牛案,不过叫人放出风去,好害了沈白居的生意,毕竟一个有官司在身的吃食铺子,寻常人家也便暂时不会去了,张三你说本宫说的对不对?” 张三一脑袋的汗啊,他哪里会知道太子殿下怎么会莫名出现在此?何况还有那个说听到自己怂恿李四将伤牛卖掉,怎么可能?他早注意过,那个时辰压根不会有人注意到…… 白落梅笑道:“太子殿下,想来这张三背后之人定是不知沈白居烧烤铺子是太子殿下您的私产。这伤牛也是请宫里养马的大夫专门看过的,说是治不好的。” 他转而盯着张三,笑容yīn深深道,“你这是要说太子殿下偷了你的牛来杀啊……” 堂上的人一听,太子要偷牛?简直笑话,肯定是张三有问题啦。大人怒道:“张三,还不速速招来?你要等本宫动用夹棍不成?” 张三早被吓得抖成了筛子,当即一口将事情全说了出来。 原是城南一家烧烤铺子掌柜那是张三亲戚,自从沈白居开业以来,生意是一日不如一日,这便罢了,勉强还能度日,有嫌弃沈白居在长安街远的,多少还会在他那铺子吃,孰料上个月沈白居忽然在城南、城北开了铺子,于是他彻底没了生意。这也就罢了,沈白居还三天两头弄什么活动,一会儿是大胃王比赛,一会儿又是作文章比赛,一会儿又是全牛宴的、全羊宴的,风头无量啊。 那掌柜气不过,于是张三正好看李四的牛不顺眼,秋收完之后竟然不肯借牛给自己用用,于是就闹了这么一通,事先他早就叫人在沈白居三家烧烤铺子那散布谣言,便是日后案子审清楚了,那沈白居也能倒霉一阵子。 张三磕头痛哭流涕道:“大人,小人真的没想怎么样沈白居啊,就是想让他生意不好几天,小人也就是想赚点银钱,没什么不好的心思啊,大人……” 后头要如何审理,那就不是太子和白落梅的事了,干脆离开。事情解决,白落梅适时夸上太子一句道:“太子殿下威武!” 太子脑袋一昂道:“哼,觊觎本太子的东西,也不怕折寿!” 白落梅好笑,身手勾了沈肃手臂,手指在他掌心勾了勾,虽还对着太子,那嘴角的得意和眼角的小眼神已然dàng漾得不行了! 第71章 71 杀牛案很轰动,光长安街原先攻击沈肃的那一拨人就不下几十,后面张三又自带了一群人,路上跟着官差一块儿来瞧热闹的又多了不少,于是等杀牛案了结,白落梅和沈肃离开府衙,后头热热闹闹地跟了一堆人。 白落梅哪里是安分的主?左右被人知道了,还平白叫沈肃被骂了一通,他干脆亲昵地搂住沈肃的肩,大庭广众之下,百来双眼睛盯着之际,料准了沈肃不好当面不给他脸面,干脆问道:“定安啊,全京城都知道我跟了你,我想讨个正式的名分,可好?” “好。” 瞧热闹的也不知是谁先起了头,陆陆续续的有人叫起好来。不过大多数还是当做笑话瞧着,冷眼旁观。 沈肃看向白落梅,能见着他眼底的希冀,全敛在那故作玩笑的眉眼里,深藏其里,轻易不露头。 就不得回应,白落梅还是笑眯眯的,转头对起哄之人道:“你们够了啊,定安都叫你们嚷嚷得红了脸,一会儿他再急眼,不给我名分,我让你们赔。” 哈哈哈哈……起哄的那几个善意笑着。 沈肃舔了舔唇,到底是大庭广众,他心中有些惴惴的,又有一种隐秘的愉悦。他说:“黑豆腐……” 白落梅回头摆摆手,铺好了台阶:“咱不在他们面前……” 沈肃一把抓住了他不老实的手,满面肃容,眼若星空深不见底又闪着慑人的光亮,郑重其事道:“黑豆腐,选个日子回乡吧。我娘恐怕是不许你进门的……你可愿我进你白家的门?” 白落梅整个人被定住了似的,随即脸腾地红起来,像捧着火炉,就差冒烟了。这会儿他谁的声儿也听不见,只耳边嗡嗡嗡地响着,他觉得自己在做一个春秋大梦,梦里艳阳天,他被晒晕乎了,听到沈肃说要进他白家门,问他好不好! 沈肃见白落梅傻了,这会儿有这般多人瞧着,有点尴尬,伸手指戳了戳他胸膛,恼羞成怒道:“不答应就算了!” 说完转身就要走。 白落梅一把拉住人,手臂一带,人就被死死扣在了怀里,这会儿那是倒是精明上头,道:“不行。你说要进我白家门的,可不能反悔,这么多人看着呢,你沈先生的名声不要了?” 哟,还威胁上了! 好在沈肃说出口的话,便不会反悔,只推了黏糊的白落梅一把,正经道:“还不松手,回去收拾行李?” 收拾行李?白落梅哪里有不答应的,恨不能chā上翅膀飞回去收了行李,再飞回白村才好,马上松手,拉上沈肃就急忙往长安街去。 一直在人群瞧着的胡天赐,心内是五味杂陈,他一直觉得沈肃这般人物,学识不差,品行更是一等一的,怎就不愿科考呢?还有白落梅,秀才在身,怎么就去从了商,还做得风生水起!他丢下自己瞧不上沈肃,不愿再与之为伍的同窗们,匆匆赶来,正见着白落梅和沈肃公然定下名分,一身坦dàngdàng,胡天赐羡慕又为之可惜。有人为之搁下前程,何其有幸!而前程,到底是道不同,不能共谋! 沈白二人回到沈白居,好嘛,今日当真是多事之日,谁能想到,这京城衙门走一遭,回来还能见着白老二? 白老二听着小孩儿说人回来了,一回头,就见着白落梅十分亲昵地与沈肃勾肩搭背,平日里也便罢了,可一来就听说沈白二人勾搭在一块儿了,还传得人尽皆知,本还犹豫的,这会儿撞个正着,顿时气得人仰马翻,冲上去就朝着沈肃揍。 白落梅眼疾手快,一个闪身将人护在身后,黑脸道:“二哥,你做什么?” “做什么?”白老二撸袖子再冲上去,“我打死这个不安分的沈肃,在村里就成日占你便宜,贪你银钱,到了京城竟然这等龌龊事都做得出来!他要做什么?这是要你白家断子绝孙啊!我打死他这个忘恩负义的……” 白落梅直接一拳过去,揍翻了白老二,沉着脸道:“冷静了没?没冷静,我就揍到你冷静为止!” 白老二瞪着沈肃不说话。 白落梅道:“我只说这一回,二哥你听清楚!是我缠着定安,我先动了心思,他被逼得没法子才答应的,与他无关。是我死赖着要进他们沈家,他怕他娘叫我吃亏,说要进我白家的门,今日我们回来就是收拾行李回白村请父母之命!你若再说出一句,薄待定安的话,你便不是我二哥!” 白老二显然是不信的:“黑豆腐,你这是失心疯啊!不行,便是不做你二哥,我也要拉你回正道,这沈肃,你给我有多远离多远。” 说完从地上一跃而起,拉上白落梅就要拖着人走。 白落梅直接推开白老二,走到沈肃身侧,护着他往宅子内走,嘴上直接道:“定安,不用理他,我们走。” 沈肃拉住白落梅,转头看着白老二道:“年幼时,我分吃食给白落梅,没想着等他有了银钱要占他便宜。我娘这么干了,我无可辩驳,毕竟我娘是为我……” 白老二嗤之以鼻:“你说没就没?不就当年吃你一点破饭吗?你何必一直念叨,生怕别人不知道?你直说黑豆腐,与我白家无关,全是你养大的不就成了?” “是。”白落梅道,“我本就是定安养大的,不是定安,十多年前我就死了。白家?白家除了我爹娘,没人给过我一口饭吃。咱们的爷,还有你三叔、三婶,还拿走了我家最后一点米,一点柴火,彼时我家徒四壁,你口中的白家在哪里?我白落梅没沈定安,早死了。你这个二哥,又在哪里?别说什么你不知道,不管你知道不知道,你就是没给过我一粒米吃。十多年前,我就命就是定安的,与你们白家没半个铜板的干系!” “走。”白落梅拉住还想解释的沈肃,浑身煞气深重。 沈肃伸手握住白落梅的手掌,宽厚又暖和,他低着头,跟着走,声儿也低低的:“那会儿,你去了战场,方回的人说你死了,还送来了你的血衣。后来,我jiāo代好方回看顾我娘,我去找你,便是只有碎骨了,我能认得,把你找回来……” 白落梅手指一紧,将沈肃的手整个包在掌心里,严丝密封的,脚下步子不停,一门心思地要去收拾行李,生怕晚了,谁就会抢了他定下的沈肃。 “白落梅,你回来……” 沈肃拉着他,抬手圈住他的腰,整个人靠到他身上,轻声道,“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白落梅浑身一震,手掌落在沈肃头上,心里一派安稳,仿佛能搁下天地。再不是站在宅门外,听着院里书生朗朗,他瞧瞧自己手上只有一堆银钱的仓皇。 你是山上明月,我是俗世铜臭,你愿将光照落在我身上,我愿为你买下那座山,世事如何,明月依旧! 沈肃放开白落梅,笑道:“好了,现在可以去问问白老二千里迢迢来京所为何事了吧?总不能是过来看看京城风光的!” 白落梅不大情愿,但还是点了点头,回身走到白老二身上,臭着脸道:“你来京城做什么?” 白老二看了他一眼,到底是不愿真跟白落梅闹翻,忍着不去看他和沈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6 章 间的眉来眼去,硬邦邦道:“不知道是谁传了消息,说你和……” 抬了抬下巴示意沈肃,含混着过去道,“那谁,在京城做了大买卖,赚了不少银钱,村里几位族老和村长想着要安排同村的来你铺子讨个营生,别忘了村里。谁先来你铺子做工都定下了,但村长怕消息不属实,所以想派人来看看,我就来了,也顺道给你们提个醒。三叔公也防着我,硬派了几个人跟着我,但被我甩掉了,毕竟他们也没有在京城的住处,一进京城,我也说不知道,就甩来他们摩挲着过来了。不过,看起来,你们在京城还挺出名,他们找过来也是吃早的事。” 白落梅冷笑道:“让他们做梦去。” 白老二又看了看沈肃道:“你也不用现在就拒绝,我听说三叔公预备着,要是你不答应,就让沈家迁出白村,把沈老的坟也迁走。由头都选好了,沈肃也不住在白村,都在京城定下了,李春花一个fù道人家算什么当家的,既然人都不在了,不算白村的人,就迁坟。” 沈肃瞬间脸色难看。迁坟动土,对故去之人可是大不敬,没想到他们竟然连这种法子都能想地出来。 白落梅也气得不行:“村长呢?还有族老呢?定安是举人,虽说暂时不科考了,万一要科考呢?他们就不怕惹恼了定安,没好果子吃?便是定安真的不科考,还有方回这个学生镇着,何况定安来了京城,他们也不怕定安收了什么厉害的学生?” “这些我不知道,反正他们是这般说的,具体如何,还是要你们回去一趟。”白老二看着白落梅和沈肃,无语道,“左右你们都预备着回去,岂不是正好了!” 白落梅yīn沉着脸道:“对,此番回去,将这些魑魅魍魉、妖魔鬼怪,都一网打尽了,省得成日给我们找事!” 第72章 72 本预计要选个吉日在出发回白村,这般一闹,当即便收拾了行李,再给孩子们留了功课,雇了马车,匆忙着就往赶回了白村。 白村要动沈老的坟,没道理李春花不闹,沈肃便问了句,白老二不愿意搭理他,只当自己没听见,被白落梅白眼一顿,要踹他下马车。 没法子了,白老二才道:“李婶尚且不知这事,否则怎会这般算了?不过听说村里想让你们帮衬村里,李婶是不答应的,不过叫人劝了,也没闹出什么。只是后来三叔公放话说,要叫白杨去你们铺子里做掌柜,为这事,李婶和三婶时不时要打上一场,说是他们诚心抢你沈家的东西……三叔公道是铺子黑豆腐也有份,怎么就不能帮衬白杨了,总之成日吵翻了天……” 这事他也不好chā手,怎么说三叔公都是他长辈,至于村里其他人,亦是如此。见沈肃脸色不好,不忍心,开口宽慰道,“你也不用太过担忧,李婶与三婶也吵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何况这不还想着将人安置到你和黑豆腐的铺子里么,不会真闹得不可收拾。李婶与三婶吵起来,也是三婶那张嘴,逢人边说白杨要在你们铺子做掌柜,赚大钱,这才惹恼了李婶的。” 沈肃还是脸色难看,但李春花还不知道,总算是有些安慰,起码不用忧心李春花一个气恼起来再与人打起来。他来京之前就劝李春花跟着一道,但李春花不愿意,说是沈肃要不是高中了请她来京城享福,那她永不入京城。 白落梅捏住沈肃的手,目光厚重。 沈肃冲他扯了下嘴角,到底是笑不出来,白落梅伸手按下他扯起的嘴角,回头让雇来的马夫快着些,争取尽快回白村。如今没到白村,不知情形如何,宽慰之言亦是徒劳。 “黑豆腐,我想迁坟。” 沈肃艰难道,“本若是他们好言相商,想帮扶村子,我无话可说。但他们竟然丧心病狂,连我爹的坟都不放过……我,我娘留在白村我也不放心,指不定伤了,死了,他们也就随手将人一丢就算了……我爹坟在白村,总归于我是制肘……” 白落梅点头,同仇敌忾道:“嗯。他们不仁在先,无需再多加理会。想迁坟,咱回去就请风水先生帮着相看个吉日,将我爹娘的也迁到一块儿,平日还能说说话。” 沈肃迟疑道:“你爹娘的便算了,终归是不好。村子也不会答应……” “我白落梅迁坟,还要他们答应不成?”白落梅剑眉一挑,恣意狂狷,颇有几分话本子里的大魔头味道。 难得还能逗笑了心焦不已的沈肃。 白落梅这才跟着笑出来,握着他手道:“不怕,等回了,骂人你来,揍人我来,通力合作,天下无敌。” 白老二本着眼不见为净,但听到他们商量着迁坟,还连白落梅也迁,更是相谈甚欢?实在忍不住了睁开眼,责问道:“黑豆腐,你为了沈肃,竟然要动大伯的坟?你……你要把大伯气得从坟里跳出来吗?” 白落梅瞬间眼刀过去,道:“我爹能从坟里跳出来正好,若让他来对付三叔公,能直接弑父,也免得我折腾了。” 白老二想想,还真是,当初分家就打了一通,虽然后来什么也没得着,但据说是当时打得很痛快,不由得气势都弱了几分,嘀咕道:“那好歹是你爷……什么三叔公,三叔公的……” 白落梅不理会,心说跟着媳fù儿喊,没媳fù儿,连喊都懒得喊。 白老二又得一个无视,也是委屈。 一路不舍昼夜,马车也足足半月才回到白村。 怕沈肃过于激动,忍了一路的白老二忍不住提醒道:“迁坟之事是我听了一耳朵,也许是我听岔了也不一定,你们能不迁最好是不迁,毕竟是给故去长辈动土之事,到底是不好。至于帮衬村里去京城你们铺子里做工一事,想来你们一回来便会提出来,你们能搪塞过去,最好就搪塞了,一个村里的,不要闹僵了最好……” 白落梅显然不这般想,哼了一声。 沈肃轻退推了白落梅一把,对白老二点头致意道:“多谢二哥提醒,我心里有数。” “谁是你二哥了!”白老二顿时又跳脚,二哥两字简直屡试不爽,重重地朝着他嗤了声,调头就走。 村子里连骂都少见,何况是马车。因而马车一出现在村口,就得了好多注意。有人一路追着马车到了沈家门口,再见白老二、沈肃和白落梅从马车里跳出来,立马在村里跑去报信,大喊着:“沈先生和落梅回来了……沈先生和落梅坐着马车回来啦……” 好嘛,等气走了白老二,沈家直接聚集了好些人。李春花也匆匆回来了,一见着沈肃,未语泪先流,用手绢压着眼角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娘。”沈肃搂了她一下,抬手拍了拍她的背,低声安慰着。 好不容易等李春花平缓了些,有人家从人群里钻出来问说:“沈先生,你可回来了?怎么不见我家那小子,他没跟着回来呀?我看白老二都回了,还道是他也会回嘞?此番要多谢沈先生……” 她转而笑眯眯地对白落梅道,“还有落梅,让我家小子在你们京城的铺子里做工!到底是读书人,晓得帮衬村里。村里出了你们这样的大人物,是咱们村的福气。” 白落梅笑道:“丽婶,你说的我和定安怎么听不懂了?我没见着你们家小子,我与定安本就要回村里,收拾好行李正遇上二哥,这才一道回来的,至于你们家小子,真不曾见着。我只见着二哥一人,也就顺道捎了他回来。” 他直接给白老二挖了坑,“丽婶你们家小子是与二哥一道去京城的?反正我与定安是没见着,你不妨去问问二哥。” 丽婶的笑瞬间跟雕上去似地,喃喃道:“没见着我家小子?我问问去……我问问去……” 其他几个本兴致勃勃的,也没了喜气,都调头就去找白老二了。这些人要不是与村里族老有亲的,要不是与三叔公一家jiāo好的,白落梅骗起来理所当然,沈肃也不想着提醒,只一想着他们要动沈老的坟,就怒气难忍。 这么一会儿,村长、族老还有三叔公一家都赶过来了。三叔公一听这话,立马脸拉得老长,训道:“这白老二是怎么回事,没见着同去的人就直接回来,你们竟也不问上一句,直接回来了!像什么话!” 沈肃直接不理,示意白落梅从马车上搬东西下来,拉着李春花道:“娘,我从京城给你买了好些好东西,一会儿你挑挑,可还喜欢。” 李春花笑没了眼,直点头道:“好、好,娘知道你孝顺。” 三叔公气个好歹,眼睛跟缺水的鱼似地瞪突出来,手中的拐重重地敲了地面一下。族老也有看着村长,等着他开口。 村长硬起头皮道:“李婶,小肃和落梅从京城回来,咱们村也该摆个宴,算是接风。您看怎么样?” 李春花刚想答应,叫沈肃先开了口道:“村长,不用了。也不是什么大事,日后我也时常要从京城回来,难不成都要村里摆接风宴?没那么麻烦,我与我娘吃一顿便罢了,不劳村里费心了,也没为村里做什么。” 有个族老急了道:“怎么没为村里做什么!哎,你们没见着其他人,该不会白老二还没与你们说让村里几个人去你们京城的铺子里做工之事吧?唉,你说这个白老二,也实在不会办事。我与你说了,这会儿白老二是跟村里十来个小子一道去的京城,想着京城大,你们两个读书人,也不懂那些个买卖,叫他们去你们铺子帮把手,都是自己人,不比外面花银钱请人来得放心?” 白落梅搁下东西,探头过来道:“请村里人做工?这可不行,你们不知道吧,我与定安在京城开的铺子,那可不是我们两个的铺子,那是太子殿下的,只是叫我们两个做个掌柜。哦,这太子殿下啊,是之前去群南府,方回方大人帮着介绍的,太子殿下十分赏识定安,我又想做买卖,也就给了我们一个铺子管管。” “既是给你们管的,招个伙计总能决定的,怎么就不能请村里人。”三叔公黑着脸道。 白落梅嗤笑道:“哟,这您老就不知道了吧。太子殿下身边的人,便是一个铺子伙计那也是要祖上十八代都得查清楚了,否则万一招了个居心叵测的,见着太子殿下,伤着人了,那可是要看脑袋的。再说了,去太子殿下的铺子里吃东西的能是一般人?咱们村的,虽都跟着定安学过几个大字,但到底是村里的,万一冲撞了贵人,这事可怎么办啊!” 白落梅这张嘴啊,沈肃硬撑着才维持住一张冷脸,没笑出声来。 “村里人,村里人怎么了?”三叔公怒道,“你们还不是村里的泥腿子?去了京城就成了贵人了!少嗦!村里这些人你都给安排进铺子里,我偏不信了,太子殿下还能不让你帮衬几个同村亲戚?还有白杨,叫他在你铺子里做个管事,本来掌柜该他做的,但既然太子殿下钦点了你们两个,就做个管事吧!” 真是好大的脸!沈肃和白落梅脸也拉了下来!搬出太子,本也想让他们知难而退,也便算了,但有些人真的,听不太懂人话! 第73章 73 三叔公话说得太过火了,哪里是要求人的感觉,村子其他人顿时都安静了,先头与沈肃闹,后来沈肃干脆连学馆都不开了,好嘛,因着这事,白村成了十里八乡的笑话。从前谁提起白村,不说他们是有书香味的泥腿子,那事一闹,所有人看他们都跟看傻子似地。 “三叔公,这……这不太好吧。” 村长也是焦头烂额,说好的好好说,让沈肃和白落梅帮着村里这些年轻人一把,怎么就闹成了这样!早知道,自己就不该跟着过来,还想着有族老在,三叔公能听见人话,谁知道,这些个族老跟哑巴似地。还得自己硬着头皮劝道,“这铺子到底不是他们自个儿的,硬安排人进去,要是得罪了太子,再牵连咱们村,可就不好了。” 三叔公瞪了村长一眼道:“愚蠢!既然太子能把铺子jiāo给他们,又说是赏识沈肃,怎么不能在铺子里安排几个人?要我看,就是他沈肃不愿意帮衬咱们村里人” 他转而怒视沈肃,“我不用你帮!” 沈肃扶着李春花,余光都欠奉给他。 三叔公命令白落梅道:“白落梅,你给白杨在铺子里安排一个管事的位置,等回京城了就带白杨一块儿去。他的工钱要跟你一样,他还等着说媳fù儿!” 白落梅懒得吵吵,干脆无事了三叔公。回头对沈肃道:“定安,你先扶李婶回屋。外头这东西我先都搬下来。” 说着话,撸起袖子,招呼上马夫,就继续从马车上往下搬东西。 马夫也被这一回村就堵上门要求帮衬,还要做管事的彪悍民风给惊着了,赶紧着帮白落梅将东西都搬下来,领了银钱,架起马车就跑,那架势,好像后头有人追似地。 三叔公被白落梅气了个好歹,挥起拐棍就要揍人:“我是你爷!你个杀千刀的丧门星,克死了你爹娘不算,而今还来忤逆我,你是气死我啊你!你个不要脸的畜生!莫不是瞧上了李春花这个老银fù,要学白大力给沈肃做后爹……” 白落梅丢下东西,回头就是一脚将人踹飞了出去,死死盯着人,要不是叫人拉着能再上去补上一脚! 那三叔公重重撞到地上,咔一声,也不知是哪根骨头断了,三直接趴到地上哼哼起来,嘴上还骂骂咧咧的:“畜生啊,你个畜生啊……” 村民们一拥而上死死按住白落梅,不等安抚下来,就见着月眼前一阵影子风一样闪过,啪啪两个大嘴巴子就耍了出去。是沈肃!只见他蹲在三叔公脑袋边上,脸上风平浪静的,更是能瞧出闲适来,却愣是生生叫想去扶人的死死钉住了步子,不敢再上前一步! 沈肃道:“三叔公,你怎么不骂了?我刚想与你比比,是你最臭还是我巴掌快,继续啊!” 三叔公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7 章 在地上哼哧着,眼睛死死瞪着沈肃,像是垂死的鱼,恨不能将眼珠子瞪到沈肃脸上去,嘴巴却闭得严实,一个字也不敢冒了。 沈肃骤然变脸,厉声道:“你给我骂!” 村长连忙过来,伸手将人拉起来道:“小肃啊,到底是三叔公,年纪大了,别在闹出人命。一个村子的,都沾亲带故的,算了算了!你也要为落梅想想不是,毕竟是他爷!” 白落梅狠狠挣开村民压住自己的手,眼神yīn鹜地盯着三叔公道:“村长,当初我爹早分了家,要不是村长那会儿你来劝,都要断亲了的。挂个亲戚名头,还真把自己当哪棵葱!我告诉你,别让我以后见着你,见你一次揍你一次!揍不死你,我白落梅名字倒过来写!” 村长拉不动沈肃,劝道:“小肃,看在村长面上,算了算了,别再叫你娘听见……” “有什么我不能听的?” 李春花从屋里出来,正听着这话,问了句,抬眼就见着三叔公趴地上哼哧着,沈肃蹲他脑袋旁,摩挲着手掌,重点是那三叔公脸上一个巨大的巴掌印,高高肿着。门口白落梅被几个村民死死压着。 “这都怎么回事?” 村长快哀求了:“小肃……” 沈肃哼了一声,起身走回到李春花身边道:“没什么,教训了下不识好歹的狗东西。”转而睨了白落梅一眼道,“你动什么手?万一死了,你还给那狗东西赔命不成!” 周朝律令,子孙打死打伤父母长辈,那都是赔命的大罪! “还被放手?”白落梅没好气怼了几个死死压着他的村民,村民讪讪地松了手。白落梅这才冲着沈肃扯了扯嘴角道,“我有分寸,不一下子打死他。” 三叔公成了这个样子,族老们那是彻底偃旗息鼓,不敢冒头了。村长赶忙招呼几个小子将三叔公扶起来,jiāo代赶紧送回去,再请个大夫瞧瞧,别真有个好歹才行。 三叔公叫人扶着,顿时胆气横生,再听沈肃和白落梅这般骂自己,哪里能忍,不过再骂他们,他是不敢的,胸口和脸还痛得厉害,于是挑了软柿子捏,对村长道:“村长,这种殴打长辈之人,怎么能留在村里!让沈家迁坟,将人赶出咱们白村!他们沈家本就不是白村人,是咱们可怜他们,让他们能在白村立足,你看看,好心收留成了愁啊,今日他沈肃敢这么打我,明日他还想打谁!必须让他们迁坟!把沈家赶出白村!” 村长想小声先劝了,如今这状况可跟当时他们商议的不一样,这会让提迁坟,怎么能达到目的!村长是焦头烂额,恨不得以下犯上,学白落梅和沈肃锤死这个老不死的!但不行,他是村长啊!且这会儿大家伙眼睛都盯着自己呢,便是有话也说不得了。 “说得什么荤话!当年可是老村长千里迢迢请先生,求着我当家的来白村的。老村长不在了,你们就这么欺负我们孤儿寡母,还有没有天理啊!”李春花叉腰,激愤道,“肃儿,适才这老不死的,说得便是让你爹迁坟?让咱们沈家离开白村?该!你打得还轻了,要我,我打得他爬都爬不起来!” “娘,你先坐着歇着。” 沈肃将李春花硬拉到一边落座,这才直起身子扫了眼族老,最后目光落在了村长身上道,“村长,你和几位族老也是这意思?” 村长看了看族老,娘的,这几个全都转过头去,假装不知道这么一回事。他瞬间心就凉了下来,都闹成这样了,竟然还不想着拉拔一把,别让沈肃真叫三叔公弄得跟白村离了心。这些个老的啊,真的是,老糊涂啦,看不清楚形式! 沈肃也不急,等着他们眼神jiāo流好。 村长转了一圈,都没得回应,就三叔公在边上一声声地说“迁坟,赶他们沈家走”,他苦笑一声,破罐子破摔道:“小肃啊,你也看到了,我这个村长就是个空架子,他们随便一个人都能压在我上头……叫我说,如今的白村早不是当年沈老还在时候的模样了。你是有大出息的,择个忌日,将沈老坟迁走吧,省得他在地底下见着自己当年教出来的学生这般欺负你们孤儿寡母,要去阎王殿告状嘞……走吧,走吧……” 他摆了摆手,状似赶人,自己却好像瞬间背都佝偻了,苍老得不像话。 三叔公瞪着眼睛,族老也都转回头看向村长,其他村民更是惴惴道:“村长……” 村长摇摇头道:“我管不了这个村子啦,我村长我当不起,你们爱找谁当就找谁当吧。我白大志,当真是白大志,无能啊,做不得这个村长啦……” 说着话就离开了,愣是村民怎么喊都不回头,他是真不想当这个村长了。 “不行,我不走。当家的坟也不迁。”李春花跳出来坚决不答应道,“咱们沈家户籍上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户籍就是在白村,凭什么你们说赶我们走就赶我们走!还想动我当家的坟,妄想!你们谁敢动,我就……我就跟你们拼了!” 她指着沈肃道:“你说你,你怎么这么没用啊你!你一个举人,他们这些个腌玩意儿,你怕他们作甚!他们让你迁坟你就迁坟,他们叫你去吃屎,你是不是也要去啊!” “李婶……” “你闭嘴。” 白落梅想劝,一开口就叫李春花给骂了回去! 沈肃看着原本因着村长临时倒戈懵了的三叔公和几个族老,因着李春花的话瞬间眼中有燃起了希望,三叔公更是抖着嘴角笑,只觉得身心疲惫,不冷不热地对李春花道:“一会儿我找风水先生回来测算迁坟的日子,爹不在了,沈家我当家!还有,咱们很快要离开白村,娘你不走,随你。你大可去大人那告我不孝,不赡养母亲,等告成了,自有大人叫我听你的。” 李春花彻底傻了!一屁股坐到地上,也顾不上她平日装腔作势的架子了,直接哭喊开:“我的老天爷啊,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生了儿子要挖他爹的坟啊……” 沈肃招呼白落梅道:“黑豆腐,继续搬东西。” 任由李春花跟唱戏似的,坐在沈家院子里哭唱,只管自己搬东西。至于三叔公、族老,还有村民,沈肃表示,明儿有他们苦求自己的时候! 第74章 74 便是沈肃说不理春花,白落梅也不能当真不理,毕竟是要拐走人家中独子,沈肃也不是真不想母子亲和,不过是叫李春花闹腾得太烦了。于是过去推着沈肃回屋道:“舟车劳顿,你先卸了,东西一会儿我搬。” 沈肃扫了那边将自己骂出花来的李春花一眼,哪里还会不明白他的打算,赌气道:“你理她作甚,累了自然消停了。” 白落梅默默摇头。 沈肃看了看就差在地上打滚的李春花,再看看舍不得散开瞧热闹的村民,拂袖道:“随你。”自顾着进了屋。 这态度是答应了! 白落梅偷着笑了笑,然后去到李春花身边,蹲下身,正色看着李春花道:“李婶……” 李春花呸一声,差点吐白落梅脸上:“白落梅,你个煞星,克了自家不算,还要来祸祸我沈家啊……你就是个丧门星,都是你蛊惑肃儿,先是不让他科考,让他与你一道从商,如今竟然要要挖他爹的坟啊……老天啊,你怎么不开眼,收这个杀千刀的啊……” 砰一声,是沈肃听不下去出来,一掌拍到门上,沉着脸就要往这边来。白落梅转头望过去,颇为无奈地抬手往下压了压,示意他稍安勿躁,回屋里去。 沈肃挑眉,显然不情愿。白落梅耷拉着肩,嘴角向下弯着,就那么看着他。沈肃还是妥协,回了屋里。 “李婶,你这般样子,不过是叫旁人瞧了热闹去,定安该迁坟还是迁坟,绝无可能更改,你倒不如好好听我一句。” 白落梅继续好生好气劝解道。 李春花平日里最看重的就是脸面,之前是想着逼沈肃听话,不过沈肃没理,这会儿又没围着瞧热闹,顿时骂不下去了,但也不想听白落梅的,干脆狠狠瞪了白落梅一眼,起身就冲着村民骂道:“看什么看!这么喜欢看别人家的热闹……” 白落梅一步迈了过去,搭着李春花肩将人往院里推了推,在李春花张嘴开骂之前,压低声儿道:“李婶,你可别叫定安白白为你出了头啊!” 李春花心里一抖,随即剜了他一眼,以为是白落梅骗人呢,但好歹声量是低了不少道:“你个兔崽子,能是为我好?我看是联合了肃儿来骗我的!” 白落梅摇头道:“李婶,我便是骗你,也是为定安好的。” 李春花哼了一声,这话她是信的,白落梅虽说命数不好,但对沈肃是真得好。以前自己一直去他那哭穷,他便是宁可自己饿着,也肯把银钱给自己拿去花用在沈肃身上。 白落梅道:“李婶,定安脾气可好?那是好得没话说了。你瞧瞧以前村里这般对定安,他还不是什么狠话都不曾说,默默收了学馆罢了。你道这回定安为何动手?” 李春花想着难不成不是迁坟的事?也是,要是迁坟的事,没道理沈肃又答应要迁坟。便是心中有疑问,但架子还是要继续端着的,瞟着眼矜持问说:“所为何事?” 白落梅摇了摇头,叹息着道:“李婶,是那三叔公想要让白杨来我与定安在京城的铺子里做管事嘞,我与定安不答应。三叔公恼羞成怒,便骂上了。本是骂人无所谓,村里骂人的还少么!这千不该万不该,三叔公骂了李婶你,定安当即上去就啪啪甩了两巴掌……” 李婶抿着嘴道:“那个老不死的,骂我什么了?” 白落梅犹犹豫豫的,叫李春花再次瞪人,这才开口道:“他骂你老银fù,还说你想找人学白大力做定安后爹……” 李春花顿时气血上涌,转头就要去找三叔公来场手脚上的理论。 白落梅忙拦住人道:“李婶,三叔公已经叫我一脚踹断了骨头,又被定安打了两巴掌,你这会儿去,他们家该讹你银钱了。再说了,三叔公转脸就不认,你总不能自个儿再重说一遍不是!” 李春花哼哧哼哧着,胸膛不停起伏:“对,不能叫他讹我银钱,绝对不行……” 白落梅眸光中闪动着满意,面上却还做出忧心之色,继续道:“李婶,这还是轻的。你道是为何他们要沈老迁坟?” “为何?”李春花这会儿是完全被牵着鼻子走了。 白落梅道:“不止是三叔公想让白杨到京城铺子里做管事,几个族老也想安排他们家的小子来京城铺子做事。” “我呸!”李春花又激动了。 白落梅再次安抚几句,继续道:“李婶,这京城的铺子可是太子殿下的,不过是请了我和定安做掌柜罢了。这还是定安拼死拼活换回来的。你想啊,山南之乱,打仗嘞,定安去战场那边帮着方回安顿伤兵,提了不少好法子,得了太子青眼,才有了太子开铺子请定安做掌柜一事。但打仗啊,定安好几回差点没命,你说这铺子是不是定安用命换回来的?何况那是太子殿下的铺子,哪里是说让谁进去就让谁进去的,村里这些小子也是李婶你看着长大的,品行如何你也知道的,万一有了差错,太子怪谁?肯定还要怪定安身上,伴君如伴虎啊,那可是掉脑袋的……” 他这般声情并茂地一说,直唬得李春花一愣一愣的。 “李婶啊。”白落梅语重心长道,“你说,我和定安能答应他们去京城铺子做事吗?这可是要命的啊,便是要帮衬村里,也不能搭上咱自己的命不是!谁想我与定安不答应,三叔公和族老就要沈老迁坟……李婶,你逼着定安不迁坟,你这是要定安的命啊!” 李春花彻底懵了,迁坟保沈肃的命,这可是大事啊!她顿时慌了:“那……那……” 白落梅道:“何况李婶,这白村啊,都是白眼狼,没一个好的。他们这般骂你,时不时拿你威胁定安,你让定安日后在京城可怎么办?三人成虎,便是知道李婶你品行好的,也挨不住村里人这般乱说啊,他们这是要定安的银钱,还要定安的命啊……李婶,你说这坟该不该迁?” “迁坟,必须迁坟!”李春花直接下了断语。 白落梅眼底带笑,表示很满意,于是再接再厉继续忽悠道:“李婶,回村前,定安还想着便是为了你在村里住得舒坦,那也是要帮衬村里一把,安排几个人去京城铺子做事的,太子殿下那边,也只能自己提着脑袋过日子。孰料,他们这般骂你,定安才动了手,一定要迁坟的……可李婶你一出来,二话不说就骂定安,不肯迁坟,你是没瞧见,适才三叔公被抬走前多得意,想着拿捏住李婶你便好了,几个族老也都快笑出声儿来了……” 李春花有些讪讪的:“我那不是不知道吗!要是知道他们坏到骨子里了,我还不扒了他们的皮!呸,还想欺负肃儿!” “可定安一心为李婶你着想,却被你这般当这人面骂得抬不起头来。他是心寒了,我瞧着眼睛都红了。” “我去给他炖碗糖水喝,再跟他致歉。” 李春花立马就往屋里走,走了几步,回头不情不愿道,“一会儿,搬完东西,你也来喝碗糖水。” “好嘞。”白落梅笑得冲天剑眉都弯了起来。 李春花这才小碎步地回了屋里。 白落梅这可是平生头一遭被李春花请了喝糖水,心里跟zhà了烟火似地,砰砰地,都是花儿,顿时手脚都有力气起来,路途辛苦,那是半点也不见了,一溜小跑着就把马车上卸下来的好几摞东西给搬完了。 偷着瞧了眼,李春花还在厨房里忙活,于是窜进沈肃屋里,竖起耳朵听着屋门口动静,扑到他床前,一低头就黏糊住了沈肃的唇,怕把人弄醒了,只含了一会儿,伸出舌头认真舔了舔,然后就……正对上沈肃睁开的眼睛…… 白落梅扑哧一笑,讨好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8 章 刚刚劝好了你娘,你娘答应迁坟了。是不是很厉害?你说,你该不该赏我一个亲一口?” 沈肃皱眉,推开人坐起来:“我娘答应迁坟了?” “嗯哼。”白落梅一脸得意地点头,随即巴拉巴拉地将自己怎样劝说李春花的好生说了一通,然后道,“李婶到底还是心疼你,我说他们会害了你的命,李婶瞬间就变了脸色,答应迁坟了。这会儿正在厨房做糖水呢,说要与你致歉。对了,李婶还说也请我喝上一碗!” 沈肃看着白落梅只差在自己床前摇尾巴了,一冲动就低了头,亲了一口,迅速离开道:“赏你的。” 胸口里却跟着外头细碎响起的脚步声一道咚咚咚的,骚动着。 白落梅迅速站起来,努力压下嘴角的笑,眼底却怎么都藏不住喜气,耳边是李春花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他偏偏心里痒得难受,很想抱着人亲上一口,再亲上一口,眼睛死死盯着沈肃,怎么也挪不开。 不怕死地迅速开口道:“这么一口,怎么算赏?” 话音刚刚落下,李春花就端着两碗糖水出现在了门口。幸而她似乎没注意听,直接进了屋,招呼道:“肃儿、落梅,快来趁热喝糖水……” “来了!” 沈肃故作平静,下了床,取过外衫往身上套,边套边往放糖水的李春花那边走,路过白落梅,声儿压得低低的,“今夜戌时,还有一赏!” 第75章 75 戌时有赏? 得了这么一句话的白落梅,早早蹲守在沈肃院子外的角落里,时刻警惕着村民会路过瞧见他,又美美地想着沈肃会赏什么,忍不住就想入非非起来,差点一个人演了整本秋风集。 等到戌时一刻,沈肃的身影总算是出现在院外,只见他身上还背了一个包裹,鼓囊囊的,也不知是放了什么。 “定安……” 白落梅低声喊了句。 沈肃回头,朝着白落梅走过去,不解道:“你躲这儿做甚?” 白落梅见沈肃坦dàngdàng的,不由有点失落,他还以为这赏是比亲一口更深入的那种赏,再看如此,怕是自己想歪了。虽心里嘀咕,但面上还是保持镇定道:“你娘没盯着你?” 沈肃摇头:“我与娘说了,想趁着还不曾迁坟,去给我爹上个香。自没什么好躲的。” “定安,你说的赏该不会是给沈老上香吧?”白落梅还是垮下了脸。 沈肃瞧了他一眼,正色道:“许你给我爹上香,也便是许你进我沈家门。” 再遗憾,白落梅也只得咽下去,提议道:“等给沈老上完香,再去给我爹娘上香,便是你入我白家门了。” 沈老的坟较远,等走到已是戌时三刻。 白落梅想先将香火点上,叫沈肃拦了,只见他打开包袱里,里头露出红彤彤衣裳来,面上也是红通通的,低垂着眉眼道:“离京前,我去成衣店买了喜服。我娘,怕是不会答应你我之事……我也就仗着我爹不在了,敢带你来他坟前拜个天地。白落梅,你可愿意?” 他抬起头,神情甚是不安,眼睛却亮如天上星辰。 “啊……” 白落梅失了言语,抬手狠狠抹了一把脸,半晌说不出话来。他总想着得过且过,所以逮着沈肃能亲上一口便亲上一口,即使在京城闹地人尽皆知,沈肃说要进他白家门,他也只当是戏言。想着贪心一回,赖到李春花帮沈肃指亲……他为沈肃想好了所有退路,沈肃却主动断了…… 沈肃也不催,目光温和如月,静静等着白落梅。 “拜了沈老,沈家祖宗可就认下我这儿婿了……”白落梅捂着脸道。 沈肃点头:“自然。” 白落梅猛地一狠心,伸手拉过沈肃,硬是双双跪到沈老坟前,不等沈肃惊讶回神,自己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偏头冲着沈肃笑道:“你看,沈老受了我的响头,没拦着,你们沈家可赖不掉这门亲了!” 沈肃嗔怒地瞪了一眼。 白落梅火急火燎地翻沈肃打开的包袱道:“可是选了亥时为吉时?那可赶紧着换上喜服才好……” 等掏出喜服,他彻底愣住了,一件男子式样,还有一件裙子?他拿起裙子,无知无觉地问道,“怎有件裙子?” 沈肃耳朵都红了,抿着唇辩解道:“成衣店喜服都是一男一女成双卖的,女子的自然是裙子,掌柜又不答应只买男子的式样。何况咱们走得急,也就随便买了这么一套……将就着总能穿不是……” 白落梅勾唇笑,和着山风,听着特别愉悦:“无妨,这回拜沈老,我穿裙子。等会儿去了我爹娘坟前,再换了定安你穿,说不得沈老和我爹娘老眼昏花,以为咱们是真的娶了个姑娘,也叫他们在地下欢欢喜喜吃杯喜酒。” 沈肃:“……”你当爹娘都是傻子么! 白落梅正欢欢喜喜地换上喜、裙子,手脚利落,几下子早就穿好了,就像是将一只肥老虎硬是塞进小猫的皮子里,崩成了一圈一圈的,高壮得没眼看,裙子也短了,露出修长的小腿来。这人还不知丑,献宝地问沈肃:“如何?我这新娘子瞧着可标致?” 沈肃抽了抽嘴角,违心道:“挺别致。” 白落梅高兴了,催着沈肃赶紧换了喜服,自己从包袱里将红烛掏出来,chā在沈老坟前,一一点上,噗通一声就跪下了,转头冲着沈肃招手,笑逐颜开:“定安,快来。” 沈肃边扣好衣扣,边抬眼瞧人,烛光迎着笑颜,山风呼呼衬着笑声,竟以为眼前是个惑人的山妖。这会儿他忽然就能体会出些些话本子里那被山妖迷惑的书生心思来。倘若有这般风姿的山妖,他也愿做那堕落的书生。脚下不由自主就走了过去,顺着白落梅伸过来的手,一块儿跪在了沈老坟前。 白落梅和沈肃纷纷双手jiāo叠着举着一炷香,肃穆以对沈老墓碑。 “爹,我是白落梅。”白落梅道。 “爹,我是沈肃。”沈肃跟着一块儿犯傻。 白落梅从跪下开始就变成了木头的脑袋,彻底木头了:“不对啊,沈老当是能见着我们两个,是不是不用说这个?” 沈肃脑袋跟着是木的,踟蹰着说:“是吧?” 一时间,两人相顾无言。两人都不曾见过成亲是怎么回事,沈肃至多就是帮在村里宴席上说过几句祝词,先头拜堂什么的,也不曾见过。他倒是想好了回来就在沈老和白落梅爹娘坟前成亲,但具体成亲该如何,当真是一无所知! 沉默良久,白落梅总算想起正事来,有些紧张地压低声量问:“定安,接下来该如何了?” 沈肃:“……”认真想了想,道,“拜天地?” “一开始就拜天地?那香怎么办?”白落梅有点犹豫,但对上沈肃也是茫然的神色,果断肯定道,“拜天地吧!” 说着两人只好先一块儿将手中的香chā在沈老坟前。然后白落梅道:“我喊。一拜天地!” 两人齐齐跪着转过身去,双手jiāo叠在身上,俯身叩首,额头正磕在手背上,虔诚又肃穆。却是白落梅忍不住问道:“夜里拜天地,天上神明能瞧见吗?” 沈肃也是不知道。 白落梅道:“别是拜了鬼怪才好。” 沈肃:“……子不语怪力乱神!” “对,对,对。”白落梅赶紧低声告饶,求天地神明宽恕自己不敬之罪,然后赶紧喊了下一句,“二拜高堂!” 两人齐齐跪着回身,给沈老结结实实地叩头,然后直起身子。却是好一会儿,也不见白落梅喊下一句。 沈肃低声道:“怎么?” 白落梅认真道:“我在思考,我穿的裙子,那我便是新娘子,可实际上我乃男儿身,我当喊夫夫对拜还是夫妻对拜?” 沈肃也不知道,迟疑着说:“许是没什么大碍?” “不知神明是认我本身还是认我这身红裙子。”白落梅实在是紧张,都开始语无lún次了。 沈肃伸手握住白落梅,看着他的眼睛,正色道:“夫夫对拜。” 不自觉的,白落梅就跟着他的话动作,对着沈肃深深叩首,等叩首完,白落梅道是满天神佛不认当如何。 沈肃道:“我娶的是白落梅,又不是你身上这身裙子,自然是夫夫对拜。” 白落梅连连点头:“对、对、对的。那接下来,送入洞房?” 沈肃道:“再上两炷香,就去你爹娘那。” 白落梅点头,恭敬地点香,叩首,上香。然后扶起沈肃,迅速扒拉下他身上的喜服,再扒下自己身上的,换了过来。等沈肃换好,就见白落梅定定地看着自己,眼睛明亮,里头烛火摇曳,只占了他一人。 沈肃顿觉口干,不自在的撇过脸去:“怎么了?” 白落梅叹息着无奈道:“定安,我真想有个盖头,遮住了你。否则这山里,妖风阵阵的,实在挡不住觊觎你这ròu身的山妖。” 沈肃好生瞪了眼这个没正行的黑豆腐。 白落梅但笑不语。真的,沈肃身量比他稍稍低些,骨架子偏薄,这身姑娘式样的喜裙穿子在他身上,只觉修长好看。平日里沈肃在白落梅眼中便是好看的,这般一换衣裳,反正白落梅只觉出祸国殃民这四个字来。 沈肃被看恼了,道:“还去不去你爹娘那了?” 白落梅顿时火急火燎地一矮身,将沈肃稳稳地硬拉到背上,脚下生风,嘴上没个正经道:“快,咱们要快些去我爹娘那拜堂才行,把你沈肃名字按在神神鬼鬼那都做上记号,你沈肃是在我白家族谱上呆着的,这样就不怕你太好看,叫人啊、妖啊的,觊觎走了!” 沈肃:“……” 在白落梅跌年坟前,拜堂很顺利,毕竟在沈老坟前已经拜过一回。只是拜完堂,白落梅却是没起来,低声道:“爹,你和娘两人葬在这山上会不会太冷清了?” 沈肃狐疑地看向白落梅。这山上可葬着大部分白村人,近的坟只二十来步就能到,说什么冷静! 却听白落梅继续道:“沈老被三叔公和族老们赶走了,定安要把沈老的坟迁走。我想着爹娘你们也冷清,不如一块儿迁走,与沈老做个伴,如何?” 他稍稍等了会儿,道,“你们不出声,我当你们答应了。那明日我让风水先生将迁坟的日子一块儿算算。” 沈肃握紧白落梅的手道:“这不太好吧?” 白落梅理直气壮道:“我问了爹娘,他们答应了的。何况与亲家住得近些,感情也亲厚些,想来沈老也会答应的。何况我得了媳fù儿赏,总要表示表示讨媳fù儿欢心,想来我爹定是会答应的。” 沈肃想了想白落梅他爹当年对他娘惟命是从的模样,恐怕自己这身大红衣裙是穿对了,他们家确实一向听媳fù儿的,为讨媳fù儿欢心,做出迁坟这种事,好像也行的吧? 第76章 76 次日,日头甚好。 李春花昨儿别别扭扭地与沈肃致了歉,今儿心情大好,起床去开院门都哼着不知哪学来的山野小调。却是,一开门就见着村里几个族老早早候着在院子外头,瞬间沉下了脸。 族老也是没法子,平日里这事那要他们出面?也就是三叔公被伤着了,回去就躺着起不来,村长又不干了,这才逼得他们“出山”了。 年纪最大的族老被推到前头说话,他只得拿出族老威严问道:“你们沈家可想好了,迁坟还是不迁坟?” 左右撕破脸,他这会儿连李春花的名都不愿意喊了。 “迁!” 沈肃叫李春花哼的小调弄醒,在床上翻个身还想着再眯一会儿,就听见外头声音。李春花只开了屋门,族老们站在院外头,说话免不得喊了一声,就正叫沈肃听了正着。于是他也不睡了,捞了外衫,边走边往身上披,不等李春花回话,已然走过去,探头肯定道,“迁,等请了风水先生算好日子,立马就迁。” 几个族老不高兴也慌了,他们目的也不是要沈家迁坟,是要将村里小伙,特别是他们几家的子孙安排到沈家京城铺子里做工,迁坟不过是一个逼迫的手段。年长族老不跟沈肃说话,看向李春花道:“春花妹子,你说呢?沈肃一个小娃娃不懂事,要动沈老的坟,你也答应?” 李春花冷笑道:“他爹没了,沈家就是肃儿当家,我一个fù道人家,自然是听儿子的。” 年长族老被这般下面子,脸上铁青。他是看准了昨日李春花还闹着不愿意迁坟,想着有戏才愿意过来,还被怂恿着做出头之人,毕竟要是谈下来了,自己出力了,也能多要一份好处。但李春花如今反口,他是始料未及。 稍年轻些的族老,见这老东西瞬间被封口似地,说不出话了,内心嫌弃了一把,自己开口道:“好啊,既然定下了要迁坟,那也不能叫你们拖着。毕竟沈家被赶出白村,那就不是白村之人了,再占着白村世代墓葬之地,要是影响了白村的风水就不好了。沈肃,你确定了日子,别什么等风水先生定这种虚话,什么时候迁吧!” “对,什么时候迁?”这会儿剩下的族老也反应过来了,万一沈肃只那么一说,实际上是拖延时日呢?必须要逼他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沈肃眯着眼睛,就像一只看着老鼠打洞钻洞瞎折腾的猫,施恩般道:“你们大可放心!我还怕你们白村的风水玷污了我爹。一早就让黑豆腐去请风水先生了,估摸着很快就能到,等风水先生定下日子,不用你们,我自己也巴不得赶紧走。” 从前沈肃都是谦和有礼的,便是今儿年头,学馆关门前闹的那一场,还有收地那一回,沈肃见着特曼几个族老,也还是好生好气地说话,路上遇着了主动招呼。全然不怪他们彼时没为他沈肃帮衬着说过只言片语,因而他们没见过模样的沈肃,分明说话还是那般不紧不慢的,但偏偏就叫几个族老燥得慌! 稍年轻的族老还硬撑着卖弄身份,严厉道:“不行,谁知道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9 章 们请的风水先生是不是被收买了?要是风水先生说这一年半载都没宜动土的日子,怎么办?难不成拖个三年五年,还是十年八年的?不行,绝对不行。” “你……”李春花忍不住要开骂,叫沈肃拍了拍背,安抚下去了。 沈肃冷眼看着那族老道:“五日!要是五日之内无动土吉日,我定在第五日安排迁坟。” “不迁当如何?”族老也是被逼上了山。 “哼。” 沈肃笑了,肆意狂狷,竟是有着白落梅揍人时的影子,他说,“我不迁也便不迁了,你们又能奈我何!” “你!” 族老们被气个好歹。 说真的,沈肃要不迁坟,他们真的拿沈肃没办法,便是沈肃自毁前程,不科考了,他这个举人身份大打折扣,但还是举人,除非全村一块儿告他,否则告举人就是要先过一顿板子。何况他们要先在县里告,之后往府里告,最后才能去京城告御状,而前头两个沈肃有方回撑腰,至于京城,听说太子十分赏识沈肃,还帮着开了个铺子。最难以启齿的是,白村心不齐,报官告状这事,一提起,准没一个出头的! “哟、哟、哟……” 白落梅老远见着这边状告,就快步过来,没进门就先挑衅上了,“白村是真没人了,如今欺负孤儿寡母都靠你们这些老头上了?说不出,也不怕其他村的笑掉大牙。我说呢,怎么白村如今是单身汉子越发多了,也是啊,这般没种,哪个村敢把闺女嫁过来,不是?” 族老们恨不得能掐死白落梅才好。他们就是想着别撞上白落梅,才这般早过来,孰料还是堵上了。白落梅那张嘴,可是在王三婶那都不落下风的。一个秀才,能骂过泼fù王三婶,也是想想就发憷的。 沈肃挑眼看向白落梅。 只一眼,白落梅就收敛下一身锋芒,笑呵呵地冲着沈肃扬了扬手里折叠起来的红纸,邀功道:“我天不亮就出门,堵了风水先生要来动土吉日。” 转而面对族老,又是鼻孔朝天的嘴脸,“风水先生说了,明日便是吉日,不劳族老们费心。不过没沈老镇着,这白村风水怕是要坏,劝你们也莫找风水先生了,白村这风水是救不活的!” 终于气走族老们,沈肃接了红纸,低声问白落梅:“昨儿回去没睡?” 他们昨日拜完天地,已然很晚,又下山,三更都过了,要去镇上请风水先生,还这般早回来,定是没睡的。 白落梅也低声道:“睡了。昨儿回去找二哥去求的。正好他也不乐意在村里呆着,找他说项的太多,便帮我去镇上找了风水先生。” 白老二?沈肃想着他愿意帮自己才怪,一听说要躲开村里找他说项之人,也就了然了。村里能与白落梅或自己搭上话的,也就剩他了。 李春花才答应迁坟,就听说明日便动土,不由cāo心道:“肃儿,明日是不是太赶了些?这迁去哪儿都没定下来……” “娘。我想迁去刘家村。”沈肃道,“一会儿我与黑豆腐拿些东西去见下里正,与他说说迁坟之事。还有,我与黑豆腐日后时常要留在京城看铺子,娘你留在白村,我不放心,咱们家也要搬去刘家村,这也要与里正相商。便是娘你与我们一块儿去京城,屋子留在白村,我也怕被人抢了东西去,倒不如直接搬去刘家村安生。” 李春花担忧道:“能行吗?” 毕竟刘家村比白村好不少,村子更大,位置也更好,离着镇上近些,又紧挨着河,是青石镇下最好的一个村子了。 沈肃点头:“我先去找里正,娘你先将家里东西收拾一下,备着。等我回来,咱们就开始着手搬过去。住的地儿,可以直接在刘家村租上一间屋子。” 李春花同意了。 沈肃与白落梅就一道去刘家村找里正,先去白老二那借牛车,要是快的话,能傍晚回来。等快道白老二那,沈肃才掏出红字递给白落梅,肃容问道:“这怎么回事?” 红纸是适才白落梅给的,说是风水先生测算的动土吉日,有三个日子,一个对着沈家,一个对着白家,还有一个是两家一起的,也就是明日。明日与另两个日子来说都算不得好,但要两家一起动,也就明日稍好些了。 白落梅扫了眼红纸,自然道:“昨晚拜天地时,我不是问过我爹娘了?要跟着沈老一块儿将坟迁走。” 沈肃那会儿压根没当真,毕竟怎么说,白父白母都姓白,他们家虽与三叔公闹翻了,但说起来都是一个祖宗,他们要迁坟,也不是随便说迁就迁的。何况这吉日算的,明显是偏向自己的。 “我揍了三叔公,他如今还在床上躺着呢。” 白落梅见沈肃在意上了,忙解释道,“你觉着他能放过我?要是找不到我怎么办?还不是去我那屋里抢东西?再抢不着东西呢?我可不敢信他们不打我爹娘坟的主意,便是白家祖宗规矩,他们夜里去了,也没人知道。算是我小人之心吧,总不能我远在京城,还要日日担忧爹娘的坟叫人刨了吧。” “族老们,还有白村的人都不会答应。”沈肃提出实际困境。 白落梅摇头:“无妨,只里正答应了,他们便不会说什么。白村无人会为这事出头,除非……” 沈肃也想到了:“除非想着能从你这要些好处。” 白落梅笑道:“有三叔公前车之鉴,他们要是敢来,我也敬他们是条汉子。” “不行!我坚持不同意。”也不知怎么地,竟然遇着村长了。这意思,是听了个全啊! 第77章 77 “我绝不答应!”村长坚决道。 “大志叔以什么身份不答应?”白落梅笑嘻嘻地反问道。昨日村长被气得当即撂挑子之事,还言犹在耳,他故意唤了称呼,刻意提醒着。 村长张了张嘴,满面晦暗:“落梅啊,你到底是白家的,将你爹娘的坟迁走不合适。要我说,沈老的坟也是不能迁走的……” 沈肃但笑不语。 村长没寻到助力,心中越发苦涩,只能继续干巴巴地劝白落梅道:“白家先祖全在白村,子孙怎能迁走坟,这……这成何体统啊……” “可惜大志叔你说了不算数。” 白落梅见着白老二已经将牛车赶出来,也不愿再跟村长掰扯,直接道,“大志叔,你看到了,我打了三叔公,他们家品xìng如何,不用我多说。如今我尚在白村,姑且无事,一旦我去了京城,难保不会有人动了挖我爹娘坟的主意。” 村长道:“绝无这种事。除非他不想在白村住下去……” “大志叔!”白落梅打断道,“当年爹走的时候,你也说,到底是一家子,不至于。后来……我是吃沈家饭长大的。他不止在白村住着,还辈分高得能越过几个族老。” 村长顿时说不出话来。当初白三和他婆娘在三叔公默许下,把白落梅这个遗孤家不论值钱不值钱的东西全搬走,他也去劝说过,但三叔公扬言白落梅是煞星,会害了村子,好些人信了,这才让他一个小孩儿差点就生生饿死,自己是村长,一举一动都有人看着,也不敢明目张胆接济。 白落梅越过村长,面上冷漠:“大志叔,你做不得主。” 村长回头,正见白老二赶着牛车吱呀吱呀过来,竟是连白老二都答应了:“白老二你……”顿时,他连背都佝偻了不少,一下子就迟暮。 白老二跳下牛车,换了白落梅上去赶车过来。 沈肃到底心中不忍,道:“大志叔,你这村长要退的话趁早吧。” 村长震惊看人,不过沈肃不愿再多言,过去白落梅那,跃身上了牛车,挥别白老二,赶着牛车去刘家村。 午时,牛车到了刘家村,没进村,直接叫人拦了。拦牛车之人眯着眼警惕道:“你们是什么人?” 沈肃道:“白村沈肃,来寻里正。” 那人顿时变了脸,笑如春风,恭敬道:“原是沈先生。里正在的,在地里嘞,我去喊里正,沈先生等等。” 说着风一样地撒腿就跑,留下沈肃和白落梅面面相觑。 其他人听说是沈肃,都围上来,和善道:“沈先生要寻里正啊,不如我们带沈先生先去里正家等着,大壮跑得快,一会儿里正就该回去了。” “有劳。”沈肃颔首致意。 那些人连连摆手,倒是不好意思起来,说是一点小事而已,这般说,他们都不知该怎么办了。都说刘家村民风彪悍,看他们见陌生人进村,立马有人上前拦了就可见一斑。却是这么一个村子,见着沈肃友善不已,而白村…… “沈先生!白秀才!” 里正竟然直接从地里迎过来,半道上接到了沈肃和白落梅。一见着人,里正乐呵呵地招呼一声,寒暄道,“前些日子听闻沈先生与白秀才去了京城,何日回来的?” 沈肃笑道:“昨日回的。遇着点事,想请里正帮着做个主。” 里正跟着笑道:“沈先生这话说的,有事你只管差人说一声,我看着给办妥便是,怎沈先生亲自过来了,咱们两个村子走起来还是有些远的。” 沈肃摇头道:“此事还真我来不可。” 里正道:“那还请沈先生和白秀才到老朽家中坐坐,说说是何事。” 沈肃来本就没想着给白村那一拨人留脸,里正家中,刘家村村民可不就听不着了?那可不行。他干脆直接开口道:“无事不能对人言。里正,是这样的,我与白落梅想搬到刘家村来住,家中长辈的坟也想迁过来……” 村民不少人一听这事,都倒吸一口凉气。迁坟?这可是闻所未闻之事啊! 里正也是被惊着了,看看沈肃再看看白落梅,面上都瞧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小心问说:“沈先生和白秀才可是遇着什么事了?” 沈肃将白村发生之事全说了,最后为难道:“铺子是太子殿下抬举,我与落梅实在做不得主。何况我爹在白村做了几十年先生,我也做了好些年,落得这般下场,到底叫人心寒。” 一时间,听到的刘家村村民全是唏嘘不已。瞧着人群中有从白村嫁过来的fù人,神情都古怪起来。这般没良心,别坏了他们村的风水才好啊! 里正沉吟道:“这事,我一人做不得主,要全村人一起商议才行,毕竟是大事。沈先生、白秀才,我这就召集全村商议。” 沈肃拦了下道:“不忙,还有些事要里正帮着与大家伙说的。为了日后和睦,我想里正可每家发一颗黄豆,再弄个箱子,每家派人捏着拳头把手伸进箱子里,拿出来也要捏着拳头。愿意我与落梅迁到刘家村的,就把黄豆jiāo给里正,最后只统计黄豆数就知道多少人是愿意的,这样没jiāo黄豆的,也不伤和气。自然jiāo黄豆之前,都要查过,手里只一颗黄豆。” 里正赞同道:“这法子好。” 沈肃笑说:“我也要多说一些,赚黄豆才是。劳烦里正帮着说一句,我得蒙太子殿下赏识,能保下举人身份尊荣,是否科考只看我自己何时愿意下场。” 这……这可是喜事啊!本依着周朝律令,沈肃这种中途忽然不科考的,最是吃亏,如今太子殿下施恩,岂不是想科考就科考,还不妨碍得举人身份的好处,简直太好了。这下,不止是里正,本就对沈肃十分友善的刘家村村民们全都激动不已,恨不得直接喊说,还jiāo什么黄豆,直接迁过来,立马迁过来,别叫白村反悔了才好! 里正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太激动,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他虽是里正,到底出自刘家村,心还是往刘家村偏的。 沈肃早料到了,款款而笑道:“里正,我名下能免赋税的田地还有落梅能免的,我们在京中有铺子要照料,也种不来身田,所以这些,我们在哪个村,自然帮着哪个村。若村里哪家有爱读书的,想考秀才、举人的,我与落梅都可保举……” 在周朝,考举人、秀才都是要保举的,再往上就不用了。沈肃是当年沈老一早就先弄来了保举的帖子,这才能顺利考试,没耽误什么。 里正连连点头道:“好!好!好!” 沈肃继续道:“我与落梅京城铺子其实要招伙计的,管事是不成,但做做伙计是要的。只要德行我与落梅瞧着好的,我们两个也愿意帮衬着村里,毕竟村里好了,我娘届时住过来,我也安心些。” 这一出,就是要敲打白村的,人心不足蛇吞象。不说三叔公要白杨做管事,便是其他族老,不说一声,就要安排子孙来做伙计,也不瞧瞧他们的子孙是什么德行。 里正快把脑袋点掉了:“自然,自然。德行不好的,去了不是要命么,别再害了沈先生和白秀才了。” 沈肃看着他们激动模样,嘴边噙着笑,眉目柔和,眼底暗芒一闪而过。挑眼示意白落梅补充几句,不能叫他独占了这些好。 白落梅正看沈肃看得入神,他偏偏欢喜沈肃这般运筹帷幄的模样,瞧着就顾不上今夕何夕了。见着沈肃示意,才勉为其难开口道:“里正,我与定安商议过,要是咱们两家迁过来,李婶定要住村里,我们也时常会回村。我一个秀才,定安是举人,想着不能白费了,总要帮衬着村里,我们回来的时日,可在村里弄个学馆,我们可随意教村里的孩子识字、读书,也是好的。” “哎、哎,好。”里正激动的只差抹泪了,看着沈肃和白落梅宛如在看两个菩萨。他们以前是想都不敢想,有个先生愿意来村里教导孩子们的。不是没起过请个先生来村里办学馆,但实在太贵了,何况村里日后真能去考试的实在是少,能出一个都很好很好了。像沈老那样的,一年只收一刀ròu做束的先生压根就找不着啊,只能作罢。如今好了,来了个举人,来了个秀才啊!天可怜见刘家村啊! “里正,我代表我家投一颗黄豆!”有村民忽然喊道。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0 章 还有我!我也投一颗黄豆。” “我家也是。让沈先生和白秀才来咱们村!” “对,让沈先生和白秀才来咱们村。让他们白村悔死去吧。” “对!我家也算一个。” 里正赶紧抬手压了压道:“嚷嚷什么,没得叫沈先生和白秀才笑话!你们就能代表全村啊,想代表自家的,还不赶紧回去商量商量,要不要投黄豆?都杵在这儿,黄豆能自个儿蹦出来不成!” “哎。” 村民们脆生生应了,欢天喜地地跑回家取黄豆去了。至于里正说的商量,呸,商量个鬼!先投了黄豆再说,不然等白村回过神来,来抢人怎么办!于是,不出须臾,村民全跑个干净! 里正尴尬地冲沈肃和白落梅笑,嘴上不怎么严厉地骂说:“这些兔崽子!”随即想起来,赶紧随手拉了个跑得慢的,吩咐道,“快,你快去与刘虎大说一声,让他带着人把咱们村口先守起来,别叫其他村的听了消息去。” “是,里正。”那人忙点头。 里正严肃道:“也别让那些个fù人将消息传回娘家去。要是有人这么干了,抓到一个就休一个,我做主了!” 那人也是面色一沉,赶紧应下去找刘虎大了。 沈肃chā嘴道:“等定下了,还是把消息传一传为好,免得有人不知道嘴上说话不好听。还有,许日后刘家村好说亲了呢!” 里正道:“是这个理!还是先生考虑周全。” 沈肃款款笑着。白落梅嘛,他表示很满意,合该如此,沈肃可是举人呢,这些人就该这般敬着才是。他这会儿,就想看看白村知道消息后会的嘴脸,一定十分精彩! 第78章 78 里正是个雷厉风行的老头,让人去找刘虎大守住村口,然后安排了沈肃和白落梅先去自家先坐着歇歇脚喝碗茶,风风火火地催着全村搁下农活在刘家村祠堂集合,把沈肃和白落梅想迁来刘家村之事那么一说。 好家伙,整个祠堂跟zhà了锅似地,一个个眼睛都亮得跟夜间深山里的豹子似地,恨不得一把进把人捞进窝里,按住不让走才好。 “里正,您老说的可是白村的沈先生和白秀才?”有村民激动地蹿起来问。 “是他们。” 里正笑眯眯的,那么一笑,满脸褶子彻底把眼睛挤没了。那得意的劲儿,好像是他求来的沈肃和白落梅似地。 他话音一落,村民又zhà锅了。 “是真的?是沈先生和白秀才要来!” “真的,真的……” 有人忍不住道:“里正,那还商量什么,快答应啊。一会儿沈先生和白秀才该跑了。” 众人一听本能跟着附和,和乐融融的,全都是一副自己占了天大便宜似地。 里正轻咳了一声,佯怒道:“说什么呢,你以为是逮兔子呢!还不能叫人家跑了。一看你就是泥腿子,说话没点数!” “里正,咱不是没读过书吗!”那人憨厚地挠了挠脑袋,道,“以后等沈先生和白秀才来了,我跟着学学,说不得临老了还能考个秀才嘞。” “呸,做你的美梦去吧。”有人立马开口怼了。 祠堂里哄堂大笑。 里正也高兴,由着他们笑闹了一阵,这才抬手示意大家伙安静下来,正色道:“想来沈先生和白秀才迁到咱们村来的好处你们也知道了。还有你们不知道的,我与你们说说。沈先生说了,太子殿下答应他恢复他举人和白秀才秀才该有的身份和好处,等沈先生和白秀才到咱们村,不仅能将村里的地挂到他们名下免赋税,万一你们哪家娃娃有出息,他们也能推荐你们考试去……” “天啊,这是天上下金子了吧……” “是啊,是啊!” 村民有开始议论纷纷。好半晌才发现里正虎着脸呢,这才压下心中澎湃的激动,一幅乖乖的模样等着里正继续说。 里正瞪了他们一眼,一口气继续道:“还有,你们都知道他们在京城开了铺子,赚了不少银钱。他们有心照顾村里,届时会选些德行好的,能干活的跟他们道京城的铺子做事,每月工钱少不了你们的。更甚,他们逢年过节回村,都会留上一两个月,能在村里办个学馆,教村里娃娃读书!” “答应啊,里正快答应啊!” “答应!答应!” 里正朗声道:“都静静!” 大家伙勉强才压下来,不少人忍不住嘀咕,还聚什么聚,说什么说,赶紧答应下来,帮着他们住下安置好,彻底把人留下才是正理。 里正道:“在答应之前,我先与你们说清楚,你们一家一张条子,都给我按了手印jiāo上来,答应还是不答应,都说清楚了,免得日后反悔,说我老头子搅和!沈先生和白秀才来,是村里一致答应的,他们与白村闹得不愉快,被逼来咱们刘家村,这是咱们村的造化,谁也不能去他们面前说什么难听的话,要是被我知道了,一律按村规处置!还有,白村要是知道他们有这些个好处,肯定会来闹,说不得要动手,你们都想好了?” “谁敢来抢沈先生和白秀才,咱们就把他们打出去,打怕了就不敢来了!”说话的是跟着刘虎大混的,平日里也跋扈得很。但这会儿他一开口,立马得了全村人的附和,朗声道,“打出去!打出去!” 要不明缘由之人,骤然听见这么一声,怕是会以为刘家村被邪教占领了呢! 里正挨个扫了祠堂里所有村民一眼,确信他们没什么不好的心思,彻底放下心来,颇有点老怀宽慰的心思,到底是比白村强啊,至于那几个眼神闪烁的村民媳fù,出嫁从夫,她们还能翻了天去? “既然都同意,那就按照我先头说的,都搞个布条子,按了母子印,来我这边写你们家当家的名字,有个凭证,日后也有个说法。” 村民们全都踊跃地当场就撕了身上衣衫,扯一会儿布条下来,拥挤着往前,要按手印,生怕回家一趟就叫沈肃和白落梅跑了似地。 里正也乐得这样好,直接自己走马上阵,一个布条一户人家按了拇指印,再在布条上写上那家当家的名字,当场就忙活起来。 好一通热火朝天! 人群中挤出一个小媳fù来,很小心的模样,轻声道:“里正,我当家的不在……” 祠堂里实在吵得厉害,里正面上没什么表情,抬起眼皮看着她,道:“你说什么?” 小媳fù儿缩了下身子,咬着唇,一幅小女儿姿态。 都是村里的,嫁为人fù了,土里来泥里去的,这般姿态,还以为是大家小姐不成?里正穷着直接就沉了脸。 小媳fù儿觑着里正,脸色刷地就白了,纠结了半天,才稍稍大了点声儿道:“里正,我……当家的不在村里,我一时也拿不定主意,是要不要按手印,不如、不如等我那当家的回来,我们家再决定?” 里正道:“大山家的,我记得你是从白村嫁过来的……” 好些目光全落到了这边。 小媳fù儿咬着唇,讪笑道:“里正,这话说的,我嫁到了刘家村,出嫁从夫,我总不会害了自家。” 里正道:“你明白便好!我记得大山临走前说过,他们家的事一切全听刘虎大的,我问过刘虎大,他们家是要沈先生和白秀才迁过来的。就看你们家了……” 小媳fù羞红了脸:“里正,当时也没想着是这事。平日里大山是跟着虎大混,但此等大事,我想着还是要与大山通通气的。左右大山就快回了,没几日,想来也耽误不了什么。我娘家在白村,总不至于叫我之后不与白村往来,我总要听大山的,不能随便就做什么。” “你……” 里正点了个小媳fù儿的邻里道,“大山回来之前,你看着点。没我同意,但凡她出村了,不管是去哪儿,大山回来,我做主与他说,要不要休了。” 小媳fù儿惊慌道:“里正!” 里正回头看人,甚是冷然,道:“有没有你家那一份布条也无甚大碍,瞧瞧这登记的名册,沈先生与白秀才定是要迁过来的。在他们迁过来之前,没jiāo布条的,特别是你们这些外村嫁进来的,我都会叫人看着,不能叫你们坏了刘家村的事!” 他顺势看了看几个适才眼神闪烁有小心思的几个fù人,权作敲打了。 几个被敲打过的,面色都不太好看。小媳fù儿默默退到一边儿去,也不说什么了,到底是没jiāo他们家的布条,一幅要等当家的回来的模样。 里正也没管了,埋首继续收布条。整整弄了一个多时辰,总算是在村里的都弄好了,这也是全村的十之八九。于是他将东西一收,赶紧回家与喝茶等着的沈肃和白落梅说了全村通过,让他们迁到刘家村之事。 沈肃他们两人应了,让里正出具迁村证明,然后赶着牛车去了青石镇上,换了马车,再度赶往丽山县找县衙登记。从丽山县县衙再回白村,如此已是三日过去。当时选下的次日迁坟吉日是不能用了,只能往后推两日,选定了当初约好的第五日,也是个宜迁坟的日子,只是没先头的日子好。 此番回白村,白落梅先去了刘家村一趟,见了里正,请他帮着在刘家村选几个能干活的,帮着做迁坟之事,一个人给二两银子,等坟迁好了,还有压惊红封。然后白落梅带着里正选的刘家村几个汉子一道回了白村,自然最“横”的刘虎大就在里头。 一进白村村口,就被一帮子人拦了。沈肃和李春花都在。白落梅上前几步问沈肃:“定安,何事?” 沈肃瞧着领头的族老,嘲讽笑说:“能怎么回事?刘虎大没守住刘家村呗,叫人传了消息回来,哝,如今这人堵着我娘闹腾呢,说我沈家白眼狼,不知帮衬着自小长大的村子,有出息了,就迁村了。好一出大戏呢,我正预备寻你一块儿过来看戏!” 他回头冲刘虎大一行人招手,“来得巧了,戏正要开始了,你们算是赶上了。” 刘虎大大刀阔马地过去,嚣张道:“人都到齐了,戏还不快开唱?” 白村领头的族老被刘虎大这种不将人放眼里的姿态气了个好歹,怎么说他都是族老,便不是一个村的,年纪也摆在那儿! “我倒是不知,刘家村都是你这种混账小子,全无教养,尊老都不懂!” 刘虎大笑说:“可不是么,所以沈先生来咱们刘家村教化咱们嘞。你们白村好啊,上下都好,可不就用不着沈先生了?正好,我们刘家村就请上先生了,好得多谢你们!” 说着气死人不偿命地似模似样给白村族老作揖鞠躬。 白村族老脸红脖子粗:“……”太生气,要厥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没想到今天更忙~~就让我食言而“肥”!!! 第79章 79 “沈肃,你怎么说!”白村族老气哼哼地盯人道,“你别忘了,你可是自小长在白村的!你爹去了,你和你娘孤儿寡母,也一直是村里帮衬着。” 李春花冷笑:“村里帮衬?族老,您这话说得亏心不亏心啊!” 族老恼羞成怒,训道:“咱们男人说话,你一个fù道人家chā什么嘴。” 李春花懒得与他说话,刻意反了白眼,侧身过去,将嫌弃之情做了个十足十的姿态,捏了手巾压了压嘴角挑起的嘲讽笑意。 族老气得哆嗦。 沈肃横身挡在李春花面前,看着其他跟着族老一块儿气得不行的白村村民,朗声道:“既然族老要与我沈家算恩情,那咱们就一笔是一笔,算算清楚,也省得日后还有人说是我沈家占了便宜。” 他转身对白落梅道,“黑豆腐,恐怕要你去刘家村一趟,请里正过来说个见证。” 白落梅扫了白村人一眼,点点头。正好,不用急着将白老二的牛车赶回去了,去刘家村也能用上。 族老皱眉道:“不许去!咱们村之事,牵扯旁人作甚!” 刘虎大嘿嘿笑道:“沈先生这招公正,免得日后还有人没脸没皮地缠上来,如今当着里正面儿说清楚了,也省得他们一回一回地来要说法。要我看沈先生还得将白村全村都集合起来才行,否则今日这个族老说你欠了白村的,明日那个村民说你欠白村的,整个村少说也好几千人,这一个一个的,什么时候是个头!” “确实!我也正有此意!” 沈肃对族老说,“如今大志叔不做村长了,新的村长也不曾选出来,那就只能劳烦族老走动走动,集合白村所有人,就说我沈肃要与他们算账,看看我沈家在白村这几十年究竟是不是占了你们白村多少便宜。若当真是我沈家占的,我也被推辞,折了现银与你们补上,从此断了薄情,只盼着此后能不往来,图个清静。” “族老只说是你沈肃,何必混淆视听,将攀扯沈老!” 这回冒头的汉子瞧着眼熟,也不知是眼前这位族老的哪门子亲,他说,“咱们只说沈老走后,村里可待你们不薄,若不是咱们白村,你这考举人的银钱都凑不出!你倒是好了,考中了举人,村里一点好处也没得,好不容易能看顾村里,竟然颠颠地跑去刘家村,将好处全给了他们村。” “我呸!” 李春花忍不住了,“喜子,你可拉倒吧。肃儿考举人,村里出银钱?说出来,你那脸皮是彻底不要了。当初我求村长、求族老,你们怎么说的?族老,你不会忘了吧?” 族老撇过脸上,面上黑红黑红的。 李春花嗤笑道:“族老,我给你学学。你说,沈夫人啊,村里大家伙是穷,本还想着沈肃赚个功名能帮着村里,眼瞅着这么些年了,也不见能帮着村里什么,大家伙也都是要过日子的,这有钱就去考,没钱,留村里给娃子们做先生也不寒碜他!当初我一家一家地求,希望一家能出一个铜板也好,我可一家一家记得清楚着呢,整个村跑下来,我都没凑够半两银子,最后是人落梅将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1 章 有家底都出了……喜子,你哪来的这么大脸,说肃儿考举人的银钱是村里帮衬的,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喜子萎了,他说这事,还真以为他家没出,其他家总该出的,毕竟沈肃是村里先生不是?没想到,竟然…… “娘……”沈肃从前一心读书,还真不知这事,他连家中没银钱都不知,还以为沈老攒下了银子。毕竟连保举的帖子沈老都早十好几年备下了。 李春花拍了拍沈肃的手,权作宽慰了,面上却是冷脸到底道:“我今日就与你们说道说道,你们也都听听。不说考举人,考秀才的银钱也是我去落梅那借的。村里?哼,村里我李春花没见过一个铜板!” 沈肃面色难看,越过人头看向不远处站着的白落梅,却见他眉眼温和像是含着笑般,张了张嘴,说了句话。他心下总算稍微好过些,白落梅说“赚银钱,就给媳fù儿”! 刘虎大大声嘘道:“这就怪了哈!沈先生名声在外,这要是去青石镇上,最差能每月三两银钱做个先生总是有的。听闻沈老去了,白村学馆便是沈先生在授课,怎竟然沈先生穷得连考试都没银钱,要借!当真是古怪啊,你们说是不是!” 跟着来的刘家村小伙,那是唯刘虎大马首是瞻啊,立马应和:“对啊,太奇怪了。沈先生莫不是藏了银钱,否则怎么会这般穷!” 沈肃嗤笑出声道:“这有什么古怪的。这个白村啊,我沈肃在这白村学馆教了十来年书,年年来读书的,家里就出一刀ròu,村里九成的孩子我教过,半数说家中穷困连那一刀ròu也不出的。便是那出了的,ròu当日集合一下,也好些了,就说孩子开始上学馆前,热闹热闹,做个谢师宴,当时也就吃走了。十来年啊,当真是一场旷世笑话!” 跟着族老堵人的十来个白村人,被说的,跟着族老一道,面上灰暗,是一句话也反口说不出来。 沈肃却是继续道:“平日白村有事没事寻我写个书信、对联,喜字等等,那润笔费是不用想来,纸也是用好的,全是我家的东西,这事,我也干了十来年,大概多谢先生这话能攒一箩筐吧,旁的再没有了。我沈家的那地,我便是穷死了,也没见过租子,不怕刘兄笑话,卖你后的那百来两银子,是我那地头回叫我见着东西。还有不少事儿,不胜枚举!便是如此,整个白村还觉着是我沈肃占了他们便宜,不用种地,就能吃上饭……” 刘家村叫这一通话,惊讶坏了,连连惊呼,看着白村人的眼神都不对了。还有人低声说:“白村这种不要脸的事都能做出来,还全村一块儿干了?我天,前些日子,我娘还说有人介绍了个姑娘,就是白村的,这我哪里敢娶!日后我儿学了白村这些个白眼狼,我定是要将人打死的,岂不是绝后了?不敢娶,不敢娶啊!得亏没娶,赚了,赚了!” 族老终于知道形势比人强,放下姿态,好声好气对沈肃道:“小肃啊,这些事,那不是你们家也没说,我们这些老的,也没地儿知道村里这些小的这么不像话!不说了,不说了,是你受委屈了,回头我狠狠骂他们!只是当年你爹在村里安家落户,那村里总是有帮衬的,你娘还是落难过来的,还是老村长帮着落了户籍……” “可别。” 李春花也不知怎的,叫白落梅那一通说之后,脑子忽然就清楚了,这不今儿全都是站这家这边说话,“具体怎么回事,也就你上下嘴皮子一碰,想蒙这些个小年轻吧!当年肃儿他爹是你们村里花钱请来的先生,说好是一年一个娃子一两银子,后来要落户你们白村,束改成了一年一刀ròu,加上肃儿授课开始,有小二十年了,年年如此,没要过你们一丢丢东西,这是当年落户商量好的。至于我,没错我李春花是落难到白村,不过收下我的是肃儿他爹,落户籍也是肃儿他爹去丽山县办的。至于你说的老村长,他就陪着去了,还收了肃儿他爹一两银子跑路费,这事你们几个老的都知道,要你们老了,不要什么脸皮了,硬说是村里帮衬,我也无话可说。只希望日后你们两腿一蹬,去了下面,见着肃儿他爹,也能这般铁齿地颠倒黑白!” 沈肃道:“族老,还有什么事一块儿说了,省得再找我对峙,麻烦!” 族老无话可说。 沈肃招呼刘虎大一行人道:“他们既是无事了,咱们一块儿走吧,去我爹坟上,趁着天色先将坟起了。” “好嘞。”刘虎大吆喝一声,“沈先生就放心吧,里正说了,让沈老和白秀才爹娘的棺木都先在咱们刘家村祠堂搁着,咱们村都上个香,受受香火,再入土!” 沈肃教白村弄凉的心,听着这话,总是是稍稍暖了些。 “白秀才爹娘?”族老那么大年纪,难为他听得仔细,“说的是落梅?不行!我坚决不答应,白家人怎么能迁到别的村里去!” 白落梅上前一步,招呼着众人去山上坟地,全不将连同族老那一伙人放在眼里,干脆利落道:“刘兄你们去,要是有谁拦着闹场,扰了我爹娘还有沈老清静,只管动手。只要不打死,打伤打残,我银子都搁下了。要是你们能打残咯,我给你们把辛苦费加上,只要动手,你们一人二十两,打残的另算!” “好!” 刘家村来帮手的小伙斗志高昂,眼睛更发光的老虎似地,憋不住要逼着白村人扑上来,他们还赚银钱啊。 白落梅搭着沈肃肩膀,没个正行,回头扫向白村人的目光跟啐了dú似地,他笑言道:“咱最不缺的就是银钱!” 第80章 80 沈肃一行人走了。 那位族老的子侄白喜一时没了主意。今儿这般巧会堵在村口,堵上李春花和沈肃是因着一个嫁到刘家村的外嫁女偷着传了消息回来,说了沈肃与白落梅要迁往刘家村,还许诺了一二三等等好处。这才跟与自己沾着亲的族老说了,急急忙忙喊了几个村里要好的先赶过来,至于其他族老那只来得及另外喊人去知会一声。 没曾想,竟是这般收场。 白喜赶紧问族老道:“叔公,怎么办?带人拦着恐怕是不行了,不然回去找其他叔公商量商量……” 族老气哼哼道:“商量个屁!就是你那三叔公放话硬要将人赶走的,他这会儿还在床上躺着呢,能商量出什么来!当时我就说不要太过了,如今可好,把人赶走了,满意了吗?还不是要腆着脸再把人请回来!便是人家愿意回来,我豁出去这张老脸也就罢了,你看看这叫什么事儿!你们啊,一个个的,早寒了人家的心,否则人家这次回村,不至于一个字都不提能挂名免田地赋税之事,这是防着咱们村呢,可不正好了,闹着把人赶着,人顺势就拿着好处贴补别的村去了……” 白喜不敢顶嘴,点头哈腰地连连附和道:“是,是,叔公说的是。只是总不能这么算了吧。要是叫刘家村那几个回村一说道,日后谁还愿意将姑娘嫁到咱们村里来,哪家又还愿意娶咱们村的姑娘啊!” “是啊,族老不能不管啊。”村民顺势搭腔。 族老瞪人道:“管,我怎么管?当初是谁让你们这般对待沈肃的,要不是你们过分了,能把他们沈家逼成这个样子!你瞧瞧别的村,那是一口一个沈先生,恨不能弓着背跟人说话,把人捧到天上去,你们倒好,除了有事,谁能想到他沈肃?这就是给你们的教训!让你们好好看看,恃宠而骄,浑不吝的下场!” “叔公说得对!那不是都习惯了,一时谁他也没想到沈肃、哦,不,沈先生他能真往心里去啊。”白喜讪笑着陪着,就怕村长指望不上了,三叔公又是个只会添乱的,要是族老再不管,沈肃和白落梅可就真的走了。 村民出主意道:“族老,不然去族老那都说说,白落梅是白家人,怎么能迁走呢?想来族老们也是不答应的,如今能拦着一个是一个吧。” 族老立马就跳脚,狠狠骂道:“你是猪脑子吗你!大家伙都想着别得罪人,别得罪人,就你上赶着找晦气!” “您别生气,我的错,我的错,笨死我算了!”村民赶紧认错。 这会儿跟着族老一块儿来堵人的都是村里还巴望着能阻拦一把的,私心里都不想让沈肃和白落梅走,所以被骂也就挨着就是了。 族老沉着脸说:“先回去。你们给我老实呆着,这时候谁也不能再惹事!我去找其他人还有村长商量商量,便是不能让人回心转意,起码也不能结了仇。想想你们家里的小子和姑娘,别害了他们才好。” “是,是!”这回大家都老实得很。 沈老坟那边。 沈肃他们到了之后,刘家村老的几人直接大包大揽全不用沈肃他们动手,只等沈肃和李春花点了香,稍稍拜祭过后,就开始起坟。所有人都满面肃穆,动作间不自觉就带出恭敬来。等有些稍稍损坏的棺木挖出来,李春花眼泪就直接掉了下来,到底是扭转过头去,不忍再看。却是,正见着白三和王三婶一道过来,顿时就zhà了:“你们过来干什么?快滚!” 沈肃和白落梅连忙站到李春花身侧,冷眼相向!刘虎大一挥手,暂且放下沈老坟地那边,齐刷刷站到他们身后,一群人全是人高马大,虎背熊腰的,加之虎视眈眈,很是震慑了白三和王三婶一番。 到底是王三婶平日泼辣惯了,横身向前,啐了一口对上白落梅道:“我家白杨呢?当初跟着大家伙一块儿去的京城,如今你们回来了,我家白杨呢!你个天杀的,白杨是不是被你害了?” 白落梅笑说:“哎呀,这就难说了。白杨那没种的样,还爱逞威风。这京城,可是路边随便一个逗狗的说不得背后都站着达官贵人,许是得罪了人,被打死了也不一定,要我看,你们再等几日,要是还没回呢,说不得要准备后事了!” 他微微弯腰,施礼,“三叔、三婶,节哀顺变!” 不等王三婶哭喊上,平日瞧着老实的白三直接就扑上去大喊:“我打死你个煞星!我打死你……你还我儿子……” 白落梅一个侧身,把沈肃护严实了,抬起就是一脚,直接踹人胸口上了,死死抵住。只见着白三被他一只脚撑在胸口,双臂抓牙舞爪的扑腾着要揍人,活像一个被死死摁住的土鳖。王三婶生生将到嘴的哭喊咽回去,跌撞着过去要帮白三。 “啧啧啧……” 刘虎大眼疾手快,一只手就抓住了王三婶,拎到一边,控制着,随便她扑腾,“要不说白村窝囊呢,干架还全家上的也就你们白村了。老婆子,你可被别太折腾,把我惹急了,一个老婆子可不够我揍的!” 沈肃冷然道:“我们没见过白杨,你们要找人,问我们也没用。今日是我爹迁坟的大日子,你们要是硬来闹的话,别怪我不客气!” “我呸!”王三婶骂道,“你说没见过就没见过啊,说不得就是你们害了我儿,我可怜的儿啊……” 说着说着,就先哭开了。 沈肃挑了下眉示意,刘虎大一手刀砍在王三婶脖子后头,直接将人砍晕了,随手丢一边儿去,像扔了快破布似地。 白三跟白落梅较劲,弄得脸红脖子粗的,一见王三婶被砍丢出去,怒道:“我跟你们拼了!” 白落梅迅速收脚,远远撤开,吧唧一声,白三用劲太猛,扑到地上了,脸正磕到挖起的石头上,鼻血哗哗的,然后了那一块地,血腥和土腥混着,令人作呕。 沈肃眉头深锁,过去用脚尖踢了踢白三肩膀道:“别死在我爹坟前,晦气!” “你……”白三半直楞起上身,指着沈肃气得说不上话来。 沈肃一脸嫌弃。 白三忽然笑了,疯子似地,他说:“沈肃,既然你们沈家都要迁走,那白大力的坟也烦请你一块儿迁走。毕竟这白大力是入赘你们沈家,怎么都是你们沈家人,别让他到了地府没了子孙香火供奉,做个穷酸鬼,丢了你们沈家的脸。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沈肃、李春花还有白落梅都是面色铁青。至于刘家村人,他们今日从进白村开始就算是开了眼界了,真是没有最无耻,只有更无耻啊!白村人在没脸没皮一事上,当真是一山还有一山高。 “我撕烂你的嘴!再让你胡说!”李春花冲过去,被沈肃一把拦住了,看着白三就跟看死人似地,咬牙要骂。白落梅抬手揽住他肩膀轻声宽慰:“定安,别为了这种烂人误了沈老迁坟的时辰。” 沈肃闭眼,狠狠逼着自个儿才平缓下怒气。 李春花膝下一软,跪了在地,面上泪跟断线的珠子似地,她跪行到沈老棺木面前,悲从中来,哭道:“他爹啊,我李春花对不起你们沈家啊。我李春花没用,赚不来银钱,养不上这个家,他爹啊,你去的时候怎么不把我也一块儿带走啊……他们白村欺人太甚,欺负我孤儿寡母,我实在活不下了呀,这才不要了脸面招了白大力进门,没想到,我恶有恶报,白大力没帮着照顾咱们沈家,就那么去了……他爹啊,千错万错都是我李春花的错,我现在就去陪你,我就死在他们白村,看他们白村是怎么逼死举人他娘的……” “李婶。” “娘……” 白落梅和沈肃一左一右连忙将人扶住了,不让李春花犯傻。白落梅劝道:“李婶,如今定安赚了大钱了,你这么去了,你让定安怎么活啊,他的银钱给谁花啊……定安是个傻的,别再被白眼狼骗去了啊……” 李春花瞬间被劝住了,泪眼婆娑地问沈肃:“肃儿,你真的赚了大钱?” 沈肃看了白落梅一眼,默默点头。这白落梅已经嫁入沈家了,爹也认了,那白落梅赚的银钱应该就能算是自己赚的吧?不管了,认了先! 见沈肃点头,李春花立马对着沈老棺木咚咚咚几个响头下去,一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2 章 泪道:“他爹啊,我还不能下去陪你,我要帮肃儿守着银钱,不能叫人占了去。肃儿与你一样,是个没用的,管不住银钱,可不能叫白眼狼占去。” 嘴上说着白眼狼,眼睛却死死瞪着被刘虎大一脚踩着背不让起来的白三,这指向也是很清楚了。 白三忽然大喊道:“爹,快救我,快救我,他们要打死我了。” 众人齐齐往上山的路上看去,只见三叔公被人抬着上了山,还有几个族老也是被人搀扶着上山了,便是不干村长了的白大志也过来了,还有白村一些汉子。 刘虎大一扬手,刘家村的小伙全跑到了沈肃、白落梅和李春花前头,将人死死挡在身后,目光露骨挑衅,大有你要干架,咱可半点没在怕的意思。 白大志连忙上前来摆手道:“哎呀,哎呀,这是干什么,我们是来给小肃还有落梅致歉的,不是要打架。别误会了,别误会了。” 白三大喊:“爹……” 被抬着的三叔公好艰难才看到了被踩在地上,满脸血的白三,马上呜呜呜嚷起来,扑腾着,越发像一条濒死的鱼了。 白大志硬着头皮问:“刘虎大,这白三是……” 刘虎大嘿了一声道:“白村长啊,这白三到沈老坟前不会说话,说沈家迁走了,就那什么白大力也要迁过去,白大力是沈家的人。沈先生倒是没说什么,我这人就好打抱不平,看不过眼,自己把人给揍了。” 一听这话,几个族老还有白大志差点被白三这个蠢货给气晕过去。白大志也不管他了,直接说:“既是这样,私人恩怨,咱们白村最近事多,也不想跟你们刘家村闹大,就你们两个自行解决吧。只是别给人打死了,要是打死了,我们村也不是没人。” 刘虎大哈哈哈大笑,抬起一脚将白三踹了回去:“哝,还你们。你们可看着,没死呢。那边还有晕着个女的,这人婆娘,也没死。你们自去看了,到时候可别赖我。你们白村在没脸皮这事上可是厉害着呢。” 他视线往沈肃和白落梅身上瞟,那意味还能有什么别的在场的谁不懂的? 白村这边,脸色都不太好看,青青白白的。 沈肃拍了拍挡在面前的刘家村小伙,上前一步,对白大志道:“大志叔,你们这阵仗,是有事,还是找事?” 今日这么一出又一出的,他实在厌烦了。 白落梅跟着过来,站在他身侧道:“便是有事,不能等迁坟迁完了说的?硬要挡着沈老的迁坟吉日,我爹娘的坟还等着迁……” 白大志看了看几个族老,得了准儿,这才强笑道:“小肃啊,今儿来呢,是与三叔公一块儿跟你们家还有落梅致歉的,尤其是你,向来帮衬白村……” “免了。” 沈肃直接打断了,别一通致歉下来再提要求,倒不如一开始就不听,“大志叔,今儿也就是你来,我才与你们说两句,要是旁人,我理都不会理。致歉的话就算了,你们说了,我也不会多块ròu,你们不说,与我也没太大干系。左右今儿我爹还有落梅爹娘的坟就都能迁走,明儿回来收拾东西,再把房卖了,也就与白村没什么关系了,两不牵扯,如此最好。” 族老们赶紧道:“不,不,不,这个致歉还是要的,毕竟你们沈家对白村是居功至伟……” 白落梅哼笑了一声说:“致歉是吧?让三叔公先说来听听,要说这白村,与我们仇最大的就是三叔公,他先说说,我们姑且听个新鲜!” 沈肃干脆闭嘴,黑豆腐愿意听没,那就听听! 作者有话要说:  每天都觉得能写完大结局,然而并没有……这也是一个谜…… 第81章 81 得知沈肃和白落梅带了不少好处换取迁到刘家村的资格,几个族老里不乏因不忿骂人的,但后来听了堵人的那个族老所言,惊觉是白村对不起人,何况人还是自己村里主动赶走的,顿觉老脸羞惭,委实不能再说人家如何如何了。事已至此,只能想法子稍加挽救,别得罪太死,于是又喊了白大志过来,几番商议,决意让三叔公去与沈肃和白落梅致歉。到底三叔公是长辈,对小辈致歉,那是天大的面子,他们两人便是不满,也不会在盯着白村,与白村成了仇家。 三叔公哪里会肯?不过是叫几个族老轮番骂了一顿,又晓之以理动之以情,道是不挽回,影响了白村嫁娶,还有日后村里小子的前程,他们家白杨左右是不行了,但还有整个村子呢。若是真被影响了,他们保不齐要发动全村将三叔公他们一家赶走,全了沈肃和白落梅的面子。 “你们……”三叔公躺在床上,气得不行啊。那日被白落梅踹了一脚,这会儿还疼得他喘气都痛,又被沈肃扇了两巴掌,脸上还肿着呢,如今竟然被几个族老逼着向打了自己的沈肃和白落梅致歉,“要我去给那两个混账致歉,除非我死了!” 白大志早看不惯三叔公,如今有族老们撑腰,便是他撂挑子不干村长了,好赖是又被找过来的,也就主动上前一步威胁道:“三叔公,你若是不肯,那就只能牺牲您一个,成全了咱们整个白村了。到底人家一个举人、一个秀才,还都得了太子青眼,咱们都是泥腿子,可不敢与他们斗啊。” 三叔公冷笑道:“小子,你不用威胁我,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你们不过是要拿我杀鸡儆猴,要说得罪,整个村子,谁没得罪他们?不给租子,不还地;赖掉束;逼着人家答应亲娘招婿……哈哈哈哈,一桩桩,一件件的,你以为能赖掉?人家心里门清着呢!” 白大志站到三叔公病床前躬身低语道:“三叔公,但先头的事都过去了,主要还是您硬要白杨去人家太子的铺子里做管事不是?白杨是什么人,大家伙都清楚,这么大年纪了,游手好闲不说,连说个媳fù儿还要去占落梅房子,这样的人送去京城太子的铺子里,不是谋朝害命么!危及身家xìng命,沈肃和落梅这两小子可不就决意要自保?何况,沈老一向深受大家伙敬重,也就是你动什么不好,要动沈老的坟,这是惹上了啊!” 他直起身子,屋里并不亮堂,有些yīnyīn的,越发衬得目光森然,他继续道,“我们不管之前如何,这回是你点的火,杀鸡儆猴也好,指李推张也罢,总之这个歉,三叔公你是一定要去的。” 三叔公哼哧哼哧着生气,瞪着几个族老问:“你们也是这个意思?” 族老们面色晦暗,到底还是点了头。三叔公到底是村里辈分最高的,这回将人推出来,他们也心有负罪,但还能怎么办呢? “刚说我若不答应,你们预备怎么办?”三叔公气大发了,反倒脑子清楚了些。 白大志道:“恐怕日后咱们白村就顾不上三叔公家中了。” 也就是说逐出白村那是不可能的,毕竟他辈分在那里,但村里顾不上,这就有意思了,便是他们住村里,但谁也没当他们是白村的。 三叔公面色灰白,像是随时就会厥过去。白大志还催着道:“三叔公,可快些想好,一会儿沈肃和白落梅起好坟,将棺木抬走了,咱们可就见不着人了。” 最后三叔公到底是应下了致歉一事,这会儿才被抬着出现在沈老坟前。只是没想到,白三和王三婶这两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他们心急火燎的要安抚好沈肃和白落梅,这两个倒好,竟然又过来找晦气。 白大志和族老们恨不能掐死了他们才好。幸好白大志先说了三叔公来致歉的话,沈肃不爱听,但白落梅接了话,他们面上可见地露出点笑意来,生怕再出变故,白大志赶紧走到三叔公面前道:“三叔公,快说吧。小肃和落梅都在呢,先头您老不是与我们说,这几日躺在病床上位往日之事深感愧疚,要与小肃和落梅这两孩子致歉么!” “爹!”白三满眼不可置信。 三叔公咬着腮帮子,半晌都没开口。 年岁稍微小点的那个族老,沉不住气了,催促道:“三叔公,快开始吧。小肃和落梅还等着起坟,别耽误了时辰。” 白落梅冷笑出声,白村这边顿时面色都不好看起来。好歹沈肃没说什么,一面漠然地扶着李春花站着,目光平淡地落到三叔公身上。 族老们和白大志虎视眈眈地看着三叔公。 “沈……先生……”三叔公没法子了,只是一开始就来了个大喘气,“是我老糊涂,做事霸道,只想着白杨那孩子种地不成,媳fù儿也说不上,没个出路,硬逼着你们给安排个差事,赚点银钱,没为你们想,万一白杨做不好,太子怪罪下来,不说你们两个,便是白村也可能担上责任……” 这话三叔公说得是咬牙切齿,知道的当是致歉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骂人呢,“还有、落梅……我总让三儿占你便宜,不管你死活,是我糊涂,我不对……” 沈肃和白落梅皆是冷漠,毫无触动。 三叔公直接恼了:“这还不行!你们不要得寸进尺,要不是……” 白大志一把捂住了三叔公的嘴,讪笑着道:“小肃、落梅,你们也知道,你三叔公素来最好脸面,今儿能当着大家伙的面承认自己糊涂,也是难能可贵是不是。你们就看着三叔公到底是长辈的份上,姑且就算了,行不行?” 白落梅冷漠道:“大志叔,不是我们不给面子,这种致歉,你能接下?我和定安可接不下。若不是如今我们身份贵重,又银钱富足,想来你们也不会想起这一出,将我们赶走也就赶走了。我知道是刘家村有人给你们递了消息,你们才硬是弄了今日这么一出。哪日我们落魄了,也不敢指着你们帮衬。所以这歉不歉的,我俩也不在乎,左右日后也见不着了,白村你们就阳关道、还是独木桥,都自个儿过吧,我们不稀罕!” 几个族老还想说,但张了张嘴,都没说。沈老的棺木刚挖起来,还停在一边,上头腐坏了不少,当初还是他们这几个老的去请回来的,极力让沈老留在白村,当时说得多动听,细数沈老故去后,白村所作所为,哪里是持宠而娇能概括的,日后百年,他们无颜面见沈老啊。 白大志捂着三叔公的嘴,长长叹了口气,让人将三叔公再抬回去,总算诚恳了一把道:“若是迁坟有什么难处,或是人手不够,只管提,我能帮的也不多。” 沈肃捏了把白落梅的手,面上不动声色点头道:“多谢。” 白村的也不好多留,冲着沈老棺木颔首致意,然后怎么上的山也便怎么回去了。顺便将王三婶、白三一块儿给弄下山去。 没了白村找事,动作也就快了起来。沈老这边好生将棺木清理了一番,刘虎大他们又连忙去了白落梅爹娘的坟前,起了坟,他们下葬的年月更久,当时也实在穷,棺木选料一般,也就烂得更厉害,只余下森森白骨和一些陪葬的东西。 白落梅事先也料到了,让人现打了两口棺木,掐这时辰让人送上来,他亲自动手将爹娘的尸骨一一摆到新的棺木里。再抬下山,与沈老的棺木一道由着沈家村的人抬到了沈家村祠堂,暂且停棺在此。等选好了刘家村的坟地,再安排吉日入土。 沈肃和白落梅在白村的房子,白大志牵线卖给了同村的。还有白大力的坟,就由白村祠堂接手日后清明、鬼节洒扫祭拜之事,也就归了白村。他也别从沈家户籍里划出来,重新归了白村,算是白村对沈肃的一个补救。 第82章 82 刘家村确实热情。沈肃他们一道刘家村,直接被就安排住到了里正闲置下来的老宅子,说是老宅子,其实叫村民那么一打扫,再换了得用的家具,住人是绰绰有余。 沈肃三人瞧着甚是满意,好生道了谢。等歇息一晚,次日一早里正就拿着几个选好的坟址找过来,带着沈肃和白落梅一块儿去看了,再将风水先生测算之言一并都说了,只等着沈肃他们自个儿选,考虑周全。 选好坟址,里正又带着他们去选了刘家村能造房子的两块地,定下来后,直接将地契给了。 弄好这些事,便是沈老和白落梅爹娘入土之事了。里正自己把他们选好指了村里得力之人帮着忙前忙后,便是造坟,入土,沈肃和白落梅亲自沾手的也少,只在一边看着,说点自个儿意见,其余的刘家村全包办了。便是如此,一通弄好,也累得人仰马翻。 却是,等他们想起来要造房子一事,里正直接带他们去了先头选下的两块要造访的地,上头竟然已经盖好了刘家村式样的房子,只等着他们过去,在挑好的吉日里上梁便能入住。 里正道:“沈先生、白秀才,新的家具村里的英叔也帮着打好了,等上好了梁,让大家伙帮着搬进去,再打扫打扫就能住进去。这两房子是咱们沈家村对两位的一点心意,凡是有闲的全上了,你们瞧瞧,有什么不满意的地儿咱们再改改。” 沈肃实在是又惊又喜,闻言忙谢了道:“里正,你们太客气了。怎么能叫大家伙帮着做白工,要不我们还是出点银钱算是雇了大家伙,也谢谢大伙这么上心!” 里正连连摆手道:“不用,不用!沈先生和白秀才愿意来咱们刘家村,那是咱们村的福气,理该如此!理该如此啊!” 沈顺顿时为难,顺势看向白落梅,眼底颇为挣扎。也是,沈肃这人实在不懂世故。否则在白村也不至于被占便宜近十年,还让白村觉得是沈肃占了他们便宜。他素来要么一心读书,全不留心;要么就亲身上阵,怒斥方遒,如沈家村这般对他好的,他反倒是不知所措。 白落梅偷着笑,上前解围道:“里正,大家伙的好意我们收下了。不过也不能让大家做白工,这样我们委实不安……” 里正黑脸一摆道:“怎么!我老人家的面儿你们也不给?再提银钱不银钱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3 章 ,那我可翻脸了,你们这是戳我们心窝子啊。” 白落梅笑着摇头道:“里正,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想着眼瞧着离年关也近了,我们回京城路上一耽搁估摸着就回不来过年,干脆今年也就暂时不回京城。但留下嘛,又离年关还有一两个月,这样吧,我那房子,我先不住,拿出来再改改,就当做村里暂时的学馆,让村里的孩子们来读书。我就到定安那讨间屋子住住!” 他往沈肃那瞟了一眼,尽是狡黠之色。 沈肃喜道:“这法子好!” “哎、哎……”里正一听马上就让孩子们来读书,如今又正是刚收了粮的农闲时节,这简直是天大的喜讯啊,高兴的他一时都说不得话了。半晌才平复了心绪,继续道,“这是大好事啊。白秀才,还有沈先生心好!白秀才怎么能与沈先生挤呢,不若这样,再等等,我们整个村子赶赶,就将学馆赶出来了……” 最后这话他却是咬着牙才狠心提议的。 白落梅哪里不懂,立马就回绝了:“里正,这不好。咱们留在白村时日不多,没得为了学馆耽误孩子读书不是?何况我与定安自小一道长成,不计较这些。便是建了房子,我也住不了多久,房子不急,就这么定了。里正你快去与大伙说一声,明儿上梁,全村一块儿热闹热闹,至于孩子们读书,想来也急,不若让有心读书的孩子们先到里正那登记,等后日,我与定安每个孩子都见见,再定具体如何授课。” 里正连连点头道:“好,好。这些咱们不懂,还看白秀才和沈先生的。” 白落梅笑着道:“里正快去通知,让村里要读书的孩子们登记吧,想来事情还挺多,不用陪着我与定安了,我两再看看新房子。” 里正:“好,好,你们看,你们看。” 自个儿脚下生风飞快跑了。一路见着人就喊过去,说后日沈肃与白落梅要开学馆了,让家里有孩子想读书的快去他家中登记。 这消息跟风似地,迅速就传了出去,整个村像逃难,不过都本着里正家去了。 沈肃瞧着村里的模样,心里松快得很,不时与特意路过一下与自己招呼的村民也招呼一声,倒是颇有点田间小意出来,怡然自得。如此,他满上也就掩不下地带了笑。 白落梅也高兴,实在是多年不曾这般畅快了,偏头瞧沈肃,正见他笑得很好看。顿时跟着了魔似地,一激动,就扛了人,火急火燎地进屋,一把甩到了还是粗糙木板的床上。幸而这边村子造房子,素来是先打个床模子在屋里,否则这般大的床是进不了门的,也让这会儿白落梅有张床能压人,否则岂不是要把沈肃丢地上? 他十分猴急地亲了沈肃一通,手没停迅速把人衣服扒了,忽然定住了,看着沈肃说:“下面是?” 沈肃愣了愣,哈哈哈大笑,胸腔震得厉害。 白落梅差点被笑恼了,着急忙慌地将自己身上衣服全扯掉了,嘴上还嘟囔着:“我分明将《秋风集》成日揣怀里,怎不见了?” 沈肃笑得厉害了,躬了身子,侧过去,看着白落梅,眼里全是星芒。 白落梅觉得心里那只兔子跟得了疯症似地想跑出来,去山上学老虎逛上一圈,脑子都没回转过来,还琢磨着心里的兔子,脚下却是不由自主地动了动,整个人都趴到了沈肃身上,俯首甘为绕指柔,他唇缓缓下压,触及温润,轻声叹息着道:“定安,定安……” “你们在干什么!”李春花忽然出现在门口,怒目圆瞪! 第83章 83 白落梅镇定帮着燥红了脸的沈肃收拾好衣裳, 扶着沈肃起身,不动声色稍稍将人挡在后头,偷觑着李春花神色, 轻唤了句:“李婶……” 李春花对他完全视而不见,目光只死死盯在沈肃身上:“沈肃, 你与我说,你们适才在做什么?”声音有种要刺破耳朵的尖锐和歇斯底里! 沈肃拍了拍白落梅后背, 让他稍稍侧开些, 看着李春花道:“娘,不是都见着了吗?何苦再问……” 白落梅背后伸手捏了沈肃手掌一下,示意他说话软和些。 可惜,晚了!李春花面上跟zhà开了锅似地,青红黑白,轮番上场,她偏过头去,眼泪豆大地往下掉。一瞬间那个出门示人总要精致, 总喜学侯门大家老太太捏一条手巾的李春花已然是一身暮色, 举步踉跄。 白落梅看看固执盯着李春花, 不肯眨眼也不肯低头, 再看看不若往日痴缠怒骂的李春花, 心里怆怆, 一撩衣摆,跪到了李春花面前:“李婶,我……” 李春花连连后退摆手, 却是膝头一软,屈膝跪在了白落梅面前,一边掉泪一边给他磕头,咚咚咚的,全砸在人心上,她哀求道:“落梅啊,我知道,肃儿他爹走后,这沈家是败了啦,我这个老婆子没用,要脸皮,没法子支撑,成日去你那儿打秋风,可说是这沈家全是你养起来的,你要什么,我都不该说一声不字……” 白落梅瞬间跟着磕头,一边伸臂要扶李春花,无奈,别看她老得都颤巍了,豁出去磕头的力道却是十足十的,白落梅又怕力气重了,一时半会儿竟是不能将人扶起来。只能继续跟着磕头,迭声道:“李婶,你这是要我折寿啊……也没给多少银子……” 李春花哪里会听,自顾着哭道:“落梅,可定安是沈家独苗啊,我……我就是死也不能热让他走这条路子,日后我死了,怎么去见沈家的列祖列宗啊!” 白落梅顿时没了声儿,任由着李春花给他磕头,然后憋下去眼中万般不忍,冷淡道:“李婶,你的磕头我受了,日后你去了,老爷子也不能怪你,你求了我,我不答应,此生,我定是要缠着定安的。” 李春花动作一顿,趴在地上呜呜大哭,甚是凄凉。 白落梅挺直了脊背与李春花相对跪着,倔得厉害。 李春花要是如平日那般跳脚怒骂,沈肃当真是一点都不怵的,但这会儿李春花哭成这样,沈肃顿时没了章法,红着眼眶看向白落梅无声求助,被他引着一块儿跪着,给李春花磕头,脑袋跟铁疙瘩似地,咚咚咚砸在地上,是半点也不心疼。 李春花只手掌拍打着地面,喊着:“报应啊!这都是报应!我李春花不要脸面,勾三搭四,养出的儿子也不要脸面……” “娘。”沈肃扑过去,一把将李春花死死揽在怀里,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掌,不让她再伤着自己。 李春花默默流泪:“是报应啊!老天啊,这报应怎么不报应到我李春花头上,要报应到沈家头上,这让我这老婆子日后怎么办啊!” 白落梅跪走过去,深深磕了个头,直起身子道:“李婶,是我白落梅对不起沈家。我是白眼狼,当年沈家给我一口饭吃,我却拐走了定安,让沈家从此绝后……” 沈肃摇头道:“不是。娘是我,黑豆腐素来听我的,要是不是我开口,他哪里有那个胆子,敢拐了我走。” 白落梅飞了沈肃一眼,示意他不要添乱。沈肃却是不会听他的,继续拦着李春花道:“娘,要论罪,最坏的是我。我身为人子,父亲不在了,我当担起养家重责,但我一心读书,从来都不过问家中米粮可够,衣衫可暖,硬是让娘你要撑起家来。大力叔也是,要不是我没用,娘也不至于便是要让人戳脊梁骨招大力叔入赘沈家,不会让白村那些族老、叔公得了空子……娘,你要怪就全都怪我吧!” 李春花含泪无望摇头。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儿子,她哪里会不明白,沈肃这般说,一是心疼她,二还是为了白落梅啊。白落梅要认了错,自己就可以拿捏着这点,逼白落梅一刀两断,沈肃那是不想断,才将错处都揽到自己身上。从前她被白村的几个老姐姐蒙蔽,自他们绕过沈老迁坟逼着要抢她儿和白落梅铺子银钱,她就醒悟过来了,白村都死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如今哪里会想不明白沈肃的心思。 “你们两个到底是为什么呀!” 李春花当真是不明白,“你们一个举人,一个秀才,是天上的文曲星啊,大好的前程在等着,又不是那等穷苦之人,何苦行这等事!当年我逃难来到白村的路上,也见过男子与男子一块儿过日子,但那终究不是正道……你们又不是那等娶不起亲的,何必硬要叫世人指指点点,你们以后可怎么过啊……” “都怪我!”李春花忽然甩了自己一巴掌,将一时被防备的沈肃和白落梅吓了一大跳,她说,“肃儿,你如今也快十八了,不说大户人家,便是那家中穷苦些的,房里也该有姑娘了……从前我只想着,要等你日后高中大官,在京城给你相看一户配得上你的人家……你说不考了,我也没在意……肃儿,我、我马上去找里正,问问刘家村可还有没定亲的姑娘……” 说着就挣扎着要起身去找里正。 沈肃连忙按住李春花:“娘……” 他松开人,过去跟白落梅并排跪在李春花面前,伸手,将白落梅的手掌死死握在手心里,给李春花磕头,“娘,我与黑豆腐在爹还有白家两老坟前说好了,拜了天地,拜了父母,便是天上的月老不认,地府的牛头马面也要认下的……” 李春花一脸不敢置信:“你们!” “娘!”沈肃一派镇定,只眼睛红红的,看着李春花道,“京城的姑娘哪里是那么好娶的,高门大院的,是我娶还是她嫁?娘舍得我被人说是攀高枝?要是那低门低户的,能在京城立足,哪里会没个一大帮子亲朋,若是他们行差踏错,我娶了他们姑娘,难道能独独一人舍了牵连?娘若说是村子里的,我与黑豆腐这个样子,迟早叫人见着,岂不是害了那姑娘……” 京城的门户,李春花哪里会懂?沈肃这般一说,她也就信了,觉得先头自己想在京城给沈肃找个好亲家,当真是太险了。后头沈肃说得也对,不能害了人家姑娘,要害了人家姑娘,出门还不得被打死! 李春花又掉了眼泪:“那可怎么办啊!” 白落梅俯身磕了个头,看着李春花道:“李婶,我会对定安好的,我赚的银钱全给定安,不跟他吵,在外头也护着他。日后我也把李婶当我亲娘那样孝敬,求李婶成全!” 李春花骂道:“我不是你娘!肃儿他一个好好的男儿,要你银钱,要你护着么?我问你,你爹娘不在了,你白家的香火就不用继承了?” 白落梅再次磕头道:“李婶,那我不养了,让定安挣钱养我,在外头,也他护着我。我没关系,我不怕被人说。至于香火,我爹当年留下一个我,也想到了三叔公那边咄咄逼人,要没定安给我饭吃,白家香火早断了,真要说谁为白家断了香火担责,我爹首当其冲!” 李春花直接被噎住了。 明明是难过感怀的时候,沈肃被白落梅这般一说,愣是忍不住要笑出声来,好生吃力才压住嘴角,看着李春花道:“娘,战乱时候,那些当兵的,上了战场,还不是说没就没了,又哪里有什么香火之说。” 李春花瞪人:“如今不是战乱,能一样吗?” 沈肃颔首乖乖挨训,腹诽着不如就装以为是战乱,他战死便好了!到底是不能这般说,好生劝道:“等娘百年之后,若是沈家祖宗或是我爹问起香火之事,你只管让他们来找我,我来说。” “呸、呸……”李春花恼了,瞪人,“瞎说什么!”只是这一通一chā科打诨,好歹李春花是不哭了。再瞧瞧这会儿,三人里头,两个跪在地上,一个坐在地上,当真是…… 李春花眼见着氛围算好,心里就嘀咕开了,劝说:“肃儿还有落梅,我听说城里有专门帮着生孩子的姑娘,只要有银子,好的干净的也愿意干。你们认准了对方,我拦着也没用,等我死了,你们想在一块儿照样在一块儿……” 她抬手示意想chā话的沈肃闭嘴,继续道,“何况,你们在村里的日子也不多,都在京城,你们就是翻天了我也管不着什么。当年我也与你爹说过,肃儿你当了大官我就去京城,否则我就守着你的坟过日子……别的我不求,你们去京城找一个这样的姑娘,把沈家的香火,还有你白家的香火,给留下来……你们不愿意带,可以送回村里……” “娘,不行。” “李婶,不行。” 沈肃和白落梅两人齐齐拒绝了。 李春花瞬间拉下脸来。 第84章 84 李春花黑着脸道:“肃儿, 你当真不愿意为沈家留下香火?” “娘。”沈肃无奈又坚决道,“你只当我得了病,不能生吧。” 李春花不曾想到沈肃竟会这般说, 跳着脚,指着白落梅道:“沈肃, 你当真是好本事,为了这么个男人, 你就要断了沈家香火!你还要不要脸面!沈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沈肃也起了火气, 肃然道:“娘当真要与我探讨沈家脸面不成!” “定安,你怎么回事!”白落梅一把拉住沈肃,不让他继续口不择言,虎着脸,低声半训半告诫道,“你怎么与你娘说话呢!” 李春花却是个不知好歹的,一听白落梅竟然训了沈肃,顿时矛头对准了白落梅道:“我儿与我如何说话, 关你何事!” 白落梅:“……是。”躬身讨好, 姿态是半分毛病也挑不出, “李婶说得是, 是我多嘴。” 李春花还是气不顺, 眼白一翻, 哼了一声,撇过脸去。 沈肃不管她那点心思,也不yù将此事再往后搁置, 等回头翻出来,再吵上一回,委实太过折腾了,干脆了当地问说:“娘,我与黑豆腐无论如何都在爹面前拜过天地,要是沈家列祖列宗不满意,只管让他们叫爹来训我便是。至于旁的,子嗣等等,我一桩一件都不会答应。” 李春花怒道:“你爹坟前你拜过了,你娘你便不用理会了吗?” 这还不好说?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4 章 肃和白落梅直接就跪到了李春花面前,磕头,齐声道:“娘。” “呸。”李春花不愿意了,啐了白落梅一口,“谁是你娘!你也不你娘从坟里爬出来,揍你一顿!” 白落梅无奈道:“娘,我都已经认了沈老爹了,沈老也不曾反对,自然是唤您娘。总不会是娘不愿意认沈老为夫了吧?” 沈肃没忍住眉眼弯了弯,嘴边噙着笑。这话说的,自家老爹不认又如何,还能从坟里跳出来? 李春花气恼至极,指着白落梅的手都抖起来:“你……你……” 听见沈肃笑声,回头瞪着他,一股浓烈的无力感在她心底翻涌着,难受得不行,“沈肃,我最后问你一回,你当真不愿?” 沈肃敛下笑,庄重发誓道:“我沈肃与白落梅,生同衾,死同穴!” 白落梅抬手发誓:“我白落梅与沈肃,生同衾,死同穴!” 李春花踉跄了一下道:“好,很好!你们都大了,不需要我这个做娘的看顾了。既然你们一定要做夫妻,我成全你们。” 不等沈肃和白落梅松一口气,她闭了闭眼睛道,“但要我与你们日日相对,见你们行此等风气败坏之事,我做不到,我也没脸面对沈家列祖列宗。沈肃,你去与里正说,我日后就住在里正家老宅子里。还有,等过了年,你们就走吧,去京城也好,去哪里也罢,总之不能留在丽山县内。你爹碌碌一生,一世名声,不能叫你们两个给毁了。你可答应?” 沈肃和白落梅一道恭敬地给李春花磕头。 李春花也就懂了,再次闭了闭眼,一口从胸口一直闷到了肚子里,彻底烂在了肚子里。再睁眼,她是一刻也不想见着他们,吩咐道:“你们去找里正吧,我在这里等,里正答应了,你们去老宅子把东西搬过来,我再回去。” “好。”沈肃应下。 白落梅扶沈肃起身,犹豫了下,开口说:“娘……”在李春花的吃人眼神之下,赶紧改了口道,“李婶,那年节……” 李春花狠狠跺脚,咬牙道:“你们不要脸面,我李春花还要!年节你们都去里正那老宅子过,吃了饭就回这边,不用留。” 白落梅点头:“好。” 沈肃想了想还是先跟李春花jiāo代一句:“娘,我与里正说,隔壁房子暂且用来做学馆,让黑豆腐与我住这房子。一会儿我与里正商议着能不能买下他家的老宅子,只说娘你是觉得与黑豆腐在一个屋檐下住着怕有人说闲话,这才住在老宅子的,如此可好?” “你们怎么说的,不用与我说。”李春花冷淡地瞟了他一眼道,“我只一个要求,不能让旁人议论咱们沈家,污了沈家名声。” 沈肃点头,与白落梅一块儿去找了里正,这般一说。 里正哪里肯要他们两的银钱,还说束都还不曾提呢,怎么能要银子钱。更是说了老宅子许多不好道:“不如还是将孩子们读书之事暂且先放放,咱们村先再造个房子起来给沈老夫人住。毕竟老宅子年久失修,暂时住住无事,但要长久住怕是不行的。” 沈肃解释道:“里正,您那老宅子可大着呢,何况我娘也不一直住那边,等我和黑豆腐去了京城,我娘还是会回我那住的。再造房子,岂不是浪费了。再说里正已经说了,后日就能让孩子们读书,村里正高兴,何必失信于人,让他们空欢喜一场。只还是要与您商量着,将老宅子卖给我才好。” 里正那是坚决不肯答应的,但看沈肃态度也很坚决,只能提议道:“不若将老宅子作为学馆?这样白秀才就能住自己房子,你娘也能与你一块儿住了。” “不行。” 白落梅chā话道,“里正,老宅子造得矮,光线不好,孩子们在里头读书仔细伤了眼睛。何况老宅子,本就年久失修,再推了里头的墙,岂不是危险?万一授课之时,伤着哪家的孩子,那都是一大罪过。至于银钱,里正不愿意要,那束我与定安也不收了。您只管收了束,以您的名义捐给咱们村公中,如此您看如何?” 沈肃不等里正反对,立即道:“如此甚好。授课之时,我与黑豆腐也要时常商量着该如何授课,才能让孩子们尽快学起来和学得好,我娘与我住,委实不方便,没得让人说闲话!” 里正只得答应了,赶紧安排人帮着将白落梅那边的房子里头的墙推了,又命人连夜赶工尽快打好桌椅半进去,给村里孩子们读书时用。又帮着将沈肃和白落梅的东西全搬到了为沈肃新造的房子里。好一通忙活,总算赶在三日后,将一应事宜都料理妥当,只等着沈肃和白落梅开始授课。 一时间,刘家村远远便能闻听读书声,男女老幼来往间,尽是欢颜,面上是掩饰不住的喜气。谁家孩子皮了叫先生教训了,谁家孩子被先生赏了东西,此间家长里短,充斥着刘家村角角落落。 流光瞬息驹过隙,乍然惊觉,竟是年节头一日。 这日沈肃与白落梅授课结束,与学生说了放假之事,打发了他们回家帮着置办年货,也让他们能趁机与家里掏点糖果吃吃。 沈先生和白秀才授课颇有成效,学生们全乖乖地施礼,响亮应了。等一出学馆的门,更放飞的风筝似地,怎么也拽不住绳子,全跑了个干净。 锁好了学馆的门,沈肃和白落梅往隔壁住处走。他们的身影叫外头夕阳拉得老长,并排走着,平生出些金风玉露的意味来。行走间,沈肃忽然想起李春花差人来说之事道:“对了,我娘让人来说,让咱们两个晚些过去,吃了饭就让走。明儿一早再过去。” 白落梅无奈与沈肃无奈相视而笑!进了屋子,好生将前几日置办下的年货全收拾好,预备一会儿送李春花那边去,等着明儿村里孩子们来拜年时候用。周朝年节有拜年之礼,家家户户的孩子们都会去村里说祝福之言,主家会给些糖果、干果等等,期许个好兆头。 院子里摆满了要明儿送给村里几个族老和里正的,还有些是万一村里有谁送了年礼过来,要回的年礼。白落梅从屋里出来,就见沈肃一袭青色长衫,叫风吹得翻卷着,他却不觉得冷似地,仔细清点着这一大堆年货。白落梅突兀地,骤然起了夫复何求的感慨,也不管周遭有人有人看见,跨步过去,将人一扛,回屋! 沈肃骤然惊慌了一下,随即了然,任由白落梅将他压到了床上,取笑道:“放心,这回,我已备下许多秋风集!” 虽说李春花不跟着他们住,但授课实在忙得很,他们竟清心寡yù地同吃同住了这么几个月,也是实在神奇。 白落梅大言不惭道:“要什么秋风集?只管任我来便是!” 沈肃打趣道:“当真不用?” 白落梅矮身,一口咬了上去,将沈肃的闷笑全都堵在嘴里,手上迅速褪掉他身上的衣裳,火急火燎地,抱着人,却是一个翻滚,扯过大红喜被将两人遮了个严实,稍稍松开的嘴低声嘟囔:“可别再叫娘看了去。” 早已春.情满眼的沈肃,愣是没忍住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白落梅眉头一皱,欺身过去,死死堵住了他的嘴,口涎缠绵。 趁着天光,红被帐暖,满室春! 刘家村里,邻里来来往往,耳边能听着年味儿,还有阵阵传来的饭菜香气,硬是叫那些夫夫yù.念都染上了柴米油盐的滋味。得一人,柴米油盐,了此余生! 沈家门扉上,贴了两张大红灯笼,衬着屋里暧昧之声,斜阳落日,瞧着便觉得圆满! 小说下载尽在www.biqugedu.com--- 【西岭千秋雪】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访问小说分享者(我只爱你的疯)的书库,阅读更多TA分享的书籍! 地址:http://www.biqugedu.com/u?id=35218 也可以百度搜索或者访问www.biqugedu.com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