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断县令俏捕快》 作品相关 序 十八年前(景祠十五年) 中州国,京畿府 刑部侍郎楚文义的府中今天热闹得很,前来祝贺楚家大小姐满月的亲朋来了一波又一波。直到送走了所有人,楚文义才终于可以坐下来休息休息。 轻盈的脚步声响起,楚夫人带着丫鬟走入客厅。“老爷,累了吧?喝杯茶。”楚夫人将丫鬟所托茶盘上的茶碗端到楚文义面前。 楚文义赶快接下茶碗。“我不累,今天是夫人辛苦了。快坐。” 楚夫人温柔地摇了摇头,说:“不辛苦。”然后顺从地坐了桌子另一边的椅子上。 “若莲呢,睡了?”来道贺的女宾中很多都去后宅看望了那个刚满月的女婴,逗弄她。楚文义听刚刚离开的孙夫人说孩子很瞌睡的样子,此刻看到楚夫人得闲来客厅坐,他猜想女儿已经睡下。 “嗯,睡了。”楚夫人想到女儿刚才那副甜美的睡像就幸福无比。“雪娟陪着她呢。” “乳母呢?”楚大人刚才看跟在楚夫人身后的不是贴身丫鬟雪娟时就有些诧异了。 “昨晚乳母家里送来消息说她女儿病得很重,让她回去看看。”楚夫人轻轻地叹息了一声。“她的女儿刚半岁,整日不在身边肯定想念得紧。现在孩子又病了,来跟我说想回去看看,我哪能不同意。中午喂过若莲后我就让她回去了。” 楚文义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家中的事他向来很少过问,全听楚夫人安排。 一提到女儿的名字,楚夫人忽然想起一件事。“老爷,你抽时间给女儿取个名字吧。” “若莲这个名字很好呀。” 楚夫人微笑着摇摇头,说:“我本以为孩子出世时老爷一定已经巡视回来呢,没成想你耽搁了。女儿呱呱落地,我们跟她说话总得有个称呼呀,所以才给她取了若莲这个乳名。她年龄幼小时这么唤一唤也就罢了,再年长一些可就不成了。老爷饱读诗书,女儿的名字自然要老爷给取。” “嗯,好。”楚文义很开心地应了这个差事。虽然只是个女儿,但她是他们夫妇的第一个孩子,自然更看重一些。想到昨晚他刚回府见女儿第一面时小女娃冲着他笑得灿烂无比,楚文义一脸的温情。“噢,对了,夫人,我已经修书告诉周兄贤伉俪咱们有了女儿若莲,正式定下咱们两家的亲事。” 现任昭临州司马周培明和楚文义是同科的举人,两人一见如故,私交甚笃。周培明和楚文义先后成亲,周夫人和楚夫人两家是世交,两女情同姐妹。于是周家与楚家更进一步地关系好。 当初周培明和楚文义分别外放时两家就约定要做儿女亲家。两年前,周夫人生下了一子,乳名唤作百岁。现在楚家也有了女儿,可以履行儿女亲家的约定了。楚文义很重视这个约定,也很重视自己的长女,所以就正式地修书一封定下亲事。 楚夫人笑盈盈地点头表示赞许。虽然自从周大人去昭临府任职后她就再未见过娴姐姐了,但姐妹之情从未淡漠。娴姐姐性格温柔,楚夫人相信女儿嫁入周家后娴姐姐一定会好好待她的。 想到娴姐姐楚夫人想起一件烦心事,今天她早起梳妆时找不到娴姐姐送她的那根珠花头钗了。这东西本身并不如何名贵,但那是当年娴姐姐找人特制的。这珠花头钗一共有两支,姐妹俩每人持一支,做个念想。 楚夫人很确定地记着前两天是头钗还在的,只是今早怎么都找不到。楚夫人心下暗想:“今晚无论如何都要找到珠花头钗”。 确定完今晚的寻找头钗计划后楚夫人的心情好了很多,开始关心起了自己那个才两岁的小女婿。“老爷,你这次巡视不是路过昭临府了嘛,你见到百岁了吗?那孩子怎么样?” “嗯,见到了。”楚文义笑眯了眼。“那孩子虽然身子骨单薄了点,但非常聪明。假以时日,定是我中州国的栋梁……” 忽然,前院中响起一阵急促的铜锣声,并伴有管家断断续续的喊声:“你们是谁……匪寇……来人呀……大人,快跑!” 楚夫人惊恐地看向自家夫君,想知道这是怎么了。楚文义也很茫然,也没搞清楚状况。但他没耗费时间去猜想什么,而是快速地开始行动。 在楚府中,铜锣声是最高:“楚大人,束手就擒吧,我或许还能放你一条生路。” “你既然知道我是刑部侍郎楚文义,那你还是束手就擒吧。敢在天子脚下、京畿重地冲进侍郎府中杀人,你犯的是大逆不道之罪,祸诛九族。你现在让他们都住手,或许还能保住你们的父母妻儿。” “啊!”客厅后方忽然传来一声女人的惨叫。 楚文义心中一紧。这急促的一声惨叫听不出是谁的声音,也许是楚夫人、也许是跟在楚夫人身边的那个小丫鬟。但不论是谁,八成已经被杀。 想到凶徒已经杀入到后院中,楚文义的眼睛顿时就红了。“住手!” 小头领冷笑着说:“楚大人,只要你交出此次巡查中所做的卷宗,我就让他们住手。” “卷宗?” “对,卷宗。你巡视过程中做的所有卷宗。” 楚文义眯起眼睛,脑中飞快地回想此次巡视六府十三郡狱讼时发现的冤案、错案和其它不寻常的内容。有能力调动刑部吏卒来刑部侍郎府中行凶的显然是大人物,而能让大人物如此重视的显然是超级重大的事情。 此次刑部的例行巡视路途并不远,正常来讲算上路途最多也只需要五个月。但因为有几个疑难案件的耽搁,他多用了近两个月的时间。这件超级重大的事情八成就是耽误他行程的某一件疑难案件。 “难道是……?”楚文义忽然想起一件让他困扰多日、到现在都没想明白的奇怪案件。点点滴滴的碎片信息瞬间被拼凑在了一起,虽然楚文义没有什么证据,但他相信自己离事实已经非常近了。 小头领捕捉到了楚文义眼中那一闪而过的亮光,狞笑着说:“楚大人,看来你想到了什么。还是交出卷宗吧,不然楚府中这二十多口人就惨了。” 楚文义眼中噙着点点泪花,苦笑。如果他所猜是真的,那这帮人犯下的是谋逆大罪。单看这帮凶徒进门就开始杀人的行为,楚文义知道交不交出卷宗都没差别了。他们是来杀人灭口、销毁证据的,今天楚府上上下下绝无生存的希望。 想到爱妻**、想到府中跟了自己多年的家丁仆役,楚文义心如刀割。这些人都是因他而死的,虽然动手的是凶徒,但楚文义心中的愧疚一点都不能减少。 天色已黑,但后院中熊熊燃烧的柴柱照亮了整个前院。楚文义听着越来越低的锣声和战斗声,他知道还活着家丁已经不多了,只怕女眷也都死了。愤怒点燃了血液,楚文义一剑刺向站在离他不远处的那个小头领。 “哼!”小头领听说过刑部侍郎楚文义会点剑术,但完全不以为意。一个常年读书写字的文官懂什么叫剑术吗?充其量是会挽两个剑花、然后就被一班属下拍马屁成懂剑术而已。 但当楚文义的剑尖有如毒蛇吐信般地刺向他的咽喉时,小头领才相信眼前这位刑部侍郎确实会点剑术。不过也仅限于一点点而已,小头领很轻松就躲开了这一剑。 但就在小头领自以为已轻松化解了这一剑时,剑尖的指向陡变,以更快的速度上挑向了他的右眼。来不得多想,小头领向后仰身,企图躲避这一剑。 因为这一下躲得很勉强,所以小头领的站姿已经不稳,重心处于两只脚的控制范围之外了,而他的脖子更是毫无遮掩地暴露在楚文义的攻击范围内。于是当剑尖再一次变向下压冲着咽喉砍来时,小头领已经无法再躲闪了。 楚文义作为文官确实不擅长功夫,但他得高人指点苦练了三招剑术。虽然这三招剑术不足以让他成为武林高手,但猛然间使出也真不是一般人能化解开的,出奇制胜也许能为他赢得一线生机。 可惜,局面对楚文义不利,对手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就在剑尖即将砍断小头领的喉咙时斜刺里飞来一只镖,正中楚文义的手背。 当啷!宝剑落地。 楚文义心中凄然,知道自己再无机会了。虽然宝剑就在脚下,但他无法捡起来,因为中了镖的右手快速地麻木、没了知觉。楚文义知道这镖上有毒。 从墙边的阴影中走出来一个人,他是唯一没穿官服的凶徒。正当这位江湖人士想说两句台词时,大门外忽然跑进来一个人,冲着小头领喊:“头儿,快点!有一队衙役奔这边来了。” 小头领眼中一片狠戾,挥刀斩向楚文义的咽喉。 那支镖上的毒很霸道,楚文义的整个右半身都开始发麻了。他看到了刀锋挥来却怎么也无法躲开。 一道血光荡开,楚文义倒在了地上。他努力抬胳膊想向后院爬,想看看自己的妻女,可是他的身体一点都动不了。只有左手紧紧攥着那支被他拔下的镖。 覆巢之下岂有完卵,楚文义知道今天爱妻**也不可能活命了。怀着万分抱歉、想着女儿那灿烂的笑容,楚文义咽了最后一口气。 也许是父女连心,此时楚小姐正拼命地想哭出声。但任凭她双拳紧攥、小脸涨红却也发不出半点声音,因为她的嘴里塞着一方丝帕。 刚才铜锣响起第一声时雪娟就抱起入睡不久的小婴儿躲进了主卧角落处的一间小密室中。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响起锣声,但雪娟作为楚府中老资格的家仆知道楚大人定下的规矩,知道此时自己的责任就是带着孩子躲起来。 正当雪娟狐疑茫然、透过密室的门缝向外看时,忽然一队吏卒冲进后堂,闯入位于主卧对面的书房中,大肆翻找。雪娟见状被吓得一阵颤抖,于是怀中的婴孩就被惊醒了。她张着小嘴刚想哭,立刻被雪娟用丝帕堵住了嘴。 雪娟自幼被卖入礼部员外郎府中,作为小姐的贴身丫鬟。后来小姐嫁给楚文义,雪娟又跟着来了楚府。她见过各种官差、兵卒、衙役,借他们个天大的胆子他们也不敢在刑部侍郎府中如此鲁莽。看来真是出大事了。 想到此处,雪娟不禁将身子又向后缩了缩。但这间密室太小了,她早就已经紧紧地靠在墙壁上了,此时退无可退。惊恐不安的雪娟顺着墙壁蹲了下来,抱着小婴孩,体若筛糠。 楚大人回京任职后虽然沿袭了在外任职时的很多习惯,包括铜锣柴柱密室。但想着京畿重地治安肯定是有保证的,所以主卧中的这间密室建得很随意,隐蔽性很差、门缝很宽,只要留意查看的话很容易发现。尽管知道这里不怎么安全,但雪娟此时也没有别的选择了,只能先将就着。 锣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没了,只有那根柴柱还有熊熊燃烧着,将后堂各屋都照得通亮。雪娟很担忧小姐和姑爷的安危,但又不敢贸然出去。她透过门缝看向后堂另一侧书房,看着两个吏卒在翻找什么东西。 忽然,一道阴影在雪娟的视线中一闪而过,像是有人翻窗而入。 人?!翻窗而入的能是什么好人吗?雪娟被吓得牙齿打颤,微微发出了一声咔哒声。等雪娟用手捂住自己的嘴时显然已经来不及了,轻轻的脚步向着密室走来。 雪娟紧靠墙壁,泪如雨下,拼命摇头。她一手捂着自己的嘴,另一手抱着小女婴,心中默求满天神佛保佑楚府一家人能平安度过此劫。 除了从门缝透入的那一线火光以外,密室中很是黑暗。黑暗中,人的听觉会更加灵敏,雪娟听着那人一步一步地走向密室走来,直至停在了密室的门口。 周遭一片安静,但雪娟似乎能感觉到那人正在打量密室门的目光。不要!不要!不要发现这里!雪娟在心中默念。 可还没等雪娟求菩萨保佑来人眼瞎看不到密室门时,唰,一柄钢刀的刀头笔直地插入门缝中。刀尖在雪娟的眼前闪着寒光,她已经没了哭喊的力气,似乎下一刻就要昏厥过去。 吱嘎!刀尖慢慢地将密室门挑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签约感言 本书已签约,很开心! 无论是老朋友还是新读者,感谢你们的支持! 早在去年、前年、甚至大前年就开始关注我的朋友们可能会比较疑惑,为什么我上一次写了二百多万字的故事都没申请签约而现在要申签了呢? 因为我不再满足于自言自语,我想把这个故事讲给更多的人听,我想得到认可,我想知道读者、编辑是否喜欢我的故事。 于是就有了已签约的《神断县令俏捕快》。 其实上上周的时候就得到通知说签约已成功,上周邮寄了合同、周五时签约章就盖上了,但签约感言直到本周才写,这是有原因的。 因为我没时间写。 记得上小学时老师就教导我们说:“时间是海绵里的水,挤一挤总会有的”,我觉得这句话还是很对的,于是想办法挤出了时间……用来写文,但写签约感言的时间还是没挤出来。 所以我在端午节小长假的第三天上午坐在电脑前写着签约感言。 我喜欢我的本职工作,而我的工作又有点小繁忙。加班不是硬性规定,但工作就在那里如果你做不完的话免不了要加个班什么的。尤其是当同事们的工作都做完了就只有你没完成时,加班将是你自觉自愿的选择,真的。 加班的时间其实也不长,七点钟左右、最晚时将近八点怎么也都离开公司了。但因为路途太遥远,回到家基本就九点钟左右了。就这还要感谢北京发达的轨道交通呢,如果靠公交车的话我到家估计是后半夜了。 所以遇到加班日的话我回家后基本是吃口饭就可以洗洗睡了,再不睡的话第二天5:45怎么起床呀。必须早起、早走,晚了的话地铁站和车厢里会很拥挤。对地铁站能拥挤到什么程度没概念的亲可以百度一下地铁西二旗站的盛况,“黑压压一片”这个词还是蛮有生活基础的。 好的,有一位亲提问:那你究竟是怎么挤出时间来写文的呢? 亲,我用每天上班乘地铁的大约一个小时的时间写文。【此处有掌声】 地铁上人来人往、开门关门,而且我中间还需要换乘两次,所以不是很容易进入写作状态。再加上要用手机码字,手速至少降低一半。 本来码字的速度就慢,再降低一半,唉…… 在这里我不得不吐槽一下我那傲娇的小手机。用她码字时我必须随时记着存盘,一个不留神她就有可能自动退出程序,导致没保存的文字直接丢失。 我注意观察过,正常的码字还好一点,她特别讨厌我按删除键。像我这种原创型写手肯定是一边想一边写,写了几个字、几句话后感觉不好难免要删除一下,但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小手机她就是特别看不惯这种情况。只要我删除键按得稍微多了点又忘了存盘的话,强行自动退出的概率非常高。 有时我真的很想吼她:你丫就是一手机,不要这么有个性好不好?! 看看,我多么不容易,要在似摇篮般晃动的地铁车厢里用一支傲娇小手机挤时间码字。所以万一某天我没更新的话你们记着往我身上投鲜花时别带花盆哈,谢谢! 当然了,我肯定还是力争不要断更的!!! 不断更!不断更!不断更!强烈的愿望要说三遍。 真的,不骗你们,自从得知已签约后如何能持续更新这事确实让我压力很大。后来有位很有经验的朋友给我支了一招:将我原本习惯的三千字一章改为两千字,这样周末拼命写、工作日的早晨再努力挤时间用小手机写点,还是有希望保持连更的。 听了朋友的建议后,我的第一念头是反对。我的上一本书每章都是三千字(只有一章差几个字不够三千,那是个意外)、很多大神也都是三千字一章,所以我已经习惯了三千字一章的节奏了,我的老读者们可能也习惯了。 “他(她)们喜欢三千字!”我呐喊着。 然后被我朋友一鞋底抽飞。 “读者们喜欢的是一个持续更新的好故事,他们喜欢的是今天看一章、明天看一章、后天还能看一章。三千字确实看着过瘾,但你每周更新三四天就歇着了,你觉得读者是什么感受?”朋友如是说。 好吧,我被她说服了,我说会试试看。 所以,本书第一卷的前十几章还是老规矩,三千字,以后将基本都是两千字一章。我之所以说是“基本”,是因为如果某些剧情需要用三千字、甚至四千字来做交代时我不会拘泥于两千字一章的成功经验的。 故事好看才是最重要的。 在申签成功后我联系了编辑。编辑大人在qq上跟我聊了几句,问了一下我的基本情况。在获知我有工作、码字时间受限、但我又很想把这本书写好后,她说“你要努力了哟”。 你要努力了哟! 看到编辑的这句话时我才真正完整地意识到申签已通过。不同于看到作者后台通知时的喜悦,看到编辑这句话时我感受到了肩膀上的压力。 我已申签成功,虽然我不是全职写手但我也不再是票友,封面上的“已签约”三个字是认可也是期待,对这本书的认可、对这本书的期待。 编辑的认可我得到了,那能否得到读者的认可呢?编辑开始期待这本书了,那读者们会有期待吗?另外,我自己认可了吗?我自己的期待是什么? 这本书构思的比较早,我的上一本书还在更新中时《神断县令俏捕快》的故事梗概就已经形成了。但真正开始写时,这本书又遇到了点小波折,差点被我的一个末世随身空间文构思给挤到旁边去。但她是坚强的,努力抢回了自己的位置。 决定先更新本书这事证明我认可它,我期待写出一个好故事。 我知道读者喜欢连更、编辑喜欢连更,连更达到一定天数我有可能获得各种推荐。我很喜欢各种推荐,但我更喜欢一个好故事。所以每章的字数、连更的天数什么的都是浮云,内容更重要,你说呢? 好了,啰啰嗦嗦说了这么多话,总结起来就是:感谢大家的支持!我会更加努力! 更新将在每天上午八点多钟上传,敬请期待!一个古装探案轻言情的故事,听我慢慢道来。 再次感谢大家的支持!欢迎鲜花,欢迎留言!【鞠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1章 山贼 十八年后(平顺元年) 中州国福阳县翠叶山上的一座破道观中,一对青年男女对视着、对峙着。 “让我出去!”青年男子的手指坚定地指向门口,目光直视着站在他和门之间的那位漂亮姑娘。他修长的手指略微有些抖,指节处因用力而泛白,无不显示着他焦虑的心情。 姑娘很无语,用她那双明眸善睐的大眼睛微微地翻了个白眼。这小子脑子有问题吗?自己一遍一遍地跟他解释不能出去,难道他听不懂福阳县的方言吗?如果不是受人所托忠人之事的话,她才不会理他呢,继续在屋外墙根处晒太阳岂不是更自在。哼! 青年男子立刻读懂了那姑娘的眼神,于是也意识到此刻自己太过慌乱了。他深呼吸,努力让自己尽快平静下来。其实也不能怪他这么失态,提要求人家不答应、想硬闯被人家姑娘一手指就给戳回来了,搁谁都会加倍的焦虑慌乱。 好在这个青年人很识时务,能够压抑住负面情绪、理智分析眼前的局势。那个身高只比他略矮一点点的年轻姑娘硬生生地切断了他冲向门口的路线,站位很是高明。而且她那苗条的身材中蕴含着很大的力气,凭武力他是肯定冲不出去的,必须得想别的办法。“我是福阳县新任县令周远良!放我出去。” 县令?那位漂亮姑娘上下扫视了一遍这个一身粗布旧衣服、长得比麻杆还瘦的年青人。他至多二十岁刚出头的年纪,面色白皙、眉目俊秀、书卷气中掺杂着一些与生俱来贵气,跟本县前任县令游大人那刻板压抑中年人的形象相距甚远甚远。 尽管这位姑娘很怀疑对方是假冒县令,但她还是耐着性子再一遍地解释说:“我不能放你出去,我答应了申鹏要保护你的安全。那些追你的山贼也许现在还在附近呢,你出去会有危险的。” 申鹏是谁?不认识。周远良现在没心情结识新朋友,他用略微有点沙哑的声音说:“你答应了那个谁我就要听你的吗?无理。现在!让我出去!” “你听不听我的都没关系,但我答应了的事必须信守诺言。”姑娘很骄傲地说:“你满福阳县打听打听,我安萍儿向来信守承诺,十八年来一直如此。我答应了朋友要保护你的安全就一定要保护你的安全,现在最安全的地方就是这里了,稍安勿躁。” 周远良有如热锅上的蚂蚁,焦躁不安。“我得出去找我的书童二喜。他怕我有危险就引着那几个山贼往山里跑了,万一被贼人追到他有性命之忧。” “就你这副书生样子,”安萍儿的手指照着周远良的单薄体格上下比划了两趟。“你去了能有什么用?救不了你的书童反而把自己搭上了。” “我……”周远良想反驳安萍儿的话,但却发现无法反驳。思维敏捷、知识渊博、文采出众、风度翩翩的周远良此刻忽然想起来自己的最大弱点——需要用武力解决问题时他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就是废材。 百无一用是书生,唉! 周远良忽然觉得很累,双腿绵软无力,似乎下一刻就要倒下。 这座破道观荒废已久,墙角处、地缝中杂草丛生,门窗残缺,屋游大人府中有被搜找的痕迹、财物被窃了不少,所以全县城的人都认为是山贼去县衙中打劫、被游府的人发现了才杀人灭口的。” 福阳县中的百姓因县衙命案而很是惶恐了一段时日。尤其是山贼犯案这个说法甚嚣尘上,搞得大家都很提心吊胆,生怕哪天夜里这伙山贼就出现在自己的家里。好在接下来的日子都平安无事,县城中的人们这才逐渐放松下来。但山贼进城杀人抢劫这一观点则深深的印刻在他们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周远良微微摇头:“说山贼犯案,很牵强。第一,听说这伙山贼是新来的,他们出现在翠叶山中不超过两个月的时间就发生了惨案。难道说这伙山贼来福阳县的目的就是为了杀游县令全家吗?若果真如此的话他们十几个人乔装打扮混入县城中就是了,为什么要在山中过苦日子而且还不慎泄露了踪迹呢?” 安萍儿很积极地发表意见。“第二,山贼为什么要血洗县衙?想抢钱的话县城中的几家富商是更好的选择,他们的家中钱财更多、院墙更矮、人员战斗力更差,换做是我的话我肯定去抢那几家富商。”猛然间意识到跟一个陌生人说想抢劫富商不是什么好事,安萍儿很生硬地做了一个转折。“所以无论是谁犯下的惨案,他们的目的绝不是抢钱,或者说主要目的不是抢钱。” 周远良好似完全没注意到安萍儿的匪气,继续着他们俩的话题。“第三,这帮凶徒作案手法很老练。有多名被害人的床铺毫无挣扎的痕迹,这说明他们是在睡梦中被一刀毙命的。若不是那微弱的一声惨叫只怕衙役们天亮之前都不会发现出事了。普通的山贼可做不到这些,这更像是十几个训练有素的杀手干的。” 看着周远良因沉浸在案情分析中而越发沉着镇定、深邃的眼神中光彩熠熠,安萍儿开始有点相信他确实是新任县令了。虽然周远良的容貌确实很年轻斯文,但他此时的气质却显得很沉稳老练,想来这是经历过多年探案才凝练而成的。 安萍儿忽然发现周远良在安静地看着自己,显然是在等着自己继续说下去呀。“第四,呃……”在最初听说县衙有被打劫痕迹时安萍儿就有了那第二条疑问,刚才正好就提到了,但现在冷不丁地要再想出一条疑点来还真有点困难哟。 周远良看着安萍儿那副努力思考的样子微微一笑,没有为难这位同样对探案感兴趣的同类。“山贼夤夜潜入县衙中杀害游大人全家这一说法确实还有诸多疑点,但也不能因此就说不是山贼干的,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不能下结论。所以我今天就带着二喜来探访翠叶山了。” 安萍儿点点头,现在理解为什么这个自称县令的人会穿得跟个樵夫似的。 “我来到福阳县后听说了很多关于翠叶山中有山贼的传言,但这些传言全都是捕风捉影,可信度很低。我原以为在山里也不可能遇到山贼的,所以根本就没带衙役捕快。没想到,我们俩刚一进山就遇到了山贼,六个山贼,嚷嚷着让我们留下买路财。我记下了这几个人的体貌特征,然后拉着二喜就跑。我们在前边跑,六个山贼在后边追,慌乱中我们就迷路了。眼看着山贼们越追越近,在一个转弯处二喜猛地把我推进了旁边的草丛中,然后他一边叫着救命一边往斜方向跑去。等我好容易从草窠中钻出来时二喜和那六个山贼早都跑没影了。”周远良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刚刚才平复的焦虑担忧之情又回来了。 爬出草丛的周远良想去帮二喜,但他对翠叶山不熟,在遮天蔽日的树林中彻底失去了方向。正当他焦虑无措时忽然遇到了两个人。其中一个人貌似认识他,张口就管他叫周县令。周远良满脑子都在担忧二喜的安危,也顾不上研究这忽然出现的两个人了,只是一个劲地念叨着“快救二喜”。然后周远良就被送到了不远处的这座破道观里、交给了正在晒太阳的安萍儿,而那两个人则去寻找二喜。 此刻周远良越想越后悔,后悔不该这么冒失地来探匪窝,后悔没带着衙役捕快,尤为后悔带来了二喜。 周远良在心中一遍遍地默念:“二喜,你千万不要有事呀。” 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地响起,至少是两个人的脚步声。安萍儿回身紧张地盯着门口看,盘算着如果是山贼追杀而来的话要怎么保护自己和这个疑似县令的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2章 命案 当凌乱的脚步声离道观门口尚且有一段距离时,喊声已经钻进来了:“少爷!你在哪儿?少爷!少爷!” 周远良噌地跳了起来。“二喜!” 还没等周远良出迎呢一个中等身材、如猴子般灵活的年轻人就已经扑了进来。“少爷!你没事吧,少爷?” “没事,我没事,你怎么样?”周远良揪住围着他转圈查看的二喜,发现二喜的额头有一块红肿和斑斑血迹。“你的头……”周远良想给二喜治疗一下伤口但找不到干净的布,手忙脚乱。 “少爷,我没事。我滑了一跤磕石头上了,没事的。少爷,你真的好吗?”二喜很是不放心,继续上下左右地查看着周远良。看这意思要不是碍于安萍儿和另外两个人在场的话,他都想把周远良扒光了查看是否有磕碰和划痕了。 跟着二喜进来的就是周远良之前遇到的那两个人,一个浓眉大眼、体格壮硕,他的名字是申鹏;另一个肤色微黑、身材敦实,他就是黑子。 顾不上周远良主仆还沉浸在重逢的激动中,黑子噗通跪在周远良跟前,一边磕头一边喊冤:“周大人,冤枉呀!我哥没杀张二爷,我哥是冤枉的。” 周远良见二喜没有性命之忧也就放心了,低头对黑子说:“你起来说话。” 黑子的情绪有些激动,不肯站起来,只是反复地念叨着:“我哥没杀人!他有点痴呆,但他肯定不会杀人的。他根本不认识张二爷,他不会杀他的……” 周远良被黑子的话搞得一头雾水,抢在黑子继续鸣冤的间隙说:“你站起来,慢慢说。你哥是谁?他在哪里?有人说他杀人了吗?把前情后果细细说来。” 安萍儿自幼经常听母亲讲述一些探案故事,她很喜欢那些故事、很希望能亲身经历这样的事。但是平民家的女儿哪里有机会参与探案呢,连旁观的机会都没有。今天终于赶上一回直播,安萍儿站在一旁看得很入神。 还没等黑子回答周远良的问话呢,申鹏说:“周大人,此处不安全。先回城,回去再说。”见周远良、二喜和黑子都表示赞同后,申鹏又转向安萍儿,说:“平安,你也跟我们回去吧。” “嗯。”安萍儿干脆地答应了,她想继续跟着看看案情进展、而且她可不想留下来一个人对付六个山贼。“我出来半个月了,再不回去我爹娘都快不认识我了。” “……”众人有点无语。 安萍儿说着走到墙角处背起一个大背篓,里边满是新鲜的草药。 周远良此时才有心情打量安萍儿。鸭蛋脸、樱桃口,淡藕荷色的粗布衣裤,腰带上栓了个竹筒状的小盒子,一头秀发用丝巾拢在脑后,除了一根黑色的头钗以外没有别的修饰物。安萍儿的容貌很符合周远良对美女的认知。而且安萍儿的美丽中掺有一丝刚毅冷峻的气息,尤其是她那大大的眼睛甚是有神,提亮了整个人。 若一定要说有缺点的话那就是安萍儿的肤色。时下公认的美女标准是皮肤白皙,周远良也不能免俗。安萍儿的肤色明显不算是白皙的,而是在阳光色泽的紧致面容中多了一种健康的红润。 安萍儿背着半人高的装满草药的背篓在崎岖山路上健步如飞,证明她身体健康而且应该是武功很不错。周远良对此表示满意,因为这样一来他被武林高手安萍儿用武力困在破道观里就不算是很丢人了,哈? 回城的路途挺远的,周远良利用赶路的时间向黑子询问情况。黑子本就不善言辞,此时更是因为要回答县令大人的问题而紧张得很,说话完全没了逻辑。听完他颠三倒四的讲述后,周远良更迷糊了。 最后还是申鹏出面解围,把他知道的情况捡重要的讲给周远良听。 今早,本城富商张家的大爷张伯桉和二爷张仲桉到城南办事,然后就在南城的一家小饭馆里吃了早饭。这家小饭馆的老板名叫李大旺,也就是黑子的哥哥。他有点智障,虽然做饭干活没问题,但智力只相当于五六岁的孩童。 张家两兄弟在店里吃过了早饭后又稍坐了一会。忽然张仲桉说自己肚子疼,张伯桉就喊老板过来,说他家的饭菜不干净。 当时周围还有几个食客,大家都在嗤笑张家兄弟。觉得他们这样的富裕人家居然为了一顿早饭钱而装肚子疼讹人,真是丢人呀。 平常黑子也会在店里的,他哥负责做饭,他负责招呼客人、收钱等事。但昨晚黑子去赌钱一直玩到很晚,今早实在是起不来了,所以就没去店里干活。店里只有李大旺在。面对张伯桉的指责以及张仲桉大呼肚子疼,李大旺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只是一个劲的赔笑赔礼。 就在张伯桉和李大旺纠缠时,张仲桉忽然口吐鲜血、昏厥在地。周围的食客们都吓坏了,忽然意识到讹诈也不该如此下本钱吧?然后就有相熟的食客提醒李大旺赶快找郎中来,万一张仲桉真的有个三长两短,李大旺可就摊上事了。 等到李大旺慌里慌张地去二楼砸门把黑子喊醒、黑子看张仲桉情况非常不妙又赶快去请郎中来时,张仲桉已经面如死灰了。 郎中来了后围着躺在条凳上的张仲桉转了一圈,又捻着胡子给他搭了搭脉,然后对黑子只说了一句话:“你不应该去请我的,你应该直接去县衙里请仵作。” 闻听此言,张伯桉抱着弟弟的尸体嚎啕大哭,他一边哭一边发誓要给弟弟报仇。 正当店里一通乱时有两名捕快巡逻至此,过来询问是怎么回事。张伯桉揪住李大旺的衣领子不放,一个劲地喊:“官爷,他在饭里下了毒,毒死了我兄弟呀!” 捕快查看了一下张仲桉,发现确实已经死了。于是一人马上回县衙去喊捕头和仵作过来,另一人则看在店里。 黑子虽然比他哥哥机灵许多,但遇到这种人命关天的事也懵了。再加上他睡眠严重不足,所以在仵作到场验尸、确认张仲桉是被毒死的、捕快宣布李大旺是嫌疑人立刻捉拿回县衙等待县令大人审判的整个过程中,黑子都是傻愣愣的。 邻居们、熟客们也都缺乏应对这种事情的经验,除了冲捕快喊几句“大旺为人善良,不可能杀人”“大旺呆傻,怎么会杀人呢”以外,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等捕快将所有人驱出小饭馆、留人把守案发现场、其他人将李大旺带回县衙后,黑子的脑子才开始转动了一点点,想着找人帮忙。 黑子想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他的好哥们申鹏。申鹏是福阳县捕头魏武的外甥,此人会些拳脚功夫,而且对捕快和探案的事了解不少。 申鹏显然比黑子镇定多了。虽然黑子给他讲述的非常混乱,但他还是快速地理清了头绪。“黑子,你先别急。虽然张二爷是吃了你哥做的饭、死在你家店里的,但不能因此就判定是你哥杀人。走,咱们去县衙里说明情况。听我舅舅说新来的县令周大人断案如神,必定不会冤枉你哥的。” 于是申鹏就领着黑子去县衙,结果听说县令周大人吃过早饭后就走了。因为周远良有意要私访,所以没有告诉任何人他去哪儿了。只是有个巡逻回来的捕快说看见周大人带着他的书童乔装改扮、出东城门向翠叶山方向而去。 黑子心急他哥的事,于是就拉着申鹏往东找来。这才在山里遇到。 等申鹏讲完后几人刚好来到了城门口,周远良问申鹏:“现在被害人的尸身在哪?” “还在黑子他们家的店里。我舅舅说是大人您下的令,在您没勘察完现场之前尽量不要挪动任何东西,包括被害人的尸身。” 周远良点了点头。他来到福阳县刚刚两天捕头魏武就能记住并严格执行他的命令,很是不错。 进城后,安萍儿又跟他们一起走了一段路,然后分开。周远良等人要回位于城中偏北的县衙,而安萍儿的家则在城西。 分开前,周远良向安萍儿道谢。虽然安萍儿没按照他的要求放他出那座破道观,但考虑到安萍儿也是为了他的安危着想、为了保护他的安全才这么做的,所以周远良还是要感谢她。 周远良等人返回县衙时已经将近午时。他换好官服,听仵作和捕快简单汇报了一下情况,又将李大旺带到堂上问了问话。在确认李大旺确实智力有残障、除了反复说自己没下毒以外就什么也说不清后,周远良不再耽搁,带着捕快来到了李大旺的小饭店中。 福阳县位于中州国的西部,再往西就是西海国的地界了。虽然近一百多年里中州国和西海国相安无事,但毕竟属于是边陲,居安思危是必要的。中州国采取的措施一是在福阳县属地内设有驻军,兵员过万;二是将附近的大片土地都并入福阳县的辖下,加强这一地区的整体控制力。 上述举措都是从官方利益出发而定下的,与平常百姓无关。在大约二百多年前,中州国和西海国都处于同一个王朝的统治之下,后来因皇子争位、发生战争才分裂成为两个国家的。现在虽然统治者不同,但两个国家的语言、文字、服饰依然是相通的,最多是说话带点口音而已。 西海国有着绵长的海岸线,海产品丰富;中州国幅员辽阔、农副业发达,于是福阳县仗着地理位置的优势就成了两国贸易的集散地。 商业发达带动了人口的增加,现在福阳县的县城中约有十万人口。其中,富人多居于城北,而城南的住户相对要贫穷一些。例如李大旺家店面所在处的这个区域,居民多是穿着粗布衣服的苦力、樵夫、小商贩。 春末夏初午后的阳光很是暖洋洋,但本就狭窄、破陋、阴暗的小饭馆里因停了一具尸体而更显得冷森森。 周远良看了一下被害人那呈黑紫色的脸就已经知道他确实是被毒死的。死者很年轻,据魏捕头报告说他刚刚年满十八岁。可惜他的面容因疼痛而扭曲变形,完全看不出他生前的那份青春和俊秀。 查看完死者的遗骸,周远良开始查看现场。这家小饭馆建造有些年头了,墙壁、地面损坏明显,去往二楼的楼梯踩上去吱呀作响。楼上是李大旺和黑子的两间卧室,楼下是小饭馆的大堂和厨房。楼上和楼下的面积相当,可想而知这家小饭店的狭小。 为了能容纳更多的食客,厨房已经是小得不能再小了。厨房里除了靠近窗子的灶台就只有靠着门放置的一张桌子,想来是李大旺将煮好的饭菜回身放在这张桌子上、再由黑子端给顾客。 虽然厨房里有一扇小窗子,但因为窗子朝北所以照入厨房的光线有限。一片幽暗中看不太清楚墙边、桌下堆积的食材和杂物,不过心细如尘的周远良还是找到了想要找的东西。 捕头魏武一直跟在周远良身后,见周远良用一双筷子从桌下两个破筐之间夹起一张有几道折痕、面上有一道撕裂形成小开口的纸,不禁好奇地问:“大人,这是什么?” 周远良微微摇头,说:“现在还不确定,带回去查一下。” 正当魏武帮着周远良将那张纸放入证物箱中时,忽听门外捕快一声断喝:“站住!这里发生了命案,屋内停有死者的尸体,任何人不得靠近。” 一位姑娘不无遗憾地回答说:“哦,我只是看看。” 周远良立刻听出来那是安萍儿的声音,于是便向门口走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4章 记录 安萍儿冲着周远良恭敬地请示道:“大人,柳小姐乃千金之躯,不可高声答话。请允许属下进入内屋,就近笔录柳小姐的回答。” 周远良对安萍儿这个没有办法中的办法表示满意,但他没有表露出来,而是面无表情地看向柳员外。 柳员外能怎么办?拒绝?不行,刚才安萍儿那个自称把他给震住了。“属下”是衙役捕快仆从在县令跟前的自称,安萍儿这么说话证明她是福阳县县衙内的人员。尽管一个年轻的女孩子是县衙内的衙役这事非常可疑、至少柳员外从来没听说过,但容不得他不信。 谁能成为衙役还不是县令的一句话,柳员外相信如果他此时敢质疑这个姑娘的身份的话,周大人能现场任命她为衙役的。 虽然任命一个女子为衙役这事很荒唐,但不是不可以。 “一切都听从大人的安排。”柳员外很识时务,既然无法阻拦那就答应好了。况且他也没有理由阻拦呀,对方只是个姑娘家,她离自己女儿再如何近也不会毁了女儿的名声不是嘛。 周远良冲安萍儿微微点头,说:“你去吧。” “是。”安萍儿规矩地回答了一声,然后迈步走入珠帘后的内室中。 此时安萍儿的表情和动作都很平静,但内心中还是蛮感慨的,感慨于周远良的未卜先知。他居然能预料到此刻的情形,而且还很聪明地预先带上一名可以进入内室的女子来后院。他自己不能近距离观察柳小姐就借她人的眼睛观察,佩服佩服。 虽然安萍儿很聪明,但因为她跟周远良相处的时间实在是太过短暂,所以她此刻完全猜错了周远良当时为什么会让她跟着来后院。 周远良不是神仙,无法预知柳小姐的闺阁是这种大户型、而且中间还有珠帘式隔断。但周远良的数学功底还是不错的,掐指一算就预估到谈话时在柳小姐的闺房中将有柳家的三至四人——柳小姐、柳员外、以及一至两名丫鬟。 谈话也好、谈判也罢,双方的人数比是个很重要的因素。尽管自己贵为县令大人,但一个人面对三至四人时还是处于劣势的,所以周远良需要增加己方的人数。要进入柳府的后院、柳小姐的闺房,魏捕头等男子肯定是不合适的,那唯一的人选就只有安萍儿这位姑娘了。 所以,周远良让安萍儿跟着来的目的很简单:充人数、撑场面。 美丽的误会让安萍儿以为周远良运筹帷幄、以为自己有重要价值,直接导致她此刻走入内室的步伐都更加坚定了,自信心也是格外爆棚。 柳小姐的闺阁内依然是一片喜庆之色,红珠帘、红饰品、红帷幔、红瓷枕。凤冠霞帔、精施粉黛的柳小姐优雅地坐在床边,美艳动人。如果她此时表情不是那么落寞的话会更动人的。 “柳小姐好!”安萍儿轻声地问好。 “安姑娘好!”柳娴敏的记忆力蛮不错,所以虽然只是月余前的一次见面但她还是记住了安萍儿的模样和姓氏。 安萍儿没有再多说什么,麻利地坐到了一张小桌旁。小桌位于柳小姐的斜对面,视线绝佳。桌子上有现成的纸笔、砚台中有少量墨汁,写寥寥几页纸还是够的,所以安萍儿放弃了研磨的打算。再者说了,记录什么的本就只是个借口而已,安萍儿的目的主要还是趁机混进内室中近距离观察柳小姐。 周远良在感谢柳小姐的积极配合后开始提问,问题主要集中在上元节时她跟张仲桉见面的事——聊了什么、张仲桉是否有什么异样呀? 柳小姐的回答虽然没有柳员外那般圆滑,但也非常没价值。 中州国的文化对女子是非常约束的,男女授受不亲这一条更是被老顽固们吹捧成世间第一定律,即使是订了婚的男女也不能随意见面。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于是像上元节灯会这种为数不多的允许青年男女见面的场合便受到了极度热捧。有事的趁此机会见一见,没事的可以找点事见一见。 柳娴敏和张仲桉就属于是没事找事型的。对他们俩来说,聊什么不是重点、重点是不让我们见面我们偏偏就见了,好开心。 跟未婚夫生平只见过这么一面、而且还是匆匆的,所以柳小姐确实是真的给不出什么有价值的答案。 而后周远良又问了一些有关张家的问题,柳小姐的答案跟柳员外像极了。最后她更是索性一问三不知,安萍儿强烈怀疑是柳员外喝茶时不小心杯盖碰触茶杯发出的轻微响声影响了柳小姐的答题心情。 周远良见无法获得更多的信息了,只得结束此次拜访。 安萍儿看着手中的两页纸,微微摇头。她是在福阳县长大的,虽然跟富商张家没有任何关系,但她对张家的了解也比这多。早知道柳家父女只能提供这些信息的话,安萍儿觉得还不如自己给周大人讲一讲呢,省时省力。 周远良一看安萍儿那个扁嘴的表情就知道这姑娘在想什么了。他什么都没说,就这么平静地向柳员外告辞。 “周大人……”刚刚出了柳府的大门安萍儿就想向周远良汇报情况。 “稍后再说。”周远良站在柳府的门口左右看了看,问魏捕头:“张府在哪边?” 福阳县中姓张的人家有很多,但此时周远良询问的“张”只会是命案涉及到的那个张家呀。魏捕头抬手指向东方,回答说:“东行,过一个路口;左转,过一个路口,右手边就是。” “走。”周远良听闻路途并不遥远,于是便带着众捕快步行前往。 张府的转变比柳府更彻底,装饰全都由红色换成了白色。之前周远良勘察完案发现场后就已经通知留守在小饭馆门前的张家仆役可以将他们家二相公送回去了,所以此刻张府已经开始搭建灵堂了。 周远良今天的运气显然很差,到张府走了一圈同样也是毫无收获。死者的母亲已经几次昏厥,现在显然不能出来回答周远良的问题;而死者的兄长张伯桉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回答周远良问话时略有些浑浑噩噩、前言不搭后语。 对于早晨时发生的事张伯桉只记得是带着弟弟去城南办事、饿了就想着随便吃点、哪成想这随便的一碗面竟然要了弟弟的命。“早知如此,我们绝不会嫌远而随意将就的。” “你们认识那家小饭馆的老板李大旺嘛?”周远良很重视犯案动机。 “不认识,我肯定不认识他。” “那你弟弟呢?他认识李大旺吗?” “应该不认识吧。”张伯桉的语气不是很确定。“仲桉很少去城南的,怎么会认识这种黑心之人。” “今天去城南只有你们兄弟俩吗?” “嗯。”张伯桉先是点头,然后又马上摇头,说:“不是,我们带了两个伙计去的。仲桉已经十八岁了,要开始接手张家的一些事务。我今天带他去城南罗记米行就是想教他如何查账、清款。罗记米行的老板躲着不见,我就让两名伙计守在店门口,我带着仲桉先去吃饭,谁成想……”张伯桉泣不成声。 看着这位衣着贵气、面容富态的中年人涕泪横流,安萍儿说不清是个什么感觉。若说假吧,张伯桉的悲伤不似伪装;若说真吧,从没听说张家这对同父异母的兄弟感情好到这种程度。总之就是怪异得很。 周远良看张家这一团混乱加悲伤的,知道今天也只能到此为止了,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来。于是就带着人先回县衙,打算等张家的人情绪平复了后再次询问。 安萍儿也跟着捕快们一起来到了县衙。这是周远良要求的,显然是有话要问她。回到县衙后,周远良去了后宅、魏捕头等捕快回班房去休息、而安萍儿则被二喜带去了厢房。 “安姑娘请在此稍候,少爷马上就过来。”二喜给安萍儿端来了一杯茶,然后就走了。 安萍儿不敢在屋内随意走动,但坐在椅子上的她还是可以扭头四下看看的嘛。 这间屋子应该是周远良的书房,因为屋里的书很多。桌案上、架子上的和卷轴码放得还算整齐,从书面、书脊的颜色和磨损程度可知其中很多书是经常被翻阅的,例如《欧阳文忠文集》和《营造法式》。 “难道这位县令大人喜欢盖房子?”安萍儿悄悄地腹诽着。 现在日已偏西,阳光透过敞开的窗棱撒入屋中,晒得安萍儿浑身暖洋洋的。一阵微风跟着溜进来,带着淡淡的花香。 花香真的很淡,遮掩不住室内纸墨的味道。安萍儿听说过书香门第这个词,想来跟她现在所处的这个场合很有联系。 书香是什么味道?安萍儿不知道。她觉得这种味道很陌生,但又似曾相识,是那种与生俱来的相识。宁静、平和,这是安萍儿此刻的全部感觉。再加上斜阳和微风,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 正当安萍儿有如被催眠般沉静时书房门被吱呀一声推开,周远良走了进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5章 女捕快 周远良的官服已换成一袭淡青色的长衫。消瘦的脸庞、深邃的眼神、轻合的薄唇,少了为官者的威严、只剩下少年郎的俊逸。 安萍儿看得有点失神,直至周远良已经走到跟前了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她赶快起身,行礼。“民女安萍儿见过周大人。” “安姑娘不必多礼,请坐。”周远良没计较安萍儿的反应慢。 安萍儿没坐下,而是跟着周远良走到桌前、递上来两张纸。刚刚绕过书桌准备坐下的周远良一回身就看到了那两张纸,甚是惊讶。 “这是我记下的柳小姐的回话。” 听了安萍儿的说明后,周远良面无表情地接过那两张纸,翻看。 当时周远良距离柳小姐有点远,细节肯定无法观察,但答话内容还是基本听到了。他略一翻看这两页纸就知道这上边记录的确实是柳小姐的回答内容。 周远良看着眼前的纸,略失望。当时安萍儿提出要进去内室去做笔录,周远良以为她是理解了自己的想法而寻个借口去就近观察柳小姐的;而且安萍儿一出柳府大门就一副有话说的样子,周远良以为她有什么收获呢,这才带她回县衙中详细询问的。 看着眼前的两页纸,周远良知道自己失望的是安萍儿没能准确理解自己的意思。虽然这样要求一位陌生的姑娘很无理,但这是周远良此刻的真实感受。 “周大人,其实这两张纸没什么用。”安萍儿规规矩矩地坐在椅子上,汇报自己的发现。 “因为你早就知道这些?”周远良用手指轻轻点了点桌面上的那两页纸。 安萍儿想否认的,但又马上觉得这样直接否认太不给县令大人面子了,于是她换了一种更好的回答方式。“一个原因是我已经知道这些,呃,其实全福阳县的人差不多都知道。另一个原因是当时柳小姐眼神空泛,显然是在想别的事情,所以她给出的这些答案不过是随口而说、并未走心。” 周远良的眼神顿时亮晶晶,安萍儿有留意柳小姐的眼神这说明她还是理解了自己的意思的,开心。 “咳。”周远良立刻掩饰掉了自己的开心,面色平静地问安萍儿:“你觉得柳小姐因何而分心?” 安萍儿很遗憾地摇摇头,说:“我跟柳小姐实在是不熟,猜不透她的心思。” “那你对张家的事有何补充呢?” “这个就比较多了。”安萍儿乐呵呵地提供情报。“张家俩兄弟同父异母,听说他们俩的感情并不是那么好,至少不是柳员外和柳小姐所说的那么兄友弟恭。” 周远良微微点头但没说话。死者只有十八岁但他的兄长却已经有四十二三岁的样子,不是一奶同胞的可能性很大。至于兄弟俩的感情怎么样?虽然周远良现在不确定,但根据其他大户人家的类似情况推断可知,利益大于半亲情。 “有传言说,张家老太爷去年病逝前留下遗嘱,等次子仲桉成年后将分给他大半的家业。” “噫?”周远良对这个遗嘱内容有疑问。 “周大人,这有什么问题吗?” 这个很有问题!周远良问安萍儿:“张伯桉是庶出吗?” 安萍儿摇头。“张家现在的老夫人二十多年前只是张家原配夫人身边的一个小丫鬟,那时张夫人怀有身孕,有传言……呃……张老太爷那时就跟这个小丫鬟有染。后来张夫人难产死了,张老太爷就娶了她做填房,有了张家二爷。” 周远良看安萍儿很平淡的样子,于是直接问:“关于张家已故老太爷的遗嘱,福阳县中的人都知道吗?就没人质疑这份不公平的遗嘱吗?” “张家老太爷年轻时一心苦读、想考取功名,但屡屡落榜,生活困苦。当时福阳县富商孙家的小姐喜欢上了他,招他为婿,于是他就靠孙家的供养继续考、继续落榜。孙家只有一个女儿,所以孙家老爷夫人过世后,张老太爷就继承了孙家的全部家产。听说除了小姐以外,孙家人都不喜欢这个女婿,平常日子里对他态度很不好。等张老太爷当家作主后,对他的原配夫人就格外冷淡,对两人的长子也甚是不喜欢。后来再娶、有了次子,听说张家老太爷对次子仲桉非常疼爱。说实在的,张家老太爷能给长子留下一小半的家业已属不易了,就算他把全部家业直接都给了小儿子也没什么可好奇的。” 周远良微微眯眼。如果安萍儿听说的这个遗嘱属实的话,那张伯桉有很强的杀人动机。张仲桉刚满十八岁、即将娶亲,遗嘱的条件已经满足,怕是很快就要执行了。再不动手的话,大半的家业马上就要归同父异母的弟弟了,这是个很足够的铤而走险的理由。 “你的这个传言是从哪儿听来的?”周远良想确认一下信息来源。 “我听隔壁吴妽说的,吴妽的小姑子的妯娌的表姐的嫂子的外甥女是张家的厨娘,消息应该很准确。” “……”周远良表示对这帮喜欢传闲话的妇女又爱又恨。 安萍儿看出了周远良的不完全相信。“张家的老管家特别喜欢那位厨娘,他不会骗她的。不论是二十多年的事还是遗嘱的事,都很可信。” “好吧,我相信。除了这个,你还知道张家什么事?” “其它事我就不太清楚了,道听途说的不足为信。”安萍儿不是个喜欢探听别人家事的人。关于遗嘱的事是吴妽主动讲的,安萍儿只是很礼貌地听她讲完并且记住了而已。 周远良似乎早就知道安萍儿不是那种喜欢主动扫听八卦的人,于是没再问关于张家的事。 安萍儿站起来,说:“大人,我知道的只有这么多了。如果您没有别的问话,那民女先告退了。” “安姑娘,稍等。”周远良抬手示意安萍儿先不要离开。他没有解释为什么让安萍儿留下,而是问了一个很跳跃的问题。“你会写字?” “啊?嗯。是我娘教我认字的。”安萍儿很平静地回答这个问题。 中州国非常重男轻女,女子能读书、会写字的不多,而这不多的女子几乎都是官宦人家的小姐或书香门第的千金。安萍儿从小到大曾多次被人惊奇于识字,所以她回答这个问题时特别淡定。 周远良的眼神落在安萍儿写的那两页纸上,手指轻轻地碰触纸页的边角,似乎是想把它们摆放得更加整齐一些。 安萍儿的字并不如何地好,只能算上是工整、清晰,但这已经是很难能可贵的了。会写字自然也就会认字,周远良此时看重的不是安萍儿会写很多字、而是更看重她认很多字这事。因为安萍儿识文断字、会武功、人也很机灵,这让周远良想起一个他搁置已久的想法。 虽然周远良现在是初入仕途,但作为司马、太守的公子,他早就接触过断案的工作。周远良在十四五岁时就已有神断之名,他父亲的属下遇到疑难案件时就会来找他帮忙。可以说周远良的断案经验还是蛮丰富的。 在五六年的办案实践中,周远良多次遇到被害人、嫌犯、证人、亲眷朋友等是女人的情况。这些案件的审理难度也许不太大,但取证、走访的过程中则困难重重,周远良想见那些跟案情有关系的女子总会被各种搪塞。无它,就因为男女授受不亲,或者是有人想隐瞒事实而以男女授受不亲为由百般不合作。 有时周远良可以仗着官家身份强硬要求见涉案女子,对方只能妥协,例如柳员外。但更多的时候行不通,周远良只得依靠父亲的人脉找到够分量的人、通过这些人让涉案人家答应周远良的要求。 但遇到有些名门望族或者老学究时,周远良的上述两种办法就都行不通了。尤其是那些圣人的智慧没学到但压迫女性特别有心得的腐儒,动不动就摆出一副誓死捍卫他们的软禁女眷的神圣权力,至于查明案情、伸张正义的事他们一点都不在乎。 遇到这种人家周远良除了腹诽一下“你们家闺女上元节时在街上不是逛得很开心吗”以外就无计可施了,只能努力改进问话的方式。 有一次,周远良被迫在前堂提问、由老管家去二门前把这句话转述给小姐的贴身丫鬟、丫鬟再转告给小姐,然后小姐的回答再依次经过丫鬟和老管家转述给周远良。询问证人、嫌疑人时,说话的语气、表情跟回答内容是同等重要的,像这样多次转述后的话最终就是一句干巴巴的话,甚至有可能因为转述而改变了原意,对探案一点用都没有。 从那时起周远良就在考虑招募一两名女捕快,由女捕快去走访、询问涉案的女证人或女嫌犯。这时如果还有人敢阻拦的话,周远良就可以放心大胆地质问他们是不是做贼心虚、企图逃避法律的制裁呀? 招女捕快这事想法很不错,但实践起来很有难度,总是没有合适的人选。 既然是代替周远良去跟涉案女子对话,那该女捕快就需要能读得懂对方的表情、听得懂话外音,能够随机应变。而为了能更好地随机应变,该女捕快就需要跟随周远良去勘察现场、寻找证据、对案情有足够的了解。 虽然总结起来只是短短的两句话,但其实这份工作难度非常高,对从业人员的素质很有要求。在中州国这种女人就是生育机器、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文化氛围下,有胆识、够机灵、热爱探案事业的女子太罕见了。 正因为在之前的好几年里一个合适的人选都没遇到过,所以周远良已经放弃这个想法了。但今天安萍儿的良好表现燃起了周远良的希望,这姑娘也许行。 周远良抬头看着安萍儿,眼神亮晶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6章 证物 周远良原本一直将女捕快的人选范围限定在捕快、狱卒人家的中年女子,他认为只有这样的女人才或许能有胆量、有能力帮忙勘查现场和询问涉案女子。要知道,命案现场通常都有尸体,而且很多时候是死相惨烈的尸体,有时甚至只能被称为尸块,胆子小的人会被吓吐了、吓晕了的。 安萍儿的年龄、身份完全不符合周远良最初的设想,但安萍儿的素质却很契合周远良的要求。 今天午后在案发小饭馆的门外,安萍儿明知道屋里停着被害人的尸身却一副很想进去参观的样子,看来她的胆子蛮大的。周远良很后悔,后悔当时没让安萍儿进屋去。如果她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转一圈的话,她就很合格。 除了够胆量以外,安萍儿的文武双全则是大大超过了周远良的要求。文,安萍儿认字,当案件中牵涉到书籍、信件等物品时她能读得懂,能初步判断这些写着字的东西是否有用;武,安萍儿会拳脚功夫、身法利落,遇到危险时自保应该是没问题的。 再加上安萍儿很机灵、懂得察言观色、语言表达能力强,这丫头简直就是为了女捕快一职而生的。周远良表示很欣慰。 虽然周远良很看好安萍儿出任女捕快一职,但他没有贸然提出。捕快可不是什么高大尚的职业,人们普遍认为捕快是贱职、当捕快的人跟那些罪犯相差不多,很多自认为有身份的人家都规定子孙不得当捕快。 根据安萍儿的衣装、再结合她进山采药的事,周远良知道安萍儿的家境非常一般。但考虑到安萍儿的母亲识字、而且还教安萍儿识字,周远良觉得安萍儿的父母八成是不会同意女儿去当捕快的,他们肯定更希望让女儿嫁一户好人家。 而且吧,有能力做这件事也不代表人家就愿意做这件事。周远良打算先试探一下安萍儿的态度、安家父母的态度,然后再确定是否聘任安萍儿当捕快。“安姑娘,我想请你明天来县衙帮忙审查该案,可以吗?” 听到这句话后,原本正在被周远良看得甚是不自在的安萍儿很吃惊,她怎么也没想到周远良会提这样的要求。她原以为能有机会旁观探案就已经很不错了,现在居然有一个参与探案的机会摆在她面前,她怎会不珍惜呢。在确认周远良不是说笑后,安萍儿的吃惊转变成了惊喜,开开心心地答应了。 “明早你来了先找魏捕头报道,他会教你一些做捕快的注意事项。” “好的,好的。”安萍儿连声答应后转身向门口走去。在开门前她犹豫了,手按在门边却迟迟没有推出去。稍后,安萍儿似乎是做出了决定,转头对周远良说:“周大人。” “说。”周远良有点遗憾呀,难道说安萍儿还没出门呢就反悔了? “翠叶山中的这伙匪寇人数众多、武功高强,若是放着不管的话他们早晚要祸害福阳县中的百姓。周大人,您能不能从兵营调几千士兵过来扫荡一遍翠叶山?” 哦,这丫头不是反悔了而是担心翠叶山里的那帮山贼呀,周远良安心了。“不可以调驻军过来,至少在几个月内都不行。半个月前,西海国皇帝驾崩、太子失踪。现在西海国局势不稳,事情会如何发展谁也说不准。福阳县的驻军现在绝对不可以掉用来搜山,他们必须驻扎在两国边境上,谨防有变。” 皇帝死了、太子失踪?听上去很有内容的样子,比吴妽讲的那些嫁闺女娶媳妇两口子打架的破烂事有吸引力多了。安萍儿很想就邻国的局势向周远良扫听一点内幕,但她跟周远良还不熟,这样显然不合适。 看着安萍儿一脸遗憾地告辞离开,周远良强忍住笑。看来这丫头不是不八卦,只是她的八卦内容跟邻居大妈们有些差别。于是周远良对她的好感更多个一分。 虽然安萍儿很高兴能帮忙查案,但安家父母是否能同意就说不准了。据周远良推测安萍儿被她父母扣留在家中的概率还是非常大的,所以当翌日早饭后看着魏捕头带安萍儿来书房时周远良是真的很开心。 “或者她没告诉父母她是来县衙辅助查案的?只说是出去玩?”周远良心思缜密,立刻想到了一种可能。 不论安萍儿是得到父母准许还是偷偷溜出来的,反正她本人是蛮喜欢做这事的,不然也不会笑得这么灿烂。 安萍儿进书房后向周远良施礼:“民女安萍儿见过周大人!周大人早安!” “安姑娘早安!”周远良示意安萍儿和魏捕头站到书桌前,书桌上摆放着一个尚未清洗的饭碗和一张明显有折痕的纸。 魏捕头认出这张纸就是昨天周远良在案发小饭店桌下捡到的那张纸。 “哦,正好,刘先生来了。”周远良跟刚刚走进门的这个人打招呼。并向安萍儿介绍说:“刘先生是一名很有经验的仵做,原在刑部任职。我此次来福阳县,其中一个任务就是查明前任县令全家遇害的惨案。鉴于案情复杂棘手,所以我就把刘先生请来福阳县当仵做。” “刘先生好!”安萍儿很有礼貌地问好,然后不着痕迹地观察刘先生。 刘先生大约有四十多岁,中等身材,相貌平平,衣着也和普通的郎中无异。“安姑娘好!”刘先生语气平淡地回礼。除了有些京畿府地区的口音以外,刘先生的声音并无任何特别。 刘先生怎么看都是一个很平常的人,但安萍儿不这么认为。一个放弃了刑部职务来到偏远县城当仵做的人怎么可能是平常人?就算周远良用大把的银子砸过去也没用,没人会为了银子而降职这么多的。 虽然安萍儿有很多疑问,但现在也只能是在心中猜想一番而已。 “刘先生,你来讲一下这两件证物。” “是,大人。”刘先生走到桌前,开始讲解他对桌上这两件证物的研究结果。“这个碗是案发时被害人使用的饭碗。虽然碗中的面条都已经被吃光了,但还剩有一点面汤,足够证明这碗面中确实有毒。足以致命的且能当场发作的剧毒之物,至少应该是砒霜这个级别。而这张纸,”刘先生用手示意了桌上那张带有折痕的纸,说:“这张纸上沾有少量粉末,是砒霜。” 安萍儿微微弯腰,冲着那张纸的方向抽动了两下鼻翼,显然是闻到了什么味道。 “安姑娘?”周远良轻声询问。 “这张上有一种味道,很淡,但我确定是一种香草的味道。正常来讲,这种香草的味道是很浓的。估计是因为这张纸敞开放置时间过长、而且它原本沾的香草量就不多,所以不仔细闻的话根本闻不到。” 周远良也学着安萍儿的样子凑近那张纸去闻,他的距离更近、闻得更认真,但还是啥也没闻到。尽管如此,他还是相信安萍儿的话,相信这张纸曾经沾染过某种香草。 “香草?”魏捕头想了想,问安萍儿:“是不是那种很多人家夏天时燃烧了用来驱蚊虫的那种草?” “对,就是那种草。我也不知道它叫什么名字,反正不是药材。有些人家烧柴草驱蚊时会多少加一些这种香草,因为它的味道很浓,大家都觉得蚊虫怕这种味道。但其实好像作用不大。” 魏捕头点了点头,对周远良说:“大人,那我大概能猜出这砒霜是从哪里来的了。前年,笔文县的捕头因为追缉逃犯来咱们县,我去帮他。吃饭的时候我们闲聊一些两地的风土人情,他提到过他们县城中有一家药铺卖的砒霜中添加有草籽磨成的粉末。我问他为什么,他说那家药铺卖的砒霜效力特别强、少量即可致命,药铺老板掺加那种香味浓郁的草籽粉末是为了防止有人误食。” 安萍儿眯着眼睛回忆了一下,点头确认。“那种草的香味特别浓郁,不是普通的植物清香。食物里添加了这种粉末是一定能闻到的,应该能引起食用者的注意。” 魏捕头问了个关键问题:“那张仲桉为什么没闻出来?” “这个……”安萍儿很想说被害人的嗅觉有问题、闻不到浓郁的香草味,但这种说法太过牵强,连她自己都不相信。 周远良慢悠悠地说:“也许他闻到了味道、知道碗中添加了额外的东西但还是甘心吃下去呢。” “自杀?”魏捕头很诧异。 安萍儿的眉头皱成了一个可爱的川字型,轻声说出她的猜想:“也许他是被骗了呢。他被告知面中添加了一种新调料,很香很美味的,于是就安心地吃下去了。那种香草不但闻着很香,咀嚼的口感也不错,若不是它有令人上火的副作用的话必定会成为一种食材的。” “嗯,安姑娘的猜想很有道理。”周远良表示支持安萍儿的观点。 魏捕头为了一个关键问题:“那是谁这样欺骗张二爷的?” 是的,找出是谁用谎言欺骗被害人吃下有毒的面就找到凶手了。即使下毒的人也是被他人欺骗了的,那么顺藤摸瓜还是可以找出真凶的。 所以,接下来的任务就是找到那个让被害人相信谎言的这个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7章 任务 被害人已经死亡,他无法说出是谁骗了他,所以寻找那个说谎话的人是个相当有难度的任务。大家可以猜测那人是谁,但想证明则困难重重。 周远良没浪费时间去玩猜谜游戏,他更重视研究手中已有的证物。此刻,那张包裹过砒霜的纸正被他仔细地看着。最后,他用两根细木棍将那张纸夹起、拎到窗口处光线最充足的地方去查看。 “准确地说,这不是一张纸而是半张纸。一张宣纸通常会有两层,这是一张纸的下方一层,是被人小心剥离下来的。你们看这里,”周远良用手中的细木棍指向这张纸右上角的一处,说:“这里有一个字” 安萍儿等人看向周远良所指之处,那里果然有个痕迹很淡的字:斤。 周远良说:“斤,这是一个量词,最多出现在账本中。” “张家是商贾,这张纸会不会是他们家的账本中的一页?”安萍儿马上又补充说:“是一页账本中的一层。” “不限于张家,可能是任何经商人家的账本中的一页。”周远良保持不轻易下定论的习惯。“这个‘斤’字是写在第一层纸上然后渗入第二层的,能找到那个第一层就能证明这张纸的出处了。” “好奇怪,”安萍儿嘟囔着:“不管是谁想用纸来包毒药,随便找一张就行。为什么非要揭下一张纸的下一层呢?而且这张纸上还有字,很容易就暴露了。” 周远良微微摇头,表示他暂时也没有头绪。想破案,单靠猜想是不行的,更重要的是证据和线索。于是周远良给了安萍儿一个去案发小饭店周围寻找线索的任务,至于具体要寻找什么就有安萍儿自己看着办了。 虽然接到的这个任务内容很模糊,但安萍儿还是很开心地去执行了,然后就遇到了申鹏。“你在这干嘛?” “是平安呀,你来这干嘛?”申鹏对安萍儿的到来更加诧异。 安萍儿仰着小脸很得意地说:“我是奉周大人的命令来着查找线索的。” “嘁!”申鹏表示完全不相信。县令要在临近居民中查找线索的话有大把的衙役和捕快可派,哪里会随便找个小丫头来执行命令。 安萍儿微微一笑,也不解释自己现在被邀请参与查案这一情况,打算等申鹏自己发现后吓他一跳。“你在附近转悠是怎么个意思?想查问一下邻居们都知道什么吗?” 申鹏点头,然后很无奈地说:“黑子他哥脑子不好使,啥都说不清。黑子是后来才到店里的,也是完全不了解情况。所以我就来街坊四邻的问问,想找个当时在场的人问问昨天早晨到底是啥情况。可这附近的人都知道黑子他哥摊上命案了,问谁都不承认昨天早晨时在他家吃过饭。唉!” 安萍儿对此并不意外,毕竟这事牵涉到一条人命,谁愿意主动往里边掺和呀?一旦承认自己当时也在饭店中的话捕快跟着就得来盘问口供,说对说错、说多说少的,谁懂呀?万一李大旺因此而被判个谋杀罪而秋后处决的话,这些邻居都会心中不落忍的。 多说多错,所以他们决定什么都不说。不管是对官差衙役还是申鹏这个号称是黑子的朋友的人,他们都什么也不说。于是申鹏在附近转悠半上午了却什么都没查到。 安萍儿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将视线锁定在一颗大树下,问申鹏:“那边你问过了吗?” 申鹏扭头看,树下聚拢着几个妇女正在缝衣服做鞋择菜看孩子。“一群女人……”他的话没有说完,隐含着“一群妇道人家懂什么、她们当时不可能在场”的意思。 “我去试试看。”安萍儿明白申鹏的意思但不认同他的观点。这些妇女确实没有早晨去饭店吃饭的可能,但她们知道的可不一定比当时在场的人少。她们此时做这些活计只需要手,那么没事做的嘴就可以闲聊天了。只要能顺利地打开话题,有用没用的信息能搞到一大堆。 现在的关键问题是怎么才能让她们放心大胆地开口说话呢? 正当安萍儿一边走近一边思考着如何跟那些人攀谈时,忽然有个两三岁大的小孩子诶呀一声即将摔倒在她脚边。安萍儿一弯腰就把那孩子给扶住了,顺势抱了起来。 “介介。”这孩子明显刚学会说话,含糊不清的两个字也不知是在叫“姐姐”还是想说“谢谢”。 安萍儿被这个胖乎乎的小孩子给逗乐了,捏了捏他的小脸,问:“你是哪家的呀?你娘呢?” “虎子。”一位扎着围裙的妇女跑步跑过来,接过那个胖嘟嘟的孩子赶快查看。“没事吧?” “娘。”虎子这回的发音很准确。 “谢谢哈,姑娘。”虎子他娘向安萍儿道谢。 安萍儿微笑,说:“不谢。虎子好可爱呀,几岁了?” “到秋天就三岁了。”虎子他娘抱着孩子就往回走。 “大嫂,”安萍儿赶快喊住她:“我问您个事。” 虎子他娘回头看着安萍儿,听她说话。 “我哥在附近办事,他让我在李记面摊等他,说帮中午就过来找我。我前年还来过这呢,现在他们家店怎么关了?不卖面了?”安萍儿开始胡诌八扯。 虎子他娘上上下下打量了安萍儿一番,问:“姑娘,你不是住在附近吧?” “嗯,我家住在城西,这两年我很少来城南的。”安萍儿压低声音,一脸八卦像地问:“嫂子,他家咋了?” 虎子他娘向安萍儿跟前凑了凑,也压低了声音说:“店老板杀人了。”说完就继续往那棵大树的方向走。 “啊?”安萍儿一边跟着她走一边很配合地做了个惊恐的表情,然后又一脸地疑惑,说:“我前年来的时候在他们家里吃过面,那个店老板这里……”安萍儿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说:“好像有问题,除了做面就只会傻乐。这样的人也能杀人?咋的,吃饭的没给钱他用擀面杖把人打死了?” “没,听说是下毒把张家的二老爷给毒死了。” 安萍儿和虎子他娘这说话间就已经来到了大树下,围坐的妇女们听了这一话后就将原本的话题更改为小饭店傻老板毒杀富商事件了。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呀!”一位正在纳鞋底的大娘痛心疾首地说:“我是看着大旺长大的,看上去多憨厚的一个孩子,谁成想会这么狠。听说一碗面条里放了半碗的毒药,多大仇呀。” 虎子他娘表示不同意:“李婶,不能吧?要是有半碗都是毒药的话张二爷还能不发现?大旺傻可人家不傻呀,人家肯定不会吃的。” 李婶很是不开心于有人敢质疑她的理论,声调高了一格地问虎子他娘说:“张家二少爷是吃了面当场就死了的,这毒药能少了吗?那是个大活人、不是小老鼠,一小捏药粉吃了没事。” 虎子他娘立刻说:“谁知道大旺下的是什么毒呀?许是那种很毒很毒的毒药呢,一点点就能吃死人。” “哼,”李婶很是不屑地笑了一下,说:“就大旺那傻样,他分得清哪种毒药能杀人哪种毒药只能药老鼠吗?” “诶呀,”一个长得干瘦的中年妇女一拍大腿,神秘兮兮地问周围的人:“你们说,那毒药会不会是黑子买的呀?大旺傻但黑子可不傻,怎么毒死人他肯定知道。” “是呀,是呀。”附和声四起。 唯有一个长相富态的老太太摇头。“黑子是不傻,可他也不会自己造毒药呀,肯定也是在药店里买。咱们福阳县城里只有三家药铺,我听我外甥说昨天捕快就去盘问那三家药铺的掌柜的了。城西那两家药铺保证说没卖给李家兄弟任何毒药,只有前街药铺老板说去年开春时黑子去买过砒霜,说拿回家去药老鼠。听说那次黑子只买了一点点砒霜,全吃了估计也药不死人的。” “如果李家哥俩想用毒药杀人的话肯定不会一次买那么多的,那不是太显眼了吗?要我估计呀,黑子自己去买一点,然后让大旺别的时候再去买一点,这一点、那一点的加起来也不少。药铺里人来人往的,而且还是去年买的,店老板哪能全都记住。大旺虽然傻,但买药这点事还是能干的。你看,他还能做面条卖呢。” “可不是嘛。”又是新一轮的附和。 “那个……”一个貌似新媳妇的年轻女子似乎很想融入这群人中,但她是新来的而且性格有些内敛羞涩,几次想说话都被别人打断了。一再地努力后,她终于用低低的声音说:“我男人说大旺一点也不傻,昨天早晨吃面的时候……” 新媳妇说话的声音太小了,除了安萍儿以为没人注意她,于是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再次被其他人的讨论给打断了。新媳妇似乎也预料到了这种情况,没有勉强把话讲完,而是就停在了那里。 安萍儿不漏痕迹地坐到了新媳妇身边,看着她手中的绣品轻声地问:“姐,你绣的这是什么花呀?” 新媳妇小声地回答说:“秋海棠。” “真漂亮。”安萍儿貌似很随意地问:“姐,你刚才说大旺一点也不傻。不会吧?我在他们家吃过面,我见过大旺,他确实脑子有问题诶。” 新媳妇看了看周围还在争论毒药是哪来的人群,撇撇嘴,小声地对安萍儿说:“你别跟别人说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9章 书房 屋内众人面面相觑。 周远良说:“在面碗中下毒可以是在煮面的同时也可以是在面条已经盛入碗中以后。李家煮面用的是大锅,一锅开水,煮好面后捞出面条、然后会就着这锅水再煮下一碗面。既然其他的食客都没事,说明毒药没有放入锅中,否则中毒的绝不止一人。张氏兄弟点了两碗面,其中只有一碗有毒,这也说明毒药是单独放在那一碗中的。大旺煮好面后会将面碗放在门口的桌上,等待食客自取,而他自己则要转回身去继续煮面,此时任何人都有机会对桌上的面条动手脚。” 安萍儿说:“昨天早晨时小饭店中有多名食客,只要一抬头就可以看到那桌边的人在做什么。不论是谁往面碗里下毒,都很可能被看到的。” 周远良微微摇头,结合着小饭店中的布局说:“那张放面碗的桌子在厨房门口的靠里边,取面的人站在门口时会挡住其他食客的视线。只要大旺当时没回身,那么就不会有人看到他往面碗中下毒。那张桌子上放着酱醋碗,如果食客口重或喜欢吃醋的话就自己添加。往面碗中下毒只是一个很简单的动作,即使当时真的有食客抬头看了也分辨不出他是在加酱醋还是在下毒。” 魏捕头参加了现场勘察,知道小饭店中格局和桌椅板凳的放置情形,明白周远良的猜想是很符合实际的。他的疑惑是:“那包毒药的纸是怎么掉在桌子下的?” “毕竟大旺随时都有可能回头,,所以下毒的人必须动作要快而且要紧盯大旺、提防他回头看。大旺的智力只相当于几岁的孩子,保不齐他看到凶手的行为后会问你往面里放的是什么呀?那时店里其他的食客是肯定会听到的。所以,”周远良眯着眼睛,在脑海中模拟着当时的情形。“当时凶手要动作尽量快的下毒、搅拌面汤,而且还有留意大旺的动作,所以一失手就将包裹毒药的纸掉落在地面上。这时大旺回头了、或者是张伯桉过来端面,凶手没有时间再去捡起那张纸。而后,大旺回身放桌子上放面碗时就将那张纸踢到了桌下,凶手就更没法捡起来了。” 安萍儿虽然没能进到李家的小饭店中去参观,但凭着她在门口的匆匆一瞥以及周远良的讲述,她大致能想象到店里的情形。“凶手很可能是一时慌乱才将那张纸掉落的。虽然食客们坐在桌边时看不到他在干什么,但随时都有可能有食客过来取面。到了跟前的话还是能看到他在加酱料还是加毒药了。” 至此,大家对向面碗中下毒的情形已经模拟得差不多了,那么问题是究竟是谁在面碗中下毒呢?下毒的人是有目的地想毒杀张氏中的一人呢还是随便在食客中选个倒霉的人呢?亦或是下毒的目标本是别人但不幸地误杀张仲桉呢? 可能性太多,以目前掌握的线索和证据还不能排除其中的任何一种可能。随便下结论可不是周远良的风格,他需要收集更多的信息。于是他决定再次走访张家。 经历了一天半的时间,张家人的情绪终于平复了很多,包括张伯桉、张老夫人、以及一众仆役下人。张府又恢复了富贵人家的景象,只是因为处处悬挂着白色的装饰而稍显收敛而已。 张伯桉回答周远良的问话时脑筋已经清楚很多了,情绪也稳定很多,但回话内容跟上一次没什么差别。翻来覆去只是那几句话,去城南查账、店主不在他们兄弟俩就随便吃点早饭、然后弟弟就被毒而死。 “昨天早晨在李家饭店中你是亲自去端的面条吗?”周远良在问这个问题时密切关注张伯桉的表情。 张伯桉很是不满地说:“哪有像他们家那样开饭店的?还需要顾客自己去端面。当时我跟仲桉进了店,店老板在厨房里喊话问我们吃什么,我回答说是两碗面。他说‘好的,请稍等’,然后我们就等,可是怎么等也没人把面送上来。后来我发现比我们晚来的人都吃上面了,就去问老板是怎么回事。结果那人傻笑着指了指门口那张桌子,说想吃面得自己端。太可气了!当时要不是因为确实有点饿了,我都不想吃了。唉,还真不如当时就走了呢。” “那张放面碗的桌上有酱料碗,你当时往面碗里加酱料了吗?” “嗯,加了。仲桉喜欢吃醋,我给他的面碗里加了点醋。” “哦。”周远良淡淡地应了一声,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提出一个要求:“张员外,本官可否看你家的书房中查看一下?” “书房?”张伯桉对周远良的这个要求非常不明白。 周远良看着张伯桉的眼睛说:“本官在勘察现场时发现了一张纸,纸上有字。” 张伯桉面无表情,等待周远良说下去。 “所以本官想看一下张员外书房中的纸张,尤其是账本。可以吗?” 张伯桉想拒绝这个要求,但转念一想周远良作为本县的县令可以用核查账目的理由要求他交出账本,那时他是必须得交的。与其那样还不如现在就让周远良看一下书房中的账本呢,看完了他也就消停了。 “大人,这边请。”张伯桉头前带路,领着周远良、魏捕头和安萍儿进了书房。 张家的书房面积很大,但屋里的书不多,而其中最多的是账本。周远良安坐在书桌后的太师椅上,翻看着张伯桉放在书桌上的账本。 安萍儿站在书桌的不远处,好奇地看着周远良。周远良拿到账本后只看了一眼纸面上的内容后就开始研究起纸张本身。他不是看某一本,而是全部都查看,仔细查看全部账本的纸张。 正当周远良玩得不亦乐乎时忽然书房门外脚步声响起,一个小丫鬟扶着一位老妇人走了进来,老妇人的脚步很是踉跄的感觉。 看到来人后,张伯桉赶快站起来,说:“母亲,您怎么来了?多休息一下吧。” 哦,原来这位就是张府老太爷的填房、张仲桉的母亲呀。安萍儿从未见过张老夫人,但早就耳闻她的美貌,据说她年轻时是福阳县数得上的美人呢。 可惜再美的人在岁月流逝和丧子之痛的双重折磨下也美不起来了。她的头发尚且算是乌黑但没什么光泽了,白皙的面庞毫无血色,一双大眼睛很是空泛失神,虽然短短一天半的时间还不至于让她彻底地变老,但衰老的气息已经很明显了。 安萍儿觉得张老夫人此刻看上去比自己的母亲要衰老许多,但实际上她们同岁。 张老夫人完全没理会张伯桉的问话,直接走向周远良。“老身张邵氏见过周大人!”说着就弯腰施礼。 周远良立刻说:“张老夫人不必多礼,快请坐。” 张老夫人在丫鬟的搀扶下哆哆嗦嗦地坐在书桌旁的一把椅子上。 “本官昨日到府上来时听闻老夫人身体欠安,所以就没有叨扰。不知老夫人现在可好?” “谢大人垂问,老身无恙。”话虽如此,但张老夫人的眼眶中一直转悠着泪水、藏入袖中的手在微微颤抖、坐着时身形依然有轻微晃动的痕迹,这都说明她的身体状态很不好。 “令郎遭此不幸,本官亦深感痛惜。本不该叨扰老夫人静养的,但为了能尽快将凶徒绳之以法、告慰令郎在天之灵,本官有些问题想请老夫人回答。” “大人但问无妨,小儿……老身代替小儿拜谢大人。”张老夫人说着颤巍巍地想要站起来,被周远良做手势制止了。“小儿仲桉秉性纯良、与世无争,那个天杀的为何要害我儿呀!”张老夫人再也止不住眼泪了,泪如雨下。 安萍儿见张老夫人身边的那位丫鬟一副手足无措、心不在焉的样子,于是就走过去搀扶张老夫人,轻声说:“老夫人节哀。无论是谁对令郎下此毒手,周大人一定会查明案情、将凶徒绳之以法的。” “谢谢大人!”张老夫人实在是站不起来,于是就前倾上身向周远良拜谢。 “老夫人不必多礼。我现在可以问几个问题吗?” 张老夫人闭目歇息片刻,回答说:“可以。” “令郎可有仇家?任何有理由戕害令郎的人都算。” 张老夫人的身形佝偻在椅子中,再次垂泪,微微摇头说:“没有。” 因搀扶张老夫人而微蹲的安萍儿视线绝佳,没有错过张老夫人在回答“没有”之前那个咬牙的动作和眼中一闪而过的寒光。安萍儿瞬间回想起了儿时母亲教自己写字时说,形容一个人憎恨另一个人时可以用“咬牙切齿”这个词。 咬牙切齿,张老夫人这是想把某人咬死的意思吧。 “那令郎近日可有任何反常的举动?” “没有。”张老夫人这个回答很平静。 “昨天清晨是令郎主动想去南城的吗?” 张老夫人颓然地摇头:“老身不知。我儿已成年,他出去做什么事不必都要告知老身的。” “昨天清晨令郎出府前跟您说了什么话吗?” “没有,昨天老身早起时仲桉已经出门去了。”张老夫人的眼泪扑簌簌地落下。“前天晚饭时竟是我母子的最后一面。儿啊!”伴随着一声惨呼,张老夫人的身体倒向旁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10章 针线盒 书房中一通大乱。 幸亏安萍儿一直守在旁边,及时扶住张老夫人,没有让她栽倒在地。 张伯桉呵斥那个搀扶张老夫人来书房的丫鬟说:“荷花!你发什么呆?!还不好好照顾老夫人!” “哦哦,是,老爷。”荷花慌慌张张地学着安萍儿的样子扶张老夫人靠在椅背上,轻声呼唤她:“夫人!” 片刻后张老夫人才悠然转醒,双眼无神地看着安萍儿,似乎在努力思考这姑娘是谁呀? “老夫人,好些了吗?”安萍儿微笑着问:“需要请郎中过来吗?” “不,不用了。”张老夫人坐直身子,看到身着官服的周远良那一刻眼神亮了亮,看来是终于回想起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身边的人都是谁了。“周大人见谅,老身因丧子之痛而精神不济,今天怕是不能再回答大人的问题了。” 周远良很和蔼地说:“老夫人还请节哀,保重身体,本官可以日后再来。安萍儿,你帮忙送老夫人回去休息。” “是,大人。”安萍儿说着就轻扶张老夫人的一支手臂,跟荷花一起将张老夫人扶起。 “草民不敢劳烦大人的人。”张伯桉转身吩咐管家说:“快去把后院的丫鬟老妈子们都喊来。她们是怎么伺候老夫人的?” 周远良很坚定地说:“张员外不必客气,让安萍儿去送吧。关于账本,我还有几个问题想请教。” 安萍儿觉得张老夫人的身体猛地颤了一下,于是赶快架住她的一支胳膊,避免她倒下。张老夫人几乎是安萍儿凭借着一己之力搀扶至二门里的,直到一位老妈子替换了荷花才减轻了安萍儿的负担。 张家的宅院比柳家要小一些,但比普通人家还是要大很多。青石条砖铺路,花卉奇石打理得井井有条。不远处应该是后花园,苍翠的树木远远可见。 同理,张府中的房间也很大,张老夫人的房间比柳小姐的房间更大。安萍儿跟老妈子一起将张老夫人扶至里间屋的大床边,轻轻地帮她躺下。 张老夫人的头刚一碰触到枕头就挣扎着想起来,嘴唇微动,似乎在说什么。 “老夫人,您想说什么?”安萍儿轻轻地将耳朵凑到张老夫人的嘴边。“针线盒?让荷花拿针线盒过来?” 张老夫人轻轻点头。 “荷花,荷花!”安萍儿轻唤那名严重走神的小丫鬟。 “啊,啊?”荷花一脸茫然。 “荷花,你最近是怎么了?你再这样当心老爷把你卖了。”老妈子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夫人让你去拿针线盒过来,快去。” “哦哦,马上,马上。”荷花一路小跑去外间屋拿东西、然后再跑回来,一进一出两次撞在门框上。好在撞得不重,不然她也会躺下的。 老妈子一把将针线盒从荷花的手中抢了过去,递至张老夫人的跟前。“夫人,针线盒来了。” 张老夫人伸手掀开盒盖、在针线盒中胡乱地摸了摸,然后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头落在枕头上,双眼微闭,紧抱针线盒。 安萍儿看了看那个敞开的针线盒,又环顾了一下这个房间,然后告辞离开。等她返回书房时,周远良跟张伯桉的谈话正好结束。 “张员外,这册账本,”周远良将手中的账本抬了一下,说:“本官要带回县衙去仔细查看,等确认与本案无关后会还给你的。” “无妨。这只是我家三个米铺上月的销售记录,大人拿去看多久都行。” 于是周远良就带着那册账本凯旋而归了。 确实是凯旋,虽然带回来的东西只有一个本子,但得到的信息可不少。看安萍儿的一脸雀跃就知道了。 县衙书房中,周远良安坐在书桌后,很满意的样子。“安姑娘,你先说。” “大人,张老夫人在回答您的问题时没全说实话。她说她儿子没有仇家、没人想害她儿子,她说谎。在说‘没有’这两个字之前她恨恨地咬牙,就像这样。”安萍儿学着张老夫人当时的动作表演了一下,然后说:“她当时肯定是想到了一个她儿子的仇人,但她又不想告诉大人,所以只能暗暗地咬牙。” “嗯,你做得很好。”周远良表扬了安萍儿。这丫头能积极主动地观察涉案人员、而且观察得也很准,是个当捕快的好苗子。 周远良之所以判定安萍儿观察很准确是因为他也发现了问题。周远良当时坐在张府书房的书桌后,张老夫人侧向坐在书桌旁的椅子上、而且她回答问题低着头,因为角度问题周远良确实没看到张老夫人的面部表情,当他从张老夫人僵硬的语气中听出了异常。 “没有”只是简单的两个字,但当说话的语气变化了时这两个字的意思是不同的。所以周远良当时就知道张老夫人没说实话,所以他要表扬安萍儿。 安萍儿的小脸红红的,显然是因为被表扬了而很开心。周远良的肯定和表扬也增强了安萍儿的自信心,她终于敢将心里的一个猜测说出来了。“大人,我觉得张老夫人想到的那个仇人就在张府中。” 周远良挑眉。“为什么这么想?” “我帮忙把张老夫人扶回房间去,刚躺下张老夫人就挣扎着起来让荷花给她拿针线盒。”一提到荷花,安萍儿猛然想起一件事。“大人,荷花好像也有问题,一个大户人家的丫鬟怎么会那么慌张呢?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周远良轻轻摇了摇手指,说:“荷花的事咱们稍后再说,她之所以那么慌张是因为我在翻看账本。先说老夫人那边,你刚才说她让荷花去拿针线盒,然后呢?” “然后荷花就把针线盒拿来了。张老夫人很急切地打开针线盒、在针线盒里摸到了她想要的东西,然后就抱着针线盒不撒手。” 周远良又等了一下,确认安萍儿已经讲完后,提问:“你是依据什么看出来张仲桉的仇人在张府的?” “针线盒。”安萍儿发现包括周远良、魏捕头、刘先生在内的所有人都没明白自己的意思,于是解释说:“针线盒里边有剪子,很锋利的剪子。我确定张老夫人在针线盒里摸到了剪子,然后很安心的样子。她这是想自卫或者是想杀人。能够这么轻易靠近老夫人或者是老夫人能这么轻易接近的人,肯定是张府中的人。” “这个……”周远良拧着眉头说:“就算针线盒里有能杀人的剪子也不能确定张老夫人想拿它杀人吧?你们女人缝补衣物、绣花做女红时不是都得用针线盒吗?针线盒里不光有剪子,还有别的东西呢。” 安萍儿摇头。“张老夫人养尊处优,没有日日缝补的需要。闲暇时她或许有兴致绣朵牡丹花、绣对鸳鸯戏水什么的,但现在刚刚经历了丧子之痛,她不可能有这个雅兴的。那个针线盒的最上边放的是一把剪子,张老夫人要针线盒应该就是想要那把剪子。除了做女红以外,剪子最大的作用就是扎人吧?” “嗯,有那么点道理。”周远良勉强承认安萍儿对张老夫人索要针线盒并不是为了做女红的说明,但是关于张老夫人想用剪子杀人、扎人的事还持保留意见。“她儿子刚刚被毒死,张老夫人现在可能很没有安全感,她也许只是想找到一件可以保护自己的武器,并不是因为有一个确定在仇人在身边吧?女人家能找到的武器不多,剪子算是其中最锋利的了。” “张老夫人不是个普通的老妇人,我觉得她挺坚强、挺狠辣的,不是那种凭空吓唬自己的女人。”安萍儿还是不能忘记张老夫人咬牙时的一脸冷峻和眼中的寒光。“福阳县中一直有传言说当年是她动了手脚,导致张夫人难产、害死母子两条命,她这才有机会爬到当家主母的位子上。自从娶了她以后,听说张老爷再也没有别的女人了,证明这位张老夫人确实很有手段。如果她知道是谁害死她唯一的儿子的话,我相信她真的会想要亲手杀死凶手报仇的。” 魏捕头微皱眉头,对安萍儿说:“这些传言都是那些没事做的女人瞎嚼舌根子编排出来的,当不得真。” “魏头,正所谓空穴不来风。”安萍儿说:“咱们福阳县中正室死了后娶填房的富商有好几家,为什么别人家就没有这种传言呢?” “这个传言二十年前就有了,现在根本没法考证从何而来。至于为什么只有张家才有丫鬟谋害主母的传言而别家没有呢?原因可能有很多。我能想到的其中一个原因是二十年前的张老夫人确实年轻美貌,是福阳县中所有男人仰慕的对象,自然也就成了所有女人嫉妒的对象。等到张家正室死后她做了填房,这些女人就可以编排故事说她害死了孕妇、一尸两命。” 安萍儿点头,说:“这种可能性确实有。但一个传言能持续二十年这么久,这本身就挺奇怪的。张老夫人再如何漂亮也是当年的事了吧,现在福阳县的大姑娘、小媳妇没人会嫉妒她了,也就没必要再传她的谣言了。” “也许是当年编谣言的人一直在不遗余力地抹黑她呢。” “……”安萍儿非常想问魏捕头是不是当年仰慕张老夫人中的一员但强忍住了。怎么说魏捕头也算是长辈,安萍儿不好调侃他。 但刘先生显然没有这些顾虑,乐呵呵地问魏捕头:“这位张老夫人当年究竟有多漂亮?说来听听。” 魏捕头脸一红,他当然明白刘先生是暗指自己当年暗恋张老夫人、现在才会一个劲地帮她说话,于是辩解说:“我没有帮谁说话的意思,我只是不相信那些捕风捉影的传言而已。没证据的事不可信。” 周远良若有所思地低着头,喃喃自语:“有时相信一件事情是不需要证据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11章 三年前 周远良这句话说得非常轻,但安萍儿还是听见了。 正当安萍儿想问周远良是什么意思时,二喜从门口处探头进来,说:“少爷,长顺说有事要回禀。” “让他进来。”周远良坐直身体、双臂撑在书桌上,显然很期待长顺带回来的消息。 捕快长顺走入书房,躬身回禀:“大人,查到了。张府的丫鬟荷花是本县人士,姓齐,今年十六岁。她是三年前为了抵债而入张府为奴的。” “抵什么债?” “荷花的父母原在城东开了一家染坊,生意还不错。三年前,有人来福阳县贩卖一大批高级染料。荷花的父亲齐老板见染料的成色很好而且价钱很低,于是就想买。卖主说之所以售价这么低是因为他想快点出货、然后准备回老家了,如果齐老板想买的就必须全部买走,卖主不零卖。虽然价钱开得比市价便宜许多,但那毕竟是一大批高级染料,总价还是蛮高的。齐老板想买但手头的钱不够,这时张伯桉出现了,答应借给齐老板钱。于是齐老板就借了三百两纹银买下这批染料。” 魏捕头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长顺:“是三年前那批贼赃的事吗?” “是。”长顺点头。“齐老板刚付完钱收了货,转天就有邻县的捕快来查案。这种高级染料产量有限,而且每一家制出的染料都各有特色。齐老板库中的那批染料大部分还未拆封呢,于是立马就被证明是邻县一家染料作坊被窃的物品。虽然齐老板也是被骗才买了贼赃,无需承担盗窃的责任,但他的这笔买卖不能被承认,赃物必须归还原主。而齐老板能做的就是等窃贼被捉拿归案后索回钱款。” 安萍儿见魏捕头轻轻摇了摇头,知道这位齐老板悲剧了。 “当晚窃贼在本县一家黑赌场里落网。人是抓到了但钱都被他给输光了,根本无力归还齐老板的三百两纹银。齐老板因常年操劳而身体欠佳,听说钱已经全都没了后更是气火攻心,病了三天就死了。这时张伯桉上门讨债。齐家老板娘是个没见过世面的胆小女子,一听说债主来讨要三百两纹银外加五十两利息的巨款时就吓慌了,半夜时居然自缢而亡。留下一个十三岁的女儿,就是荷花。” 安萍儿是本地人士,虽然她没听说过三年前发生在城东的这桩悲剧,但她很了解福阳县中的人情冷暖。父债子偿,齐老板夫妇已死,这些债自然要被归在那个十三岁的女儿身上。而这样的一个小姑娘什么都不懂,被坑蒙拐骗是肯定的。 长顺继续讲:“张伯桉不是什么仁义之人,继续向齐荷花追要这笔债务。” 周远良眉头微皱,说:“欠债还钱也是天经地义,谈不上仁义不仁义。” “大人,若只是欠债还钱这么简单的事自然没问题。”长顺叹了一口气,说:“齐家算不上多富有,但有宅院、有染坊,偿还三百两纹银是没问题的,就算加上利息是三百五十两也完全还得起。齐老板八成是心疼平白损失了这么一大笔钱才急火攻心而死的,而他老婆纯粹是什么都不懂就被吓死了。其实只要变卖染坊就足能凑齐三百五十两纹银还有余钱,这样齐家母女还能剩下一座宅院过活。但齐家夫妇一死,齐家的亲戚就动了歪脑筋,想霸占齐家的产业。这时张伯桉不知怎么跟他们搅和在一起了。齐家的宅院被荷花的两个伯父给弄走了,而齐家的染坊被抵给张伯桉。我听地保说齐家的染坊至少值五百两银子的,但最后在荷花两个伯父的同意下被定价为三百两银子。这样还差五十两纹银的利息钱,于是就拿荷花抵债了。” 安萍儿轻捶了一下椅子扶手。 这种亲戚勾结外人欺负孤女的事并不少见,而旁人对这种事又不怎么愿意管,即使是那些还算善良的亲友也不愿意管。 为什么?因为他们觉得荷花早晚是要嫁人的,帮她争来再多的财产将来也都是婆家的了,跟齐家一点关系都没有。那现在干嘛还要费劲去争呢?如果齐家当时剩下的是一个十三岁的男孩的话,肯定还是有亲戚会帮他争取一些利益的,而不是任由着他被人欺负、被迫卖身为奴。 安萍儿愤怒的正是这帮人理所当然地欺诈、迫害女人。 周远良比安萍儿淡定得多,也不知是见惯了这种事情还是缺少感同身受。听长顺回禀完毕后他关心的问题是:“那次的染料赃物追缴过程中是否有何异常?” 长顺显然对三年前那件事所知不多,于是他扭头看魏捕头。 魏捕头轻咳一声,说:“盗窃案没有发生在本县,被害人和窃贼也都不是本县人士,只是在本县内销赃,所以咱们福阳县的捕快没有参与案件的侦破。整个过程中是否有什么异常我不知道,只是齐老板前一天才买了染料、第二天就有人上门追赃,这事有点太巧合了。” 周远良问魏捕头:“你的意思是有人做了个骗局坑害齐老板?” “这件盗窃案本身应该是真的,毕竟那家染料作坊在附近一带是很有名的,没理由参与诈骗案。只是捕快们早不来、晚不来,单等齐老板付了钱、收了货、货物入库却还未及使用时就来追缴赃物,这个时间太巧合了。我当了二十年捕快还从未有过这种运气呢。” “因为有人勾结捕快、指定了捕快的出现时间?”周远良盯着魏捕头看,等他给出答复。 安萍儿和刘先生也都看向魏捕头,而长顺则把眼光瞥向了窗外。 魏捕头用手指摸了摸自己的鼻梁,措了一下辞,说:“咱们全中州国的捕快薪资都很低,养活自己还成,但要想养活一大家子人就困难了。敢为了点钱财而颠倒黑白、贪墨赃物的不多,但如果有人出钱让他们通融两天的话还是有可能的。只要捕快能追回被盗物品的话失主就已经千恩万谢了,至于是早两天还是晚两天,不重要。况且,只要捕快们不说出去,失主通常也不会知道耽误了两天的。” 周远良没说什么。其实这些捕快们利用职务之便卡要钱财、收取贿赂后改变办案流程的事他早就听他父亲手下的捕快们说过。通常来讲,这些捕快也不敢太出格,无非是给了钱财的人家案子处理得快点、板子打得轻点、可有可无的负面案情少上报一点而已。真要是有人犯下杀人越货这种大事的,捕快们才不敢帮他们脱罪呢。 天下乌鸦一般黑。月薪只有一贯钱的捕快如果想养活全家五六口的话,必须得有些额外收入,否则只能顿顿喝稀粥。 三年前那件案子中如果没有齐家被骗、进而导致家破人亡这事的话,捕快因为懒惰或者是收了什么人的钱而晚了两天追回赃物的事并没什么大不了的,即使失主知道也未必会追究。 但既然这个时间的延误导致齐家的悲剧,那这事就必须深究一下了。周远良问魏捕头:“你听说什么传言了吗?” 魏捕头明白周远良想问的是有没有听说是谁出钱让捕快晚两天来缉拿窃贼、追缴赃物的。他摇头说:“没有。金蟒县的捕头带了四名衙役到了咱们县后就来县衙办了手续,然后他们直奔齐老板的仓库,查封了赃物。当天夜里又突袭了一家黑赌场,抓到了窃贼,然后就人脏并获地回去了。整个案子办得很顺当,没用咱们的衙役帮忙,事后也没听闻有收受贿赂的传言。” 周远良冷笑了一下,说:“追赃和抓人都办得这么顺利,看来有人不但买通捕快晚来两天而且还给他们提供了可靠的情报呀。齐老板的仓库还好说,找个地保问一声就知道位置了。但盗贼在黑赌场中、以及这个黑赌场的位置就不是谁都能知道的了,问个路人就知道地方的话哪有脸称自己是黑赌场呀。” 在中州国赌场是合法的经营场所,跟饭店一样只要按时交税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营业。所不同的是,赌场的税赋可要比饭店高出许多许多。 有些赌场老板不想白白把大把银子贡献给官府,于是就只能偷偷营业,成为没名分的黑赌场。而官府为了保住自己的税收肯定是要大力打击黑赌场的,一旦捣毁黑赌场的话不但老板要受到重罚,而且在场的赌客也会被没收身上的全部钱财。 为了能吸引更多的赌徒冒险来自家的黑赌场玩乐,黑赌场的老板们也是蛮拼的。除了极其丰富的各种赌博游戏以外,美女美酒美食也不能少。于是这种黑赌场就成了真正的销金窟,赌徒们即使能赢到钱最后也都花在了美女美酒美食或者各种珍稀玩物上了。 赌场老板们在积极拓展市场的同时也很注意安保工作。这些黑赌场要么建在偏远的山里、要么隐藏在一个合法经营场所的后边,没有熟人引荐的话根本找不到。 本地的捕快都未必能知道黑赌场的大概位置,但外地来的五个捕快能直扑过去抓住已经输光了所有钱的盗贼,要说没有内线消息的话谁会信? 虽然现在没证据,但周远良相信三年前的那个案子中必定有蹊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12章 获利 魏捕头向周远良请示说:“大人,要不我去金蟒县问问?跟金蟒县的捕头说清楚这事的重要性,然后向他保证不会声张也不会追究此事,他应该能偷偷告诉我是谁让他们晚两天来、甚至还提供了情报。” 周远良摇头。“收受贿赂拖延办案时间,虽然于盗窃案上并无实质影响,但却导致临县一户人家的巨变。如果是你的话,你会不会心虚愧疚而不愿承认呢?” 魏捕头未答话,但略沮丧的表情证明他也不看好自己刚才的那个提议了。 周远良继续说:“纵然金蟒县的捕头最后能说出这个人是谁想必也要很耗费一番时间和精力,不划算。咱们现在完全可以判断一下这人是谁。” 一直安坐在椅子上的安萍儿将头微微向前倾,她对周远良如何做这个判断很感兴趣。 周远良眯着眼睛,想了一下,说:“贿赂捕快晚来、给捕快提供消息,不可能是毫无意义的行为,这个人必定是要通过这件事达到某种目的,例如从中获利。” 魏捕头立刻就想到了因此事而获利的两个人。“荷花的那俩伯父。” 刘先生慢悠悠地补充说:“张伯桉也是获利人。他不但低价买了人家的染坊,而且还白使唤人家闺女当丫鬟。” “嗯,在咱们福阳县内,这三个人是已知的最大获利人。”周远良话头一转,说:“但这三个人的情况又有不同。荷花的两个伯父能霸占到家宅是因为荷花的父母死了。但捕快晚到、被骗三百两银子、计算上利息后是三百五十两银子,这事并不一定会导致荷花的父亲重病而亡,正常来讲他应该只是大病一场而已。只要荷花的父亲还在、用染坊抵掉张伯桉的债务后应该还能有点剩余银两,那么荷花的两个伯父是根本没法霸占到这处宅院的。也就是说,荷花的伯父能霸占宅院是件偶然的事……” “但张伯桉能买到染坊是必然的事。”安萍儿说完后就立马用手捂住了嘴,担心自己因乱说话而被讨厌。 周远良没有讨厌她,而是点头说:“正是这样,只要捕快晚来福阳县、窃贼挥霍掉那笔钱,那么齐老板就面临着欠债还钱的艰难局面。三百五十两纹银不是小数目,齐家除了这个染坊以外估计也拿不出别的了。而且即使齐老板还活着,对染坊的估价也高不了,张伯桉必定还是占便宜。” “大人,这事里八成真是张伯桉在捣鬼。”魏捕头的手指轻敲桌面,说:“借钱付利息这很正常,但借了三百两银子用几天就要付五十两银子的利息,这个利息也太高了。齐老板常年经商,不可能不知道这个。” 周远良转头问长顺:“他们的债务是口头约定还是立了字据?” “有字据的,不过……” 众人看着长顺,等他说下去。 “大人,是这样,听地保说当时张伯桉拿出的借据是两张纸,两张长条纸。有人……”长顺回想了一下地保的话,说:“有人怀疑过为什么是两张长条纸而不是一整张纸,张伯桉说当时手边只有这两张纸,没有整张的大纸了。” 周远良问:“写借条、立字据这种事不是要有证人在场吗?证人怎么说?” 长顺轻哼了一声,说:“两个见证人,一个是看到酒就没命的齐三叔公,张伯桉以感谢为名给他买了一坛好酒,这边正在谈具体条款时他就开始喝,等到正式开始写借据时他早已酩酊大醉了。另外一个见证人是齐家老板娘,这个女人……唉,除了扫地做饭带孩子,她什么都不懂。” 安萍儿很诧异地问:“只是让她回忆一下当时用的是一整张纸还是两张长条纸而已,这个也不需要懂什么呀?” “她不懂见证人是什么意思,而且她很不习惯见陌生人,所以齐老板跟张伯桉谈条款时她说有个什么事没做、要出去一下,齐老板让她快去快回,结果直到张伯桉带着借据离开了她都没回来。” “也就是说有见证人等于没见证人,这两个人都没看到当初齐老板签下的借据究竟是什么样的。”周远良微微皱眉,显然对这种情况感觉有些棘手。 “是的,大人。这两个见证人都是齐老板的近亲,他们不可能编瞎话、不可能向着张伯桉这个外人的。所以情况应该是真实的,真就没人看到当时写借据用的是一张纸还是两条纸。” 刘先生看向长顺,问:“齐老板家还有别的纸吗?比对一下不就知道了嘛。” 魏捕头和长顺一起摇头。 长顺说:“刘先生,福阳县乃偏郊野地。除了那些想考取功名的学子以外,百姓中鲜有爱文之人。像齐老板这样的商家,家里除了账本以外很难找到写字用的纸张。所以当时那些人只是稍稍质疑了一下,没人费心去找他家里到底有没有这种纸。” 安萍儿心中暗想:找了也没用,不论找不找得到张伯桉都可以把话圆回来。 周远良也没再纠结这事,而是开始了下一话题。“长顺,荣信纸铺查得怎么样?” “咦?”安萍儿对忽然冒出来的一家纸铺感觉诧异,难道说他们家专门出售这种长条纸? 虽然安萍儿的那声诧异很轻,但周远良还是注意到了,给她简单地解释了一下:“你送张家老夫人回后堂时我询问了张伯桉,知道他家账本的用纸都买自城北一家名为荣信的纸铺。” “哦。”安萍儿小脸微红地应了一声,略微有些手足无措。她没想到周远良会专门针对自己的一个小疑惑而做出答复,受宠若惊。 周远良读懂了安萍儿的心思但没有做进一步的解释,而是扭回头去平静地等待长顺回答问题,但他那微微上扬的嘴角还是泄露了些许心情。 “回大人,荣信纸铺是去年夏天才开张的店,老板是一位从京畿府来的刘姓年轻人。听说他是有钱人家的少爷,闲暇无事在全国各府县溜达。也不知怎么的到了咱们福阳县转一圈就不想走了,还开了这家铺子卖些笔墨纸砚等物。这位刘老板吧……”长顺咂了咂嘴,对接下来自己的话好像也没把握的样子。“地保告诉我他听一位长辈说,这位刘老板的五官很像十年前离家出走的齐家长子,也就是荷花的哥哥,齐红利。” “齐家长子?”魏捕头皱着眉头努力回忆。他十年前就已经是福阳县的捕头了,对县城中的人和事了解得比较清楚。但福阳县人口众多,要说每件事他都记得清的话也不现实,比如齐家还有一个儿子的事他就不记得了。 而周远良的关注点跟魏捕头不同,他更在意另外一件事:“离家出走?” “是的,大人,是离家出走。据那位长辈讲,十年前,齐老板的一位远亲从京畿府到福阳县来办事,在齐家住了几天。闲聊中,这位亲戚夸奖了齐红利几句,说他天资聪颖、悉心栽培的话将来必定有好前程。齐老板没把亲戚的客套话当真、只是一笑而过,但当时只有十二岁的齐红利显然是把这话当真了。等临走时,那位亲戚还很认真地跟齐老板说一定要让齐红利读书、不可埋没了,如果有需要的话就到京畿府去找他云云。听说当时齐红利就想跟着亲戚去京畿府,但齐老板没同意。亲戚走后,他们父子俩为这事闹了好几天,然后有一天齐红利留了封信就走了,自此音信全无。” “京畿府虽然路途遥远、无法经常回家探望,但托人送封信还是可以做到的。”周远良觉得齐红利此次投亲的行为有些不同寻常。 长顺摇了摇头,说:“音信全无这事是齐老板自己说的,但是不是真的就一封信都没送回来,不确定。听那位长辈说,齐家父子俩向来不和睦。齐红利从懂事起就很看不起他这当染坊小老板的爹,而齐老板也很瞧不上儿子那种与生俱来且又莫名其妙的狂傲劲。听说从齐红利差不多十岁起齐老板就想让他学着染布、学着经营染坊,但齐红利从来都不迈入染坊半步,这小子一直认为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十几岁正是人特别执拗的时候,齐红利因为跟齐老板斗气而一封信都不写也是有可能的。听那位长辈说,有没有书信往来,这个不确定,但很确定的是齐红利走后就再也没回来过。” 从十二岁的少年成长为二十二岁的青年男子,这是一个人外貌变化最为巨大的十年。长大十八变的可不止是女子,男子也一样。安萍儿、魏捕头和刘先生都认为,仅仅是眉眼之间有些像还不足以证明刘老板就是齐红利。 但周远良显然跟他们的想法不同。“这位刘老板八成就是齐红利或者是跟齐家有关的人。” 虽然安萍儿他们都跟周远良相识不久,但都很清楚他向来说话谨慎的特点。能让周远良作出这样的判断,看来他是有什么证据了。 “来,你们看一下这账本有什么蹊跷。”周远良将从张家带回来的那个账本递给魏捕头。 魏捕头接过账本后放在了中间位置,方便安萍儿和刘先生共同研究。魏捕头在看正本的内容,刘先生在核对每一页纸上的笔迹是否相同,而安萍儿则随便揪着一页纸不放。 准确地说,安萍儿是随便揪着一页写了字的纸的边角不放,又是凑到跟前仔细看、又是用指甲抠的,显然是对纸张本身更感兴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13章 补充 周远良很欣慰地看着安萍儿,在她终于放弃在纸上抠出点什么的举动后,问她:“安姑娘,发现什么了?” “这张纸有问题,这些写了字的纸都有问题。我记着大人说过,一张宣纸通常会有两层,我觉得我平常写字的纸好像真是有两层。但这些写了字的纸只有一层,根本破不成两层。只有最后那两页没写字的纸是双层。” 刘先生听了安萍儿的话后也把注意力放在了纸张本身上。他平常时还是蛮爱看书、写字的,此时用手指摸一摸就注意到了这些纸的特别之处。“大人,这些写了字的纸比普通的纸要薄一些。后边那两页没写字的纸厚度倒算是正常,嗯,比普通的纸要稍微厚一点点。” 周远良微微一笑,说:“正常来讲,宣纸的上下两层厚度是相同的,但这个账本不是。你们看一下最后那两页。这种纸的上一层比较厚、下一层比较薄,把下一层掀掉后不经常用纸的人根本感觉不出什么差别。虽然上下两层纸的薄厚不同,但掀掉的那下一层张还是会保留着那张纸上所写的字迹。虽然字迹会淡很多,但确实有。” 安萍儿忽然想到一件东西。“大人,那张在大旺他们家小饭店厨房桌下发现的纸?” 周远良点头。 刘先生唰唰两下就翻到了账本的倒数第三页。这是有字迹的最后一页,在这页纸的右上角有一个“斤”字,跟那张包裹过毒药的纸一模一样。 “张家的账本是按照月份来分的,每月初一换新的。这个账本是上个月的,看来包毒药的人最早是在上个月的月末或者本月的月初拿这张纸来包裹毒药的。” 刘先生问周远良:“大人,您是不是已经猜到是谁用那张纸来包毒药了?” “目前线索还不足,没法判断是谁用被揭下的一层纸来包裹毒药。但是谁揭下了这层纸,倒是有了个很好的嫌疑人。张家的账本很少离开张伯桉的书房,能揭下一层纸的人必定是能进入张家书房而不被怀疑的人。我看了,张家近六个月的账本都是这种情况,说明此人在近六个月的时间里都有机会进入书房。” “荷花。”安萍儿记得先前周远良说过荷花慌张是因为看到县令大人在翻看张家的账本。 “对,极有可能是荷花。荷花搀扶着张家老夫人进书房时还是很正常的,但看到我坐在书桌后查看账本时她就开始慌张了。这事很奇怪,按理说即使张家的账面有问题、偷逃税款等也轮不到荷花紧张呀。所以我当时跟张家老夫人说话时就偶尔地用手碰一碰桌面上的几个账本,每次我的手一放到账本上荷花就明显很慌张、很失神的样子,显然是在害怕什么。后来你们准备送张家老夫人回后院时,我故意大声地说账本,荷花很明显地抖了一下,差点把老夫人给摔了。” 安萍儿想起来在张家书房的门口她觉得张老夫人的身体猛地颤了一下、差点摔倒,那时她还以为是张老夫人身体太弱的原因呢,原来是另一侧扶着她的荷花出了问题呀。 周远良继续说:“至此我确认她是真的因为我翻看账本而害怕,既然账目的内容与她无关,那只能是因为账本本身了。这种一层薄一层厚的纸不是普通的纸,是特制的。谁会煞费苦心来制作这种纸呢?这种纸在书写方面并无什么特别之处,我现在能想到的作用就是揭去下一层后不容易被发现。在不被察觉的情况下揭走留有字迹的下一层纸,这事肯定不是张伯桉干的,他没理由这么做。原本我的想法是张家的竞争对手买通张府中的下人,让该人将偷到这些带有张家经营信息的纸、然后利用这些信息在商场上打败张家。但既然荷花有如此一段凄惨的身世,我开始觉得这事不止是商业竞争的问题了。” 安萍儿一直都在认真地听着,所以她很快就跟上了周远良的思路。“大人,你刚才说荣信纸铺的刘老板八成就是齐老板的儿子齐红利或者是跟齐家有关的人,是因为他卖给张伯桉这种特制的纸吗?他想窃取张家每个月的买卖信息牟利或者报仇?如果当初金蟒县捕快晚来的事真是张伯桉所为的话,他等于是间接杀了齐老板夫妇,齐红利想为他们复仇是可能的。” “嗯,从目前得到的信息来看有可能是这样,但推测得对不对还需要验证。” “验证?怎么验证?”安萍儿对此事有着很浓厚的兴趣。 周远良微微一笑,说:“去荣信纸铺跟刘老板谈谈。” “从账本上揭走一层纸形同于偷账本,如果真是荷花和刘老板联手做的他们也不会承认吧?”安萍儿不看好周远良的这个计划。 “他可能承认、也可能不承认,这个要谈过之后才知道。况且,我们走访荣信纸铺也可以顺便查证据嘛。等到证据确凿后就不是他想不承认就能不承认的了。”周远良处理这种案子还是蛮有经验的。根据所掌握的信息分析出最合理的解释后就去验证好了,即使被证明分析错了也没问题,至少排除了一种可能性嘛。 “哦。”安萍儿现在也没什么好想法,于是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周远良开始部署下一步计划。“魏捕头,你带人去张家走一趟,把荷花带去荣信纸铺。本官随后就到。” “是,大人!”魏捕头领命,带着长顺一同出去了。 “刘先生,你先去忙吧。”询问证人过程中通常不需要仵作,所以周远良让刘先生自由活动了。然后他问安萍儿:“安姑娘,刚才的案情分析你都听到了,你可有什么要补充的?” “啊?”安萍儿愣住了。周远良是经验丰富的探案之人,刘先生是经验丰富的仵作,魏捕头是经验丰富的捕快,他们三个人共同研究出来的内容纵使真有不完善之处也不是自己这个首次参与破案之人能发现的呀?安萍儿对周远良的这个问题诧异不已。 周远良再一次地明白了安萍儿在想什么,于是说:“一人计短,二人计长。任何人在想问题时都有出漏洞的可能,这些漏洞需要同伴来填补。你的断案经历是欠缺了些,这是你的缺点;但同时你也会因为经历少而有一个优点,那就是你的思维更灵活、不会受之前经历所限制。不用有任何顾虑,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安萍儿很紧张,局促不安地摇了摇头。 “再想想,刚才分析中的任何漏洞、错误、不完善都可以说出来。你现在是来县衙协助破案的,算是临时捕快,作为一个捕快你想说什么吗?” 安萍儿轻轻地舔了舔嘴角,心中腹诽“来帮忙探案还需要应付随堂考试是什么鬼设定”?不过腹诽归腹诽,答话还是必须的。“大人,我刚才想到一件事。” “说。” “那个……”安萍儿弱弱地说:“大人说贿赂捕快晚来福阳县的人必定是要通过这件事达到某种目的,然后还举例说这种目的有可能是从中获利,然后咱们就根据谁从中获利来判断出张伯桉和齐家有仇、荷花和疑似齐红利的人有偷取张家账本一层纸的嫌疑、而被偷的纸中有一张是用来包裹毒药的。但获利只是目的中一种,也许那个联合了捕快的幕后指使不是想获利呢?也许张伯桉真的就只是想放高利贷、但齐老板意外身亡他才改变注意吞并齐家染坊的,他跟齐家的悲剧没什么关系、至多是趁机占了点便宜,那么他跟齐家就没仇,荷花兄妹想报仇这个猜想就很牵强了。那去荣信纸铺就什么也查不到了……”安萍儿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直至听不到了。 周远良微微一笑,说:“你分析得很好,怎么你自己这么没信心呢?除了获利,你还能想到别的贿赂捕快晚来福阳县的理由吗?” “有。”安萍儿彻底打开了思路,说:“第一,这事也许是金蟒县被盗的那家商铺的竞争对手干的,他们让捕快晚两天追回赃物这样他们就能利用这两天的时间跟一位什么大客户达成交易,撬了被盗那家商铺的生意。” “嗯,很好!还有第二吗?” “第二,能从一家大商铺里盗出大批货物,看来那个盗贼很不一般。也许他是个很出名的盗贼,而且他嗜赌的爱好也很出名,福阳县中那位黑赌场老板也是知道此事的。他在了解了那个盗贼来福阳县销赃的消息后就贿赂捕快晚办案,让那个盗贼能带着钱去他家的赌场、他就这笔钱弄到了自己的兜里。” 周远良微微摇头:“那他为什么会供出盗贼在自己的赌场里呢?他的赌场因此而暴露,损失非常大。” “那个黑赌场的老板也许是计划着等榨干了盗贼身上的钱、盗贼离开赌场后再出卖的他的,但他失算了。福阳县可不只是一家赌场,无论是黑赌场还是合法的赌场都是竞争对手,也许有别人知道了那家黑赌场老板的如意算盘后偷偷将盗贼的信息报告给金蟒县的捕快,一石二鸟地坑了黑赌场。” “很好,第三呢?” “呃,周大人,这种猜想实在是太多了而且也都太平常了,估计您早就已经知道了。真的需要我继续说下去吗?”安萍儿觉得周远良纯粹是在逗自己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14章 荣信纸铺 周远良并没有评价安萍儿这些想法是否平常无奇。“一个人想问题时难免会有所疏漏,大家坐下来一起研究则可以相互启发、查缺补漏。比如说你刚才的一句话对我很有启发,我先前时确实没注意到这件事。” 安萍儿急切地问:“哪一句?”她很想知道自己哪个想法这么有价值。 “你刚才说‘也许张伯桉真的就只是想放高利贷、但齐老板意外身亡他才改变注意吞并齐家染坊的,他跟齐家的悲剧没什么关系、至多是趁机占了点便宜’。我忽然想到我忘了让人去查问一下在齐老板买那批染料之前张伯桉是否曾向齐老板提出过收购他家的染坊,或是类似的提议。如果他曾经提过这个要求但齐老板没同意的话那么张伯桉就真的有动机主动设局坑害齐老板,那么齐家兄妹,至少是荷花就有足够的理由向张伯桉复仇,甚至可以向张仲桉复仇。” 安萍儿张了张嘴,但什么也没说。她当时说那句话只是一种合理的猜想,完全没有周远良后边得到的那些推论的意思,甚至于他们俩人的意思是相反的。虽然这句话对周远良有些启发作用,但对安萍儿来讲纯属是无心之举。即使“查明当年张伯桉是否早已有购买齐家染坊”这事对整个案件的侦破有重大意义,安萍儿也没有本分成就感,甚至还有些挫败感。 别看此次只是周远良随口一说的协助查案,安萍儿很是认真对待的。她是真的很喜欢她娘讲的那些探案故事,很希望自己能有贡献、有帮助,无论这个贡献有多么小她都会很开心的。但像这样周远良在她的一句话中想到了别的事情,安萍儿实在是无法把这事当成是自己的贡献,反而是证明自己的能力还非常不足。 在安萍儿纠结郁闷时,周远良已经招来了一名捕快让他去查张伯桉是否早就有意购买齐家染坊的事。然后他让安萍儿一同前去荣信纸铺。 安萍儿终于将注意力从刚才的挫败感中抽了出来,然后立刻就发现了一个问题。“大人,我们为什么要去荣信纸铺呀?可以把那个刘老板传到县衙来问话嘛。” 周远良一边向县衙门口走去一边对身边的安萍儿解释说:“咱们去荣信纸铺不仅仅是问刘老板几句话这么简单,咱们需要彻底观察他。想了解一个人的话,察其言观其色是很重要的,但了解他的居家环境也很重要。一个人可以伪装言行,但想在他的家中、他的店铺中彻底抹除某些痕迹的话是很困难的。” 安萍儿点头表示理解了。 周远良略有些诧异,诧异于安萍儿的理解能力。他现在所讲的都是断案的基本知识,虽然很基础、很基本,但也不是任谁都能立马理解的。看安萍儿的意思是她原本就知道这些只是刚才一时间没想到、经过周远良的提醒于是理解了一般,这个很不寻常。“你参与过探案?”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合理的解释。 “没有。”安萍儿摇头。 “那你为什么对我讲的很多探案知识这么了解、这么容易明白呢?” “哦,你说这个呀。”安萍儿乐呵呵地说:“我小的时候每晚临睡前都会让我娘给我讲故事,不然我就不睡。于是我娘就给我讲一些她从别处听来的探案故事。” “……”乘轿子前往荣信纸铺的路上周远良一直都没适应过来这世上有用探案故事哄孩子睡觉的母亲,而且被哄的还是个女孩子。他有心想向安萍儿打听一下她母亲是打哪听来的那些探案故事,但终究还是没问出口,他们俩的关系还没有密切到可以聊家事的程度。 荣信纸铺虽然位于富人聚集的北城,但其本身并没富贵气。相反的,荣信纸铺面积狭小、装饰陈列简单、货品不多,很像是从一家正常店铺中分割出来的小门面。 当先到一步的魏捕头找到刘老板并跟他说县令大人马上就来巡查荣信纸铺时,这位年青的店主有些茫然。但当他看到被捕快一并带来的荷花时,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知道自己已被牵入张家命案的事。 他轻叹一口气,很平静地看向荷花。荷花很慌乱、很害怕,完全不知自己现在身在何处,若不是有个捕快揪着她的胳膊的话她早就已经寸步难行了。 直到周远良带着安萍儿到达荣信纸铺情况一直没有发生变化,刘老板很平静,荷花很慌乱。 刘老板向周远良行礼。“草民刘儒见过大人。” 周远良没似往常那般马上让人免礼平身,而是慢悠悠地说:“本官现在有点困惑,不知该说刘老板不必多礼呢还是该说齐老板起身答话。” 周远良说话的声音不算太高,但身着官服的他用这种很威严的语音语调说出来的话还是很有震慑力的。刘老板的身形微微一颤,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答;荷花则半瘫在地上,仅靠一支胳膊吊在捕快手中的力量维持着没有完全瘫倒。 刘老板扭头看向荷花。荷花眼神空洞、嘴里无声地喃喃自语,已接近崩溃的边缘。 周远良对荷花的状态很似无动于衷的样子,继续用气场和语言逼迫刘老板就范。“当年,你让荷花一个人面对家破双亲亡故的事,她被迫卖身为奴。今天,你想眼睁睁看着她因惊惧惶恐至疯癫吗?” “周大人,您是本县父母官,怎忍心逼迫一苦命女子至疯癫?”刘老板困兽犹斗。 “本官乃富阳县令,对富阳县中的子民一视同仁。张仲桉无辜丧命,本官一定要查明真像,缉拿凶手。在本官断案过程中,绝不会对任何有嫌疑的人滥施怜悯的。本官今天来你荣信纸铺,你认为我会毫无凭证吗?” 安萍儿认识周远良有两天了,这不是第一次看他穿官服,但这确实是第一次看他施官威。此时背手长身站立在店铺门口的周远良似乎比平常要高大许多,他所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浸透了官家的威严。 福阳县有句俗语说“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意思是对待不同的人需要使用不同的招数。例如官威这种东西,对荷花这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常年处于被压迫状态的小丫鬟来说实在是太可怕了,更甚于渡劫的妖精害怕天雷。 看着荷花的眼神越来越迷惘、似乎是离这个世界越来越远,安萍儿心有不忍,她想过去安慰一下这个可怜的姑娘。但安萍儿刚刚有了这个念头还未有行动时,周远良很威严地轻咳了一声。然后安萍儿有如被定身一般迈不出脚步。 一直跪在地上的年青老板看到了这一切,知道眼前的这位县令小哥是真的要秉公执法。一声叹息后他说:“草民齐红利见过大人。以假名欺瞒大人是草民一个人之过错,与荷花无关。荷花命苦,还望周大人能体恤。” 周远良左右环顾,发现此时周围已聚了不少的围观群众,不宜继续查案。“安萍儿。” “在!” “将荷花带到里间屋去,好好安抚。” “是!”安萍儿将荷花架着一支胳膊扶起来,连拖带拽地弄到里间屋中。 这间屋子应该是店老板临时休息的地方,一张榻、一张方桌、两把椅子,没有别的东西。 将荷花安放在其中一把圈椅中、保证她不会摔倒后安萍儿发现周远良已经将问话地点改在了纸铺的里。为了避免荷花听到周远良的说话声后病情加重,安萍儿把俩屋之间的门关上了。 这门的隔音效果真不错,关门后荷花的精神状态明显改观,眼神中恢复了一丢丢的清明。 安萍儿将另外一把椅子拖了过来,跟荷花促膝而坐。荷花明显很紧张,全身紧绷却不敢有任何动作,眼神惶恐、泫然欲泣。 “荷花,咱们在张府中见过。我叫安萍儿,我家住在西城。你可以叫我平安,或者平安姐姐。”安萍儿最怕女孩子哭,人家一哭她就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于是她就抢在荷花正式开哭之前吸引她的注意力,让她忘记哭泣这件事。 安萍儿的转移注意力大法果然奏效,荷花的表情稍微地放松了一些。但她依旧很茫然,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安萍儿的眼睛,神游外虚。 只要她不哭就好办,安萍儿继续说话:“你不用害怕,周大人只是找你们兄妹问话。只要你们没杀张家二老爷,周大人是决定不会为难你们的。” 安萍儿说话的声音很轻柔、语速较慢,而且还会根据荷花的表情和眼神做出调整。当荷花终于有些反应时,安萍儿就不再说话了,给她一些考虑的时间。 半晌后,荷花终于点了点头,表示明白安萍儿的意思了。 于是安萍儿继续说:“张家书房中很多账本的纸张都被掀去了一层,是你做的吗?” 荷花低头不语,手指不停地抠着圈椅扶手。 “荷花,掀去纸张中的一层是很耗费时间的。只有张府中的人才能不被怀疑地在书房中待很长时间。除了你以外,还有人会憎恨张家、想报复张家吗?”安萍儿这是在诈荷花呢。知道她有可能会恨张家就用肯定的语气当做事实陈述出来,如果真是事实的话,荷花有可能下意识就承认了。 果然,荷花没否认,而且也没有供出其他憎恨张家的人。但荷花也没承认,她只是把双手握在一起,低着头,肩膀微抖,看架势是又准备哭了。 真麻烦呀!安萍儿扶额。看来不使出点狠招是不行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16章 声音 荷花说:“那张纸是账本的最后一页,是最后一页写了字的纸。” 安萍儿眼角微跳。根据原纸页上字迹可知包裹过毒药的纸确实是账本的最后一页,如果真的是被张伯桉拿走了那此案几乎就已经水落石出了。“你确定吗?”安萍儿再次地核实,不想有任何纰漏。 “确定。”荷花用力地点头。“我不识字,哥哥怕我把纸张搞乱顺序就让我从最后一页开始,每揭下一张纸就叠放在之前的一页纸上。这样,最后一页在最下边、第一页纸在最上边,不会乱。当时听到有人走过来,我很慌,抓起那摞纸就往屏风后边跑。最后那张纸没抓起来,就留在桌子上了。” 安萍儿知道仅凭荷花的一面之词不能证明她确实没有拿走那张包裹过毒药的纸、而那张纸恰巧被张伯桉拿走了,但她所讲述的内容很合理。但是必须注意,即使荷花真的将那张最关键的纸落在了书桌上也不能证明就一定是被张伯桉拿走了,薄薄的一页纸被风吹落在地面上、荷花急于逃离书房而没有认真寻找的可能也是有的。 鉴于当时荷花是躲在屏风后边,看不到但肯定听得到,于是安萍儿启发性地问她:“荷花,你躲在屏风后边时听到什么声音了吗?从张伯桉进书房一直到他离开。” “声音?”荷花有些茫然。 “对,声音。”安萍儿耐心地解释说:“脚步声、说话声、推拉椅子的声音、斟茶喝茶的声音,等等,任何你听到了声音都算。来,荷花,把眼睛闭上,仔细回忆一下当时的情况。”安萍儿见荷花乖乖地把眼睛闭上了,就用更加轻柔的声音帮助她回忆。“当时你已经把账本的纸页都揭了下来,摞成了一摞,准备离开。忽然,门口响起了脚步声,有人来了。你赶快抱着那摞纸跑到了屏风的后边。门开了,大少爷在门口叮嘱管家不许让任何人进来。然后他走了进来……” 安萍儿一边讲述着一边仔细感受荷花的状态。 随着安萍儿那轻微、缓慢的语调,荷花似乎真的回到了当时场景中,她的身体开始变得僵硬,显然又一次地感受到了那种害怕和慌张。 安萍儿适时地抛出问题:“然后,荷花,你听到了什么?” 荷花用略微迷离的声音说:“我听到大少爷的脚步声,他从门口走到书桌前;我听到很轻微的悉悉索索声,他在拆纸包、重新折纸包;我听到大爷少很低声地咒骂了一声;我听到大少爷拉拽火盆的声音,他烧了什么东西;我听到脚步声,大少爷走了。等了一会,我就赶快从屏风后边出来,跑出书房。” “烧东西?你确定张伯桉烧过东西是吗?” “嗯,我闻到了烟味。”荷花在闭着眼睛的状态下记忆力变得更好了。 “你知道是什么东西被烧了吗?” 荷花实话实说。“不知道。” 安萍儿发现荷花现在状态很放松,回答问题很合拍,索性也不让她睁眼了。直接开始问下一组话题:“最近这两天你家夫人有什么异常吗?”虽然没得到周远良的赞同,但安萍儿一直觉得张老夫人索要针线盒绝对不是无意义之举。 “夫人很伤心,但今天比昨天好很多。下午时夫人睡了一会,醒来后她吃了半块糕饼,还在屋里转了转。” 咦?安萍儿午后在张家明明看到老夫人伤心欲绝、体力不支的样子,但仅仅睡了一会就能忘记伤心、回复精神?安萍儿认为没那么简单。于是继续问荷花:“别的呢?午睡后除了吃糕饼、活动一下以外,夫人还做了什么?” “夫人让我给她找衣服,找一套绀青色的衣裙。那套衣服是夫人最喜欢的,只有逢重大的日子时才会拿出来穿。” 安萍儿想了一下,近期没有重大的节庆日子。于是问荷花:“张家近期可有什么重大的日子?” “明天是二少爷的三天祭。” 按照福阳县的风俗,亲人过世后至少要停灵三天,有些人家会停灵七天,这会根据天气冷热以及家庭的经济条件而定。但无论是停灵几天,在亲人逝后的第三天和第七天都要举行一定规模的祭奠仪式,祝福逝者早登极乐、灵魂安宁。 虽然这个日子很重要,但毕竟这时亲人逝去不久,人们更多的是悲伤,很难把它当做重大的日子来过。张家老夫人特意为此翻出最喜欢的衣服,很是不寻常。安萍儿觉得她这么重视着装肯定有问题,但从荷花这里却再也问不到有价值的内容了。 正当安萍儿绞尽脑汁、从各种角度启发荷花的思路回想张家老夫人的异常之处时,忽然传来敲门声,荷花立马睁开了眼睛,眼神惊恐地看向房门。 “请进!”安萍儿知道荷花已经脱离那种平静的状态、无法再继续回答问题了,于是在得知周远良派长顺来问问是否可以结束时她直接带着荷花走出了里间屋。 齐红利向周远良鞠躬施礼。“草民代替先父先母谢大人!” “齐老板不必多礼,待本官查证此事后定会给你齐家一个交代,还荷花自由身。但荷花现在还是张家的丫鬟,今天还必须要送她回张家去。” 齐红利很平静地回答说:“一切但凭大人做主。” 周远良点了点,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吩咐魏捕头将荷花送回张家、让齐红利近日不要离开福阳县、然后带着安萍儿等人打道回府。 这可真是紧张忙碌的一天,此时已经日薄西山,县城中大多数人间早都已经炊烟袅袅了。安萍儿这时才发现自己很饿。刚才工作得真是太投入了,完全没有意识到该吃饭了。 进了县衙大门,周远良下轿,转身对魏捕头和安萍儿说:“今天你们两位都辛苦了,先吃晚饭,然后咱们再谈案子。”然后他又对来门口迎接的二喜说:“去,让厨房做饭,三人份。” 安萍儿听周远良这意思是要跟她一起吃饭,心中乱跳,很别扭的感觉。 安家父母在吃饭这个问题上对女儿管束比较严,安萍儿几乎没在别人家吃过饭。想着即将跟周远良和魏捕头共进晚餐,安萍儿就感觉不舒服。 看着二喜向后宅走去,安萍儿大急,赶快说:“二喜,等一下,不用准备我的饭了。” 二喜停住脚步,看向周远良。周远良转身看安萍儿,用眼神询问原因。 “呃,”安萍儿吞咽了一下唾液,说:“天色晚了,我得回家告诉我爹娘一声我在哪里,不然他们会担心的。” 周远良眼睛微眯,腹诽着“你在山里一待半个月也没见你爹娘担心呀”,但他没把这话说出口。 安萍儿看周远良的神情就基本猜到他在想什么了,脸色微红。有心留下吃饭吧,但话已经说出来了,现在再反悔的话更尴尬,于是索性就推辞到底:“我回家去跟我爹娘讲案情重大,今晚要工作得晚一些,让他们早点睡、不要等我。这个时间,我爹娘肯定会让吃了饭再工作的。大人,我快去快回?” 周远良面无表情地看了安萍儿一会儿,然后说:“哦,好的,你回家去吃饭吧。一炷香后回来。” “是。”安萍儿转身就跑,那速度是标准的落荒而逃呀。 逃出县衙的大门口、逃离了周远良的气场后,安萍儿一阵懊恼。她并不是懊恼错失一次吃白食的机会,而是懊恼刚才自己的反应。 刚刚她觉得不舒服,立马想到的是爹娘极少允许她在别人家吃饭,就算是饭馆都极少光顾,她觉得自己是因此才不舒服、不想跟周远良一起吃晚饭的。但她立马就想到了今天的午饭。 中午时魏捕头叫饭店送饭到班房,安萍儿和一众捕快同事一起吃的饭,觉得很舒服、很正常。看来她觉得不舒服不是因为跟陌生人一起吃饭、不是因为魏捕头,那么答案就很明确了,因为周远良。 唉!安萍儿烦躁地揪了一下头发。在领导家跟领导一起吃顿家常晚饭而已,自己干嘛尴尬、不舒服成这样嘛。况且这是他主动邀请的又不是自己蹭饭,自己这么回绝好像还蛮不给他面子的。 当临时捕快的第一天就得罪了县衙里的第一号领导,安萍儿知道自己搞砸了,临时工的日子怕是要到头了。 尽管已经后悔了,但安萍儿知道现在绝不可以反身再回去。于是只能飞快地跑回家、飞快地吃完饭、飞快地跟爹娘说一声自己要回去继续工作、然后飞快地跑回县衙,但愿能让周远良开心一点、不要立马开除自己。 虽然只是个帮忙探案的临时工作,没薪水、没名分,但能跟着勘察现场、走访案情相关人,安萍儿兴奋不已。 幼时听母亲讲述那些探案故事,她总是有很多的为什么,为什么要找这个人问话而不是那个人、为什么两个人都有作案动机但捕快们紧紧盯着一个人不放而不管另一个、为什么明知道凶手是谁但也不抓他回去问话而是假装还未破案,等等。母亲说这些故事都是她听来的,回答不了相关问题,这令安萍儿甚是遗憾。 现在,能跟在周远良这个探案高手身边近距离观摩探案,这简直是对幼时遗憾的一次彻底弥补。安萍儿绝对不想失去这个机会,于是等不得周远良的一炷香时间约定了,最多半柱香后她就已经返回县衙了。 她快他也很快,待安萍儿被二喜带到书房时周远良已经在那里了,另外还有魏捕头和刘先生。 三缺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17章 发明 周远良和安萍儿先后将各自的问话结果讲述了一遍,这样四个人掌握的信息都相同,便于后续的研讨。 齐红利承认制作了特殊的宣纸然后低价卖给张家,同时也承认了指使荷花偷偷揭下账本的第二层交给他。齐红利想利用账本搞垮张家、给父母报仇。 “齐红利离家以后确实没有回来过、也没有写过书信,所以三年前他确实不知道家中的变故。去年春天,齐家的一位亲戚在京畿府偶遇齐红利,他这才知道父母已逝、妹妹卖身抵债。这位亲戚正是当初质疑借据为何是两张长条纸的人之一,他捎带着连其它相关不相关的问题也都讲了。据这位亲戚说,张伯桉曾向齐老板提过要购买染坊,齐老板直接回绝了。关于盗窃案的事,那位亲戚知道的不多,但根据基本情况和坊间流言也能感觉到此案有蹊跷。”周远良转头问:“魏捕头,关于齐红利所讲的金蟒县捕快酒后承认当年收了贿赂的事,你怎么看?” “石头这人嗜酒如命,这个不但捕快们知道、金蟒县中很多人都知道。齐红利说是靠着两坛好酒套问出来的消息,这确实有可能。石头是当时来福阳县缉拿盗贼、追缴赃物的人之一,他承认收受了张伯桉的钱财而晚来了两天,这应该不是骗人。不过……”魏捕头停顿了一下,小心地说:“齐红利可以以此为凭报复张家,但咱们怕是不能以此为凭问罪金蟒县的几位捕快。” 周远良右手微抬,示意说这一话题暂且不提。“关于金蟒县捕快收受贿赂一事,现在只是齐红利的一面之词,不足为信,还需其它佐证。但来日若有足够凭证的话,本官将通报金蟒县令,请他定夺。” 魏捕头坐在椅子中微微前倾身躯,看表情他是有反对意见。 周远良没有让魏捕头的反对意见说出口,他抢先说:“捕快的职责是缉拿凶犯、追缴赃物、保一方平安,不论出于何种原因,他们收受贿赂影响案情都是错的。尤其是造成严重后果的,本官不能置之不理。关于捕快们收入微薄一事,我会向上呈报,为捕快们申请加薪。” 魏捕头听说周远良会为捕快们申请加薪,反对意见立马小多了。但还是轻声嘟囔着:“大人,哪那么容易加薪呀?这钱是由户部发给各县衙门的,县里再发给我们。户部的老爷们要是不同意多花钱的话,您手里不是也没钱嘛。” 周远良微微仰头,说:“户部尚书是我爹。” “……”魏捕头立马闭嘴。忘了,自家的大人是官二代。 “如果圣上和户部不同意为全中州国的捕快们加薪,那我可以用县衙的收入盈余给咱们福阳县捕快们发津贴。”周远良看到魏捕头眼神一亮,他微笑着说:“捕快们过日子缺钱花可以跟我说,我帮你们想办法。办案过程中车马前、茶水钱收了也就收了,但你们不能向涉案人员索贿,更不可因此而导致无辜者受到伤害。三年前的事待查证后我是一定会告知金蟒县令的。不要觉得我多管闲事,本官以此申明对衙役捕快们戒律的态度,但有犯者绝不姑息。” 魏捕头立刻起身,恭敬答话:“是,属下明白。” 周远良懂得恩威并施的道理,该立下的规矩必须坚持、该给的好处也必须给到位。捕快们都是有血有肉的人,有了福利保障、有了严格明确的规矩他们才能更好地工作。周远良见魏捕头已经理解了自己的意思,于是就此打住该话题。“好了,魏捕头,坐。咱们还是好好研究一下张家的命案吧。” “是。”魏捕头重新落座。 “齐红利在邻县捕快那里获知张伯桉出钱让他们晚一些到福阳县来,但张伯桉并没告诉捕快们这是为什么,邻县的捕快们显然也不想探究原因。但把前前后后的事串起来看,齐红利大致猜到张伯桉是利用信息不对等、诱使齐老板借钱买下即将被追回的贼赃、再利用欠款来抢夺齐家的染坊。虽然齐老板夫妇的死并不是张伯桉故意为之,但确实跟他有密切关系,所以齐红利想偷张家的账册、利用商业手段搞垮张家。”周远良注意到安萍儿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显然是有不明白之处但又不敢问。“安姑娘可有疑问?” 安萍儿连忙摆手,说:“没事,没事,想都一点小问题。大人你接续说吧,我稍后再问。” “没事,你问吧。询问齐红利时你不在场,很多细节的东西我也没讲全。不论是什么问题你都可以问。” “真的只是细枝末节小问题。”安萍儿因为自己的思维太发散而小脸有些涨红。但见周远良如此坚持,再耗下去纯属浪费时间,于是她便问:“那种特别的纸张他是从哪搞来的?若是花大价钱买这些特制的纸只是为了让荷花能偷出来其中一层的话,这方法真是够笨的。” 魏捕头在一旁轻声呵呵。 “魏捕头。”周远良示意让他给安萍儿讲解。 “这些纸只花了成本钱和工具租赁费,齐红利自己加工的,不用付手工费。”魏捕头对安萍儿的惊诧一点都不意外。“齐红利以为当年来借住的那位亲戚是什么大人物,可到了京畿府他才知道那人开了一个造纸作坊,全家六口人以此为生。” 抱着想苦读诗书的心情去投奔看重自己的亲戚、结果发现这亲戚跟被自己瞧不上眼的爹同样是作坊老板,安萍儿琢磨了一下当时齐红利的心情也只能呵呵了。 “齐红利有心转身就走,但他从家里偷的盘缠都花光了,他当时根本没考虑过返程路费这回事。看亲戚家的生活状态,齐红利也没好意思张口要钱或借钱。亲戚看到齐红利站在自家门口时一阵苦笑,但说什么都晚了。他看得出齐红利不想回家去,联想到当时齐老板的反对态度也知道齐红利离家之前父子肯定是大闹一场,现在这孩子是抹不开面子回去。最后的解决办法就是齐红利在亲戚家当了个学徒,学造纸手艺。” 安萍儿咧咧嘴,说:“手艺学的不错,连薄厚不一的双层纸怎么造都学会了。” 周远良微眯着眼睛摇摇头,说:“这不是他学会的,这种纸是他发明的。虽然因工艺繁复、成本高、一点书写优势都没有而不能批量制造,但这种造纸工艺还是被齐红利保留了下来,留个纪念嘛。” “……”安萍儿很敬佩周远良能用三个词就准确地评价了这种特殊纸张的废物属性。但正是这样一张特别的纸让命案的侦破工作有了重大进展,难道说冥冥中老天爷想用这种方式来为齐家讨回公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19章 包装纸 张伯桉近半年去过笔文县,这事应该好证实。但他去过笔文县不能证明他买过毒药呀?即使通过药店或其他证人能证明张伯桉买过毒药也不能证明他把毒药放进他弟弟的碗里了。 虽然现在已经没机会抓住张伯桉的手腕、将他向面碗中抖落毒药的情景公之于世,但至少需要一些像样的证据。中州国是个律法严明的国度,判案也是要有真凭实据的。当然了,那些能凌驾于律法之上的人除外。 无论是张伯桉还是周远良都不属于可凌驾于律法之上的人,所以此案需要证据,需要够硬度的证据。 魏捕头向周远良请示说:“大人,要不要派人去笔文县走一趟?雁过留声,只要张伯桉去笔文县买过那种带香味的砒霜,肯定能查出蛛丝马迹的。” 周远良摇头。“暂时不需要。笔文县的人口比福阳县少不了多少,你说的那家药铺应该是家客流量很大的大药铺,想要从这方面查证据的话有如大海捞针。咱们还是先从张伯桉本人入手,实在查不到东西的话再考虑去笔文县的事。” 刘先生看向周远良,问:“大人,您是不是已经查到什么证据了?” 周远良微微一笑,问安萍儿和魏捕头:“你们二位随我先后两次见过张伯桉,在他身上可有什么发现?” 安萍儿和魏捕头对视,然后一齐看回周远良,摇头。 周远良揭晓答案:“昨天,他腰间拴着一个很旧的香囊,估计足有十几、二十年的历史;今天,他换上了一个很新的香囊。” 安萍儿立马就明白了周远良的意思了。“大人,你认为张伯桉曾经把砒霜纸包放在他的香囊中?砒霜中所加香草籽粉末香味浓郁,所以他的香囊现在还沾有这种味道。他是怕被发现才换了香囊?” 魏捕头和刘先生都赞同的点了点头。毒药也许只是一小包,但如果一直捏在手里的话会引人关注的,所以张伯桉必定是要把毒药包放在随身的什么地方。用于盛放香草药草的香囊是个很好的选择。如果能证实张伯桉的香囊中曾放置过包着砒霜的纸包的话,跟抓到他正在下毒的效果差不多,这是个足够充分的证据。 周远良没因为案情有重大进展而兴奋,他保持着一贯的平静。“福阳县周边山峦层布、水系发达,导致蚊虫猖獗。福阳县居民向来有佩戴香囊的习俗,但香囊中所添加之物没有特别规定,香草、药草、矿石皆可。” 安萍儿和魏捕头这两位福阳县土著点头确认。 “张伯桉急着更换香囊确实是怕被我们发现,但他不是怕我们闻到那种香菜籽粉末的味道,而是怕我们发现他的香囊内有残留的砒霜粉末。”周远良看到了其他三人的疑惑,解释说:“你们回想一下荷花的描述,关于她躲在屏风后听到的声音。张伯桉走进书房后拆了一个纸包、然后又包了一个纸包、再然后烧了某物,期间他还咒骂过。” 安萍儿眼睛微眯,跟随着周远良的讲述开始想象现场的画面。 “很多大药铺都会在包装纸或包装盒上印店铺名称,表示对药的品质作保证。张伯桉拆开的纸包以及后来烧掉之物应该就是那家药店的包装纸,他不希望因为那张有印记的纸泄露了他买毒药的事实。” 虽然荷花没有亲眼看到张伯桉烧掉的是什么,但周远良的这个猜测是合情合理的。唯一可惜的是,这个合情合理的猜测无法作为证据。 周远良继续说:“而他拆开原纸包后再次包的纸包,用的应该就是那张被荷花不小心落在书桌上的半层纸。” 这也是个合情合理的猜想。 给毒药换包装这事很重大,绝对不可以被别人看到。张伯桉很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叮嘱跟在身后的管家不许放任何人进来。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张伯桉换包装的速度必须快,于是看到书桌上有一张空白纸的时候不假思索地就用了。 在作为证物的那张纸上,右上角写着个浅浅的“斤”字,周远良等人是对着光线仔细看半天才确定的。当时心情必定不轻松的张伯桉很难发现这个字,他肯定认为这是一张普通的空白纸。至于这张纸为什么会孤零零地摆在书桌上?张伯桉似乎不在意。 鉴于齐家兄妹跟张伯桉有仇,这个合情合理的猜想也不容易被认可为证据,张伯桉完全可以说齐家兄妹诬陷他。近半年的张家账本第二层都在齐红利的手里,唯独缺少了包裹毒药的那张纸,不太容易令人信服呀。 周远良用手指轻轻敲了一下桌面,说:“而荷花听到那声咒骂,我猜是张伯桉在往香囊中塞毒药包时新包装纸因太薄而出了一道裂缝、少量砒霜洒在了他的香囊中他才咒骂的。” 安萍儿的眼睛亮晶晶。虽然周远良这个关于咒骂原因的猜想不似前两次那么理由充分,但如果他的这个猜想是对的,则意义重大。证物包装纸上那道裂缝非常小,所以更多时候安萍儿想到的只是那些折痕而忘记了这道裂缝。但现在听了周远良的分析她表示赞同,那张纸的厚度还不足普通纸张的一半呢,在张伯桉着急忙慌地往香囊里塞时确实容易出现破损。 首次参与破案的安萍儿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常言道捉贼拿脏,意思是在凶犯作案时当场将其擒获、让他无从狡辩。这样的证据当然好喽,是铁证,但很难做到。安萍儿以前听母亲讲述探案故事时就曾经提出过这个问题,很遗憾母亲没给出令她满意的答案。 现在,安萍儿看着周远良一步一步地收集证据、推理事实,她忽然明白了,一个完整的、严密的证据链同样也可以作为铁证。虽然香囊只是个小东西,但里面沾有特制砒霜的香囊足以压垮张伯桉,想随便找个借口搪塞过去是非常困难的。 现在问题来了,那个有可能比安萍儿都年长的旧香囊去了哪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20章 睹物思人 想明白那个旧香囊的重大作用后安萍儿一阵沮丧。 张伯桉不是傻子,想到两次见面中他滴水不漏地回答周远良的提问、唱念做打俱佳地表现着失去亲人后的巨大悲痛,安萍儿觉得张伯桉这人是非常聪明的。这么聪明的人不可能不明白那个香囊的意义,而他及时更换香囊这事证明他确实是意识到了香囊有可能是个隐患、必须及时处理掉。 至于怎么处理?用火烧了、用土埋了、扔进河里、剪成碎屑让它随风而去,安萍儿瞬间想到了很多方法,怎么处理得彻底就怎么来吧。所以她感觉沮丧,因为那个香囊没有任何被允许存在的理由。 想至此处,安萍儿忽然看向周远良,发现他的神色依然很平静。以周远良的智力和经验来讲,他不可能想不到香囊被彻底毁掉这事。那他为什么还这么平静呢?安萍儿想问,但没敢。 周远良的眼睛似乎能读懂人的心思一般,他主动问安萍儿:“安姑娘,你是不是觉得那个旧香囊肯定被毁掉了?” “你能给我一个它不被毁掉的理由吗?” “你家里有那种十几、二十年的旧物件吗?尤其是那种使用价值不算太高,仅仅是佩戴用的装饰品,有吗?” 安萍儿快速地想了一下家里边的物件。院子里的那个石药碾好像年头蛮久的,但八成不符合周远良的意思,遂摇头。 “我家里有。我母亲有一根珠花头钗,虽然头钗本身并不名贵,但我母亲一直视若珍宝,从不允许任何人碰触。她根本不舍得戴这根头钗,只是经常地拿出来看看。听我母亲说,这头钗原本是一对,另外一根在她好朋友那里。她的那位好朋友已经逝去了十余年,母亲看着头钗是在睹物思人。” 安萍儿微微点头,她开始明白周远良的意思了。 果然,周远良说:“张伯桉先前佩戴的那个旧香囊没什么特别的,至多是所用的丝线布料高档一点。但随身佩戴了差不多二十年,再高档的丝线布料也会变旧的。看张伯桉的衣装用品可知他是个喜欢享受的人,但为什么唯独用个旧香囊?最合理的解释就是睹物思人了。那个香囊应该是一位很重要的人亲手缝制、送给张伯桉的,而且那个人很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张伯桉只能把全部的思念之情寄托在香囊上。所以我觉得那个旧香囊也许没被毁掉,它只是暂时被藏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 周远良的这个猜想依然很合情合理,对于普通人来说亲人或故交留下的老物件肯定舍不得丢掉、毁掉,必定是要妥善保管。但鉴于张伯桉的特殊情况,安萍儿有不同意见。 看到安萍儿小心翼翼地摇了一下头,周远良并没有因她的反对意见而生气。相反的,周远良看向安萍儿的眼神中带有强烈的赞许。“你有什么想法?说。” “大人,对于清白之人来讲睹物思人是很安全的,但张伯桉可不在其列。如果里边真的留有残余砒霜、而且被我们找到的话,那这个旧香囊就是张伯桉毒杀亲弟弟的铁证。既然张伯桉长期佩戴那个旧香囊,那应该有很多人都看到过,甚至询问过香囊的来历。所以张伯桉无法抵赖说香囊不是他的。而只要他承认香囊是他的,那就需要解释香囊里的砒霜是怎么回事了。香囊里可以放各种驱蚊虫的香草药草,但绝没有放砒霜的,他根本给不出合理的解释。也许他会编谎话骗咱们,但谎话也不是那么容易编造的。想把一句谎话说圆满了需要一大堆谎话的支持,但谎话说得越多越容易出漏洞。” 周远良的眼神闪动了一下,很想用自家以前的一位丫鬟为例来说明谎话高手能把孤零零的一句谎话说得让人确信无比。但他马上就想到现在还是研究案情比较重要,谎话高手小丫鬟的那些轶事等以后有机会再讲给安萍儿听就好了。 安萍儿陈述完理由后,给出自己的结论。“不论这个旧香囊是谁给张伯桉的,再有纪念意义、再睹物思人也没有自己的命重要。像张伯桉这种聪明人肯定会明白这个道理的,只有彻底毁掉这个旧香囊才是最安全。” 周远良微笑着说:“人都有侥幸心理。去龙蛇混杂的市集上买东西因为嫌麻烦而把半吊钱随便放在褡裢口袋里结果转半圈发现钱丢了,这事一点都不罕见。等钱丢了,这些人会非常后悔当时为什么没把钱揣在贴身的口袋中?虽然掏钱麻烦点但总好过丢钱呀。” 魏捕头轻声地嘟囔了一句:“等他们下次去这些市集时八成还是抱有这种侥幸心理,还是不把钱放在安全的地方。” 安萍儿看魏捕头的脸色就知道在他悠久的捕快生涯中接到过、处理过很多起这种报官案件。 周远良点头。“这种侥幸心理是普遍存在的,不论是清白之人还是罪犯。应该说罪犯的侥幸心理更重,大多数案件就是因为罪犯觉得自己能逃脱惩罚才发生的。尤其是那些聪明人或者是自以为聪明的人,他们觉得自己谋划周详、天衣无缝,一定不会被识破的。那个差不多有二十年历史的旧香囊对张伯桉来说肯定意义非凡,不动最后一刻他肯定舍不得毁掉它。张伯桉快速更换了香囊,虽然有做贼心虚的嫌疑,但只要我们找不到那个旧香囊也确实拿他没办法。” 魏捕头很挠头。“张伯桉家大业大,他想藏匿香囊这样一个小东西实在是太容易了。咱们总不能满福阳县刮地三尺去找吧?” 周远良显然早已经想好了对策。“人们藏东西的时候多半也是有迹可循的。咱们先找一些对张伯桉比较了解的人打听一下,即使不能猜中准确地点也能缩小范围。这个旧香囊是最关键证物,关系到咱们能不能把这个案子办成铁案,所以要尽全力搜找。好了,天色已晚,今天就到这里。明天上午咱们再去张府走一趟。作为张伯桉的继母,张老夫人显然是了解他的人之一,她或许能给咱们提供有价值线索。” 魏捕头和刘先生先后站起,准备向周远良告退了。 但安萍儿坐着没动,看神色似乎正在做激烈的思想斗争。很明显她有话想说,但她这个连捕快都不是的临时工要在断案经验丰富的县令、捕头和仵作跟前坚持自己的观点很需要勇气呀。尤其是这个观点先前没有得到他们三位的重视,她想旧话重提则需要加倍的勇气。 说还是不说?这是个问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21章 自信心 先一步站起来的魏捕头和刘先生都注意到了安萍儿的神色,他们俩又扭头去看周远良,发现县令大人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微笑、眼睛直视着安萍儿。 在书房中,安萍儿、魏捕头和刘先生都是面向或者侧向周远良坐着的,所以周远良对他们每个人的神情都看得很清楚。安萍儿那边刚开始做思想斗争时周远良就注意到了,他当时差点就问安萍儿是否有话要说,但最后一刻还是忍住没问。 周远良在等,等安萍儿主动说出来。 虽然接触只有短短的两天时间、试用期也不过才一天而已,但周远良对安萍儿的素质非常满意,已经决定要正式招募她为捕快了。不是普通的捕快,而是专门跟在周远良身边辅助查案、重点负责盘问涉案女子的捕快。 有些时候,周远良这个本县父母官也不适宜亲自与涉案女子交流,例如今天下午在荣信纸铺与荷花的对话,再如早前时送张老夫人回后宅。这时就只能全靠安萍儿了,她能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问出什么、查明什么有可能会左右案件的侦破速度。 周远良对于安萍儿的理解能力、观察能力等都很满意,相信她能很出色地完成任务。但他对安萍儿的问题也很清楚,这姑娘缺少点自信心。 对于一位初学者来讲,谈自信心什么的其实很苛刻。自信心是需要时间来培养的、是需要经验来强化的。毫无经验的初学者所表露出来的往往不是真正的自信心,好听点说那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刻薄点说那叫不知天高地厚。 有些人天生粗线条,不知天高地厚的一通乱闯没准进步也很快。但安萍儿显然不属于这种人。她的神经粗度很适宜,既不脆弱又足够敏感,很契合探案的需求。但在关于如何尽快堆积起自信心这事上,稍有难度。 周远良现在帮不了安萍儿,他所能做的只是给她时间、耐心地等待,等待她自己攒足了信心主动说出想说的话。不论是一眨眼、一盏茶还是一炷香的时间,他都愿意等。只要安萍儿不起身告辞、只要她不放弃,他就愿意等。 当然了,如果此时安萍儿跟着魏捕头他们一同起身准备离开的话,周远良会主动问安萍儿想到什么了。自信心可以慢慢培养,但案件侦破工作不能耽误。 看着安萍儿在这边为自己鼓劲,看着周远良在那边默默支持,魏捕头和刘先生对视了一眼后又都坐下了。 正在此时,安萍儿忽然开口说:“大人,咱们明天能不能早点去张府?” “多早?” “清晨。” “为什么?” 安萍儿偷偷深呼吸一次,然后说:“我还是觉得张家老夫人索要针线盒这事有问题,我还是觉得她想亲手用剪子杀死仇人。大人,您说张老夫人了解张伯桉,我想她已经通过一些独特的方法证实继子杀了亲子的事。张家内部矛盾重重,而且通过称呼问题来看张家人的矛盾已经是不可调和的了。张伯桉毒杀弟弟、张老夫人准备亲手为儿子报仇都是有可能的。张老夫人找出最喜欢的衣服准备明天穿,我想明天不只是她儿子三天祭,恐怕也是她准备跟张伯桉一命换一命的日子。大人,咱们早点去吧,去晚了我怕张家又多一具尸体。” 周远良干脆利落地说:“好,明天我们清晨就去张府。” 啊?这就同意了?安萍儿都已经做好了苦苦建言、最终凭耐力让周远良勉为其难答应的准备,可没想到周远良直接就同意了,搞得她甚为不适应。 见安萍儿满是疑惑,周远良微微一笑没解释什么,只是派二喜送她回家。 安萍儿说张老夫人已经怀疑甚至确认张伯桉是杀她儿子的凶手,周远良觉得可能性很大。有时相信一件事情是不需要证据的,张伯桉没有证据也可以相信是继母害死了自己的母亲,同样的,张老夫人也不需要真凭实据都可以相信张伯桉毒死了自己的儿子。 官家断案讲求的是证人、证物,百姓们则可以跟着感觉走。 今天在张家书房中,张老夫人和张伯桉之间互相憎恨的气息已经很明显了,所以周远良觉得张老夫人确实是早他们一步锁定了凶手。但关于安萍儿说的张老夫人准备在儿子三天祭日时亲手杀死凶手一事,周远良还是不相信,或者说他认为证据不足。 既然不相信,那为啥这么痛快就答应了安萍儿的请求呢? 答:为了帮安萍儿快速建立自信心。 侦查案件这事,没人能真正地料事如神。只要大方向没错,猜错个别情况是寻常事。即使明天到了张府后发现事情的进展与安萍儿所料出入较大也没关系,周远良的这份支持更为宝贵,让她以后越来越敢于发表意见、敢于说出她的想法。 周远良需要的是一个真正的助手,不是提线木偶。 第二天清晨,周远良携安萍儿和魏捕头等一干捕快衙役早早就到了张府,但还是来晚了半步。 张府院内,灵堂前,管家、丫鬟、老妈子等多名张府的仆役聚在门前的台阶下。他们有些焦虑、有些紧张,但没人敢表现出来,至少是没人敢主动表现出来。待门房引着县令大人一行进入院中时,不少仆役都有了松一口气的感觉。 天塌下来有县令撑着嘛。 周远良问:“张伯桉和张老夫人在哪里?” 管家指了一下紧闭的大门,答:“他们都在灵堂里。” “灵堂里还有其他人吗?” “没有,我们都被赶出来了。门在里边落锁了,没人能进去。” “你们什么时候被赶出来的?” “好长时间了。” 周远良示意魏捕头前去敲门,说县令大人来了。但依然没有回应。周远良抬手一挥。“魏捕头,砸门!” 张家不愧是有钱人家,房门质量真不错,长顺等四名捕快壮小伙愣是用圆木撞了五次才把门撞开。 一个身影在前门被撞开的那一刻从后门窜出。 “追!”魏捕头带队追了过去。 屋内,张老夫人穿着一身绀青色的衣裙躺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她的脖子上有很明显的淤痕。 ============================================================== 端午节期间的章节已经提前上传,会在每天上午8点准时发布,敬请期待^_^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23章 生活用品 外间屋不算太大,从周远良坐着的地方到门口还不足两丈远呢,眨眼间少年就冲到了周远良跟前。他果断地抬起了右手、甩出了绳子,看来是打算把周远良给捆上。 周远良没有战斗力,掰手腕他都赢不了这少年。于是他只能无奈地坐在椅子上看那少年的身影离自己越来越近。 从周远良他们一进入张府时起少年就对他甚为鄙视,似乎这个身材瘦弱的人根本不是本县父母官而仅仅是他张府中的一个下人,任他处置。虽然他没把周远良当县令来尊重,但少年也明白县令不是那么好抓的。所以他在确定捕快们都在前院搜找父亲后才敢带着绳子来后院抓周远良,打算用周远良作为人质换取父亲的自由。 至于抓到周远良后如何换取父亲的自由?少年还没想好,反正先把这个县令抓起来就对了。于是在确认屋内没有捕快、周远良是孤身一人时他果断地出手了。 正当少年信心满满地准备拿绳子往周远良身上套时,斗生变故。一根白色的棍状物体不知从那里窜了过来,正好搅在少年刚刚伸展开的绳子上。三缠两绕的,绳子居然有一大半都搅在了棍子上,还结了个死扣。 少年刚刚看清那个白色棍装物体是一根卷起来的画轴,然后还没研究明白绳子是怎么被缠上的时他就感觉左侧肩膀、左手臂、左侧大腿以及左脚踝都同时受到了撞击,他整个人都飞出去了。绳子不知何时也脱手了,被画轴带着飞向了门外。 “谁?!”少年怒了,在张家还从来没人敢这样对待他呢。哪跑出来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居然敢撞他?活够了是吧? 然后少年一抬头,就看见了负手而立的安萍儿。少年知道她是跟在周远良身边的人,只当她是个贴身丫鬟呢。但她能利落地化解掉自己的攻击、并把自己摔出了这么远,少年知道她绝不是普通丫鬟那么简单。 甚至,今天有可能是遇到劲敌了呢。 “喂!张家所有的事都是那个老虔婆搞出来的,”少年双眼有血丝,很激动指向里间屋喊叫:“是她害死了我祖母,现在又来害我父亲。你们应该抓她去坐牢、去砍头!你们不应该来抓我父亲!” 周远良依然稳稳地坐着,只是在安萍儿身后稍稍探头,对少年说:“如果你和你父亲有证据证明张老夫人害死了你的祖母,呈交上来,本官与你们做主。但你父亲毒杀了你叔叔的事,他必须要承担责任。如果你知道你父亲藏在哪里,你最好告诉我们或者劝你父亲自首。衙役捕快就在前宅,搜完了前宅就会来后院搜查,他跑不掉的。本官现在没让捕快们进来是为了避免你张家的女眷受到惊吓,绝不是对凶徒的姑息。” “哼!”少年的脸上面色狰狞。“我知道捕快们就在前宅,我知道你们不会放过我父亲的。但如果你这个县令大人攥在我手里的话他们就只能乖乖让路了。”说着少年暴起,再次冲向周远良,所差别的是这次赤手空拳。 耳聪目明嗅觉灵的安萍儿在门外刚开始有嘈杂声的时候就主意到了。虽然周远良把她留下来只为了照顾张老夫人,但安萍儿很清楚自己有另一个任务,一个更重要的任务——保护县令大人的安全。 所以在少年出现在外间屋门口的同时安萍儿已经站在了里间屋的门口,但她没有马上出去,她想看看那少年准备干什么。 安萍儿也主意到了少年将右手背在了身后、而且那只手里拿了东西,但安萍儿没想到那少年敢攻击县令大人、而且还拿着绳子准备把县令大人绑做人质以换取父亲的自由。 正常人都不会这样想的。 虽然安萍儿作为正常人没想到那少年敢这么做,但她还是基于常年养成的习惯立马在外间屋中物色了几件武器。 首先被相中的就是放在黄花梨透雕龙纹券口亮格柜里的一卷画轴。安萍儿上次来送张老夫人回房间休息时就留意到了它,单看色泽就知道是高档货,强度绝对够,至少硬碰硬地撞击几次是肯定没问题的。这画轴不算粗,安萍儿目测能一手握住、双手握紧,无论是抡起来打还是举起来扛都应该比较趁手。 而且它最大的优点是离安萍儿非常近。那柜子就矗立在外间屋的墙边、靠近里间屋门口处,抬手就能拿到。 当然了,安萍儿不会把全部的希望都压在一根画轴上。利用周远良跟少年对话的简短时间她又确定了战斗力还算合格的几个后备方案。 后备方案一:位于周远良正坐着的椅子旁的紫檀四足雕花灯架,可双手攥握,挥动起来的话还是蛮有威力的,但鉴于它分量颇重,安萍儿需要谨慎选择。 后备方案二:从张老夫人那里没收过来的那把剪子此时正放在周远良身边的茶几上,等安萍儿靠近周远良时就能拿到。剪子的优点是够锋利、缺点是太过短小,俗话说一寸短一寸险,用剪子这种短兵刃攻击人时要格外注意自己的安全。 后备方案三:放在黄花梨雕花六足高面盆架上的一个空的铜盆,要是把它抡起来狠狠砸在某人头上的话不晕也得晃三晃。比较遗憾的是那个面盆架放在墙角里,离安萍儿有点远,跑过去抄了铜盆再过来砸的话怕时间有点不够,需要极为谨慎。 安萍儿快速地选定了一优三良共计四个方案后,又抽空遗憾了一下,遗憾没带真正的武器进来。生活用品就是生活用品,威力怎么也赶不上武器,最多只能是出其不意而已。 局面发展很快,没给安萍儿留下太多的遗憾时间那少年便拎出绳子向周远良冲了过去。而安萍儿则一步窜出里间屋门口、伸手拽出那卷画轴、将画轴缠绕上了少年手中的绳子。 少年比安萍儿高、比安萍儿壮,硬拼力气的话安萍儿必输无疑。但安萍儿胜在经验丰富,平常日子跟她爹练武拆招时多次练习过如何四两拨千斤。只要用力巧,照样可以把大力士手中的绳子给没收了。 安萍儿很谨慎,没有因为夺下了少年手中的绳子而失去理智。在少年松手倒地的一瞬间安萍儿就连绳子带画轴头撇到了门外,避免再战时这些东西再被少年夺回去。 所以,当杀年赤手空拳地再次冲上来时安萍儿也是赤手空拳,笔挺地站在周远良跟前不远处。 周远良有些着急了,想知道安萍儿这是要闹哪样呀?用血肉之躯阻挡敌人的攻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25章 结案 魏捕头立刻心领神会,带领着捕快们前后院地嚷嚷着让张家人拿出刀斧刨锯等物。甭管有没有人问为什么,魏捕头都精神抖擞地说着:“我们要砍了后花园里的那棵梧桐树。” 然后张伯桉就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冒了出来,自首。 对于这个结果,周远良一点都不意外。 孙家是经商人家,当年他们家修密室、挖地道只是为了在有匪徒来抢劫时临时躲避,拖延出时间以得到救助。所以这种密室或地道注重的隐蔽性和安全性,而很少会把地道延伸到家宅之外去。 要明白,地道不是只出不进的。一条能沟通院里院外的地道是具有危险性的,一旦被匪寇知道的话就能悄无声息地沿地道潜入宅院中,防不胜防。所以,富庶人家的地道鲜少有能通往院外的。张老太爷继承了这座宅院后不知道地道的所在,那自然更不能改动了。 既然无论地道还是密室都局限在张府的宅院中,那么躲在其中的张伯桉是无论如何也跑不掉了。这人挺聪明的,听着捕快们满院子嚷嚷要砍花园中的梧桐树他应该能猜到香囊已经暴露了。 有香囊作为物证、有张老夫人作为人证,定罪已经没问题了。张伯桉现在负隅顽抗一点都没意义,最多是把秋后处决变成被饿死而已。 在死亡已成定局的情况下,张伯桉不想再躲着了。孙府改名为张府后,府中的老物件基本都被张家老太爷扔的扔、卖的卖了,所剩不多。张伯桉希望能保住那棵树,就像他努力保护旧香囊一般,留个念想。 捕快们绑了张伯桉,然后长顺爬上树去掏鸟窝。那个旧香囊果然在鸟窝里,而且香囊里确实沾有少量的砒霜粉末。 安萍儿原本一直有个疑问:沾有砒霜粉末的香囊清洗一下就行了,为什么张伯桉一定要把它藏起来呢?直到此时她亲眼看到这个旧香囊才知道为什么。 二十多年的时间不但令香囊褪色严重而且布料已经严重老化。这要是放在水里揉一揉、洗一洗的话,古董香囊立马就能融化在水里。 带着旧香囊、取了张老夫人的证词、绑了张氏父子,周远良一行人返回县衙。 面对如此之多的证据,张伯桉知道狡辩已无意义,索性就都承认了。只是在认罪画押之前他提出一个条件——免去对他的儿子刑罚。 少年允儿胆敢企图绑架县令,这事可不小,就算不砍头也够流放的了。除了三个尚未成年的儿子以外,张伯桉也没什么可惦念的了,所以他就想用认罪为儿子换一个免罪的机会。 周远良很理解张伯桉的心思,但他作为中州国的县令判案还是必须严格遵守中州国的法律的,不是他想怎么判就能怎么判的。免罪是不可能的了,周远良只能在刑律框架内从轻发落。 允儿尚未成年,再考虑到他企图绑架县令的目的是为了救父亲,将流放改为劳役三年。张伯桉也知道想彻底免除儿子的罪是不太可能的,周远良的这一判罚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第二天,张氏父子先后认罪画押。周远良将两份卷宗都整理好,派人送去玄诺府府衙。 福阳县处于玄诺府辖下,府衙级别的机构可以直接审核劳役这种程度的刑罚。所以等到玄诺府司马核准了该案后,福阳县这边就可以对允儿执行劳役了。 但死刑则需要刑部统一审核,所以待府衙审核后该案的卷宗将被送至位于京畿府的刑部。待刑部核准后将给出结果——准许死刑或者发回重审。对于准许死刑的案子,福阳县将在收到核准结果后的一段时间里将人犯押解至玄诺府,在那里等到秋后处决。 按照中州国二十年前定下的法律,罪大恶极或者影响非常大的案犯需要押解至京畿府外的死刑营,在那里等待执行。张伯桉这个事显然不属于重大案件,所以不必被押解至京畿府。 无论是玄诺府的核准还是刑部的核准都需要时间,在周远良写好卷宗送审核后福阳县这边基本就算是结案了。 周远良和魏捕头合计了一下,制定了进翠叶山搜找山贼的计划。虽然前任县令游大人家的命案还有诸多疑点,虽然不能肯定山贼与游府的命案有关,但也不能放着这伙山贼不管,除掉这伙山贼至少能保福阳县的平安嘛。 在搜山的前一天,周远良把安萍儿叫到了县衙的书房中问话:“你为什么会随身携带黄豆?” 那天在张府中安萍儿利用一小袋黄豆打败了高高壮壮的少年,这事给周远良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利用手边能拿到的东西作为武器,这个很好理解;但为什么会随身携带黄豆就太不好理解了。 若是熟的黄豆还可以解释说是零食,危机时刻忽然想到用它来给敌人制造麻烦,这也算解释得通。但安萍儿当时洒下的是生黄豆,根本没法吃。 生黄豆和熟黄豆还是蛮好区分的,当时黄豆落地时周远良就觉得那是生的。后来他更是利用闲暇时间捡了几颗滚到他脚边的豆子,确认了。 随身携带了一小袋不能食用的生黄豆,这事很奇怪。当周远良把那几颗生黄豆还给安萍儿时,发现她的那个小袋子也很奇怪。 那个小袋子整体的体积并不大,与大家平常用的钱袋、杂物袋相仿。奇怪的是它的结构。正常的袋子都是用一块布缝制成筒状,然后将一侧开口缝合,另一侧开口处设置抽绳。将物品放入袋中后把袋口的绳子抽紧,袋子里的东西就不会掉出来了。 安萍儿那个装黄豆的袋子猛地看上去也是这种结构,下边有底、上边有抽口,但其实不然。这个袋子被截成了上下两段,上下两段的交接处用线缝合。但此次的缝合比较不牢固,很容易扯断。 周远良明白交接处这种不牢固的缝合就是为了使用方便。例如,当时安萍儿正在跟少年缠斗时不敢有任何的分心,没时间去解下系在腰间的袋子、用双手去扯开抽口、倒出黄豆。只有这种不牢固的缝合结构是最合适的,安萍儿一只手持剪子保护自己的安全,另一只手猛地一扯袋子、瞬间洒落一地黄豆,令对手难以作出反应。 越是明白这种结构的袋子在实战中的作用周远良越是迷惑,安萍儿为什么要随身携带这样一个小袋子呢?周远良之前见过安萍儿系在腰间的这个袋子和其它物品,难道说这姑娘随时都准备着利用豆子坑害敌人?她哪来那么多的敌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26章 小东西 周远良原本是想靠自己解决这个问题的,但无论如何也想不出合理的解释,于是就只能问安萍儿了。 “当然要常年地随身携带喽,遇到难缠的敌人就可以偷偷洒一地。就算不能趁机杀了敌人,我也能利用他脚滑、不适应的时间赶快跑掉。” 安萍儿这个理直气壮的回答搞得周远良一愣。“常年?” “对呀。敌人来杀你之前又不会提前预约,等有麻烦了再去找黄豆那哪赶趟呀?所以,我平常就把它带在身上。”安萍儿拍了拍那个重新缝合好、填满黄豆的小布袋子。“袋里的黄豆其实没多少,一点也不沉,不遇到跟人打架的时候我都想不起来它。” “……”时刻提防着有敌人来袭?周远良认为这绝不是正常人的想法,至少对于安萍儿这个仅仅十八岁、家事清白、生活圈子狭窄的姑娘来讲很是不正常。周远良有心想问问安萍儿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但又觉得那是人家的隐私不好这么直接问,只能以后慢慢打听。 安萍儿见周远良那疑惑重重的表情误以为他不相信自己呢,于是接着说:“除了这袋黄豆以外,其它的小东西我也是常年随身携带呀。” 周远良很错愕,问:“什么小东西?” “稍等。”安萍儿弯腰,从她的短靴的鞋帮上抽出来一根大约有一寸长的铁钉。铁钉的头部磨得很尖锐,扎到人身上最少是一个洞。安萍儿将铁钉举在半空中展示给周远良看了,还解释说:“我另外那只鞋里也有。” 周远良立马点头,表示相信,不需要她拿出来证实了。 安萍儿把铁钉又塞回到鞋帮里,然后将蝴蝶形铁质头钗拽了下来。“蝴蝶的四个翅膀中两个是特制的,哝,看到那个翅膀根上挫出来的缺口了吗?” 顺着安萍儿的指引周远良看到了她所说的缺口。这个头钗的翅膀部分和身体部分本是同一块材料,但其中两个翅膀在根上被横向开了一个长条形的缺口。开缺口后该翅膀和身体部分之间仅剩下一小块相连处。 仔细看,周远良发现这个横向的缺口不是普通的缺口,在翅膀那一侧缺口成斜坡形。周远良的想象能力很强,立马就知道这根翅膀很容易从那个小连接处掰断,而掰断后的翅膀根将是一个蛮锋利的刀片。 安萍儿的这根头钗是黑色的,戴在头上时特别不显眼。而且那两个开有缺口的翅膀位于靠里侧,被外侧的两个翅膀挡着,不是这么近距离仔细看的话根本发现不了。 正当周远良感慨这根头钗设计精巧、制作技艺高超时,安萍儿示意他看头钗的杆。 普通头钗的杆都是一根或两个细圆棍,但安萍儿这根头钗的杆呈扁平的片状,杆身修长。安萍儿解释说:“这根头钗杆能用来撬锁。” “……”周远良的嘴角直抽抽。 随身携带黄豆、刀片什么的,说是姑娘家为了保护自己的安全、遇到歹人时能顺利脱身,勉强解释得通。但搞一根能撬锁的头钗杆算怎么回事?难道是为了在出门忘带钥匙时当做“备用钥匙”? 安萍儿解释完头钗杆的作用后就将其插回到头上,又将她腰带上系着的一个小盒子摘了下来。 福阳县这里男女老幼都可以佩戴香囊,除了香囊以外也有人将小袋子、小盒子系在腰间,内置一些随手使用之物。像安萍儿这样腰间同时系有一个小袋子和一个小盒子也很寻常。 安萍儿将小盒子打开让周远良看,盒里装的是几种颜色的丝线,丝线卷上插着针。周远良看着这个与其她姑娘的随身针线盒无异的小盒子后终于松了一口气,他真怕安萍儿再搞出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来。 若一定要说安萍儿的针线盒与别人家的有何区别的话那就是材质。用于随身携带针线的通常是针线包或者用细竹筒做的针线盒,而安萍儿的这个针线盒应该是铁质的。周远良在心中默默地解释说“铁盒子更牢固,这样绣花针就不会扎到她自己了,很合理。” 安萍儿自己也探头冲着小盒子里看了一下,忽然发现自己想展示的东西没在面上。于是她就上层的几卷丝线扒拉到旁边去,从下边掏出来一个东西,平举着给周远良看。 这是刀锋相向的两个小刀片,每个刀片的下方各有一根直杆,两根直杆的底部连接成了一个弯弧形。 “这是一把小剪子。”安萍儿说着用拇指和食指分别按在两根直杆的外侧,用拇指和食指相对按压。底部的弧形结构提供了弹力,于是两个刀片贴近、剪切。安萍儿松手,小剪子又恢复了原状。 周远良小心翼翼地问安萍儿:“这把剪子有什么作用?” “剪东西。线头、纸片、布料,都可以,跟别的剪子一样。但是这个剪子太小了,而且剪东西的时候需要用手指这样使劲按着,”安萍儿一边说着一边又示范了两次使用方法,然后不无遗憾地说:“我的手劲太小了,所以不能剪太厚实的东西。” “除了剪东西以外它还有别的作用吗?” “没有。剪子嘛,除了剪东西还能干什么?”安萍儿还是蛮有求知欲的,如果周远良能发现剪子的新用途的话她很希望能学习一下。 周远良长出了一口气。“没有就好。剪子嘛,能剪东西就行,不需要干别的。” 安萍儿对周远良的反应略有疑惑,但也没追究。将小剪子放回到小盒子中、再将小盒子系回到腰间后,安萍儿规矩地坐在椅子上,等待周远良的下一步指示。 周远良见安萍儿坐着不动了,于是问:“你常年随身携带的小东西只有这些?” “呃……嗯。” 无论是这个带有转折的回答还是安萍儿狡黠一闪的眼神都证明她身上还带有别的小东西,但周远良没有追问。首先,随身带有这些东西虽奇怪但不违法,包括那根能撬锁的头钗杆;其次,其它小东西也许是放在贴身的位置,人家姑娘不好意往外拿。 所以周远良准备先放下此事,开始下一话题。“安姑娘,此次在张家命案的侦破中你表现很好,本官现在正式招募你为福阳县的捕快。有案时派你差事,无案时你在县衙内待命即可,不需同其他捕快那样巡街、不需值夜班。每月薪俸一贯钱。你可同意?” 转正成为可以领薪水的正式捕快、可以跟着探案,安萍儿哪里会不同意呢?她赶快站起来表忠心:“属下遵命。” “很好。你先去班房找魏捕头,他办案经验丰富,能教你很多基本知识。等明天搜山回来,我让刘先生再给你讲一下尸检的各种常识。” “是,属下遵命。”安萍儿开开心心地答应了,但没有马上离开。 周远良挑一下眉毛,表示询问。 “大人,您对游县令全家遇害的事很重视,我觉得……”安萍儿一边偷眼看周远良的反应一边小心翼翼地说:“我觉得不只是因为他是前任县令吧?” 周远良轻叹一声,说:“游大人的长女游若莲小姐是本官的未婚妻。” =======================第一卷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1章 波澜微微 安萍儿从未奢望过自己能当捕快、能赚钱,所以在被周远良告知已正式招募她为捕快后甚是开心,直至天黑了躺在床上却依然兴奋得睡不着。 躺在那里翻来覆去,安萍儿像个等待被烙熟的小面饼。 她想了很多,关于如何好好工作、关于如何提高探案能力、关于怎么存钱花钱,她统统都想了一遍。尤其是想到那一贯钱又一贯钱时,安萍儿把头埋在被子里不出声地狂笑,笑得都流眼泪了。 钱真是个好东西,安萍儿忽然有一种豪气万丈的感觉,似乎这世界上从此将没有她解决不了的难题。 笑够了也兴奋够了,安萍儿直愣愣地盯着窗户看,看月光穿过树枝后撒在窗子上的斑驳光影。阵阵微风吹过,树枝在动、光影也在动。 安萍儿的耳边再次响起周远良的那句话“游大人的长女游若莲小姐是本官的未婚妻”,不知为何,此时她有点不开心的感觉。 去年秋天时福阳县城中就有传言说游县令的长女已许配给京中一位高官的公子,不日将嫁去京畿府。但吉日选定的是哪一天、许配的具体是京中哪位高官的公子则不清楚了。 传闲话的人也是很有眼力见的,知道什么可以传什么不可以传。张家再富有也不过是平头百姓,丫鬟毒杀主母上位、老太爷留遗言废长立幼什么的,甭管真假他们都可以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但游家的事他们可不敢随便传,得罪了县令大人可不是闹着玩的,就算再如何缺乏谈资他们也不愿意去传、去猜县令嫁女的事。 现在看来这个传言是真的,而被传的京中高官家公子就是周远良。唯一没被证实的内容是当时传言游小姐很快就要出嫁的,但直到整个冬天都过去了也未见花轿。就在有人猜测婚期可能定在这个春天时,一场惨案忽然发生在县令府中,婚事再无可能。 安萍儿对这种婚丧嫁娶的事历来没兴趣,尤其还是县令家的大小姐嫁给官家公子,她更没兴趣围观。但当她认识了婚配传言中的一位主角后,似乎无法再淡定了。明明脑子里有想法、心里有感觉,但安萍儿又无法说清那想法是什么、形容不出那种感觉是怎样的,总之就是心底里波澜微微。 越想不清楚越想想清楚,安萍儿搞得比干了一天活都累,什么时候累睡着了都不知道。 前半夜的兴奋失眠导致第二天早晨她起床时早已天光大亮。“糟了!”昨天周远良和魏捕头都吩咐下来今天除了值班的捕快外全员参加搜山,一早就出发。不知道现在还来不来得及了。 安萍儿用历史最快速度穿衣服、梳头、洗脸,扑到饭桌前咕咚了半碗豆浆,然后抓起一个包子就往外跑。堪堪在东城门口赶上搜山队伍。 走在队伍后边的一个捕快转身过来调侃安萍儿:“平安,跑这么快干嘛?有疯狗撵你呀?” 安萍儿轻拍自己的胸口,顺了顺气,问眼前的捕快说:“申鹏,你怎么在这?你怎么穿着捕快的衣服?” “嘿嘿,不知道了吧,哥现在已经是正式捕快了。”申鹏揪了揪身上的制服,为自己做证明。 “什么时候的事?”安萍儿一边啃着包子一边惊奇着。 “昨天。” “我也是昨天正式入职成捕快的,他们说没小号制服了,让我等几天。”捕快那身衣服不怎么好看,安萍儿原本一点都不介意暂时领不到制服的。但现在看申鹏精神抖擞地穿着一身装备时,安萍儿还是有点羡慕的。 “我知道,我舅舅昨天跟我说了你也当捕快了。咱们以后就是同僚了。”申鹏很开心地拍了拍安萍儿的肩膀。 “同僚,同僚,等我跟魏捕头报告一下咱们再聊哈。”安萍儿看到魏捕头正在队伍的前边,赶快跑过去报告一声说自己来了。 第一天上班就迟到,这可不是个良好的开端。好在魏捕头脾气还不错,没说什么,只是让她归队。 然后安萍儿捏着那半个包子又跑回到队伍后方,跟申鹏并肩走着。本来她还想去跟周远良报告一声说自己来了的,但又怕打扰了周远良在轿中思考问题或浅眠,只能作罢。 安萍儿没注意到,在之前申鹏调侃她时轿窗的帘布就微微掀开了一道缝隙,周远良已经看到了她和她的包子。 申鹏稍微压低声音问安萍儿:“平安,明知道今早要出发搜山,你昨天咋没让安大婶今早叫你起床呀?” “我告诉我娘了,我娘今早也叫我了。我当时准备翻个身就起来的,但这一翻身的工夫我就又睡着了。”安萍儿不无留恋地说:“回笼觉越睡越香,你懂的。” “都已经睡到日上三竿了,就别这么恋恋不舍的了。” “嘁!说的好像你多勤快似的。”安萍儿瞟了申鹏一眼,说:“没你娘叫你,你起得来吗?当捕快了,以后得天天早起了。” 唉!两位捕快新人齐声叹气,向美好的回笼觉告别。 四月初,春意正浓,翠叶山上草木茂盛。轿子停在山脚处,周远良走出来后先深呼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满是花草的清香。 翠叶山面积很大,包括大大小小十余个山头。虽然此次捕快衙役算是全员出动,但三十余人在翠叶山跟前显得非常渺小。想彻底搜查几乎是不可能的,周远良和魏捕头商议了一下,决定今天重点搜查有传言说看到过山贼的四个山头。包括周远良和二喜之前遇到过山贼的那一带。 今天二喜也来了,估计是在服侍他家少爷的同时帮忙确认上次遭遇山贼的几处地方。 虽然人数不算多,但捕快衙役们也不能都挤在一起排队搜查。为了提高效率、兼顾安全,长顺、申鹏等十二人被两两一组派做先锋,在队伍搜查的前进方向和左右两侧先粗略查看一下,一旦发现敌情要迅速回报。 周远良带着安萍儿、魏捕头等二十余人是搜查的主力,要在这山林洞石之间发现各种蛛丝马迹,寻找到山贼出没的证据。 也不知那些山贼是已经搬家了还是看到捕快大部队后被吓跑了,反正周远良他们转悠了一上午也没发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正当周远良跟魏捕头说分发干粮、让众人原地休息时,申鹏从东北方向的山林中冲了出来,跑到周远良跟前禀报说:“大人,山崖后边有一具尸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3章 爬悬崖 周远良摇头,说:“没找到。”然后扭头看向山崖。 看到死者头巾上固定有一个巾环,周远良自然会想到去寻找遗失的另一个巾环。但是很遗憾,捕快衙役们把附近一带都找遍了也没找到。如果这个巾环不是死者在别处时就已经丢失的话,那唯一的可能地点就是山崖上了。 这鱼莲巾环是一个片状结构、雕有鱼和莲花的纹饰,在边缘处形成一个环钮,头巾的细带穿过环钮后与对侧的细带绑定。鱼莲巾环的那个片状结构比一个铜板大不了多少,很容易就会卡在什么地方。眼前这两大片山崖都是石头的,但并不是一整块石头,在山崖表面有不少的石头间隙,是卡固鱼莲巾环的好地方。 安萍儿也跟着看了看山崖,转回头来问周远良:“大人,我爬上山崖去找找看?”如果能在山崖的石缝间找到那个巾环的话,则可以证明死者是从山崖上跌落下来的、以及从哪一片山崖掉下来的。 “不行,太危险。”山崖太过陡峭,周远良想都不想地否决了安萍儿的提议。 “大人,采药人家的孩子都会爬悬崖。”安萍儿冲着周远良微微一笑,说:“这两片山崖都有很多突出来的石块,也有很多石头缝,很容易爬的,没危险。” 周远良见安萍儿是认真的,于是叮嘱说:“注意安全,不可勉强。发现攀爬有危险时立刻返回。” “是。”安萍儿转身去找那位背午饭来的衙役,把他的小背筐借了来、背上。 虽然周远良他们想找的只是一个小巧的巾环,但万一在山崖上找到其它物品的话安萍儿自然也要带回来。爬悬崖时需要双手双脚同时用力,没法拿东西,所以需要背个小筐用于装那些捡到的东西。 既然周远良和刘先生都无法判断尸体是从哪一片山崖上摔落的,安萍儿也不费心思去猜了,本着男左女右的原则爬上了右手边的山崖。她一边选择稳定的突出物或石头缝攀援着一边扭头四下看,寻找可疑物品。她寻找的范围不仅限于右侧这片山崖,捎带着连左边山崖上也看看。 安萍儿个子高,所以胳膊长、腿长,攀爬悬崖峭壁时很占优势。虽然周远良不懂攀爬山崖的技巧,单看安萍儿那协调的动作就知道她没说谎,这肯定是自幼练就的采药绝技。 “咦!”众人发现安萍儿在攀爬了六七丈高后忽然不再向上爬,而是开始横向移动,迅速贴近左侧的那片山崖。有人猜想道:“她是不是看到东西在左边山崖上?她现在想挪过去?” 话音还未落时众人惊讶地看着安萍儿猛地一蹬右侧山崖上的石壁、借力飞向左侧山崖。“啊!”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安萍儿稳稳地抓住了左侧山崖上的石缝,三步、两步地就转移到了左侧山崖的中间位置,从石缝中捡起了一件东西。 安萍儿捡到的是半个鱼莲巾环。 鱼莲巾环是一件整体式的玉制品,使用时头巾的细带要穿过环钮、绑定。既然死者的头巾并没有散开,那么自然是巾环断开了,否则它也不会脱落了。例如,另一侧那个完好的巾环。 既然找到了半个巾环,估计另外半个也不会太远。于是安萍儿就又向上爬了一小段,果然在另一个石缝中找到了另半个巾环,而且在旁边的石头上发现了一大块血迹。 大功告成,安萍儿可以下去了。刚才山崖下一片惊呼声时她听见了,知道他们为什么惊呼。虽然安萍儿认为那一跃很是寻常、很有安全保障的,但显然山崖下的人们对她不是很有信心、很担心她的安全。于是安萍儿决定使用最常规、最安全的方式下去,不让大家担心。 “大人,那个巾环摔成两半了,旁边的石头上有血迹。”安萍儿一边讲解着一边把背筐口递至了周远良跟前。 周远良伸手从背筐里掏出两半的鱼莲巾环和……两棵草,貌似是某种草药。 “习惯了。”安萍儿干笑了两声,小心翼翼地从周远良手中抽出了那两棵草药。虽然这两棵草药很普通而且数量少,但蚊子再小也是肉呀,历来会过日子的安萍儿不忍心舍弃这随手从石缝间采下的两棵草药。 周远良任由安萍儿夺走草药而没说什么。 碎裂的巾环是在左侧山崖上找到的,证明死者是沿左侧山崖滚落而下的,但也仅限于此了。这山崖石壁只是山体的一个组成部分,在山崖的顶端往上还延续着山坡、山头,依然难以准确判断死者落下的起始点。 况且死亡已经发生有半个月了,这期间刮过风、下过雨,可能来过飞禽走兽甚至人类,即使山崖顶部是案发现场只怕也早被破坏了,所以周远良不想爬上山崖去勘察痕迹。况且他也爬不上去,让安萍儿一个人上去他有不放心。 比较好的一个办法是从其它方向上山、然后绕到这片山崖的顶端上,更安全、更可行。唯一的麻烦是附近这一带山脉连绵,想找到这山崖顶部位置肯定要耗费一些时间。周远良抬头看了看太阳,计算时间,知道今天是肯定来不及了。他不想让捕快衙役们黑天了还要举着火把在山上找寻断崖的顶部,太危险了。 “魏捕头,改天找一位熟悉翠叶山的樵夫来,让他帮忙带咱们到这片山崖的顶部。” “是,大人。” “刘先生,表面上还有什么需要勘察的吗?如果没有的话咱们把死者翻过来吧。” 刘先生又重新核对了一边,发现该勘察的都已经勘察完毕,于是同意将倒伏的尸身翻过来、勘察另一面。尤其是要看看死者的脸,确认他的身份。 死者身上有多次骨折,帮他翻身简直就是一截一截地来。若不是为了展现对死者的尊重,其实只要把他的头扭转半圈就可以了,反正他的脖颈已经基本算是断了。 死者原本露在外边的半边脸有很多血迹,难以辨认。帮他翻身后发现情况还不错,另半边脸还算干净,能看清楚五官。 周远良转头问:“魏捕头,认识此人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4章 杨三 魏捕头说:“此人是祥和杂货铺的二柜,姓郝,不记得叫什么名了。大家通常都叫他郝二柜。” 周远良点头。在不远处发现的那个褡裢上绣有祥和杂货铺的标识,证明魏捕头应该没认错人。将尸身带回县衙后可以再让祥和杂货铺的人来确认一下,或者直接让死者的家人来认领。 因为死的时间有些久了,尸身与地皮相贴的位置处腐烂明显。随着尸身的翻动飘散出来了一股臭味,可苦了安萍儿了。 安萍儿面对尸体时完全没问题,死相如何惨烈都没问题。但她的嗅觉太灵敏了,这种腐臭的气味对她的杀伤力太大。安萍儿有心想逃但又不敢,怕周远良批评她不认真。见其他人都能淡定地继续工作,安萍儿知道自己还需要练习呀,等什么时候适应这种味道了就算功德圆满了。 适应是一个需要时间的过程,现在安萍儿只能忍耐,以及趁人不备时偷偷捂住鼻子呼吸几下、然后屏气假装很适应。为了不被周远良等人嫌弃,安萍儿也需要正常地呼吸几次,这时她就偷偷将那两棵草药靠在鼻翼旁,用草药的清香味冲淡臭味。 好在现在众人是蹲在尸体旁边的,安萍儿双臂环膝、双手放在下颌处,无论是捂鼻子还是将草药靠在鼻翼旁都很自然。 虽然采取了这么多的措施,但那股臭味还是不能完全驱除,安萍儿忍得蛮辛苦。当周远良宣布现场勘察结束、收队回城时,安萍儿一个箭步就窜出去数丈开外,深呼吸一口山间的清新气息。 捕快们此次进山的目的是搜查山贼,但既然现在发现了尸体还是以侦查命案为重。反正福阳县城离翠叶山也挺近的,想什么时候来搜山都可以,不急于这一天。于是周远良决定结束此次搜山行动,全员下山。 先前时派出了一些捕快去附近搜找,有些已经返回、但还有个别人没回来。正当魏捕头清点人数呢,长顺和另外一位捕快从前方的山脚处转了出来,与他们同行的还有一个人。 “大人,我们刚刚在前方一个山洞里发现了他。”长顺轻轻推了下那人的肩膀,示意他向前一步。 那人乖乖地照做了,向周远良走近了一步。 此人二十岁出头的样子,体格健壮、肤色黝黑、剑眉虎目、颇有气度。他身上的衣衫很破旧,而且多处被树枝等物刮出了口子,看着蛮可怜的。 “你是何人?” 那人听了周远良的问话后很焦急,又是摆手又是比划自己的喉咙。 周远良猜测:“你不会说话?不能说话?” 那人点头。 “会写字吗?” 那人再次点头,并且很积极地拾起了一根树枝。他本想在地面上写字,但这里草木繁盛,写不了字。于是他只能在身边的一块大石头上写。 石头很坚硬,树枝依然划不出痕迹。但周远良记住了他所写的全部笔画,读懂了他的意思。“杨三。你的名字叫杨三?” 杨三拍了拍自己的胸膛,点头。 “你为何在山洞中?” 杨三没有写字,而是将双手合十后放在脸颊旁,歪头,表示在山洞中睡觉。 周远良看向长顺他们,两名捕快点头确认他们进山洞时他正在睡觉。 “你是哪里人士?为何在山洞中睡觉?” 杨三继续用树枝在石头上划拉着,周远良当翻译:“我是柏宁府杨村人,跟着掌柜的来福阳县采买货物。路过翠叶山时被山贼给劫了。掌柜的不知被山贼给掳去了哪里,我不敢回家。我在山里找,希望能找到我家掌柜的。” 柏宁府位于中州国的北部,离福阳县很远,想核实杨三所说的话很有难度。就连他是不是真的叫杨三都核实不了。 虽然杨三提到了山贼,但对山贼的样子却描述不清。他自己解释说是当时太害怕了、转身就跑,没敢看山贼穿什么衣服、长什么样。 这个解释勉强说得通。然后周远良又问他之前是否看到过这里有一具尸体?既然他说近些天都在山中找人,这里离他睡觉的山洞很近,他至少应该是曾经路过。 杨三看着周远良的眼睛迟疑了一下,然后点头,承认自己看到过那具倒伏在草丛中的尸体。但他又赶快用树枝在石头上写字,为自己做辩解。 “我原本是在北山那一带搜找,是昨天才到南山这一侧来的。我昨天路过这里时看到这里有具尸体。确认不是我家老爷后我就走了。我没动过那尸体,人不是我杀的。”周远良念出了杨三所写的文字,然后就盯着杨三看,似乎能在他脸上找出他是否撒谎的证据一般。 杨三与周远良做了一下短暂的眼神接触后就将视线转向了地面,任凭周远良看,磊落得很的样子。 周远良没对杨三的说辞做评价,只是说:“人命关天,本官需要带你回县衙去做一份笔录,从你随家主到我福阳县境内直至你昨天看到尸体的全过程都讲明。并且,你近期不得离开福阳县,随传随到。” 杨三很开心地点头,并且比划着写了一个请求:我在山中寻找数日仍未见我家老爷,回了家没法交代。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近期可不可以跟着贵县的捕快们一起在城里走走,也许能找到我家老爷。也许老爷被山贼打伤了脑袋、失忆了,现在正流落在福阳县城的某个角落里讨饭呢。 失忆?流落?讨饭?这杨三肯定特别喜欢去茶馆听说书,鉴定完毕。 杨三只是因为出现在命案现场附近而被要求去县衙做笔录、近期不得离开福阳县,但其实杨三不算是嫌疑人,不能限制他的人身自由。他可以随意地在福阳县大街小巷游走、寻找他们家有可能失忆的老爷。 但他现在要求跟着捕快们走,这事有点蹊跷。周远良问他为什么? 答曰:我对福阳县城不熟,会迷路的;我不能说话,无法问路。跟着捕快走,至少不会走丢。我家老爷已经丢了,我不能再丢了。 “……”听完周远良念出的回答,很多捕快都无语了。这小子怎么给人感觉半精不傻的。 周远良微微考虑一下,勉强同意了。“你可以跟着捕快们走,但不可影响捕快们工作。如果有捕快不同意的话,你必须离开那一队。” 杨三开心地点头表示同意,同时努力掩饰着心中的狂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6章 强势弱势 周远良快速地对安萍儿说:“对,你去问。问她郝二柜近期可有任何异常?问她最后一次见到郝二柜是什么时候?问她郝二柜离开家时身上带有什么物品?” “呃……好的。”安萍儿大惊过后踌躇了一下,然后就应下了这个差事。既然立志要做一名好捕快,那么盘问嫌疑人、证人、相关人口供这一技能是肯定要练的,毕竟这是探案的重要一环嘛。 择日不如撞日,现在就练起来吧。 上次与荷花独处时安萍儿只是被要求陪着那可怜的姑娘,最终能有那么多收获是很意外的。这次则不同了,周远良直接让她去问询死者的妻子,这在该案中是重要的一次问话。想到可以接触到案件如此核心的工作,安萍儿隐隐有些兴奋,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门外传来阿兴的声音。“启禀大人,死者郝二柜的妻子秋娘带到。” “进来!”周远良说话的同时向安萍儿使了个眼色。 安萍儿点头,侍立在一旁。 脚步声响起,一位二十四五岁的年青妇人走了就来。她个子不算太高,身材匀称,皮肤的颜色不是特别白但非常细腻紧致,头梳高髻,面庞颐圆,眼睛大、颧骨高、嘴唇薄,看面相就是个泼辣的主。 “民妇秋娘见过大人。”秋娘冲着屋内唯一坐着的人施礼。 “请起。”周远良也不多言,转头吩咐到:“安捕快,带她去认尸。” “是!”安萍儿尽量恪守着捕快的身姿步法语音语调。“秋娘,随我来。” 秋娘看着眼前这位年轻的女捕快略惊讶,但没有质疑,顺从地跟随着安萍儿来到停放尸体的地方。她快速地看了一眼,很平静地说:“他是我的丈夫。”然后便扭头看向了旁边。 安萍儿微皱着眉头问:“你丈夫死了你为何一点都不见悲伤?” “因为我不想装。” “……”好直接的回答、好爽快的女人呀!安萍儿略一思索后提醒秋娘说:“你的态度这么冷漠就不怕别人认为是你杀了你丈夫吗?” “他?”秋娘瞟了一眼郝二柜的尸体,轻轻翻了个白眼间把目光转开。再辅助以嘴角微翘式的讥笑,很明确无误地表达了她对这位已故丈夫的不屑。潜台词是老娘根本不屑于杀他。 好吧,这女人真的很泼辣。安萍儿不想再纠结于这位新寡之人的仪态仪表,她还有自己的任务要去完成呢。但是很糟糕,安萍儿猛然发现不记得周远良刚才列举的那几个问题是什么了。 其实这也不能全怪安萍儿。周远良突然决定由安萍儿来主持这次问话,导致安萍儿完全没有心理准备。接着他就噼里啪啦地开始布置谈话内容,那时安萍儿正经历着自我怀疑、自我安慰、自我鼓励、自我肯定的心路历程,周远良的话她有听到但没有记住呀。再然后秋娘就到了,根本没给安萍儿再次询问的机会。 于是,现在安萍儿有点抓瞎了。 正当安萍儿努力想词时,秋娘忽然问:“捕快大人,他是怎么死的?” “看到这里了吗?”安萍儿指着郝二柜的头拽着专用名词说:“死者右侧颅骨部分碎裂,应为硬物撞击而成。” “硬物?”秋娘果然被安萍儿的用词给唬住了。 安萍儿在心里偷笑。她刻意学着刘先生勘察现场时那样说话并不是为了显摆,而是想要镇住秋娘,在秋娘心目中竖立起一个博学权威的捕快形象。 人和人说话时总会分出弱势一方和强势一方。闲聊天时,谁强谁弱似乎还没那么重要,甚至都感觉不出来这种强弱关系。但如果想通过谈话得到什么信息、达到什么目的话,例如捕快问询涉案人员时,谁能显得更强势一些谁就可以引领此次谈话的方向,得到他所想要的东西。 安萍儿想从秋娘这里获得有用的信息,所以她必须成为强势的一方、必须由她来主导此次谈话。 这种心理上的强势可以通过很多方法来实现,例如,身份、学识、金钱、地位、体型等。安萍儿现在对秋娘所展示的就算是学识中的一种,利用秋娘缺乏某些知识这一弱项来展示自己的能力,让秋娘不自觉地就会服从她。 能在问询的一开端就抢占先机,安萍儿对自己的表现还是挺满意的,于是“不记得周远良所提示的那些问题”之事也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作为一个好捕快,她不能每次都靠着周远良的提示信息展开工作吧?她决定从第一次起就自力更生。 正当安萍儿下定决心要出色地完成此次问询任务时,秋娘很认真地问她:“什么是硬物?” “坚硬之物。”安萍儿咂了咂嘴,发现自己给出的这个解释很泛泛,解释了等于没解释,于是她进一步说明:“棍棒、石块、锨镐等坚硬的能打死人的物体都属于硬物。” 秋娘轻轻叹息了一声,低头,面有愁云。 怎么个情况?安萍儿注意到了秋娘的反应。这个女人明明不关心丈夫的死活但却如此关心杀死她丈夫的硬物究竟是什么,难到说她知道是谁杀了她丈夫?安萍儿直接提问:“你可知道是谁杀了你丈夫?” 秋娘猛地抬头,矢口否认。“我怎么会知道是谁杀了我丈夫的?我连他死在哪都不知道。” “翠叶山里,一处山崖的下方,倒伏在草丛中,死得很是悲惨呀。”安萍儿一字一顿地说着,同时不忘观察秋娘的反应。 这次安萍儿失算了。死者的尸身就在眼前尚且不能让秋娘有任何的动容,任安萍儿再如何地煽情也不可能引起她的情绪变化。秋娘的关注点始终在凶器上。她扭头四下看了看,问安萍儿:“那个硬物呢?怎么没看到?” “你为什么要看凶器?” 秋娘仰头,直视着安萍儿的眼睛,说:“我这个未亡人想看看杀死我丈夫的凶器,不可以吗?” 安萍儿的眼睛微眯。秋娘的个子虽然没安萍儿高但此时她的气场隐隐有盖过安萍儿之势,她就那样淡定的、理直气壮的要求看凶器。虽然她的这个要求很奇怪、但没有规定说被害人家属不可以要求查看凶器,安萍儿还真就不好直接拒绝。 直接说“不给你看”确实可以把秋娘挡回去,但一个没有理由的生硬拒绝显然是没有气势的,只能让秋娘更加地理直气壮、让安萍儿先前取得的心理优势一点点地损失掉。所以安萍儿必须给出一个足够好的回答。 “你想看凶器是吧?可以,我明天带你进山去。十余丈高的石壁山崖,你可以看个够。” 秋娘一脸疑惑。 安萍儿很满意于自己能重拾对话的主导权。“我说硬物可能是石块但我没说是多大的石块吧?我说硬物撞击而成但没说是石块被举起来然后砸碎你丈夫的脑袋吧?他从山崖顶端被推下来、头撞到了山崖上、撞碎了颅骨而死。所以凶器是山崖,你想看随时可以看。” “十余丈高的山崖?”秋娘一脸惊喜。 糟了!安萍儿的心瞬间就拔凉拔凉的了。 她一不留神就透露出去了一条重要信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7章 记录本 虽然安萍儿现在还不知道自己的这一失误会造成怎么的后果,但单看秋娘从忧愁转为惊喜就知道这条信息非常重要,至少对秋娘是非常重要的。如此看来,自己闯的这个祸八成小不了,甚至有可能会影响案件的侦破。 先前的豪情、兴奋、沾沾自喜统统都不见了,安萍儿脑子里一片空白、心里堵得厉害。说实在的,当了捕快后没功劳、没贡献什么的都没问题,但对探案工作有负面影响是安萍儿不能忍受的。 意识到后果有些严重后安萍儿偷眼看周远良,周远良面陈似水、看都不看安萍儿,就差将“失望”二字写在脑门上了。 想到自己这段时间以来的付出和努力,最终只换来一次重大失误,而且还是第一次独立问询时就出现重大失误,安萍儿委屈得不得了,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但一呼吸间,安萍儿很硬气地咬咬牙,将已经沁入眼眸中的泪水又压了回去。既然话已经说出去了、后果已经造成了,现在再后悔、再找原因什么的也是无用,倒不如想办法挽回损失。 至少是不能让损失再增加了。 安萍儿深吸一口气,定了定心神,一边猜测秋娘的心思一边想办法补救。郝二柜是从十余丈高的山崖上摔下这事为什么重要呢?秋娘为什么听说这个消息后会如此惊喜、欣喜呢?秋娘知道但没说出来的究竟是什么事呢? 若论探案的理论知识,秋娘肯定比不上安萍儿。但秋娘比安萍儿年长六七岁,生活阅历也比安萍儿丰富,在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不可能轻易被安萍儿套出实话去。再加上安萍儿现在方寸已乱、准备工作不充分,所以无论是旁敲侧击还是直接质问都无法让秋娘说出她情绪陡变的原因。 安萍儿的耐心被一点点地磨没了,看着秋娘淡定的样子安萍儿的太阳穴直蹦,用暴力来解决问题的想法隐隐露出了苗头。 “咳!” 周远良的一声轻咳震住了安萍儿的心神,让她从纷乱的思绪中恢复正常。靠!自己这是怎么了?纵使败在秋娘这样一位妇人手中也不能想着凭拳头找回场面呀,那也未免太输不起了。 安萍儿迅速检讨自己的错误。 周远良接管了安萍儿的询问工作。“秋娘,听祥和杂货铺老板说郝二柜每次外出回来都要做个记录,记录周边府县所需要的一些货物以便于将来贩运。这个记录可在你家中?” 秋娘转向周远良的方向,恭敬地回答说:“是,那个本子在我家中。” “安萍儿,你随秋娘去她家中,将记录本取回县衙。” “是。”安萍儿对于周远良还肯跟自己说话这事表示很高兴,尽管周远良此时说话的语调非常冷冰冰。但只要他肯说话、肯给自己派任务,意味着自己的捕快职位还能有希望能保得住。 郝二柜的家住在城西,独门独户有个小院子,安萍儿有些无精打采地跟着秋娘来到跟前。刚刚走到院门口时秋娘的脚步明显迟疑了一下,她稍稍向后歪头似乎是想看看跟在她身后的安萍儿但最终还是没看,伸手推开虚掩的院门走了进去。 一个五六岁的男孩在院当中又蹦又跳地喊着:“快点,快点!” “马上哈。”一个成年男子正艰难地在梯子上爬行。梯子搭在房檐上,这人显然是想去房也是亲戚,我就留他在家里住。” “他是何时来福阳县的?”安萍儿问得很是随意的样子。 “年初的时候。”秋娘回答得小心翼翼,尽量缩减每句话中的字数。 “他现在可找到工作了?” 秋娘匆匆回头一瞥,然后又转回头来平静地对安萍儿说:“嗯,找到了,在市场里帮别人扛麻包。” “秋娘,怎么了?”安萍儿和秋娘的对话时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于是栓子发现她们的谈话内容是关于自己的、而且她们双方有点敌对的架势,所以他就走过来保护秋娘。 栓子的个子很高,身体壮实,一双牛眼瞪起来还是蛮吓人的。这若是换个胆子小的捕快八成转身就跑了,但安萍儿不吃这一套,能吓跑她的只能是实力而不是吹胡子瞪眼睛。 安萍儿从栓子的走路和站姿来判断他空有一身蛮力、没有什么高深的武功,打起来的话安萍儿有自信能赢。她平常不是个崇尚暴力的人,但今天她的情绪起伏太大、在秋娘跟前栽了个跟头,现在的心情很糟糕。 既然不能打女人,那就狠锤一通据称是女人她远房表哥的人出出气。安萍儿如是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8章 勇于面对 秋娘看出了安萍儿和栓子两人的敌意,自然不能任由着他们打起来的。“栓子,你带小宝回屋去,咱们马上开饭。” 栓子还想执拗一下,但秋娘瞪了他一眼后他就乖乖地领着小宝进屋去了。 想打架都打不成,安萍儿郁闷至极,拎着记录本蔫蔫地走进县衙、走进书房。书房中只有周远良一个人坐在书桌后,安萍儿进门后就站在门口,低着头说:“我错了。” 周远良没说话,只是端起茶杯开始喝茶。 书房中安静的不得了,连窗外那棵树上树叶发出的沙沙声都显得清晰极了。 安萍儿不动不说话,就这么低头站着,等待着被呵斥、被发落。她自幼就被爹娘教要勇于面对错误、失败、挫折等,逃避不能解决问题。既然今天已经犯了错、笨笨地透露了重要线索,安萍儿准备承受周远良的一切责罚,而不是躲着不见。 总不能躲一辈子吧,那她的捕快事业就真的结束了。为了她心爱的探案工作她也必须勇敢面对周远良,安萍儿握拳。 尽管明白要勇敢地面对错误,但站在县衙书房里扛着周远良的低气压可不是容易的事。虽然门口离书桌有一段距离,但安萍儿似乎还是能感受到周远良的失望、鄙视和质疑,他似乎下一刻就会让人来把她拎出去、丢到大街上。 正当安萍儿胡思乱想时,书桌方向传来一声清脆的响动,茶杯被放在了桌上。 开始了!安萍儿偷偷深呼吸,准备迎接周远良的暴风骤雨。 书房中又是很长一段时间的安静,安萍儿没敢抬头但却能感受到周远良的目光正看向自己。她有心想说点什么但因为判断不出周远良的情绪而不敢随便说,只能这么着陪他一起沉默。 正当安萍儿觉得这沉默会天长地久时,周远良大人终于肯说话了。“你错哪了?” 周远良的声音虽然还是冷冰冰的,但安萍儿听得出他很平静,没有明显的生气、鄙视等情绪。“你错哪了?”这四个字只是就事论事,没有责备的意思。 有门!安萍儿隐隐看到了希望。于是她抬起头来看着周远良,很诚恳说:“第一,刚才在义庄时我注意力不够集中,没能记住你让我问的问题;第二,我不该向秋娘透漏那么多的案情信息;第三,在透漏完信息后我没能从秋娘那里问出她为何会那么重视山崖这一信息;第四,呃……其它的我犯下了却还没意识到的错误。” 这若是在平常安萍儿肯定达不到如此谦虚的程度,她能勇于承担错误却不会如此低姿态地连那些也许不存在的错误都一并承担了。这证明她实在是太喜欢捕快这份工作了,不想失去它,愿意付出更多来保住它。 听了安萍儿的话后周远良表示很欣慰。 让安萍儿独立问询死者的妻子,这是周远良临时决定的。当时他就注意到了安萍儿的慌乱但却也来不及再做调整了,他怕当场改变主意反而伤了安萍儿的自信心。所以安萍儿此次的失误周远良也是要负一定责任的,他揠苗助长了。 若安萍儿因为此次的失误而丧失自信、进而导致对捕快工作失去兴趣的话,周远良就赔大发了。好在安萍儿心理素质过硬、能勇于面对失败,周远良长吁了一口气。 明明心中欣喜,但周远良完全没有表现出来。既然这点小挫折没能打垮安萍儿,那周远良也不介意利用这事给安萍儿上一课,让她明白捕快工作不是那么容易的、还需要努力学习。至于犯错误这事,周远良并没打算追究。 是人就会犯错误,所差别的是犯了错误后的态度和做法。像安萍儿那样努力去弥补错误、挽回错误是很好的,周远良对此非常满意。 于是在安萍儿很诚恳地解析了自己的错误后,周远良的脸色和语气都好了许多。“虽然你没能问出来有价值的东西,却也不是全无收获。秋娘从担忧变成惊喜,这个很有问题,即使她不是凶手也可能是知情人。” “对呀,对呀,我也这么认为。”安萍儿双眼放光,乐滋滋地跑到书桌前把记录本递给周远良,然后坐在书桌旁的那把椅子上开始陈述她的意见。“秋娘对她丈夫的死一点都不伤心,想来这两口子的感情很是一般。但秋娘偏偏很关心她丈夫是怎么死的、被什么硬物给打死的,这个很不符合常理。” 周远良点头。“普通人得知亲人逝去后通常会询问何时故去的、因何故去的,但不会这么纠结于凶器是什么,更不会在得知死者是从山崖上摔下时就高兴得隐藏不住感情。山崖这件事对秋娘来说很重要,也许她原本想着有个什么人有可能会杀死她丈夫、但因为某种原因这个人不可能在山崖上杀死她丈夫。” “诶呀!”安萍儿忽然想起了秋娘家中的那一幕。“大人,我知道秋娘想到的那个人是谁了,是她的远房表哥栓子。” 安萍儿将栓子踩梯子去房檐上拿球一事详细讲给周远良听。“栓子站在梯子上被吓得战战兢兢,在房檐边上拿球的时候根本不敢抬头看、只能伸手在那瞎摸,所以栓子恐高。秋娘一进院子就扑过去扶住梯子、让栓子赶快下来,栓子下梯子的时候秋娘始终在扶着他,看来秋娘是知道栓子恐高的。所以,秋娘开始时是怀疑栓子杀了郝二柜,所以她担忧;栓子恐高、无法在山崖这种高处犯案,所以秋娘变为惊喜。” 周远良微微点头。“嗯,你的分析倒也合理。那你可知栓子为何有可能杀郝二柜以至于秋娘都曾怀疑他?” “呃……”安萍儿看了周远良一眼,然后犹豫了一下,说:“秋娘有个五六岁的儿子名唤小宝,我看那个小宝的眉眼跟栓子倒是有几分相像。” “哦。”周远良没多说什么,他明白安萍儿这话中的意思。 在中州国,宗法礼教对女人非常严苛。一个女子若被指不贞洁这是天大的事,被街坊大妈们议论白眼吐唾沫都是轻的,被伤害甚至被杀死都有可能。安萍儿纵使再如何地不认同这一做法也必须得小心对待、以免给当事人惹来麻烦。例如,现在她只能用“秋娘的儿子长得像栓子”这种说辞来隐晦地表达秋娘与栓子有染这一猜想。 如果能证实安萍儿的这一猜想,那么栓子确实有杀死郝二柜的理由。 现在的问题是如何证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10章 打架 翌日,安萍儿早饭后去县衙里转了一圈。然后估摸着秋娘处于已经忙完早饭但还未到忙午饭的闲暇时间,安萍儿就溜达了过去。 无论是昨天取记录本还是今天的问询,周远良都没到秋娘家来,安萍儿理解县令大人的善意。郝二柜刚死,秋娘现在肯定被邻居们紧盯着、热议着。如果县令大人再带着三班衙役来两趟的话,那四起的传言能淹没秋娘。所以,只要秋娘不是嫌疑人,周远良就会尽量避开她的。 县令大人不带着三班衙役、只带着一个小跟班去秋娘家不可以吗?不可以!一是县令大人的安全问题,二是寡妇门前是非多。想想看,一个年轻英俊的县令大人经常去一个年轻美貌的小寡妇家,这绝对够全福阳县十万居民热议半年的了吧? 就算这些人不敢明目张胆地热议,但估计看两位主角的眼神肯定都不正常,至少看秋娘的眼神肯定好不了。 为了避免无辜者受人非议,周远良不宜来秋娘家,其他的男捕快最好也少来,只有安萍儿才是最合适人选。 所以在这个阳光明媚的上午,安萍儿哼着小曲就来到了秋娘家门外。 按理说郝二柜死了,他的家里应该停灵、办些祭奠仪式。但昨天秋娘直接以家中孩子还小、怕冲了神鬼为由提出来要将尸体立刻下葬。待周远良说在未查明死因、缉拿案犯之前尸体还不能掩埋后,秋娘很爽快地把尸体留在义庄就不管了。 此时秋娘的家门口一点办丧事的痕迹都没有,就好像郝二柜这个人从未存在过一般。周远良说秋娘是在捕快面前不伪装,但安萍儿怎么感觉她在别人面前也不伪装呢,她似乎完全不在乎别人会怎么看、怎么想。 安萍儿欣赏秋娘的爽快和泼辣,但对于她的这个做法不太认可。很多时候面子上的事还是要做的,这会省去非常多的麻烦。 也许一会我可以提醒她一下。安萍儿想着就来到门前,轻拍门板。 “谁呀?进来!” 安萍儿听出是栓子的声音,于是推门而入。 院里地上放着两个白色的灯笼和一段白色绸布,栓子杵着根长杆子站在旁边,一脸的不高兴。秋娘刚才似乎是在劝说栓子什么,现在有人进来了就打住了话题。 安萍儿很聪明,一看这些物件和这两个人的状态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哦,秋娘不是不想作出办丧事的样子,只是栓子百般阻拦而已。若说栓子跟秋娘没什么,谁信呀? 秋娘见到安萍儿很是意外,但还是很客气地打招呼:“安捕快,您有何贵干?” 还没等安萍儿回答呢,栓子忽然闷哼一声,抡起手里的长杆子就照安萍儿打了过去。 “啊!”秋娘吓了一跳,有心过去拉拽栓子却又不太敢。栓子有时犯起浑劲来不管不顾的,秋娘被误伤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而今早关于挂白灯笼、白绸子这事很是惹他不高兴,这要是不让他发泄出来的话他这一整天都过不好。 但秋娘也不能真就放着不管。毕竟安萍儿是捕快,是代表县衙来办事的差官大人,这要是被栓子给打伤了的话还了得?于是秋娘只能一个劲地喊着“栓子!栓子!”,希望能唤回他的理智。 待安萍儿和栓子对打了三两个照面后,秋娘很惊奇地发现这位年轻的捕快姑娘功夫很不错的样子,栓子八成是没实力能伤到人家。于是秋娘也不喊了,只是提醒一句:“栓子,别把杆子打断了!”。然后她收拾了灯笼、白绸等物安静地退到旁边,给他们俩人腾出空间。 安萍儿昨天想打架但被中断了,今天一进门就看到有棍子抡过来,于是又勾起打架的瘾。她看清棍子的运动轨迹、预判出棍子的攻击范围,然后低头、拧腰、错步、抬肘,跟栓子战在了一起。 栓子并没练过武功,手里这根挂灯笼的细杆子也使不上劲,所以他在安萍儿跟前讨不到任何便宜。况且刚才秋娘还嘱咐说不让把杆子搞断了,这更限制了栓子的发挥,没几下就被安萍儿近身并一脚踹躺下了。 “安捕快,您今天来是不是有什么事呀?”秋娘及时地出声吸引安萍儿的注意,阻止她再踩栓子几脚的冲动。说话间她的人也赶快跑过去,扶起了栓子。 “好棒呀!好棒呀!”小宝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房门口,一边叫好一边噼里啪啦地鼓掌。 呃,好和谐的一家三口呀。安萍儿腹诽完毕后对秋娘说:“我有事要问你。” “好,安捕快,稍等。”秋娘转头对栓子说:“你领小宝出去玩一会吧。” “嗯。”栓子很爽快地答应了,然后牵着小宝的手走了。 咦,就这么着走了?安萍儿很是诧异栓子的平静。前一刻还气势汹汹地大打出手呢、下一刻怎么就跟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作为被打倒的一方不是应该起来再战或者撂两句狠话什么的吗? 秋娘明白安萍儿的疑问,解释说:“栓子这人性子直,打架什么的只是他发泄脾气的一种方法。他不在乎打赢了还是打输了,只要打一架他就舒服了。” “……”安萍儿原本以为只有那种高手中的高手才能打架不看重结果、只在意过程呢,现在居然有了栓子这么个反例。但栓子的情况跟那些高手又有些不同,他大部分是受情绪控制的,少部分是受秋娘的影响。“栓子很听你的话呀?” “还好吧。”秋娘不咸不淡的回答了这么一句,然后侧身相让。“安捕快,屋里请。” 安萍儿迈步进屋。 客厅的面积不大,装饰也比较简单。正对房门摆着一张桌子、两把椅子,看颜色是有些年头的旧物件。桌子上放着茶壶茶碗,看颜色和花纹不是原配。 秋娘想给安萍儿倒碗水喝被安萍儿谢绝了,然后两个女人就分别坐在了桌旁的两把椅子上。 安萍儿没给秋娘留任何的适应时间,直接问:“你与栓子到底是什么关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11章 要挟 秋娘似乎并不意外于安萍儿会问这个问题,她很平静地回答说:“栓子是小宝的亲爹。” “这事郝二柜知道吗?” “郝二柜娶我时我已有孕在身,当时我告诉他了这事但没说孩子的亲爹是谁。郝二柜这人三教九流的认识不少,兴许能打听到我跟栓子的关系。” 安萍儿呵呵了两声,说:“栓子在你家住了两三个月了,郝二柜不用打听也应该能猜到了吧?听说他不瞎。” “可能吧。”秋娘回答得很是轻描淡写,就好像她们现在所聊的事与她无关一般。 “确实很有可能。”安萍儿今天是有备而来、信心满满,所以她一点都不急躁,问询被搞得跟闲聊天一样。“郝二柜猜到此事后没跟栓子说点什么?例如撵他走之类的话。” “郝二柜曾说要给栓子五十两银子,然后让栓子这辈子都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我跟他说不需要给银子,只要他肯写下休书我跟栓子带着小宝立马消失,这辈子都不会再出现在他面前。郝二柜不同意,然后他就再也没跟栓子说过话。” 安萍儿微微皱眉,问秋娘:“你当年为什么没嫁给栓子呢?” “栓子家穷,他十二岁死了爹、十六岁死了娘,家里边那点瓶瓶罐罐都被他的哥嫂划拉走了。我和栓子青梅竹马,但我爹娘看不上栓子,非要把我嫁给金蟒县一家富商的儿子。哼,他们当我不知道呀,那人不但体格弱而且脑子有毛病,我才不会嫁给他呢。我跟我爹娘闹,他们就是不同意。索性我就跟栓子钻了小树林,怀上了孩子,那家富商自然不会娶我当儿媳妇。亲事就告吹了。” 安萍儿直皱眉头。秋娘为了争取幸福而勇敢斗争,这很好,但她所采用的这个方法可不怎么聪明。姑娘家怀有身孕这事传出去可很是有损她爹娘的脸面,逼急了她爹娘杀了她都有可能。 “我爹很生气。他用二十两银子买通我们金蟒县的捕快,让他盯着栓子、只用栓子做了不法之事就立马拿下、然后以拒捕为名打残他。” 被女儿破坏了亲事、扫了脸面却只是盯着那个傻小子报复,绝对是亲爹。 “我听说这事后赶快给了栓子一点钱,让他马上离开金蟒县。栓子没有什么正经营生,平常日子里跟金蟒县的一些无赖地痞打过架也有点交情。都不用那位捕快找机会,只要我爹肯出二两银子那些地痞就能把栓子打死。所以我就让他赶快跑。” 安萍儿很替秋娘着急。“他跑了你怎么办?” 秋娘苦笑了一下,说:“确实很难办,但我也不能看着栓子被我爹害死呀。” “然后你就嫁给了郝二柜?” 秋娘点头。“我爹在金蟒县中有几处买卖,跟郝二柜曾做过生意。栓子跑了后没两天郝二柜来金蟒县采买,我爹就拜托他在福阳县帮我寻一门亲事。郝二柜当场说他尚未娶亲、愿意娶我。我爹同意了,然后逼我嫁到福阳县来,眼不见为净嘛。” 安萍儿能猜到秋娘他爹是怎样逼迫她出嫁的。“他用你腹中的孩子相要挟?” “是。”秋娘轻叹一声。怀孕这一招并不高明,平白给自己增加一个弱点。当年若不是她爹扬言要打掉她腹中的孩子,她也不会万般无奈地嫁给郝二柜呀。 “你说郝二柜当时就知道你怀孕了,是你爹告诉他的还是你告诉他的?” “我告诉他的。我不想嫁给他,所以就偷偷跑去告诉他我怀孕了,希望他能主动跟我爹去要求退亲。可是没想到呀,”秋娘咬着呀说:“郝二柜不是什么好东西,看到我时他眼睛都直了,一个劲地说他不在意我有身孕、等孩子生下来他会视若己出的。哼,虚伪至极。” 安萍儿眼珠微转,故意刺激秋娘说:“你还未出嫁却有孕在身、情郎也跑掉了,若不是郝二柜适时出现娶了你,小宝未必有机会来到人世。” 秋娘的嘴角噙着一丝冷笑,说:“是,郝二柜肯娶我、让我把孩子生下来,算是对我们娘俩不错。但我洗衣服、做饭、屋里屋外、床上床下的伺候了他六年,也算对得起他吧?现在栓子回来了,我只是想让郝二柜休了我、让我们一家三口能团聚。我说了什么东西都不要、全都留给他,他还是不肯休我。他就这么抻着我和栓子,折磨我们。” “所以你跟栓子都恨郝二柜。” “我们确实恨他,但我们没杀他。”秋娘很明白现在的处境对她和栓子都极为不利,但只要没有证据捕快们也拿她和栓子没办法。“我跟栓子已经商量好过段时间就带上小宝逃走,躲得远远地。我们只要能躲开郝二柜就行,我们没必要杀他。” “栓子也这么想吗?” “栓子恐高,他不可能站在山崖上打人、杀人。”秋娘很自信地一笑,说:“栓子很听我的话,我不让他杀郝二柜他就肯定不会杀他的。这六年,栓子在西海国那边跟着渔船出海,挣到了一些钱。我们可以找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做点小生意糊口。杀人是要偿命的,即使侥幸没被官府缉拿也会一辈子不安心,不划算。” “如果只是想着躲开郝二柜、你们一家子团圆的话,杀了郝二柜确实不明智。但如果是为了得到郝二柜的钱呢?出海捕鱼六年能赚几个钱,一家三口吃不了多久吧?”安萍儿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秋娘的表情。 “挣钱的事有我呢,三口人生活不成问题。”秋娘抬头环顾了一下这间屋,很轻蔑地说:“郝二柜的父兄都嗜赌如命,他赚的钱大部分都被那两人给搜刮走了。如果不是我让他每次去临近各府县时留意当地的市场情况、根据需要贩进贩出的话,他能赚到钱买下这间破房子吗?” “那个记录本是你让他记的?” “不然那个记录本为什么会在家里而没在祥和杂货铺或者是带在郝二柜身上呢?因为那个记录本一直是我在用,字是我写的。郝二柜在外地时只是把这些事记在脑子里,回来后讲给我听。是我把这些信息整理出来,找出合适的时机、合适的货品准备贩卖。” 听着秋娘颇为自豪的讲述,安萍儿相信这是真的,相信生在经商人家的秋娘很有经商的头脑和眼光。那郝二柜坚决不肯休妻的事也就好理解了,他不想失去秋娘这个美貌的妻子以及赚钱的好帮手。 即使妻子的老相好住进自己家里了他都不在乎?安萍儿不相信世间会有这样的人,她不相信郝二柜和栓子之间一点摩擦都没发生。 为了给宝贝儿子拿球,栓子敢爬梯子。那为了心爱的女人能重获自由,栓子是不是敢站在山崖上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13章 债主 这还用猜吗?联系上下文可知被乱棍打死的两个人是郝二柜的爹和哥哥。虽然不用猜,但安萍儿还是规规矩矩地做了回答,以免捕头大人冷场。 “对,就是他们俩。”魏捕头说:“案发时间是清晨,街上没什么人,只有一个晨起倒夜香的半大孩子看到是一伙蒙面人围着两个人、什么都不说就举棍子围殴。那孩子只看了一眼就转身逃回家里去了,半响后再出来看时郝家父子已经死了、凶徒不知所踪。这个案子一点线索都没有,根本没法破。只能查了那家赌场的老板和几个跟被害人有金钱纠纷的赌徒,什么都没查到。” 周远良微微摇头。“凶徒与被害人应该不是金钱纠纷。” “因为凶徒跟死者什么话都没说就开始行凶。”刘先生显然遇到过这种案子。“如果是金钱纠纷的话,凶徒肯定会先要求对方还钱,确认对方无钱可还后才会动手。” “不但会先说话后动手,而且也不会直接想把被害人置于死地。把人打死了那钱就彻底没了,所以债主通常会把欠债的人打得胳膊折、腿折然后逼他们交出值钱的东西抵债。”周远良对魏捕头说:“根据那位目击证人的口供来看,这伙人根本就是抱着杀人的目的而来的,不说话直接下死手。” 魏捕头点了点头。当时他们只想着两名死者除了赌博以外什么都不做、又是刚刚从赌场里出来所以就直接想到金钱纠纷了。现在听周远良这么一说觉得有道理,福阳县城里欠赌债的人可不只是郝家父子俩,但被当街打死的只有他们俩。 “大人。”安萍儿给出自己的想法。“也许这郝家父子欠债多、时间长、而且还是滚刀肉,被打残了也还不上钱。债主索性就杀鸡给猴看,用郝家父子当样子,吓唬其他欠了债的人努力还钱。” “这个也有可能。魏捕头,你们当时查到被害人的债主都有哪些了吗?” “大人,我们仔细地查过,除了有几个赌徒声称曾借给死者百十余个铜钱以外,只有两家赌场的老板承认自己是死者的债主。一家是借了五十两银子、另一家借了三十两,不算多可也不少了,这两家赌场的老板都有杀人动机,但没查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另外我们还查了本县几个放高利贷的人,没查到他们借钱给死者。” 周远良对魏捕头他们查到的结果表示不意外。“郝家父子没有田宅产业,他们时不时地还得靠着抢劫郝二柜来获得赌资。放高利贷的人是绝不会轻易借钱给这种没有偿还能力的人的,把钱借给了他们不但有可能收不到利息、甚至有可能收不回本金。放高利贷也是一门生意,盈利是目的。因为郝家父子还不出钱而杀了他们又能怎样?即使能吓唬住其他借了高利贷的人但郝家父子借的钱终究是打了水漂。” 安萍儿在心中默默地帮周远良做总结:所以放高利贷的人不用查了,他们根本不会借钱给郝家赌徒父子。 “但赌场老板有可能会‘好心地’借钱给他们。”周远良说“好心地”这个词时用了重音以示强调。“两名死者嗜赌如命,他们借钱就是为赌,赌场老板借给他们的钱估计用不了两天就能转回到赌场老板的手里。既没有真正地损失钱、又让郝家父子欠着他们的、而且还带动着其他赌徒跟着下注,所以赌场老板是会酌情借一些钱给他们的。” 魏捕头点头,说:“虽然只有两家赌场的老板承认曾借钱给郝家父子,但其它几家赌场的老板有可能也借钱了但因害怕牵涉入命案而没敢承认。这个当时看到他们的反应我就有所怀疑,但从前两个明确承认的赌场老板那都查不到什么线索,其他的赌场我们就没再查。” “应该不用查了。”安萍儿微微拧眉,分析说:“赌场老板的钱转一圈又回到了他自己的手里。虽然名义上郝家父子欠他们钱,但其实他们追回欠款的心情并不迫切,没理由将这俩人当街打死。如果我是赌场老板的话我就留着这两个家伙,让他们一次次地从郝二柜那里得到钱、然后慢慢地吸他们的血,细水长流。” 周远良看着安萍儿,心中暗笑。这姑娘分析问题时很喜欢把自己代入角色中。想当初在翠叶山上破道观中,安萍儿就曾经说“如果我是山贼的话就怎样怎样”。山贼、赌场老板,虽然都不是什么善良的普通人但安萍儿对他们的心理和想法都能揣摩得合情合理、像模像样,蛮难得的。 安萍儿并不知道周远良在想什么,她继续讲述着自己的看法。“另外吧,清晨时大街上鲜少有人,明知如此那伙凶徒还是很有准备地蒙了脸,看来他们是早有预谋的。目标是谁?会在哪里出现?选择什么时间下手?使用何种凶器?杀完人逃去哪里?这些问题他们应该是早就研究过。头儿,看他们那根本没打算给被害人留一线生机的架势,我怎么觉得很像是仇杀呢?” “仇杀这方面我们也考虑过,但两名被害人除了赌钱以外基本就啥事都不做。他们的仇家都是同场的赌徒,互相怀疑对方出老千什么的,对骂过、也打过架,但没证据证明是他们打死郝家父子的。” 周远良忽然问魏捕头:“这事发生在四年前?” “是。四年零几个月吧,具体日期我记不清了。大人,如果需要的话我去查卷宗。” 周远良摇头表示不用查了。“那时游县令是否已上任?” 咦?好端端的怎么就跳到游县令的事情上了?这两个案子之间有联系吗?安萍儿在心中诧异着却没敢问出来。 魏捕头略回忆了一下,说:“游县令是案发后半个月来本县上任的,该案的卷宗都是游县令写的。” 周远良点了点头,没再继续这一话题,而是很突兀地问魏捕头:“今天福阳县是不是有一场大集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14章 便装 魏捕头对福阳县的大事小情都相当熟悉,立马就知道周远良所说的大集市是什么了。“大人,我们这里每年春秋两季各会举行一次商贸节庆活动。这个活动很有历史的,得有个三五百年了吧。最初时是春季为了祈求风调雨顺、秋季为了庆祝丰收举行两次祭司活动,后来慢慢就变成了纯粹的商贸集市。今天、明天和后天,这三天是今年的春季集市,附近很多府县的商贩都会来,就连西海国的很多商贩都会来。” 安萍儿补充说:“我们福阳县的人很重视春秋两季的集市,很多大户人家还会允许女眷们出来走走呢。” “嗯,那应该很热闹。”周远良很满意的样子。“咱们也去看看吧。” “啊?”安萍儿、魏捕头和刘先生异口同声地表示诧异。 能不诧异吗?这正在研究命案呢忽然有人提议去闹市上逛一逛,就算你是县令大人也不能这么任性吧? 周远良就好像没发现安萍儿等人的诧异一般,直接开始安排了。“魏捕头,你选六名捕快跟我一起去,所有人都换便装。申鹏今天在吗?” “在。” “让申鹏跟在离我稍微近一点的地方,其他捕快稍微远一点。”周远良向外看了看天色,说:“给你们半个时辰的时间,都回家去换便装。” 安萍儿好奇得不得了。听这安排县令大人不但准备去逛集市而且是微服出行,这是要闹哪样呀? 申鹏是前天才正式成为捕快的,现在很多福阳县城里的人可能还不知道这事,更何况是外地来的商贩了。周远良让申鹏跟得近一点而其他捕快稍微远一点,这意思是不想让福阳县的居民认出捕快、进而发现他这位县令大人。 魏捕头知道周远良是不想暴露身份才这样安排的,但他有反对意见。“大人,集市上人很多,万一有个别心怀叵测的人就危险了。即使让二喜跟在您身边也不行,太危险。您身边必须得有捕快。” 二喜顾不上被魏捕头鄙视没有武力值的事了,赶快帮忙劝说周远良。“是呀,是呀!少爷,你身边不能不带捕快呀。就算没有歹徒,闹市上人多,拥来挤去的也很危险。” 周远良很淡定地说:“让安萍儿跟在我身边。” 安萍儿一愣,没想到这里边还有自己的戏份呢。 魏捕头略一沉思,发现胆大心细身手也不错的安萍儿确实更适合跟在周远良身边微服出行。万一有危险的话她至少能暂时保护周远良,拖延出时间让周围的捕快们赶到跟前。而且安萍儿是个年轻美貌的姑娘家,想对周远良不利的人很可能会忽视安萍儿的存在、而等他动手时安萍儿绝对会让他意外。这是其他任何一个捕快都做不到的。 二喜则惨兮兮地看着周远良,预感到自己的位置可能会被安萍儿这个丫头抢走。 果然,周远良说:“二喜,你可以去但是离我远点,比所有捕快都要远。” “为什么?”二喜扁着嘴讨说法。 “我怕你暴露我。你不是跟我说你已经认识福阳县里一半的人了吗?” 二喜小声地嘟囔着:“只是夸张了一点点嘛。” “就这么定了。”周远良摆摆手,示意话题到此结束。“刘先生,你随意。” 刘先生笑呵呵地说:“既然这集市是福阳县的重要活动,那我也去看看。呃……我就差不多跟申鹏保持在同一距离吧。我是生面孔,福阳县城很少有人认识我的。” 周远良表示同意,然后让魏捕头去通知随行人员回家换便装。 这时安萍儿才缓过劲来,意识到周远良是真的想去集市而不是说着玩的。既然自己被选定为唯一一个近身保护县令大人的捕快,那么安萍儿决定要尽职尽责地完成任务。“大人,您打算装扮成什么人去集市?” “……”周远良发现安萍儿的小脑袋里时不常地会冒出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我只是着便装,不是乔装改办。”周远良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说:“我就这样去。” 除了必要的场合以外周远良是很少穿官服的,在县衙的书房和后宅中则肯定是着便装。他此时穿的是一件剪裁合体的天灰色长衫,领口处露出白色的内衣衣领,儒生头巾和软布鞋与长衫同色系。 这件长衫样式很普通,而且是穿了一两年的旧衣服,本不会显得贵气。但奈何是穿在周远良这位贵公子身上,再普通、再旧的衣服也掩盖不住书香门第人家的少爷的风范。 当初在破道观中第一次见面时安萍儿就觉得周远良的身上是书卷气中掺杂着一些贵气,后来证实那不是她的错觉。父亲是金榜题名的青年才俊,母亲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周远良的书卷气和贵气都是与生俱来的。 有些人需要靠穿绫罗绸缎、带金银珠宝来体现他是富贵人,但周远良不同。即使他穿着丐帮的衣服蹲在街边你也会知道他不是普通人,更何况是穿了一件看上去平淡无奇但剪裁得用心考究的长衫呢。 所以只要周远良在外边遛一圈,人们或许猜不到他是县令大人但肯定能看出来他是某个大户人家的少爷。安萍儿稍加思索就确定了此次微服出行的主题。“大人,那我也回家去穿一身衣服吧。” 周远良有些纳闷。捕快们值勤时都是穿着制服的,周远良让他们回家去换上便装是为了隐藏他们的身份。安萍儿还没有领到合适她穿的制服,所以她现在穿的就是便装,无需更换呀。 安萍儿略略有些兴奋地解释自己的想法。“大人,既然您不想暴漏身份,那咱们就得装得像模像样。您穿了这身衣装明显就是大户人家的公子,我若是穿着这身粗布衣裤站在您身边的话显得很突兀。我回家去换一身裙装,扮作是服侍在您身边的丫鬟,这样就合理了。” 虽然大户人家的少爷出行时多是带着书童、小厮,但随身带着个丫鬟也是有的。如果安萍儿真能成功地扮演一名丫鬟的话,那她站在周远良身边就更不会引人注意了,那她的作用也就更大。 于是周远良批准安萍儿回家去换装,并且开始在心中隐隐有些期待。他认识安萍儿也算有些时日了却从未见她穿过裙装。 她穿上裙装会是什么样子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15章 乳名 安萍儿的家离县衙不算远,所以在周远良规定的半个时辰之内就赶了回来。她不但换了衣服,而且相应地变换了发型和配饰,将自己彻底地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梳球形髻、穿白色及足面长裙、内着抹胸、外穿淡黄色窄袖背子、双襟微敞、手执团扇,安萍儿的这套装扮是富庶人家中丫鬟侍女最常见服饰,再配上不疾不徐的轻盈步态、温和恭顺的面容,说她是京畿府中某官宦人家的丫鬟都很令人信服。 周远良对眼前的这个新安萍儿惊诧不已。 身着粗布衣裤时安萍儿也是很美丽的,所以此刻周远良惊诧的不是安萍儿的容貌而是她的气质。 平常时安萍儿站姿端正,走路时抬头直身步伐利落,说话时看着对方的眼睛,语音清脆干净,英气十足。但现在的安萍儿步幅至少减半,走路时轻盈无声,微微低头、视线下垂,身姿站的正但不挺,来到周远良跟前躬身施礼,柔声称周远良为“少爷。” 就安萍儿这份典雅端庄的样子,周远良觉得尚书府中的大丫鬟也不过如此。有那么一刹那周远良有点恍惚,觉得安萍儿真是某大户人家悉心培养出来的丫鬟。 不只是周远良诧异,魏捕头、刘先生和申鹏等人看着安萍儿缓缓走过来愣是半天都没敢相认。换一身衣服容易,但要想从里到外地改变气质可是很难的。安萍儿做到了,而且是在短短的半个时辰之内就做到了,怎能不令人啧啧称奇呢? 既然安萍儿这么入戏,周远良觉得自己也应该淋漓尽致地展现一下少爷的气质。好在这个身份是他的本色出演,还是蛮有信心能胜任的。他稍微地回忆了自己在尚书府中的感觉,然后对众人说:“出发。” 六名捕快两两一组,一组走在周远良的前边去探路,两组走在周远良的身后保护他的安全。魏捕头走在第一组捕快后不远处,周远良和安萍儿走在魏捕头之后。申鹏和刘先生一左一右地走在周远良的后方,距离保持在两丈远左右。 二喜按照周远良的吩咐走在了后两组捕快之后。他远远地盯着安萍儿想在她的仪态仪表中找出瑕疵,未遂。 出了县衙,众人右转,向城西走去。 平常出门时周远良或者自己去、或者带着二喜,他还真就从未带过丫鬟。虽然他明知道此刻身边的这位“丫鬟”不是真的,但安萍儿的表现太好了,让周远良的这种错觉越来越明显。所以他决定跟安萍儿说说话,掩饰一下不适应的感觉。 “你知道集市在什么地方,是吧?”周远良没话找话地问安萍儿。 “是,少爷。”安萍儿玩得正开心,状态非常投入。 听到安萍儿这一声软糯糯的答复,周远良差点脚底绊了一跤,心头麻酥酥的感觉。 当然了,周远良是个心智坚定的人,安萍儿这点道行还不至于让他魂飞魄散。他顺着安萍儿的话终于找到了话题。“你称呼我为少爷,那我怎么称呼你?平安?我听申鹏这么称呼你。” “平安是我的乳名,我爹娘说他们对我最大的期待就是一辈子都平平安安的。” “平平安安,嗯,很好的期待呢。那我以后就叫你平安吧。”周远良轻声地揣摩着这两个字:“平安。” “呃……”安萍儿感觉到了周远良的窃喜,犹疑了一下。难道说京畿府的风俗是称呼别的乳名很占便宜吗?于是她问周远良:“那你的乳名叫什么?” “干嘛问这个?” “我告诉了你我的乳名,你也应该告诉我你的乳名呀。”安萍儿终于从她的小丫鬟角色扮演中微微抽离出来。 在福阳县这里,通常是长辈或者是很熟悉的平辈才会称呼他人的乳名。安萍儿不介意周远良称呼自己的乳名,但作为回报她希望知道周远良的乳名。虽然她不打算用乳名称呼他,但如果连知道都不知道的话她觉得很吃亏。 “你不可以知道我的乳名。” “为什么?” “我是县令大人。”周远良说得特别理直气壮。 “……”安萍儿无语,因为她不确定中州国是否有法令规定县令大人不能公布乳名。但安萍儿也不是个肯随便吃亏的主,于是她马上反击。“那你就不能称呼我的乳名。” “好的。”周远良很爽快地同意了,然后开始征询安萍儿的意见。“那我怎么称呼你?安姑娘?萍儿姑娘?” 安萍儿在心底里感受了一下这几个称呼,不得不承认她还是蛮喜欢周远良称呼她的乳名。唉!吃亏就吃亏吧。 于是周远良获得批准私下里可以称呼安萍儿为平安。作为交换,周远良批准安萍儿私下里可以称呼自己为周公子或者周远良。 周公子,周远良,安萍儿在心中默默地念了两遍。获得批准可以直呼县令大人的姓名,安萍儿对此表示满意,不能公平地交换乳名这事就算过去了。吃亏是福嘛,安萍儿记着好像有位傻瓜哲人如是说。 探讨完名字问题后安萍儿又迅速地催眠自己,进入到丫鬟的角色中,用一名随少爷出行的丫鬟的视角来看待前后左右那些时不时看过来的各色女子。 今天是春季集市开始的第一天,福阳县城里的人明显多了起来。尤其是在前往集市的这几条路上,人数比平常多了许多。在这多出来的许多人中,有相当一部分是平常日子里鲜少出门的女子。 安萍儿转圈扫视了一番,发现不论是衣装华美的小姐、少奶奶,还是装扮规矩的仆妇、小丫鬟,亦或是着装简朴的大姑娘、小媳妇,她们都时不时地看过来。 胆子小的、害羞的就偷偷瞄一眼,胆子大的、无所谓的就直白地过眼瘾。这些安萍儿都表示可以理解,但是那位拄拐棍的大娘麻烦您专心看路、别摔着,就您老人家那眼神隔这么远能看清楚什么呀? 甭管能不能看清楚吧,她们的目光都很准确地投向安萍儿……身边的书卷气贵公子周远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17章 没眼光 安萍儿苦笑着摇了摇头说:“他这么做既不是因为睿智也不是因为珍惜无辜女子的性命,只因为他的十二个妻妾给他生了十九个漂亮女儿,另外还有二十余个美丽的私生女。他的女儿们一个赛一个地漂亮,这是远近闻名、得到公认的。如果真决定往福溪里投美丽女子的话,前五十年死的都会是他的女儿。” “……”周远良对那位领袖表示理解。牺牲自己的女儿自然是舍不得,但如果为保护自家女儿而牺牲别人家闺女的话他的统治地位就不稳了。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弄死那个妖人,让他永远跟河神作伴。 “当时冲上来抓人的壮小伙都是他们聚居地里的勇士,很忠诚也很骁勇。那位领袖嫁闺女的时候不看求亲者有多少钱财,只要是聪明、强壮、勇敢的年轻人他就不反对,然后让他的女儿看,只要俩人看对眼了就可以嫁。所以那几个人都是领袖的准女婿或者是即将向他女儿求婚的人,为了自己的妻子和妻子的姐妹们,他们必须把这个妖言惑众的人处理掉。” 周远良明白,那几个壮小伙把妖人扔水里纯粹是为了维护领袖的良好形象,不然的话他们能当场把那人活活打死。 “那几个人都是在福溪边上长大的,对福溪太熟了。哪里水深、哪里水浅、哪里的水能浮起石头、哪里的水能淹没羽毛,他们都门清。别看他们抓起人只是很随意的一抛,但那个落水点是最险恶的河段,鱼都没活路,何况那么个外地来的傻子呢。所以他就死掉了。” 周远良轻叹一声,说:“虽然那位领袖只是出于私人原因没搞邪恶的活人祭司,但这福溪流域的女子能逃脱一劫也是可喜可贺的呀。” “也对。”安萍儿的表情也和缓了许多。“那位领袖是很传奇的人物,能征善战、有商业头脑。不但把他自己的聚居地发展壮大了,而且还培养了一大批有为的年轻人。听说当年在福溪沿岸众多的聚居地中,有才华的年轻人不是他的儿子就是他的女婿,两者都不是的寥寥无几。” 周远良微微点头。他在来福阳县之前查找过资料,了解过一些福阳县的历史。安萍儿所说的这个人是有历史记录的,在福阳县建城后被追认为荣誉城主。虽然这个头衔是不受官方承认的,但他在福阳县民众心里的地位是可见一斑,简直就是土皇帝。 “当时就是因为多个聚居地的头领互相之间都是兄弟、连襟、舅哥、姐夫、妹夫的关系,他们坐下来一商量,干脆咱们联手建一座城吧。于是就有了盛极一时的福阳县。”安萍儿忽然想起一件事来,眼神亮晶晶地看着周远良说:“听说当年赵氏王朝选都城的时候有考虑过福阳县,后来因为什么风水问题才选举了京畿府那块破地。”安萍儿扁扁嘴说:“嘁!没眼光。” 周远良哑然失笑。安萍儿这是典型的不讲理,人家都城选在京畿府而没选福阳县她就说人家没眼光、说人家选了块破地。 “你不相信?赵氏王朝十七个皇子闹内讧、最后搞得国家分成好多片,所以说,京畿府的风水哪里好吗?嘁!” 周远良有心给安萍儿讲解一下当年赵氏王朝覆灭是因为老皇帝没处理好皇子们之间的斗争才导致的,这跟国家的都城建在哪里没关系。但他转念一想,安萍儿未必不明白这个道理、她纯粹是因为热爱家乡才这么胡搅蛮缠的,跟她讲道理是没用的。 安萍儿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已经被周远良归类为不讲理的人了,她依然在开心地证明着福阳县就是比京畿府好。“福溪的水很养人。福阳县的人祖祖辈辈喝着好水,他们的后代自然全都健康漂亮。” 周远良一时没忍住,笑盈盈地看着安萍儿说:“就因为你的祖先喝了福阳县的水,所以你才能这么健康漂亮?” 安萍儿的小脸唰地一下就红了,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对。 周远良笑意更浓了。认识安萍儿以来这还是她第一次害羞呢,周远良决定以后把每年的今天当纪念日过。 “咳。”安萍儿稳了稳心神,对于周远良夸自己漂亮这事没有胡乱地瞎谦虚。只是说:“我家祖上不是福阳县人。我爹出生在金蟒县,在他两岁时祖父就过世了。听说祖父是成年后才到金蟒县的,至于祖上究竟是哪里人士我爹也不清楚。我娘的祖籍在很遥远的地方。我们家是在我出生以后来才搬到福阳县的。” “哦。”周远良应了一声便没有下文了。他原本想说“既然你家是福阳县的新住户,那你长得漂亮跟福溪没关系,是天生丽质”但忽然又觉得不妥。出城之前他们还是县令和捕快的关系,出城才没走几步呢就这么直白地当面夸人家姑娘漂亮,安萍儿会不会觉得自己孟浪唐突呀? 安萍儿也因为话题进展太快而有些不适应,心里有点酥、有点颤。既然周远良不说话了,她也不说话了、保持安静,静静地听着福溪那边的喧嚣。 是的,他们俩已经在不经意间走到了福溪岸边,置身于春季集市的热闹繁华中。 “呃……”周远良赶快回想一下自己来此的目的。想到了!他转头向四下里看了看,然后问安萍儿:“这个集市有区域划分吗?比如说外地来的商贩通常在哪里摆摊?” “有的,有的。”安萍儿连忙点头,说:“集市是沿着福溪岸边一字摆开的。中间这一块是福阳县本地的商贩,北面是四海国来的商贩,”安萍儿转身,指着前方说:“南面是周边府县来的商贩。” “走,咱们去那边看看。”周远良向着南方走去。 “是。”安萍儿乖巧地跟在周远良身旁,继续扮演丫鬟的角色。虽然她嘴上什么都没问,但心里甚是好奇,好奇于周远良此行的目的。 当时在书房中大家正在紧张地研究案情,周远良忽然问集市的事、然后就决定微服出行。安萍儿才不信他就是想看看热闹、或者是累了想休息一下那么简单呢。 外地来的商贩?既然周远良目的明确地向南走,看来他来集市就是为了找外来的商贩呀。找他们干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18章 叮嘱 集市是摆在河岸边但也没完全紧贴河岸。大约距离河边十丈远,大小摊位顺着福溪的方向一溜摆开。想买东西的人可以凑到摊位前去看,而路过的人可以贴在河边走或者是在靠近城墙边那一侧走,两不耽误。 摊位跟前人太多,所以周远良和安萍儿现在是沿着靠近河边的这一侧走着。虽然此时河边人也蛮多的,但比起摊位前的拥挤已经好很多了,穿行无阻。 春秋两季的集市搞得很是盛大,福阳县的大小商户都会来凑热闹。有的是摆开摊位、优惠促销;有的则在福溪河边搞些茶摊烧烤摊什么的,为那些阖家出游或者三五好友相聚的人服务。 在福溪河上还有游船画舫,丝竹声和着歌声飘来,好一片欢乐的气氛。 船上人在欣赏着岸上的景致,岸上人也把游船视作风景的一部分。此时岸边正矗立着一个俏丽的身影,淡粉色的衣裙在微风中略略撩动,更显得那人儿贤淑雅致。 安萍儿似乎觉得那身影有点眼熟,但一时间没想起来她是谁。待到周远良和安萍儿走到跟前时那位姑娘恰巧一转头,发现是认识的人,柳府大小姐柳娴敏。 柳娴敏是认识安萍儿的,而上次去柳府查案时周远良也曾与柳娴敏隔着珠帘见过礼。虽然有珠帘恍惚了视线,但柳娴敏还是认出了周远良,她向前迈了一步、准备施礼。 周远良今天想悄悄地把事办了而不想被发现才微服出行,所以他赶快冲着柳娴敏微微摇头,示意她不要大声说破自己的身份。 柳娴敏还是蛮聪明的,一看周远良的衣装、架势就已经明白了。于是她面带微笑、冲着周远良盈盈一拜,柔声说:“周公子好!” “柳小姐好!”周远良还礼。让旁人看上去就是两位公子小姐的一次寻常偶遇。 “原来周公子也有雅兴来这河边看风景呀。”柳娴敏说话间不经意地看向河面,似乎有什么美景不忍错过。 “闲暇无事,随便走走。”周远良不想让人知道他来集市的目的,所以就随口应付着。 此时刚好有一艘画舫慢悠悠地在河面上驶过,柳娴敏看着这景色似乎有点痴醉了,用柔美的声音轻轻地念着:“暖风十里丽人天,花压鬓云偏。画船载酒春归去,余情付、湖水湖烟。明日重扶残醉,来寻陌上花钿。” 周远良也扭头看向河面,待柳娴敏的声音沉寂后赞叹地说:“眼前的景色还真是很贴合俞先生这首词的下片呢。” 柳娴敏立马明白周远良知道这首词牌名为《风入松》的词是俞国宝的新作,完全没有误会是她的即兴发挥。 虽然不能上演“被误会为才女赶快谦虚自嘲但被周远良称赞会背诵这么多优秀诗文也不失为才女”的精彩戏码,但柳娴敏一点也不觉得失望。她打听过了,这位县令大人是户部尚书的公子、去年大考的探花郎,他对诗文的了解肯定特别多,想唬住他肯定不容易。 “娴敏看眼前的景致情不自禁就念出了这首词,周公子见笑了。”柳娴敏再次盈盈一拜。 周远良再次还礼。“既然柳小姐正值雅兴,不敢叨扰,告辞。” 柳娴敏很希望周远良能留下来叨扰叨扰,但她知道周远良来集市肯定是有事,不方便叨扰的是自己。于是就柔声细气地跟周远良道别。 安萍儿看着柳娴敏的柔媚样就浑身不自在。她好不容易靠眼神杀出一条顺畅路把周远良带到了这里,以为安全了呢,没想到还是被人偷袭了。上次在柳娴敏的闺阁中听她说话挺正常,怎么现在对着周远良说话时就这么嗲呢? 妖孽!下次再收拾你! 为什么不现在就收拾呢?现在安萍儿扮演的是丫鬟,人家柳娴敏是货真价实的千金小姐,俩人的身份一对上安萍儿必定要吃亏呀。所以等以后找个合适的身份再说吧。 “平安,看着点,到外来商贩的摊位时告诉我一声。”周远良似乎对刚刚的那个小插曲毫无感觉,督促着安萍儿也把注意力转回来。 “嗯,我看着呢,应该就在前边。”安萍儿在心中偷笑,柳大小姐的戏算是白演了。 “那里。”周远良先一步发现了一面写着“金蟒县刘记铁匠铺”的幌子,想来从这开始往前都是外地商贩的摊位了。周远良迈步走向人群,打算挨个摊位的寻找。 “少爷,等一下。”安萍儿急急地喊住周远良,然后轻声快速地叮嘱说:“如果人群中有骚乱、有人跑到的话,您不要顺着人群走也不要逆着走,找一棵大树紧贴树杆站着。如果人群中很拥挤的话,记着要把双手护在胸前。”安萍儿说着就做了一下示范动作。“用胳膊的力量可以推开一点空间,不会窒息。” “好的。”周远良明白安萍儿所讲的都是应对人群突发骚乱时的活命技巧,他认真地记下。 “另外,我就紧跟在您身边,有事立刻喊我。” “好的。”周远良再次应下。 “我没问题了,咱们走吧。” “我有个问题。”刚才安萍儿做示范动作时将双小臂护在胸前、双拳位于颌下,于是她手中的团扇吸引了周远良的注意。虽然安萍儿换了衣服和鞋子,但她的头钗和针线盒都还在;而新换的鞋子旁估计也有长铁钉。那么她手中这把扇子会不会也有什么机关呢? 周远良觉得可能性并不大,但还是很好奇地问了。 安萍儿环顾左右,确定没人注意到他们俩。她向周远良跟前走进一步,侧身,用两人的身形阻挡住其他人的视线。然后她将扇柄末端抠开。 扇柄是竹子制成的,中空。待安萍儿把扇柄末端抠开后抽出一根巴掌长的铁钉,铁钉的尖端被磨制得很尖利,微微反光。 安萍儿见周远良看清楚了就立刻将铁钉塞了回去,扣好扇柄的末端。她轻轻地摇着扇子,就好像它只是一把普通的扇子一般。 周远良很无语地扭头就走。刀片、剪子、铁钉,安萍儿这头上、身上可是隐藏了数件凶器呀。周远良忽然觉得自己根本不是带着个姑娘来逛集市,这分明是带了个女杀手来踩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20章 外号 郝二柜! 至此安萍儿终于明白周远良来集市的目的了。 充分了解被害人是侦破命案的基础,但本案的被害人郝二柜却很难被了解。祥和杂货铺的老板和伙计对他的了解非常少,仅仅限于工作范畴内;他的父兄已于四年前死亡,妻子虽然暂时还不是嫌疑人但嫌疑不小;街坊邻居们对栓子的兴趣都比对郝二柜的兴趣大;再加上他没什么兴趣爱好、生活圈子窄,所以福阳县内居然就找不到了解郝二柜的人。 所以周远良就想到了外地商贩,那些跟郝二柜接触过、合作过的人。 郝二柜是个喜欢把事藏在心里的人,但这样的人往往会把真实想法展示给那些陌生、半陌生的人,既满足了倾诉的愿望又安全。当然了,从郝二柜谨小慎微的性格来分析,他在倾诉自己时可能会增加一层甚至多层的伪装。 虽然内容也许不完整、甚至有可能还带着伪装,但外地商贩确实是个很好的了解郝二柜的渠道。如果派人去周遭府县查访的话,耗时耗力。幸亏这几天是盛大的春季集市,外地商贩们主动送上门,省却了捕快们的麻烦。也许个别的认识郝二柜、甚至关系还不错的商人没来,但来的肯定是多数。 安萍儿现在只有一个疑问:周远良是怎么判断出谁跟郝二柜关系还不错的呢?要知道这崔记杂货行可不是排在外地商贩摊的第一家。周远良并没有挨家问老板跟郝二柜的关系如何,他能这么准确地发现崔老板是因为那把油纸伞吗?安萍儿带着疑问继续旁听。 周远良对崔老板给出的答案一点都不感觉意外,用一种很是随意的口吻说:“崔老板和郝二柜认识了六七年,也算是老朋友了喽。” 崔老板顿了一下,咂摸着县令大人这话里的意思。 他是昨天来的福阳县,住在了位于城西的舅哥家。往年他也是这样提前一天到福阳县、住在舅哥家,而郝二柜会到舅哥家来见自己,互通一下生意场上的各种消息、研究一下有没有联手赚钱的机会。但昨天郝二柜没出现,既没来人也没捎来口信约定稍后再见。 原本崔老板没太在意,以为郝二柜有其它的事情要忙所以才没来见自己。他和郝二柜只是商业上的互利互惠关系,比普通朋友近点、比商业伙伴远很多。就算郝二柜啥事没有只是不想来见自己,崔老板也不觉得被怠慢。 但此时县令大人微服来到自己的摊位上询问油纸伞的事、询问郝二柜的事,这让崔老板意识到可能发生什么事了、这事八成是牵涉到了郝二柜。 郝二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这可以慢慢打听,崔老板当务之急是回答县令大人的问话。虽然周远良是福阳县的县令,管不到崔老板这位笔文县的人,但精明、理智的崔老板是不会把周远良当做一个无关紧要的人随便糊弄的。 另一方面,寻常时周远良显露出来的只是书卷气和贵气,但面对涉案人员时他那份为官者的威严展露无遗,没几个人能扛得住。 崔老板这位没什么根基的普通商人自然扛不住县令大人的官威,于是他很聪明地就不扛着,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周公子,我跟郝二柜认识的时间挺久的,但交情并不深。只是他来笔文县时我招待他、我来福阳县时他来见见我,我们所谈的都是周遭各府县的商机。其它的事我们很少聊,因为确实没什么可聊的。” “此话怎讲?”周远良明确地表示出“想了解郝二柜这个人”的意思,希望崔老板能体会到然后多说一些。 崔老本果然明白了周远良的意思,开始讲述他所认识的郝二柜。“郝二柜这人平常看着很随和、很好相处的样子,其实他城府很深,鲜少会跟别人交心。至少是没跟我说过什么心里话。我们认识有六七年的时间,每年至少有五六次见面、喝酒的机会,但除了商业上的信息以外他几乎就什么都不讲,我对他的了解非常少。” 周远良见崔老板一副无从说起的样子就提示说:“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那时祥和杂货铺老掌柜还在世呢,他带着郝二柜来我们笔文县进货,相中了我店里的一个竹屏风。那个竹屏风当时已经售出,马上就要给买家送货了。祥和杂货铺老掌柜就让帮忙定做一个相同的竹屏风,约定了一个月交货。当时我和郝二柜应该是没说过话,是一个月后他来我店里取竹屏风才算是认识了。” 周远良微微拧眉。“郝二柜还需要亲自去邻县取货吗?这不应该是小伙计的活儿吗?” “他当时就是小伙计。听说当年郝二柜刚一到祥和杂货铺当学徒时就特别认真、肯干,而且当别的小学徒有做错的、做得不好的时候他就给人家指出来。虽然郝二柜的那些意见都是对的,但十多岁的孩子可不管这些,他们理所当然地认为郝二柜是针对他们。所以他们就经常联合起来欺负郝二柜,还给他起了‘二柜’这个外号,意思是讽刺他多管闲事、拿着学徒的钱操着老板的心。” 原来“郝二柜”的这个称呼还有这么曲折的一段历史呢。安萍儿再次庆幸周远良能找到崔老板这位认识郝二柜足够久的人,其他人还真就不了解这段历史呢,包括祥和杂货铺的新老板和新伙计。 “后来郝二柜也学聪明了,不再管其他小学徒做的究竟对不对,但那个外号一直都甩不掉。但是谁也没成想十多年后那个小伙计还真成了二柜,终于名符其实了。” “他是因何而升职为二柜的?” “郝二柜这人做事认真,别人每天也就核对一遍账目但他会核对多遍。而且他从不嫌工钱少,每天都很努力认真地干活,不像别个学徒那样偷奸耍滑、迟到早退。所以前任二柜辞职后老板就让他接任了。”这些都是崔老板听一位当初也在祥和杂货铺当学徒、后来转投别家店铺当伙计的人说的,很真实。 “我听说郝二柜很有商业头脑,难道不是因为帮老板挣到钱了才被提拔的吗?” “郝二柜认真、勤快这是公认的,从他当学徒的第一天起就是这样。但他开始展示商业才华是近几年的事了,呃……我记得那时他都已经成亲了。成家立业,郝二柜真的是先成了家才开始立业赚钱的。” 周远良和安萍儿对视了一眼。郝二柜娶了秋娘后才开始被人称道其经商能力,看来秋娘关于是她写下了那本记录、使用那本记录的说法八成是真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21章 发迹 “崔老板,你与郝二柜是如何合作的?如果是在笔文县的话,他看到了什么商机就直接跟你谈合作的事吗?”周远良想从侧面证实一下秋娘的说法。 崔老板摇头,说:“郝二柜是个很谨慎的人,对经商方面的事则更加地谨慎。他从不轻易下决定,说是要货比三家、三思而行。虽然他总是这样小心难免会丢到一些机会,但也正是因为他够小心所以才从未赔过大钱。而且郝二柜这人心态很好,每每得知因为他决定晚了而被别人抢得先机时他只是淡淡一笑,不悔不恼。” 周远良挑眉。“能眼看着大笔的银钱落入他人袋中却不悔不恼,这确实是蛮难得的。” “谁说不是呢。”崔老板微微叹息了一声。“郝二柜年纪轻,才将将三十岁呢。但他做事沉稳不浮躁,有时我们这些四五十岁的人都比不了他。而且他很是简朴,衣着饮食与发迹之前相差不多。” “发迹?”周远良对这个词表示意外。无论是听捕快们的汇报还是据安萍儿的讲述,这郝二柜家真算不上富有。也许对普通人来说有了一座属于自己的小宅院就算是发迹了,但对于崔老板这样的商人来说发迹的标准绝对比这个高。 “据我所知,近四五年里郝二柜经常到周边各府县、甚至西海国贩入贩出,利润颇丰。我只是跟他就笔文县和福阳县之间的买卖合作过几次,这四五年里我们两人各赚了大约五六百两银子吧。这是个平均水平。如果把周边几个府县都算在内的话,”崔老板略略沉思,计算出一个比较合理的数值。“郝二柜这四五年里应该赚到了至少三千两银子。” 三千两银子?安萍儿颇为意外。 她去过郝二柜家,就凭那座小宅院的面积和地段来讲售价不会超过二百二十两银子的。他们家的一应器物、家具等也都不是高档货,甚至有些是搭配成套的,更是值不了几个钱。 如果郝二柜真的赚了三千两银子的话,那笔钱要么是被他藏了起来、要么是被他花在了别处。 金钱和仇恨是引发命案最主要的两大因素,三千两银子这样一笔巨款绝对能引起不少人的歹意。尽管郝二柜吃穿用度一如先前,节俭朴素,但还是会有不少人知道他兜里有钱的,例如崔老板等与郝二柜有商业往来的人、例如秋娘等与郝二柜关系足够密切的人。 有嫌疑的人多了很多。 周远良意识到这笔钱也许跟郝二柜的命案有关联。“崔老板,郝二柜是否曾提起过他将这么多钱花在了何处?” 崔老板再次摇头。“郝二柜这人没什么爱好,不讲究吃穿、不进烟花柳巷、不玩古董字画,还真就不知道他的钱都花在了哪里。呃……也许他的钱都没花,都给他儿子留着呢。” “他很喜欢他的儿子?” 崔老板略微回忆了一下,说:“郝二柜喜怒不形于色,喜欢的、不喜欢的都不太会挂在嘴上。我是听别人说的他老婆给他生了个儿子,确实是没怎么听他说起过他老婆、儿子的事。”崔老板自嘲地笑了笑,说:“当爹的人都这样,哪有成天记挂着儿女的。” 安萍儿嘴角微翘。这崔老板虽然嘴上说当爹的人都这样,但看他那满脸慈爱相就知道他说这话时肯定是想到了自己的儿女。安萍儿相信只有她稍稍地多问两句,崔老板就能滔滔不绝地给她讲述他的孩子们如何如何。 这种表面上严肃冷峻其实舐犊情深的父亲安萍儿见得多了,例如她自己的老爹就是这样。 周远良也得出了类似的结论,但考虑到郝二柜对那个便宜儿子的态度不会是本案重点后就转移了话题,继续询问跟郝二柜有恩怨的各种人、各种事。 商人本就讲究和气生财,而像郝二柜那种好脾气的人就更是以和为贵了,被人占点小便宜什么的也不放在心上。要说他跟所有人都一团和气、毫无纷争倒也不至于,但真就没有大的恩怨。 既然没有大恩怨,周远良的关注点只能转回到商业买卖上来。“崔老板,你今年增加了油纸伞这种货品是郝二柜何时建议的?” “是今年年初他来笔文县时跟我说的。”虽然周远良一直都没说郝二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崔老板已经隐隐猜到些许。这事小不了,而且也好不了。为了不让自己牵涉其中,崔老板回答每一个问题时都小心小心再小心,不敢再多说话。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的就如实回答,所有听来的话就注明出处、忘记从哪里听来的内容就直说是“听说”,而且尽量不加入自己的主观判断。 “他都说了什么?”显然周远良是想了解一些详细情况。 “去年入冬后不久,福阳县的李家杂货行老板病逝了,李家的三个儿子开始争家产。李家杂货行是福阳县最大的卖生活用品的商家,全县差不多有三成人口都在他家买东西。虽然生活用具都属于是薄利商品,但胜在数量大,利润也是蛮可观的。李家的三个儿子闹得很凶,再加上旁支、族人也跟着凑热闹,所以三两年内怕是都难以恢复正常。所以郝二柜建议我趁机抢占李家的一部分市场。” 周远良瞟了摊位上那把油纸伞一眼,问:“郝二柜为何建议你运油纸伞来卖而不是其它的货品呢?” 崔老板笑了一下,说:“笔文县境内有两座高山,山上盛产各种竹子;笔文县有多家制作竹制品的作坊,产品的数量和质量都很有保证。之前,李家杂货行的竹制品也一直是从笔文县进货的,现在我们想从李家分一杯羹的话自然最好从竹制品入手。虽然我的摊位上只有油纸伞是今年新增的商品,但我此次带来福阳县的竹制品种类和数量都很多的,只是没带来摊位上,我准备稍后跟福阳县城内的几家杂货铺谈合作呢。” 安萍儿在旁听周远良和崔老板对话的同时小心地留意着周围的情况,包括摊位上的情况。在这不长的时间里,崔记杂货行的摊位上已经售出三把普通油纸伞、五张凉席、十余个竹编筷笼、七个竹制小玩具、两张竹制小凳子、六顶斗笠、以及很多双竹筷子。这些生活用品薄利多销,商家赚的钱并不少,看来崔老板关于郝二柜赚到三千两银子的估算只怕还很保守呢。 这笔巨款究竟在哪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23章 有危险 周远良想了一下,说:“三千两银子是一笔巨款,以郝二柜谨小慎微的性格来看不太会在院子里挖个坑、把银子埋在坑里边。他有可能把钱分成多份、藏在多个不同的地方,有些地方秋娘可能知道,另外一些地方有可能秋娘不知道但其他帮忙藏钱的人知道,而还有一些藏钱的地点估计只有郝二柜自己知道了。秋娘以外的某个知道郝二柜藏钱地点的人为了钱而杀他,这是有可能的。” “看来我又得去秋娘家走一趟,”安萍儿做努力奋斗的表情。“这笔钱的事只有问她才是最清楚的。” “你可以稍后再去,现在秋娘不在家。” “啊?”安萍儿诧异地抬头看周远良,想知道他是怎么算出来秋娘现在不在家这事的,但发现周远良根本没有在掐指算而是在看向某处。 安萍儿转身,顺着周远良的视线看去,然后在人群中看到秋娘一家三口正缓步走来。 小宝骑在栓子的肩膀上,手里抓着块糖糕吃得很欢乐。栓子一手抓紧小宝的脚踝、避免他摔下去,另一手抱着两个水果。秋娘走在旁边,不时地用手绢给小宝擦嘴、把掉落在栓子头上身上的食物渣滓掸去。 多么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呀。 周远良和安萍儿他们准备回城,现在离西城门已经不远了。西城门是回城的必经之路,所以现在走在路上的人挺多的,其中不乏认识秋娘他们家三口、对他们指指点点的人。看秋娘嘴边泛着的一丝冷笑可知,她知道周围的人在做什么但她完全不在乎,就这么旁若无人地走了过去。 安萍儿不知道秋娘有没有看到自己、有没有看到周远良。反正这里不是说话的好地方,安萍儿也就没喊住秋娘,她打算稍后再去秋娘家详谈。 于是秋娘和栓子就这么走了过去,跟着他们的捕快也走了过来。 虽然秋娘和栓子还不是正式的嫌疑人,但他们的嫌疑已经大到可以派捕快跟踪的程度了,于是周远良就派了两名便装捕快盯着他们二人在家门以外的一举一动。两名捕快很尽职,一名继续跟着秋娘家三口人往城里走、另一名来到周远良身边做简单汇报。 令安萍儿意外的是杨三也跟着那名准备悄悄汇报工作的捕快走了过来,站在了不远处。不知他是来集市上寻找他家那有可能已经失忆了的老板而偶遇了捕快,还是像他自己请求的那样跟随某一队捕快、凑巧就跟到了这组有盯梢任务的捕快的身后。安萍儿觉得自己随便猜一猜就好了,没必要麻烦杨三写字做回答。 周远良听捕快言简意赅地报告了一下从今晨起栓子的行踪,然后问:“他有没有去西海国的摊位逛过?有没有跟什么西海国商人见过面?” 捕快略回忆了一下,说:“没有,他只是在福阳县这些摊位上转了转、给小孩买了些吃的东西。他没去西海国商人的摊子也没去外地商贩的摊子。” “知道了,你去吧。”周远良遣走捕快,然后有些纳闷地轻声自语:“在西海国待了五六年难道不应该有点念想吗?” 本来准备跟着捕快离开的杨三忽然站住了脚步,扭头看向周远良。周远良此时才注意到杨三的出现,略一愣,想到他有可能是来这热闹的集市寻找他家老板的。周远良冲杨三点了一下头,便没再理会,转身准备进城。 杨三却忽然朝周远良走了过来。当他离周远良还有四五步的距离时,安萍儿忽然一步跨出、挡在了周远良身前,神情戒备地看着杨三。 安萍儿一直牢记自己此行的任务:保护周远良的安全,尤其是在人员众多的城门口这里,注意力更是集中。她一个人无法面面俱到地监察所有朝城门口方向走来的人,但留意那些比较靠近周远良的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自打杨三出现在视线中时安萍儿就仔细关注他了。他第一次出场时是在郝二柜被害的现场,现在他又跟在郝二柜命案主要被怀疑人的身后,多少有些不寻常。 因为各种原因在福阳县找人的人不少,但提出跟在捕快身边顺便找人这种要求的应该只有他一个。他也就是遇到了周远良这名严格遵守律法的县令、因本朝确实没有严禁百姓走在捕快身边这种条令才同意了他的请求,但凡是换了别人肯定就随便找个借口打发他了。 捕快们私底下曾调侃说这个杨三是不是脑子缺根弦?老板失踪了还不赶快回家去报信、却坚持要留在福阳县找人,不是脑子缺根弦的话就是脑子跟常人不一样。 安萍儿当时没有附议他们,因为她觉得这人一点都不傻。至于原因嘛安萍儿暂时说不太清楚,更多的是一种感觉。若一定要证据的话安萍儿认为杨三的那双眼中一片清澈,不是个脑子有问题的人所能拥有的。 看着杨三笔直地朝周远良走过来,安萍儿更相信这人不简单。脑子缺不缺根弦的安萍儿不知道,但她知道对方会武功、而且好似还不错的样子。 周围人很多、很吵,安萍儿站得这么近都没太听清楚周远良的轻声自语,但杨三却听到了声音、准确地发现了声音来源。这人要么是耳朵的结构与常人不同,要么是会武功、常年搞听声辨位的练习,安萍儿倾向于后者。 俗话说行家伸伸手就知有没有,安萍儿仅凭杨三走路的架势就能判断出他练的武功更接近于军队中的那种马上功夫而不是武林中人的套路。虽然擅长马上作战的人缺少了战马、手中缺少长武器时会威力下降,但再怎么下降也不是好对付的。 靠!安萍儿一阵懊恼。当时在翠叶山里怎么就没发现这小子是练家子呢?她当时若是发现了的话自然不会让周远良同意杨三的请求,直接把他踢得远远的,何至于现在有危险呢。 其实当时把他踢得远远的也没啥作用,即使他不跟着捕快走今天也有可能在这里遇到周远良。或者说,只要杨三有心想遇到周远良,除非周远良一辈子不出县衙的大门,否则就肯定能遇到。 例如现在。 也许是偶遇、也许是故意,反正杨三出现在这里就是有问题,而他步伐矫健地朝周远良走过来就更有问题了。安萍儿一边在人群中寻找申鹏和魏捕头他们的身影一边合计着该如何应对这个看起来并不弱的对手。 一步,一步,杨三走到了跟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24章 头疼 安萍儿拧着眉头看杨三的脸色变化:先是很淡定从容自信地走向周远良,然后是很诧异地发现周远良的身前站着个丫鬟,再然后很迷惑于这丫鬟怎么杀气腾腾的,最后顿悟貌似是自己离那位县令大人太近了才引发丫鬟的不满和杀气后才面带微笑地后退了两步。 表情真丰富!安萍儿很想扫听一下他是哪个戏班子溜出来的角儿,就凭这套看上去自然极了的表情变化绝对值两个铜板的打赏。 装什么装?姑奶奶我一直站在这,想装没看见?糊弄谁呢?嘁!安萍儿一边腹诽着一边盯紧杨三,没有因为他后退了两步而放松警惕。 杨三看安萍儿依然警惕性十足的样子只能苦笑一笑,无法解释。他微微侧身,一手执蒲扇、另一手的手指在扇面上写了几个字。 周远良的眼神真不错,居然看清了杨三所比划的那几个字是什么。“栓子没在西海国生活过五六年?你怎么知道的?” 杨三继续写、周远良继续轻声读:“刚才有两名西海国商人向栓子问路。那两人西海国的口音很重,栓子听了两遍没听懂就挥挥手把人打发走了。”待杨三书写完毕后,周远良说:“栓子是在海上跟着捕鱼的,也许平常日子里很少接触人、没学会西海国的语言。” 杨三摇了摇头,表示不同意周远良的看法,并继续在蒲扇面上划拉着。 “常年出海捕鱼的人会因长时间暴晒而皮肤变黑、变红、变粗糙。栓子的肤色是天生的,不是因长期晒太阳而变化的,他比那些渔夫们白太多了。”周远良念完这段话后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向杨三表示了感谢。 杨三很有礼貌地微笑着,用表情回答说:“不用谢”。 安萍儿见杨三在汇报完毕后依然没有离开的迹象,于是就伸出芊芊食指隔空虚点了一下他、然后指了指城门的方向,用动作说:“没事赶快走”! 直到此时杨三才认出来眼前的这个丫鬟就是在翠叶山上看到的那个女捕快。虽然当时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周远良身上,但对于罕见的女捕快他还是要多看了几眼的。再加上安萍儿长得漂亮,自然容易让人记住。 杨三对这位女捕快表示很佩服。先是令自己忽视了她的存在、后又令自己迟迟未能认出她来,这姑娘的乔装改扮功夫十分了得。看她这样紧张地护在周远良身前显然是承担着保护任务呢,杨三知道她是不会轻易让自己靠近周远良的。 周远良微服出行、身边只带了一个便装的女捕快,有可能是出城来办事的或办案的,杨三决定等周远良忙完再说。虽然他很急于想认识周远良,但却也不急于这一时。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古人如是说。 杨三转身就想向城门口走去了,忽然听到一个很温柔的声音说:“周公子,这么巧呀,又遇到了。”这个声音真好听,杨三转回头来看向声音的主人。 安萍儿根本不用看就知道来人是谁了,柳娴敏呗。她感觉一阵头疼,强烈怀疑今天的黄历上写着不宜陪县令大人微服出行。那个很奇怪的杨三还没打发走呢,这就又来了一位黏人的柳小姐,安萍儿觉得此次任务真是繁重呀。 “柳小姐好!确实很巧呀。”周远良很随意地应答着。 安萍儿看着柳娴敏那副“巧合成功”的开心劲就牙根痒痒。巧合?单凭柳娴敏贴身丫鬟手中那几件明显没来得及整理的物品可知她们追赶得有多匆忙,真亏得她还有脸说巧合。 我要不要劝她把握机会多逛一会集市?柳府大小姐想出门一次可不容易,不逛够本了怎能回去?福溪水面上的游船画舫很多的,不打算多看一会、多看两艘?那个什么诗词的才背了下片而已,不打算对着河面再背诵两遍上片吗? 正当安萍儿纠结于是否应该讽刺挖苦一下柳娴敏时柳小姐问周远良:“周公子,这是准备回城了吗?” 安萍儿略略有些意外地看着柳娴敏,思考着她这是邀请周远良同行的意思吗?她的那点小心思可真是摆在明面上了。 周远良压低声音说:“我要稍等一下三班衙役,他们马上就到。” 哦耶!安萍儿差点为周远良欢呼。平常日子里周远良说话都是很厚道的,最多是有时说点不讨喜的大实话而已。这还是安萍儿第一次听他说如此尖酸刻薄的话呢。想一起走是吗?可以,等到县衙的三班衙役都来了咱们一起回城。 安萍儿很期待地看着柳小姐作何反应。 柳娴敏显然对周远良的回答很失望,但她似乎也有这个心理准备,所以并没有惊诧不已、恼羞成怒等大的情绪波动。只是盈盈一拜,轻声说:“那娴敏就不叨扰公子了。” “柳小姐慢走!” 安萍儿见柳娴敏面色平静、身姿优雅地向城门口走去,不禁在心中一挑大拇指。虽然安萍儿很不喜欢柳娴敏那做作的千金小姐范,但被心仪的男子当面直接撅回来还能保持平静证明她还是蛮硬气的。哪怕这份平静只是表面上装出来的呢,对于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子已属难得,很多人装都装不出来。 原本准备离开的杨三也看到了这一幕,虽然距离远了点但他耳力惊人、听清了周远良和柳娴敏那很轻声的几句对话。 柳娴敏带着丫鬟优雅地走向城门,并没在意很是路人状的杨三。杨三微微侧身,让开了路,只是在柳娴敏经过时偷偷地看了一眼。 只看了这一眼,这个美丽聪慧的女子便印在了他心中,挥之不去。 有人进城、有人出城,城门口这里熙熙攘攘的。好在周远良他们说话的声音都比较轻,没有引起旁人的注意。 “平安,你去秋娘家问一下那笔钱的事。记着,别跟栓子打架哈,你现在的装扮不适合打架。” 安萍儿很是不服气。“嘁!就栓子那样的蛮人,我一只手就收拾他了,跟装扮没关系。不过我现在不能去,公子,我还是先护送你回县衙吧。” “我让申鹏过来保护就行。你直接去秋娘家,不用绕远。” “公子,你确定申鹏能行吗?这一路上都是大姑娘、小媳妇的,申鹏搞不好就得误会她们是在看他呢,沾沾自喜直至忘乎所以、失去了保护公子的战斗力。” “……”周远良一阵头疼,怎么就忘了这事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25章 家外有家 虽然出城的路上安萍儿打压了一批女子,但回城的路上极有可能不是同一拨人呀,保不齐周远良就会被再次围观。虽然申鹏不至于因被女人们看几眼就没能力保护县令大人了,但他显然没什么有效手段对付她们,想一路顺畅地回县衙还真得靠安萍儿。 周远良很诚恳地对安萍儿说:“有劳了。” 安萍儿乐呵呵地头前带路,把周远良顺利地送至县衙大门口。周远良进了县衙,安萍儿则掳胳膊挽袖子地朝秋娘家走去。 问一点就说一点,不问就不说,为了这案子女捕快大人即将第三次去秋娘家了,能不愤怒吗?安萍儿现在非常希望能找茬狠扁栓子一顿出出气,甚至用踹门这种挑衅举动企图激怒栓子、给栓子以动手的借口。 可惜,秋娘没给安萍儿发飙的机会,很利落地将栓子给支开了。安萍儿想打人但她从来不打女人,于是只能憋着一口气地跟秋娘周旋。 关于那一大笔钱的事秋娘承认得很痛快。“三千七百五十九两三钱,这是我知道的郝二柜这些年赚到的钱数。他极少跟我说起他做了哪桩买卖赚了多少钱,所以具体的数字可能会有些出入,但所差的不会超过十两银子。” “你是说郝二柜偷偷地去做了那些买卖、赚了钱但没告诉你钱藏在哪里,是吗?” 秋娘听得出安萍儿语气中的不相信,回答说:“他真的没告诉我这些事。每次他从周边府县回来就背诵一遍在当地看到的一些求买、出售信息,我整理出个记录,列出那些有可能赚钱的项目,写明该和什么人合作、投入多少本金、如何运作等内容。然后就没我什么事了,做与不做、是否按照我的计划执行等事他从不跟我说。最多他会说一句前天贩卖了什么东西、赚到了几两银子,然后将银子扔给我做家用。” “但你很清楚地知道他赚了多少银子,有零有整的。”安萍儿直视着秋娘的双眼,看她如何作答。 “这世间的东西看上去林林总总,但日常里能买卖的物件总归是有数的。我给郝二柜规划出来的都是利润颇丰、风险相对小的买卖,这些买卖的规模不太大但也不小,只要这一笔买卖成了肯定会对当地的物价或者供求关系有所影响。郝二柜以为他不说我就不知道吗?我根据他每隔一段时间汇报的各地物价变动、供需变化就能知道他有没有按照我出的主意做生意、以及大致投入了多少钱。” 安萍儿多少有点惊呆了。真是隔行如隔山,她从不知道经商的行当里还有这么多门道呢。秋娘居然可以通过郝二柜不经意间透露的信息推断出这么多信息,甚至包括福阳县以外地方的信息,太厉害了!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吧。 秋娘忽然噗嗤一笑,问安萍儿:“你不是真的信了吧?” “你骗我?!”安萍儿很受伤,一小部分是因为被骗了,一大部分是因为秋娘那高大形象的幻灭。安萍儿希望刚才秋娘说的话是真的,希望她真是一位商界奇女子。 “好了,好了,没完全骗你。”秋娘感受到了安萍儿的失望之情,赶快轻轻拍了拍安萍儿的手背,微笑着安抚她。“根据郝二柜每次讲述的那些市场信息和他每次回来时的心情我确实能知道他有没有去做买卖、赚没赚到钱,但盈利的钱数怎么能算的那么准?我说的可是相差不会超过十两银子。” 安萍儿微微眯眼,盯着秋娘看,努力辨别她说的话哪句是真的、哪句是假的。 秋娘强忍着笑,说:“我知道郝二柜这些年赚到的详细钱数是因为我知道他把钱都花在了哪里、藏在了何处,把几处的钱数加在一起就很准确了。想知道他的钱都在哪吗?” “你觉得呢?”安萍儿微微坐直身子,抱膀,忽闪着大眼睛看向秋娘。 秋娘忽然觉得很喜欢这个有点倔强的小妹妹,于是不再跟她逗着玩了,说:“郝二柜在外地安了两个家,一个在金蟒县、一个在西海国。买房子买地买女人,他为这两个家总共花了大约两千两银子。另外的一千七百五十两银子被他分别存入了西海国的三家钱庄。” 安萍儿面无表情地问:“郝二柜把钱存入西海国的钱庄是想逃避缴税?” 秋娘点头。“另外,他很少在西海国做生意,别人想不到他会把钱藏在西海国。” “但你知道,甚至具体知道他将钱存入了哪几个钱庄?” 秋娘再次点头。 “想来你也知道他存取的凭信在哪里。现在他死了,那笔钱就归你喽。” “这五六年里我出谋划策、他出面出力,合伙赚到的钱我分一部分也不为过吧?” 安萍儿点头。“不为过。你分到了让你满意的那部分钱,所以不在意他在家外还有家,甚至是有两个家。” 秋娘苦笑了一下,说:“即使一个铜板都没有,我也不会在意他家外有家的。事实上,我真心希望他能住在金蟒县的家里或者西海国的家里一辈子别回来。” “噢!”安萍儿想起来秋娘是被逼无奈才嫁给郝二柜的,她对郝二柜只有厌恶、巴不得他再也不出现呢。忽然安萍儿想到一种可能,问秋娘:“郝二柜是个古板且谨小慎微的人,他未必敢三妻四妾、得罪了你,毕竟他还是要仰仗着你出谋划策呢。另外那两个家不会是你帮他安的吧?既得了贤良的名又摆脱了那个讨厌的人。” “妹妹,你太年轻了,容易被人的表相给骗了。他确实是怕我不肯再出力谋划所以才背着我做这些事,而且那两个家里的女人都是他花钱赎买的,万一被我发现的话他就说看着可怜、买回来当丫鬟的。你刚才说郝二柜是古板且谨小慎微的人,”秋娘摇了摇头,说:“你错了,他其实是个自私、阴狠、擅长背后捅刀子的人。” “为什么这么说?”秋娘的这个评价与其他人的相差太多,安萍儿隐隐觉得秋娘知道些什么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27章 铜钱 安萍儿一看就认了出来,被周远良摆在书桌中间的正是命案现场的那个褡裢。这褡裢里的东西当时就检查过,没发现什么异常。于是安萍儿很诧异地看着,看周远良打算变什么戏法。 周远良从褡裢上捏起来一个小东西,递给安萍儿他们传看。 这是一枚铜钱,景祠通宝,景祠是先帝的年号。先帝于去年秋末冬初驾崩,当朝皇帝登基还不到半年,还未开始铸造新币,所以景祠通宝是市面上最常见的铜钱。安萍儿将钱币翻转了好几遍也没看出什么名堂。 安萍儿看向魏捕头和刘先生,他们俩也一脸疑惑。周远良是不会没事逗着玩的,他拿出这枚铜钱给他们看肯定是因为这枚钱币与案情相关。于是三个迷惑的人齐齐看向周远良,等待他的讲解。 “按照律法规定,我中州国历代发行的钱币都是可以通用的,唯有景祠十九年那批制坏了的铜钱不得使用。”周远良指了指安萍儿手里的那枚铜钱。“你们仔细看一下景祠通宝的那个‘祠’字。” 安萍儿将铜钱翻转,魏捕头和刘先生也看了过来。三人异口同声说:“这个字写错了!”‘祠’字的偏旁部首由一个点变成了两个点,不仔细看还真就不容易发现。 周远良点了点头,确认他们看对了重点。“据说景祠十九年时,铸币局中有人对先帝不满,故意将制币模具刻错了。将‘祠’字的‘示’补旁写成了‘衣’补旁,由祠堂改为衣服,暗讽先帝得不到祖宗的认可、名不正言不顺。” 安萍儿微微皱眉。写错字是难免的事,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的通假字了。但制币模具上出现了错别字、而且还真的就制出了钱币,这事可就不是笔误能解释得过去的了。说刻模具的人对圣上不敬都是轻的,说他有谋逆之心都不为过。 “虽然铸币局的官员事后辩解说当时喝醉了、笔误写错字,但先帝还是下旨砍了牵涉此事的十几个人、销毁了模具和那批钱币。先帝在位时一向仁厚,除了穷凶极恶之人以外从不判死刑。听说先帝少有地在朝堂上龙颜大怒,直接判了他们斩刑。” “嗯,我想起来了。”刘先生说:“那时我刚刚调入刑部,听同僚们偷偷讲起此事。大家都说先帝仁爱,出了这么大的事只是杀了那些涉案之人,没牵连铸币局其他的人,也没牵连涉案人员的家人。说实在的,这种案子判个大逆不道、满门抄斩是很寻常的。” 制币模具刻错了这绝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从皇帝到官员肯定都不希望此事被大肆宣扬,所以处斩了涉案人员后就再未提起此事。除了像周远良这种有亲人在朝为官的、除了像刘先生这种在京畿府中为官为吏的人以外,其他人几乎都未听说此事,例如魏捕头和安萍儿。 周远良知道安萍儿和魏捕头现在肯定比较疑惑,所以就将重要内容讲给他们听。“那个刻错了的模具被用了一次,制造了一批钱币。好在发现得很及时,那些钱币没出铸币局的大门就被扣下了。除了少量几枚被留作证物以外其它的错钱币都已被销毁。但有传言说当时有人偷偷地抓了几枚钱币出来,私藏。涉案人员悉数被斩,所以也不知道这传言是真是假。” 听到此处,魏捕头忽然想起一件事。“大人,我们福阳县和周边府县曾经有个流言,说用一枚特殊的钱币能调动一伙儿匪寇。这个流言很模糊,也没说那枚钱币是什么样的、调动什么样的匪寇。我一直觉得这流言是无稽之谈,从未上心过。那个传说中的特殊钱币会不会就是这个?” 安萍儿略略回忆了一下,好像是听说过这个流言。但就像魏捕头说的那样,这个流言实在是太模糊了,几乎就没人把它当真。 周远良一看安萍儿的表情就知道她应该也听说过这个流言,但他还是向她确认。“平安,你也听说过魏捕头讲的那个流言?” “嗯。” 魏捕头立马在周远良的话中发现了重点。“既然连平安都听说过了,郝二柜作为福阳县人、又常年在周边府县走动,他更应该也听说过这则流言。也许他不知道那枚特殊的钱币是什么样的、不知道哪伙匪寇可以被调动,但反正他的兜里正好有一枚很特殊的钱币、而翠叶山里正好有一窝山贼,也许郝二柜就是想拿钱去试着调动一下呢。而他想调动山贼的目的肯定是解决栓子的问题。” 安萍儿则从魏捕头的话中发现了疑点。“如果蒙对了那还好办,可万一猜错了呢?一个瘦弱的商人面对一窝山贼,肯定肉包子打狗了。听那些认识他的人说,郝二柜做事比较谨慎,我觉得他不敢拿着一枚疑似的钱币去找一伙疑似能被调动的山贼。即使他再怎么恨栓子也不会用自己的命去冒险的,大不了像四年前那样去周边府县找一伙凶徒过来杀人即可。” 周远良忽然有了新想法。“也许郝二柜确定这枚铜钱就是可以调动匪寇的铜钱、而翠叶山中的山贼正是那伙可以被调动的匪寇呢?他利用去金蟒县的机会顺路去找山贼,用这枚铜钱来要求山贼们收拾栓子。” “诶呀!”安萍儿受到启发也有了新想法。“四年前郝二柜会不会也是利用这枚铜钱调动了这伙匪寇?当街将两个人活活打死,这可不是普通人能做出来的事。那些人平常日子里也许就是打家劫舍、砍人杀人的匪寇。” “有这种可能。”魏捕头表示赞同。“翠叶山中的这伙山贼是新来的,也许他们正是周边某地匪寇因什么原因在当地待不下去了、转移到翠叶山中。郝二柜能找到他们一次就能找到他们第二次。”说到这里魏捕头忽然想起一件事,问周远良:“大人,您刚才说栓子这些年没在西海国,是吗?” 周远良点头确认。“杨三说栓子听不懂西海国的语言,还说栓子的肤色不像是常年出海捕鱼的人。我觉得杨三说的有道理,现在只是缺乏证明栓子说谎的证据。” “证据不太好找,但我想到了一种可能,既然栓子没在西海国待着,那他有可能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28章 脑子有问题 魏捕头说:“既然栓子没在西海国待着,那他有可能一直跟翠叶山中那伙山贼待在一起。” 周远良等三人迷惑地看着魏捕头,觉得他的这个因果关系非常牵强。 魏捕头也反应过来自己这句话说得很没有逻辑,于是重新解释自己的想法。“我怀疑栓子跟山贼有关主要是因为时间太凑巧了,栓子来福阳县投奔秋娘的前后正好有人说发现翠叶山中来了山贼。按照秋娘讲述的,栓子原本也没什么正经营生、跟金蟒县的地痞无赖混在一起。离开金蟒县后,栓子有可能投靠了其它地方的匪寇,否则他的钱是怎么来的?” “这里边好像有个问题呀。”安萍儿努力地理清头绪。“如果栓子离开金蟒县后就加入了某地的那伙匪寇,那是在大约六年前。然后在四年多前,郝二柜买通或者调动这伙匪寇去杀他父兄。那时栓子已经在这伙匪寇中的一员了,他怎么可能给郝二柜帮忙呢?这世上的仇恨以杀父之仇和夺妻之恨为首,栓子见到郝二柜不杀了他都算是客气了、怎么可能会帮他杀人呢?” 魏捕头微笑地解释着自己的猜想。“首先,秋娘是在栓子离开金蟒县后才嫁给郝二柜的,这期间栓子有没有打听过秋娘的消息、知道她嫁给了郝二柜吗?这个还不能确定,需要再去核实。” 安萍儿想了一下,点点头。确实,秋娘曾说过她不知道栓子什么时候会来找他们母子、甚至不知道他还会不会来找,这说明她和栓子中间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联系。也许栓子根本就不知道秋娘嫁给了郝二柜。 “其次,”魏捕头继续说:“看栓子的样他最多只能是匪寇窝里的小头目,成不了当家的。郝二柜去匪寇那里谈生意时栓子八成是没资格参加的,而一旦几位当家的决定接了郝二柜的生意后栓子也没啥权力反对。” 听到这里安萍儿猛点头。无论在什么地方,当领导的都是有能力、有头脑、有领袖气质的人,像栓子这样的混小子可不是当领导的料。她帮魏捕头做补充:“几位当家的决定了接郝二柜的生意后也许根本就没向手下们讲解那么多,估计也就只是说咱们要去福阳县杀两个人。至于这两个人是谁、他们得罪了谁、为什么要杀他们等事,小头目、小喽啰什么的八成也没兴趣知道。” 刘先生也帮忙分析说:“还有一种可能。栓子先是在别的地方待着,直到郝二柜父兄的事完了后他才加入这伙匪寇的,然后因为某种原因跟着匪寇到了翠叶山。也许此时他才偶然听说秋娘就住在山下的福阳县城中,于是栓子脱离匪寇窝、住进了秋娘家。” 魏捕头很感慨地说:“今天回城路上,大家都看到秋娘对栓子有多温柔体贴了。听长顺他们回报说,郝二柜他们家的邻居们早就猜到秋娘和栓子有过往,而且现在他们俩人还没断了心思。旁人都看得出来的事我不信郝二柜看不出来,帽子都绿成那样了还不肯休妻,他的脑子绝对有问题呀。” 安萍儿小声地嘟囔:“郝二柜肯定是贪婪秋娘的美色和能力,不舍得休她。至于绿不绿什么的已经顾不上了。” 魏捕头说:“秋娘现在再怎么漂亮也肯定不如六年前了,而且还给别人生了儿子,现在更是老情人找了回来,再怎么漂亮也没吸引力了。郝二柜已经颇有些资产,休了秋娘他还可以再娶个年轻美貌的媳妇,例如他可以把金蟒县或者西海国家中的妾室转正嘛。他这么跟秋娘耗着估计也就是因为秋娘够聪明、能帮他赚到钱。” 周远良对人的心思还是蛮了解的。“也有可能是郝二柜不甘心。他当年娶了秋娘等于是救了他们母子两条命,按照郝二柜的想法秋娘应该对他死心塌地、生死相随的。但显然秋娘不是这么认为的,六年后的现在,情郎回来了秋娘就想离开。郝二柜肯定很失望,如果他现在写休书的话等于是秋娘休了他呀。” 安萍儿很认真地问周远良:“大人,这个案子咱们还破吗?” “为什么这么问?” “这个郝二柜有可能上辈子欠了秋娘的这辈子来还,所以他才肯当便宜爹、肯忍着秋娘有私情,即使头顶变了颜色也包容秋娘。这么想来,如果他真是被秋娘或者栓子给推下山的,我估摸着他都能原谅他们,八成他很不希望咱们破案呢。” “胡说。”周远良也看出来安萍儿有开玩笑的成分,所以假模假式地呵斥了一句就没再多说什么。 但安萍儿的话还是给了周远良一些启示。这个郝二柜的很多行为实在是太反常了。大多数人是不会娶一个怀着别人家孩子的女人,但郝二柜娶了;大多数人是不会忍受妻子的老情人住进自己家里的,但郝二柜忍了。 如果郝二柜这么做是只是因为好心的话,他大可直接休了秋娘、成全她跟栓子。但他又没这么做,他只是坚定不移地不放秋娘走。安萍儿说郝二柜上辈子欠了秋娘的,从现在的情况来看这居然是最合理的一个说法了呢。 周远良是个不信前世来生的人,所以他对上辈子欠下的债没兴趣,他不相信郝二柜真会无缘无故地对秋娘好。对于“郝二柜去翠叶山中找匪寇收拾栓子、但不知因何跌落山崖”这个想法,他倒是越来越肯定了。郝二柜很明白只要栓子还在世上,秋娘就肯定不会真心地对待自己。为了美丽、会赚钱的老婆不再想跑掉,郝二柜有很强烈的意愿要杀死栓子。 杀死栓子?周远良忽然想到一种可能。“如果郝二柜知道翠叶山里这伙山贼就是他能用铜钱调动的匪寇、然后他去找他们帮忙收拾栓子,要杀人的话自然要告诉匪寇们他想杀的人是谁。也许是某位山大王或者是某个小喽啰跟栓子关系还不错,知道了此事后找机会把郝二柜给推下了悬崖。” 安萍儿点头,同意有这种可能性,同时补充说:“郝二柜曾经利用铜钱调动匪寇杀了他父兄,现在又用铜钱调动匪寇去杀栓子,即使匪寇头领跟栓子没交情也会讨厌郝二柜这种贪得无厌的行为。有了第一次、第二次,以后可能就会有第三次、第四次,头领也许想永久地免除麻烦就直接杀了郝二柜呢。” 刘先生比较倾向于安萍儿的这个猜想。“安姑娘的这个想法很有道理,任何一名匪首也不会甘心被人驱使的,郝二柜真是自寻死路。大人,看来捕快们还得再进山一次了。” 周远良稍稍坐直身形,说:“进山之前咱们还需要做一件事。魏捕头,你派人把栓子带到县衙来。” “大人,我们已经找到樵夫带路了,不用找栓子的。”魏捕头以为周远良需要栓子带路去找那窝匪寇呢。 “如果咱们的分析是正确的,栓子跟翠叶山中的山贼原本是同伙、在山贼进山的大约同一时间栓子来到了福阳县城中,那栓子有可能是山贼的眼线。游大人一家被害,单单是山贼怕是很难做到。要掌握县衙的位置和周围地形、知道关城门的时间、制定好如何进如何出的路线,这些可都需要眼线呀。” 魏捕头听了周远良的分析后噌地窜了起来。“我马上带人抓栓子回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29章 被迫 魏捕头办事非常有效率,半盏茶不到的时间就把栓子拎来了。鉴于现在还处于分析猜测的阶段、栓子只是被怀疑对象还不是案犯,所以周远良没有正式升堂审理栓子,只是找了间大点的屋子办公。 栓子虽然浑了点,但还算能看清眼前的形式,对周远良的问话积极配合、努力洗刷自己的罪名。 “你过去这六年的时间里都在什么地方?”周远良沉声提醒栓子说:“别用在西海国捕鱼这种谎话糊弄我。” “回大人,我没去过西海国。这几年我一直在金蟒县周边的府县转悠,先是在笔文县、后去了玉碗县、最后去了启农县,在启农县跟着一伙兄弟讨生活。” “你那伙启农县的兄弟是做什么的?” 栓子小声地说:“受人雇佣干点脏活。” “说具体点。” “是。”栓子干咳了一声,说:“大当家的领着我们帮人讨债、催款、打人、恐吓小老百姓,这些都是有人出钱雇我们干的。要是没人出钱雇我们的话,我们就在周围打劫一下过往商旅,弄点钱花。” “你们可曾杀过人?” 栓子忙不迭地否认:“没有,没有,大人,我们没杀过人。真的,我们只是打人、抢钱,没杀过人。” “你是什么时候加入这伙人的?” “呃……”栓子回忆了一下,说:“三年多前,快四年了。” “那四年前这伙人有没有杀过人?你有没有听他们说过什么?” “他们应该一直都没杀过人吧。”栓子说得不是很确定。“听雷公嘴说我们大当家的以前是在别的地方占山为王,那时他们杀人如麻、引起了公愤、被官府派军队给剿灭了。我们大当家的侥幸逃脱,来到了启农县。从那以后他就不再杀人了,他说杀人是给自己找麻烦、不是长久之计。” 魏捕头插问了一句:“雷公嘴是谁?” “是我们的一个小头目,他很久以前就跟着大当家的了,对大当家的事很熟。他的嘴有点往前凸,就跟传说中的雷公爷那样,所以大家给他起外号叫雷公嘴。” 魏捕头扭头看向周远良,轻声解释说:“最开始传言说翠叶山中有山贼时,有遇到山贼的人回来描述说看到其中一人长得像雷公。说的应该就是这个外号叫雷公嘴的人。” 周远良微微点头。这个叫雷公嘴的人是匪寇中的元老,郝二柜也许认识他。长相这么奇特的人还是蛮少见的,郝二柜有可能是根据那则传言猜到是启农县的匪寇搬来了翠叶山。 到目前为止,这些猜测都非常合理。周远良开始一点一点地查实各个细节。“既然你们没杀过人、没引起公愤,那你们为什么要搬到翠叶山来?” 安萍儿、魏捕头等人看向栓子,想知道他如何作答。虽然这伙匪寇号称不杀人,但如果给的钱足够多的话,他们八成还是能破例杀人的,例如杀游县令一家。 “我们是被迫搬来翠叶山的。”栓子一副蛮委屈的样子,说:“大约四个月前不知从哪来了一伙人,杀了大当家的、收编了我们这些小喽啰,逼着我们搬到了翠叶山。” “啊?!”周远良和安萍儿等人都非常诧异,怎么也没想到栓子会给出这个答案。 “这是真的。”栓子怕县令大人不相信自己,于是急急地解释说:“这伙坏人很了解我们,不但逼我们搬到翠叶山,而且把很多兄弟的父母妻儿也挟持来了翠叶山。但凡有人敢反抗,他们就直接打杀。唉,死了好几位当家的和小头领。” 周远良没计较栓子这个坏人称呼别人为坏人的事,进一步提问:“那你们到了翠叶山中做什么?那伙人不至于只是逼你们搬家吧?” “到了翠叶山后兄弟们的家人被关在单独的山洞里,我们这些人被要求每天巡山,就是前山后山地走。我自幼在金蟒县长大、对翠叶山很熟,而且我也没有家人当人质,所以我就找了个机会跑下了山。后来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你真的不知道吗?”周远良的声音威严无比。“你来了福阳县后就再也没跟山上的兄弟们联络过?没有向山上的人汇报过福阳县中的情况?比如,县衙的位置在哪里,游大人一家的情况。” 栓子激灵了一下,听懂了县令大人的话外音。“没有!大人,我没有勾结山贼!”栓子很激动地想站起来,被申鹏一把给按住了。于是栓子只能老实地跪在地上辩解着:“大人,我当时只是害怕被杀才偷偷逃出翠叶山的。我本来想逃去金蟒县,但那边的山路太陡峭、我恐高不敢走,所以才从福阳县这边下了山。我是在山下偶然遇到带小宝出来玩的秋娘,才……才跟秋娘进了福阳县城。大人,我不是山贼的探子呀!大人,你相信我!” 周远良半天没说话,只是盯着栓子看,仔细地看他的一举一动。屋内的众捕快衙役也盯着栓子看,甭管能不能看出门道,反正这股子压力是很明显的了。 栓子虽然被十几个人看得很不自在,但也没太慌乱。除非他真的是贼胆包天、心思缜密,否则只能说明他确实说了真话、心中无愧。基于安萍儿对栓子的了解,她认为后者更可信。 半晌后,周远良才提出了下一个问题:“那你知道郝二柜是怎么死的吗?” 栓子摇头。“大人,郝二柜不是我杀的。秋娘想让他写休书、他不肯,为这事我吓唬过郝二柜、我搧过他两巴掌,但我确实没杀他。” “郝二柜如何回应你?” “他让我离开秋娘,否则就杀了我。哼,”栓子冷笑一声,说:“就郝二柜这种没用的孬种也就痛快痛快嘴、说说而已,他哪里敢杀人。” “如果郝二柜去翠叶山上花钱雇你的兄弟们来收拾你,会怎样?他们是会帮你还是会帮郝二柜?” 栓子想了一下,答非所问地说:“翠叶山上的兄弟们好久没消息了,也许已经走了。郝二柜去了山上也找不到人。” “能不能找到人要找过之后才知道。”周远良决定结束此次的问话。“魏捕头,给栓子找个好点的房间休息一晚。栓子,你明天带我们上山去找你的兄弟们。希望你没有说谎骗我们。” 虽然栓子不是案犯,但他曾是匪寇中的一员,在没有进一步核实他的证言之前收押是很必要的。 “大人请放心,小人句句实话,绝不敢诓骗大人。”栓子很老实地接受了被羁押的安排,没做什么反抗,任由着捕快们押他去牢房。 周远良对捕快们说:“今天天色已晚,你们回去休息吧。明早全员出动,搜山。” “是!”众捕快领命后离开。 “安萍儿,你留下。”周远良有个思虑了好几天的问题,今天还是决定要问个明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30章 凶器 安萍儿乖乖地留下来,等待周远良给她单独布置任务。但没想到,等其他捕快们都离开后周远良问了安萍儿一个很奇怪的问题:“平安,你为什么天天随身带那么多凶器?” “啊?”安萍儿完全没听懂周远良说什么。凶器?安萍儿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上,她连捕快的佩刀都没领到呢,哪来的凶器呀? 周远良一边说着一边朝安萍儿比划着。“你头钗上的那个刀片虽然小,但足以割断人的喉咙;你用那根头钗杆能撬开别人家的门,轻松潜入;你的小剪刀甚为锋利,可以扎破、划伤人的皮肤;你鞋帮里的那两根铁钉、还有你扇柄中的那根铁钉都很尖锐,足以刺瞎人的双眼。” “这些呀,呵呵……”安萍儿笑着说:“这些不是凶器。” “那它们是什么?”周远良追问。女孩子,尤其是年轻美貌的女孩子带件防身武器什么的周远良表示很理解。但像安萍儿这样身上藏有多件致命利器的很罕见,怪不得周远良起疑。安萍儿说这些不是凶器,周远良表示不能同意,这些东西不是带刃的就是带尖的,不是凶器是什么? 安萍儿眼神亮晶晶地看着周远良,说:“是逃命时用的武器呀。” “逃命?”这回轮到周远良听不懂了。 “对呀,”安萍儿耐心地解释说:“如果我被坏人锁在屋子里了,可以用头钗杆撬锁、逃出;如果我被坏人捆住了,我可以用刀片割断绳子;如果我被困在一个密室中,我可以用小剪刀或者铁钉试着挖个洞什么的求救、自救。大人,我的腰带是根两丈长的绳子,如果我被坏人扔下深坑什么的,我能靠绳子爬上来。看,这些都是保命用的好东西。” “……”周远良很无语,脑子有点转不过劲来了。 “呃……”安萍儿很谨慎地补充说:“当然了,这些东西确实具有一定的杀伤力,但我只会面对想伤害我的坏人时才会使用。我不会用它们去伤害无辜的。比如在张府那次,我不过是撒了一把黄豆而已,没有动用这些武器呀。” 周远良很小心地问:“有人伤害过你吗?” “没有。” “福阳县有什么人想伤害你吗?” 安萍儿摇头。“暂时没发现有。” “那周边府县呢?全中州国境内呢?包括西海国、南遥国、东平国在内的邻国里可有谁想害你吗?” 安萍儿再次摇头。 “既然没人想害你,那你准备这么多东西干嘛?”周远良彻底迷糊了。 “有备无患呀。” “……”周远良被安萍儿的这个回答噎得不轻。家里多备点米面盐巴什么的说有备无患,可以,但谁会没事在身上藏这么利器呀?“有备无患这个词说的还是想要防备什么危险。比如你家里多买一些米面放着,防备的是什么时候粮食脱销、买不到吃的东西。那你身上带着这些利器,防备的是什么?” “防备那些想要害我的坏人呀。”安萍儿回答得理直气壮。 “从没人伤害过你,无论是福阳县还是邻县、邻国都没有人想伤害你,那你到底防备的是谁呀?” “没人伤害过我不代表以后就没人想伤害我呀。从我懂事时起我爹就总说这个世界上坏人很多的,防备着点总是好的嘛。” 周远良握拳,总算是找到关键人物了。“你爹受到过什么伤害吗?他为什么说这世上坏人很多?” “呃……”安萍儿略回忆一下,说:“我没问过,我爹也没说过。”旋即她又很开心地说:“我爹武艺高强,能伤了我爹的人可不多。他不去伤别人就不错了。” “那你就不好奇吗?”周远良的眉头都快要皱到一起了。“你爹从你还是小孩子时就让你小心防备着坏人、还帮你准备了这些利器放在身上,这么怪异的事你就从来没质疑过、好奇过吗?” 安萍儿舔了舔嘴唇,小心翼翼地问周远良:“公子,你小的时候你爹教了你什么?你质疑过、好奇过吗?” “……”周远良彻底无语了。 是呀,一个小孩子被爹爹教着去做某事,哪里会质疑、会好奇呀?照着做就是了。例如周远良就从未质疑过他爹娘为什么教他要用功读书。 虽然用功读书这事很正常,完全不同于安萍儿他爹那种“这世上坏人很多、要时刻防备着”,但曾经是小孩子的周远良确实没质疑过呀,所以他现在没权力去要求安萍儿质疑她爹。 周远良不是个喜欢用恶意揣度人的人,他尽量用最善良的角度来看待安萍儿的爹。“你爹总说世上的坏人多、让你多提防着,估计是怕你个女孩家被人骗了、怕你吃亏吧。” “呃……也不全是这样吧,”安萍儿微皱眉头,说:“我爹娘他们也很提防坏人的。我家里的东西被分成了两类,一类是重要物品、一类是不重要的物品,一旦有事发生的话我们家三口人能立刻拿着重要物品、舍弃不重要物品、马上出城。我们家离城门口不太远,从我们家到城门口有优选的三条路、可选的七条路和决不能走的四条路,全家人熟记。每隔半年重新梳理一次逃命路线。” “……”周远良彻底傻掉了。全家人时刻准备着逃命?周远良很有冲动想去查查看他们老安家这是受过多少的迫害呀? 安萍儿自然看出了周远良震惊和不解,她局促地捏了捏衣角,讪笑着说:“从我懂事起我家就这样,我一直觉得挺好玩的。现在说起来,呃……好像是有点怪异哈?呵呵……” 有点怪异?!周远良在心里咆哮,你怎么敢用“有点”这个词来形容这件事?但他忍住了,没有真的吼安萍儿,而是尽量平静地问:“你为什么会觉得这事好玩呢?” “你觉得这事不好玩吗?不像是做游戏吗?”安萍儿又举例说:“我小的时候,我爹时不常就找间空屋子、破山洞什么我把关在里边,很好玩的。” 周远良都快吐血了。被关在空屋子、破山洞里有什么好玩的?按照这个逻辑那头悬梁、锥刺股岂不是更好玩? “就是很好玩嘛。”安萍儿开始讲述为什么好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31章 成就感 安萍儿兴高采烈地讲着:“我爹找到的那些空屋子、破山洞之类的都是很坚固的地方,里边空荡荡,没什么可利用的东西。有时我爹还会收走我的一些工具,比如头钗、小剪刀。然后他把门锁上、洞口堵住,守在外边。我得靠自己的能力想办法出去。如果我能成功逃出去的话,我爹娘就给我买好吃的作为奖励,还带我去西海国玩。坐大帆船出海,特别好玩!” 周远良慢慢地冷静了下来,不再去质疑,而是力争站在安萍儿的角度、安老爹的角度去看待这事。 安老爹怕有人会伤害、圈禁他的宝贝女儿,于是就让她针对性地练习如何逃脱,甚至不惜全家人一起练习。这种时刻紧绷着神经、提防被害,对人的压力是很大的。安老爹为了缓解安萍儿的这种压力,故意以游戏的形式来进行练习。看现在安萍儿活泼、乐观的个性,安老爹的策略还是蛮成功的。 “这些游戏真的很好玩的,即使没有奖励我也喜欢玩。”安萍儿怕周远良误会她爹虐待孩子,于是解释说:“能从那样的困境里逃出来是很有成就感的。记得我六岁那年,我爹把我关在一个刚刚翻新好的空房子里。” 安萍儿环顾了一下现在所在的房间,比划了一下说:“那空房子跟这间屋差不多大,没有家具。只有一扇门、没窗户,好像是主人家想改作仓库用的。门是很结实的那种,我一个小孩子肯定撬不开。所以我就借着门缝透进来的光线研究那间屋子,找有没有什么漏洞。” 周远良完全被安萍儿的讲述给吸引了,静静地听着,跟随她的讲述想象着当时的情景。 “仔细转了一圈后我发现侧面墙壁上有一小块地方砖石的颜色跟周围不同。估计那房子原本应该是厨房,厨房里有灶台、墙壁上开孔用于连通屋外的烟囱,往外排烟。改建后烟囱被扒掉了、灶台也拆了,而那个墙壁上的开孔就用几块新砖给堵上了。开孔不太大,”安萍儿用手比划了一下。“而且位置不高,正合适五六岁的小孩子逃生。” 周远良大致能猜到安萍儿要怎么做了。 安萍儿的讲述跟周远良猜想的差不多:“当时屋里没有工具,但墙角处有小半盆的泥浆水。我用水把那些颜色很新的砖都浸湿,然后用我鞋帮里的铁钉一点一点地抠,抠那些砖缝间的泥沙。我整整抠了三个多时辰才弄开一个够我爬出去的洞。幸亏我那时是小孩子,有个洞就能钻出去。” 周远良想象了一下那个瘦瘦的小姑娘从一个小墙洞中爬出的景象,有些喜感、又有些心酸。 “我从侧墙的那个洞爬出去后偷偷地躲在墙角看我爹。每次都是这样,我爹会一直守在门前或者洞外的。如果我受伤了、卡住了、或者忽然不想玩了,只要我大喊一声,我爹就立马冲进来放我出去。当时我爹正认真地盯着前门看,我就偷偷地从侧面爬到院外、绕到我爹身后,大喊一声吓唬他。” 安萍儿的讲述很生动、很有画面感,周远良似乎真的就看到了那时的场景。 “我爹确实被我吓了一跳,问我是怎么出来的。我带他去看墙上的那个洞。我爹特别开心,把我举得高高的,夸我聪明。我娘知道后也夸奖了我,那天晚上她给我讲了两个探案故事作为奖励。” 这位安大婶也蛮奇怪的,在孩子睡觉前用探索故事催眠。这事安萍儿以前跟周远良说过,当时周远良以为那些所谓的探案故事就是民间传说,例如铁面无私、能断阴阳、狸猫换太子等故事。但根据安萍儿对探案工作不陌生的表现、再结合她爹的这些怪异理论,周远良觉得那些睡前故事更贴近于真实的案例,而不是民间传说。 安萍儿总结说:“所以,这些游戏都很好玩。很多时候都是我央求着我爹把我关在什么陌生的空地方,然后我再想办法逃出来。绝处逢生,真的很有成就感。” 周远良轻叹一声,不再说什么。虽然他依然觉得安萍儿的爹娘总是念念不忘逃命的事很是怪异,但这又不犯法,周远良还真就不能把人家怎么样。 说实在的,周远良应该好好地感谢一下安萍儿的父母。若没有这对与众不同的父母的话,也教不出安萍儿这个认字、会武功、对探案工作有兴趣也有天分的女儿。他们简直就是根据周远良的心意量身打造了一位女捕快,而且还是特别优秀的那种。 “大人,还有事吗?没事我就先回去了。”安萍儿还记得自己上一次搜山任务时迟到了,她可不想第二次搜山任务再迟到。如果周远良没事了她准备马上回家去,早睡早起。 “嗯,没事了,你回去吧。”周远良看了一眼窗外,发现不知不觉间天色已经黑了。“平安,等一下,我让二喜送你回去。” “公子,不用了吧。”安萍儿很不适应周远良的这个安排。先前时已经有过两次了,安萍儿在县衙工作到天黑以后、周远良派二喜送她回家。虽然安萍儿很感谢县令大人的关心,但确实没什么必要。 “天已经黑了,一个女孩儿走在路上不安全。” “公子,如果有坏人的话您觉得是二喜保护我还是我保护二喜?”安萍儿将忍了很久的实话说了出来。 “……”周远良很清楚自家书童的战斗力。吵架什么的二喜还算可以,但需要动手时他就很废柴了。“我让二喜送你回去主要是让他看着你进家门、然后回报给我,这样我比较安心。” “好吧。”安萍儿小脸红红的答应了。虽然她依然认为这个安排很没必要,但县令大人的一番好意她也不能不领情是吧。护送就护送吧,反正自己家离县衙也不算太远,累不着二喜的。 安萍儿心情愉悦地回到家,吃完饭就早早地歇着了。上一次捕快们漫无目的地去搜山,未必能遇到山贼;明天则不同了,有栓子带路他们将直奔山贼所居住的山洞而去。这次必定会遇到山贼,一场恶战估计在所难免,安萍儿为大战而养精蓄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32章 搬家 翌日清晨,安萍儿按时到县衙集合,没迟到。小号的捕快制服依然没有到货,所以安萍儿不能像其他捕快那样统一着装。但魏捕头发给她一把捕快腰刀,让她总算有点捕快的存在感了。 库房中一直存有多把制式的捕快腰刀,魏捕头这些天没发给安萍儿仅仅是因为他对这位捕快姑娘不太有信心。要知道,腰刀这东西不会自己舞起来,是需要捕快们去使用的。如果持刀的人若是高手,那刀就会很有威力;如果持刀的人是废柴,那他手里的刀不但发挥不了威力、甚至有可能落入敌人的手中,反而威胁到原主人。 魏捕头最初正是因为担心安萍儿属于废材那伙的,所以没敢给她发腰刀。经过这几天的观察,魏捕头对安萍儿的武力值和机灵劲都比较满意,觉得她有资格佩刀了。 当然了,魏捕头选择今天给安萍儿发刀也是有些无奈。此次进山捉拿山贼的人手不足,所以必须保证每名捕快都能发挥出最大战斗力。缺啥补啥,例如安萍儿这样赤手空拳的就给她发把刀。 福阳县总共有捕快四十五名,此次共有四十名捕快进山去抓捕山贼,真算是全员出动了。仅留五名捕快在县城中巡视、保卫县衙,根本是不够的,若不是因为人太少了进山不安全也不会如此的。 周远良对魏捕头说:“我跟沈将军说了咱们要进山缉拿山贼的事。他说上头有令、不许他动用军队,所以此次他不能派人跟着进山。但他会让一支精英小队在驻地待命,必要时让那支精英小队去翠叶山里转一圈。魏捕头,你们一定要当心。发现情况不对的话一定要首先保证大家的安全,然后立刻让人去军营向沈将军求援。千万别硬撑。” “大人,你放心吧。即使我不能押着山贼回来我也得把弟兄们都带回来。” 周远良原本是想跟着一起进山的,但被魏捕头强力拦下了。这次进山与上次的情况完全不同,此次是直接奔着匪窝去、必然会有场恶战。周远良去了帮不上忙,反而还得分人、分心保护他,纯属帮倒忙。周远良接受了魏捕头的意见,留守县衙。 原本周远良想让安萍儿也留下的,但后来考虑一下,没跟魏捕头提这事。别看安萍儿是个姑娘家,她的战斗力在四十名捕快中已属上乘。真要是跟山贼打起来的话,安萍儿将是主要战斗力。 另外,安萍儿有一手爬山崖的绝技,在山中搜找山贼时有可能就用到。而且安萍儿心思缜密,比申鹏、长顺他们都强很多,到时候能帮魏捕头出出主意什么的。所以周远良不能把安萍儿留下,只能祝她好运、平安归来。 四十名捕快带着周远良的祝福离开县城,奔赴翠叶山。此次有栓子在头前带路,众人不必盲目地寻找,所以速度快了很多,未到正午时便已经来到了目的地跟前。 “过了前边那道山梁、右转就到了。”栓子按照魏捕头的要求,随时汇报位置。 魏捕头示意队伍停止前进,原地休息。虽然还未到午饭时间,但众人都多少吃了点食物、喝了些水。这马上就要到匪窝跟前了,有可能见了面就开打,不提前吃饱喝足休息好岂不是很吃亏。 安萍儿一边休息一边转头看周围的环境。她没什么方向感,尤其是进了草木茂盛的山中更是分不清东南西北。但她毕竟是在福阳县长大的,自幼便经常在山中玩耍、稍微长大一些后又开始帮着她爹进山采用,所以她对翠叶山还是蛮熟的,不用辨方向就能认出很多地方。 魏捕头坐在离安萍儿不远处,看到安萍儿微皱眉头地四下看,就知道这姑娘在想什么问题了。“看出来了?” “嗯。魏头,过了山梁再右转一下的话,离发现郝二柜尸体的地方就不远了。看高度的话,咱们应该快到那个山崖谎话就麻烦了,于是他急急地想证明自己没有说谎。 魏捕头没理会栓子,而是转头问不远处的安萍儿。“安姑娘,你怎么看?” “栓子是在匪寇入住这个山洞后才逃下山的,我想匪寇们是怕栓子暴露他们的居所而搬家了。” “他们能搬去哪里?”魏捕头有些头疼了。翠叶山这么大,山洞也有许多,按个山洞搜早的话猴年马月能找到呀?所以他很期待聪明的安萍儿能猜到匪寇们的新家搬去了哪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33章 痕迹 可惜,安萍儿也没这能掐会算的本事呀,只是提议说让大家在周围找线索。好几十人在这生活过,安萍儿就不信他们能一点痕迹都不留。找到痕迹、找到线索再推理总好过完全没根据的胡乱猜想嘛。 魏捕头暂时也没有好主意,所以就只能让捕快们散开来寻找线索。 安萍儿前后左右地看了看,然后顺着山洞旁的石壁爬了上去,站在山洞的啥但很确定是人的声音。申鹏很兴奋地冲魏捕头喊:“大舅,有声!这里有人!” 魏捕头看着山洞一阵郁闷。原本是做好准备来战斗的,刀枪棍棒锁链夹板的准备了一堆,锹镐钻锤等施工用品自然是没带,想挖开堆积物救人谈何容易。 不容易归不容易,但人肯定是要救的,哪怕对方是即将被处以死刑的囚犯呢也要先救出来再送去法场。于是魏捕头手一挥,众捕快立马就开始撬的撬、挖的挖,准备将堵住山洞的石头都搬走。 安萍儿也参加了劳动,负责将申鹏等人挖下的石头运到旁边去。 位于山洞外围的都是普通的石头,拆除很容易。而位于核心处的石头则堆砌整齐后再用沙土填平了缝隙,简直就是照着砌墙的思路整治的,申鹏先时能找到一条合适喊话的缝隙还真运气不错。 找缝隙可以靠运气,但搬砖头则只能凭力气了。在捕快们坚持不懈了两个半时辰后,山洞口的石头终于被清出了能容一人通过的门。除了长顺等几人留守洞外,其余捕快们则举着火把向山洞中摸索了过去。 山洞不算太深,就是左绕右绕的有点烦。刚进洞时众人还曾听到有人微弱地喊“救命”,但绕了两个弯后声音没有了,非常安静。 “不会是在我们费劲巴力地凿开山洞后被困人坚持不住、耗尽最后一点力气后死的了吧?”安萍儿有些悲观地暗自腹诽。 “这里!”走在前边的捕快很是惊喜地呼喊着众人。 情况比安萍儿想的要好一些,这些人貌似还有呼吸,只是暂时没有什么活动能力了。她大致扫了一下,这里共有五十多人,应该就是那三十余名匪寇和十余名家属了。 这些人看上去都饿了三五天的日子,而且手脚都被绳子捆住了,就这么东倒西歪地躺在地上,有些人的嘴里甚至被塞了破布。难怪呼救声那么微弱、那么没有持续力呢。 割断了麻绳、拽出了破布,捕快们将被营救的人搀扶出了山洞。栓子显然认识这帮人,他想与他们打个招呼,但被魏捕头给拦住了。栓子也没坚持,很乖很听话。 魏捕头问栓子:“他们都你的匪寇兄弟?”这些人面色憔悴、衣衫褴褛,早没有了地痞恶霸的身影,所以魏捕头必须先把这事给问明白了,千万别抓错人呀。 “一部分是一部分不是,”栓子有点大喘气地说:“不是兄弟的那些人是兄弟的老婆孩子。” “……”魏捕头再问栓子:“你的兄弟加上你兄弟的老婆孩子,都在这里了吗?” 栓子看了半天,不是很确定地说:“差不错吧。” 这时魏捕头见安萍儿和申鹏等人都出了山洞,看表情就知道山洞已经搜索完毕、没有漏网之鱼。于是便将这些堪堪被饿死在山洞里的人带回县衙。 好在刚才捕快们给了他们一些水和食物,否则现在他们哪里有力气走。其实那些吃过喝过的人也没法靠着自己的力量、健步如飞的。 一路上磕磕绊绊、走走停停,捕快们好容易是将这五十余人带回了县衙。周远良已经得到了消息,正在偏厅等着。等山贼们一进县衙,周远良就开始分别询问。 是的,把把这些人分开来一个一个地询问。这样他们就没有串供的机会,每个人都必须讲真话,否则有可能立马会被揭穿。 周远良主要的关注点是游县令全家遇害这事,其次是郝二柜的死因。关于前者,山贼们都称不知情,他们甚至因为被长期圈禁在翠叶山上都不知道福阳县的县令遇害了。周远良在问话的同时仔细地看着他们的表情,没发现有说假话的迹象,看来他们是真的不知道此事。而关于后者,山贼们就说得比较多、比较详细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34章 结案 据山贼们说当初栓子跑了后那些“坏人”很生气,然后就逼着他们这帮人赶快搬家。翠叶山面积很大,但能临时居住的山洞并不多,基本都集中在附近这一带。所以山贼们搬家的距离并不远。 后来某一天郝二柜找来了,直言要找大当家。在“坏人”头领的授意下,雷公嘴出面应付郝二柜,赶他走。郝二柜不肯走,坚持要见大当家的,说他带了铜钱来,大当家必须信守承若。 雷公嘴跟郝二柜说大当家不在了。郝二柜不信,认为是大当家不守若言想抵赖,于是就堵在山洞口骂骂咧咧的。山贼们很气愤但自身不保的他们却也拿郝二柜没办法,而“坏人”们貌似因为什么事而不想节外生枝、想等郝二柜骂累了自己走。 郝二柜真挺有毅力的,足足在山洞口耗了两天,骂得嗓子都哑了。直到第二天晚上他才意识到雷公嘴说的可能是真的,大当家已死、他再骂下去毫无意义,只得悻悻而走。 接连两天没吃好、没睡好显然影响了郝二柜的体力、脑力和感知力。他记着来山洞时路在洞口的左侧,于是他就向左走、准备原路返回下山。可惜,郝二柜记的是山贼们原来的那个山洞的方位,而此时他所在的是山贼们的新山洞前。这两个山洞的洞口方向是面对面的,往左走根本不是原路返回而是走向了山的另一侧。 山的另一侧就是那两面呈夹角的悬崖。天色黑、路不熟、心情不好、脑子不清楚、外加草地上湿滑,于是郝二柜就摔下了悬崖。 鉴于先前时郝二柜有企图闯入山洞的举动,所以山贼和“坏人”都紧盯着他呢,怕他再次硬闯、发现山洞中的异常。所以有几个人亲眼看到郝二柜在山坡上摔倒、一路滑下去、然后跌落悬崖。后来“坏人”头领还派了两个人去看过,证实郝二柜已经死了,而且他们还捡了一锭银子回来。 至此,郝二柜的案子可以结了,是意外事故。 而关于那枚铜钱又牵涉到了另外一件案子——四年前郝二柜父兄被杀案。 因为大当家已死、几名小头领知道铜钱的存在却谁也没见过铜钱,所以并不知道这特别的铜钱与当年错版铜钱有何关联。他们也不知道这铜钱究竟特别在何处、不知道这铜钱究竟原属于郝二柜还是大当家。 据雷公嘴和另外两名跟着大当家比较久的人说,当年大当家逃过那场官兵围剿时受了重伤、是郝二柜掩护着才逃过捕快的搜查。后来大当家答应为郝二柜做三件事,并约定以铜钱作为凭证。 四年多以前,郝二柜去启农县找大当家,让大当家去福阳县帮他杀两个人。大当家当时蛮抗拒的,他不想再杀人了。但既然他向郝二柜承若过为其做三件事、而且没约定是什么事,所以大当家只能带着一帮子兄弟去福阳县,蒙着脸把两个人当街打死了。 周远良问当时随行的雷公嘴等人是否知道被杀的人是谁,他们均说不知道,他们只记得大当家说那两人是畜生的父兄。 虽然雷公嘴等人不能说出受害人的名字,但他们把当时的情景交代得很清楚,足以正式结案了。 一箭双雕地解决了两件案子,今天的收获挺大的,但周远良最关心的游家命案却毫无进展。 关于“坏人”们的事,雷公嘴等人知道的情况不比栓子多。来了翠叶山后匪寇变成山贼,被“坏人”以家属为要挟天天巡山,专门吓唬过路人。至于是否真的实施抢劫,“坏人”们不在意,让雷公嘴他们看着办。 恶人自有恶人磨。雷公嘴等人原本是坑蒙拐骗偷无所不能的人,但现在被人攥在手里了也知道这滋味不好受了,所以他们这段时间没有真正的抢劫、只是按照要求吓唬人。 福阳县中有数人称被山贼打劫,但实际情况是他们看到山贼就害怕了、主动扔下褡裢、包袱等物逃命去了。于是雷公嘴等人只能捡了这些东西回山洞去向“坏人”表忠心、希望能早日得以释放。 “坏人”们既没嘉奖他们也没处罚他们,双方相处平安。过了几日后,雷公嘴他们被要求每天除了巡山以外还有捡一些石头回来。当时他们没明白这是为什么,直到他们被绑了扔在山洞里、“坏人”用那些石头堵了洞口时他们才知道那是在帮别人数自己的卖身钱。 周远良计算了一下时间,“坏人”们让山贼捡石头是在游县令全家被杀前不久。这群有很大嫌疑的“坏人”应该就是在那个时间点定下了行凶的计划,而在准备行凶的同时也开始准备着处理雷公嘴他们这群替罪羊。 山贼们巡山时没带蒙面之物,所以他们当中有数人已经被福阳县中的人记住,例如雷公嘴,例如装模作样要打劫周远良和二喜的那几个人。虽然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坏人”们没有直接杀了雷公嘴等人、而是这么费力气地堵了山洞企图饿死他们,但“坏人”们想要杀死雷公嘴等人这事是肯定的。 另外一个时间点是“坏人”们撤退的时间。周远良原本以为是自己那次带二喜来山中时撞上了山贼、山贼害怕被官府和军队缉拿才走的,但现在他觉得有可能是郝二柜的意外死亡让“坏人”决定撤退的。 周远良猜想凶犯杀了游县令一家后没有马上离开是为了观察一下后续情况,至于他们为什么这么做周远良还没想明白。不论他们想观察什么吧,观察一个多月应该也观察明白了,料理完雷公嘴等替罪羊后就可以离开了。 郝二柜的意外堕崖而亡给了凶犯们一个契机,一个引捕快搜找到山贼集体死亡的山洞的契机。对,他们不但要杀了雷公嘴等人栽赃、灭口,而且也需要捕快们及时发现死亡后的山贼,否则先前安排的巡山戏码就没用了。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栓子这个意外因素让周远良他们节省了满山搜找的时间、直扑山贼居住的山洞、在山贼们还未被饿死之前找到了他们。 “你们可认识那些圈禁你们的坏人?可能形容出他们的体貌特征?”周远良想从雷公嘴等人处得到更多的有用信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35章 逃婚 令周远良失望的是雷公嘴等人没能提供什么有用信息。其实这也不奇怪,对雷公嘴他们来说那些一来就杀了他们大当家、以他们的家人作为人质、逼着他们搬家的人不只是坏人,绝对是恶人、恶魔。雷公嘴他们哪有胆量看这帮人的容貌呀,躲还来不及呢。 后来众山贼们东拼西凑地描述出一人的容貌。此人应该是那伙“坏人”的军师之类,始终是由他负责跟雷公嘴等人沟通。其实也不算啥沟通,就是人家吩咐做啥雷公嘴他们就做啥。 虽然关系很是不平等,但因为接触的次数多了一些,山贼中有些胆子大的就打量了打量这位被称为“张爷”的人。刘先生擅长丹青,根据山贼们的描述给张爷画了一张肖像画。 县衙书房中,周远良拎着画像看了好半天,一声叹息。 刘先生的画画得很不错,只可惜张爷这人长相太普通了,真正是扔到人堆里就再也找不到的那种。想靠着这张画像抓到人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游县令全家被杀的案子至此还是毫无进展。 安萍儿此时也在书房中,自然明白周远良在叹息什么。“大人,要不让刘先生多画几张?咱在福阳县和周边府县的城门口都贴上,保不齐就有人能认识这人呢。” 周远良摇头。“张贴告示也是需要理由的。现在咱们只是听那几个山贼描述有这么一个人,却无佐证证明这个人确实存在,仅仅因此就张贴告示、悬赏缉拿的话太草率。况且除了这张图以外咱们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他的真实姓名、不知道他以何谋生、不知道他家住哪里,仅凭画影图形就开始搜找不会有什么好效果的。” 安萍儿想了一下表示同意。单从图像上看,这位张爷长得太过大众化。留神的话,到集市上逛一逛就能遇到“他”很多次;不留神的话,当面走过来都认不出来。 于是肖像画的事就此打住,安萍儿跟周远良开始研究其它的话题。关于“坏人”们选择用于隐匿的山洞这事,安萍儿认为他们是很细心的。“那一带平常去的人少,即使在山洞中住上个四五年也未必能被人发现呢。而且山洞周围地势良好,万一情形不好的话立马就可以扯呼。” 当然了,“坏人”们对山洞附近那一带还是很熟的,不会犯郝二柜那种滑倒到、出溜着跌落悬崖的错。 想了一下,安萍儿很自信的补充了一句:“如果让我爹谋划这事的话他能选几个更好的落脚点,保证逃跑的时候更顺利。” “……”周远良现在一听安萍儿说有关于逃跑的话题就莫名地郁闷。生硬地转移了话题:“一会儿你安排人把郝二柜案和他父兄案两份卷宗都送去府衙,待核准。” “是。”安萍儿答应了一声却没有立刻去找人,而是小心翼翼地对周远良说:“大人,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周远良看着安萍儿,用眼神示意她有话就说。 “咳,”安萍儿清了清喉咙,问周远良:“大人,为什么您每次说到游家命案时都愧疚之情远胜于悲伤呢?毕竟游小姐是……是您的未婚妻。” 周远良听到安萍儿的问题高兴了一下。他高兴的是安萍儿进步很快、在自己有意隐瞒下依然能看出愧疚之情,观察力很出色,周远良理直气壮地认为是自己这个师傅教导得好。 “我与游小姐本定于去年初冬时完婚。那时先帝驾崩不久,不可以大操大办、但基本的成亲礼仪还是可以举行的。本来计划是等我和游小姐成亲后我父亲帮游县令在户部谋个差事、游县令全家都搬至京畿府。但是我……我逃婚了。” “啊?!”安萍儿很惊诧,实在难以想象周远良这么个斯文守礼的人居然会逃婚,胆子也太大了。 周远良没在意安萍儿的情绪起伏,继续说:“如果我没逃婚的话游县令一家早就搬至京畿府居住了,不会遭此劫难。虽然我对游小姐没感情,但如果我没逃婚的话他们一家就能躲过此劫,所以我很内疚、愧疚。” 安萍儿见周远良心情不好,于是开解说:“公子,你也不用自责、内疚。你不是说当年居住在京畿府的刑部侍郎家多人遇害嘛,如果游县令一家命中注定要有此劫难的话不是搬家就能解决问题的。” “这倒也是。”周远良觉得安萍儿说的蛮有道理,然后也不知怎地就急巴巴地开始解释自己逃婚的原因。“去年夏天时游县令夫妇带着游若莲小姐来了京畿府,跟我父母见面定下了亲事。我在尚书府里见过一次游县令,当时他正在跟我父亲提要求,让我父亲在户部给他找个肥差。我能看出我父亲很讨厌游县令、认为他这个要求很过分,但为了我的婚事又不得不应承下来。我问我父亲为什么忍着游县令,他不肯告诉我,我一气之下就逃婚了。” 安萍儿在心里狠狠地鄙视了一番游县令。这哪是嫁女儿呀,这简直就是卖闺女,用女儿的幸福换取自己的前程。 “唉!”周游了叹息一声,说:“虽然说游县令一家搬去京畿府也未必就能保他们平安,但我总归还是觉得对不起他们。” 其实让周远良最后悔的是这事令父母极其伤心。当噩耗传至尚书府时周母当场就昏过去了,大病了一场。她在床上足足躺了一个月,每天茶不思、饭不想,只是一个劲儿地念叨着:“若莲,我苦命的孩子呀。” 周父也非常伤心。虽然他没说太多的话,但明显多了很多白头发。 如果时光能倒流的话,决定无论如何地不喜欢贪婪的游县令、对游小姐没感情周远良也要娶游小姐回来。他实在是不希望母亲伤心难过。 既然现在惨案已经发生、无论周远良再如何后悔也于事无补,所以他现在的首要任务是破案、抓住凶手、告慰死者的在天之灵。 周远良忽然不着痕迹地看了安萍儿一眼。除了游县令一家的命案以外,安萍儿他们家这种时刻准备逃跑的状况也很令周远良好奇,真是想知道安老爹为什么就这么没有安全感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1章 家访 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周远良近几日一直都在琢磨安萍儿为啥总想着逃跑的事,于是做了个很应景的梦。 梦中,安萍儿悲伤地来跟周远良道别,说自己必须逃走了。周远良着急地问安萍儿为什么要逃走?是有什么危险了吗?除了逃走就没有解决办法吗?安萍儿摇了摇头,然后唰地就消失了。 周远良焦急万分,一边呼喊着一边四下寻找。梦中,喊不出、跑不动、找不到,周远良一着急就醒了。 这个梦的感觉很真实,梦醒后的周远良怎么也睡不着了。虽然明知梦与现实无关,甚至很多时候梦与现实是反的,但他依旧很不开心,惴惴不安,躺在床上愣愣地盯着帷幔,从天色漆黑一直愣到旭日东升,心情也没有变好。 直到早饭后安萍儿俏生生地站在书房中向周远良问早安,周远良这才长吁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 虽然周远良有点气自己反应如此之大,但他不喜欢自欺欺人,既然安萍儿那个随时准备逃跑的生活方式令自己如此不安,那周远良会积极面对的。 “这些天咱们福阳县真安静呀。”周远良没话找话,想着怎么能扯到安萍儿他们一家人身上。 安萍儿偷偷翻了个白眼,腹诽着县令大人该不是嫌福阳县没有发生凶案、导致他太无聊了吧?但这话不能明说出来,安萍儿只能随口应付着:“是呀,最近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万事如意。” “……”周远良很气苦,难道满福阳县中只有自己这么一个不如意的人吗?眼看着这么绕弯也达不到自己的目的,于是周远良直接说:“平安,你父母现在在家中吗?我想去你家逛逛。” “啊?!”安萍儿懵了。县令大人这是啥意思?没案子办就打算在她爹娘那找点案子吗?为啥不找别人的爹娘呢? 周远良被安萍儿的一脸震惊和难以置信给搞得很尴尬。是呀,贸然提出去下属家中家访,而且这个下属还是入职不就的年轻女下属,这事稍微有点不那么合乎情理。于是他很机灵地找了个理由:“本官想见识一下福阳县百姓的日常生活。如果你家中不方便的,没事,我可以去其他人家中走访。” 安萍儿听周远良这么一说也就放轻松了。“哦,没事,方便,我爹娘正在家中呢。公子,你想什么时候去?” “现在。” “……”安萍儿很识相地没再说什么,头前带路,前往她位于城西的家。 福阳县建成时间蛮久的,城内民居慢慢地自动划分出阶层区域。城东、城西居住的多是家底还算殷实的买卖人、手艺人等,这一带的住宅没有城北那般豪华却也不似城南那样寒酸,街面整洁、房屋错落有致。 安萍儿的家正好位于这样一片错落有致中。 “爹!娘!我回来了!”安萍儿一边喊着一边推开院门,请周远良进院子。 这个院子不算太大,但也不算小了。院子四周被一排一排的架子占据了,但院当间的空地也足够打两趟拳的。青砖瓦的房子是里外三间,外带一个厢房。看结构应该还有个后院,只是周远良现在的位置看不到房子后边的情况。 “回来了。”一个身影从晾晒草药的架子旁转了出来,一边跟安萍儿答话一边审视着站在安萍儿身边的周远良。 安萍儿冲着那人甜甜地唤了一声:“爹!” 周远良目光如炬,以最快的速度打量起了安萍儿她爹。 此人个子不高,偏瘦但肌肉紧实,好像颇有力气的样子。衣衫鞋帽很普通,手里拎的那个笸箩也没啥特别的,笸箩里稀稀拉拉地铺了一层草药。他走路的姿势不太自然,周远良立马判断出是他的右脚有伤、导致走路跛脚。瘦削的脸庞、棕红色的皮肤、薄薄的嘴唇、不苟言笑的神情,这些都证明安父是个不太好沟通的人。 安父再走近一步、周远良终于看清他的眼睛,那双充满了狠戾、沉默、决绝的眼睛令周远良脊背有些凉飕飕。 单看安父的这双眼睛、这副神情,周远良基本断定安父这人绝非l良善之辈。也许随着年龄的增加他已经不再作奸犯科,但这人年轻的时候肯定做过枉法之事,如果在某地发现安父的名字出现在罪犯记录中的话周远良不会奇怪的。 安萍儿很开心的介绍着:“爹!这位是咱们福阳县新任县令周远良!公子,这是我爹!” “草民安锦言见过大人。”安父一边做着一边做施礼的准备工作。虽然安父的脚有些残疾但跪拜施礼还是不耽误的,但安父偏偏就慢吞吞地跟那区腿、下蹲,再配合他略显不屑的表情,表明了就是不想给县令大人磕头。 周远良是个不喜欢繁文缛节的人,而且他也看出了安父的不情愿,于是赶快说:“安伯父不必多礼。我今天来府上叨扰,并无它事,只是想看看咱福阳县百姓的日常生活。” 安父面无表情地看了周远良一眼,没应答,但施礼的动作还是立马取消了。周远良觉得即使自己不客气、安父八成也不会真就跪拜磕头的。就每每安萍儿讲述她父亲的机智勇敢来看,周远良相信安父马上能找出一条很合理的不跪拜理由。 这时一个充满慈爱的声音从正堂门口传来:“平安,你怎么回来了?这位公子是……?” 安萍儿小跑了两步,挽住了那位从正堂走出来的妇人的手臂,微微有点撒娇地称呼:“娘。” 安母中等身材、衣着朴素、没带任何饰品,但典雅、大方的气质还是不经意地流露出来。圆脸、炯炯有神的美目、比安萍儿更白皙的肤色、永远带着微笑的嘴角和眼神,安母的容貌气质绝对是百里挑一的。 周远良不自觉地在安父和安母之间打量了一个来回。一个是外貌普通、性情阴郁的匪类,一个是岁月也无法掩盖其美貌和气质的女子,这对组合实在是太奇葩了。周远良立刻就脑补出一幕强抢民女的桥段,他决定了,如果今天安母明示、暗示出任何求救信息的话他一定救她脱离安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2章 太巧了 安萍儿对着母亲甜甜地说:“娘,这位是新任县令周大人。” “民妇安冯氏见过县令大人。”安母的施礼很标准、很典雅、很有大家风范。 周远良隔空虚扶了一下,说:“安伯母不必多礼。本官今日无事,只是想来看看我福阳县百姓生活如何。”周远良故意以“本官”自称就是想提醒安母,虽然他今日未着官服府、但依然是福阳县的县令,如果有什么冤情的话可以大胆地跟他说。 “周大人爱民如子,真乃我福阳县百姓之福。周大人,请到屋中上座。”安母应答得体,既显得尊敬又不失热情。 周远良见安母毫无反应,略略有些失望,只能听从安母的安排走进堂屋。 屋内陈设很是朴素,更体现出了女主人的端庄典雅。左右各有一间屋,想来分别是安父安母的主卧和安萍儿的闺阁。堂屋有两扇敞开的后窗,通过后窗周远良能看到一片绿油油。 安萍儿很小声地给周远良作解释:“后院种的大部分是药材,少部分是蔬菜和我的零食。” “零食?” “胡豆,很好吃的,煮的、炸的都好吃。”安萍儿的眼睛亮晶晶,显然很喜欢吃这种东西。 “哦。”周远良意味不明地应了一声。 安母也跟随着进了屋,抬手请周远良上座。“平安她爹料理完草药马上就过来。” 周远良没有谦让,坐在了上首侧的椅子上。另外一把椅子显然是给那位稍后要进来的安父预留的,所以安萍儿跑去给她娘搬来一个板凳,放在了周远良的斜前方。 安母为周远良斟茶。“周大人,请喝茶。我们这样的小户人家没有好茶,这壶中泡的是一种翠叶山中的野茶叶,算是半茶半药,能缓解水土不服之症。这茶口感不太好,不知道能不能入了大人之口。” 周远良端起茶杯来抿了一口,刚入口时味觉略苦涩、但入喉后口舌微甜,回味的感觉还不错,算是一种合格的饮品。 安母侧坐在安萍儿给她搬来的板凳上,陪周远良聊天。“周大人,我家平安笨拙懒惰,她在县衙当差一定给您添麻烦了。” “伯母您过谦了。安姑娘聪明好学有天分,在一名好捕快。” 站在安母身后的安萍儿听了周远良的评价后很是开心,不自觉地将小下巴微微扬起。 安母都不用回头看就能猜到安萍儿的样子。“周大人,你快别夸奖她了,这马上就要找不到北了。” 周远良的视线角度非常好,安萍儿的那个小样子他早看到了。也许是因为在自己家中、在自己爹娘跟前的原因,安萍儿现在更像是个娇美的小姑娘,而不是平常在县衙或外出公干时那样的飒爽英姿女捕快。 还没等周远良回答呢,安萍儿轻轻蹭了蹭她娘的后背,小声地撒娇:“娘,你知道的,我生来就没有方向感,当然找不到北了。” “平安,”安母稍稍加重了语气。“周大人在座呢,不可这般撒娇。” “娘,没事的。现在又不是在县衙中办差,公子说不用那么多规矩的。”安萍儿快速地瞟了周远良一眼,发现他面带微笑、没有不豫之色。 安母稍稍回身,对安萍儿说:“平安,规矩就是规矩,规矩是不分在什么地方的。你只能称呼周大人,不可以称呼公子。” “娘~”安萍儿哀求。 周远良出面为安萍儿求情。“伯母,安姑娘既是县衙中的捕快也是我的朋友,称呼上就随意一点就好了。” “是呀,娘,称呼什么的不要那么严格好不好?在县衙里我称呼他为大人、他称呼我为安姑娘,但私底下我允许他称呼我为平安,他也允许我称他为公子。” 安母似乎还想说服安萍儿但又碍于周远良就在跟前,不是教育孩子的好场合,于是她只能向周远良表示歉意:“周大人,让您见笑了。我和她爹平常疏于管教,平安这孩子太任性了。” “没事的,伯母,平安真的很好。” 安母笑着摇了摇头,轻拍了一下安萍儿扶在她肩头的手,对周远良说:“她爹的家中没有亲人了,而我是从昭临州远嫁来福阳县,亲人都遥远。平安自幼没有年龄相近的兄弟姐妹、表兄弟姐妹,我跟她爹难免有些太宠惯她了。日后还要有劳周大人费心管教她。” 周远良在安母的话中发现了一个兴趣点。“伯母是昭临州人士?” “是呀。”安母面带疑惑地答应着,似乎不明白周远良为何有此疑问。 “太巧了。”周远良很开心地说:“家父曾在昭临州任职,我出生在昭临州,三岁时才随父母到京畿府。” “哟,那还真是巧了。”安母也蛮开心的,并且回忆着说:“我是十九年前离开昭临州的,我记得……当时昭临州司马好像是一位姓周的大人。不知道……” 周远良点了点头。“家父赴京前确实任昭临州司马。” 安母更开心了,叠声地说着:“太巧了,太巧了。老大人和老夫人可好?” “有劳伯母垂问,家父家母身体康健。” “周大人一表人才、年轻有为,老大人和老夫人没有烦心事,一定会身体安康、福寿绵长的。” “借伯母您的吉言了。” 安母微微回身,看了安萍儿一眼,说:“我们家平安资质愚钝,我和她爹对她也没有别的期待,只希望她能一辈子平平安安的,所以才给她取了乳名叫平安。” 周远良很感慨地说:“平安是福,父母对孩儿的期待都是最真诚的。” 安萍儿眼中闪过一丝狡黠,问:“公子,老大人、老夫人对你的期待是什么呢?” 周远良嘴角微翘,不着痕迹地看了安萍儿一眼。他知道这丫头上次没有问到自己的乳名很是不甘心,这不就抓住机会拐弯抹角地打听嘛。周远良现在心情很好,再说乳名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秘密,于是他决定大度地告诉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3章 报案 周远良说:“我刚出生时身体弱,我爹娘对我最大的期待就是能健健康康地长命百岁,所以我的乳名是百岁。” 安母略显激动地说:“长命百岁,多好的期待呀。老大人和老夫人不求您升官发财,但就您身体康健,很是豁达呢。” 安萍儿在心中默念了几遍“百岁”,觉得还是自己的乳名“平安”更好听,遂很开心。 周远良察觉到在自己说出“百岁”那一刻安母貌似马上要热泪盈眶了,但她马上又压制下了自己的情绪,让周远良怀疑是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周远良暗暗对自己说:“肯定是看错了,‘百岁’这个乳名很平常的,没啥好激动的。” 三人正闲聊着呢,安父一跛一跛地走了进来,大喇喇地坐在预留的那把椅子上。 安母温柔地对安父说:“平安她爹,刚刚才知道我跟周大人也算是同乡呢,周大人是昭临州司马周老大人的公子呢。” “嗯。”安父这种武林高手耳力是非常棒的,刚才他在院中就已经大概听清屋里的聊天内容了。按照安父的性子本不会配合着演戏的,这是给安母面子才答应了一声。 不得不说安父的气场有够强大呀,他冷冰冰地往那一坐,屋里瞬间就一片沉默。 正当安萍儿想说点什么打开一下尴尬局面呢,只听安父问周远良:“县衙里很闲吗?” “……”周远良额头上的青筋直蹦。堂堂县令大人来你们家串门你问县衙里是不是很闲这什么意思?是觉得县令大人干吃饭不干活喽?好在周远良定力很不错,立马就口气和缓地回答说:“是呀,最近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万事如意。” “噗!”安萍儿想到这是自己先前时用来答复周远良的词结果周远良一转身就用来答复自家老爹,觉得蛮有意思的。 安父貌似不太满意地看了女儿一眼,然后对周远良说:“县令大人,草民现在有个事不如意。” 周远良眼睛一亮。原本他还以为只有自己不如意呢,现在居然发现还有一个不如意的人,有人作伴的感觉真不错呀。他对安父的不满立马消失了,很热情地问:“伯父因何事觉得不如意呀?也许本官可以帮忙解决。” “这事说来还真得县令大人来解决呢。”安父很不客气地说:“我师父他老人家失踪了,至今生死未卜,县令大人闲着没事的话能不能帮忙找一找?” 安萍儿忽闪着大眼睛看着她爹,她可从未听爹爹提起过他的师父呀。原来她不但有位师公,而且这位师公老人家还失踪了,这确实属于县令、捕快的职责范围内。 周远良自然注意到了安萍儿的神色,而且安母也一脸诧异,看来安父此前并未向她们说起过这事。周远良不急于搞明白安父为啥瞒着自己的妻女,要找人的话,他需要一些更具体的信息。“伯父,您的师父是什么时候失踪的?” “具体时间不确定,但我十七年前来福阳县时他老人家就已经不见了,想来失踪大约二十年了。请周大人帮忙找找。” “……”周远良差点爆粗口。二十年前失踪的人你现在报案,那还找个屁呀。你这是看不得本大人轻闲而没事找事,妥妥的。周远良双眼微眯,盯着安父看,想知道他是不是故意找茬。 安父自然不怕这个,面无表情地跟周远良对视着。 安萍儿看出了自家大人和自家老爹之间的敌对情绪,于是赶忙出面调和。“爹,我咋不知道我还有一位师公呢?” “你师公是翠叶山紫金观的道长,爹年幼时跟随你师公练武,学成后才离开。中间有几年的时间爹很忙,没去看你师公。十七年前咱们搬来福阳县,我曾到紫金观中去找你师公,但一直没找到。” “师公……”安萍儿小心翼翼地说:“他老人家是不是搬家了?” 安父摇头。“你师公并非游方道士,不会轻易离开紫金观的。来了福阳县后我问过一些樵夫、采药的,他们都说近两年就没见过安道长了、不知他去了哪里。所以我说你师公是在大约二十年前失踪的。” “这么巧,师公也姓安?”安萍儿对这个安字还是蛮敏感的。 “你师公道号安荀子。”安父顿了一下,说:“并不是巧合,咱们家姓的就是你师公的这个安字。” “啊?”安萍儿完全不理解老爹的意思。 “为父出生在金蟒县,两岁时死了爹,跟着你祖母生活。你祖母没什么钱财,只能靠着帮人做些针线活计为生,生活困顿得很。我从懂事起就要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家务事。六岁那年,我到翠叶山中捡柴,不幸遇到了狼。” “啊!”安萍儿轻轻捂住了嘴。翠叶山中的狼不多但很凶,一个六岁孩童想活命怕是不易。 安父看了一眼为自己担心的女儿,表情和语气都柔和了许多。“还好我遇到的只是一只小狼,它没什么捕猎的本事,莽莽撞撞地扑过来,被我躲开了,只是伤了脚。”安父说着指了指自己的右脚。 哦,原来爹爹的脚是这么弄伤的呀。安萍儿怕她爹不开心,所以从未问过他的脚是怎么受伤的,若不是今天他主动提起的话也许安萍儿一辈子都不会问呢。 “我在柴枝堆里捡了根粗木头,然后就小狼对打。虽然没被它再伤着但也打不走它。我那时年龄小,而且很瘦弱,挥舞了一会柴枝就没力气了。正巧赶上你师公去山里采药,打跑了小狼、救了我。后来我就拜师学艺,既学了武义也学了采药、制药的本事。我感谢师父的救命之恩和授业之情,改姓氏为安。” 周远良貌似很随意地问:“伯父,您原来姓什么?” 安父特别理直气壮地说:“忘了。” “……”改姓的人见过,但六岁甚至六岁多以后改姓但忘了原姓氏的人,屋内三人都表示没见过。 安父不理会屋内三人的心情,继续说:“十年后我学成、离开了金蟒县,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见过我师父。周大人,有劳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5章 异常 走出安家后安萍儿很沮丧地问周远良:“公子,怎么查呀?人都失踪二十年了。” 周远良的沮丧之情不比安萍儿少,但他是县令大人、绝不能在下属面前表露出无奈。可案情棘手这事不是硬挺着就能过去的,这么明眼的事周远良想骗安萍儿估计安萍儿也不会信的。所以略一思考,周远良给出了一个蛮有道家思想的答案:“顺其自然吧。” “公子,那咱们现在准备去哪找这个自然?”聪明的安萍儿当然知道县令大人只是在硬撑、在说场面话而已,但她还是必须继续追问,否则包括安萍儿在内的所有捕快都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本来周远良也不知道该如何着手这个失踪案的,但听了安萍儿的问题后他有了一个想法。“咱们去紫金观看一下吧。” 对于凶杀案来说,犯罪现场是非常重要的,必须仔细研究。但是鉴于安道长这个案子比较特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没有犯罪现场,所以周远良他们现在只能去安道长曾经的居所探究一番了。 山贼已经被抓、“坏人”已经离开,翠叶山中现在很平静、很安全。所以周远良没调动其他捕快,只带着安萍儿就进山了。 此时正值春天,翠叶山中景致很不错,让行走在山间的两人多了一份惬意。尤其是周远良,被安老爹搞出来的郁闷之情终于得以舒缓,头和牙都不疼了。 安萍儿与周远良并肩行走,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关于安道长失踪事件中的几点猜测,就连烂赌欠债隐姓埋名搬了家这种猜测都有。安萍儿对天发誓她不是有意编排自家师公的,只是因为这案子难度太大、需要一些异于平常的想法来拓展思路罢了。 一路聊着,安萍儿和周远良很快就看到了隐藏在树林中的紫金观。两人对视一眼,然后开始里里外外地打量起来。 其实现在的紫金观也没啥可看的,破烂不堪、屋里屋外杂草丛生,跟它那贵气的名字一点都不搭边。没有匾额、没有碑文,幸亏有安萍儿这个本地人指认,否则周远良是绝对不会知道这里是道观的。 上次因遇到山贼而被送来这里躲避时,周远良就曾经观察过这里。但因着那次时关注点都在二喜、山贼身上,所以他的观察很随意。而这次则不同了,他以查案的心态来看待周围的一切,眼中的景物似乎都转了好多个角度。 以前安萍儿也并不经常来紫金观,一年也就两三次、四五次的样子。而她会来的原因是这里高度适宜、光线充足,非常适合晒太阳。此时知道这里曾是师公居住过的地方,安萍儿看向紫金观的眼光也已是不同。再看向残缺的屋过。毕竟这种事还是自我感觉蛮荣耀的,不可能不被家人、朋友宣扬出来。 既然安萍儿没听说过,那基本就没有。既然紫金观中的神像没有被某人偷偷请回家去供奉,那这尊神像去了哪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6章 争宠 安萍儿给周远良出主意。“公子,咱们悬赏吧,悬赏寻找神像。” 周远良摇头。“先不急。咱们回去可以先问一下魏捕头,他也许能知道点什么。” 安萍儿眼神亮了亮。对呀!魏捕头是土生土长福阳县人,而且他二十年前就已经是捕快了。虽然那时他还不是捕头,但他对福阳县内大事小情的了解肯定比安萍儿多,毕竟安萍儿只是偶尔地关注一下八卦。 另外,安萍儿能听说的那些八卦都是无关紧要的小打小闹。如果有人将紫金观中的神像搬走去什么坏事,例如有人成立个邪恶组织然后以神像做掩护说是道家的活动。这样的事就不是安萍儿能轻易听说的了,但身为福阳县捕快头的魏捕头则可能会知道。 所以,先跟魏捕头扫听一下情况是很有必要的。 事实证明周远良猜对了,魏捕头确实知道紫金观中丢失的神像在哪里、而且还知道跟这神像有牵连的一段往事。 “话说在大约二十一年前,”魏捕头摆出了说书先生的架势,给周远良和安萍儿讲当年的故事。“咱们福阳县住着一位姓万的富商,人送外号万贯钱。” 安萍儿嘴角抽了抽,就冲主人公这满是金钱味的外号她敢赌发生在二十一年前的这个故事一定很俗套。 “这位万贯钱不是咱们中州国人士,他是从西海国来的,是西海国宠妃的远房表弟。据他自己说他是代表西海国皇室来咱们中州国做买卖的。” “他可有凭证?”周远良知道中州国与周边几个国家确实有各种层次的商业来往,但代表某国皇室或者大利益团体这事不是空口无凭地说一说就行的,需要信物、凭证。 魏捕头摇头。“万贯钱拿不出凭证。他自己解释说西海国皇室商队分为明队和暗队,明队负责普通物品的买卖,有信物和凭证,走官府渠道;暗队负责特殊物资的买卖,没有任何官方的凭证,走的是秘密渠道。他还说暗队人员如此隐瞒身份是为了物资安全的需要。” 安萍儿很不屑地撇撇嘴。“嘁!走私就说走私呗,还编什么明队、暗队的,真当别人都是傻子呢?” 魏捕头微微一下,说:“咱们中州国的商家确实都不是傻子,知道这万贯钱就是走私。但只要能做成买卖、有钱赚,商家也不愿意戳破他的这层皮。他们私底下喝酒、谈生意时就直接称呼他为国舅,假装很好奇地听他讲西海国皇室的秘闻,其实就是为了哄万贯钱高兴、从他那低价拿货。” 周远良对西海国的前朝后宫不太了解,但天底下的事都差不多,略一思考也就能猜到是怎么个情况了。 这个万贯钱说什么代表西海国皇室经商这纯属扯淡,但他跟西海国宠妃之间的亲戚关系是真的。虽说一表三千里,但总归是有些瓜葛的,万贯钱将赚到的好处分再给那位宠妃一些,西海国的文武官员自然就会对他的走私行径睁一眼闭一眼的。哪怕不是全体官员都如此纵容他,但肯定会有些官员想巴结一下那位宠妃的,这就足够了。 魏捕头证实了周远良的猜想。“西海国那边放纵万贯钱的走私行为,商人则为了利益而帮忙打打掩护,咱们中州国的官府也基本不去找他麻烦,所以万贯钱的日子过得很滋润。他发现福阳县这里商业氛围很好,距离他在西海国的货源地也近,所以就长期住在了福阳县。万贯钱不但在福阳县买了宅子而且还娶了两房妾室,八姨太和九姨太。” 安萍儿悄悄地翻了个白眼。万贯钱这人真不是东西,听这排序就知道他前边已经有七个老婆了还娶,天天吃人参怕是也补不回身体的亏损了吧。 魏捕头不知道安萍儿在腹诽着什么,自顾自地讲着:“这八姨太和九姨太都不是善茬,都是拼尽了全身解数地争宠,闹得万家后宅鸡飞狗跳。万贯钱对此还挺开心的,乐呵呵地看着两个女人为了自己而争风吃醋,觉得自己非常受欢迎。” 周远良面无表情地给出一个评价:“愚蠢!” “万贯钱确实很愚蠢。”魏捕头附议。“他的这种纵容态度极大地鼓励了他的两个妾室,这两个女人为了争宠简直是无所不用其极。二十一年前的冬天,八姨太说自己不舒服、被‘某人’用邪祟的手法给害了,让万贯钱给她请来高僧作法驱邪。万贯钱照做了。马上,九姨太也说不舒服,让万贯钱去请道长仙人来捉鬼。万贯钱也照办了,请来了紫金观中的安道长。” 周远良和安萍儿立刻都坐直了身子,认真听魏捕头讲下去。 “安道长还真是一位得道高人,他不但自己来了还把紫金观中的真武大帝神像给请来了。据他说有神武大帝在,邪魔不侵。” “谁赢了?是八姨太先病愈了还是九姨太?”安萍儿平常对神佛之事并不在意,生病了立马熬草药、多喝水、美美睡几天。但现在涉及到双方比拼、而且其中一方是师公他老人家,于是安萍儿就开始关心起胜负了。 “第二天清晨八姨太和九姨太同时病愈了。” “啊?”安萍儿很不解地看着魏捕头。这两个女人为了争宠、为了显示万贯钱更宠自己而很可能是装病,既然是装病那什么时候病愈就完全受自己控制了。按理说这两个人不斗出个胜负是不会停的,同时病愈这是为哪般呀? “因为那天清晨小丫鬟发现万贯钱被毒死在自己的书房中。” “毒死?”周远良对凶杀案中的作案手法是非常重视的。 魏捕头很笃定地说:“肯定是毒死的,我去过现场,万贯钱的脸色和指甲的颜色都证明他是被毒死的。宅子里另外还有另外三个人当晚也都被毒死了,他们都是万贯钱从西海国带来的心腹” “一次毒死了四个人,这仇小不了。”安萍儿意识到此案甚是重大。 “西海国的远房国舅死在咱们福阳县,这事不好办。”周远良则敏锐地意识到此案的棘手程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7章 告发 魏捕头冲周远良点了点头,说:“大人,这个案子确实不好办。万贯钱这人说他有身份吧,他并无官职,而且那位西海国的宠妃都未必见过他。说他没身份吧,他偏偏又跟西海国皇室有点瓜葛,那位宠妃娘娘再不认识万贯钱这个人也得重视他客死他乡这个事,不然的话怕有人以此为据说是非。” 安萍儿和周远良都表示理解。俗语有云打狗也得看主人,即使那位主人再怎么不待见自己的狗、狗被打了他也得出面讨要个说法,不然会被人认为是好欺负的。尤其是西海国这位宠妃决不能被人认为是好欺负的,否则她以后在西海国后宫中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所以西海国宠妃必定会吹枕边风、让西海国皇帝查问万贯钱死在福阳县这事;只要西海国皇帝表现出哪怕一丝丝的关注之情,那万贯钱被毒杀这事就上升为两国的外交事件了;而一旦涉及到两国邦交这事就不再是简单的查明案情、缉拿凶手这么简单了。 为什么这么说呢?普通的凶杀案,抓到凶手就行了,该杀该判的依律处置即可,无论是凶手家还是苦主家都没什么话可说。但万贯钱这事不行,万一西海国对拎出来的这个凶手不满意怎么办?万一西海国就是想以此为由头找茬怎么办?要说西海国皇帝只想着替万贯钱这个小人物报仇而没有任何军事、政治企图的话,没人会信。 所以,万贯钱被毒杀案的重点不在于查出凶手是谁,而是在于平息西海国皇帝的“愤怒”。说实在的,只要能让西海国皇帝满意了,能不能查明凶手都不是问题。 安萍儿很急于知道结果。“魏头,这事最终是怎么解决的。” “这事解决得非常圆满。”魏捕头笑眯眯的,似乎是回想起了当时办案的过程。“万贯钱的正妻在案发后就从西海国来了福阳县,主持万家的大局。万夫人一来就有一个丫鬟跑到她跟前去告发,说前些天曾经见过九姨太在屋里鼓捣什么秘密的东西、也许跟老爷的死有关。在万夫人承诺会还给她卖身契后,那个丫鬟领人在九姨太屋里搜出了半包毒药。尽管九姨太不肯承认毒药是她的,但还是直接被判定为凶手。” 周远良轻哼了一声。这个九姨太也是个蠢女人,这事是她想不承认就能不承认的?事涉两国邦交,任何一个福阳县的人是凶手都麻烦,不容易让西海国皇帝满意。但万贯钱的这两个姨太则不同、简直就是最佳人选,说“她们争风吃醋害了自家老爷、这事跟中州国一点关系都没有”西海国也挑不出什么错。 说实在的,即使八姨太和九姨太跟这事没关系,估计福阳县时任县令也会想办法把万贯钱的死跟他府中的人联系在一起。所以丫鬟的告发是给县令大人帮了个大忙,瞌睡遇到枕头,不立马把这个案子办成铁案就不合格了。 不是说周远良不尊重事实、不想查明凶手,但涉及到两个国家的友好关系、甚至有可能会涉及到两国数万百姓的死活,真相只能处于次要位置。 魏捕头继续讲:“原本西海国的随行官员还有些质疑这个结果的,但那位万夫人深信不疑,立马就一口咬定这是她家老爷在中州国买的这两个贱婢谋财害命。其实那位官员更主要的是想借题发挥、为西海国争取点好处,但奈何那位万夫人的娘家在西海国也是有些脸面的,她这么一承认,西海国官方也就没法再争了。于是这个案子就被定性为侍妾谋害家主,九姨太被带回西海国处死、八姨太被发卖。” “那个告发此事的丫鬟怎么样了?”安萍儿经过这段时间的锻炼成长很快,能在案件中很快发现关键人物。 不同于街头斗殴、失手杀人,毒杀案件是最典型的蓄意谋杀,凶手必定是有强烈动机或巨大好处的。 万贯钱被毒杀这事谁受益最大?安萍儿对这个万贯钱的家庭、人际关系不清楚,所以不知道受益人都有谁。但她知道这事对八姨太和九姨太没好处,她们俩是最大的受害人。即使没有被告发藏毒这事这两个女人的好日子也过完了,那个万夫人是肯定不会继续养着她们的。 如果只有万贯钱一人被毒死的话还可以说是九姨太想害别人但误杀了家主,但同时有四个人被毒死这误杀的概率就太低了。所以安萍儿认为投毒一事不是九姨太所为、也不可能是八姨太,而是另有其人。 还是那句话,谁在毒杀案中获益了谁就有嫌疑。安萍儿略一计算就把视线锁定在了那个告发九姨太的丫鬟身上。她因为这事成功赎身,那么有没有可能是她毒死的万贯钱等人、然后把毒药藏到九姨太的屋里呢? 魏捕头冲安萍儿笑了一下,说:“那个丫鬟确实很可疑。虽然出于外交的考虑而将九姨太判定为凶手,但咱们福阳县这边也不会放弃查找真凶的,只是需要秘密地查。但查来查去也没查到证据,只知道那个丫鬟一直服侍在九姨太身边、九姨太对仆人不太好、那个丫鬟对九姨太有些怨怼。而关于丫鬟投毒杀死万贯钱这事,越查越发觉不可能。” 周远良皱着眉头想了一下自家尚书府中的情况就明白了,说:“那个丫鬟应该没机会靠近万贯钱、更别提进入万贯钱的房间了,大户人家的吃喝、近身使用之物不是谁想碰就能碰到的,防的就是有人投毒。那个丫鬟是九姨太房中的人,她的活动范围很有限,一旦出现在府中其它地方的话肯定会被注意的。而且就凭万家两个姨太争宠这种情况来看,九姨太是不会轻易让丫鬟去狐媚惑主的。” 魏捕头点头,说:“大人,正是这样,有很多人能证明那个丫鬟在毒杀案前后那两天从未离开过九姨太的院子。” 安萍儿拧着眉头思量着,难道这个丫鬟真是因为无意发现了九姨太的秘密而想通过告发来获得自由身而已? 魏捕头忽然很跳脱地说了:“毒杀案发生的那天,安道长失踪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8章 万家大宅 安萍儿和周远良回县衙找魏捕头问的是神像的事,还没提到安道长呢。结果魏捕头先说到了安道长,而且还直接说安道长失踪了,连时间都很具体。两人对视一眼,由周远良提问:“怎么回事?” “咱们福阳县这边不是想秘密地继续查案嘛,所以案发前后在万家大宅出现过的人都被盘查了一番。那些高僧都在,但就是找不到安道长。当时捕快们可是在万家里里外外地搜、又去紫金观搜找,还是没找到。”魏捕头微微叹息了一声,说:“自此咱们福阳县的人就再也没见过安道长,紫金观中的那尊神像也一直留在万家大宅的庭院中没搬走。” 安萍儿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魏捕头:“魏头,你说的那个万家大宅就是城西北的那座鬼楼吗?” “是。” “鬼楼?”周远良看向安萍儿,甚是疑惑。 “在福阳县城墙外的西北角有一处高墙大宅院,长年地大门紧闭、里边没人住。我们小的时候在城周边玩,大人们一再强调不让我们靠近那个地方,说那里闹鬼、会把小孩子抓走的。”安萍儿也属于是被吓唬住的小孩中的一员,虽然很好奇但又不敢凑近了去研究。等到她长大、不再相信鬼神之事时却已经对那个宅子没兴趣了,所以真就不知道那鬼楼的院中摆着一尊神像。 “说万家大宅中闹鬼是咱们福阳县时任县令张大人让捕快们散播出去的谣言,怕的是有人窥视那里、给咱们的秘密查案带来麻烦。”魏捕头想了一下,说:“另外,所有与案件相关的内容都是严格保密的,例如八姨太和九姨太请僧道斗法、安道长失踪等事。” 安萍儿不得不佩服一下捕快前辈们,能把福阳县差不多十万人都给骗了,这本事可不小。要知道,大人们可不像小孩子那么好骗,你说那里闹鬼就不去看了?不可能。所以安萍儿怀疑除了散谣言说闹鬼以外捕快们还有别的措施,不然咋就没人说鬼楼院子中有神像呢? 别人也许不在意神像,但安父肯定会在意的。 安父十七年前来了福阳县,在紫金观中没有找到安道长,他就问了经常进山的人。安道长失踪的消息被官府封锁,安父自然问不出任何答案。而在问询无结果后他不可能不在周边寻找一下。鬼楼就在城墙外不远处,安萍儿相信父亲一定去看过,但愣是没发现神像,很奇怪。 周远良的着眼点跟安萍儿不同,他问魏捕头:“万家那座宅子是万家的私产吗?为什么没有卖掉或当做他用?是被咱们福阳县征用了吗?” 魏捕头摇头。“没有,那宅子还是属于万家的。万贯钱死后万夫人就决定结束在福阳县这边的生意,宅子里的人都处理干净了,那座宅子原本也是要卖掉的,但卖不出去。” 安萍儿咧咧嘴,说:“你们的那个闹鬼宣传把买家都吓跑了。” 魏捕头呵呵笑。“那个不是重点。当时万夫人开价很低,真有心想买的人是不会被闹鬼传言吓跑的。”魏捕头敛了一下神情,问安萍儿:“你看过万家大宅吗?远远的。” 安萍儿点头。太看过了,叛逆期的小孩子对于被禁止的事总有着无限渴望。但安萍儿的叛逆不太严重,只是远观了一下那栋颜色灰突突的宅院,从没敢靠近过。 得到确认后,魏捕头说:“万家大宅之所以建在城外一是因为离码头近、方便接送货物,二是因为城里没那么大的空地、建不了万家那种兼做住宅和仓库的大宅院。对这种房子感兴趣的都是商人,他们也有接送货物、储存货物的需求。但商人又是最讲究吉利不吉利的。闹鬼是谣言,但那宅子里死过人、而且是一次性死了四个人,这事是真的。商人们怕死过人的宅子会惹恼财神爷,所有没人肯买,这些年一直空着。” 死过人的房子、尤其是发生过谋杀案的房子被称为凶宅,不但商人们嫌弃,其他人也不待见,所以卖不出去是很正常的。万夫人决定结束在福阳县的生意、甚至有可能结束了跟中州国的全部业务,那也就没货物可存放了,这座宅院完全没了用途。就冲那宅子常年紧闭的大门,安萍儿估计万家连个看门的人都没留。 周远良是个爽快人,直接对魏捕头说:“走,咱们去万家的那座宅院看看。” “啊?”魏捕头很疑惑。刚才县令大人一回来就找自己问紫金观中神像的事,他已经很疑惑了,只是没问出来。现在县令大人听了二十一年前的毒杀案后居然要去看凶案现场,魏捕头是真的闹不懂了。 周远良把早上的事讲了一遍,关于安父报失踪案、现场勘查紫金观没看到神像等事都讲了一遍。然后他说想顺着这事查一查,看能不能找到安道长。 “呵呵。”魏捕头不漏痕迹地看着安萍儿干笑了两声。 安父安母带着安萍儿来福阳县有十七年了,时间也蛮久的。鉴于安父很明显地表现出了对捕快、对衙门的抵触情绪,魏捕头还很是留意过他一段时间。但安父的这种抵触情绪一直保持在见了捕快不搭理、摆脸色、冷哼一声转身走开这种层面上,还真就不触犯法律,魏捕头看着安父不顺眼却也没辙。 日子久了、安家一直规规矩矩地生活在福阳县,所以魏捕头也就不再留意安父了。虽然最近十多年都不再紧盯着安父是否做坏事了,但安父讨厌捕快、讨厌衙门这事还是被魏捕头牢记了。 早前知道安萍儿入职当捕快时魏捕头甚至怀疑她是背着爹娘偷偷跑来的。后来安萍儿告诉他说安父安母同意这事,魏捕头当时蛮诧异的,以为安父转性了呢。现在听了县令大人的讲述后魏捕头知道安父还是那个讨厌捕快、讨厌衙门的人,没变,他同意安萍儿当捕快只是因为他女儿喜欢这事、而见了县令大人就立马出难题。 安道长自二十一年前的那个夜晚后就再也没出现过,活着的话早已不知去了哪里、死了的话只怕已成一副枯骨,上哪去找? 魏捕头有心想劝周远良省省力气不要找了,但他看了安萍儿一眼后把劝说的话又咽了回去。周远良为什么答应寻找安道长、他不知道找到的可能性很渺茫吗?魏捕头很佩服周远良的才智,所以他相信周远良很清楚这些情况。 那周远良为了什么呢?安萍儿呗。虽然这两人一直保持着领导和下属的关系、恪守着各种规矩礼仪,但火眼金睛的魏捕头已经发现一些苗头了。所以魏捕头呵呵一声后就不再阻拦了,头前带路赶往万家旧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9章 惨样 万家旧宅离城区真不远,前些天来逛集市时如果周远良他们往北走一段路的话就能看到。不过上次没看到也没关系,这次专程来看也是一样的。 周远良先前时听安萍儿称呼万家旧宅为鬼楼还有些迷惑呢,等亲眼看到了才知道这个“楼”字是从何而来。万家旧宅完全不同于普通的民居,方方正正、四面环闭、两层半高,很像一座楼或碉堡。 “魏捕头,这能进里边去看看吗?”周远良已经能看到那紧闭的大门了,跟墙壁浑然成为一体。也许是因为这宅子需要兼做仓库的原因,修建之初就考虑到了防贼、防匪的功能,不但宅子院墙高大、坚固,就连院门都很是厚实的样子。 “大人,万家留下了个看门的,一会咱们敲门就能进去。”魏捕头紧走了几步,提前去敲门。 门里门外的一番问答,等周远良和安萍儿走到跟前时门吱呀一声半开,无声地邀请他们进去。 安萍儿自幼就觉得这宅院灰突突的外表很难看,待走进来才发现相较于院内阴暗、破败的景象,外墙已经算是好的了。等她看清那位隐藏在门后的脸色苍白、略微驼背、秃头红眼的看门人时,又觉得阴郁的内院景象也不算什么了。若说万家旧宅是鬼楼的话,那这位看门人绝对是装鬼的不二人选,而且是那种恶鬼。 好在这看门人只是长得吓人了点而已,人还算不错,回答问话时思路清楚、如实禀报。他原本就是这宅院中的仆人,所以不但对宅院很熟悉,而且对出事前的人和事也蛮熟的,在魏捕头讲述的基础上很好地补充了一些细节。 这万家旧宅的内部还算正常,跟其它人家的大宅院没有本质区别。若说有区别的话就是占地面积大了许多,不但有三进的院落,而且在后宅中更是分出来左右两个独立的小院。 “八夫人住在东院,九夫人住在西院。”看门人在领周远良等人由中院进入后院的路上抽空介绍着后院的情况。 安萍儿此时没兴趣关注万家两个姨太是如何居住的了,因为她看到了在后院的空地上矗立着的那尊神像。 如果不是安萍儿提前知道这里有神像的话,她此时根本认不出,因为那样子实在是太惨了。这尊神像原本就供奉在紫金观中不知多少年了,又被放在露天地里二十一年,风吹雨淋、霜打日晒、缺少养护,偶尔还有过路的鸟雀在它身上驻足、留下些许排泄物,能好了才怪呢。别说原本的彩绘、涂色了,就连神像的形状都有些残缺不全和裂痕了。 安萍儿不禁在心中暗想即使爹爹来过这里查看八成也认不出这尊神像。神像在十六七年前的样子应该比现在好一些,但安萍儿估计好得也有限,爹爹看了估计都不会往这上边想。 周远良默默地在安萍儿身边站了一会,陪着她瞻仰了一下神像的惨样后开始查看后院的情形。刚才在前院和中院时已经分别查看了万贯钱和他的三个心腹的死亡地点,但毕竟是二十一年前的案发现场了,现在即使是周远良这种探案高手也看不出任何线索的。所以此时周远良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既来之则安之地走走看看。 既然没期待着能查出线索,所以周远良四处转悠时就没喊上安萍儿,任由着她在那哀悼她师公家的神像。但安萍儿显然比周远良认为的要坚强得多,况且那只是一尊泥胎神像,还不至于让她消沉很久。 安萍儿快步赶上周远良,见他很是漫无目的,于是提议说:“公子,咱们去九姨太的院子看看吧。” “为什么?”周远良虽然有疑问,但却也没耽误转身向西侧的那间小院走去。 安萍儿很是随意地说:“不为什么,我就是想看看九姨太藏毒药的地方。” “哦。”周远良不再继续追问。他知道安萍儿还是很怀疑那个告发的丫鬟,想在九姨太的院中发现些什么。 九姨太的院子跟普通人家的院落很像,有院墙、有正屋、有厢房,不同之处在于那厢房是一栋二层的小楼。二层小楼占地面积不大,方方正正、南北走向,不像是住人的地方。安萍儿看了一眼那栋小楼,然后跟着周远良走进了正屋。 正屋跟万家旧宅中的其它屋子没什么区别,家具等物早已搬走,空荡荡的只剩下墙壁,连门窗都已经不全了。看门人听说安萍儿想看看当初九姨太藏毒药的地方,很遗憾地告诉她看不到了,这屋里的家具早就不知去向了。 安萍儿点了点头,表示并不意外。万夫人将这宅子中的东西处理一空,没理由单单留下一个曾经藏过毒药的家具呀。 魏捕头当初跟着来过这里,对查出藏有毒药的那个小柜子还有些印象。于是他给安萍儿大概讲了一下那个小柜子的形状、大小以及放置地点,确认说只要有资格进入九姨太卧室的人就能碰触到那个小柜子。 这是一个并不难的栽赃陷害方案,很简单、很有效。周远良、安萍儿和魏捕头虽然没做语言交流,但在心中默默达成了共识。 既然这屋里同样没什么线索,周远良他们也就不想多待了,纷纷转身向外走。在即将走出小院门时,安萍儿问看门人那个二层楼小厢房是做什么用的。 “九夫人擅长染布,这个厢房是用来阴干染后的布料的。”说着看门人走过去推开了厢房门。 厢房的窗户也都因年久失修而破损,所以室内通风很好,没有随着开门而传来发霉的味道。安萍儿对此表示满意,溜溜达达地走了进去。 这房子是专用于晾干布料的,所以一层是个五丈长、两丈宽的空旷房间,除了几根用于支撑二楼楼板的立柱外别无隔断。二楼的情况跟一楼几乎完全一样,除了少一扇门以外看不出什么区别。 安萍儿在二楼上走了两步,越走面色越凝重,而且她还走到墙壁处摸了摸、敲了敲。 周远良也信步跟着安萍儿进了厢房、上了二楼,看安萍儿的样子于是问:“有什么问题吗?” 安萍儿停止了研究眼前的这面墙,她转身紧靠着墙站立,手指着大约五丈远外对面的那面墙说:“那面墙有古怪。”说着她迈步走向那面墙,行进路线非常笔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11章 确认 安萍儿的速度还是蛮快的,而且她考虑事情也挺全面的。虽然周远良只是让她去把她爹找来确认死者的身份,但她还是很聪明地顺路找来了刘先生和包括申鹏在内的四名捕快。 不管那尸身是不是安道长,人命关天,验尸、查看现场、破案这都是肯定要做的了。所以安萍儿带来仵作和几名捕快都是正确的。而且她也有注意到万家的特殊身份,所以她在县衙内没有声张,悄悄地找到刘先生以及四名捕快、悄悄地给他们介绍情况、然后悄悄地带他们来到现场。 见安萍儿把事情处理得很是妥帖,周远良的头终于没那么疼了,开始着手认尸、验尸的工作。 从尸身的腐烂、风干状况来看此人已经死了很久了,据刘先生估计是在十五年至二十五年之前。这个时间段跟安道长失踪二十一年这个时间还是蛮吻合的,再加上安道长最后被人看到也是在万家大宅中,进一步印证了死者极可能是安道长。 虽然各方证据都集中向安道长,但尸体的面目腐烂严重,安父看了后直摇头、直言认不出这是不是他师父。 “伯父,您师父身上是否有什么特征?比如说有没有骨折等。”周远良觉得练武之人有些骨头、筋肉上的损伤是蛮寻常的事。这具尸体上的肉烂了但骨头还是完全的,至少看上去没少了什么,如果安道长的骨骼有什么特殊之处的话还是可以作为认尸的证据的。 “嗯,有。我师父的……”安父回想了一下,说:“右腿断过,据他说是年轻时与人比试、腿被踢断了,他因此卧床休养了好几个月。” 刘先生进一步询问:“是右大腿还是有小腿?” “小腿。” 刘先生带好手套,开始在尸体的右小腿处抚摸、按压。“嗯,右小腿处有骨折后愈合的痕迹。” 周远良再次询问:“伯父,还有别的特征吗?”毕竟骨折这事不算太罕见,仅凭这一个特征还很难以断定此人就是安道长。 安父略一回忆,说:“我师父的左脚有六个脚趾。”安道长从来不让徒弟服侍,甚至很少让他待在自己跟前。安父是有一次无意中看到安道长准备洗脚才知道自家师父的这一特征的。 检查这个特征就比较简单了,刘先生将尸体左脚上的鞋袜脱下,确实是六根脚趾。 有骨折痕迹、有六根脚趾,再加上之前的死亡时间、地点等特征,现在基本可以确认这是安道长的遗骸了。当然了,因巧合而搞错了的概率不是没有,但那种小概率可以忽略不急了。如果啥事都想着有巧合、有另外一种解释的话,啥事都甭干了。 既然已经认尸完毕,安父就准备先离开了,以免影响捕快们勘查现场。虽然安父总是冷着一张脸、没什么表情,但安萍儿还是跟他爹蛮熟的,能感知到了爹爹的悲伤。想想也是,安父自幼丧父、年幼时被师父救命和授艺,他八成已经把安道长当做自己的父亲看待了。 安父不擅长表露感情,甚至从未在妻女面前提起过有位师父。但仅凭爹爹随了师父的姓氏,安萍儿能体会到爹爹对他师父的孺慕之情。 安萍儿见她爹有些不忍离开,于是小声地劝说:“爹,你先回去吧。有了什么进展我回去告诉你。” “嗯。”安父沉默地答应了一声,看了一眼,转头走了。 周远良原本想跟安父说一声“节哀顺变”的,但最终也没说出口,只是目送着安父消失在楼梯口。 刘先生按照规程验完尸,指挥着申鹏等人将尸体抬了出来,放在空地上。 安萍儿凑过去,问:“刘先生,能查出死因吗?” “虽然尸身腐烂严重、不能完全确定死因,但从残留的骨肉来看,此人很可能是被毒死的。” 周远良和安萍儿对视了一眼。二十一年前,包括家主万贯钱在内的四人被毒死在这座宅院中。安道长也极可能是在同一晚被毒杀的,甚至有可能是被同一种毒药毒死的。难道安道长与那四个人的死有联系? 关于万贯钱等四人的死可以勉强解释说是九姨太憎恨她家老爷宠着八姨太、妒火攻心毒杀了她丈夫以及她丈夫的心腹,但她没理由杀安道长呀。因为作案时被安道长看到了而杀人灭口?好像也有些说不过去,毕竟那个告发的丫鬟还活着呢。 当然了,你可以说九姨太发现了安道长目睹其投毒、但没发现那丫鬟看到自己藏毒药,这也有可能,属于一种合理的猜想。 无论是安道长的死亡时间、死亡方式和死亡地点如何解释,反正与二十一年前的命案有着很明显的联系。虽然出于两个邦交的考虑,当年的案子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翻供、重审的。但安道长毕竟是中州国人士,这个案子还是要正常审理的。 说实在的,时间已经过去二十一年了,西海国老皇帝已经驾崩,那位宠妃是否还在人世也未可知,万贯钱的命案即使被翻出来也没什么事。周远良近期挺关注西海国局势的,知道他们的太子仍在逃亡中、国舅和贵妃挟小皇子以令诸臣。在皇权斗争的最关键时刻,万贯钱这个小人物的事肯定引不起风浪。 周远良略一思考就知道此时是查该案的最佳时机,无需有任何顾虑。但尽管如此,周远良还是决定尽量低调地查,所以他没有再调派更多的捕快过来帮忙,可着他们这几个人用。 尸体被抬出后,魏捕头和申鹏进入夹层中查看了一番,将其中的两个箱子抬出。箱子还算大,但里边的东西没多少,金银珠宝都拢在一起也不过五六百两银子的价值。 五六百两银子对于普通人来说算是不少了的,但考虑到万家是富商、在夹层中只藏有这些东西算是少的了。不过呢,看门人说的万家旧宅中不止这一处藏东西的地方、万夫人当年就已经找到了两三个藏金元宝的地方,那么这个夹层中藏的东西少也就不足为奇了。 万贯钱是个聪明的商人,他藏匿财物的话肯定是在他自己的地盘上。这厢房在九姨太的院中,把太多的钱藏在这的话万贯钱八成没什么安全感。搞不好这个夹层只是九姨太的私人藏宝点呢,只是由于她迅速被告发,这些钱财都来不及取用了。 周远良看了看尸体、又看了看箱子,沉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12章 重点怀疑对象 县衙的书房中,周远良眉头紧锁,用茶杯盖有一下没一下地刮着茶杯中的浮沫。这杯茶已经快要冷了,他不想喝了,但依旧时不时地扒拉一下,似乎在表示一种不轻易放弃的态度。 安萍儿和魏捕头则没周远良那般严肃,他们俩都神态轻松地听刘先生汇报尸检的最终结果。刘先生的汇报都是专业用语,安萍儿仔细听了后总结为:死者是被投毒后扔在夹层中的,鉴于死者的躺卧姿势不自然、有挣扎痕迹可知在被关入夹层时死者还未死亡,死者的头部和躯体没有致命伤、未显示有能致其眩晕的伤,死者随身未发现异常物品。 在刘先生汇报结束后,周远良向他确认:“也就是说死者有可能是被骗喝下毒药的?或者是毒药被投放在饮食中?” “嗯,这两种可能性最大。”刘先生检验丰富,对可能的情况又进行了补充:“不过,不排除有人捆住其手脚、强行将毒药灌入他口中的可能性。尸体腐烂严重,皮肤上的淤青现在已查不出了。死者头颅的颅骨没有损伤、裂痕,只能证明死者未曾被钝器击打而昏厥、进而被灌药,但不能不排除有人用其它方式令死者先昏厥然后喂毒。” 周远良点了点头,没就验尸的事再说什么。死亡时间太久了,根据死因和遗体所能得到的信息都会大打折扣。他将注意力投向了别处。“平安,你有什么想法?” 安萍儿虽然不怕面对尸体,但从死者遗骸上发现蛛丝马迹、进而破案却不是她的强项,所以她也没纠结于她师公本身,也是将思维散开来看待这个案件。“公子,万家旧宅的那个看门人是早年就跟随万贯钱的仆人,就连他都不知道九姨太厢房中的这个夹层。看来那个打开夹层门把我师公关进去的人应该是九姨太院中比较重要的人,此人既知道哪里有夹层也知道开启夹层的方法。” 魏捕头手指轻敲椅子扶手,说:“嗯,平安的这个想法很好,单凭这个藏尸地点就能排除很多人。那个夹层中藏的钱不算多可也不算少了,所以这夹层肯定是个保密的所在,不是谁都能知道的。除了万贯钱和九姨太以外,能找到夹层、打开夹层的人不会超过五个人。这几个人就是重点怀疑对象。” 安萍儿歪头看向魏捕头,问:“魏头,万家的仆人都是从西海国带来的还是本地人?” 魏捕头眯着眼睛回忆了一下,说:“有几个贴身随从是万贯钱从西海国带来的,其余的仆役都是雇佣或买来的本地人,包括那两房姨太。” “当年告发九姨太的那个丫鬟也是本地人喽?” “应该是。”魏捕头当年只是个普通的捕快,在万家毒杀案中只是个根据命令四处跑腿的小人物,没有参与案件的审理过程,更没接触过那名告发主人的丫鬟。他只是根据对万家的印象觉得这样一个不重要的丫鬟应该是在本地买的,没有从西海国专程带来的必要。但这毕竟事魏捕头的猜测,所以他回答得并不确定。 周远良问安萍儿:“平安,你为什么问起这个丫鬟来?你还是怀疑她?” 安萍儿点了点头,说:“事情过去二十一年了,想找到案发时在万家旧宅中的人很困难。跟着万夫人回西海国的人暂时就甭想了,最有可能知道的就是那些本遣散的本地人,他们留在福阳县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如果那个告发的丫鬟是本地人的话,我真的很想见见她。告发主人来换取自己的自由,嗯,这个女人也算有胆量。” 周远良扁扁嘴,没说什么。他才不信安萍儿仅仅是因为那姑娘有胆量为自己谋福利才去见她的,他知道安萍儿从最开始时就怀疑这丫鬟是一系列毒杀案的主谋、甚至是独立完成这一系列的毒杀。 投毒这活没什么技能要求,只要等趁被害人不注意时将毒药投放在其饮食中即可。那丫鬟是万家的仆役,她还是有机会接触府中人饮食的。至于那丫鬟毒杀家主及其亲随的目的,这个只有查过之后才知道。 想到此处,周远良对开始对安萍儿的切入点感兴趣了。“魏捕头,帮我把万家毒杀案的卷宗都找来。另外,查一下当年告发九姨太的那个丫鬟的消息。” 魏捕头领命离开,刘先生留下来跟周远良对尸体和案发现场的细节再次做了梳理。 安萍儿稍微听了一下刘先生和周远良的谈话,发现没有感兴趣的内容,于是她向周远良请假、提前下班,赶回家中。不为别的,想来爹爹等消息会很焦急吧。 果然,安萍儿一回家就看到她爹静静地坐在堂屋中,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安萍儿不知到她爹现在心情怎么样、是否愿意跟自己说话,于是只能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打算看看情况再说。 其实安萍儿刚一进院门时安父就发现了她,此时看着她那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很窝心,知道女儿是在体谅自己的心情。他原本郁结的心情豁然开朗,面色和缓了许多,温和地跟安萍儿打招呼:“回来了。” “嗯,我回来了。”安萍儿不着痕迹地观察她爹的表情,没看出太剧烈的悲伤,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案子查得怎么样了?能说吗?”安父对捕快查案的事也略知道一些,明白案件勘查过程中是不能透露太多信息的,若不是事涉他的师父他根本就不会问。 安萍儿轻柔柔地说:“爹,那人身上的伤和六根脚趾都跟师公很吻合,而且听说师公二十一年前曾被邀请去万家做道场后就再也没人见过他,而且那人的衣着、发髻您也都看到了,爹……”安萍儿不能透漏太多有关二十一年前的多起毒杀案,但可以说一些新案的尸检结果。 “我知道了,你们已经确认那人是你师公了。”在万家旧宅时安父就已经知道死者是他的师父了,但此时听女儿带回来确定消息后还是挺难受的。 安萍儿点头。 安父叹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沉默良久后,他认真地对安萍儿说:“查明案情,给你师公报仇。” “嗯。”安萍儿大大地点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13章 这个我真不知道 既然要查明案情,那就需要先了解一下被害人。安父是安道长的徒弟、已知的唯一熟人,所以安萍儿开始提问:“爹,师公他老人家有没有什么仇人?” 安父摇头,说:“没有。” 早前时周远良就问过安父这个问题,当时安父的回答是“不知道”。这前后两个回答虽然用词不同,但其实内容基本相同,要么安道长没有仇人、要么是安父不知道安道长的仇人是谁。 安萍儿根据发现尸体的现场考虑一下,认为第二种可能性更大。服毒这事可以解释是自杀,但那个藏尸地点怎么解释?安道长是不可能知道万家的密室夹层的,所以肯定是有一个人将已经中毒的安道长放置在了夹层。此人是谁? 既然安父不知道这个“仇人”的存在,安萍儿打算从研究师公的身世开始、抽丝剥茧地参详出这个害死他的人是谁。“爹,师公是什么地方人?” 安父很遗憾地叹息了一声,说:“这个我真不知道。” “您跟师公这师徒关系还真是奇怪呀。”安萍儿自然知道她爹是不会骗她的,说不知道就肯定是真不知道。她感慨的是她爹和她师公好歹也有十年的师徒情分,虽然不是天天地朝夕相对,但不了解成这样却也很是少见的。 安父显然从万家旧宅回来后就一直在想他师父,想那些过往的事。学艺时他还只是个十岁左右的少年,很多事没太在意。现在回想起来他也觉得有些奇怪了。“我和你师公都不是善于表达心情的人。平常相处时除了武功和医药知识外,师父最多会教我认一些字、讲一些历史故事而已。” 安萍儿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她小心地问:“爹,你确定师公的名字真是安荀子吗?会不会是假名?”安父不知道他师父的祖籍、年龄等事,难怪安萍儿会怀疑师公的名字也是假的。 安父停顿了一下,苦笑着说:“有可能是假名。” “……”安萍儿在心中暗自埋怨自己不会聊天,这才问了没几个问题就把爹爹的情绪全都给搞没了。 “唉!名字、籍贯什么的假了又如何?你师公这个人是真的,他老人家教我的本事是真的,其它的都不重要。” 对呀!安萍儿忽觉思路一片开朗。她完全不必将整个案子的受害人限定为师公这一角色,就当他是一个陌生人、无名氏那样对待就好了。平常是怎么查那些无名氏案件的就可以怎么查师公整个案子,在此基础上再结合一些爹爹的所知所见,效果肯定会更好。 “爹,师公是个什么样的人?”说干就干,安萍儿直接开始着手为研究被害人的性格、品质。 “什么样的人?”安萍儿的这个问题太宽泛,安父觉得无从回答。 “呃……”安萍儿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需要将问题细化,但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把问题细化成什么样,于是随口问了一句:“师公喜欢吃什么东西?” “烤肉。” “啊?烤肉?道士允许吃肉吗?” “应该是允许的。你师公是道士、你师公喜欢吃烤肉,所以道士应该是允许吃肉的。” “呃……”安萍儿被她爹的逻辑给噎了一下。“爹,你确定师公真的是道士吗?” “……”安父一时语塞,然后略沮丧地摇头,说:“不确定。” 安萍儿没再纠结这个问题,而是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爹,师公只是教了您武功和医药吗?他没要求您信道教、让您当道童吗?” “没有,师父从没提过这方面的事,他甚至都没让我进紫金观大厅中去参拜过。不过……” 安萍儿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爹,追问:“不过什么?” “师父在教我本事时经常会说到两句话:福祸相依,道法自然。这两句话应该是道教的信条吧?” 安萍儿摇头。她不是道教中人,自然不清楚道教的信条是什么。但这两句话她还是知道的,一句出自于《道德经》、一句出自于《老子》。这两句话与其说和道教有什么的话,还不如说与道家思想有关。别看道教和道教思想都有一个道字,但两者还是有区别的。 难道说师公是一个信奉道家思想的人,道士只是他的谋生手段、甚至是一种隐藏身份的表象?安萍儿的心中大大地生出了一个疑问。 安萍儿不了解道士的行为准则、饮食规范,但她听说过和尚是要吃素的,所以就觉得道士可能也是这样。如果师公真的只是因为信奉道家思想而对道教有特殊情谊、进而扮起了道士的话,那他喜欢吃肉的事就不足为奇了。 忽然,安萍儿想到她爹的用词,于是仔细地又问了一遍:“爹,您说师公喜欢吃烤肉。那其它的肉他吃吗?炖肉、炒肉片?” “也吃一些,但他最喜欢吃的就是烤肉。翠叶山上兔子、野鸡、野山羊什么的挺多的。你师公狩猎的本事不错,时不常就能逮到一些猎物回来,然后就在紫金观后边架起火堆、烧烤。”安父眯着眼睛回忆了一下,说:“挺好吃的。” 猎回来野物在户外架火烧烤,这吃法可是够豪迈的,安萍儿不记得中州国境内哪个地方的人喜欢这么吃东西。但有一个地方的人似乎是这种饮食习惯。“爹,师公说话是很流利还是有怪异的腔调?就像有些西海国人说咱们福阳话那样?” “很流利。虽然我听不出师父说话的口音是什么地方人,但他肯定不会是西海国人。我去过西海国,我听过那些西海国人强行板着语音说咱们福阳话是什么样的。师父说话基本不带方言,很有京畿府的味道但又不完全是那边的口音。” 安父游历广泛,安萍儿不会质疑他的判断,他说师公不是四海国人安萍儿表示相信。她刚才说西海国只是在做个比喻,其实她心中的想的是另外一个地方。 北胡! 安萍儿没去过北胡,不知道那里是什么样。她只是看书上记载着北胡是由多个游牧部落组成,北胡人喜欢吃烤肉、喝烈酒、逐水草而居。 如果师公真是北胡人的话那就麻烦了。中州国和北胡时不常就有摩擦,这些年大战小战的没怎么断过,互相都没占到便宜。在这种大势下,一个精通中州国官话的北胡人隐居在这里,安萍儿不由得往坏处想。 难道师公是北胡的奸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15章 妙竹 安萍儿点头确认。“我爹教我的很多本事都跟保命、逃命有关,但这个技能的作用不限于此哟。” 周远良看着安萍儿那略显得瑟的小样觉得蛮好笑的,很配合地问:“那还有什么作用呀?” 安萍儿向周远良的方向靠了靠,然后压低声音说:“前两年我爹带我去西海国玩,我在边城里遛了一圈就知道他们的城主府距离四个城门有多远。” 周远良知道这个“边城”是西海国一座城市的名称,因为位于过界边上所以命名为边城,距离福阳县县城不远。周远良等着安萍儿继续说呢,但见安萍儿还是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于是问:“这有什么用?” 安萍儿轻轻白了周远良一眼,对他缺乏想象力这事表示鄙视。“我能量出城主府至城门的距离,当然也能量出其它重要地点距城门等处的距离。一旦咱们跟西海国交战的话,军队可能会对这些距离值感兴趣的。” “哦。”周远良终于明白安萍儿的意思了。一个平民,尤其还是个异国平民,拿着尺子丈量各种重要建筑的尺寸位置等,这是很可疑的,可以直接被当做是刺探情报的坏蛋抓起来。但像安萍儿这样闲庭信步地走着、逛着,没人会怀疑她正在丈量尺寸,非常安全。周远良嘴角微翘,调侃安萍儿说:“平安,你师公疑似是奸细,你掌握有各种当奸细的本领,真不错。” “呃……”安萍儿立马想反驳但发现没法反驳,刚才她自己描述的可不就是奸细的作用嘛。 安萍儿记得自己当时在西海国丈量边城内多个地标建筑距离城门的距离时蛮兴奋的,还想着怎么能把这些数据送给福阳县守军的将军呢,后来因为找不到此人而不了了之了。那时她还想着能当回奸细很是刺激、很有责任感呢。 为什么当时很兴奋、但现在被周远良这么一说就想反驳了呢?安萍儿仔细一想发现了原因所在:周远良将安萍儿和师公这两个“奸细”相提并论了。在安萍儿看来为本国服务、刺探别国情况的人是英雄,别国派来中州国的奸细都是坏人。自己被跟师公这位疑似北胡人奸细的人怎么能一样呢?所以她才急着去反驳。 想明白这其中的原因后,安萍儿就释然了,不再解释。正巧此时魏捕头和刘先生来了,众人开始研究卷宗和那个告发的丫鬟。 二十一年前的多人被毒杀案处理得很谨慎,卷宗内容很单薄,魏捕头指着其中一页对其他人说:“卷宗这里写着呢,当年告发九姨太藏毒的那个丫鬟叫妙竹。” “噗!”安萍儿轻笑着偷瞄周远良,想着大户人家给丫鬟取名字都喜欢这个调调、不知户部尚书府中的丫鬟都叫什么名字呢?是不是也兰竹梅菊的? “案件结束后万夫人归还了妙竹的卖身契,准其归家。”魏捕头开始介绍案卷中没有的内容。“妙竹自幼被多次买卖,已不记得家在哪里了,无处可去。后来经媒人撮合嫁给了城东王家绸缎铺家当侄媳妇。王掌柜的原本有两儿一女,但他的两个儿子在河中游泳溺亡、没有子嗣,所以后来王掌柜就把家业传给了他侄子。” 刘先生轻声嘟囔了一声:“运气不错呀。”他这句话没有主语,但大家都明白他是在说妙竹的运气不错。一个贫穷的孤女能当上绸缎铺的老板娘,这个运气真是很不错。 “这丫鬟的运气说不上好还是不好吧。”魏捕头微微摇头。“这个侄子是王掌柜的大哥的孩子,他大哥早亡,所以这个侄子一直养在王掌柜身边,跟亲儿子没差什么。当年王掌柜之所以会同意取妙竹这个没有嫁妆、没有婆家的大户人家放出来的女子,是因为他侄子脑子不太好,有些笨。要说是有些傻,也行。” “……”安萍儿立马开始替妙竹不值。曾经做过丫鬟的人想来是个能过苦日子的,夫家穷点的话估计妙竹是没意见的,但丈夫有些傻就难以忍受了。想到“傻”字,安萍儿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魏头,有些笨、有些傻的人能当掌柜的吗?那点家当用不了俩月就得被人骗光了吧?” “小王掌柜只是脑筋不够灵光,倒也不至于呆傻到大旺那种程度。平常他跟着他叔叔学过怎么经营绸缎铺,低价买、高价卖这事他还是懂的。想把王家绸缎铺做强、做大小王掌柜肯定不行,但守着绸缎铺赚点钱过日子还是可以的。”魏捕头想了一下,补充说:“小王掌柜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已经二十岁了,听说现在已经开始接手绸缎铺的生意了。” 刘先生显然不在意妙竹这个丫鬟的情况,他更关注的还是当年毒杀案的现场勘查报告。虽然不能亲自勘查现场,这个很遗憾,但像刘先生这种档次的仵作从这些纸面记录中也是有可能发现有价值信息的。于是他开始细细地看卷宗,时不时地还跟周远良讨论一下,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安萍儿转了转眼珠,动起了自己的小心思。她依然对妙竹感兴趣,当年若不是这丫鬟的告发,万家毒杀案没那么快“破案”。虽然官府也肯定会想办法找个有机会、够分量的万家人当替罪羊,但若没有妙竹这一告发事件的话肯定会耽误时间、而且人选也未必会这么合心意。 尽管魏捕头说当年就查证过了妙竹没有毒杀万贯钱的机会,但安萍儿还是觉得在妙竹身上能查到一些东西。她没有直接下毒,那她有没有可能看到别人下毒了呢?例如,妙竹看到有人下毒杀了万贯钱等人、然后将毒药包藏在九姨太那里,正当凶手想主意要把捕快的视线引向九姨太时妙竹直接跑到万夫人那里去告发,为的是得到奖励。 也许妙竹看到藏毒药的人是谁了却摄于此人的厉害而不敢告发,但为了自由而诬陷一下九姨太是没问题的。所谓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如果九姨太平常日子里对丫鬟们比较苛刻的话,妙竹告发她就更没有心理压力了。 二十一年过去了,凶手也许已经不在了或者已经没有让妙竹害怕的能力,那妙竹会说出当年的事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17章 话里有话 王嫂此时也意思到自己这样轻易相信安萍儿的身份是很不正常的,是对捕快的一种潜意识的恐惧、不敢对疑似捕快的人发出质疑。这个表现很糟糕,令她在安萍儿面前处于不利局面。 好在王嫂是快四十岁的人了,在这绸缎铺中招待各色顾客也有二十年了,可谓见多识广,应变能力还是有一些的,只见她笑呵呵地说:“安姑娘气质洒脱,一看就是飒爽英姿的巾帼英雄。您说您是捕快,我毫不质疑。这若是来个娇滴滴的姑娘跟我说她是捕快的话我自然不相信了,即使是有魏捕头给她作证我都不信。” “哦?王嫂认识魏捕头?” “瞧您说的,我这在福阳县活了大半辈子了,怎么会不认识魏捕头呢?” “我娘在福阳县生活十七年了,她不认识魏捕头,连见都没见过。”安萍儿用一个反例轻轻松松地证明家庭主妇认识本县城捕头这事不是那么正常。 王嫂的笑容有点僵,但她很快就给了一个很好的解释。“我二十一年前嫁给孩子他爹,然后就开始在店里帮忙做事。那时魏捕头还只是个普通捕快呢,时不常地来附近巡逻,我见过他两次自然就认识了。说起来也不能算是认识,我认识魏捕头、但魏捕头估计不认识我。” “王嫂是什么时候第一次见到魏捕头的?” “不记得了。”王嫂的这个回答非常快,显然她早就料到安萍儿会有此一问。“都快二十年的事了,哪里会记得?”说完,王嫂转到安萍儿身后,拿着尺子开始给安萍儿量身长。 “噢,不记得了。”安萍儿平举双臂,任由着王嫂在那里量来量去的,她继续提问:“王嫂,您是什么地方人?” 王嫂正在量安萍儿肩宽的双手停住了,是很明显、毫无掩饰的那种停顿。一名捕快来绸缎铺里定做制服这没什么,但这名捕快旁敲侧击地问话就很不寻常了,尤其她问的都是想当年的事。 俗话说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王嫂意识到眼前的这位漂亮捕快姑娘根本就是来问话的,做衣服什么的只是随口一说。至于捕快姑娘为了什么事而来的呢?王嫂不用猜也能知道。毕竟她跟捕快、跟衙门有牵连的只有二十一年的那件事。除此之外,王嫂想不到其它的。 作为当年毒杀案的证人,王嫂的名字是记载在卷宗里的。后来她是在本地一位著名媒婆的帮助下嫁入王家的,这些都是她无法否认的。王嫂相信安萍儿绝对已经详细查过自己的底细了,现在即使她否认自己的身份都没用。 想到这里王嫂瞟了一眼竹门帘,透过门帘的缝隙能看到堂屋中的人进进出出。堂屋中,说话声、讨价还价声、以及街面上传来的噪声混杂在一起挺热闹的,没人能听到侧屋里的说话声。 王嫂又快速地看了一眼周远良。她不认识这位英俊公子,但看此人的气度也知道他不是普通人。周远良进屋后一直没说话,甚至有些心不在焉的,这令王嫂一时间猜不透他究竟是什么身份。 不管是什么身份吧,跟着安萍儿这位捕快进来的人想来是跟县衙有些关系的,王嫂知道自己不好怠慢。她转回到安萍儿的正面。“安捕快,您着急量尺寸、做衣服吗?不着急的话两位就坐下来聊吧。”说着她做手势请安萍儿和周远良落坐。 这间侧屋里有椅子、有桌案,桌案上还摆着一些纸做的衣服样子,另外还有一些正在绘制的半成品。毕竟女顾客不算多,有时三五天的都未必来一位,所以平常时王嫂就在这屋里休息、设计衣服样子。 等安萍儿和周远良都落座、谢绝茶水后王嫂也坐下了,她没有回答安萍儿之前那个关于“什么地方人”的问题,而是直接问:“安捕快来店里是有事要询问吧?” “是。”安萍儿见王嫂这么直接切入正题,她也就不兜圈子了。“王嫂,请问一下,您未出阁时闺名如何称呼?” 王嫂别开眼睛不看安萍儿,说:“想来安捕快已经知道我的名字了,何必多此一问。” “我想确认一下我要找的人就是你。毕竟这福阳县中有好几位王夫人或者王嫂呀。” 王嫂看向安萍儿的眼神不善,显然对安萍儿这种追问很是不满。王嫂已经是三十多岁的人了,岁月在她的脸上留下了很多痕迹,但她那双大而有神的眼睛却保持了当年的风采。这样的眼睛通常被称为“会说话”,因为这眼神能准确地表达主人的情绪和想法,例如现在王嫂的眼神就在表达她的愤怒之情。 换个胆子小点的人此时估计已经被王嫂瞪得害怕了,但安萍儿完全不在乎这种敌意。她面带微笑地看着王嫂,等着她的答复。 几息之后王嫂的气势明显弱了很多,无奈地回答说:“二十五年前我被卖入万家当丫鬟,主人家给我取名字叫妙竹。哼!”王嫂冷笑一声,说:“妙竹,你就当这个名字是我的闺名吧。” “王嫂,你曾经是万家的丫鬟,那你应该知道我来找你所为何事吧?” “不知道。”王嫂回答得干脆利落。 安萍儿挑眉。刚才王嫂被迫说出那个她明显不喜欢的名字时安萍儿还以为她已经放弃抵抗了呢,没想到她在面对后续问题时还这么清醒、不肯轻易就范。看来王嫂这人意志还是蛮坚强的,依然保持着二十一年前敢告发女主人的魄力。安萍儿对此表示钦佩,但该问的问题还是要问的。“王嫂,你二十一年前真的看到万家九姨太将毒药藏在她自己的屋子里了吗?” “是。”一个很是干脆、利落的回答,没有情绪、没有犹豫,与其说王嫂是在回答安萍儿的询问不如说她是在做一种表态。 安萍儿不知道她二十一年回答这个问题时是怎样的神态和语气,但此时此刻的这个回答太过干脆了,干脆得让人觉得不真实。“王嫂,这是二十一年前的事了,你不需要回忆一下再回答吗?” 王嫂很果断地摇头。“没什么可回忆的。二十一年了,该死的人死了、该卖的东西卖了,那万家大宅现在不过是一座鬼屋而已。所以,不管我现在回答什么您都没法去证实了。是吧,安捕快?” 安萍儿眯眼看着王嫂,看着她那副气定神闲的神情,品着她的话里有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18章 功亏一篑 其实王嫂的话非常对,毒杀案已经是二十一年的事了,即使现在王嫂自己翻供说当年她诬陷了九姨太又能怎样?根本没证据能证明这事,物证和人证都没有,万家人或者西海国皇室只是把这当做一个玩笑来看待。 安萍儿读懂王嫂的心态后微微一笑,说:“我不需要证明什么,我只是想了解一下这桩年代久远的案子而已。王嫂你说看到了我就相信你真的看到了,如果你说没看到我也相信。那么……”安萍儿用一个稍微长的停顿加重了语气,问:“九姨太偷藏毒药这事,你究竟是看到了还是没看到?” 王嫂没有马上回答问题。看她那双会说话的眼睛闪呀闪的,她应该是在做思想斗争、快速地思考着到底是说实话还是说谎话。 周远良和安萍儿不着痕迹地交换了一个眼神。对于这样一个要么“是”要么“不是”的问题居然还需要深思熟虑后再回答,看来王嫂当年真的是在诬陷九姨太了。而她现在之所以犹豫怎么回答、没有沿袭之前的谎话是因为被安萍儿刺激到了。 安萍儿从一进屋起就端着捕快的架子逼迫王嫂说这说那的,王嫂很是不爽,所以现在她很想把实话说出来、然后看安萍儿知道真相却没法证实的焦虑样。反正事情已经过去二十一年了,人都死绝了,怕什么?! 就在王嫂即将说出埋在心里的实话时,忽然从屋外传来一声呼喊:“娘!我回来了!”门帘应声挑起,一个十岁左右的少年跑了进来,窜至王嫂身边喋喋不休地说着:“娘!今天先生家有事,我们放假一天。我从学堂一出来就看到大哥的马车了,我坐大哥的马车回来的。”然后他转头冲着屋外喊:“大哥!娘在这!” “来了!”门帘再次被挑起,一位俊朗青年走了进来。他进屋后看到周远良和安萍儿一愣,转头问王嫂:“娘,有客人?” 王嫂点头。 “小展,出来,看哥给你买了什么好东西。”俊朗青年说着示意弟弟跟他去堂屋。 小展是个标准的小孩子,一听说有好东西立马就舍弃了他娘,颠颠地跟着他哥出去了。 虽然这兄弟俩从进场到退场用时很短,短到王嫂除了点一下头以外没来得及跟他们做任何交流,但安萍儿能感受到王嫂情绪上变化。之前那种斗气的感觉不见了,王嫂的眼神清亮了很多,反映出心态的平和。安萍儿知道功亏一篑,看来今天很难从王嫂这里套出有用的信息了。 安萍儿的感觉很正确,王嫂确实在见到两个儿子后瞬间改变了想法。看这个漂亮的捕快姑娘因破不了案而焦虑有什么意义?万一他们真的有办法破了二十一年前的案子怎么办?今天的幸福生活来之不易,没必要意气用事。 “安捕快,我确实是看到九姨太在她的屋里鼓捣东西。当时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只是恍惚觉得有可能跟我家老爷被害的事有关,我就去报告了夫人。是夫人派人搜出来之后才知道是毒药的。” 王嫂的这段话说得非常流畅,要么是肺腑之言、要么是练习过多遍的谎话。安萍儿倾向于后者。 虽然明知道今天很难有收获了,但安萍儿也不是个轻言放弃的人,她还想再做一些努力。“王嫂,你回答一个问题耗时可是够长的,如果不是两位公子回来的话你是不是现在还不准备回答呢?” 王嫂笑得特别开心,说:“安捕快,您不是说二十一年前的事需要我好好想想嘛,那我就仔细地回忆了一遍喽,从我被卖入万家开始想。” “……”安萍儿在心中暗挑大拇指,这个女人不简单,值得稍微佩服一下。佩服完毕后,安萍儿的斗志再次高昂,她倒想看看王嫂的心理素质坚强到何种程度。“王嫂,你是什么时候在万家当丫鬟的?” “二十五年前,那时我十二岁。”王嫂的语音特别平和,就好像在陈述一个与她无关的事实一般。 “十二岁?还是个孩子呀。做丫鬟很累很辛苦吧?” “唉!穷人家的孩子命苦,累点没什么,能活命就算是运气好的了。” 安萍儿不相信王嫂真的像她所表现出来的那样认命,于是挑事地说:“没有比较不知道。穷人拼了命也只能求得活下去,但万贯钱那样的人穷奢极侈,被他们糟蹋掉的东西都够几家子穷人活命的了。你看了就不气愤吗?” “这有什么可气愤的?”王嫂笑呵呵地说:“人和人是不能比的。万家的生活条件确实不错,但比他家富有的大有人在,更别提还有西海国皇室、中州国皇室这样真正的富贵人家呢。我家的生活确实很差,但我的运气还算不错,活了下来。苦累点算什么,我看万家老爷天天算计着挣钱也挺累的。” “哦?万贯钱在你面前算计着挣钱?”安萍儿记着周远良说过大户人家的丫鬟都是各司其责的、九姨太身边的丫鬟按理说是不能出现在万贯钱的书房或账房等处。 “呵呵,安捕快这么说很容易误会呀。是万老爷到九姨太院里去的时候时不常地会说起一些赚钱的事,我只是那时看到了而已,不是万老爷在我面前算计这些。他只怕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呢。” “他真的不知道你是谁吗?”安萍儿貌似随口一问,但其实用心有点歹毒。 大户人家都有丫鬟,但丫鬟的境遇可能大不相同。有些人家里丫鬟只要勤勤恳恳地做好本职工作、服侍好夫人小姐的就行,但有些人家的丫鬟在辛苦劳作之外还有可能会遭受来自男主人的骚扰。 就冲万贯钱娶了九个老婆这事来看这人是个色中恶鬼,八成是不会放过家中的漂亮小丫鬟。王嫂现在是年近四十,生养了两个孩子、还要跟着丈夫操持绸缎铺的生意,皱纹、白头发什么的自然都有了。但即使如此,那双美丽的大眼睛和白皙的皮肤都证明她在二十一年前该有多漂亮。 安萍儿不相信万贯钱会不认识这个名唤妙竹的漂亮丫鬟。作为女主人的九姨太也许阻拦过万贯钱靠近妙竹、也警告过妙竹不许狐媚惑主,但万贯钱不是九姨太想阻拦就能阻拦得了的。 当然了,安萍儿把这件事拎出来并不是想羞辱王嫂、不是想让她伤心。安萍儿的目的是想让王嫂生气、让她的情绪发生波动,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她的心里话不经大脑地自动溜达出来。就像先前时因为愤怒而差点说出当年毒杀案的真实情况。 生气,快生气!愤怒,快愤怒!安萍儿一边看着王嫂的表情一边祈祷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19章 两句话 安萍儿的想法很不错,但可惜王嫂已经清醒过来,没让她如愿。 王嫂淡淡地说:“万家老爷确实喜欢漂亮丫鬟,但也得漂亮丫鬟肯配合才行。像我这种远远地瞄见他就躲了、在九姨太院子里又有九姨太看着的,万老爷还真就没机会知道我是谁。” 不能说王嫂表现得不好,她已经是尽量做到面不改色心不跳了。但耐不住安萍儿眼神够毒辣,依然在一片镇定中看出了王嫂的不自然。谎话说得再努力那也只是谎话,说谎话的人总会留下痕迹。至于能不能听出来、看出来这是谎话,这就很考说话人和听话人的道行了。 安萍儿本身的素质就不错,再加上周远良的悉心教导,面对王嫂这个量级的人物时安萍儿还是能轻松获胜的。只是获胜了也没啥用,继续逼问直至王嫂承认她跟万贯钱有过什么?这没意义。毕竟安萍儿说这些话题的目的是为了激怒王嫂、让她失去理智说话不经大脑、进而说出当年毒杀案的实情。但现在的情形表明王嫂已心如止水,即使她最终承认什么事也不会有太大情绪波动的,更不会说那些当年的事。 损人不利己的事不能干,这是安萍儿的行为准则。尤其是王嫂当年敢于为了幸福而拼一把的勇气令安萍儿蛮敬佩的,要知道处于那种环境下敢置之死地而后生的丫鬟绝对是少数,所以当发现无法激怒王嫂后安萍儿就放弃了戳她伤疤的举动。 此时安萍儿可以告辞离开了,但她略有些不甘心,不甘心这样空手而回。于是她继续跟王嫂聊着,想多了解一些当年万家的人和事。即便不能查出毒杀案的凶手是谁也没关系,权当是探案练习了。“王嫂,当年万家的两个姨太太相处得怎么样?是暗里斗还是明着斗?” 王嫂的脸色缓和了许多,微微有了点笑影。“都有,明里、暗里都在斗。这两位姨太太的出身都不怎么高贵,诗书礼仪什么的不懂,但对女人堆里的破烂事都熟得很。甭管老爷在不在家,她们基本就没消停过。互相攀比、互相告黑状、互相使绊子,头两年是为了争宠而斗,后来就变成私人恩怨了。” “万贯钱也不管管吗?这两个女人这么斗肯定搞得家宅不安呀。” 王嫂摇头。“万老爷挺喜欢这样的,说看两位姨太太斗比看戏有意思多了。” “……”安萍儿挺无语的,这八姨太和九姨太活得还真是悲哀呀。“那你们这样丫鬟仆妇呢?你们也跟着看戏?” “我们这些下人哪敢看这出大戏呀,躲还来不及呢。八姨太和九姨太,甭管哪个斗输了肯定都是拿自己院子里的人出气。”王嫂忽然叹了口气,感慨说:“别看八姨太、九姨太可以随意打骂我们这丫鬟,好像活得比我们高一等似的,其实她们俩的日子也不好过。哪里会有人天生地喜欢那样掐架呀,还不都是被迫的。” 安萍儿明白王嫂的意思。“丫鬟和姨太太,各有各的好处和无奈。谁也甭羡慕谁,没准对方还羡慕你呢。” 王嫂有点沉浸在对往昔的回忆中了,她眼神空泛、语气飘忽,很忽然地说了一句:“人这辈子呀得看开点,福祸相依,道法自然。” 安萍儿的脑中轰地一声。 福祸相依!道法自然! 这两个词挺常见的,但把这两个词放在一起则不那么常见了。巧了,安萍儿头天刚听她爹说过一次,影响深刻得很。此刻听王嫂顺口说出来,咋能不诧异? 爹爹知道这两句话是因为他师父总用此来教育徒弟做人的态度,那王嫂是怎么知道这两句话的呢?她自己组合出来的,有可能,但可能性不大。跟别人学的,也有可能,可能性同样不大。于是安萍儿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王嫂是跟师公他老人学会这两句话的。 在短短的两天不到的时间里,安萍儿继“师公是奸细”后又被“师公认识大户人家美貌丫鬟”的想法给震惊了一把,然后她的思路就顺着这个震惊的想法发散开来了,有如脱了缰的野马一般勒都勒不住。 爹爹跟师公相处了十年,他把两句话铭记心底是很正常的,那王嫂跟师公认识了多久呢?二十多年后还记得那人说过的两句话,安萍儿判定王嫂不会仅仅是跟安道长有过一两面之缘那么简单。 一个是大户人家的丫鬟、一个是久居山野道观中的道长,他们是怎么认识的呢?是因为师公去万家做道场认识的吗?回去得问问魏捕头师公在万家究竟待了几天,是不是一直待在后院、甚至是待在九姨太的院子里。既然是九姨太提出来邀请师公的,想来她会派个丫鬟,例如王嫂,给师公端茶倒水、服侍日常生活起居,毕竟师公对万家旧宅不熟。 熟?不熟?安萍儿现在的思维非常活跃,一下子就跳到之前在万家后宅厢房中想到的那个问题:师公应该不知道厢房中的那个夹层、以及夹层门的开启方法,应该是某个万家的人把师公关进去的,这个人是谁? 这个人会是王嫂吗? 答案是有可能。作为九姨太的丫鬟,她知道厢房的二楼有夹层、知道怎么开关夹层门并不奇怪。对于她这样不主动勾引男主人的丫鬟,九姨太应该是比较喜欢的,让她知道一些私密事是有可能的。 那王嫂为什么要把师公关进夹层呢?因为师公目睹她投毒了?安萍儿立马否决了这个猜想,因为她想起来之前周远良他们已经说过王嫂没有投毒的机会。 难道王嫂是奉九姨太的命令把师公关进去的?那她告发九姨太时为什么不顺道把这事也交代清楚呢? 因为假设的内容太多,导致推理变得混乱起来,安萍儿愣了好几息的时间也没搞明白其中的逻辑关系。见王嫂面带疑惑地看向自己,安萍儿忽然问:“王嫂,你是什么时候认识安道长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20章 跟着感觉走 安萍儿这个问题问得很有技巧,就连在旁边一直装隐身人的周远良都暗暗地点了一下头。 如果安萍儿问王嫂“你认不认识安道长”,得到的回到很可能是“不认识”。但安萍儿问王嫂“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安道长”,这就默认她是认识安道长了、只是不知道他们认识的时间。 当然了,如果王嫂真的不认识安道长,她自然会说不认识。但如果她认识安道长的话,她八成就想不到否认这个事实、而是想着究竟回答说多少年会比较合适。即使她本意不想承认自己认识安道长这件事,在安萍儿这种问话方式下也很难想到给出“我不认识他”这种答案。 况且王嫂现在的精神状态不太好,经历了惊讶、愤怒和尴尬后进入平和期的她注意力有些松弛、有些麻木,之前那两句“福祸相依、道法自然”正是在这种状况下说出来的,真正是没经过大脑的审核就从嘴里溜了出来。 安萍儿脑子轰鸣后停顿的时间有点长,好在王嫂的注意力不集中、没注意到安萍儿的异常。于是王嫂就着了安萍儿的道,很随意地就回答了一句:“当年九姨太曾去翠叶山紫金观中上相,我见过安道长几次。” “几次?”安萍儿的问话声音偏低,不想惊扰了王嫂的失神状态。 “啊?”王嫂忽然惊觉了过来,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脸色很不好。但之前的话已经说出去了,收是收不回来了,只能尽力地找补。“也没几次,三次、两次?时间太久了,不记得了。”王嫂想笑一下以缓和气氛,未遂,那笑容很假。 安萍儿看了周远良一眼,想跟他商量一下后续的话题。但王嫂现在明显有些慌乱,是问话的最好时机。安萍儿没时间跟周远良详细商量了,时不我待,错了这个机会难免可惜。 当初在秋娘的对话中安萍儿犯了错误吃了亏。虽然最后证明那次错误对破案并没什么影响,但这事对安萍儿的心理是有影响的,导致她每次面临重要问话时都有那么点不太舒服。 虽然感觉不太舒服,但安萍儿也是个倔脾气,不会因为犯了一次错而畏首畏尾的。即使这次又说错话、做错事又能怎样?既然时间有限不容许她先跟周远良进行沟通了,那安萍儿决定负起捕快的责任来主持这次问话。 “王嫂,昨天捕快在万家旧宅九姨太小院的厢房二楼夹层里发现了安道长的遗体。” 周远良听了安萍儿的这句话后微微皱了一下眉头。这个案子现在还处于调查的初期,最好是不要向外透露过多的信息。安萍儿肯定明白其中的道理,那她为什么当着王嫂的面说这些呢?周远良不知道为什么,但他相信安萍儿这么做肯定是有理由的,一个很过硬的理由。所以周远良没做任何表示,只是继续听着。 王嫂的脸色瞬间就变白了。她想说点什么,嘴唇动了动却又发不出声音。双眼中泛有水雾,但没滴落下来。 安萍儿略微歪头,快速地分析着王嫂的表情。震惊?有一些。害怕?绝对有。慌乱?有。这些情绪都算是正常的,但这些情绪中混杂有悲伤这是为哪般?难道王嫂与师公之间感情深厚、为他的死而悲伤? 等等!感情深厚? 安萍儿决定下一剂猛药。“安道长身首异处,死相惨烈。” “不可能!”王嫂的声音坚定无比,音调也高了一些。 “什么不可能?”安萍儿匆匆瞥了一眼外间堂屋,发现并没人听到这间屋里的说话声。 王嫂哗啦啦地掉了几颗眼泪,拒绝回答安萍儿的任何问题了。安萍儿又努力了一番,发现王嫂这回是真的决定不合作了,她只是哭不肯再说话。 安萍儿看王嫂那魂不守舍的样子就知道她没心情做捕快制服了,于是她从店里买了布料、借了一张捕快制服的纸制衣样子,跟周远良一起告辞。 本来安萍儿想直接把布料和衣样子送回家的,让安母照着衣样子做两套捕快制服出来。但周远良显然是有话说的样子,所以安萍儿只好抱着布料、夹着衣样子,跟着回了县衙书房。 “为什么向王嫂透露安道长的死讯?” “因为我认为王嫂认识我师公。” “为什么这么认为?” “因为她说‘福祸相依,道法自然’。昨天我爹也跟我说起了这两句话,一模一样的,我爹说当年师公经常说到这两句。” “这两句话很平常。” “但把这两句话连在一起说挺少见的。” “因为这两句话就说王嫂认识你师公,不太靠谱吧?” “这比‘我师公是奸细更不靠谱’吗?” “……”周远良无语。 安萍儿的表情比周远良更无奈。“公子,这个案子好特别呀。我觉得我一直在跟着感觉走,我现在都想不起来这两天的事是怎么串联起来的了。”安萍儿颇为认真地问周远良:“这事确实是从我爹报案说我师公失踪了引起来的哈?” 周远良也恍惚了一下,也觉得这个案子查到现在有种九曲十八弯的感觉。跟着感觉走?周远良觉得安萍儿的这个用词还是蛮准确的。虽然不论是当年的毒杀案、还是刚刚发现的安道长命案都没有任何实质的证据,但猜测出来的内容非常多、而且逻辑性很好,就好像情况确实如此这般。 “你为什么要骗王嫂说安道长身首异处?”周远良本来对王嫂这位万家前丫鬟完全不感兴趣的,认为她在那起毒杀案中仅仅扮演了一个告密者的角色,所以他在安萍儿询问王嫂之初没太注意这两人聊了什么。直至后来王嫂承认她认识安道长,周远良这才开始重视她。 安萍儿仔细讲解了一遍她有关“王嫂与师公之间感情深厚”的理论然后说:“我师公应该不是自己找到那个夹层、钻进去的,肯定有人帮他,这个人很有可能是王嫂。如果我直接问的话王嫂八成是不会承认夹层、藏尸这些事的。兵不厌诈,我说师公死得惨,王嫂立马就斩钉截铁地反驳说‘不可能’。”安萍儿嘴角微翘,眼中闪过一丝狡猾。“这说明一件事,她知道我师公的死因或死状,否则她咋知道的‘不可能’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21章 找感觉 周远良赞同安萍儿的看法:王嫂有问题,关于安道长的死她肯定多有隐瞒。虽然周远良和安萍儿都很确定这件事,但暂时却无计可施。 换做是旁人的话也许会把王嫂带回县衙严刑逼供,但周远良不肯这么做。他审案子看重的是证据,人证、物证往那一摆,即使案犯拒不肯认罪他也能直接判。但如果证据不足的话,即使嫌疑人投案自首的话周远良也要先问嫌疑人取得了证据再宣判。 刑讯逼供这事周远良以前没做过,以后也不会做。他认为严刑之下有可能会导致嫌疑人屈打成招,反而将真正的案犯给放走了。虽然中州国的刑律中给了县令等审案者用刑的权限,但除了特殊情况以外周远良是不会行使自己的这一权限。 什么是特殊情况?例如,有两个人密谋要去闹市区砍人,没有目标、见人就砍的那种。现在,其中一人被抓住了,另外一个人逃了,逃掉的那个人很有可能会继续去执行砍人的计划。时间、地点未知,数名无辜人的将要面临被砍的灾祸。这种情况下周远良是支持刑讯逼供的,把那个逃掉的人抓回来、保护无辜者是最重要的。 而日常的探案工作中不存在这种紧急情况。凶案已经犯下、被害人已经死亡,不存在其他无辜者即将被害的明显提示,周远良不支持这时再对嫌疑人使用刑讯逼供的手段。查证据、找线索、抽丝剥茧的破案也许会耽误一些时间,但胜在准确,不存在嫌疑人扛不住刑具而违心招认的情况。 尤其是眼前的这个案子,二十多年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不在乎再多耽误两天了。所以周远良打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把王嫂怎么样,最多也就像安萍儿那样使用语言施加一些压力、搞搞蒙骗什么的。 不过呢,王嫂这人可不是好蒙骗的,安萍儿能从她那诈到已知的这些内容已经着实不易了。就这还是在王嫂措手不及的情况才成功的,想来改天再见王嫂时就没这么容易撬开她的嘴了。 安萍儿的思维路数跟周远良还是蛮像的,此时她也在考虑相同的问题。“公子,这案子接下来怎么办?王嫂已经有心理准备了,再想从她那问出什么话估计是不可能了。咱们怎么办?还有其它线索吗?” 周远良眼睛微眯,笑呵呵地对安萍儿说:“你刚才不是说了嘛,这俩天你一直是跟着感觉走。那既然已经走到这步了,那不如就继续跟着感觉走呗。” “……”安萍儿小嘴微张地看着周远良,表示很吃惊,同时确认着周远良是说真的还是开玩笑。 “不管安道长遇害的案子跟万贯钱等四人被杀案是否有关联,单凭尸身也能判断出安道长已经死亡很长时间了。死亡时间长到二十年这种程度,从案发现场所能得到的线索已经不多,得到的那点线索也不一定有用没有呢。况且咱们也不能确定那个夹层是案发现场,很可能只是个抛尸地点。” 安萍儿回忆了一下厢房夹层中的情形,确实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至少暂时没发现。 “在案发现场或抛尸地点找不到有用的东西,安道长久居的紫金观也已破败不堪,想得到物证太难了。人证的话……”周远良微微摇头。 万家旧宅的人死的死、走的走,目前能找到的只有看门人和王嫂。那个看门人没啥价值,王嫂倒是知道一些事情但她明显不想说,也等于没啥价值。对于不可轻易使用刑讯逼供这事安萍儿也是极为支持的,不管嫌犯是王嫂这样的妇道人家还是某个孔武有力的人,安萍儿都认为靠刑具取得的口供可信性蛮差的。 即使厢房夹层不是案发现场、安道长是在万家以外的地方被害的,也同样很难找到人证。甭说是找到凶杀案目击证人这种级别的人证了,就算是想要找到能说清安道长最后一次被看到时是跟什么人出现在什么地方这种普通人证都很困难。单看师徒之间的感情就能知道安道长这人非常不善于处理人际关系,说他没朋友安萍儿表示很相信。 想侦破这种没人证、没物证、年代久远的案子就得跟着感觉走?安萍儿心里还是稍稍有些质疑的,但基于对周远良的信任,安萍儿很自然地就接受了这个理论。“公子,那咱们就跟着感觉走,往哪走?” “你觉得呢?”反正这个案子从一开始时就是安萍儿在跟着感觉走,周远良纯属是陪着她走的,现在他索性让安萍儿做主,让她继续跟着感觉走。 “这个嘛……”安萍儿跟周远良也不客气,敛气凝神地开始找感觉了。 看着安萍儿那眉头微皱的小样子周远良差点笑出来。这丫头还真是有趣,能这么严肃认真地坐在县衙书房中找感觉的人除了她周远良还想不出第二个人来。有那么一瞬间周远良觉得安萍儿有点神道的,甚至觉得下一刻她会念出什么急急如赦令类的咒语。 正当周远良暗自欢快时安萍儿忽然问他:“公子,你说我师公为什么要把神像搬到万家旧宅去?” “不是说为了取得更好的施法效果吗?” “你信吗?” “我信不信不重要,只要万家九姨太相信就行。”周远良自然不能当着安萍儿的面说她师公是个神棍,但“骗钱花”这个意思是表达出来了。 “让九姨太相信我师公道法高强的办法有很多,没必要非把神像搬过来。翠叶山位于城东,万家旧宅位于城西北,挺远的,我师公不嫌累吗?而且他是怎么搬过去的?” “神像确实高大,但它应该不是实心的,重量上来讲不至于搬不动。当年神像造好后能搬上翠叶山、进了紫金观,安道长自然就能再把它搬出来。”周远良略略有些调侃地说:“你师公是武林高手耶,搬个东西是小意思。” “听我爹说话的语气,他是很尊敬佩服我师公的。能让我爹尊敬佩服的都是聪明人,我不信师公他只是为了让九姨太相信就费劲巴力地搬个神像去。他肯定有他的道理。”安萍儿轻轻一拍座椅扶手,说:“公子,咱们去看看那尊神像吧,我现在就对它有感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22章 静坐 从县衙前往万家旧宅的这一路上周远良都在努力研究安萍儿为什么只对神像有感觉而不是其它的事或物,想得头都有些疼了也没想出个合理的解释。当两人再次站在神像前时周远良觉得这神像可能是仗着体积够大才让安萍儿印象深刻的,除了这条以外他确实是想不出别的说辞了。 周远良仰头看着神像的惨样,再次默默地表示同情。然后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着神像,歪头调侃地问安萍儿:“神像就在眼前,你又有什么感觉?” 安萍儿没理会周远良的调侃,只是自顾自地研究着。她不懂道教的事,从神像的外观看不出什么异常,越仔细看越觉得挺正常的。至于神像那惨烈的外形嘛仅跟保养不到位有关,这是所有放在室外的物品都会遇到的悲剧,不独紫金观中的这尊神像。 空心?安萍儿忽然想到周远良之前的推测,于是她伸出双手使劲推了推神像,没推倒。她对此并不表示意外。甭管这神像是实心还是空心的,体积在那摆着呢,分量自然轻不了,估计安道长当年运过来时一定颇费了一番力气。 受到安萍儿的启发,周远良也开始研究神像的质地,想知道这尊大家伙是不是仅有薄薄的一层皮。不是!这尊神像与它的同类一样是由泥胎制成,不存在明显的偷工减料现象。 周远良扭头看安萍儿,想跟她探讨一番。结果一转头发现安萍儿不见了,再一回身看到她不知从哪里捡来了一块木板、擦抹干净后盘腿坐在上边、闭眼。周远良蹲在安萍儿身边,上上下下地看了会,然后小心地问:“你在干嘛?” 安萍儿睁开一只眼,神道地回答说:“当年我师公肯定就是这样坐在神像前修炼的,我也坐这,没准就能参透我师公在想什么?为什么把神像搬到这来?”说完就把那只眼闭上了,挺直腰身,双手搭在双膝上,表情肃穆。 “……”周远良的嘴角抽了抽,嘟囔了一句:“祝你好运。”然后他起身去别处溜达,美其名曰不影响安萍儿感应她师公了。 此时万家旧宅中依然很冷清,除了两名当值的捕快外就只有那位看门人了。百无聊赖的周远良只能去找看门人聊天,了解一下当年万家的情况。 说实在的,开始时周远良对这个案子完全提不起兴趣。他跟魏捕头的看法基本相同,也认为是安父看自己不顺眼而翻出其师父失踪二十年的案子来捣乱,他这分明是给自己找麻烦嘛。周远良最初仅仅是看在安萍儿的面子才慢条斯理地查着。 随着探查工作的进展,安道长的失踪案牵涉出了当年万家的毒杀案、进而又发展成了安道长的遇害案,周远良的眼中终于闪烁起了光芒,是那种猎手看到猎物时的光芒,贼亮贼亮的。 闪烁完光芒后周远良开始工作,第一步就是再次向万家旧宅看门人询问当前的情况。这情况不仅限于毒杀案的情况,还包括万家人平常的生活情况、互相之间的恩怨纠葛情况等,力图复原万家人的生活状态。 周远良的想法很不错,但可惜看门人不够给力,作为一名老实巴交的仆役他平常简直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完美地诠释了大宅院中优秀仆役这一名词。周远良乘兴而去败兴而归,回来就看到安萍儿正在围着神像转圈打量。 “你怎么不静坐了?”周远良发现安萍儿很盲目地围着神像看,不像是受了什么启发而有目的地看。 安萍儿颇为遗憾地说:“坐了也是白坐,跟我师公他老人家没有感应呀。估计是因为师公他不认识我,”安萍儿顿了一下,说:“要不,让我爹来对着神像静坐一会?” “……”周远良很想说‘都是你爹惹的祸,让他来这静坐,坐不出感觉就不许起来’,但他想都不想地就忍住了没说。开什么玩笑,那老头再讨厌也是安萍儿的爹呀,能不得罪就尽量别得罪呀。 “咦?!”安萍儿的声音中透着惊奇和惊喜,显然是有了什么发现。 周远良立马凑了过去,只见安萍儿用手指在神像背后靠下方处仔细地摸索着。安萍儿不只是摸索着,而且还这里那里地轻轻抠动,一个长方形的区域很快就显现了出来。 “这是什么?”周远良直觉上认为这是一个暗门,但又不是很像。 “不知道。”安萍儿看着这块四边区域明显跟神像主体有间隙的区域也不是很确定它的作用。她用手指推了推、按了按,没反应;再在周围敲打了一番也没发现类似机关的东西。 将暗门等物设计成自动开关并不容易,耗费颇多,所有只有厢房夹层那种用于藏宝的地方才能享用。普通的用于藏匿东西的地方是用不起那种机关的,所以安萍儿猜想这块小区域有可能只是块普通的盖板。 安萍儿打开随身携带的特制针线盒,拿出特制的小剪刀,将剪刀头插入缝隙中稍稍用力往外一抠,一块小木片掉了下来,露出一个狭长的小空腔。 这块小木片制作得很精细,与那个小空腔的边缘简直是严丝合缝,再跟着神像整体刷了同样的漆料,即使有火眼金睛也看不出纰漏来。安萍儿之所以能发现它是因为风吹雨淋地导致小木片有涨缩变形,这才显露出缝隙。 所以,有此发现与其说是安萍儿眼神好不如说是她运气好。运气好的安萍儿急切地看向小空腔里,想知道自己到底发现了什么。 小空腔里有一卷细筒状东西,东西外包裹着油纸。安萍儿小心翼翼地将那卷东西取了出来,研究着。不算太长、不算太粗,跟安萍儿的食指差不多体积。这东西捏起来比较硬,安萍儿猜想油纸里应该是什么东西被卷成了细筒。 什么东西呢?根据体积和手感,安萍儿的第一想法认为那很可能是被卷成筒状的几张银票。作为师公的唯一弟子的女儿,安萍儿觉得自己有权力接收师公的遗产。虽然不知道具体数量,但安萍儿已经很开心了,有一种发横财的感觉。 但鉴于周远良此刻就在身边,安萍儿不能直接把东西揣起来。于是她将油纸卷递给周远良,同时琢磨着怎么申请接收师公的遗产。 周远良不知道安萍儿在动什么小心思,他接过东西就开始拆油纸,想看看里边是什么东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23章 一首诗 油纸包装很顺利地拆开了,露出了里边的那卷东西。虽然暂时还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安萍儿很确定那不是银票,甚至都不是纸,颇为失望。 周远良将那个东西展开,发现是一小张羊皮,羊皮上写着字。周远良看到了正面的字,一愣;站在他对面的安萍儿看到了写在背面的字,凝眉。 正面的字比背面的少,于是周远良先阅读完毕了。他轻叹一声,对安萍儿说:“你师公有可能真是北胡的奸细?” “怎么了?”安萍儿轻声惊呼着窜到了周远良身边,看羊皮正面的字。“这是什么字?这是字吗?”安萍儿看着那些带着各种圈圈钩钩的线条迷惘,难道这是师公做法时用的符? 周远良学识广博,给安萍儿做了介绍。“这是字,是北胡的文字。” “啊?!这上边说了什么?”安萍儿紧张地看着羊皮纸上那明显呈左右两列的文字,想知道这些文字代表着什么意义。这是师公来中州国刺探情报的委任书吗?是师公窃取但为发出的情报吗?是师公与北胡联系的密语吗? 猜测有种种,安萍儿心急得很。 周远良用手指比划着右边的那一列文字,翻译说:“福祸相依。”然后又比划左边那列文字,说:“道法自然。” “完了?”见周远良翻译完两句话后没了下文,安萍儿急切地确认着。 “哦。” 安萍儿急了。“这么平常的两句话咋能证明我师公是奸细呢?”虽然安道长是北胡奸细这个理论最初是安萍儿提出来的,但现在面对有人想将这个猜想变成现实时,安萍儿表示不接受。 “这两句话是用北胡文字写的。”周远良将“北胡”二字加了重音。 “你也认识北胡文字呀,我说你是北胡的奸细你承认吗?” “……”引火烧身的周远良一滞,马上反驳说:“我学习过北胡文字但不会用它来写东西、做记录呀,”周远良抖了抖手里的羊皮,说:“尤其是隐藏得这么隐秘的东西。” “我师公八成只是想显摆一下他懂北胡文字才这样写的呀。”虽然显摆什么的也不是褒义词,但总比是奸细强呀,安萍儿表示可以接受。“他很喜欢福祸相依、道法自然这两句话,偶然间知道用北胡文字怎么写这两句话就照着描画出来了。”安萍儿重重地点头,说:“嗯,就是这样。” “……”周远良无话可说。安萍儿说的有那么些道理,况且被怀疑的人是她师公,除非有确凿的证据周远良不打算再争论这件事了。 “对了,”安萍儿猛然间想起一件事,伸手将羊皮翻转了一下,示意周远良看背面的文字。“你看看,这些是咱们的文字,不是北胡的那些钩钩圈圈。” 羊皮的背面写着一首诗: 天狗食日平王兴, 师之所处荆棘生, 中州安定逾甲子, 阋墙祸至曾祖薨。 弱冠携婢疆北去, 弄璋已过知天命, 抱憾无力惩奸佞, 留训子孙复国功。 孙承王命归故土, 黎民不知福王名, 劳苦无解享安定, 谁愿逆天起刀兵? 周远良仔细品了品内容,问安萍儿:“你看懂这首诗了吗?” 安萍儿的脸色有一丝羞赧。“这些字我都认识,但不是很明白他想说什么。” 这首诗里边涉及到一些中州国历史知识,周远良认为安萍儿不清楚也属正常,于是就一句句地给她作解释。“天狗食日说的是日蚀。历史上很有名的一次日蚀是在前朝末年,多位皇子借着天文现象起兵,开始了历时十余年的征战。其中,第一个动手的人就是现在西海国的开国皇帝、当时被称为平王的二皇子。” 安萍儿眯着眼睛想了一下,发现对这段历史恍惚知道一些但没这么详细。平王、二皇子什么的她不清楚,但中州国和西海国曾经是同一个国家这事没疑问。 “师之所处荆棘生,说的是大军所到之处庄稼都被毁坏、杂草重生。” “懂,遇到战祸,老百姓想安心种点粮食都不可能。”安萍儿历史知识不算丰富但生活常识还是有的。 周远良微微点头,继续讲解:“这场内讧打了十多年才陆陆续续地结束,一个国家分裂成了大大小小的五个国家。中州安定近甲子,这句话说的是咱们中州国建国将近六十年后发生的一件事。”周远良忽然转头问安萍儿:“阋墙,兄弟阋于墙,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是说家里的兄弟们不和睦?” “嗯,就是这个意思。本朝太祖是前朝的三皇子,也是兴兵征战的一方势力。他有三个儿子,其中长子和三子都武艺超群,为建国立下了大功。尤其是太祖的长子,文治武功都很出色,成了本朝的世祖皇帝。可惜,世祖皇帝的三个儿子中有两个夭折了,剩下一个不堪委以重任。世祖皇帝的两个弟弟也都年事已高,所以他只能在侄儿中选一个贤良的当下一任皇帝。” 安萍儿隐隐知道兄弟不和是因为什么了。百八十两银子都引得手足相残,更何况皇位这种金灿灿的东西呢。呃,皇位不是东西哈,虽然它确实是给人以金灿灿的感觉。 “世祖皇帝相中的人选是他二弟家的孩子,也就是后来的英宗皇帝。但福王,也就是世祖的三弟,对此很有意见。” 安萍儿快速地往这首诗的后部分看去,她貌似记着看到过“福王”这个词。 周远良注意到了安萍儿目光的移动,点头说:“对,就是后边提到的那位福王。福王认为当年建国时他和他大哥都立了功,但他二哥完全没贡献,据说他二哥还曾屡次劝说太祖皇帝投降,被太祖皇帝骂过好几次。既然世祖皇帝没有后人能承接皇位,福王觉得那就应该由他的子孙当皇帝,而不该选他那个懦弱无知的二哥的儿子。” 安萍儿轻声嘟囔着:“他二哥懦弱无知不代表他二哥的儿子不够贤良呀。”虽然安萍儿对英宗皇帝的事迹不甚了解,但单就逻辑层面上来讲不能认同福王的话。 “世祖皇帝只是想在侄儿中选一个贤良的人当皇帝,至于这个侄儿的爹是否为建国立功就不在考虑的范围内了。据说世祖皇帝为这事跟福王谈过,说如果福王的五个儿子中有哪个比英宗皇帝强的也可以立其为皇帝。这个确实没有,但福王就是揪着他二哥的错处不放,就是要立自家的儿子为皇帝。福王当时也已年过古稀,不知道是老糊涂了还是雄心不老,他准备像当年的前朝皇子那样起兵争皇位。” “啊!”安萍儿轻声惊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24章 复国 周远良微笑着对安萍儿摇了摇头,说:“福王做事不密,很快就被世祖皇帝知道了。他们都是经历过前朝末年那场战争的人,知道一旦打起来不但民不聊生,而且周围的几个国家很可能趁机来抢占土地人口。世祖皇帝是哥哥,但同时他也是中州国的皇帝,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太祖建起的国家闹分裂,所以他处斩了福王及其子孙。” 安萍儿咧了咧嘴。皇家的人可真是够狠的,动不动就杀全家呀。 “睨墙祸至曾祖薨,”周远良想了一下,说:“‘薨’这个字不可以随便用的,此事中用担得起这个字的只有福王。也就是说你师公称呼福王为曾祖父,你师公是福王的后人。” “不可能!”安萍儿很坚定地否认。“谁能证明这诗写的就是我师公的事呀?他八成是写着玩的。哦,对了,公子你不是说福王全家都死了嘛,哪里还会冒出来一个曾孙?” 这事周远良还真就知道一点内幕,因为他曾利用他尚书大人爹爹的权力去翻看过一些百余年前的机密档案。“福王的小儿子自幼身体不好,时不常地要去都城外的温泉山庄去疗养。世祖皇帝派兵诛杀福王全家时他的小儿子正好没在家,逃过一劫。”周远良指了指羊皮上的一句话,说:“弱冠携婢疆北去,福王的小儿子那是差不多二十岁,弱冠说的应该就是他。而且有传言说当时在温泉山庄周围出现了胡人的商队,有人怀疑福王的小儿子是被这队胡人掩护着去了北胡。” “商队?那帮买卖人掩护一个被世祖皇帝下令处死的人干嘛?是不是那些奉命去抓人的人没抓到人就撒谎蒙骗呀?不然他们自己的罪可就大了。” 安萍儿的这个猜想蛮有道理的,但周远良看的是皇家密档,能记录在那上边的内容肯定都是多方证实过的。当时在温泉山庄周围出现胡人商队这事肯定是真的,而且他们救走了福王幼子的事可能性非常大,只缺少实质证据而已。鉴于不能向安萍儿透露密档的事,周远良转而给安萍儿举了一个相关的例子。 “北胡是一个由多部落组成的联合政权。一百多年前他们有位丞相名叫库索,他最出名的就是自幼随经商的父亲游历过很多国家、很多地方。他父亲确实是做买卖的,但库索却是趁机打探各国的情报。北胡能多次打败北遥国,库索的情报居功至伟。这事是千真万确的,所以北胡商队带走福王幼子也不是不可能。” “他们把他带去北胡干什么?靠他颠覆我中州国?” “有可能。”周远良看了看那首诗,补充说:“福王的幼子身体不好,据说人也不怎么机灵,靠他颠覆我中州国困难了点。也许只是一步闲棋冷子。弄回来一个跟中州国皇帝有仇的皇家子孙,能用就用,不能用也不过浪费一点米粮而已。弄璋已过知天命,抱憾无力惩奸佞,留训子孙复国功,这三句说的是他年过五十生了儿子,但很遗憾不能惩恶除奸、夺回皇位、为父兄报仇,于是他留下遗训让子孙建功立业、光复国家。” 安萍儿显然对福王的这位幼子甚是不满。“复国?嘁!中州国压根就不是他的,他居然舔着脸说复国?再者说了,有本事他自己复呀,自己没本事飞就生了儿子让儿孙们玩命飞,什么人呀?!” 周远良对安萍儿的观点未知可否,只是继续讲解这首诗。“孙承王命归故土,指的应该是福王幼子的孙子,”周远良瞟了安萍儿一眼,说:“也就是你师公。” 安萍儿现在冷静多了,关于这事没再争什么,只是示意周远良继续说。 “虽然你师公的祖父留下遗训要他们复国,但你师公这次归故土却遵奉的是北胡可汗的命令。至于命令的具体内容嘛,估计你能想到。” 安萍儿胡乱地点了点头。不外乎是以尊重祖训、光复国家为名义,实则是来探查中州国的情报、为入侵中州国做准备。 周远良看出安萍儿脸色不好、心情不好,于是赶快解读剩下的那句话:“这事已经过去了一百多年了,黎民百姓已经不知福王是谁了。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对于普通百姓来说一辈子都需要辛勤劳苦这事是无法解决的,能够享受安定的生活已经算是很不错的了,谁还会愿意再次发生战争呢?民心思定,此时敢有言说战争的人真就是在逆天而行了。看来你师公还是很理智的,不愿为了皇位之争或者北胡而让中州国陷入战乱。” “那当然,我师公是好人。”安萍儿回答得很欢快。 “但师公这位好人还是想做点有碍咱们中州国安定的事。” 安萍儿很坚定地说:“你骗人!”为了师公的清誉她不惜把自己的上司归类入骗子的行列。 周远良将羊皮向安萍儿眼前递近了一些,指着角落处说:“你自己看看这个落款时间。” 在这首诗的末尾处有安荀子的署名,在署名下方写着时间。“呀!”安萍儿轻呼,那个时间正是万家毒杀案的前一天。 “你师公是奸细,切忌在身边携带能证明他身份的东西。”周远良抖了抖手中的这张羊皮。“这首诗并不难懂,知道中州国历史的人很容易就能明白他的身份和他回来的目的。这摆明了是不打自招。他之所以敢在那天写下这首诗,应该是抱着必死之心了。” “必死?”安萍儿马上就明白了。“像死士那样做完他想做的事就自杀?只有死人才是最能保守秘密的。” 周远良点头。“写这首诗的时候你师公应该是已经接到了万家的邀请去给九姨太作法驱邪。能进入院墙高大、守卫森严的万家大宅是个很好的机会,他决定要趁机作案、给中州国添乱。” “作什么案、添什么乱?你不会想说万贯钱他们四个人是我师公毒死吧?” “这还不算添乱吗?别忘了,万贯钱是西海国人,是一个跟西海国皇室有那么点瓜葛的人。” “……”安萍儿的内心有些动摇了。确实,万贯钱等四人被毒杀这事确实令中州国官员很是被动,如果不是当时福阳县的县令手段够强硬的话这事还真就麻烦。 难道师公真打算挑起西海国和中州国的矛盾、让北胡从中受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25章 选择 “我师公很聪明的,他一定能想到当时的县令大人随便嫁祸给万家的哪个姨太太就能解决万贯钱被杀的事,那他不是白死了吗?所以我师公一定不是毒杀案的凶手。”安萍儿努力替她师公开脱。 “……”周远良觉得安萍儿开始不讲理了,不过他表示理解,毕竟安荀子是她师公嘛。 “咳咳。”安萍儿也知道自己说的话甚是牵强,脸色微微有些不自然,然后就立马转至下一话题:“我师公认识万家的九姨太,但他肯定不会知道厢房二楼有夹层的。那是藏宝贝的地方,九姨太没理由告诉我师公。如果我师公跟九姨太或者玩家的其它什么人熟识到能获知夹层的地步,那我师公也不需要利用做道场的机会谋划这事了。” “嗯,这个说法有点道理。” “所以毒杀案不是我师公做的。” “……”周远良被安萍儿这个因果关系大转折给搞得很郁闷。前边的那个推测非常有道理,但跟后边的结论咋听咋觉得关联不大。 安萍儿见周远良脸色泛青,于是赶快又提出了另外一个结论:“所以这事中肯定涉及到一个除了我师公以外的人。不管毒杀案是不是我师公做的,肯定有另外一个人把我师公的遗体藏到夹层里。” 周远良听了安萍儿的第二个结论后终于松了一口气,知道她并没失去理智,还算有救。“也许是这样的,你师公投毒后就在万家服毒自杀了,很可能就砸九姨太的院中。他的尸体被九姨太或者九姨太身边的某个人发现了。在自己的院子里死了人,搁谁也会害怕、慌乱,于是这个人就把你师公的遗体藏到了夹层里,想等到个合适的机会处置掉。没想到,第二天清晨就发现万贯钱等四人被毒杀,然后王嫂迅速地举报了九姨太,她的院子被查封,于是就机会处理你师公的尸体了。” 安萍儿低头想了一下,觉得周远良的推测有那么些道理。即使藏匿师公的人是九姨太,在她被丫鬟举报后也没法说出师公的事。 怎么说?说发现安荀子道长同样中毒身亡或即将即将身亡后我把他关在夹层里、准备交给县令大人处置?发现之初安道长有可能还有气息,根据夹层中现场勘查发现安道长有挣扎的痕迹证明他当时确实还未死亡,但第二天清晨发现万贯钱等人的尸体时他八成也故去了。 将一个被自己藏匿的死人交给县令作为证明自己无罪的证据?九姨太根本没法证明是安道长杀了万贯钱等人,她八成想都不曾想到这个。在没有阅读羊皮上的诗之前连安萍儿和周远良也无法断定道骨仙风的安道长是北胡奸细,其他人就更不可能了。 说出安道长的事对九姨太一点帮助都没有,只能把四条人命案变成五条,让她死得更快,所以她索性就不说这事了。如果藏匿安道长是另有其人的话情况也差不多,不论这人是想帮九姨太还是害怕惹祸上身都不可能说出夹层里还有一名死者的事。 也许有人在事后曾经想悄悄地处理掉安道长的遗体,但因为丫鬟的举报而导致九姨太很快被捕、她的院子很快被封锁而没有机会。这一拖延就是二十一年,直至安道长的尸体被发现。 安萍儿前前后后地想了一遍,周远良说的“安道长毒杀万贯钱等四人后服毒自杀”是蛮合理的,至于他的遗体是被何人藏匿起来、甚至于是他自己知道了那个夹层而主动躲进去的都没关系,不影响案件的主体情况。 虽然已经基本信服周远良的理论,但安萍儿还是有一些疑惑,其中最主要的一个疑惑是:“公子,我师公真想破坏中州国和西海国关系的话他为什么要毒杀万贯钱呢?”看周远良想说话,安萍儿轻轻抬手示意他稍等。“我知道万贯钱是西海国宠妃的远房亲戚,跟西海国皇室算是有点关系。但毒杀他更多的是让西海国皇室比较重视,但其实蛮好处理的。如果是我想搞破坏的话,我会去想办法杀掉真正代表西海国官方来福阳县做生意的官员。” 周远良眉头微皱,沉思。他不得不承认安萍儿的这个说法很正确,他承认自己的思维在最初就被限制住了、有点跑偏。 仅站在万贯钱被害案的角度来看,北胡奸细毒杀他确实能给中州国制造麻烦,一个处理不好就有可能导致两国关系紧张。但从全局来看,包括北胡奸细在内的任何想挑起西海国和中州国麻烦的人都更应该去想办法伤害那些形同使节的西海国官员,只要他们在福阳县境内受到伤害西海国官方就不会善罢甘休的。 万贯钱这个案子因为涉及到一点点皇室的脸面问题而蛮被重视的,但其实万贯钱这人本身的价值并不大,所以西海国官方想趁机占点便宜、万夫人想趁机处理掉两个外室妻妾。然后这案子就随着两名姨太太一死一被卖而草草了事。 如果被害人是西海国正式官员的话会怎么呢?至少不会这般草率勘察、草草结案的。 “也许因为那些官员的安保措施很到位导致你师公没法下手?毕竟不是所有人都信做道场驱邪这事的,你师公想接触到这些人没那么容易。”这是周远良能想到的最合理的解释了。明明有一个更好的选择却没有选,那自然是有原因的,例如客观条件限制导致根本没法做这项选择。 安萍儿摇头,说:“西海国的商务官员都住在城北的公馆里,虽然公馆外边有一队中州国的士兵、公馆里边有这些官员自己带来的保镖,但其实公馆整体上防守并不严密,至少公馆的院墙被万家旧宅的院墙矮多了。甭管是想从前后门溜进去还是翻墙进去,都不算难。” “你怎么知道的?” “我偷偷进去过好几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26章 长得不像 安萍儿见周远良的脸色又变得不太好了就赶快解释说:“我混进西海国官员公馆只是想研究一下西海国的建筑、服饰、饮食文化,没想害这帮满脑子就知道钱的商务官员。嘿嘿嘿……你相信我吧。” 周远良哭笑不得。他才不信安萍儿那些有关研究文化的鬼话呢,这丫头偷偷就进去要么是对那里感觉好奇,要么是想磨练一下她的逃跑类相关技艺,亦或者是两者都有。 安萍儿见周远良没有要谴责自己的意思,于是再接再励地解释说:“西海国官员在福阳县办公时都住在公馆里,公馆里里外外的人员配置是有规定的,二十年前的护卫人数不会比现在多太多。我的本事是我爹教的,我爹是跟师公学的,我和我爹能溜进溜出现在的公馆,我师公也肯定能顺利进出当年的公馆,他想杀几个西海国官员并不是不可能。” 周远良咬着后槽牙问安萍儿:“你爹也进出过西海国公馆?” “呃……我们俩一起学习研究西海国文化,呵呵呵……”安萍儿尽量将话题转回到眼前的案子上。“杀西海国驻福阳县官员、挑拨西海国和中州国不合,这事对我师公来讲是可以做到的,但我师公偏偏就没这么做,偏偏费尽力气杀了一个仅仅是跟西海国皇室有那么点牵连的人,而且最后我师公他老人家还自杀了以保守秘密。公子,你就不觉得事有蹊跷吗?” 周远良做了两次深呼吸,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努力不去想安家俩父女去西海国公馆闲逛这事。“你说的有些道理,我现在没想到什么合理的解释。先记着吧。” “好嘞!”安萍儿答应得甚是爽快。她本来只是想尽力替师公说两句好话的,现在虽然没能将师公从嫌疑人的堆里拽出来,但能说服自己、说服周远良此案中师公有可能是冤枉的就足够了。 冤来如山倒,冤去如抽丝,安萍儿需要持续努力才能一丝一丝地洗去师公身上的冤屈,握拳。 如果安道长并不冤枉、万贯钱等人就是他毒杀的呢?这个……安萍儿决定先不考虑这个问题。 安萍儿现在的心情很不错。“公子,还有事吗?没事的话我把布料送回家。”安母的针线活做得很好,照着纸样子做套捕快制服不在话下。 “稍等。你不是怀疑你师公跟王嫂很熟吗?” 安萍儿点头。 “你看见王嫂的大儿子了吗?” “看见了。”安萍儿一时间没明白周远良的意思。 “那个年轻人长得既不像他爹也不想他娘。” 安萍儿咧咧嘴问周远良:“公子,你什么意思?”当时去王家绸缎铺走访时王掌柜在柜台里坐着,安萍儿瞥了一眼;王嫂的大儿子只是挑开帘子跟王嫂说了一句话就来开了。想进行严格的比对做不到,但安萍儿现在回想一下也认为他们俩长得不像。而且那母子俩真的也不像。 “我怀疑他不是王掌柜夫妇的孩子。” “长得不像爹妈也不能证明人家不是亲生的呀。”安萍儿举例说明:“我长得既不像我爹也不像我娘。” 周远良去安家拜访时就注意到了这个问题,但因为“安父年轻时绝非善类”这事比较重大所以也就没去进一步研究安萍儿到底是更像母亲一点还是更像父亲一点。 “我娘说我长得像我舅。”安萍儿微微昂着头,蛮自豪的小样子。“可惜我娘的老家太远了,我从来没见过我舅。” 周远良不打算跟安萍儿继续扯下去了。他照着自己的脸上比划了一下,说:“那个年轻人颧骨比较高,眼窝深,这些都符合胡人的相貌特征。你师公的祖父是中州国人,他当时是携带了婢女去北胡,而且你师公的诗里边提到了这位婢女,所以她有可能是你师公的祖母。所以你师公的父亲有可能仍然是中州国的血统,或者是保留了一半。你师公的母亲八成是北胡女子,那你是师公就有一半甚至是一多半胡人的血统。” “不对呀。我爹跟师公学艺十年,经常见面,十年的时间我爹就没看出来师公是北胡人?” “在我跟你说北胡人的相貌与咱们的区别点之前,你知道北胡人长什么样吗?你见过北胡人吗?” 安萍儿摇头。 “金蟒县、福阳县都处于中州国中部靠西的位置,这里经常有西海国的人但鲜少有北胡人。所以你爹很可能没见过北胡人长什么样,自然也就不觉得你师公长相异于旁人。即使你爹觉得你师公长得有些怪异八成也不会往北胡这方面想。” 周远良说的这事很符合实际。在福阳县,如果你看到一个人的肤色比较黝黑就可以大胆地猜测他是西海国来的打渔人,猜对的概率还是蛮高的。但看人颧骨高、眼窝深就猜人家是北胡人?没多少人会这么猜,因为没多少人见过北胡人长什么样。 虽然安萍儿同意周远良的观点,但随之而来的又有个问题:“我爹可能因为没见过北胡人而且那时他年龄还小,所以没怀疑我师公。但福阳县这么多人,肯定有人知道北胡人长啥样。紫金观不是封闭的,我师公也肯定要时不常地进城买点生活用品什么的。难道就没一个人看出来吗?” “你师公可能有北胡的血统、而且肯定有中州国的血统,所以他的长相应该不是纯粹的北胡人那样子。北胡可汗敢派你师公来中州国卧底、窃取情报,这也证明你师公的长相不至于让人马上就认出他是北胡人。子女确实有可能长得不像父母,但总不会脱离父母双方亲属的范围。你师公也许长的像他祖父、甚至曾祖父,而王家绸缎铺那个少掌柜的长得有可能像你师公的母亲或者祖母。” “嗯,我明白了。公子,你是想说王嫂的大儿子是我师公的儿子?” “有可能。” 好吧,安萍儿大致计算了一下时间发现那个年轻确实有可能是她师公的孩子,但想证实的话只能去问王嫂了。但安萍儿只是想了一下而已,她不会真的去问王嫂的,因为她不相信王嫂会实话实说的。 现在的问题是:如果王嫂和师公已经熟识到有了一个孩子的地步,对万贯钱等四人被毒杀案和师公的被毒杀案有什么影响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27章 剩毒药 正当安萍儿准备进一步思考这个问题时被周远良一句“仅凭着几个北胡文字和一首诗就断定你师公是北胡人有些武断了,咱们需要证据”给带跑偏了,两人去找刘先生做进一步的尸检,想从安道长的遗体上发现更多有价值的东西。 二十一年的死亡时间导致尸身腐烂严重,但对于刘先生现在要做的检查来讲却很有利。“死者的颅骨确实有北胡人特征,颧骨的特征不太突出,但牙齿和颚骨的特征就比较明显了。死者生前蓄须,是那种连鬓络腮的须髯,旁人几乎看不出他脸型上的异常。” “刘先生,查看一下死者的胫骨?” 刘先生是一位很优秀的仵作,自然明白周远良为什么要查看胫骨,而查看结果也很符合他们俩的猜想。 周远良给安萍儿做了解释:“北胡人与咱们的体貌特征上有多处不同,除了相貌上的不同以外,胫骨是一个比较重要的区别。”然后他详细给安萍儿具体地讲解了不同点,刘先生做补充。 尸检现场教学课完毕后,安萍儿问周远良:“公子,这个案子还有继续查吗?咱们查什么呀?” 是呀,周远良也有些茫然,查什么呀? 安父想要寻找失踪的师父,找到遗体也算是有了个交代。二十一年前的毒杀案已经审结,鉴于现在西海国局势正紧张,当年的案子不宜明目张胆地翻出来重审。说安道长是毒杀案的真凶,这是周远良的推理,缺乏足够有力的证据。 在这件事中,现在还剩下安道长死亡案。如果周远良的推理是正确的,如果安道长确实毒杀了万贯钱等四人的话,那么他很有可能是自杀的。自杀案是不需要县令大人查凶手的,尤其还是二十一年前的自杀案,想查查证人、证物都是不可能的。 想查查是谁把安道长藏到夹层里的?这事无关紧要。无论是安道长被藏进去的还是安道长求助于某熟人,例如王嫂,主动藏进去的,这都没什么本质区别。 想到王嫂,周远良忽然想到一件事。他问安萍儿:“你说,王嫂当年是怎么知道小柜子里藏了毒药的?” “我师公告诉她的?” 周远良摇头。“有可能是她擅自决定把毒药藏在那里的。” “擅自决定?” “对。你师公的目的是毒杀万贯钱等人挑起中州国和西海国的争端,所以他在投毒完毕后服毒自杀,而剩下的毒药他需要处理掉。他最不可能的处理办法是藏在九姨太的屋里,因为那样的话毒杀案就变成家庭纠纷了,达不到两个国家的层面。所以我猜想你师公是委托王嫂把毒药等到什么不起眼的地方去,是王嫂决定藏到九姨太的屋里的,这样她稍后举报九姨太有功就可能拿回卖身契了。” “公子,这里边有个很大的问题。” “说。” “我师公为什么会剩下毒药?” “?”周远良没理解安萍儿在说什么。 “我师公在去万家之前应该就已经计划好了要毒杀谁,那么他带的毒药分量应该是比较适量的,上下不会有太多的差额。也许为了谨慎起见我师公多带了一点毒药。公子,吃药这事,如果是为了治病的话不能多吃,但如果是为了自杀的话多吃一口有什么问题?根据魏头的描述在小柜子里查出来的毒药并不多,估计也就是多喝一口的事。我师公把毒药都喝进肚子里才是最把握的处理办法吧?总比给那个丫鬟更保险吧?” “哦,有点道理。”周远良略一思考后给出一个猜想:“也许是王嫂偷偷留下了一点毒药呢?你师公对万家大宅不熟,想投毒的话光有本事还不够的,他需要一个像王嫂这样的人当线人。王嫂给你师公帮忙的时候可能就偷偷地拿走了一点毒药,然后藏到九姨太的屋里、陷害她。” “这个……也有可能。”安萍儿虽然嘴上承认周远良的猜想,但表情显示不是很情愿。 “你有不同意见?” “我师公武艺高强,王嫂当年不过是个十几岁的丫鬟,她想从我师公那里偷东西的话我师公怎么可能没发现呢?” “你师公跟王嫂有一个孩子诶,对于孩子的妈,你师公八成是没什么防范之心的。” 安萍儿扁扁嘴。“公子,你怎么知道不是‘我师公为了骗取王嫂的信任和帮助而跟她临时有了肌肤之亲’的?我不觉得我那渣师公对王嫂有什么真感情。他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就欺骗了王嫂,害得王嫂要赶快嫁人、掩盖身怀有孕的事。哼!” 周远良为安道长从师公降级为渣师公一事表示哀悼。安萍儿是个帮理不帮亲的人,对师公的亲近感远不如对始乱终弃渣男的厌恶。不过安萍儿的猜想还是蛮符合情理的,不排除有可能是安道长为了打入万家内部而忽悠了时任九姨太丫鬟的王嫂,而孩子什么的纯粹是个意外。 “公子,这案子不用再查了,就这样吧。当年投毒的人已经服毒自杀了,万贯钱他们也算是报仇了。至于九姨太,就算王嫂不陷害她估计福阳县官衙的人也会想办法陷害她的,要么死、要么像八姨太那样被卖,都够惨的。能找到证据呢就判王嫂的陷害罪,替九姨太出口气,找不到证据也就没办法了。” “你说的挺有道理的,但怎么感觉你这么无奈呢?” 安萍儿苦着脸说:“公子,这案子查得确实很无奈嘛。从头到尾都是咱们在猜,一点真凭实据都没有。人证人证没有,物证物证没有,羊皮纸上那首诗根本不能证明任何事。这个,这个……”安萍儿双手攥拳以示努力,却依然找不到合适的词来说明她的想法。 周远良微笑着说:“我明白你的意思。陈年旧案确实跟正常的案件有很大差别,想找人证、物证的只能靠运气。你师公这个案子已经算是不错了,能找到你师公的遗体、能知道他写下的一张羊皮纸、能知道王嫂这位涉案人,比起其它什么都查不到的陈年旧案已经是很难得的了。这个案子里,现在唯一一个能有突破的地方只能是王嫂了。如果她肯说当年的事,即使没证据咱们也能把案情理顺很多,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全靠猜测。但是……” 安萍儿接话:“但是王嫂什么也不会说,她没理由告诉我们当年的事。” 周远良点头。 可是当天傍晚传来的一个消息有可能否定安萍儿和周远良的判断:王嫂为了救他小儿子而身负重伤,人只怕熬不到明天了,她派人来县衙说她有话想跟安萍儿说。 安萍儿和周远良对视了一眼,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抓住这个机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28章 实话实说 来县衙报信的是王家的一个伙计,安萍儿在跟随他前往王宅的路上快速地了解了一下情况。 一个时辰前王嫂在自家院子里指挥着仆人干活,当时她的幼子小展也在旁边。小展今年十岁,还处于淘气的时候,俗语不是有云“七岁八岁讨狗嫌”嘛。王宅近期在部分翻修,拆了两间厢房做它用。但那房子没全拆完,剩下小半山墙壁还立在那。王嫂一边看着仆人干活一边管着不让小展往没拆完的墙壁那边靠,怕他被砸到。 淘气再加上青少年的逆反心理作祟,你不让我去那边玩我偏去,于是小展就慢慢溜到了残留的半山墙壁跟前去玩。王嫂发现后挺生气的,就过去打算批评小儿子一顿。小展发现他娘走过来了而且还挺生气的,他有点害怕了,于是就想跑,而慌乱中逃跑的方向正是冲着那半山墙壁。 小展一下子撞在了墙上。他懵了一下,准备转身想再往别处跑。他没看到那半山墙壁因为他的撞击而开始晃动、倾斜,但王嫂看到了。王嫂急得已经喊不出声音了,只是凭着本能地冲向小展,想保护自己的儿子。 母爱的力量真是伟大,王嫂真就赶在墙壁倒塌之前跑到了位置,用身体护住了小展。小展没事,但王嫂被大大小小的石块砸中了后背的多处位置,流了很多血,人也当场就昏迷了。 王家人马上请来了郎中,可惜郎中的诊断跟他们自己的判断是一样的,人不行了。那堆石头几乎将王嫂母子俩彻底埋住了,王嫂没有当场被砸死已属运气好的了。但王嫂的好运也仅限于此了,命是肯定保不住了。现在王家人能做的只是用人参给王嫂续命,盼着王嫂能醒来留下遗言,另外就是能多撑一会是一会了。 大约一炷香后王嫂醒了。她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把小展叫到跟前,嘱咐他以后不可以淘气,要听爹爹和哥哥的话。然后王嫂就让王掌柜把县衙中那位姓安的捕快姑娘请来,说有话要跟她说。 尽管王家人对王嫂的这个要求非常不理解,不知道她是怎么认识县衙中捕快的,但他们还是马上照做了,派个机灵的小伙计请来了安萍儿。 安萍儿对王嫂的这个要求也非常不理解,不知道王嫂想跟自己说什么。据安萍儿估计王嫂想说的话应该是跟师公有关、跟万家当年的毒杀案有关,因为除此之外她实在想不起来跟王嫂还有别的什么交集了。 王掌柜此时正站在门口焦急地等待着,看到安萍儿时他的眼神微微一亮,似乎安萍儿能妙手回春地救了他妻子一般。“安姑娘好!” “王掌柜好。”安萍儿自然看懂了他眼神中的意思。“我不是郎中,我不懂救人命的手艺,我不知道尊夫人为什么会请我来。” “噢。”王掌柜甚是失望地应了声。 “爹,让安姑娘进去吧,我娘……”王家的大公子哽咽了一声,说:“娘还等着呢。” “噢噢。”王掌柜这才慌里慌张地请安萍儿进屋。 安萍儿刚一迈入房间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她不敢耽搁,马上来到了王嫂的床前。王嫂的脸一片惨白,毫无血色,双眼微睁但眼神涣散,看样子怕是认不出人了。 “王嫂。”安萍儿轻呼了一声。 王嫂的眼睛又睁开了一些,花费了几息的时间认出了安萍儿。她的嘴唇颤了几颤,轻声地回应着:“安姑娘,安捕快。” “王嫂,是我。你找我?” “嗯,嗯,我……”王嫂咳了两声,眼睛向安萍儿身边看了看,对丈夫和大儿子说:“你们先出去,我有话跟安姑娘说。” 成亲后王掌柜一直很听王嫂的话,现在也不例外,听了王嫂的吩咐后带着儿子和两个丫鬟都出去了。 屋里只剩下王嫂和安萍儿。 “安姑娘,我的时间不多了,咱们都实话实说吧。”王嫂的声音比刚才大了些,眼神也亮了些,这些现象出现在一个垂死之人身上意味着她的情况更不好了。 “王嫂,你放心吧,能说实话的事我都会说的。”安萍儿不是个铁石心肠的人,但她同时也很理智地记着自己是一名捕快,恻隐之心不能凌驾于法律和规则之上。能说的她会说,但不能说的她不会仅因为这个女人快要死了就说出去。毕竟人还活着,安萍儿走后她要是将谈话内容透露给她丈夫或儿子怎么办? 王嫂没计较安萍儿的用词,直接问:“你们真的发现安道长死在九姨太厢房二楼夹层里边?” “是。” “他……他是怎么死的?”王嫂的眼神中惊慌之色。 “被毒死的。”安萍儿本想说服毒自杀但临时改变了,反正师公的死亡与毒物有关,至于是主动还是被动的就没必要告诉王嫂了。 “哦。”王嫂很平静地应了一声,语气和眼神都显示她已猜到这个答案了。“他为什么会死在夹层里?” 安萍儿没有直接回答王嫂的提问,而是问出了一个问题:“王嫂,你早就知道安道长是被毒死的?” “今天你来店里跟我说发现安道长死在那里时我就想到他可能是服毒死的。”王嫂轻咳了两声,说:“当时他让我送他到夹层里歇着的时候我就觉得他有些不正常了,有些虚弱。” “是你把安道长藏到夹层里的?!” “是。他答应了会救我出去,他答应了不让万老爷再糟蹋我,他答应了会趁着给姨太太做道场的机会带我走。他答应得好好的,他说只要我帮他这一次就带我离开万家大宅。”王嫂的情绪越来越激动,声音都颤抖了。“他为了让我相信还把紫金观里的神像搬来了,他说神像是空心的,到时候他把我藏在神像里边带出去,没人会发现的。他答应我的,但他没做到,他躲起来就再也没出来。他知道从里边怎么开夹层的门,可他再也没来见我。” 王嫂的这段话信息量非常大,震得安萍儿一时间目瞪口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29章 回忆 “王嫂,二十年前的毒杀案,你都知道什么?” 王嫂缓慢地喘息了两下,说:“万老爷他们可能是被安道长毒死的。” “可能?安道长没跟你说是他下的毒吗?”安萍儿原以为师公会跟王嫂说下毒的事呢。 王嫂想摇头,但她现在已经没有力气做这么大幅度的动作了。“没有,他只是说等我办完他交代的事就带我走。我以为……他是想把我藏到神像里悄悄带走呢……”王嫂的声音有些哽咽。 安萍儿趁机提问:“安道长让你办什么事?” “他给了我一小包东西,让我藏在九姨太的房间里。还说等明后天万家人或福阳县官差来查问时让我举报九姨太,就说看到她鬼鬼祟祟地藏东西。安道长说等我做完这些事他就会来带我走。可是……咳……”王嫂一阵剧烈的咳嗽,脸色泛红。 安萍儿赶快给她喂了一点水。 “可是他再也没来见我。”王嫂的嘴角泛起一丝苦笑,说:“这些年我一直在恨他,恨他没有信守承诺救我出万家。现在我明白了,他说到做到了,只是没用他当初说的那个方法而已。” 王嫂是个聪明人。当年她举报九姨太后听说搜出来的是一包毒药、而后证实那种毒药毒死了万贯钱等四人时她就觉得事有蹊跷,怀疑是安道长投的毒。她当时以为安道长是想毒杀万贯钱等人造成万家大乱,然后再趁机来接自己的。可惜她等了好多天也没能等来这个人,只能无奈地嫁了。 这些年王嫂有过很多种猜测,想着也许他忽然遇到什么事耽误了,也许他后悔了不想来接她了,也许他因为杀了人而害怕而畏罪潜逃,也许他知道自己嫁人了而不想再来见自己,等等。 二十一年的时间是很漫长的,王嫂以为她把能想到的情况都想到了,她以为事实一定是在她所想到的这些情况当中。无论真像究竟怎样,王嫂都决定接受现实了。她的理想是离开万家、离开万贯钱那个恶心的人,至于离开后怎么生活、跟谁生活?王嫂表示无所谓。 相较于跟着个一贫如洗的道士在山里过野人般的生活,王嫂更喜欢像现在这样守着丈夫和两个儿子当绸缎铺的老板娘。这日子过得说不上有多么富贵多么好,但平静、安稳,王嫂觉得知足了。 王嫂以为自己会这样一直知足地过完这辈子呢,直到从安萍儿这里听说在万家旧宅厢房二楼夹层中发现了安道长的尸体。 当时听安萍儿描述了安道长被杀害的惨状后王嫂出于直觉地反驳。她就是认为安道长不会那样死去,但却也说不出为什么会这么认为。王嫂和安道长之间并没有如何深厚的感情,但两人毕竟有过一段过往,她不能完全无视他的死亡。 于是王嫂仔细回忆了一遍那晚的事。 这些年王嫂对安道长有恨意、有失望,努力忘记他,于是连带着曾经的事都不愿意想起。时间久了,这些事真的就慢慢淡忘了。现在她再想清晰地回忆起当时的人和事,有难度,只能是一个朦胧大概的情况,甚至于安道长的面目都不甚清楚了。 王嫂记得那天安道长说准备带她走,于是她又开心又紧张;然后安道长就给了她那包东西让她藏到九姨太的房中,她毫不迟疑地照做了;等她再次返回时他就要求她帮忙找个藏身的地方。 越隐蔽越好,越少人知道越好。王嫂记得当时安道长是这样形容他理想的隐蔽点的,于是她就将他藏在了九姨太新近才修好的夹层内。那个地方原本只有九姨太和负责建造厢房的寥寥几个人知道,王嫂是无意中看到九姨太开夹层门才知道这里有机关的。 当时王嫂满脑子想的都是逃离万家的事,没有注意到安道长的异常。现在回忆起来疑点重重。他当时为什么那么急切地需要藏起来?他当时的脸色为什么会变得灰白?他当时为什么走路有些不稳、需要自己搀扶?他当时看自己的眼神为什么带有歉意? 往日的种种猛然浮现在眼前,王嫂意识到自己可能错过了什么。想到当时万家的事,想到那包毒药,王嫂恍惚想到安道长但是也中毒了。他想找个隐蔽的地方藏起来显然是不想被别人发现他毒发身亡,而他的苍白脸色和虚弱身体证明毒药已经开始起作用,而眼神中的那份歉意是因为他不能履行带自己走的诺言吧。 原本事情也就到此为止了,尽管还有诸多“他为什么会中毒、中毒了为什么不想法解读而是找地方等死”等问题,但王嫂并不想深究。于她来讲,过去的事就是过去了,她还有现在的生活。 但这场意外改变了她的想法。当她从昏迷中醒来时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将不久于人世,丈夫和长子无需她做什么嘱托,而在叮嘱完小儿子后她唯一挂心的就是安道长的死因。她不是很确信安萍儿在骗自己,她也不是很确信自己的猜想。 当听安萍儿确认安道长是中毒而亡后,王嫂也不清楚自己是个什么心情,她甚至觉得自己毫无不在意。事情过去这么久了,安道长究竟是怎么死的对于王嫂来说已经没有意义了,她想知道他的死因也许只是想做个了结。 是对他一生的了结,也是对她自己一生的了结。 咳咳……王嫂一边咳着一边想着,越想越想不清楚,但咳嗽则越来越剧烈。 安萍儿唤了王嫂几声,但没有得到回应。她低头仔细看,发现王嫂的视线开始涣散,怕是已经看不清自己了。虽然安萍儿还有好几个问题想问,但显然是已经来不及了,她只能赶快喊王家父子进来。 看着王家三父子悲伤地围拢在床边,安萍儿只能转身悄悄地离开,回县衙向周远良做汇报。虽然有关安道长的事王嫂说得不甚清楚,但已经足够让安萍儿把事情的前因后果串起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30章 猜想 在县衙的书房中,安萍儿和周远良靠着已知和猜测进行着想象。 多年以前,安荀子,估计当时他的名字还叫赵某某或者直接是个北胡人的名字,接受了北胡可汗的命令以实现祖父遗愿为名踏上了中州国的土地,开始了他的奸细生涯。 他的姓氏与这个国家的皇室相同,他的容貌符合这里人民的普遍认知,他会讲这里的语言、写这里的问题,于是他很快就融入了这个国家的百姓群体中,在这片生养了他祖父、曾祖父的土地上站稳了脚跟。 开端很顺利,但事情的发展并不美妙。百姓们显然已经不记得当年那位赫赫有名的福王了,他们辛苦劳作一天后只想着回家去吃顿饱饭、睡个好觉,管他谁当皇帝、谁才是天命所归。 复国已是无望,挑动中州国内乱、让北胡有机可乘趁虚而入?看着这群像蚂蚁一样努力生存的人们他又觉得于心不忍,他不想让他们像百余年前那样陷入战争中。也许就是这时他给自己起名字叫安荀子,来到翠叶山中当起了与世无争的道士。 他在山中平静地生活着,没事就打打猎、救救遇险少年、传道授业解惑什么的,倒也安乐。他也许很想放弃奸细这份看上去不太有前途的职业,但估计他不能或者说是不敢,也许他的父母妻儿都攥在北胡人的手中,一旦他敢反水的话他的家人都会死,很惨的那种。 所以他明知不可能、明明不愿意但也必须继续进行他的奸细工作,每每被追问时都以“计划已经制定、行动正在执行”为词阳奉阴违地拖延着时间。 这一拖延就是许久,时间来到了景祠十二年,也就是二十一年前。翠叶山紫金观中的安道士已经成长为受人尊敬的安道长,时不常地有善男信女来问道、来朝拜。这其中就包括万贯钱的九姨太,陪她来的人是年轻美丽的丫鬟妙竹。 一个是豆蔻年华的少女因被家主欺凌而伤心,一个是沧桑中年人因着阴暗的身份而彷徨压抑,他们是怎么开始的已经无从得知,而那份欲望究竟是何时点燃的只怕他二人自己都说不清楚。 他们之间恐怕没有什么情与爱,最多是两个可怜人相拥着互相取暖。妙竹也许只是想抱着一个不算太讨厌的男人来让自己忘记万贯钱那个恶心的人,而安荀子也许只是想用欢爱躲避世事、麻醉自己。 直至妙竹发现自己怀孕了,这两人才惊醒了过来,研究着下一步该怎么办? 妙竹还年轻,她不想死、她想跟着丈夫孩子好好地活下去,期盼着生活能苦尽甘来。当她幸福羞涩地将愿望讲给安道长听时,换来的也许是面无表情和偷偷的一声叹息。他不能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带着她私奔,因为那样他形同放弃了自己的奸细身份,质押在北胡的亲人难逃一死。 于是安道长苦思冥想了一个绝妙的好主意,一个能基本令北胡可汗满意、能保证被质押在北胡的亲人平安、能让妙竹摆脱万贯钱的纠缠、能让他自己解脱、同时还不会真的让中州国百姓陷入战乱的好主意:在福阳县境内毒杀万贯钱这个跟西海国皇室有些牵连的西海国商人。 安萍儿和周远良曾质疑北胡奸细安道长为什么不去暗杀西海国派驻福阳县的商务官员、反而是杀了万贯钱这个其实没什么价值的人。答案很简单,安道长并不是真的想挑起两国纷争,他只是想以挑事为掩护地让妙竹获得自由。 有时事情就是这么简单,没那么多天理大义,只是一个普通人循着良心做了一件事,一件问心无愧的事而已。 也许老天爷也觉得安道长活得太辛苦、太可怜的,于是就赐给了他一个良机:万家两个姨太太争宠,安道长被九姨太邀请去万家做道场助阵。 修建得坚不可摧的万家大宅就这样冲安道长敞开了大门,门户大开得就连那高大的神像都能搬进去。他对妙竹的说辞是神像是空心的、用空心神像带她出去,但其实他只是用神像来安定妙竹的心,让她坚定地帮忙、完成整件案子的后半段。 当然了,神像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作用,那就是它被精心地挖了个洞、洞里藏了那小卷羊皮。作为一名奸细安道长应该悄悄地来、悄悄地做事、然后悄悄地走或死去,他不被允许留下只言片语。但他毕竟是一个人,是一个有血有肉、有着中州国皇室血统的正常人,他渴望着能有人知道他的故事。 于是便有了那首诗,讲述了他的身份和来历、但没讲述任何有关毒杀案的事,他认为那事并不重要,在他的缜密安排下毒杀案起不了什么太大波澜。 至于最终安道长为什么会服毒自杀而不是悄悄远遁,安萍儿和周远良没有很完美的解释。也许是他活得实在是太累了以至于没有继续活下去的愿望了;也许是他做了假公济私的事而觉得对不起谁,例如北胡可汗或者他的妻子儿女;也许是他为了增加可信性,用他自己的死来证明他毒杀万贯钱是为了奸细事业;也许是他随身带了很包药但分不清哪包是毒药于是只能亲身尝试,结果不幸中招而已。 甚至有可能是妙竹猜到安道长给她的那包东西是什么了,然后偷偷地取了一下投入了安道长的饮食中。鉴于安道长是受过奸细训练的高手、而妙竹只是个文盲女子,即使真是妙竹投毒了八成也是安道长佯装不知、主动吃喝下去的,与自杀没有本质区别。 猜想有很多,在没有相关线索的情况下实在是无法确认哪种猜想更靠近事实。总之就是安道长被妙竹藏到了隐蔽的夹层里,他独自在那个黑暗狭窄幽闭的小空间里忍受着疼痛、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安萍儿在得知王嫂的事情后就对那位渣男师公很讨厌,但想到他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忍着疼痛、扛着恐惧却也没从里面打开夹层门爬出来求救求安慰,他这是不想破坏他的计划、他想让妙竹顺利地摆脱万家人。他的做法未必多高明,但安萍儿决定佩服他一下下。 “这个案子就这么着结束了?”安萍儿有些沮丧又有些茫然,就是没有成就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31章 证词 虽然安萍儿当捕快的时间不长,但毕竟前后经过两个案子了,很清楚努力破案后能体会到那种成就感的。但这个案子的侦破过程给安萍儿更多的是无力感。兴奋的时候不是没有,但无力的时候更多,这也靠猜、那也靠猜,安萍儿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正在从一名捕快慢慢向算卦的行当靠拢了。 说实在的,她很希望在破案过程中能有个像栓子那样的浑人出来跟自己打一架,哪怕对破案一点帮助都没有呢也好过啥事也做。 周远良的经验比安萍儿丰富得多,自然知道安萍儿的这种无力感出自于哪里。“一个发生在二十一年前的经年旧案,咱们能推理出大概就已经很不错了。想找到人证、物证、铁证如山地把犯人绳之以法?你的要求太高了。物证全都不在了,证人也死的死、走的走,根本没给咱们留施展的余地。” “好吧。”安萍儿有点蔫蔫的,精神头不足。 其实周远良也挺烦闷的,但他还得鼓励安萍儿,以免这丫头因为一个案子办得郁闷而对捕快事业失去兴趣。“你在这个案子表现还是不错的。如果不是你发现厢房的一楼和二楼长度不一的话咱们就不能发现安道长的遗体,这个非常重要,是整个案子的基础。” 安萍儿的心情好了一点点,腰也坐得直了一点点。 “再有就是发现神像上藏的那卷羊皮,这个也很重要。只有确定了你师公的身份才能解释通很多事情。虽然咱们很多事情是靠猜的,但咱们并不是瞎猜,所有的猜想就建立在线索和证据基础上的。这个更准确地说是推理,是一种很有效的探案方法。” 安萍儿的心情更好了一点点。 “最重要的是你得到了王嫂的信任,她愿意在临终前说出她跟你师公的一些事,这个很不容易。亲和力这种东西说起来蛮虚幻的,能有亲和力这项天赋是你的优点,不要浪费了。” 安萍儿郑重地点头,说:“是。”稍一停顿,她略有犹豫地说:“公子,在王家时我想问一下王嫂……呃,她的大儿子是不是我师公的孩子来着,后来我看她的样子太可怜了,而且我不想害了她的大儿子,所以……所以就没问。公子,我是不是太妇人之仁?” 周远良的第一想法就是调侃安萍儿“你本来就是一个‘妇人’、妇人之仁什么的不是正合适嘛”但他忍住了,而是很认真地回答说:“你问了,王嫂未必会回答。即使王嫂作出回答也未必就是真相情况。” 安萍儿猛点头。她觉得王嫂是个挺坚强的人,虽然当时王嫂已经自知命不久矣但也不会害了儿子的。所以不管王嫂的大儿子是不是安道长的骨血,王嫂的回答都会是否定。 周远良微微一笑,说:“平安,你不必因为没问这个问题而自责。这个案子与王家大公子无关,无论他生父是谁都不会影响这个案子的勘察。在这种情况下能不牵涉他就最好不要牵涉他。别说你只是在王嫂临终前与她交谈几句而已,就算是此案需要立卷宗、写陈词我都没考虑过问这个问题。那孩子是无辜的。” “噗!” “你笑什么?”周远良不解。 “孩子?他今年二十岁,你几岁?” 周远良哑然失笑。他跟王家大公子同龄,生日好像也差不多,称呼人家为孩子确实不太合适。“总之,我赞同你没问王嫂这个问题。在探案过程中我们难免要进行取舍和选择,选择问一些有价值的问题,同时放弃问另外一些没价值或者不方便问的问题。例如王家大公子这事。” 安萍儿听了周远良的话后心里好受了许多,她很怕被周远良判定为性格不适合当捕快什么的。 “除此之外,平安,你记住,探案过程中提问只是辅助手段,查找证据才是关键。如果没有证据做为基准的话,我们很难判断证人、嫌疑人他们说的话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太过依赖证词的话我们很有可能会被证人、嫌疑人牵着走,反而迷失了方向。” 安萍儿歪着头看周远良,眼神中有些迷惘。 周远良解释说:“面对我们的问话,案犯会尽力地欺骗我们、撇清他们自己;而证人、其他涉案人员则有可能在有利于自己的前提下有选择地讲述一些事。即使他们不是有意要欺骗我们,因为立场不同,他们看问题的角度跟我们不同。所以我们探案过程中以勘察现场、查找证物为首要任务,证人的证言只能作为补充。一件案子如果能做到不需案犯供认亦可办成铁案,这才最好。” “明白了,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呃……”周远良停顿了一下,说:“你可以这么理解。” 安萍儿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旋即她问周远良:“公子,我回家可以把这个案子的情况跟我爹说吗?有关我师公的那部分情况。” “可以。”周远良回答得很干脆。 发现安道长遗体这事只有几个人知道,真正地封锁了消息。因为牵涉到二十一年前的毒杀案、因为当事人都已经故去,所以周远良根本就没正式立案。他只是将发现尸体一事记录了下来,而牵涉到王嫂的事、牵涉到当年毒杀案的事都只字未提。 并不是周远良嫌麻烦不肯给安道长立案,只是因为能作为证据的东西实在太少了,少到连立案都证据不足。所以周远良不介意安萍儿回家去汇报情况,这案子没啥可保密的。 安萍儿开开心心地走了,而周远良在安萍儿离开后在椅子上沉默地坐了许久,心情远不如刚才那般好。因为他想到了游县令全家遇害的那个案子。 卷宗都已经看过了,翠叶山中的匪寇也已经捉住了,但游县令及其家人遇害一案至今仍然没有任何突破。虽然匪寇们招出了一个人,但人海茫茫,周远良已经不抱希望能找到那个人了。 那接下来要做什么? 周父曾颇为确定地跟周远良提到了十八年前刑部侍郎家多人遇害一案,点明当年的案子与游县令全家被杀一案有牵连。新案子没线索,难道真要去翻那十八年前的血案吗?周远良觉得有些头疼。 看着安道长遇害案勘察结果是如此的冷清,周远良对解开十八年前刑部侍郎家多起命案的基本不抱什么希望了。 ===================================== 本周更新到此结束,咱们下周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32章 约法三章 安萍儿回家后将安道长的事对父母讲述了一遍,讲得不太详细,但关键内容都讲清楚了。 “唉!”安父叹息了一声后停顿了许久,然后才略略哑着嗓子说:“师父是个苦命的人。” “爹。”安萍儿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 安父看向女儿,用眼神询问。 “爹,”安萍儿快速地舔了一下嘴唇,问:“你会继承师公的事业吗?” “啥事业?”安父很不解,旋即想到一件事。“给北胡人当奸细?” 安萍儿小心地点头。然后她的头就被她爹敲了一个响。“诶呀!” “笨丫头,爹是土生土长的中州国人,爹怎么会给北胡人当奸细?” “也对哈。”安萍儿揉着头后悔自己问了一个蠢问题。 安父停了调侃,语气认真地说:“黎民无罪,不应该让他们承受权力之争带来的苦难。我是很厌恶衙门和官差,但我不厌恶中州国百姓。如果周远良站在我跟前的话我可以打他一顿,但我不会因为厌恶衙门就当劳什子奸细的。” 安萍儿扁扁嘴,略带撒娇地说:“爹,公子是好人,他跟游县令那种贪官酷吏是不同。” “哼!”安父对安萍儿的说辞甚是不屑一顾。“你对他能了解多少?看他长相英俊便以为他才高八斗、心地善良?” 安萍儿小脸一红。“爹,那长得俊也不能证明他学识浅薄、卑鄙龌蹉呀。” “哼!”安父懒得跟女儿掰扯,于是就用一个字总结概括了自己的想法。 安萍儿很想也回敬一个哼字,但那样的话就更不容易化解老爸对周远良的敌意了。于是安萍儿只能耐心地给爹娘讲周县令是如何英明神勇、才智过人、心思缜密、忠厚善良,基本就是以事实为依据、在事实上进行合理的润色和夸张。 如果此刻周远良在场的话听了一个会脸红的,半羞半得意。 安父、安母没有打断安萍儿连说带比划的讲述,他们俩都很喜欢看安萍儿眼神亮晶晶、小脸红扑扑地讲查案的事。尤其是安母,她在安萍儿的神情中仿佛能看到另一个人。那人也非常痴迷于探案工作,当案件有重大进展时他的眼睛也是那般亮晶晶,有如天上的星辰般。 “爹,他还懂北胡文字呢,要不然我们根本不知道师公是北胡人。”安萍儿口干舌燥地总结说:“公子真的很聪明、很有才干。” 安父什么都没说,只是伸手将一杯茶推到安萍儿跟前。安萍儿气得直撅嘴,她明白她爹这是在笑话她呢。 “哼!”安萍儿娇哼了一声,转头想向母亲求援。结果她愕然地发现安母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神情明显很严肃认真。 安萍儿被母亲的表情和态度给搞糊涂了,无论喜欢不喜欢周远良都不应该这般严肃呀,那感觉就好像是安母正在思考件事关黎民社稷的大事一般。安萍儿有心问问母亲怎么了,但安母的表情实在是太严肃了,吓得安萍儿愣是没敢问出口。 晚饭后,安萍儿毫不意外地被母亲叫到后院中谈话。 “坐。”安母坐在石凳上,示意安萍儿坐在对面的那个石凳上。 安萍儿规规矩矩地坐下了,面色平静但心中忐忑,不知道母亲这么正式的谈话是为了什么?联想到早前的事,安萍儿估计谈话内容八成是跟周远良有关。 正如安萍儿所料,安母说的事正跟周远良有关。“平安,你跟周县令很熟吗?” 安萍儿没有急着回答母亲的提问,而是先品味了母亲的声音、端详了一下母亲的表情,然后小心翼翼地说:“娘,我们不算太熟,只是查案子的时候说说话,平常没什么交往的。” 安母此时也注意到了安萍儿的不自在,面色瞬间柔和了许多。她伸手拉过安萍儿的双手,握在双手间,柔声说:“平安,娘只是随便问问,没有怪你的意思。” “是吗?”安萍儿很狐疑。她的直觉偷偷地告诉说母亲是在深思熟虑后进行此次谈话的,绝不是随便问问。 安母假装没听见安萍儿的这个疑问,她轻柔地摩挲着安萍儿的手背,说:“你虽然从小就很淘气,爬树、上房、掏鸟窝,很是跟几个男孩子有交情,但其实你的心里从未有男孩、女孩的思量。你把申鹏他们当兄弟,申鹏他们也是如此看待你的。如此算来,周县令才是你接触到的第一个男子,难免会新奇,难免会待他不同。” “娘,我没有。”安萍儿急急地辩解着。虽然她不是很理解母亲在说什么,但凭直觉就知道母亲的话肯定不是在表扬她。 安母不理会安萍儿的话,径自说下去。“周县令确实才学出众、风度翩翩,但那也只是跟福阳县这穷乡僻壤中的人相比而言。放眼全中州国,不,只是在京畿府范围内,这样的男子一抓一大把,平安,你不必太珍惜。” “娘~”安萍儿想争辩些什么但一时间又不知该从而说起。说周远良是全中州国内最才华横溢的谦谦君子?安母说的对,安萍儿并没接触过多少男子,没资格下这个断言。说自己并没有珍惜周远良?呃,安萍儿不想做这个表态。 这边安萍儿还没想好怎么说呢,那边安母已经做出决定了。“平安,关于你和周县令的事,娘要跟你约法三章。” “啊?!什么三章?”安萍儿忽然感觉事情有些大条了。约法三章?!有没有那么严重呀? “第一,你不许跟周县令聊及过往。包括他的家人、他的经历,你都不要问、不要好奇。”安母认真地看着安萍儿,一只手轻轻地拍了拍安萍儿的手背,说:“答应我。” “为什么?”安萍儿彻底懵了。 安母完全不理会安萍儿的疑惑不解,淡定但坚决地说:“答应我。” 安萍儿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因为她知道她不能反对。 别人家都是严父慈母,安家看上去也是这样,但安萍儿很清楚实际情况:当她确实不同意安父的要求时她可以耍赖、可以据理力争、甚至可以哭闹,只要她抗争得够坚决安父会做一定让步;但无论她如何不满安母的要求却也无力回天,因为安母对她的一切手段都免疫,抗争是一点用都没有的,完全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安母的要求她必须遵从。 幸亏母亲很少对自己提要求。安萍儿此时只能这般安慰自己。 “第二,除了查案的事以外不要跟周县令聊其它的事,尤其不能聊感情的事。答应我。” 安萍儿再次点头。 “第三,不要想象你跟周远良的未来。你记住,他是县令你是捕快,你们之间没有未来。答应我。” 安萍儿又一次点头。 安母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笑,将安萍儿揽在怀中,轻轻抚着她的头发叹息了一声。“我苦命的女儿,娘也是没办法,娘不想让你受到伤害。” 安萍儿很想问母亲这究竟是为什么。但她想了想还是没出来,因为她知道母亲不会回答她的,她只能想办法自己查出其中的缘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1章 着急埋人 跟母亲一番谈话后,安萍儿收获了一个失眠的夜晚。她躺在床上想了很多,想为什么一向温和的母亲对周远良的态度甚至比父亲那个摆明了仇恨官吏的人还要恶劣?想为什么母亲会提出那奇怪的三项约定?想为什么母亲要阻止自己去了解周远良? 想来想去安萍儿什么也没想明白,最后,思绪全都落在了周远良的身上。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要说安萍儿对周远良没好感那是骗人的。安母说的很对,安萍儿认识的青年男子太少了,仅限于那几个一起长大的玩伴,例如申鹏。周远良跟申鹏这种头脑简单、视野仅限于福阳县的人比起来自然是云泥之别,对安萍儿自然有很大的吸引力。 安母正是因为看出来周远良对女儿的吸引力有多大,所以才赶在两人的感情没产生实质性变化之前出言提醒、甚至做出三项约定。但安母犯了个错误,她忘记将安萍儿的倔强性格计算在内了。如果母亲说什么就照着做的话她就不是安萍儿了。 在今夜母女谈话之前,周远良的那份吸引力还是很单纯的,只是令安萍儿感觉佩服、尊敬、外加一点仰慕。 但此时不同了,安萍儿前思后想地想了半夜,周远良的样子在她的脑海中越来越鲜活、越来越深刻。佩服、尊敬、外加点仰慕的感情悄然间有了些许变化。安萍儿缺乏相关经验,不理解这种感情是什么,只知道那情绪中甜里带着点微酸,酸中有点苦涩,苦涩中带着期盼,期盼里还埋伏着点患得患失。 这究竟是什么情愫?安萍儿彻夜长思却也没能搞明白。天亮后她顶着黑眼圈正常去县衙里当值,因为直觉让她这样做,仿佛福阳县的县衙是全天下最具吸引力的地方。但关于县衙的主人、那个喜欢在书房中钻研案情的人,直觉没有给出任何提示,全都靠安萍儿自己去领悟了。 安萍儿是飒爽的女子,想不清的事就先不想。现在嘛,她依然还是县衙中那个活泼灵动的俏捕快。 几天后。 长顺从窗户探头看向书房里,正看到安萍儿站在书架前的背影。“平安,忙着呢?” 安萍儿笑呵呵地转会身来,对长顺说:“没忙啥,我只是看看大人的书架上都有什么书。有事?” “嗯。”长顺绕到书房正门,进门。“平安,刚才城南刘瘸子的儿子来报官,说昨晚刘瘸子死了,请咱们派人去验看呢。” 按照中州国的律法,凡家中有三岁以上人口死亡时必须报告所辖地的府衙,由县衙派出的人验看证明没有冤情后才允许下葬。 而自周远良来了福阳县后对这条律法又做了一个地方性补偿规定:福阳县县衙中派出的人员目前仅限周远良、刘先生、魏头和安萍儿。周远良作此规定是因为目前县衙中只有这四个人心思够细、验尸的水平够高,一旦发生非正常死亡时能够及时发现,真正地起到这条律法的作用。 周远良规定了福阳县县衙中的四个人有查验的权限,而且这四个人也排名先后之分的。但凡周远良有空的情况下他一定会亲自去查看,他没空了则多半是由刘先生负责这事。安萍儿跟着走过两趟,但从未独立执行过这项任务。 所以长顺接下来这句话搞得安萍儿一愣。“平安,你要没事的话就去刘瘸子家走一趟吧。” “这个应该让大人去吧?” “昨天沈家村有几户农民械斗争土地,今早天还没亮呢大人就带着魏头和申鹏他们去沈家村调节去了,今天未必回得来。” “哦,我还奇怪呢都这会了大人怎么还没来书房呢。”既然周远良和魏捕头都去了沈家村,那验尸的任务还真就落在了第四顺位的安萍儿身上了,因为前天下午刘先生送她老婆回娘家去探望病重的岳父了,十天八天的都赶不回来。 安萍儿不排斥验尸这工作,但她毕竟没有独立执行过,此时有点心里没底。她原本的想法是先跟着看两次,然后在周远良或刘先生的指导下自己独立做两次,这样才算出徒。虽然她看两次后已经清楚整个流程了,但突然要面对独立执行的案件时她的第一反应是退缩。“大人和魏头就算今天不回来,明天肯定也就回来了,明天再去验吧。” 长顺明白安萍儿的意思。本地有停灵的习俗,夏天时三天、冬天时五天、七天,有些大户人家甚至会停九天的,在下葬之前报官验尸就可以,律法确实没规定发现人死了就必须立马验尸。所以正常来讲,明天或者后天验尸都完全是来得及的。 只可惜刘瘸子家不是正常人家。 “平安,本来我也是跟刘家的儿子说等明后天大人回来了再去验尸的。但刘家人着急下葬,求咱们赶快去验,他们打算中午就把人埋了。” “哦,那走吧。”安萍儿一听死者家属有特殊要求也就不再迟疑了。既然周远良将安萍儿列入四人名单显然不仅是因为她是姑娘家可以为一些强烈抱有男女有别人家的女性死者验尸,周远良在工作方面是个严格的人,他只有认可安萍儿的验尸水平才会作此决定。既然周远良相信自己,安萍儿就彻底打消了顾虑,跟着长顺出县衙向死者家里走去,一边走着一边打听着:“他们家为什么这么着急下葬?” “听说刘瘸子他老家那边的习俗是早入土早为安,八成是趁着尸骨还有温度时就埋了能转世投胎好人家吧。” “……”安萍儿没说什么。虽然她从未听说过有这种风俗,但中州国幅员辽阔,有些特别的风土人情不足为奇。 “唉!要我说风俗什么的只是个好听的说法,主要还是刘瘸子的老婆和俩儿子都累了,早点埋了那个死老头早点解脱。” 安萍儿歪头看了一眼长顺,问:“此话怎讲?” 于是在前往刘瘸子家的路上长顺开始八卦这家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2章 查看 长顺说:“刘家是十年前搬来的,搬来的时候刘老头就是病的,而且腿还瘸。他家的俩儿子那时大的十一、小的才八岁,天天跟着他们的娘到处做零工,给刘瘸子赚药钱。这刘瘸子别看身体不好但脾气可不小,三天两头就打骂老婆孩子。” 安萍儿冷哼一声,她最看不惯这种欺凌妇孺的男人了。真有本事的男人有怨气的时候都冲着外人撒,只有那些屁都不是的怂货才仗着一点点的肌肉优势跟女人孩子动粗,怂到家了。 “近两年刘瘸子的病更重了,基本是卧床不起。他老婆留在家里伺候他、俩儿子出去干活。他们家生活苦、赚的钱大部分都给刘瘸子买药了,剩下的那点钱也都攥在刘瘸子手里。他家大小子今年都二十一了还没娶上媳妇,二小子今年十八岁,也到该娶媳妇的年纪了,可他们家那条件……”长顺一个劲地摇头咂嘴。 安萍儿难得地说着刻薄话:“久病床前无孝子。嗯,挺好,麻溜把人埋了他老婆孩子也算是解脱了。” 长顺点了点头,说:“刘家母子这么急着埋人八成也是不想再多看刘瘸子一眼了。人活到这份上,呵呵……诶,到了,就这家。” 城南本就是福阳县中比较贫苦人家的聚居地,而刘家就外观就能看出来是贫苦人家中的贫苦人。 低矮的院墙多处破损,一扇木门歪歪斜斜地永远关不严。院子里堆放了很多破烂东西,显然是拾荒回来准备凑够一定数量拿去卖的。房子只有东西两间,外间屋里除了几件破旧家具外就只剩四面灰突突的墙了。 屋当间站着一位手足无措的妇人,花白的头发、皱纹明显、眼神木讷,将一个四十多岁的人愣是整出快六十的感觉。这位应该是死者的妻子。 妇人身边站着位十七八岁的少年,他跟申鹏的年龄差不错但从体格到面色就差很多了,显然是长期的营养不良。他应该是死者的儿子,他与他母亲一样穿着破旧衣衫,一样是紧张得手足无措。 在不远处的角落里还低头蹲着一个人,他只是在安萍儿进屋的那一刹那抬了一下头,然后就没了动静。安萍儿看不到他的容貌和表情,只能根据长顺的情报猜测这人是死者的另一个儿子。 长顺跟着安萍儿走了进来,扫视了一下屋里的情况,问那个低头的人:“刘大,你爹在里屋?” 那人嗯了一声、点了点头,依然没抬头。刘母和她身边的少年也跟着慌里慌张地嗯着、点着头。那少年微微先前迈出了一步,似乎是想给安萍儿带路,但马上又把脚缩了回去,不敢有所行动。 安萍儿没说什么,转身向里间屋走去。 刚一进里间屋安萍儿就闻到了浓浓的药味,这药味应该是持续很多年了,仿佛已经渗透进四周的墙壁中,整间屋子就像个药匣子般。这间屋里的家具比外间屋好一些,虽然家具用料不是什么好木材,但至少是卧室的整套家具。 靠北墙边摆放着一家架子床,床上安静地躺着一个人,光着上半身。想必这就是死者刘瘸子了,安萍儿走到跟前去查看。 床铺简单地整理过,叠好的被子放在床角落里,床单也被尽量抻平,但死者稍微有些不自然的姿势显示他临死之前有过小幅度的挣扎。安萍儿根据死者双手的位置和角度大该能判断出死者在生命最有时刻曾努力地想向自己的面部或喉咙处抓挠,再配合死者双腿略微保持着蹬踹的动作,安萍儿判断死者是因为窒息而在做挣扎。 窒息可以说是所有死亡中必然要面对的,不管死者是被勒死的、淹死的、打死的还是病死的,都是在没了那口气后才死掉的。 刘瘸子的挣扎幅度不大,安萍儿判断主要是因为他身体太虚弱了,根本没力气做剧烈的动作。 常年生病、近两年甚至卧床不起,这完全可以掏空一个人的身体,哪怕这人原本很健壮。看死者姜黄的面色、消瘦的脸颊、皮包骨的身体,安萍儿判断不出他年轻时是否健壮,但能断定近十年的时间里他的身体一直挺虚弱的。 刘家的两个儿子虽然瘦但毕竟是个有点力气的半大小子、怎么就不敢在刘瘸子欺负他们的母子时还手呢?安萍儿一边验尸一边思考着。 这种下葬前的验尸不同于凶案现场的验尸,安萍儿现在要做的主要是判断死者是否有被杀的痕迹。只要能判定死者不是被谋杀就行了,至于他是病死的、摔死的、喝水呛死的都无所谓。 死者脸上、上半身、双臂、双手、双脚等处都没有淤痕,面容安详,四肢没有缺失,室内没有血腥味,床铺、被褥以及不远处的墙壁上都没有血迹。确认上述情况后,安萍儿开始用双手按压死者的躯干和四肢,看是否有骨折的痕迹。 其实安萍儿都无需这么仔细的查看。死者非常瘦,真正的皮包骨,手臂、肋骨都非常清晰,如果有骨折的话看都看得出来。但安萍儿这是第一次独立验尸,所以一切都是按照流程走的,力图将工作做得完美。 死者的身上没有什么异常,安萍儿根据尸体的温度和关节的硬度判断他是在清晨是死去了的,这与死者家属的报官内容相吻合。 “平安,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劲的吗?”长顺看安萍儿检查完毕后叉腰站在床边,眉头微皱地看着死者,以为她有什么发现呢。 安萍儿微微地摇了摇头,说:“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但就是感觉不太对劲。” “……”长顺很想对“感觉”二字翻个白眼。“你验尸就验尸好了,谈什么感觉呀。” 安萍儿未置可否,她扭头看了一眼此时正焦虑无措地挤在门口的刘母和那位少年,忽然问:“你们为什么这么着急下葬?本县风俗是要停灵的,你们不知道吗?” 俩人登时慌张无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3章 嫌疑人 安萍儿并不催促这俩人回答问题,只是认真地看着他们。面对捕快问话时神情慌张、语无伦次并不能证明什么,毕竟很多贫民百姓见到官差的第一反应就是慌张,对此安萍儿见怪不怪,只是安静地等待着他们的回答。 “我们……我们……”刘母手扶着门框一副快要倒下去的样子。 最后还是他身边的少年鼓足勇气说:“我们老家的习俗是早入土早为安,都……都是这么做的,死了就埋掉。” “你们老家是什么地方?”安萍儿忽然对这个习俗的出处很感兴趣。 依然是那个少年在回答:“很……很远的地方,你不知道。” “你说出来也许我会知道呢。”安萍儿跟着安父和周远良学习了不少地理知识,对中州国境内的各州府的地理位置、物产等至少有些大概了解。想到这里,安萍儿很谦虚地补充了一句:“除非你老家不在中州国。” “不是中州国的。”刘母似乎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般急急地回答。 安萍儿眉毛维扬,向刘母确认:“你们不是中州国人士?” “我们……我们……”刘母更虚弱地靠着门框上。 少年赶快伸手去扶住刘母,然后对安萍儿说:“我娘和我们是中州国人,我爹不是。” “那你爹是哪里人?” “北……北胡。”少年用很笃定的口吻又说了一遍:“我爹是北胡人。” 安萍儿回头仔细看死者的面容,一遍看一遍说:“你爹长得并不像北胡人。” “我爹生在离北胡很近的村子里,是中州国人,后来被北胡人给抓去了,所以他是北胡人,风俗都是北胡人的风俗。后来他逃了回来,带着我娘和我们兄弟来了福阳县。” 安萍儿看了眼那少年,发现他表明上很镇定但其实很慌张。然后安萍儿继续回头看死者的面容,而且慢慢地向前凑近。 在万家旧宅中查验安道长的尸体时周远良和刘先生曾说过北胡人的一些体貌特征,死者刘瘸子在容貌上完全没有这些特征。刚才他儿子也说了他是中州国人、只是曾经被抓去北胡生活数年,没有北胡人的体貌特征才是对的。但安萍儿在刚才仔细端详死者容貌时发现了一点异常,所以她凑到死者的跟前去查看。 随着安萍儿离死者越来越近,刘家母子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当安萍儿一挥手从死者的脸上揭下一层东西时,紧张气氛幻化成了恐惧,少年木然地靠着门框上,刘母跌坐在地。 “啊!”探头望向死者的长顺一声轻呼。现在根本不需要什么有权限人员查看了,就算是长顺都能根据死者那紫青的脸色、凸出的双眼判断出他是被闷死的,被别人闷死的。 长顺立马看向安萍儿依然举着的手,她手里拎着张皮面具! 安萍儿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感觉不对劲了,死者的神态安详得过了头,完全不搭配那挣扎的身躯。她抖了抖手里的软皮面具,威严地问那少年:“你们老家的习俗是死人带面具吗?” 少年的嘴动了动,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说!是谁闷死他的?”安萍儿威严地扫视着刘家母子,等待着他们的回答。 少年嘴唇颤抖着说:“我……我杀了他!” “是我杀的!”刘母抓着门框想站起来却完全没有力气,但她说话比先前清晰了许多。她转手去抓她儿子的裤腿,一边摇晃着一边说:“二呀,你别说傻话,是我杀的你爹!是我杀的!” 二少年也情绪似乎也稳定了一些,跟他母亲争执着:“娘,你才别说傻话呢,是我杀的,我爹是我杀的。” 就在刘家母子争执的时候,安萍儿听到外间屋里好像还有个声音在说“是我杀的”。那个声音挺微弱的,距离也有点远,应该是那个一直蹲在外屋角落里的刘大说的。 安萍儿和长顺面面相觑,一时间也有点没主意了。多人争着表白自己的见过,但多人争着认罪的蛮罕见,导致两名捕快互相用眼神询问对方“该怎么办?” 最后还是安萍儿拿的主意,她低声地对长顺说:“去找两队兄弟来,把三个人都带回去收押,把这院子封了。” 长顺嗯了一声,从刘家母子中间挤出门,去街上找人。他运气不错,不远处正有两名捕快晃悠着路过,被他喊住了。然后又在邻街上找到两名捕快,凑齐了人手。 既然死者由病死变成被杀,那查看的内容就变了。在长顺和四名捕快分派着押送刘家母子三人回县衙和封锁宅院的任务时,安萍儿对现场进行了仔细勘察。 除了确认床角处的那床被子是闷死死者的作案工具以外安萍儿没有其它收获,她只能将被子作为证物带回县衙,等待周远良的进一步勘查。 长顺他们五个人已经分派好了任务,三个人跟安萍儿一起押着刘家三口人回去,两个人留守。 三名嫌疑人非常配合,当捕快们分派任务、勘查现场时他们三人就乖乖地带着院子里等。等捕快们研究好了他们就跟着走,各种听话。 回到县衙后安萍儿将三名嫌疑人分别羁押,然后依次盘问。你们不都嚷嚷是自己杀的人吗?那就好好交代一下杀人动机、作案时间、作案手法以及作案全过程。在问询过程中安萍儿说的很少,只是提问、观察和记录,没有对嫌疑人说的话做任务评价。 掌灯时分,三份记录被依次摆在了县衙书房的书桌上,供从械斗现场风尘仆仆赶回来的周远良阅读。 “少爷,吃了饭再看吧,饭都凉了。”二喜又一次地从书房门口探头进来催。 周远良头也不太地冲外边摆了摆手,示意二喜别来捣乱。二喜老气横秋地叹了一口气,走了,临走前还不着痕迹地瞪了安萍儿一眼。 怪我咯?安萍儿本来很想瞪回去的,但又觉得这行为太幼稚,遂作罢。 正当安萍儿在那暗自抱委屈时,周远良读完了询问记录,问:“平安,你怎么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4章 非常满意 安萍儿说:“公子,目前掌握的情况还太少,没法确认凶手。现在能确定死者是被人闷死的,用被子,但也仅限于此了,现场没找到其它线索。死者的妻子和两个儿子都争着说是自己做的,不过呢,考虑到他们之间的亲属关系,这其中肯定有人是想保护亲人故意这么说的,还不能当口供用,至少暂时不行。” 周远良靠在椅背上,微微眯眼,问安萍儿:“有人想保护亲人?你觉得凶手一定在这三个人当中吗?有没有外人作案的可能?” 安萍儿被刘家母子争相“自首”给搞晕了,潜意识里真就把凶手限定在这三个人当中了。此时经周远良提醒她才意识到自己掉进了认识误区,于是立马点头说:“有,外人作案是有可能的。”安萍儿坐在椅子上稍稍前倾上身。“刘家的院墙挺矮的,大门也是坏的,进他家很容易。案发时是清晨,凶手趁刘家母子洗漱、做早饭的时候潜入卧室闷死被害人是很有可能的。” “如果是外人行凶的话刘家母子为什么都要争着说是自己干的呢?他们认识那个凶手、想保护那个人?” “……”安萍儿哽了一下,不是很自信地说:“也许刘家母子非常憎恨刘瘸子,凶手杀了他简直是救了刘家母子,他们想报答他?” 周远良微笑着看向安萍儿,一脸“这种胡说八道你自己信吗”的表情。安萍儿颇为郁闷,心中暗吼“是你引着我分析外人作案的可能、现在又嫌我胡说八道,太讨厌了有没有”。 “咳。”周远良轻咳一声,收敛起捉弄的神色,用手指轻轻点了点书桌上的供词。“刘母说她是趁着两个儿子清晨时都出去帮工不在家的机会闷死了她的丈夫,刘大说他是偷偷溜回家趁着母亲在屋外做饭时进里间屋用被子闷死了他爹,刘二的说法跟他哥基本相同。呃,刘家两兄弟是一同去给别家帮工吗?” “不是。刘大当天清晨去帮鱼贩子老景进货。鱼贩子们每天天不亮就守在西城门跟前等着开城门,渔民们后半夜就捕鱼、清晨时送到西城门这边,开城门就交易,然后鲜鱼就能进市场去卖了。我跟老景核实过了,刘大今天早晨跟往常一样去帮工。只是今天渔民的收获不太好,一帮鱼贩子们争抢三两篓鱼,很快就卖完了。所以今天早晨刘大回家的时间比平常早一些。” 周远良用拇指轻轻地摩擦着自己的下颌,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安萍儿的汇报。 “刘二每天清晨都去城东张家酒楼帮忙做早饭,这份工他已经做了五六年了。今早他也去了,然后被老板扣了工资、提前赶回了家。” 周远良略一挑眉,询问原因。 “听张老板说近几天刘二早晨来帮工时都心不在焉的,今早更是失手打翻了半锅粥。张老板一怒就提前把他赶走了,怕他再弄出别的幺蛾子。” 周远良自言自语着:“兄弟俩今早都是提前回家的。” 安萍儿知道周远良只是在考虑问题、他的这句话并不是对自己说的,但她还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你说……”周远良停顿了一下,说:“如果有人趁着刘家母子不在的空档杀了被害人、逃走了,刘母做完早饭后回屋里去伺候她丈夫,刘家俩兄弟也正好提前回来了,三个人都没看到凶手、都以为是母亲儿子兄弟下的毒手,你说他们有没有可能‘为了保护亲人而争当凶手’呢?” “有!”安萍儿对周远良表示佩服,这个假设听上去蛮合理的,至于他是否真像了则需要进一步的查证。 周远良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问安萍儿:“走访刘家的邻居了吗?” “呵呵,”安萍儿苦笑。“他们家左边住着个酒鬼老头,今天早晨喝多了、一白天都没醒,明天我再去看看。右边住户家的新媳妇是从南遥国买来的农村姑娘,听不太懂我说的话、也不敢给我开门,她只是隔着门缝告诉我说他男人和婆婆去走亲戚了明天能回来,让我明天再去敲门。我想着其他的街坊邻居也明天一起走访吧。” “辛苦了,那就明天吧。”周远良对安萍儿今天的工作还是非常满意的,从发现死者是被杀到勘察现场、分别羁押嫌疑人、第一时间取得嫌疑人的口供、证实嫌疑人所说的内容,全流程安萍儿都做得非常好。 周远良看过那张软皮面具了,做工非常精细。在以为死者是病逝的心理预期下、在室内这种光线并不充足的环境中,想发现面具还是蛮有难度的。也就是安萍儿心思够细、眼力够毒,换个人八成就被糊弄过去了。周远良因此表扬了安萍儿,然后让二喜送她回家去休息了,剩下的事明天再做。 本来周远良他们回来时就已经很晚了,又研究了一通案情,等安萍儿回家时都快要半夜了。 安父和安母都没有睡,正坐在堂屋里商量着要不要去接女儿时安萍儿推院门进来了。 “我回来了!”安萍儿蹦蹦跳跳地进了屋。“爹,娘,这么晚了还没睡?” 安母温声地嗔怪着女儿:“你也知道很晚了?现在才回来。” “娘~”安萍儿挨在母亲身边坐下,说:“吃晚饭的时候我不是说了嘛,今天有案子,我会回来的晚一点。” “你是说过晚一点,但娘没想到你的‘一点’竟然是一个半时辰呀。”安母拍了拍女儿的手。“忙到这会是不是饿了?娘去给你熬一碗甜汤喝。”说着安母就去了厨房。 安父面无表情地叮嘱安萍儿劳逸结合、注意身体、早点休息,然后就径自回屋去了。安萍儿很了解爹爹这种将父爱深深隐藏、当女儿需要时再猛烈爆发的脾气,不关心女儿的人哪里会深夜时分坐在这里等?安父疼女儿、安萍儿很理解,遂甜甜跟爹爹道晚安。 忙活了一整天,安萍儿还真就有些累了,但感受到父母的爱后又登时活力满满。甜汤?安萍儿想起母亲去熬甜汤忽然有了个想法,笑容在她的脸上扩散。 “娘!我帮你!”安萍儿欢快地扑向厨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5章 易容术 “咦?娘,你今天熬的甜汤跟上次不一样。”安萍儿的记忆力还是不错的,虽然只是在几天前喝过一次这种味道相当不错的甜汤,但她立马发现了原材料的不同。 安母一边将苹果、雪梨和杏清洗削皮切块一边柔声地给安萍儿讲解:“甜汤只是个通称,包括很多种类呢。有很多水果、食材都可以搭配起来熬甜汤,一般呢选应季水果就行。再有就是根据作用选食材,补血的、补气的、提神醒脑的,用的材料都不太一样。娘给你熬的甜汤主要是清火润肺、缓解疲劳,以前我家姑老爷工作得比较晚时小姐就让我给姑老爷熬一碗的。” “有用吗?喝了甜汤就不累了?精神百倍?” “哪有那么神奇呀,傻孩子。”安母莞尔。“工作要适可而止,不能没白天没黑夜地拚,拚坏了身体喝多少甜汤都没用。知道吗?” “知道了。”安萍儿将头枕在母亲的肩上,轻轻地蹭了蹭。 “多大了还撒娇。”安母一手指将安萍儿的小脑袋戳到旁边去,然后将切了块的水果和银耳、陈皮等都下了锅,加入适量糖霜,起火,开始熬制。“你很小的时候生过一次病,容易上火。当捕快又劳神又劳力的,你再不按时休息,吃不消的。喝点这种能清热去火的甜汤总是有好处的。” “娘,这种甜汤谁喝了都能清热去火有好处的?”安萍儿问得很认真。在得到母亲确定的答复后,安萍儿很开心。“娘,你教我怎么熬甜汤吧。” 安母颇为诧异。“你学这个干嘛?你一向不喜欢学厨房里这些活计的。” 安萍儿早就料到母亲会有此一问,自然也早就准备好了回答。“我要当一辈子捕快的,不能天天让娘给我熬甜汤呀,等我学会了就可以自己做了。” “行,你愿意学娘当然就教喽。”当下安母就原料配比、火候时间等问题给安萍儿详细地讲了一遍。见女儿学得甚是有兴趣的样子,安母又给安萍儿多讲了几种甜汤的配方以及熬制要点。 安萍儿是个聪明的姑娘,只要她感兴趣的东西都能学得很快,于是当锅里这份甜汤熬好了时安萍儿也出徒了。她现在具备熬制多种甜汤的理论知识,单等着什么时候实践了。 安母说得很正确,甜汤不是药、不能治病,但深夜时分喝一碗热乎乎的甜汤很是有助于缓解疲劳。这个至少对安萍儿是有效的,于是第二天清晨她精神焕发地去县衙,开始新一天的工作。 周远良的脸色明显比安萍儿差,想来是昨晚安萍儿走后他又继续工作了一段时间。安萍儿听二喜说过周远良做事很拚的,加班加点工作是很平常的事。安萍儿和其他许多人一样劝过周远良要注意休息,结果被周远良一笑而过,反而把安萍儿给拐带得经常超时工作。 虽然脸色不够红润,但周远良的脑子是非常清醒的,单凭一张软皮面具和三份嫌疑人的供词就已经对刘家命案有了个大概的掌握。“这张软皮面具非常罕见,绝不是市面上能随便买到的。平安,你见过这种面具吗?” 安萍儿摇头。“常见的易容术是改变发型、服饰,修剪眉毛,或者在脸上涂些脂粉、锅底灰什么的。这种软皮面具我听说过但没见过,听说的那几次八成也是吹牛,没人会这门手艺。”安萍儿指了指周远良手里的面具,说:“这应该是用动物的皮做成的,眉毛、胡子是用真的毛发缝上的,这么薄的一张皮子上能做这么细的加工,太难得了。” 周远良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这张软皮面具贴到人脸上就能人变成另外一个人?” “把它贴到被闷死的刘瘸子脸上就能让刘瘸子看上去相得很安详。” “……” 安萍儿赶快解释自己这话调侃的意思。“人的容貌主要取决于骨头长成什么样,其次是肉,这么薄的一张皮贴在别人脸上很难让他变成刘瘸子。我昨天对着看了一下,这张皮面具的眉毛、胡子、五官距离等都是按照刘瘸子的模样来的。刘瘸子的脸型属于国字脸,如果把这样面具贴在一张圆脸上的话怎么也易容不成刘瘸子。” “那如果把面具贴在一个脸型很像刘瘸子的人的脸上呢?那就易容成功了?” 安萍儿想了一下,说:“很难。贴了这张面具后眉毛的形状、位置是都对了,但眼睛鼻子嘴的形状和位置没法靠这么薄的面具做改变的。除非这人跟刘瘸子长得很像,只是眉毛和脸色不对,贴了这张面具才有易容成刘瘸子的效果。” “像到这种程度的话就不需要面具了,修修眉毛、涂点颜料更方便。”周远良略失望地将软皮面具扔在了书桌上。 “所以易容术基本都是化妆。想改变脸型的话可以在牙床和腮之间放点东西,这样脸看上去就不太一样。”安萍儿说着就闭嘴鼓了一口气,示意这样脸型就改变了。然后她又用手指按着额角出的皮肤向上推。“想稍微改变一下眼睛的形状、眼角的位置可以用头带向上束紧了,再用头发或帽子遮掩好头带,还是有些效果的。” 周远良安静地看着安萍儿示范各种改变容貌的小技巧,明白这也属于她逃跑技能中的一个分支。随身携带各种武器、暗器,还学习改变容貌、假装丫鬟等各种身份,周远良总觉得安老爹的育女方案是具有针对性,是针对很具体的某人、某事。 究竟是什么人、什么事会威胁到安萍儿的生命呢?安萍儿相信她爹的说辞——这个世界很危险、学会逃跑很有必要,但周远良才不信这鬼话呢,他很确定安父有事瞒着安萍儿。是安父年轻时得罪过什么人、怕人家来伤害他女儿作为报复?有可能。 周远良稍稍走了一会神,然后又赶快把注意力转回到刘家命案上。“既然这张软皮面具没什么使用价值,那为什么会被制作出来?” “随便做着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6章 搬家 这软皮面具制作起来相当不易,自然不能随便做着玩;而且这面具做得非常精致,怎么看也不像是随便做着玩的,所以安萍儿也只是随口这么一说而已,并不是真的这么认为。周远良自然更是不会相信她的这句玩笑话。 刘家三母子也不知道这面具的来历,他们只是知道刘瘸子在衣柜底下的夹层里偷偷藏了这么个东西。这三个人的口供差不多,都说自己闷死了被害人后觉得被害人的脸色瞒不过来查看的官差这才想到那张面具、给被害人贴上了面具。 于是这软皮面具的线索就暂时搁浅了。 “被害人是被人闷死的,与这个面具无关。如果没有这张软皮面具的话刘家母子大可以想个别的办法毁尸灭迹,伪装自然死亡这事也跟面具无关。”安萍儿很疑惑地问周远良:“公子,你为什么这么重视这面具的来历?” “单就眼前这个案子来讲,面具好像确实没起到什么作用。但软皮面具这么少见的东西出现在刘家,你不觉得奇怪吗?被害人小心翼翼地保存着这个面具,也许是跟他的过去有关。被害人来福阳县之前的事没人知道,”周远良用手指点了点书桌上的一份口供,向安萍儿确认:“刘家母子也不知道被害人已经是做什么的?” “嗯。刘母说不知道刘瘸子的老家是哪里,她问过,刘瘸子不肯说。他们成亲后刘瘸子在刘母娘家附近租了个小房子,住了一段时间,刘瘸子整体地闲逛,没有工作。后来刘母怀上了第一个孩子,刘瘸子就到外地去打工,去了哪、做了什么,都没告诉刘母。随后几年里刘瘸子都是外出的时候多,在家的时候少。他带回家的钱不多,将将够刘母带着两个孩子生活的。直到他们搬来了福阳县,刘瘸子这才跟家人待在一起,刘家母子的苦日子也就开始了。” 周远良蹙眉,不明白安萍儿为什么这样说。 安萍儿立刻想起来忘了给周远良讲刘瘸子来福阳县时就是病的、并且奴役刘家三母子的事。“关于刘瘸子生病的事我问过刘家母子,他们说之前完全没有征兆。之前还好好的,大约四个月后刘瘸子病怏怏地回家了。刘母说那天刘瘸子一进屋就让她赶快收拾东西、准备搬家。刘瘸子当时脸色很差,咳得很厉害,刘母就提议说等他休养一段时间再搬家吧。刘瘸子不同意,坚持要立刻搬家,而且当时刘母觉得刘瘸子自己都不知道往哪搬,一副听天由命的感觉。” “呵呵,立马搬家,搬到哪里算哪里。平安,我怎么觉得这种事很像是你和你爹才能做得出来的?” 安萍儿很优雅地冲周远良翻了个白眼,她明白周远良的意思。“刘瘸子的行为确实很像是感觉到了危险、需要立马逃走。至于逃去哪里嘛,我爹曾开玩笑地说过‘闭着眼睛逃,我自己都不知道要去哪里、仇人自然就更不知道了’。但我爹那是开玩笑呢,逃跑这事没那么简单,总还是要事前想好个大概的。” “你们父女俩常年地准备逃走,自然是有时间想好逃跑的路线、预定几个目的地。但大部分人不会像你们这样生活的。我想被害人当时是忽然因为什么人、什么事才决定逃走的,事情很急迫,他根本来不及做准备,只能是一边走一边想。然后因为某个原因就留在了福阳县,比如说刘瘸子的病情加重、实在不能再赶路了。” “病了……”安萍儿稍一沉吟,说:“公子,你说刘瘸子当时会不会是受伤了?内脏受到猛烈撞击的话会吐血、会咳得蛮厉害,看上也是病怏怏的,刘母这样一个普通的妇道人家看不出其中的区别的。呃……甚至有可能是中毒了,被仇家下的毒。” 周远良点头。受伤和中毒都是有可能的,而且这样的话更好解释他惊慌逃跑的事了。 “总之,在来福阳县之前刘家母子完全不知道刘瘸子都去了哪里、做了什么,来了福阳县后刘瘸子就一直在家养病。刘母说是大约六七年前偶然发现家里还藏着软皮面具,她不敢问刘瘸子有关面具的事,那是刘瘸子已经很暴虐了,动不动就打骂他们母子。”安萍儿将问话结果言简意赅地总结了一遍。 “估计刘家兄弟也是几年前偶然发现了这个东西但不敢问他们的父亲,怕挨打。” 安萍儿点头。 “被害人当年肯定是遇到了什么事,以至于他要仓皇地搬家。那么此案的嫌疑人除了刘家母子外至少还有一个人,可惜……” 安萍儿接话:“可惜新增的嫌疑人不知姓名,不能确定具体人数,甚至不知是男是女、是老是幼。如果真是刘瘸子的仇家找上门、杀了他,这个案子就麻烦了,凶手……” 周远良将话题又接了回来。“凶手杀完人肯定会马上离开。刘母的娘家在谱劳府,地处中州国的东南部,他们是穿过了大半个中州国来到福阳县的。当年被害人把家安在了谱劳府,想来他的活动范围离那里不会太远,应该都在东南一带。也就是说被害人是在谱劳府一带活动时结的仇。历时十年,仇家终于找到并杀了被害人的话,他没有理由再留在福阳县。嗯,确实很麻烦。” “现在只能祈祷凶手因为什么特殊的原因留在福阳县了。”安萍儿有点没精打采的,显然对自己说的“特殊原因”没啥信心。 “平安,打起精神,这案子也许没那么糟。走,咱们先去拜访一下刘家的邻居们,听听他们怎么说。” “好的。”安萍儿乖巧地起身,跟在周远良的身后,但其实她有点不抱希望了。 “诶,”周远良忽然想起一件事,猛然站住不走了,紧跟在他身后的安萍儿差点撞上他。“平安,你有没有告诉那个酒鬼邻居今天别喝酒,等咱们去问话。” 安萍儿苦着小脸说:“公子,他昨天醉的神志不清,而且还是一个人住,我怎么告诉他呀?” “哦。”周远良继续走,那酒鬼邻居醉不醉的也得看过才知道。 安萍儿补充说:“昨天我在他家屋里转了一圈,他喝的是最后一坛酒,今天应该没酒喝了。现在这个时间去他应该还是清醒的,想买酒怎么也得过一会去吧?” 于是周远良赶快叫来几个捕快跟着一起去走访刘家的隔壁邻居。现在刚刚过了早饭时间,酒鬼邻居确实没喝醉。但看着酒鬼那浑浊的眼神、红红的鼻子,安萍儿觉得暂时清醒的酒鬼说的话可信度也是蛮差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7章 一百两银子 老规矩,安萍儿主持问话,周远良在旁边假装不存在其实在评估被问话人的答话是否走心、然后不着痕迹地给安萍儿一些提示。 “张老爹,你跟刘家一直是邻居吗?” 张酒鬼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同时一脸猥琐地偷偷向安萍儿靠近了些。 安萍儿心里膈应得不得了,但脸上一点神情都没表现出来。这种四五十岁啥也不是但专喜欢年轻漂亮姑娘的老流氓虽然不算太多,但也不算少,安萍儿知道该怎么对付这种人。 啪!安萍儿一拍桌子,吓了张酒鬼一跳。“老实回答本捕快的问题,你要是敢说错一个字的话我就兄弟们把你抓回县衙。”安萍儿说着指了指长顺等几名站在门口的捕快。 张酒鬼这种人都是怂货,觉得年轻漂亮小姑娘好欺负就舔着脸往上凑。但安萍儿这种有胆识有武力的姑娘是他们的克星,即使没有那几名着装正规的捕快冷眼看着他,张酒鬼被安萍儿板着脸一通吓唬也早就哆嗦了,唯唯诺诺地连声称是。 “你跟刘家是多少年的邻居了?” “十年。”张酒鬼没精打采地回答着:“十年前刘家刚一搬来福阳县就住那院,我们一直是邻居。” “刘瘸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讲到邻居的八卦,张酒鬼终于从调戏漂亮小姑娘未遂的失望中恢复过来,兴致勃勃地说:“刘瘸子那可是个能人呀。” 安萍儿颇为意外,目前的线索都证明刘瘸子是个只会打骂老婆孩子的病秧子,这能人的称谓从何而来。 不等安萍儿提问,张酒鬼自顾自地解释说:“刘瘸子赌钱特别厉害,十赌九赢,输的那几次我猜他是故意的,给输家留点翻本的念想、勾搭着输家继续赌继续输钱给他。”张酒鬼眼神亮晶晶地问安萍儿:“捕快姑……大人,你知道刘家的老婆儿子干活挣钱都交给了刘瘸子了吧?” 安萍儿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张酒鬼完全不介意安萍儿的态度,很兴奋地说:“刘瘸子身体不好,但赌钱这事不耗费什么体力,他靠着他老婆儿子拿回来的钱当本金正经赌赢了很多钱。除了打点赌场老板和街头太保的钱,他还剩了很多呢。唉!可惜了,最近这两年刘瘸子病得太厉害了,躺着不能动了,不然能赚更多。”张酒鬼颇为遗憾地咂着嘴,好像是他自己没能赚更多似的。 “刘瘸子赌钱总共赢了多少?” 张酒鬼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至少有一百两银子。” 一百两银子对有钱人家来讲算不得什么,但对生活在城南的穷人来说已经算是一笔巨款了。安萍儿眉头微锁地思考着,无论从刘家的居住环境还是刘家母子的服饰都看不出他家有一百两银子,而且对刘家的初次勘察中也没发现这些银子。“刘家怎么看也不像有一百两银子的样子,这笔钱在哪?” 张酒鬼摇头。“刘瘸子是个守财奴,他从不跟别人出去喝酒鬼混。五六年前他拿出几十两银子出来放高利贷,收了些利息,除了这个以外刘瘸子从来不往外掏钱,不知道他把钱都藏哪了。”稍一停顿,张酒鬼补充说:“还除了按时买药以外,刘瘸子就一毛不拔了。” 安萍儿和周远良对视了一眼,将这一百两银子也列为作案动机之一。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谋财害命是比仇杀更常见的命案原因,只要一天没查出那百两纹银的下落就一天不能排除这个作案动机。 “刘瘸子有没有什么熟人、朋友?”安萍儿开始调查被害人的人际关系。 张酒鬼很笃定地摇头。“刘瘸子这人跟谁都不熟,他只在乎钱。我敢拿一坛酒赌他一个朋友都没有,他跟赌场老板或街头太保都只是钱财来往。” “你知道刘瘸子的过去吗?” 张酒鬼继续摇头。 “有谁知道他的过去吗?” 张酒鬼都快把自己摇头摇晕了。 “刘瘸子有仇人吗?” 张酒鬼摇了一下头,但马上停住了。“被刘瘸子赢了钱的人算是他的仇人吧。不过,呃,刘瘸子还算聪明,他不会可着一个人坑的,通常赢个三两、五两银子的他就换下家。那些输钱的人大部分就自认倒霉了,个别想报复刘瘸子的人都被街头小混混给收拾了。毕竟刘瘸子的保护费不能白交不是?” 安萍儿又和周远良交换了一个眼神,读懂了彼此的想法。当年那些本想报复刘瘸子但却被小混混给收拾了的人绝对有杀人动机,或者是为了讨回钱、或者只是为了雪耻。刘瘸子的身体太病弱了,十岁以上、六十岁以下的正常人都有力气用被子闷死他,真有点像是踩死一只蚂蚁那般简单,真就不能排除某个人一时心动就来能死他这种可能性。 “那些想报复刘瘸子但被街头小混混给收拾了的个别人都是谁?”安萍儿提笔准备记名单。 “不知道。”张酒鬼一见安萍儿冷冷地瞪视自己就打了个哆嗦,赶快对天起誓说自己真的不知道。 安萍儿仔细观察张酒鬼的表情,认为他说的实话。同时,周远良也给安萍儿使眼色表示认同。于是安萍儿转入下一话题:“刘家母子都是什么样的人?” “咳,”张酒鬼摸了摸鼻子,说:“刘家那个婆娘很傻,刘瘸子这么欺负他们母子她都不敢反抗不敢跑,而且刘家哥俩偶然跟他爹吵的时候那婆娘还按着儿子不让、帮着刘瘸子训儿子。儿子们再继续说什么话她就哭,骂儿子们不孝。”张酒鬼冷哼一声。“刘大完全是被他娘给整成窝囊废的,刘二好一点,但再过几年的话八成也跟他哥差不多。” 安萍儿回想了一下,她刚到刘家尸检时刘大蹲在堂屋的角落里、众捕快准备带嫌疑人回县衙时刘大蹲在院子里一堆垃圾的旁边,那样子确实够窝囊废的。刘二比他哥好点,虽然面对捕快时他也很慌张,但毕竟还是敢站在他娘身边梗着脖子跟安萍儿犟几句。 “哦,对了,”张酒鬼忽然想起来。“捕快大人可以去问问西院的李婶,她时不常地跟刘家婆娘聊闲天,她知道能更多些。” 于是安萍儿他们就去拜访西院李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8章 嚼舌根 南遥国来的新媳妇透过门缝看清来拍门的是安萍儿等捕快,急慌慌地跑回去向婆婆做了请示,然后才急慌慌地跑回来开门,将众人让进院里。李婶没敢摆谱坐在屋里等,而是亲自出屋迎接,算是礼数周到吧。 “李婶,我们今天来是想问问隔离刘家的事。”安萍儿制止了慌乱斟茶的新媳妇,怕她不留神烫伤她自己。 李婶似乎也对这笨手笨脚的儿媳妇很不满意,用一种很假模假式的隐忍态度呵斥了她,让她去里间屋面壁去了。看着儿媳妇有如得到特赦般地逃进里间屋,李婶很做作的扶额,然后用略显疲劳的声音说:“安姑娘,我不是个爱嚼舌根的人,隔壁家的事我不太知道。” 安萍儿没接她的话茬,只是面带微笑地等着。李婶这种人安萍儿见得多了,说什么不爱嚼舌根子,扯淡。福阳县有一种说法叫扯老婆舌,说着就是这种天天有事没事东家长西家短传各种闲话的半老太婆们,她们所谓的爱嚼舌根和不爱嚼舌根的标准与普通人可是大不同的。 果然,李婶马上就接着自己的话说:“不过安姑娘你放心,这人命关天的,我知道的事一定告诉你们。唉!前两天我跟我儿子去走亲戚,昨晚才回来,没想到隔壁就……”李婶声音有些哽咽。 安萍儿暗自向李婶一挑大拇指,赞扬她的表演还算到位。为了能让问话进行得更顺利,安萍儿非常配合地说:“李婶,听东院张老爹说你跟刘家人关系挺好的。事已经出了,别难过了。” “唉,我跟刘家也算不上关系好,就是看他们家日子过得艰难时不常地帮一把。”李婶的精神振作了许多。“谁叫我这人心善呢。” 安萍儿没理李婶的话茬,径自地问:“刘家的日子过得很艰难吗?我怎么听说刘瘸子赌钱赢了不少呢?” 李婶撇撇嘴说:“赢了钱又怎样?我也听说刘瘸子赢了百十来两银子,可刘家那娘仨一个子都没见过,不知道刘瘸子都藏哪去了。他们家吃的喝的穿的用的都是他婆娘和儿子干活挣来的,哼,刘瘸子就用那笔钱勾搭着他们娘仨给自己卖命。” “此话怎讲?” “刘瘸子这人视财如命,活脱的守财奴,就连儿子要娶媳妇他都不肯掏钱。刘大和刘二早就不想忍他爹了,可刘瘸子一直说哪个儿子听话等自己死了就把钱给哪个儿子。一百多两银子呢,不少钱,刘家哥俩就只能忍着。有时候他们实在是不想忍了,刘瘸子家的就哭就闹,儿子们不想让他娘难受,就得继续忍。”李婶眼神一亮,压低声音问安萍儿:“安姑娘,现在刘瘸子死了,他把钱给哪个儿子了?” “不知道,我们是在刘瘸子死后来验尸的,不知道他临死前把银子给谁了。” “哦。”李婶为没能探听到内幕消息而有些不开心。刘家三母子被带回县衙羁押时有邻居看到了,所以消息灵通的李婶此时也猜到刘瘸子死得有些不正常,但她显然对命案什么没兴趣,她更关心的还是那些家长里短。没有内幕消息没关系,李婶开始根据自己已知的情况进行分析:“我估计刘瘸子把钱给刘大了,这小子确实够听话,他爹不让娶媳妇他就不娶。” “哦?刘大跟谁家的姑娘有婚约吗?”安萍儿昨天给刘家母子分别录口供时仔细观察过刘大,这人除了爱蹲着以外没啥特别的,容貌普通五短身材,个子还没安萍儿高呢。而且这人的脑子不太好使,呆呆笨笨的感觉,回答问题都比正常人慢两拍。会有谁家愿意把姑娘嫁给他呀? “咱们福阳县城东有个张家酒楼……” “是刘二每天早晨去帮工的那个张家酒楼吗?” “是。安姑娘也知道这事呀。以前刘大和刘二都早晨去他家帮工的,这不三年前张家的大闺女嫁了人,刘大才改去帮鱼贩子拉货的。” 安萍儿挑眉。 李婶点头确认说:“是,当年张家的大闺女想嫁给刘大。张家要六十六两银子做聘礼,这钱数真不算多,但刘瘸子就是不给,后来张家的大闺女嫁去了外县。刘大这孩子原本还算机灵,可被这事刺激过后就越来越木讷了,可惜了。” “我昨天去过张家酒楼,算是大买卖了,他们家怎么肯把女儿嫁给刘大?刘家实在是太穷了。” 李婶冷哼一声。“张家酒楼的老板原本就住在前街,靠祖上那点做饭的手艺活口。他们家前些年也挺一般的,雇不起伙计,全家一起在店里忙活。刘家搬来后他们家的俩小子就到处找活干,可是十多岁的孩子能干啥?尤其是他们哥俩都挺瘦的,没力气,没人愿意要。后来才找到张家去,早饭晚饭人多的时候给跑腿干点零活。没工钱,干完活给点剩饭剩菜什么的。” 安萍儿已经能想象到当时的情况了。张家的女儿在自家店里干活,刘大按点去帮工,年龄相仿的两人就这么认识了,勉强算是青梅竹马吧。 “张老板挺能吃苦的,而且近些年他的运气也不错,挣了点钱,这不就忙不迭地搬到城东区住了。酒楼也搬到了城东,刘家哥俩还是一早一晚地去给帮工。张家的闺女们也在店里干活,时间长了自然就跟刘家兄弟熟了。大前年,张家大闺女到岁数该嫁人了。本来张老板是看不上刘大的,已经选好了金蟒县一个商家的儿子,可是张家大闺女非得嫁给刘大,听说以死相逼,张老板这才同意的。可惜呀……”李婶一脸感慨地叹气。 安萍儿很配合地说:“可惜刘瘸子不肯给儿子掏聘礼钱。” “可不就是。”李婶很愤慨地说:“这张老板也不是啥善心人,这聘礼钱要的不高但也不算低呀,多少有点卖闺女的架势。张老板说六十六两银子少一个子都不行,刘瘸子就告诉他儿子有本事就自己娶媳妇、他是半两银子都不会出的。那段日子刘大也跟他爹吵过两次,说算是借他爹的钱回头肯定还,可刘瘸子一毛不拔。捱了半年,张家大闺女也失望了,嫁去了金蟒县。刘大就再也没去张家酒楼帮工了,只剩下刘二天天往那跑了。”李婶忽然一拍手,说:“对了,我想起来了,张家二闺女今年也该嫁人了,刘二也需要钱了。” “……”安萍儿终于知道刘二近期在张家酒楼帮工时为什么心不在焉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9章 媒婆 安萍儿现在大致明白刘家两兄弟分别跟张家的两姐妹有了感情。三年前,张家大女儿到了出阁的年纪,刘大拿不出足够的聘礼钱导致张家大女儿嫁去了外县。现在刘二极可能面对着跟他哥同样的局面,张老板要求的聘礼钱估计只多不少,如果拿不出这均不宜见外男为由拒绝的,或者至少是不能允许女儿们单独与他们见面。 但安萍儿是个姑娘家,她提出要跟张家的两个女儿单独见面,张老板抓破头也没找出拒绝的理由,于是只得同意。 于是安萍儿就在厨房中见到了扎着围裙、一脸疲劳的张家姐妹。姐姐张大妞二十岁、妹妹张二妞十七,但因为常年操劳的原因,她们俩看上去都比安萍儿年长许多的样子。 安萍儿在心中默默比较了一番样貌举止,觉得刘大还是配不上张大妞。不过婚姻这事有时不是配不配得上的问题,当事人的意愿也是蛮重要的。安萍儿没有浪费时间去瞎猜测,她直接地问张大妞:“你想嫁给刘大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10章 守护 张大妞苦笑。“安姑娘,我是个没样貌、没财产的寡妇,婆家不要我了、娘家逼着我再嫁。嫁给谁,三年前我做不了主,现在也一样。刘大……”张大妞轻叹口气,视线微垂。 看着这个年龄只比自己大两岁但因为起早贪黑劳作而皮肤粗糙泛黄的女子,安萍儿心有不忍,她并不催促张大妞说下去,只是默默地等着。 张大妞说自己没样貌多少有些自谦了,相比于柳娴敏这样的美丽女子来讲她确实不漂亮,但也算长相周正。尤其是她左腮处铜币般大小的胎记破坏了容貌的美感、吸引了注意力,容易令人忽略她那双灵动的眼睛。 安萍儿没有忽略张大妞的眼睛,从那双眼睛中能读出很多东西,其中最主要的是坚强。 三年的时间,张大妞从一个怀春少女变成被迫再嫁的寡妇,种种艰辛是旁人难以体会的。这种生活的巨变足以改变当事人的性格,多数人被压垮了、变得沉默麻木,但少数人会坚持抗争、会为活得更好而不懈努力。 张大妞显然是属于后者,不如意的生活没有把她压垮,至少暂时没有。叹息过后她恢复了平静,抬头看着安萍儿,说:“安姑娘,我现在不在乎嫁给谁,其实我最希望的是能自由自在地自己过一辈子。” 一直低头沉默的张二妞很紧张地说:“姐,你别这么想,女人总归是要嫁人的。刘大哥肯定会来娶你的,他爹……”张二妞很含糊地说:“不是死了嘛。” 张大妞拍了拍妹妹的手背,语气轻松地说:“你今年也该嫁了,刘瘸子死的很是时候,只要咱爹要的聘礼钱不多于一百两银子,刘二会来娶你的。” “姐~”张二妞微羞,垂头不语。 “傻丫头,这有什么可羞的。嫁人这事一定要做到心理明白,如果到时候爹给你定了个不妥当的人家,就是拼了死你也得争一争。” “姐,我无所谓,嫁给谁还不是都一样。”张二妞此时心中有些不确定,不知道嫁给刘二这个决定是不是正确的。 张大妞正在帮妹妹捋顺耳边碎发的手一顿,很认真地对妹妹说:“二妞,如果你心里另有喜欢的人,姐姐不是非让你嫁给刘二。你嫁给谁都行,姐姐只是希望你幸福。刘二家里穷、人也没什么才干,但他身体壮实、心肠好,总比新婚夜掀起盖头来发现丈夫是个病痨鬼强多了。” 安萍儿看张大妞的神情就知道这个举例是生活原型的,很可能她的丈夫就是那个病痨鬼。守着病弱的丈夫生活三年然后变成寡妇,这对一个十几二十岁的女人来讲这是够残忍的,张大妞自己忍受了一回、现在显然是不能让妹妹也冒这种险。 张大妞的不幸有一大半是她爹造成的。安萍儿不信在成亲之前张老板会不知道女婿是个什么情况,他明知道却还是把女儿推进了火坑,所图的只能是丰厚的聘礼。另外一小半是刘瘸子造成的,明明能拿出六十六两银子给儿子娶媳妇却就是不肯,白白浪费了张大妞的死命抗争。 安萍儿忽然理解了张大妞刚才说到“刘瘸子死的很是时候”时难掩的畅快之情。基于千百年的礼教熏陶,张大妞不可以很她爹,即使她爹非常不是东西她也不能恨他。但她可以恨吝啬的刘瘸子、恨懦弱的刘大,如果现在能证明是张大妞偷偷溜进刘家、闷死了刘瘸子的话,安萍儿一点都不会惊讶的。 “嗯,姐,我听你的。”张二妞很相信她姐姐。张大妞自幼就很照顾妹妹,干活的时候尽量提妹妹分担,妹妹出了错时多数时候也是张大妞替她承担。张家四个孩子,两男两女,张家兄弟很受父母的疼爱,而两个女儿则几乎被完全无视了。如果没有姐姐的袒护和疼爱,张二妞能不能活下来都是未知。十七年的生活经历告诉她一件事,听姐姐的话是没错的。 张大妞感受到了妹妹的完全信任,眼眶瞬间湿润。她守护了十几年的那个柔弱小生命转眼已长成了即将出阁的大姑娘,张大妞暗暗发誓就算是舍出命去也要帮妹妹争取幸福,绝不能让妹妹也经历自己的不幸。 安萍儿很体贴地没有打断张家姐妹交流感情,想来她们姐妹俩平常时除了劳作就是劳作,今天是托了安萍儿的福她们才能在这厨房里安静地说说心里话。 张大妞感动过后马上回过神来,为姐妹俩的怠慢向安萍儿道歉。 “没事。”安萍儿笑呵呵地说:“我没有姐妹,很羡慕你们呢。” “安姑娘说笑了,我们不过是贫苦柔弱的两个女子而已,担不起安姑娘……安捕快的羡慕。”张大妞瞥了一眼安萍儿腰间挂着的捕快腰牌,语气中不掩羡慕之情。 安萍儿没有继续谈论谁羡慕谁,而是转回到最初的话题上,问张大妞:“你回到福阳县后刘大是否说过要娶你?” 张大妞摇头。“我回到家刚刚四天,没见过刘大。刘二知道我回来了,应该告诉刘大了。我爹逼着我再嫁的事,呃,估计刘大应该知道。” “我听刘家的邻居说过去这三年里刘大曾偷偷哭过,邻居说他是因为想你才哭的。” 张大妞眼神冷冷,嘴角泛起一丝讥笑。“哭有什么用?三年前我一路哭到金蟒县,该遭的罪不是一样也没躲过吗?”张大妞这句话说的很实在,只有小孩子想从父母那里得到好吃的东西时哭一哭才有点作用,其它时候想用眼泪解决问题都是愚蠢的。张大妞现在心智很成熟,分得清什么是真情什么是懦弱,不会因为几滴无奈的泪水就感动的。 安萍儿略一沉思,问张大妞:“刘二对你回来这事是什么态度?” “刘二?”张大妞一愣,没搞明白安萍儿为什么会这么问。张家姐妹对视了一下,张大妞说:“刘二没什么表示,为了二妹的婚事他最近很烦躁,哪里还会分心想我回来的事?” “刘二最近很烦躁?”安萍儿来回地看着张家姐妹俩。 张大妞点头,说:“虽然我爹还没提要多少聘礼的事,但总不会少于六十六两银子的。刘二根本掏不出这么多钱,自然很烦躁了。” “哦,这样呀。”安萍儿貌似不经意地问:“那你觉得刘二有没有可能为了得到不少于六十六两银子而杀了他爹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11章 私奔 “不可能!”听了安萍儿的假设后张二妞很激动,她一下子扑过来揪住安萍儿的衣袖,一边摇着衣袖一边慌里慌张地说:“不可能!刘二哥不会杀人的,不会杀他爹的。不是刘二哥。”她越说越慌乱,心慌身子也慌,膝盖一软差点给安萍儿跪下。 “别这样。”安萍儿立马把张二妞拉起来。 张大妞赶快过来扶住妹妹,向她解释说:“安捕快只是假设,不是要让刘二吃人命官司。没事的,你先坐下。” “是吗?刘二哥真的没事?”张二妞先询问她姐姐,然后再看向安萍儿想求得证实。 刘二有没有事又不是我说了算的,这取决于他有没有杀了他爹!安萍儿很想把这句话吼给张二妞听,但怕她情绪再次激动就忍了没说。 张大妞显然比她妹妹沉稳得多,看安萍儿的表情就知道捕快现在也不能断言刘瘸子究竟是怎么死的、刘二究竟有没有罪。既然安萍儿不方便表态,那这活就只能由张大妞来做。“妹妹,你先别急,你听我说。咱们认识刘二差不多有十年了,他是什么人你清楚吧?” 张二妞懵懂地点了点头。 “那你还担心什么呀?” “哦哦。”张二妞很开心地点头,长吁了一口气,完全没意识到她姐姐的解释有何不妥。 但安萍儿意识到了,然后在心中默默地给张大妞竖大拇指。张二妞想听到的是“刘二没有杀他爹、刘二是无罪的”,张大妞跟安萍儿一样无法对这事作出保证,于是她偷换概念,将问题转化成“基于近十年的相处妹妹是否相信刘二的为人”。张二妞还是蛮信任刘二的、觉得这人很善良,于是张大妞用一句反问“那你还担心什么呀”就让她妹妹自己得出结论“刘二是好人,他没杀他爹”,但其实她姐根本没说这句话。 总算是安顿好了妹妹,张大妞这才转向安萍儿,回答她之前的问题:“刘瘸子这人对钱财吝啬得令人发指,他的两个儿子早就忍无可忍了。可即使如此他们还是得忍,因为他们实在是没办法对付他们的那个爹。刘家的二个儿子都……”张大妞努力想了个更为合适的词。“被他们的父母养残了,没读过书、很少有机会接触外人,尽管他们有时好像也反抗但其实他们骨子里是完全遵循刘瘸子的意愿的。” “有这么严重吗?”安萍儿稍稍回忆了一下刘家两兄弟,虽然他们看上去确实懦弱了一些但不至于说被养残了吧。 “他们哥俩刚来我家饭店里帮工时都是十岁左右的孩子,特别听话、从不淘气,跟其他同龄的孩子相差很多。有时店里清闲,刘家兄弟俩也不敢像我哥他们那样偷偷溜出去玩。还有一些其它的事,我偷偷地告诉他们可以怎样怎样,他们摇头说不敢、说他爹不让、被发现的话会被狠狠地打骂。”张大妞很同情地说:“我觉得我们姐妹俩活得够凄惨的了,但刘家两兄弟也没比我们好过。” “刘大这人我见过,无论是样貌还是性格都配不上你,更别提家境了。那你当时为什么还以死相逼要嫁给他?”安萍儿原本想着张大妞是因为日久生情爱上了刘大这才要死要活地非他不嫁,但听了她刚才的话显然对刘大并不满意。 张大妞苦笑。“三年前我爹给我找了婆家,我想打听一下丈夫是什么样的人,但我爹娘、我哥还有我弟弟他们都不肯说,除了婆家是金蟒县的商家以外就一点口风口不漏。我当时就猜到情况不好。你想呀,对于婆家的事他们没有隐瞒但单单隐瞒了丈夫的情况,这肯定有问题。他们没敢骗我,怕我以后憎恨他们,所以他们选择不说。” 安萍儿不禁重新打量了一下张大妞,对这个女子泛起了敬佩之情。她父母兄弟居然不敢骗她、后来被她胁迫得甚至愿意接受刘大这个女婿、仅仅因为刘家不肯掏聘礼钱才没有成亲,看来张大妞绝对是个泼辣的女子,保不齐以前因为什么事跟她爹娘兄弟抡过菜刀。 “唉!说人家刘家兄弟被父母养残了,其实我们姐妹何尝不是呢?我们的生活都被圈在这个厨房里,”张大妞悲哀地用手指指了指四周。“除了刘家兄弟外我们也很难见到外人。我猜到那个丈夫恐怕是有什么不妥,但也没招,除了嫁人我别无选择。那时刘大对我还不错,毕竟是相处了五六年的人,我也不讨厌他。所以我就以死相逼要嫁给刘大,我爹也没招只能同意了。” 安萍儿摇摇头,说:“不,你爹挺有招的。” 张大妞一愣,但旋即就明白了安萍儿的意思。 张父不敢也不能因为婚事而逼女儿去死,所以他想了个好办法——要聘礼。聘礼、嫁妆这是婚嫁中必不可少的,是任何人都挑不出错的,但开价多少就因人而异了。六十六两银子,张父要的聘礼钱数很是聪明。既不多,没有显示出故意刁难刘家的意思;又不少,完全配得上张家女儿的条件。 最重要的是,刘大根本拿不出这些钱,张大妞想偷偷支援也是有心无力,而曾经是街坊的张父很清楚刘瘸子视财如命、不会为儿子娶媳妇而掏这么多银子出来的。于是看上去是张父做了让步,但简简单单的一个聘礼钱就将刘大彻底拦住了。 “刘大根本拿不出聘礼钱,这个我自然知道。当时……呃,我跟刘大说但他带我私奔,我会做饭、他也懂饭店里这些事,我们随便逃去那里开个小饭店也能养活自己。可是刘大不敢,我怎么哀求他他都不敢,一天天的只知道唉声叹气掉眼泪,一个劲儿地保证会求他爹给钱的。”张大妞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说:“前后耗了半年多,我实在是对刘大不抱希望了,这才同意嫁去金蟒县的。” 张二妞很小声地说:“姐,我跟刘二哥也说过私奔的事。” 我去!安萍儿震惊了,张家的女儿都这么彪悍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12章 偷? 张大妞听了妹妹的话后也很震惊。因为当时嫁得非常不情愿,一腔怨气的张大妞这是三年来第一次回家。姐妹俩三年未见,再见面时张大妞觉得妹妹没啥变化。直到此刻说到私奔这个话题时她才真正意识到妹妹已经不是那个因为姐姐远嫁而大哭不止的十四岁少女了,妹妹已经长大了。 “刘二是怎么回答你的?”张大妞开始帮着妹妹参谋起私奔的可行性。 张二妞微微摇头,说:“刘二哥不同意,他说如果私奔的话我们一辈子都会活得偷偷摸摸、担惊受怕,他说他不想让我过那样的苦日子,他说我们不但要成亲而且还要堂堂正正地成亲。” 安萍儿默默地点头。虽然刘二也同他哥一样没同意私奔的事,但他的理由很充分,他是怕张二妞以后过苦日子。刘二的意思很明确,他要光明正大地娶张二妞。 张大妞的感慨要更多一些。看来这三年的时间中不单自己的妹妹长大了,刘二也变化颇多。就冲刘二这几句话张大妞知道他对妹妹还是有心的,那无论艰难张大妞也要努力帮他和妹妹争取幸福。 张二妞轻轻舔舐了一下嘴角,说:“爹……爹还没正式说我成亲的事,我只是听大哥、二哥他们稍稍提了一句,说是已经有媒人来过咱家了。本来我想学姐你那样大闹一场的,刘二哥说先不急,等他拿到钱了先去跟爹提亲,爹不同意的话我再闹。” “刘二去哪拿钱?”安萍儿现在对刘家人的钱财问题很敏感。 张二妞低头不语。 安萍儿原本只是有点猜想,现在看张二妞的态度、再联想一下她之前的过渡激动,安萍儿已经很有把握了。“你不说我也知道,刘二还能去哪拿钱?找他爹要呗。刘瘸子这人确实很吝啬,但如果刘二把刀架在他爹脖子上我就不信刘瘸子真的会要钱不要命。” “不是!不是!不是这样!”张二妞急慌慌地否认。“刘二哥不会杀他爹的!他……他说会跟他爹好好谈谈,问他爹借钱。如果他爹不同意的话他就去偷他爹的钱。” “偷?”安萍儿仔细地确认这个字。 张二妞低头默认了。 “偷钱……”安萍儿考虑了一下实际操作问题,问张二妞:“刘二知道他爹把钱藏哪了?”是呀,偷钱跟抢钱有个很大的区别就是偷的前提是得知道东西在哪。 “呃……”张二妞吭哧了好一会才小声地说:“刘二哥说他大概猜到他爹把钱埋哪了。” 埋?安萍儿注意到了张二妞的这个用词。埋,掩埋,自然是藏到土里了。安萍儿稍一回忆刘家宅院的情况,眼神一亮。“刘瘸子把钱埋在他家院子里了?某一堆垃圾的下面?” 张二妞惊呼:“你怎么知道?” 安萍儿笑而不语。刘瘸子是个身体病弱的外来户,他要是想藏钱的话基本不会离开他住的屋子和院子,一半一半的正确率。鉴于刘家院中的废品太多,堆得到处都是,安萍儿觉得这不失为一种很好的伪装。试想,来偷钱的贼即使走空也不愿意在又脏又臭的废品中翻找吧? 张二妞忽然发现安萍儿已经把自己知道的事都套问了出去,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可藏的了,于是她索性就全说了:“刘二哥说他爹可能有不止一百两银子呢,他说他爹可能还藏了更多的钱。” “你没问刘二是怎么知道的?”安萍儿仔细观察张二妞的表情神态,以判断接下来的回答是真是假。 “刘二哥是听他爹说的,说过两三次。第一说着话时他们家来福阳县没多久,有一天他爹赌钱赢了很多,回答后就很开心的喝小酒。刘二哥的娘就问他有什么高兴事吗?刘二哥的爹先说了别的,然后就说起来钱的事,他说来福阳县时偷偷地带了很多钱过来。刘二哥的娘就问他爹钱在哪?他爹不肯说,只是让他们母子听话,将来肯定会把钱给儿子的。” 安萍儿眯着眼睛回想李婶的话。刘母曾经跟李婶提到过刘瘸子除了赌赢的钱以外还有一笔钱,而后却又反悔不承认说过这话。李婶将这解释成刘母先时是在吹牛,而后认识到说谎是不对的才否认的,但安萍儿不这样认为。 编瞎话骗人的可能性不是没有,但刘母和刘二都说刘瘸子藏有一笔钱,安萍儿认为这钱八成真的存在。刘母后来不肯承认说过这话估计是本着财不露白的原则,万一被有心人惦记上就麻烦了。 安萍儿忽然转头问张大妞:“刘大跟你提过他爹藏了很多钱的事吗?” 张大妞摇头。要么是刘大不知道这事,要么是刘大不想告诉自己;如果是前者的话证明刘大很笨,如果是后者的话则证明自己很笨、还以为人家多爱自己呢但其实人家根本没在乎过。张大妞此刻唯一的想法是她也许看错了刘大,刘大也许远不是表面看起来的那样呆傻木讷。 安萍儿在脑海中回想了一下在刘家左右两位邻居以及张家姐妹这里得到的信息,觉得还是蛮有收获的,大致了解了刘瘸子是怎样的人。虽然现在仍无法查明谁是凶手,但大方向已经很明确了——找到刘瘸子藏的钱。 英雄所见略同,安萍儿回到县衙书房后周远良首先说的就是:“刘瘸子在他院子里应该是埋了一些钱,有他赌赢的那一百两银子,应该还有其它的钱。刘家母子每人说的话不太一样,但大致内容相同,钱肯定有、应该是埋在哪里,但具体埋在哪里他们又说不出来。” 安萍儿还是蛮乐观的。“刘家的房子院子也没多大,全挖开也费不了多少事。呃,公子,刘家母子还是都争当杀人犯?” 周远良摇头。 “那他们没解释为什么昨天都争着说是自己杀了刘瘸子?” “因为误会。” 误会?什么样的误会能让人争着当凶手呢?安萍儿表示很好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13章 误会 安萍儿是正式捕快,查线索、问口供的能力不可谓不强,但就因为她是个年轻美丽的姑娘而很容易被人忽视,或者说不重视。最直观的表现就是被问话人敢于隐瞒一些事情,哪怕被问话人只是个市井小民。 而周远良则不同了,除了他是男子以外,他还是县令大人。穿着一身明亮的官服板着脸坐在堂上,除了滚刀肉型的悍匪以外没人敢不重视他,即使被问话人想隐瞒什么在周远良的逼视之下只能乖乖招供。 刘家三母子都不是悍匪,自然没啥战斗力。在安萍儿问话时他们还能勉强支撑,妄图蒙混过关,但面对周远良时就全都萎了。虽然周远良没有正式地升堂问话,只是穿好整套官服坐在二堂里、旁边随便摆四个衙役,刘家人就已经腿肚子转筋了。 为了避免串供,安萍儿当时就是将刘家三母子分开关押的,现在周远良问话也是采取了不同顺序。当时安萍儿发现刘瘸子非正常死亡时,刘家母子脑子一热就都喊着是自己杀了人,除了死者是被闷死的以外他们什么都不清楚。现在周远良开始叫真地问话,他们的回答就错漏百出了。 刘家母子本就心里打鼓,周远良再时不时地说一句“你母亲/兄弟/儿子刚才说了一些话、本官现在想听你怎么说”,更是不敢顽抗了。鉴于县令大人根本没说清楚“一些话”究竟是什么话,刘家母子只能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于是周远良迅速地搞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案发当天,刘大在同其他鱼贩子和帮工的闲聊中获知张大妞已经回了张家且张家逼她再嫁,他动心了。被娘家逼着再嫁的寡妇自然不必讲究聘礼什么的,一个铜板都不给也许都能把人带回家。于是刘大干完活后急匆匆地跑回家,想央求父亲给他请个媒人。 当刘大返回家中后意外地发现他父亲仍然在蒙头大睡。刘大一边暗自嘟囔着时间也不早了一边伸手去掀被子,然后他揪着被子愣在了原地,看着明显已经被闷死的刘瘸子不知该如果是好。 说来也巧,就在刘大抓着被子呆立在刘瘸子的床头时,刘母从后窗翻窗跳了进来,刘二则拎了把铁锹怒冲冲地从房门闯进来。刘母和刘二看到床上的情形后甚是震惊,然后一家三口人就面面相觑地互相看着。 他们三人都很慌张,而最先镇定下来的是刘母。“老大,把你爹的面具拿出来。” 刘大站在原地像被定了身一般,喉咙中勉强发出了几下咕哝声算是回应母亲的话,但脚是无论如何都抬不起来了。 “我拿。”刘二扔下铁锹,将他爹藏的那个面具拿了出来。 刘母和刘二合力把软皮面具给刘瘸子戴上了,原本因窒息而青紫的脸马上就变得很非常好了。至于这软皮面具因时间久远而有些泛黄了,正合适,看上去蛮像一个久病之人的脸色。 将床铺上收拾整齐后报官,然后刘家母子就静待捕快来核实情况。这期间他们三人谁也没提刘瘸子的事,都只是在自己心中暗暗思量着。 刘大因母亲翻窗、弟弟抄着铁锹怒闯父亲的房间而以为是他们二人中的谁下了狠手,尤其是刘二,他当时的样子太像是杀了父亲、出屋去寻了铁锹、回屋准备拖了尸体出去挖坑掩埋的;而刘母和刘二根据当时看到的情况以为是刘大所为,同时刘母看刘二的架势很不对,刘二看到母亲从后窗翻进来也非常诧异。 就这样他们都以为是别人杀了人,于是不想过多交谈这事,只盼着能蒙混过去。待到安萍儿戳穿面具把戏时刘家母子慌了,争着认罪,想替亲人开脱。这和周远良最初时的那个猜想非常吻合。 安萍儿问周远良:“公子,刘母和刘二的行为确实很怪异,他们自己怎么说?” “刘母说她当天早晨正常起床、洗漱、做饭,至少在她起床时她丈夫还是活着的。当时刘母翻窗进入是想偷被害人放在柜子里的钱。”周远良看都安萍儿诧异地挑眉,微笑着解释说:“刘母很想给两个儿子娶媳妇,但被害人总是找各种理由拒绝,所以刘母决定自己攒钱。她近两年一直留在家里照顾被害人,没什么进项,所以她只能时不常地趁丈夫和儿子不注意偷家里的钱,然后再在后院挖坑藏起来。” 安萍儿稍一回忆刘家的房屋格局就明白刘母偷钱为什么要翻窗了。 刘家的房子只有两间屋,刘瘸子和刘母住在里间屋,刘家兄弟晚上八成只能在外屋打地铺。里间屋中的床是靠着北墙摆放的,再靠里边一些就是后窗,他家唯一的柜子靠着东墙,离后窗比较近。 安萍儿去验尸时看到死者头东脚西地躺在床上,估计他平时也是这样的。从他的位置可以清楚地看到里间屋的门和前窗,如果刘母从房门进去的话刘瘸子是肯定会看到的。 为了不声不响地偷钱,刘母只能从后窗翻入。刘瘸子病卧在床两年多了,身体很虚弱,估计耳力也不怎么样,未必听得到刘母翻窗而入的声音;即使听到屋里有什么异常动静,刘瘸子八成也没力气起身去查看。 想明白此中关节,安萍儿觉得刘母说的话是可信的。她翻后窗而入真的是为了偷钱,只是不巧撞上了提前回家的两个儿子。 “那刘二是怎么回事?”安萍儿有些相信这个误会了。 “刘二想娶张家的二女儿,但听说张老板已经跟城中一户人家开始谈亲事了,所以刘二很急迫。当天早晨被张老板提前轰回家后,刘二准备跟他爹硬干了。他拎着铁锹进屋就是想威胁他爹,如果他爹肯掏钱的话更好,不行的话就他会转身出屋开始挖。按照刘二猜的,他爹不是把钱埋在屋里就是院子里,反正总共也没多大地方,肯定能挖到。然后……” 安萍儿轻声补充:“然后他一进屋就看到正翻窗的母亲和呆立在父亲床头的哥哥,以及已经被闷死了的父亲。” 周远良点头。 刘家三母子的举动看似怪异但却合情合理,只是因为时间上的巧合才导致了误会,令他们误以为是自己的亲人做了这件事。 “公子,咱们得再去刘家一趟了,证实他们的话。”安萍儿认为刘家母子给出的解释很合理,但她不会就这样相信了的。取证是必须的,例如刘母说她为了给儿子娶媳妇而在后院埋的钱。 另外,刘瘸子的那笔“巨款”也应该挖出来使用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14章 贝壳首饰 周远良带着安萍儿、刘家三母子以及几名捕快来到了刘家。他们先去后院找到了刘母埋的二十多枚铜钱,看来她偷钱的效率太低了,这得哪辈子才能凑够给儿子娶媳妇的钱呀。虽然对刘母的做法蛮无语的,但找到了这些钱至少证明她先前说的是真话,然后众人站在前院门口玩我猜我猜我猜猜的游戏,猜刘瘸子把钱埋在哪了。 刘家屋里院外的总面积确实不大,但真要抡起锹镐挖个遍的话还是太辛苦了,能缩少点范围自然是好的。于是县令、捕快和尚未洗清嫌疑的刘家人各显身手,纷纷猜测着宝藏埋藏地点。 按理说这群人中最应该知道准确地点的是刘母,但她一个劲的摇头说不知道,甚至连可能的地点都猜不到一二。虽然这不太合常理,但周远良看人的眼光很厉害,三言两语间他就确定刘母是真的不知道、刘瘸子是真的瞒得很严实。 刘大也摇头表示不知道藏钱地点,而且他看上去对这事一点兴趣都没有的样子,浑身散发着一种麻木的气息。待得众人迟迟无法确定挖掘地点时刘大随便找了个角落蹲下了,正如同以前一样。他就那么默默地蹲着,眉眼间泛着愁苦,身边的争论声仿佛真的与他毫不相关。 刘二比他娘和他哥要积极许多,仔细聆听了捕快的猜测后努力回忆着过去十年里他爹的一言一行、将全部线索都贡献了出来。虽然刘瘸子也没有明确告诉他钱埋在哪里,但刘二认为埋钱的地点应该是在院子里而不是屋里,但具体位置则不清楚。 虽然刘二的这个想法也只是猜测,没什么依据,但大家还是选择相信他。反正其他人也没有更好的想法嘛。于是众人接下来开始集思广益,想在院子里再进一步缩小范围。 刘家的院子里堆积了很多拾荒产品,左一堆右一堆、大一堆小一堆的。安萍儿直接称呼这些东西为垃圾,拾荒来的本就是被人舍弃不要的东西,而刘家院子里的这些东西则更是拾荒品中被筛选出来的,不是垃圾是什么? 刘二解释说虽然这些东西破了点,但偶尔也会有人来收货的,只是得等久一些、价钱也要便宜许多。 安萍儿双眼微眯,审视着那些破烂,然后视线定格在靠近东墙根的一顿垃圾上。“大人,钱可能埋在那堆东西的下面。” “哦?”周远良一边疑问着一边走向安萍儿所指的那个位置处。 众人跟上。 “大人,看。”安萍儿指着那堆东西中一件略微闪光的物件说:“大约在七八年前福阳县很是流行过一段时间贝壳做的首饰,大姑娘小媳妇的都有那么三两件。但很快就过劲了,一两年的时间吧,再也没人带了。贝壳做的小项链偶尔还能看到,但这种贝壳做的头钗是绝对没人再带了,要么扔了要么压箱底了。” 旁边有个捕快不知从哪找来了一根树枝,用树枝将安萍儿所指的那个破损严重的贝壳头钗挑了起来,供大家观看。 “贝壳做的首饰坏了没法修补,而且这东西很便宜,不值得修补,坏了就直接扔掉。”安萍儿稍稍凑近一些仔细看,再次确认后说:“大人,这根头钗的杆是铁的,你看上边的这些锈,估摸着风吹雨淋有五六年了。刘家拾荒是用来卖的,但这堆东西我怀疑一直在这放着,五六年来一直没动过。” 周远良扭头看刘二,递了个询问的眼神过去。 刘二仔细回忆了一下,然后忙不迭地点头,说:“是的,是的,这堆东西好像真是一直没卖过。卖什么东西、卖多少钱都是我爹说了算,我还真就没注意过这堆东西。”刘二转头问刘母:“娘,这堆东西确实没卖过是吧?在这放了好几年了。” “好像……是。”院子里的这些东西都是刘家人随手从外边捡回来的,但真正捡到了什么、哪些卖了钱哪些还放着,这些都是刘瘸子说了算,刘母没怎么关注过,此时便不是很确定。 虽然没人能确定钱真的就埋在这堆垃圾下方的土里,但这里嫌疑最大,肯定要挖开来看看嘛。刘二在征得周远良的同意后也兴冲冲地找来铁锨帮忙,跟捕快们一起挪走那堆垃圾然后开始挖。 刘家院子里是普通的土地,比较容易挖掘,四个人一起动手很快就挖出了三尺深的坑。 “这里!”随着刘二兴奋的呼喊声,众人围拢,看到坑底出露出一个油纸的边角。四个人加了把劲,很快就挖出一个鼓鼓的油纸包。拆开纸包,一堆散碎银子摊在众人面前。 申鹏大概估算了一下,报告说:“大人,这些差不多有一百两。” “好,申鹏,把这些钱做个记录,然后给刘家人。” 听了周远良的话后刘家三母子都非常兴奋,跪下来致谢。刘家母子没什么律法知识,并不知道埋在自己院子里的钱应该归谁。就算此刻周远良让捕快把钱拿走的话,他们也不敢提出异议。 “起来。”周远良虚扶了一下刘母,让他们起来。然后准备带着捕快们进屋去再查看一番,但一转头发现安萍儿依然蹲在坑边研究着,完全没有要跟他进屋的意思。“平安,怎么了?” “大人,这个坑里还有东西。”安萍儿跳到坑中,拿着把铁锨扫开了一些坑底的泥土。随着她的铁锨扫过,坑底发出了金石相撞击的声音。 申鹏从埋首的碎银堆里发问:“平安,你不会不知道咱们福阳县地底下是石头吧?” 周远良点了点头。他曾在县志中看到过记载,福阳县以及周边很大范围内都是土层较浅、土下是大片大片的石头层。据说福阳县中能打井取水的人家并不多,就是因为石层的阻隔。 作为福阳县人,安萍儿自然知道此事。她握着铁锨柄掼了两下,铁锨头撞在石头上铿铿作响。“申鹏,咱们小时候西街庞叔家盖房子打地基,你还记得咱们当时蹲在坑边研究过能踩着肩膀站几个人吗?虽然咱们那时是小孩子,个子矮,但庞叔家那个打地基的坑也不可能站一个小孩子就露头了吧?就算说福阳县内石层深浅不统一的话这里也不可能浅成这样,”安萍儿抬手指了指刘家的房子以及他家的左右邻居,说:“如果石层真就这就浅的话,这些房子是怎么盖起来的?” 申鹏不再留恋那堆碎银子,他回到坑边看了看,点头。“大人,这个坑确实有问题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15章 铁箱子 其实不用申鹏说众人也意识到了有问题。 福阳县地下的石头并不是平整的一块石板,自然有的地方土层深一些有的地方浅,还有的地方是石头与石头的交界处,底下纯是土。在县城的东北处有一个露天市场,市场里满是流动摊贩。那里本来是个好地段,无论是盖住宅还是商铺都非常好,但就是因为土层太薄盖不了房子才建成露天市场的。 虽然刘家的房子不甚高大、更不是那种二层楼,对地基的要求不会太严苛,但也不可能不打地基或者随意糊弄。从这个坑到刘家房子或者东院邻居的房子不过几步的距离,土层厚度突变也不是不可能,但可能性太小。所以这个坑有问题,准确地说,坑底的石头有问题。 众人再次开始动手挖坑,就连刘大也不再是先前那种麻木样子了,他也找来了锹镐帮忙。他们将这个坑向四周扩展开,将这块石板彻底暴漏出来。 “一二三!”随着申鹏的口令声,众人一起使劲将这块大石板掀开,露出了石板下的土层。 安萍儿再次跳进了坑里,用铁锹四处戳着。哐!“这里。” 申鹏领着人再次挖掘。上边有一百两银子和一大块石板作掩护,所以埋藏的人认为下边的东西还是蛮安全的,所以这次的坑不深,很快就挖到了东西。虽然挖到东西容易,但想把东西拿出来还是蛮费劲的。 因为他们挖到一个长余七尺、宽和高都近三尺的大箱子,而且这个箱子还是铁的,甚是沉重。申鹏等人很是费了一番功夫才把箱子给抬了上来。 周远良绕着箱子转了一圈,沉思了片刻,然后抬头问刘家母子:“你们知道钥匙在哪吗?” 刘家人一起摇头。他们也都看到那个铁箱子上的锁了,那个锁挺大的,想来钥匙也不是个小东西,如果家里有这东西的话他们不可能看不到,毕竟他们家总共也没多少东西。 申鹏向四周看了看,小声地嘟囔着:“不会是要翻这些垃圾堆找钥匙吧?” 不要!众捕快无声地抗议着。 安萍儿也属于不想在又脏又臭垃圾堆里找东西的一员,于是她请示周远良说:“大人,我试试?” “试?”周远良没明白安萍儿想试什么,但看着安萍儿伸手去拔她的头钗时忽然明白了她的意思。周远良嘴角有点抽动,干笑着说:“行,你试试吧。” 于是安萍儿蹲在铁箱子跟前,将头钗杆插到锁孔中拨弄着。只见她左一下右一下、挑一下扭一下的,很快,咔吧一声,锁头应声而开。 申鹏冲安萍儿一挑大拇指,调侃道:“平安,手艺不错呀。” 安萍儿高深莫测地一笑,没说话,得到周远良的许可后将箱盖掀开了。 “哇!”掀开箱盖、撤去稻草棉絮等填塞物后,众人都被眼前这件东西给震住了,包括见多识广的贵公子周远良。 “这是什么东西?是玉……玉的吗?”安萍儿见过玉雕、玉器但没见过这么大块的玉雕品,惊得说话都有些磕巴了。 “是,是玉雕,羊脂白玉。”周远良最先从震惊中缓过神来,走到箱边仔细观看。 这是一整块比箱子只小了一圈的立体玉石雕饰品,有山有水有云,在山水间有亭台楼阁,在亭台中还雕刻了三个人物,看形象衣着应该是福禄寿三仙。人物神态、动作和衣袂都雕刻得细致完美、活灵活现,再配上周围的景致,简直就如仙境一般。 都说黄金有价玉无价,这么大一块几乎没有瑕疵的羊脂白玉再加上如此高超的设计和雕工,说这块玉雕价值连城是一点都不为过呀。那么,能拥有这件东西的人只怕是富可敌国了。 现场这些人中,对此玉器的雕工有鉴赏能力的人不多,但意识到其价值的人可不少,例如眼冒精光的刘大。先前那一百两散碎银子都悉数给了刘家,现在这块玉器是不是也应该归属刘家呢?毕竟都是在他家院子里挖到的嘛。 周远良自然看到刘大的样子、猜到了他在想什么,很干脆地打断了他的白日梦。“十二年前在谱劳府曾发生过一起失窃案,被窃的是南遥国送给先帝的一批国礼。据说这批贺礼中有一件大型玉雕,价值连城。案发七个月后窃贼伏法,追回了其中的一部分东西,但那件玉雕一直未找到。” “谱劳府那么远,他们丢的玉器怎么会到这来?怎么会到我家?”刘大的声音很低而且还颤抖着,但他此时敢在县令大人面前说这些话已经是非常的勇气可嘉了,很是有点人为财死的架势。 周远良微微一笑,示意所有人看铁箱子外侧壁上的花纹。“这种凤云纹是南遥国独有的传统装饰纹样,通常是出现在金属器具上。除了南遥国,没有哪个国家的铁器制造者用这种纹样。另外,”周远良拈起一块棉絮让大家看。“我们中州国产的棉花棉丝长且粗,保暖性好。但你们看这块棉絮,棉丝短而且细,韧性差。这种棉花在百余年前就已经陆续被各国淘汰了,据闻只有南遥国个别地方还有种植。所以……” 刘大发现县令大人把目光转向自己,非常惊恐,哆哆嗦嗦地想把自己藏起来。 周远良没有为难他,视线一扫而过。“……这块玉雕很可能是当年失窃的国礼。当然,到底是不是,还需要等南遥国和谱劳府派人来鉴定了。申鹏,你们先把玉雕送回县衙中,让魏头派人看管。” “是!”申鹏等几名捕快忙活着找车运送这个大铁箱子回县衙。 刘家三母子的嫌疑现在还不能算是完全洗脱,但不必再在县衙中羁押,当场释放。那块玉雕确实很值钱,但其价值已经远远超出了刘家人能承受的范围了,如果真的给他们他们也未必敢要。所以他们对周远良的决定没有再提异议,而是开开心心地进屋去研究怎么使用那一百多两银子了。 周远良看着申鹏等人重新填装稻草棉絮,然后将箱子抬上车,他始终微皱着眉头,没说话。 安萍儿来到周远良身边,轻声说:“刘瘸子被杀有可能跟这块玉雕有关。如果是这样的话,凶手不但想杀人应该还想拿东西。公子,你说凶手会不会还在福阳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16章 两个原因 周远良和安萍儿曾经谈及过凶手还未离开福阳县这种可能。当时他们俩是随口一说,并未当真,但此刻却发现这种可能有变成现实的趋势。 刘家院子里埋藏着价值连城的玉雕,刘瘸子难脱干系;十年后毫无价值的刘瘸子被杀,最有可能的原因就是因为这块玉雕。杀手肯定曾经逼问过刘瘸子,但也不知是刘瘸子舍命不舍财还是他太虚弱了被凶手一个不留神就弄死了,反正是人死了但东西没找到。 如果上述推论成立的话,凶手必定不甘心空手而回。案发时刘家两个儿子回来的都比平常早,想来凶手杀人后没时间大肆翻找,只能匆匆离开。凶手离开了刘家但八成不会舍得离开福阳县的,他或他们极有可能在等待机会来刘家搜找东西。 想到此处安萍儿猛然抬头向院外看,也许凶手此时正在附近某个角落里盯着呢,眼睁睁看着玉雕被搬走却不敢硬抢只能生气加吐血了。 周远良跟安萍儿的想法差不多,于是命令捕快们加紧排查外来人口,尤其是那些居住在旅店中的人。而当天午后回报的消息初步证实了周远良和安萍儿的猜想,居住在城东飞凤旅馆中的一行三人很是值得注意。 这三个人是前天午后来到福阳县的,应该是进了东城门就近找店就住下了。连日来他们出入时间不定,但必定是三人一起行动。店老板曾找话跟他们闲聊,他们只说是来福阳县投亲访友,但对亲友的情况却决口不提。 原本这也没什么,在福阳县这种人口众多、往来商贾如云的地方,来路不明的操着外地口音的人并不少见。这三个人之所以会被注意到有两个原因,一是他们的包裹中明明有刀剑等物却坚决否认自己的江湖人身份,二是跟他们同店住着位火眼金睛的人,名唤杨三。 安萍儿很诧异地问长顺:“哪个杨三?” “还能有哪个杨三呀?就是滞留在福阳县寻找他家失联老板的那个哑巴呗。”长顺早知安萍儿或周远良必定会有此一问,所以提前就把详情了解清楚了。“杨三这段时间一直住在飞凤旅馆里,除了每天例行的跟在捕快们身后满城寻找他家老板以外就在旅馆里待着。大人下令让我们留意近日可疑的外来人口,捕快们谈论时杨三听到了,所以他就留意了一下飞凤旅馆里的人,所以……”长顺比划了一个手势,示意前序的情况就是这些。 安萍儿眉头微皱,回忆着。这个杨三最初是出现在郝二柜的命案现场,多少有那么点嫌疑;后来他指出栓子说话,凭着栓子听不懂西海国语言这事证明他未曾长期生活在西海国,虽然此事与最终破案无关,但杨三总归是帮过忙,而且是主动帮忙。 难道是因为捕快们允许他跟着满街走所以他才帮忙的?除此之外安萍儿想不到别的可能了。总不会是因为他对探案工作感兴趣吧? 周远良听到杨三这个名字时也有些疑惑,但他没有深究,而是紧紧关注着新出现的这三个可疑人。“长顺,你们去看过这三个人了吗?怎么样,确实如杨三说的那样可疑吗?” 长顺点头,说:“大人,我今天中午偷偷去看了一眼。虽然这三个人是小商贩的打扮,我也没看到他们的包裹、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真的带了刀剑,但我看他们的样子应该都是会一些武功的。”长顺微微一笑。“至少他们走路的姿势跟普通的小商贩不同,比他们有气势。” 安萍儿好奇地问:“能看出来他们是哪个门派吗?功夫怎么样?” 长顺立马摇头。“这哪能看得出来?他们又没跟人打架,只是出门去斜对面饭店吃了顿饭,然后就回屋了。亏得是他们不知道我躲在旁边偷偷看,不然的话他们走路稍微收敛一点,我估计我啥也看不出来。” 安萍儿点了点头。“这倒也是,想探查他们的底细还真就得打一场才知道。”她转头问周远良:“大人,需要我去探探他们的虚实吗?” 周远良面无表情地看着安萍儿,问:“探什么虚实?你能根据他们的武功套路查出他们是不是凶手呢,还是想跟他们打一架过过瘾?” 安萍儿笑眯眯地说:“来咱们福阳县的江湖人士向来低调,难得遇到这么三个自己露了行迹的,失之交臂实在可惜呀。当然了,最重要的还是破案,咱们与其坐在这猜还不如去试试他们的深浅呢,省时间。” “被害人身体羸弱,想用被子闷死他不需要多高强的武功。”周远良调侃安萍儿说:“怎么,武功门派不同会导致按被子的手法不同吗?” “那倒不是。我想着吧,以武会友比较容易让这些江湖人士有好感。等我凭借着高超的武功把他们打败了,再问他们话时他们会心悦诚服地据实相告,这对咱们破案有好处。” “呵呵,”周远良的嘴角有点抽。“那万一他们三个人把你打败了、把你抓为人质、然后让我们用玉雕去赎你,咋办?” 安萍儿扁扁嘴,一脸傲气地说:“这不可能。”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就不相信这世上没有比你功夫好的人。而且他们是三个人呢,双拳难敌四手。”周远良还从未发现安萍儿如此自负,觉得有必要敲打她一下。 “我倒不是说我的武功天下第一,打输了是很正常的事。我是说我不可能被抓为人质,但凡有点要输的苗条我会立马就跑的,绝不犹豫。” “……”周远良知道自己忘了安萍儿的行事准则了。虽然他也挺赞同安萍儿的做法,但还是禁不住想挤兑她一下:“侠女,打不过就跑实在是有损颜面吧?” “明知打不过还不跑,那损失可就不只是颜面了。” “……”周远良看看一脸理所当然的安萍儿,再看看在旁边偷笑的长顺,然后咬着牙对安萍儿说:“你赢了。” 于是当天下午,福阳县捕快安萍儿遵循县令大人的命令以江湖人的身份到飞凤旅馆以江湖规矩为名挑战三名疑似的江湖人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17章 挑战 安萍儿曾跟着她爹去过一些地方,包括西海国的一些地方,但她从未真正的置身江湖,并不知道有没有这种上门挑战的江湖规矩。但她想着这样堵门口叫阵,对方想缩在屋里不动弹的话也不容易,就算想罢战也得现去赶制免战牌不是? 情况跟安萍儿估计的差不多,对方立马就应战了。尽管那三个人挺想低调的,但被一个抱着剑的年轻姑娘堵在门口叫阵,低调会立刻被理解成认怂的,所以他们别无选择地只能出战了。 “你们是一个一个地来呢还是一起上?”身着劲装、怀抱长剑的安萍儿此时很是有点豪情,于是问出来的话蛮豪迈的。 听了安萍儿这句话后对面的三个人差点没被气吐血。他们并不是什么武林高手,但好歹是三个人大男人,除了那位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以外另两位可是二十左右的年轻人,对付安萍儿这么个姑娘家还需要群殴吗? “我来。”随着这一声爆呵,一名身穿褐色布衣的青年男子举着剑冲了过来。 安萍儿快步后退,退至了飞凤旅馆的院中央。 这家旅馆算不上高档,但面积蛮大的,前后三进院落。安萍儿此时所在的这个院子是前院,不但面积大而且简直是按照小型演武场的规模建起来的,青石砖铺地,平坦方正,别说用刀剑相搏斗了,就算是长枪长矛舞起来都不成问题。 前院的东西北三方都建有客房,听到吵闹声后不少房间都打开了门窗,向外瞭望。更是有一些好事之人跑到了廊下来围观,于是便装倚在前门边看热闹的周远良和长顺就更不显眼了。 看到安萍儿快速退让,那个褐衣青年很是开心,信心也更是足上了几分,舞着手中的剑追了过来。 安女侠将对手的这一变化真切地看在眼中,微微一笑。行家伸伸手便知有没有,别的不说,单看褐衣青年从房中追至院中跑的这几步,安萍儿知道这第一场她是赢定了。 若单单是比武的话,安萍儿其实在褐衣青年刚一踩入院中脚步站立不实时就能将其踹趴下。但考虑到此行的目的主要是探查这三个人的武功,所以安萍儿还是耐着性子跟对手见招拆招。呃,准确地说是安萍儿在给对手喂招,根据褐衣青年的武功套路发出一些他能够接得住的攻击。 飞凤旅馆并不是什么江湖人士的聚集地,围观的人里也没有高手,所以他们只是看着院中两人打得热闹就报以热烈的掌声而完全没看出其中的门道。 周远良也不懂武功,但他熟悉安萍儿,看安萍儿的脸色和表情他就知道这丫头对付褐衣青年很是游刃有余。 乒乒乓乓,两人剑来剑往大战了三十回合,最后安萍儿很是无意的一脚将褐衣青年给踹飞到东厢房的廊檐下了。她真是无意思踹的,按照褐衣青年的运动轨迹来说那一脚应该是踹不中的,但怎奈褐衣青年体力不支、运动轨迹发生了一些变化,硬生生地慢了半拍直至安萍儿一脚踹过来。 所以,与其说是安萍儿将褐衣青年给踹飞了,不如说是他将自己送到了安萍儿的脚下、然后接力飞了出去。 褐衣青年在东厢房的廊檐下翻滚了几圈,然后很是心满意足地站了起来。要么他是对自己的要求不高,要么就是刚才安萍儿喂招喂得够高明,让褐衣青年产生了棋逢对手、将遇良才的高手错觉,都躺在地上打滚了还没意识到自己有多差呢。 “好!”围观群众为获胜的安萍儿鼓掌助威。 “承让。”安萍儿很是潇洒地冲褐衣青年一拱手,然后又转回身看向剩下的那两个人,向他们邀战:“请” 中年人和黑衣青年对视了一眼,显然是想用眼神沟通一下谁先出手。很遗憾,俩人的默契度还不够,瞪来瞪去的也没搞清楚对方的意思。 首战获胜的安萍儿继续豪迈着:“你们俩一起来吧。” “啊!”黑衣青年显然很受刺激,举着唐刀就冲了过来。 同样是冲进院中的这几步跑,安萍儿却立马察觉到了黑衣青年与褐衣青年的不同。她的表情凝重了许多,握剑的手也更多用了几分力,而步法更是从上一局的游刃有余而变成了小心谨慎。 哐哐哐哐哐! 黑衣青年手中的刀有如打铁一般劈下来,而安萍儿以躲闪为主、招架为辅,甚至是能不招架就不招架。黑衣青年身形稳定,脚步鲜少移动,反衬得闪展腾挪的安萍儿颇有些狼狈。 周远良的心提了起来,赶快轻声嘱咐身边的长顺做准备,一旦发现安萍儿力有不敌就上去救她。好在安萍儿并没有让他担心太久,跟黑衣青年往来不足十个回合就结束了战斗。黑衣青年趴下了,安萍儿开始向那个中年人挑战。 “好!”长出一口气的周远良跟着围观群众们齐声喝好。 中年人面色有些犹豫,似乎不太想接受安萍儿的挑战。但他看了看被打败了的那两个年轻人,微微一声叹息,然后倒提着剑冲安萍儿一拱手,说:“姑娘,请!” “请!”安萍儿还礼。 中年人不再耽搁,抬手便攻。安萍儿也不废话,举剑相迎。你来我往地数招过去,既不像第一局那般花哨精彩,也不似第二局那样激烈,两人就这么不温不火地斗着,搞得观众们都不敢轻易鼓掌喝彩了。 直至二十多个回合后安萍儿一剑斜挑,那中年人似乎躲闪不及而踉跄了一下,顺势就认输了。 “承让。”安萍儿冲中年人拱手施礼,然后不顾四周围观群众的掌声喝彩声而转身离开,留下莫名其妙的三个人不再理会。 安萍儿和周远良是分开来走的,然后在县衙书房中汇合。 周远良一边品着茶一边对安萍儿说:“平安,功夫不错呀,三战全胜。” 安萍儿仔细看着周远良的眼睛,品出了其中的调侃味道。哼!你这是嫉妒我,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书生。 周远良见安萍儿不搭理他的话,只能转移话题。“那三个人的功夫你都见识过了,有何感想?他们当中可有想闷死被害人的嫌疑人?” 安萍儿还是没理会周远良的问话,但她这次没沉默,而是转而提了一个问题:“公子,那三个人里边,有一个是武功还不错的,有一个是武功一般般的,还有一个是不会武功的。公子,你猜猜都是哪个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18章 长兵器 周远良不懂武功,很难分辨出高手跟一般的区别,但面前的人会不会武功总不会看错吧?所以他听了安萍儿的问题很是惊讶,惊讶于她居然说那三个人中有一个居然是不会武功的。 一、二、三,究竟是哪个人不会武功呢?周远良回忆了一下当时的情况,觉得那三个人都还不错的样子,没有任何一个像是不会武功的人。 安萍儿见周远良面色犹疑就知道他没看出来,于是直接公布答案。“第二人跟我对战的人,那个穿黑色衣服的青年人。” “啊?”周远良很意外。他对那个黑衣青年很有印象的,因为当时安萍儿的态度很谨慎凝重、对战中也颇有些狼狈的样子,周远良怎么也想不到安萍儿会说他不会武功。但看安萍儿此刻的神色又不像是开玩笑,于是周远良猜测说:“你是因为他在你手下没有走过十招就落败了才说他不会武功吗?” 安萍儿摇头。“那个黑衣青年是从屋里跑进院里的,虽然只有几步远,但足够看清他的底细。公子,跑步是个很平常的动作,但会武功的人和不会武功的人跑起来是绝对不同的。而且对战时他的脚步几乎没移动过,会武功的人是不会这样的,与其说他是在对战倒不如说是在砍柴。” “既然他不会武功,那当时你怎么会有些招架无力、反而是他占据主动呢?” 安萍儿微微一笑。“我当时也怕他是会武功的人但刻意掩藏实力才跑得那么像不会武功的人,所以就想跟他过了几招,试探一下。虽然我能断定他不会武功,但他手里的那把唐刀很不错,算是难得的利器了。所以我试探的时候必须多加小心,乱拳打死老师傅,一个不会武功的人拿着把宝刀乱挥舞,其实挺可怕的。” “你不怕他砍中你,但你怕自己会不小心撞在那把宝刀上?” “嗯。”安萍儿补充说:“除了我自己,我也怕我的剑磕在他的宝刀上。这剑是我爹送给我的十二岁生日礼物,磕坏了的话我实在心疼。而且那个人一看就很有力量,扛麻包绝对是把好手,硬碰硬我必定占不到便宜。” “哦,原来如此。”周远良明白了当时安萍儿为什么能躲则躲、实在躲不开了才虚架几招,原来问题出在那柄刀上。 “那个中年人武功还不错,看身法路数应该是武当派的人,但估计也只是拜进山门以内但未得高手指点。而且吧,他跟我对战时未尽全力,显然不在乎输赢。我觉得这个人应该是久历江湖,心机城府不是那两个年轻人能比的。”安萍儿停顿了一下,说:“那个褐衣青年武功平平。呃……比较奇怪的是,他明明会些功夫但好像施展不出来的样子。” “为什么会这样?”周远良在武功方面真的无能为力,只能靠安萍儿了。 “这个吗……”安萍儿托腮凝思,双目微眯着回忆当时的情况,仔细琢磨究竟是什么事会令她产生这个想法。忽然,她的眼神一亮,明显是想到了什么。“公子,那个褐衣青年手中明明使的是剑,但他的招式更像是在用枪。” “枪?” “对,长枪!十八般兵器,各有各的特点,用处各有不同,招式自然也就不同。江湖中人以贴身近斗为主,所以兵器多为刀剑等短兵刃。而长枪、长矛等长兵器攻击距离长,更适合对付骑着马的敌人,所以军队中的士兵多是用这些长兵器。” “士兵?你怀疑那个褐衣青年当过兵?” 安萍儿微微摇头。“准确地说,他的功夫是跟着军队里的教头学来的。” “那还不是证明他当过兵吗?或者他现在仍然是个兵?” “还有一种可能。公子,你知道的,咱们福阳县境内有驻军,而驻军的新兵营就在城北不算太远的地方。小时候,我跟申鹏他们一帮小孩子时不常地就跑去玩。军中训练新兵又不是武林门派传授秘技,没什么好隐瞒的,所以新兵们在栅栏院里操练,我们这群小孩子就在栅栏外边跟着比划。当兵的通常不会赶我们走,有时候他们闲着无聊还跑来逗我们玩,纠正一下我们的错误。”安萍儿笑眯眯地说:“这样玩了几年,虽然练不成什么高手,但长枪、长矛的一些基本战法我还是有印象的。” 周远良眉头微锁,提问:“既然那个褐衣青年更擅长用枪,那为什么他要换成一把剑呢?为了隐藏身份?难道他是逃兵?” “……”安萍儿对周远良的想象力表示佩服,连逃兵这种小概率事件都能想到。既然县令大人对江湖完全没有了解,安萍儿也就不兜圈子了。“公子,那人弃枪用剑实属无奈。行走江湖、暂居外地时,随身带着刀剑等物很寻常,不太会惹人注意。但如果扛着杆长枪招摇过市的话,那太招人耳目了。江湖上确实有人这么干过,但他那是想出名,飞凤旅馆里的这三个人低调得很呢。” “哦。”周远良立刻明白了。虽然他未曾涉足江湖,但平常日子也是要出门的,不论是在京畿府还是在福阳县,他确实见过携带刀剑的人而未曾见过携带长兵器的人。 安萍儿补充说:“还有,这三个人来福阳县的目的有些可疑。即使跟刘瘸子的死无关,八成也是有其它的什么事。也就是说他们在来之前已有心理准备要动武,这种平地上的贴身近战,刀剑的作用可比长枪长矛大得多。那个褐衣青年又不是什么高手,操着长枪肉搏战的话肯定吃亏,索性还不如换成刀剑的。” 周远良总结了一下分析结果:“根据武功路数来看,这个褐衣青年要么曾经是士兵、要么现在仍是士兵、要么是自幼生活在某处军营附近跟着军中教头习得长枪的战法。”看到安萍儿表情稍有变化,周远良问她:“看来你更倾向于最后一种情况?” “公子,你觉不觉的那个褐衣青年太瘦小了些?”安萍儿问了一个很跳跃性的问题。 周远良不自主地点了点头。“他不但身材瘦小,而且看面色八成是长期的食不果腹。你的意思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19章 目击证人 安萍儿解释说:“我中州国近百余年没有大的战事,军队没有大幅减员而全国人口增加明显。现如今不是谁想当兵都行的,至少得是身体够强壮、有点力气,例如像那个黑衣青年那样的。” “明白了。”周远良也认为褐衣青年的身体确实较中州国青年男子的平均水平单薄了许多,若无其它因素的话他确实很难被招兵的人相中。 “虽然我中州国幅员辽阔、兵将如云,但驻军地点总是有数的,驻军周围有村镇的就更少了,也许能查到那个褐衣青年是从哪来的。”安萍儿很遗憾地说:“当时忘了引着那小子多说几句话了,听听他的口音也许更好查他是哪里人士。” “我不知道那个褐衣青年是哪里人,但我知道那三个人应该不是同一个地方的人,他们应该相识不久。” 安萍儿稍稍回忆了一下当时的情况,点头表示同意。“比武的时候那个黑衣青年和那个中年人想用眼神交流一下感想呢,失败了。” “不只是这样。看神情这三个人互相之间多有提防,是比防着旅馆中的陌生人更谨慎的提防。他们不得不住在一起但又互相不够熟悉、不够信任,我觉得他们相识怕是不超过两三个月。” 察言观色、洞悉人心这方面周远良比安萍儿强许多,所以安萍儿并不质疑周远良仅仅从神情上就能判断出这么深刻的东西出来。 正当周远良打算再进一步做些分析时,长顺进书房回禀。“大人,跟平安比武过后那三个人马上回了房间,不久就吵了起来。” 虽然飞凤旅馆里的这三个人现在还不是刘瘸子命案中的嫌犯,但既然他们疑点重重,周远良自然不会只是派安萍儿挑战一番就算了的,他令两名便装捕快在比武过后留在飞凤旅馆中观察那三个人的情况。 当初周远良安排人手盯住那三个人时并没想到这么快就会有结果,真是意外之喜。“他们为什么争吵?” 长顺摇头。“他们回屋后说话的声音很轻,咱们的人站得离窗户有些距离,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后来声音大了、语速急了才知道他们在争吵。那个中年人声音一直很低,知道他在说话但听不到内容;那两个年轻人的声音倒是大一些,但他俩讲的都是外地方言,只能大概听到‘不行’‘你先前不是这么说的’‘就是不行’。” 周远良和安萍儿对视。听长顺的描述那三个人确实应该是发生了争执,但不知道他们争执的是什么也没用呀。 “公子,要不我过去一趟?我可以趴房顶上偷听一下。” “……”周远良为自己能招募到一名如此多才多艺的捕快而欣慰得嘴角直抽搐。虽然偷听,而且还是趴房顶上偷听,不是什么正规手段,但现在也没啥更好的办法了,县令大人只能同意。 于是安萍儿再次赶往飞凤旅馆,但她离旅馆大门口尚且有半条街的距离时就看到那个褐衣青年和那个黑衣青年急匆匆地向自己的这个方向走来。安萍儿赶快闪身站到路旁的一个杂货摊前,背对着街道、头微偏,用视线的余光紧盯那两人。 那两个年轻人一边走路一边在说着什么。安萍儿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知道他们讲的是方言,而且他们两人的方言居然完全不同,真是难为他们了。虽然不知道他们具体在讲什么,但此刻两人都有怒容,而且这个愤怒明显不是关于对方的。看来,这两个年轻人跟同行的那位中年人有矛盾。 有矛盾、闹内讧什么的最好了。只要他们三人不是始终团结友爱,那么安萍儿有信心瓦解他们、各个击破。 正当安萍儿努力思考如何利用这三个人的不和睦时从街角处走过来两个人,一男一女。走在前边的男人拎着一杆秤,一边走着一边吆喝:“卖鱼喽!福溪里刚刚捞上来的鲜鱼,五文钱一斤!卖鱼喽!”。他身后跟着个女人,那女人穿了一身捕鱼的装扮,背后的背篓中时不时地有水滴落下,看来这鱼确实是够新鲜的。 在福阳县沿街叫卖是很寻常的事,尤其是那些不愿意付店面租金的小商贩,一个背篓、一副挑子就可以走街串巷了。原本安萍儿一点都没注意这两个人,但那褐衣、黑衣两个年轻人猛然间站住、停止了说话、慌张恐惧之情四溢,这令安萍儿诧异不已,于是才顺着他们的视线看过去。 “咦?!”安萍儿认识卖鱼的那两个人,他们居然是住在刘家西院的李氏小夫妻。当日安萍儿去他们家走访时,李婶的儿子只是小小地露了一面就躲开了,安萍儿对他记得不太清楚。但她对李家的那个来自南遥国的儿媳妇印象很深刻,自然不会认错。 这两个外来人怎么会如此惊慌地看着一对贫寒无奇的本地小夫妻呢? “咦?!”更令安萍儿诧异的是李家媳妇此时也看到了那两名青年,她的神情比他们更惊慌,小嘴微张似乎是想呼救却又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想揪她丈夫的衣袖却又不敢,四处张望却好似无路可逃,瞬息间她貌似要昏倒在地了。 这可真奇怪了,一个南遥国来的女子怎么会认识两个明显操着中州国北部方言的青年人呢?他们之间有什么关联? 难道是……?安萍儿忽然眼神亮晶晶,她想到了一种可能性——李家媳妇是刘瘸子被害案的人证。 李家与刘家是邻居,李婶和刘母关系还算不错,两家人互相串串门是很平常的。案发的那关时间李婶和她儿子外出了,在走之前李婶也许拜托过刘母照顾自己这个“啥也不懂”的儿媳妇,这在邻里中也是很寻常的事。 刘瘸子是在清晨时被害的,但那个时间对于普通的劳动人民来讲并不算是太早,起来干活、外出劳作的大有人在。所以李家媳妇在案发那天清晨去刘家找刘母请教什么事或者请她帮什么忙都是很有可能的。 李家媳妇当时也许进了屋,也许只是透过窗户看到屋里的情形,不管是哪种吧,反正她是看到了出现在刘家的陌生人,甚至有可能看到了凶手行凶的过程。而此时凶手也机缘巧合地看到了她,也许是不敢再杀人,也许是因为惊慌而忘记了杀证人,还也许是李家媳妇够机灵侥幸逃命,总之就是凶手知道有人证存在但未能灭口、现在意外在街头相遇而惊慌失措。 他们会怎么做?安萍儿紧张地思考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20章 桂花 除了准备去比武挑战或者准备去缉拿犯人外,安萍儿平常没有携带兵器的习惯。例如此刻她就赤手空拳呢,早前用的那把剑此刻正在周远良的书房中,想回去取是肯定来不及了。 好在安萍儿的本事也不是全都局限在兵器上,灵活利用地理环境和手边能找到的东西才是她的强项。尤其是她之前跟褐衣、黑衣两名青年交过手并取胜,所以此时她有很明显的心理优势,一旦动起手来她有自信能保住人证的性命。 现实情况比安萍儿设想的要好许多,双方没有刀兵相见,那两人在一通惊慌恐惧过后转身就跑,顷刻间就冲进了飞凤旅馆的院中。 安萍儿知道他们这是回去找那个中年人商量对策去了。虽然他们三人之间有矛盾,但显然这两个年轻人还是很信服那个中年人的,当面对共同的敌人时还是要靠那个中年人来做决断。 如果安萍儿的猜想是对的,那么这三个人没理由放过李家媳妇这个证人,杀害证人的事分分钟都有可能发生,所以安萍儿必须先一步将证人保护起来。 “卖鱼的,等一下。”安萍儿小跑向李家小夫妻。 李家儿子此时正在呵斥他媳妇,让她快点走。而李家媳妇看着飞凤旅馆的方向一片恐惧,无论如何也迈不开腿。于是安萍儿轻松地拦住了他们。 “姑娘,你……”李家儿子本以为安萍儿是来买鱼的,但立马发现她是那天来自己家查案的漂亮捕快姑娘,于是便聪明地住了嘴。 “我找你媳妇,我跟她说两句话。”安萍儿一边伸手抓着李家媳妇的手腕向旁边带一边对她丈夫补充说:“单独说两句。” “嗯嗯。”李家儿子很茫然地答应着。 李家媳妇倒是很坚定,双脚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安萍儿抓着她的手腕向旁边拽,但用力很轻,只是示意她到旁边没人的地方来而不是拽着她的手腕把人拖走。李家媳妇不迈步,安萍儿立马明白原因了,她不是有意抵抗捕快的命令只是惊恐过渡导致身体不受大脑的控制了。 “桂花,捕快姑娘有事跟你说,你怎么还站在这?啊?!”李家儿子在鄙视媳妇这事上倒是跟他母亲像极了。 李家媳妇喉咙中发出了几个古怪的音节、脸上的几条筋肉牵动着做出个怪异的表情,显然是还未从惊恐中缓解出来。安萍儿看着她觉得蛮可怜的,想来她这些天必定是在时时后悔那个清晨不该去刘家呀。 安萍儿虽然心有不忍,但该问的话还是必须要问的。她转头四顾,其实他们现在站的这个地方就很僻静,没什么闲杂人等,除了李家儿子以外。安萍儿冲李家儿子摆了摆手,示意他走开一些。 “桂花,你别害怕,我是好人,我只是想问你两个问题。”安萍儿一边轻柔地跟李家媳妇说话一边身后去拽她背篓的肩带,她想把这个看上去就很重的背篓拿下来,让桂花休息一会。 “啊!”桂花惊慌地双手抓紧背篓肩带,像是害怕安萍儿抢夺她的背篓一般。 “……”安萍儿无奈地松了手,改为用双手轻拍桂花的双臂,力争让她尽快平静下来。“桂花,你以前见过刚才街那边的那两个年轻人呢?” “啊。”桂花发出的这个音明显带着哭腔,但确认的意思还是表达得蛮清楚的。 “什么时间见过的?” “早晨。”桂花明显是能听得懂中州国话但讲不好,很寻常的两个字发音也是怪怪的。 “早晨?今天早晨吗?” 桂花摇头。“昨天。” “你是说昨天早晨时你见过他们俩?” 桂花点头。 “你在哪里见到他们的?” “刘大婶。” “你是昨天早晨在隔离刘大婶家见到的这两个人?”安萍儿努力地理顺桂花的思路。 桂花点头。 “你在刘大婶家只看到他们两人吗?当时他们身边还有别人吗?” “大树。” “大树?”安萍儿一头雾水,但马上就明白了。“跟他们在一起的还有一位大叔?中年男子?” 桂花再次点头。 安萍儿小心翼翼地问:“他们当时在刘大婶家干什么?” “喊人。” 安萍儿很困惑,问桂花:“他们在喊什么人?” “刘大叔。” “他们当时冲刘大叔喊什么?” “起来,你。” 安萍儿立马想到了一副画面,急急地问:“桂花,你看到他们三个人在刘大婶家什么地方?” 桂花的眼神很迷惘,显然没听懂安萍儿的问话。 安萍儿将问题简化成提示信息:“屋里?院里?门口?窗边?……” 还未等安萍儿给出全部提示信息呢桂花就眼神一亮,说:“床边。” “是窗边还是床边?”这个问题很关键,安萍儿仔细地确认着。 “床。”桂花双手合十歪放在腮边,微微歪头,做了个睡眠的动作。 安萍儿嘴角微翘。这三个外地人在案发时间内出现在案发现场,就算他们不是凶手也肯定跟被害人有关系。这可是任凭他们如何抵赖也赖不掉的。 “当时那三个人看到你了吗?”安萍儿想把当时的情况了解得细一些。 桂花惊慌地点头,满眼恐惧。 “别怕,别怕。”安萍儿轻声地安抚她。“你当时是怎么做的?” “跑……跑。” “那他们三个人呢?追着你跑?” 桂花的双眼微微眯了一下,仔细看着安萍儿,似乎是在想什么事情。就在安萍儿想再次简化问题时桂花忽然拼命地摇头、摆手,一叠声地说:“没有!没见过他们!不认识……他们!没有,没有,都没有!”然后就转头去看她丈夫,一脸哀求的神色。 安萍儿登时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刚才桂花因忽见褐衣、黑衣青年而极为惊慌,完全是下意识地回答安萍儿的问话。现在她总算是回过神来了、想起了安萍儿的捕快身份,她刚才说的话是分量极重的证言,将来她必定会被官方当做证人传唤的。 父母亲友教育小孩子“要诚实”,但长大后才发现诚实不是永远都受欢迎的。例如此刻,诚实的代价是自己将成为凶杀案的证人。桂花不想当劳什子证人,所以她趁时间还来得及赶快矢口否认刚刚说过的话。 反正现在身边没别人,桂花觉得只要自己咬牙坚持说自己没有说过那些话谅这个捕快姑娘也不能把自己怎么样。 对,就这么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21章 杀人不用刀 被人当面翻供,安萍儿的第一反应确实是有些生气,但这个气很快就消了。她明白桂花为什么会有这种反应,她也不责怪桂花这样做。证人虽然很珍贵,但桂花作为一个无辜的人,安萍儿认为她有不出面作证的权力。 “桂……桂花,怎么了?”李家儿子虽然听不到安萍儿她们在说什么,但桂花那又是摇头又是摆手还一脸焦虑的样子他看得很清楚。此时若是魏捕头、长顺等捕快在此的话,借他几个胆子他也不敢出声。但安萍儿只是个年轻的姑娘,而且她此时的脸色还蛮平和的,于是李家儿子乍着胆子抖着声音询问。 “我……”桂花看看丈夫再看看安萍儿,急得快哭了。 “唉。”安萍儿轻轻叹息了一声,转头平静地对李家儿子说:“没事,我问完了,你们可以走了。” 李家儿子很开心地点头哈腰。“谢谢!谢谢捕快大人。” 桂花轻声地咕哝了一句,好像是用南遥国语说的“谢谢”。 “过来呀!捕快大人都说你可以走了。”李家儿子对桂花可没任何顾虑,指挥起来溜得很。 桂花看到丈夫前进的方向是褐衣青年和黑衣青年刚才跑进入的那个地方时很是害怕,她不想靠近那里,一点都不想。 “怎么那么磨蹭?!找打是吗?” 安萍儿眉头微锁,对这个只会打老婆的人很是讨厌。虽然安萍儿对桂花也没啥好感,但此时侠女很想帮她一把。“天色已经不早了,你老婆不回家做饭吗?” 李家儿子眨巴着小眼睛看了看安萍儿,很诚恳地说:“是该回家了,明天还要早起去捞鱼呢。”然后就调转方向头前走了。 “谢谢!谢谢!”桂花一叠声地感谢着安萍儿,脚步生风地追赶她丈夫而去。 安萍儿无奈地摇了摇头,不再理会李家小夫妻,转而继续走向飞凤旅馆。听便衣捕快汇报说那两个年轻人返回后就进了屋,再也没出来,而且屋里也没再发生争吵。安萍儿陪着便衣捕快守了一会,没发现什么异常。见天色渐黑,安萍儿返回县衙向周远良做汇报。 趴房胡话的人。 “案发那天清晨,桂花的婆婆和丈夫没在家;当时刘瘸子的儿子们去外边做工,他老婆屋在屋外的厨房里忙着做饭,刘家屋里只有刘瘸子这样一个‘男人’。”安萍儿将后边这两个字读了重音以示突出。“只要桂花在公堂上讲明这些情况,公子,你猜那些属癞蛤蟆的人会怎么说?我猜桂花去隔壁刘家是为了向刘母咨询一些衣食住行的家常事,但他们不会这么想,就算他们会这么想也不会这么说的。” 安萍儿已经将重点词都给出了,周远良开始明白了。 “他们会说桂花不守妇道,他们会说桂花趁着丈夫婆婆不在家时去勾搭男人。虽然刘瘸子已经虚弱得爬不起来了,但他毕竟是男人,有心想要欺凌桂花的人绝对会明确强调这一点的。就算李家母子很清楚刘瘸子的情况、知道桂花是被冤枉的,但这完全没用。为了那根本不存在的面子,李家母子必须虐待桂花。桂花被虐待致死或者因人言可畏地选择自杀,都是有可能的。” 周远良揉了揉太阳穴,没再说什么。 是的,安萍儿说的很有道理。如果死者是桂花的父兄,她出面作证自然没问题;但现在死的是邻居老头,而她居然是唯一的证人,这其中可发挥想象力的地方实在太多了。周远良办案经验丰富,听说过一些女子好心出面作证但最终被龌龊卑污之人编造出许多不堪事,甚至曾听说过证人女子最终屈死的。 杀人,有时是不需要刀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22章 灭口 周远良最终同意不要求桂花出现作证了,但他想见一次桂花,准备询问一下细节问题以备后续使用。于是第二天清晨安萍儿陪着周远良再次来到李家。 “桂花呀?她去河边捞鱼去了。”李家儿子哈欠连天睡眼朦胧地回答着安萍儿的问话。 “去哪个河边了?”福阳县东西南北都有河,只是大小不等而已。 “福溪。” 安萍儿和周远良只得转身走向西城门。 昨天时安萍儿听李家儿子说“明天还要早起去捞鱼呢”,所以她跟周远良早早就来李家,可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算时间现在也就刚刚开城门,桂花还真是勤劳呀。 福阳县中勤劳的显然不只是桂花一个人,朝阳中,西城门处已经开始热闹起来了。有进城的,有出城的,有买有卖,熙熙攘攘。 西城门外的福溪此刻也沐浴在晨光中,波光粼粼,安萍儿眯着眼睛左右看。福溪的上游连着海,每当潮起时福溪中的水位也会跟着上涨。而且上涨的水会捎来不少的鱼虾蟹蚬,每到这时候岸边就会聚集众多的捕捞人。这些人大多穿得差不错,都是渔民的常用装备,所以安萍儿一时间还真认不出哪个是桂花。 “慢慢找。”周远良显然也发现沿着河岸上下几百丈距离里散落着众人捕鱼人,呼喊叫嚷声成片,想喊一嗓子让桂花自己过来都不可能,除了慢慢找好似也没啥办法。 这些捕捞的人是因潮水而来,当潮水渐渐退去后捕捞的人也越来越少,总算是给安萍儿他们减轻了一些难度。“公子,那边。”安萍儿的眼神不错,很快在离码头不远处看到一个纤细的女子身影。来河中捕捞的女子并不多,她是桂花的可能性非常大。 “过去看看。”周远良迈步走向安萍儿所指之处。 “啊!”还没等安萍儿和周远良走到跟前呢,桂花无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然后便惊呼起来。 在桂花身后不远处奔过来三个人,两个青年人和一个中年人。他三人手中都握有武器,冲向桂花时更是气势汹汹。 这三个人正是住在飞凤旅馆里的嫌疑人,而他们现在的意图很明显是要杀桂花灭口。桂花看出来了,安萍儿也看出来了,甚至连附近那些不相干的人都看出来了。只可惜,桂花此时已经被吓得体若筛糠,看出来有人要杀自己又能怎样,只能抱着她的鱼篓打哆嗦。 “哪里来的狂徒,胆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凶?!”安萍儿大概估算了一下距离发现自己没法赶在那三个人之前救下桂花,于是就高声喊话以图干扰他们的行动。 这一招果然奏效了,那三个人显然是没想到会有人出来阻拦,猛地停顿了一下。虽然他们停顿的时间并不长,但足够了,安萍儿趁机冲到了他们与桂花之间,持刀而立。 褐衣青年和黑衣青年见是安萍儿拦住自己后松了一口气。虽然他们俩昨天都输给了安萍儿,但都感觉自己输得并不多,现在以三敌一自然会赢的。只有那个中年人看着安萍儿手中的刀,满心忧虑。 中州国的差役、军队都有各自专用的兵器,与普通江湖客所用刀剑有明显的区别。捕快的腰刀都是制式的,常年行走江湖的人自然都认得。所以,此时安萍儿虽然未着捕快的官服,但单凭这把腰刀基本可以断定她的捕快身份。 虽然说不是捕快的人也有可能因为某些原因弄到一柄捕快腰刀来用,但可能性很小,在如此紧迫的形势下中年人不打算研究这种可能性。 “你们是什么人?竟敢在福阳县境内持凶器意欲行凶!我是本县捕快,你们立刻放下刀剑,随我回县衙答话。”安萍儿表明自己的身份,拖延时间。 毕竟是以一敌三,而且那个中年人昨天明显是隐藏了实力,安萍儿不敢托大。她自信打不过可以跑得掉,但桂花怎么办?所以只能拖延一下时间,四散奔逃的人中肯定会有人回城去向魏捕头他们报告的。只要等来援兵就好办了。 安萍儿的想法很好,可惜,运气不太好。 不远处的码头边停着一艘船,一艘蛮大的客船。此时客船的船舱外、栏杆上都系着红绸,船舱门口还挂着喜字帘布,船上有三五个仆役丫鬟正在整理着东西、指挥着脚夫将一箱箱的东西摆整齐。 看来这是某户人家送嫁或是去迎亲的船只,而那些脚夫是他们家临时雇来的。安萍儿原本没在意那些人,但他们却一直留意着这边的情况。见安萍儿亮明身份保护桂花,他们便扔下手里的东西围了过来,截断了安萍儿她们回城之路。 脚夫中一个脸上有伤疤的人貌似是领头的,问那个中年人:“飞虎哥,那女人就是证人?” 周围的人已经差不多都跑光了,除了安萍儿和桂花也没有别的女人。安萍儿是捕快,所以他所指的自然是桂花。中年人没有回头看跟他说话的人,他依然紧盯着安萍儿,轻声地说:“是。” 伤疤脸一脸狠戾地说:“杀了她们!” 靠!安萍儿很愤怒。对方现在不仅想杀桂花灭口,还想杀了自己这名捕快,真是穷凶极恶、胆大包天。安萍儿敢赌五文钱的,这些人除了杀死刘瘸子以外肯定还犯过别的事。 对付这种既不给别人留后路也不给自己留后路的人难度非常大,尤其是安萍儿现在人数也处于劣势的情况下,简直就是难上加难。好在安萍儿也不是轻易服输的性格,再有难度的事也得做,否则桂花的命就真的悬了。 安萍儿迅速查看地形,分析形势。 一二三四,从船上和河边的马车上总共围过来四个人。加上飞凤旅馆中的那三个人,总共七个人,安萍儿的劣势非常明显。但比较好的一点是后来的这四个人显然准备不足,此时除了那个领头的人攥着一把匕首以外,另外三个人都是赤手空拳。 七个对手拥有三把中长武器、一柄短武器,背水一战似的要杀证人灭口;己方只有自己一个战力,还要保护一名眼瞅着就要瘫倒在地的证人,安萍儿真的很想骂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23章 便衣捕快 也不知是因为昨天比武时他们三战皆败还是因为安萍儿的捕快身份,被称为飞虎的那个中年人对安萍儿还是颇为忌惮的。他没敢应着那个伤疤脸的吆喝就冲上来杀人,而是打算以德服人。“这位姑娘,我劝你快点让开,你不可能是我们的对手。” “这位飞虎兄弟,我劝你们赶快投降,在福阳县境内为非作歹之人必定要受到惩罚。” “姑娘不必在此逞口舌之快。我们有七个人,纵然你武功再高也不可能同时拦住我们。只要有一个人能绕过你就能杀了那个女人,姑娘,你不要再白浪费力气了。” 安萍儿眉头紧锁。她知道飞虎所言不假,在没有屏障可利用的情况下想保护一个不会武功的人,人数的平衡是非常重要的。可惜,人数劣势是安萍儿此刻最无能为力的,只能祈祷着城里的兄弟们尽快赶到了。 捕快们一定会来,这个安萍儿不担心,但他们什么时候来则说不准了。要知道现在时间还早,除了值班的人以外其他捕快现在还未到县衙。纵使有那机灵的人能去魏捕头家里找到他,魏捕头想集合起足够数量的捕快也需要一点时间。 时间,很需要时间! 安萍儿百忙之中向城墙的方向瞟了一眼,心中暗自叫苦。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并没有正对着西城门,而是离城门很有一段距离的码头边,从门口出来的捕快们不太容易发现这里有事。如果魏捕头领着人冲出门口后再上游下游地寻找一圈的话,亲娘诶,啥菜都凉了。 “姑娘,不要再拖延时间了。”飞虎看到安萍儿脸色时明时暗的猜她正在想主意。不管这位捕快姑娘能不能想出好主意,飞虎很清楚自己人耗不起时间,一旦支援的捕快来了就麻烦了。于是厉声冲着左右轻喝:“上!杀了她们!” 褐衣青年的手有些哆嗦,声音也有些许颤音:“飞虎叔,她是捕快,她昨天来跟咱们比武是不是发现咱们了?她……” “闭嘴!”飞虎觉得自己的太阳穴生疼,第一万次后悔为什么当初要带这两个生瓜蛋子当助手。捕快是否已经注意到了自己?这根本就不是现在能考虑的问题好伐?能顺利杀证人灭口后爱怎么考虑都行。 褐衣青年和黑衣青年都被飞虎呵斥得闭了嘴,但手脚的哆嗦却是控制不住的。原本说好是来福阳县寻找杀父仇人、夺回属于父亲的宝物的,但没想到现在被要求杀人,而且要杀的是一个女人和一个捕快,这两个年轻人害怕了。 后边那三个空手的脚夫也没好到哪去。他们平常跟着疤老大流窜在附近的几个府县中,欺负欺负妇孺、抢抢零花钱什么的还成。现在面对一个拎着刀准备砍死他们的捕快,这三个人只觉得自己脚底生根,任凭疤老大怎么吆喝都寸步难行。 于是真正冲上来的只有飞虎和疤老大。 人虽然只有两个,但安萍儿一点都不轻松。拦住六个人、被一个人绕过去和拦住一个人、被一个人绕过去效果是一样的,都是桂花小命难保。但要想把这两个人都拦住却也不易,尤其是那个飞虎,他很明白此时的当务之急是杀证人灭口、而不是与捕快缠斗,所以但凡有一点点小空隙他就会钻过去。 安萍儿不是没想过贴身保护桂花,但在敌我人数差距过大的情况下这种贴身保护也没什么实质作用,反而有可能因为桂花慌乱而陷于被动。安萍儿对桂花谈不上喜欢或者讨厌,但对她的积极配合是一点都不抱希望的。与其指望桂花,安萍儿更愿意赌一赌自己能在捕快们支援之前拦住对手。 飞虎和疤老大显然都是聪明人,他们都明白只要有一个人能拖延住安萍儿、另外一个人就有机会杀人灭口,于是他们在向前冲时清晰地错来了一个身位。两名对手,一人位于安萍儿的左侧,一人位于安萍儿的右侧,这摆明了是让安萍儿只能顾着一面。 靠!太狡猾了。 正当安萍儿无计可施时,忽然她看到在附近围观的人群中偷摸溜出来两个人。这两个人的脚步不慢,但因为刻意压低了身子,很是缺乏存在感,一时间竟没有被发现。 虽然这两个人因为矮着身形而看不清脸,但安萍儿已经认出他们了,他们是负责在飞凤旅馆盯着那三名嫌疑人的便衣捕快。 便衣捕快的职责只是追踪目标,将目标到过哪里、做过什么事、见过什么人等信息汇报上去就行,若非情况紧急的话是不能暴露身份的。 现在嫌疑人想杀人灭口而捕快援兵又迟迟不到,这两名便衣捕快不出手不行了。身份暴露了可以换别人,但一旦证人被杀、安萍儿被伤害的话,那损失可就大了。于是两名便衣捕快稍一商议后便冲出来援救。 刚才安萍儿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桂花以及几名凶徒的身上,她真就没注意到有两名捕快兄弟在附近。三个人保护一个人,这个安全性就大大提高了。开心无比的安萍儿振作精神,稍稍后退,尽可能地封锁飞虎和疤老大的攻击角度,准备迎敌。 飞虎和疤老大的注意力都在安萍儿身上,怎么也想不到后边会摸过来两个便衣捕快,于是错失了绕过安萍儿去杀证人的好机会,被安萍儿和一名便衣捕快拦截了下来。另外一名便衣捕快没有加入战局,而是站在稍微靠后一点的位置处保护桂花,同时盯着另外的那五个人避免他们趁机偷袭。 疤老大发现自己被人缠住了,一时间不能摆脱,于是冲着后边喊:“二彪,还站着?!都过来。”他很清楚自己的手下有多没用,让他们去杀证人是不可能的。但让他们都过来缠住这三个对手还是可以的,疤老大想为自己创造一个摆脱的机会。 被疤老大的一声大喊给提醒了,飞虎也赶快喊自己的帮手过来。这些人虽然头脑简单武功差,但胜在数量多,有他们在这搅和着总能找出空档去杀证人。 外围的那五个人总算是缓过一口气来,虽然现在仍然有些手软脚软,但跑到老大跟前的力气还是有的。杀证人什么的不敢,但帮忙拦着捕快和那个管闲事的人还是能做到的,毕竟以多欺少是街头小混混的秘技嘛。 “冲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24章 以命搏命 不好!安萍儿一看那五个人的眼神就知道要坏事,一旦被他们冲过来的话还真就危险了。安萍儿头也不回地冲那个负责掠阵的便衣捕快喊:“北帆,交给你了!”然后她提着钢刀就主动冲向了那五个人,打算将他们拦截在外围。 飞虎自然不会让安萍儿如愿的,所以他完全不理来补位的北帆,而是一心缠住安萍儿。刚才两人交手了几个回合,虽然一时三刻还拿不下安萍儿,但飞虎自信能压制住安萍儿的行动。 于是两人再次交战在一起,结果令飞虎非常震惊,因为此刻安萍儿简直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 先前时安萍儿打得甚是稳重,跟昨天在旅馆挑战时差不多,属于是正常的武功路数,只是招数上混杂有多个门派的痕迹。但被飞虎拦截后安萍儿的打法立马就彻底改变了,她不再稳重而是乱冲乱撞、甚至有一命换一命的架势,本就糅合有多门派招式的功夫此刻更加变形,飞虎根本认不出这些招式的出处。 先前时安萍儿能将多门派招式紧密地串联在一起、招招精妙地攻防,飞虎就已经很吃惊了;此刻安萍儿的招式更加诡谲狠辣,已经完全没了最初的模样,一时间让飞虎手忙脚乱、疲于应付。 飞虎虽然不算是武林高手,但好歹也在江湖上混迹大半辈子了,眼力还是有的,挺过了最初的那段手忙脚乱后终于被他看出了点门道。安萍儿那些新奇的招式其实一点都不稀奇,它们跟安萍儿先前用的那些招式一样都来自于武当、峨眉、崆峒等门派,只是因为安萍儿的动作发生了巨大的变形才导致飞虎一时间没认出来。 武功的目的是为了保护自己、杀伤敌人,所以无论是哪个门派的武功都讲究一个攻守平衡,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什么的可不是江湖人士想要的。除了那些死士以外,哪里会有人不顾自己性命地只一味攻击敌人呢? 但此刻的安萍儿就是这么干的,她的招式完全舍弃了防守而只顾着攻击敌人,招招都能置人于死地同时也自己处于死地。 飞虎被安萍儿这种搏命的打法彻底震住了,在堪堪挡住安萍儿的攻击之余竟然无法反击。其实他倒不至于完全没有还手之力,只是他有些迷惑于安萍儿的变化,一时间搞不清楚安萍儿这种改变究竟企图何在?难到这位女捕快真的会为了保护证人而跟杀手同归于尽吗?福阳县的捕快还真是业界良心呀。 安萍儿被阻拦,于是围观那五个凶徒终于冲了过来。二彪等三人去帮他们的疤老大,黑衣、褐衣青年过来帮飞虎。北帆本来已经冲向飞虎了,但看情形有变后又退了回去,继续观察全局、保护桂花。 黑衣青年和褐衣青年刚才在后边看着时没啥感觉,等交上手才意识到安萍儿跟昨天比武时有很大的差别,招招奔向要害,简直就是个索命女魔。这两个年轻人的武功和经验都远差于飞虎,飞虎尚且一时间不知所措呢,更何况他们。 敌我交战时一个惊慌和失神都足以致命,虽然安萍儿没有要了他们的命,但接连两招先后挑在了褐衣青年的肩膀上和斩在了黑衣青年的手腕上。两簇血花飞溅,两人痛叫着栽倒在地。 哀嚎声一响起,同伙们的反应各不相同。疤老大抽空看向这边,紧急琢磨现在的形势;二彪等人本就害怕,现在则更加战战兢兢、哆哆嗦嗦;而江湖经验最丰富的飞虎则在队友的受伤中清醒了过来,红着眼杀向安萍儿。 艹!以命搏命是吧?老子见得多了,还会被你个小丫头震住?!飞虎拼尽力气使出了自己平生最得意的一招,手中的剑势不可挡地劈向安萍儿。 无论是出招的角度还是速度,飞虎都觉得这是自己最高水平的一次发挥。反观安萍儿,她刚刚连伤两人,此时尚未完全收招完毕,中门大开、毫无防备,飞虎觉得这次不能劈中安萍儿的脖子是不可能的。 结果,“不可能”发生了,明明已经没有躲闪空间的安萍儿居然向后仰身,飞虎的这一剑连安萍儿的衣服都没扫到。 虽然很吃惊,但飞虎此时的心里素质非常好,被安萍儿躲开这一招后他顺势将剑斜挑,再次发动必中的攻击。而结果呢,重复上一回合的局面,安萍儿又以一个匪夷所思的转身巧妙地躲开了,顺势还还击了一剑。 可以说最后这几招飞虎绝对是发挥了平生所学,而且用的尽是武当剑法中最玄妙的招式,不可谓攻击力不强,但就是没能沾到安萍儿一丝一毫。一下两下可以说是巧合,但连接几招都是如此,这就很说明问题了。 直到此刻飞虎才明白安萍儿为什么敢放弃防守坚决进攻了,因为那只是表象,安萍儿一点也没大意,她的防守做得很好。 安萍儿的反应力之机敏、身体之柔韧是很少见的,反正飞虎这是第一次看到。反应够快,所以在对手出招后她有足够的时间来作出应对;身体够柔韧,所以看似必中的招式安萍儿只需要下个腰或侧个身就全避开了。 这还怎么打?!飞虎彻底绝望了,然后就被安萍儿一脚给踹飞了。 形势急转直下,疤老大还想硬撑一会,但二彪等三人已经彻底慌神了、转身就跑。安萍儿和北帆没敢去追,怕敌人使一招声东击西来偷袭桂花。苦战到现在甚是不易,若此时被敌人偷袭得手的话安萍儿真要吐血了。 二彪等人本想往城门口跑,但刚跑了两步就又转回来了,因为从城门口冲出来一队身着捕快制服的人。这队捕快足有二十多人,他们出了城门后目标很明确,提刀朝着码头的方向就冲来了。二彪等人哪敢跟这么多捕快正面对抗,于是转身就向码头方向跑,稍一犹豫后冲上了那艘喜庆的客船,准备顺水路逃走。 刚才码头旁发生斗殴,而且有两名脚夫正是从船上冲下来的,所以船上的仆役丫鬟早已经吓跑了,二彪等人轻松抢到了船。 疤老大一看大势已去,不敢再耽搁。他还算够义气,一边逃一边回头喊:“飞虎哥,快走!” 飞虎被安萍儿踹飞后很是感伤了一会,但此时他已经平静了下来,知道再不跑就真跑不掉了,于是跟着疤老大冲向那艘客船。 安萍儿此时也看到了那队捕快并认出领头的人正是魏捕头。鉴于兄弟们离得还有段距离,安萍儿稍微思考了一下利弊关系还是决定不追了,以保护桂花为第一要务。 黑衣青年躺的地方离安萍儿蛮近的,于是她很顺脚地将打算起身跟着逃走的黑衣青年给踹翻了。那边,北帆则将褐衣青年擒下。只要抓住了这两个人且保护了桂花的安全,安萍儿觉得此行就算很有收获了。于是她甚是开心地扭头去看那艘缓缓离港的客船,打算目送它离开。 靠!安萍儿刚看了一眼就手脚冰凉,因为那艘船上除了五个匪人以外,在角落处还猫着一个人,周远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25章 顺流而下 客船的甲板上堆垛着一些箱笼等物,此时周远良正躲在箱笼的后边,从安萍儿这个角度能看到他,但从那五名匪人的角度看不到。 虽然暂时没看到,但周远良被匪人们发现是迟早的事。飞虎是外地人,疤老大和二彪等人好像也不是本地人,他们也许不认识来福阳县尚未满两个月的县令大人。但安萍儿不敢这么赌,赌输的后果实在太严重了。 怎么办? 船离岸的速度很快,留给安萍儿思考的时间很短。喊魏捕头他们快点过来就县令大人?只怕魏捕头他们还未听清呢船上的匪人反倒先发现周远良了,这绝对是下下策。让北帆等两名便衣捕快跟随自己上船去救人?那黑衣青年和褐衣青年完全有机会杀了桂花,也不是好办法。让两名便衣捕快中的一人跟自己去救人?等解释商量完那客船早就划到河心去了。 容不得再多想什么了,安萍儿冲着北帆喊了一句“保护证人”然后就冲上了码头,飞身跳向那已经离岸近两丈的客船。 二彪等人此时正在努力撑船,飞虎和疤老大则紧盯着岸上的情况。见安萍儿不要命般地来追击,飞虎和疤老大都怒了。不是说穷寇莫追吗?他们都已经准备跑路了这福阳县女捕快怎么还不依不饶的?她真的要赶尽杀绝吗? 没了退路的匪人们抄家伙,准备安萍儿拼了。 安萍儿跳到一半时就看到飞虎等人脸上的愤怒和手里的武器了,她知道自己这样跳上船很是被动,但也别无选择了。能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护着周远良跳船逃跑。安萍儿的水性很不错,就算周远良一点都不会凫水她也能把他拖上岸。 打定主意的安萍儿快速地看着船上诸人的站位,寻找最佳冲击角度。忽然,耳边响起一阵风声,安萍儿微微转头,看到一个身影学着她的样子起跳、飞向客船。安萍儿的眼神很好,只是匆匆一瞥就认出那人是杨三,那个因为他家老板走失而不敢回家的聋哑人。 他冲上来是几个意思? 飞身一跳不过是数息的时间,安萍儿根本无暇去顾及杨三了。他跟着捕快们满城跑已经有些天了,没出什么乱子,安萍儿打算暂时相信他。现在最重要的是救出周远良,其它的事稍后再想吧。 “看刀!”安萍儿在即将跳上客船时调整好了自己的身姿,单刀挥出,为自己开路。 旁边的杨三则威猛霸气多了。他从码头起跳时力量就被安萍儿大、速度也比安萍儿快,后发先至地先一步抵达客船。确实是先一“步”,他是脚在前、头在后飞过来的,双脚直接踹向了疤老大的胸口。 疤老大的反应有些慢了,想挥舞匕首反击时经来不及了,杨三的脚已经踹中了他。而且疤老大站的那个位置也不怎么好,被杨三踹中胸口后蹬蹬倒退了几步就到了船边。“啊!”一声惊呼,疤老大就落水了。 飞虎原本正在严阵以待地准备跟安萍儿拼命,被空中忽然多出来的杨三吓了一跳。等他回过神来后安萍儿的刀就挥舞过来了,飞虎无奈只能退后一步,让安萍儿平安着陆。飞虎现在挺害怕跟安萍儿对战的,基本是下意识地出招抵抗,于是在疤老大一声惊呼时他就走了神,被安萍儿一脚踹中,落水。 安萍儿这也是受杨三启发,毕竟带着周远良泅水还是有危险的,如果能就匪人都打落下水的话则安全性更高。 飞虎和疤老大都落水了,二彪等人更不在话下,于是安萍儿和杨三就将他们三人逐一打了下去。 虽然敌人的反抗不太强,但安萍儿和杨三还是颇费了几招力气才把不甘心落水的匪人打落下水。几招之间,杨三的表现很是令安萍儿惊诧,或者说是惊艳。 杨三个子高、力量大,他的拳脚动作朴实无华但威力很足。这种大开大合式的武功套路在客船这种相对狭窄的地方非常有效果,二彪等人除了落水以外根本没有立足之地。 鉴于之前跟周远良讨论过飞凤旅馆中三名嫌疑人的武功路数,所以安萍儿现在立马就认出杨三和褐衣青年一样,武功路数属于军人派系。所不同的是,杨三的武功更好,基本功扎实、勤于操练而且身体条件好。安萍儿觉得如果自己跟杨三对战的话,想赢不容易。 “啊!”就在安萍儿暗自品评杨三的武功时出来一声惊呼。 安萍儿定睛看,发现最后一名匪人正在落水而发出惊呼的是杨三,他惊呼的同时伸手去抓那个正在落水的人,未遂。靠!安萍儿立马就明白杨三为什么要去抓那个人了,不是因为好心怕他淹死,而是因为那人落水时顺走了船上唯一的撑杆。 每次涨潮,福溪中的水流速度就会明显加快。刚才客船将将离岸时还感觉不到什么,但现在船已经被水流推至近江心处,顺水流漂浮的速度有多快就很明显了。这还是在一艘中大型的船上呢,算是稳定的了,看那个抱着撑杆落水的匪人,几下起伏后顺流而去渐渐消失了。 安萍儿和杨三赶快扫视了一下甲板上,确认已经没有别的船桨、撑杆等能控船的工具了。船已经被推至江心而且已经驶离码头有一段距离了,岸上的捕快根本看不清船上的情况,就算安萍儿他们大声呼救也很难有人能听到。 先前周远良发现局面不利时花十个铜板雇佣两个小孩子去魏捕头家报信,魏捕头听说有人想杀证人灭口就赶快着急捕快来援救。他没问是谁让两个孩子来报信的,所以他根本不知道周远良也来了。 两名便衣捕快是跟着飞虎他们来到福溪的,比安萍儿他们先到一步,所以他们俩也没看到周远良。安萍儿去追船的时候只让他们保护证人,来不及说周远良的事,所以他们俩不知道周远良也在那艘船上。 于是岸上的人只以为安萍儿尽职尽责地追击嫌犯、而杨三则是发神经,捕快们在捕头的带领下目送着客船越飘越远,最终只能看到那桅杆顶上的红绸随风舞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26章 新娘子 看着船越漂越远,魏捕头见难以施救就放弃了。他知道安萍儿水性好,知道这姑娘一定有办法回来。至于杨三嘛,魏捕头不知道他会不会水、也不关心这事,反正是他自己要往船上跳的。于是魏捕头很是安心地带人将褐衣青年和黑衣青年押送回县衙,另外派人将桂花送了回去。 安萍儿极目远眺,见岸上的捕快们毫无牵挂地回城去了,明白了他们是怎么想的了。“好吧,公子,咱们只能自力更生了。” 现在泅水回去也不是不可能,但距离远且水流湍急,周远良坦言自己不会水,靠着安萍儿和杨三想将周远良带回岸上去还是蛮辛苦的。况且周远良是县令大人、户部尚书家的贵公子,万一呛口水什么的谁赔得起呀? 于是简单一商议,周远良拍板决定就这么坐着船顺流而下吧。福溪上有多道税收码头,例如南面相邻的笔文县就有码头、有水军船只巡航,让他们帮忙将船牵引靠岸就行了。至多傍晚时分就能到笔文县水域内了,三人倒也不着急,在甲板上纷纷落座。 “谢谢。”周远良向杨三致谢,感谢他主动跳船搭救之情。 杨三忙摆手,表示不用谢。 周远良在雇佣两个孩子回城报信后就开始琢磨后续的事。他怕那两个孩子说不清楚具体地点导致捕快们出城门后没有目标,于是便偷偷上了船,卸去了船帆、从栏杆上解下一段红绸、然后将红绸升至桅杆一句节哀顺变呀,好在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新娘子听到声音后脚步一顿,缓缓抬头。 看着那张美丽但神色木然的脸,安萍儿差点吼出一句“要不要这么有缘分呀?!”那女子居然是柳家大小姐柳娴敏,这是安萍儿第二次看着她身穿喜服、等着出嫁但又意外受阻嫁不成呀。 上一次吉日当天清晨新郎官死了,这一次吉日当天清晨新娘子上了送嫁的船但送亲的人都被匪徒打跑了,两次情况不同但结局很类似,看来福阳县马上要开始流传柳家大小姐克婚的传说了。 安萍儿再次扭头看周远良,想向县令大人讨个主意来解决这事。可是周远良现在正忙着找藏身的地方呢,根本没看到安萍儿求助的眼神。杨三不知道柳娴敏以前发生过的事,但单看她此时的状态就知道事情大条了,他跟着周远良一起找躲避的地方。 靠!你们俩!安萍儿在心中鄙视着周远良和杨三。其实她也想躲起来,不想面对这件事,但不行呀,柳娴敏现在眼神呆滞、脚步虚浮,船上面积有限,没人看着的话保不准她就一脚踏空、掉到河里去了。也许都不用发生意外,看柳娴敏的脸色,安萍儿觉得她现在八成有投河自尽的念头。 柳娴敏曾经企图勾搭周远良,所以安萍儿对柳娴敏的印象挺差的,挺讨厌她的。但这份讨厌还远没到想她死的地步,安萍儿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往水里走。 既然周远良和杨三都不方便也都没意愿来解决此事,那安萍儿只能自觉地站出来了。她上前一步扶住柳娴敏的胳膊,轻声低问:“柳小姐,你要嫁去哪里?”安萍儿还抱有最有一丝希望,如果能赶在吉时之间将柳娴敏送到婆家去也许能顺利化解此事也未可知呀。 柳娴敏轻启朱唇,用毫无感情地声音说:“玉碗县。” 我嘞个去!安萍儿绝望了。 玉碗县在福阳县的北面偏西,坐船需要逆流而上,现在这顺流而下的船是怎么样也无法将柳娴敏送去婆家呀。除了节哀顺变以外,安萍儿此时真的想不到其它词了。 ====================== 本周更新到此结束,咱们下周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27章 嫁得好 安萍儿彻底断了补救的念头,只盼着能把柳娴敏平安顺利地送回家就好。不过,看柳娴敏现在这万念俱灰、抬脚不看路落脚不看地的样子,安萍儿觉得自己的这个小愿望恐怕也不容易实现呢,保不齐哪一下她就掉河里顺流而下了。 “柳小姐,坐一会吧。”安萍儿看着柳娴敏乱溜达的样子太揪心了,连劝带拽地让她坐下来。 其实柳娴敏现在没想去什么地方,她不停地走动只是一种下意识的行为,好似稍稍能缓解一点内心焦虑、悲伤、绝望、痛苦等情绪。安萍儿阻止她继续走下去柳娴敏也没反抗,很顺从地就坐下了。 安萍儿长吁了一口气,跟着坐在了柳娴敏身边,她打算这一路上都贴身保护柳大小姐了。 平常时安萍儿算是比较健谈的,不分男女老幼,只要她想聊天的人都能聊一会,但现在面对柳娴敏她是真的找不到话题。有心想安慰柳娴敏几句吧,安萍儿觉得这事真没有安慰的余地;想和柳娴敏聊聊闲天转移她的注意力吧,安萍儿跟她实在是不熟,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话题。 于是脑子空空的安萍儿只能默默地陪柳娴敏坐着,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既然找不到话题来打开尴尬,那就只能找人帮忙了。安萍儿东张西望地寻觅周远良或者杨三的身影,想着哪怕这两人跟柳娴敏也搭不上话呢、多一个人陪着尴尬总归比自己独立扛着要强。 可惜,周远良和杨三早就躲到船尾去了,安萍儿像个雷达一样转了好几圈也没看到这俩人的身影。 两个不仗义的家伙! 正当安萍儿暗暗咒骂那俩人时柳娴敏忽然看向了她。“柳小姐?”安萍儿觉得柳娴敏的神色有些不对,便轻拍着她的肩膀询问:“柳小姐,你怎么了?”。 柳娴敏的眼神依然很茫然、几乎没有焦点,虽然她看向安萍儿,但有没有真的“看到”安萍儿还真就不好说。在安萍儿的几声讯问后柳娴敏终于有了些反应——雾水在她的眼中慢慢凝结,由雾气变成水汽,慢慢开始泛滥。 不好!安萍儿知道柳娴敏要放大招了,至少这招是安萍儿最不会应对的,她非常不明白自己作为一个女子为什么最看不得别的女人哭这是为哪般呀? “哇!”不出安萍儿所料,柳娴敏果然开始哭了。而且一开场就嚎啕大哭,完全没有前奏就进入正曲,真是令人防不胜防。 “柳小姐,你别这样!柳小姐,你冷静点!柳小姐,没事没事!”安萍儿手忙脚乱,又是拍又是抚的,实在是找不到柳娴敏身上的静音开关。“柳小姐,下回,下回你一定能嫁掉的。” 柳娴敏的哭声顿了一下,愣愣地看着安萍儿。 安萍儿大喜过望,赶快顺着话茬说:“真的,你下回成亲一定会很顺利,非常顺利。”同时,附上一个坚定的眼神。 “哇!”柳娴敏的音量比刚才更大了。 妈呀,真是要了亲命了!安萍儿顿时觉得太阳穴生疼,出于本能地想逃走,但柳娴敏不知何时已拼命揪住了她的衣襟,安萍儿现在算是无路可逃了。 “呜呜!我只是想嫁人,为什么这么折磨我?!……呜呜!”柳娴敏一边哭着一边哽咽着说:“我两岁我娘就死了,爹娶了后妈……呜呜……后妈进门就生了弟弟妹妹,我不是亲生的,大小姐又怎样?……呜呜……我……咳咳!” 安萍儿赶快拍打柳娴敏的前心后背,给她顺气。 “我是个没娘的孩子……我爹根本不在乎我……呜呜……后妈没打我没骂我,但她不理我……家里没人理我,我是多余的……多余的!”柳娴敏的声音开始沙哑。 安萍儿轻轻叹了一口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在外人看来柳娴敏是富贵人家的大小姐、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但实际上她的日子过得怕是没有安萍儿这个寻常人家的闺女幸福呢。小孩子挨打挨骂很可怜,但没人理的小孩子只怕更可怜,时间久了都有可能会疯了。 “我的衣服都是妹妹穿剩的、不要的……首饰……什么都是捡妹妹剩下的。过年了我问我爹要件新衣服被他骂,骂我不懂事,我……小孩子,我哪知道那天他心情不好呀?!我难得看到他一回……”柳娴敏颤抖着双手、哆嗦着声音、哑着嗓子喊:“我想过死!我那年八岁,我想过死!” 安萍儿轻轻搂住了柳娴敏,让她依偎在自己的怀里。 柳娴敏流着泪哽咽。“我没有别的办法,我只想嫁得好一点,我不想被人当成多余的人、我不想被人嫌弃。我错了吗?!我只是想嫁人?!你说呀,我错了吗?!” 安萍儿知道柳娴敏只是在发泄情绪、并不是在跟自己讨论问题,所以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搂得更紧一点。 “还没成亲呢张公子被他哥毒死了,这能怨我吗?!一个个的干嘛明里暗里骂我?!……我克夫?我还没嫁给他呢我克谁了?……不过是看我无依无靠的好欺负……” 安萍儿感觉抓着自己衣襟的那双手越抓越紧。 “娘死了爹不疼,我就是柳家多余的人,一家子都盼望着我早点死呢……呵呵,哼哼,哈哈哈……”柳娴敏忽然开始笑,但这笑声里一点笑意都没有,比哭声听着更可怜。“我偏不遂他们的意,想我死?!我偏偏要好好活着,我要活得好!我要气死他们!咳咳!” 安萍儿赶快拍抚柳娴敏的后背,怕她还没气死别人呢自己先呛死了。 “我今天肯嫁给个五十岁的老头子当填房,我就是要当家作主,我不想被人欺负、被人看不起!我娘身体不好,她是拼了性命生下我的,我不可以死!我的命不只是我的也是我娘的,我要好好活着!我就是要嫁个富贵人家,我就是要别人不敢再欺负我!娘呀!娘!” 柳娴敏的精神已经濒临崩溃,哭诉的话越来越混乱,在喊了一通娘后渐渐昏睡了过去。安萍儿让柳娴敏的头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尽量让她睡得舒服一点。等回到福阳县后这位柳大小姐的日子怕是会越来越难过,趁着四周无人的时候让她发泄一番也好,虽然解决不了问题但她的心里能舒服一点。 随着柳娴敏混混睡去,福溪上恢复了安静,只剩下这艘船在哗啦啦的水流中默默前行。以及,船头相拥而坐着两位美女,船尾缩着两个苦练隐身术的男人。 忽然,客船发生了一个明显的颤抖,行走的速度明显减慢,而且越来越慢。但湍急的河水依然在高速前行,浪花拍打在船尾,船身开始横向摆动。 吱呀!客船在摆了几摆后还是停了下来,搁浅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28章 惨极了 安萍儿对福阳县周边的地形相当熟悉,略一打量就知道客船现在搁浅的这个地方是福溪流域有名的几个行船难关之一。在附近这段河道中,只有河心那里的水深是正常的,两边的河面都因为河床上乱石太多而不宜行船。显然此时客船就是被下方的暗礁给卡住了,寸步难行。 这回不想凫水也不行了,好在这一段河面水流相对平稳,而且距离河边也比较近,杨三拖着周远良、安萍儿架着柳娴敏都顺利上岸了。 “这边走。”安萍儿头前带路。 周远良一边抖落着衣服上的水一边打量着周边。河岸边蛮开阔,乱石间杂草丛生。但再往前就是树林了,而且这树林看上去面积应该还蛮大的,搞不好跟翠叶山上的林子是连在一起的。“平安,咱们就这么走呀?这得走到什么时候?” “公子,这一带是翠叶山的余脉,附近没有任何村镇,所以咱们只能这么一步一步地往县城走了。至于走多长时间嘛……”安萍儿扭头瞥了柳娴敏一眼。“不好说。” 柳娴敏先前在船上痛哭时虽然有些精神恍惚,但其实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控制不住而已。在一个并不熟识的姑娘面前大哭而且还说了那么多心里话,柳娴敏尴尬极了;等到客船搁浅、众人下船泅水时她才发现船尾还躲着两个人,尴尬呈几何级数激增;等她看清楚躲在船尾的人中有一个是周远良时,真是死的心都有。 待被安萍儿连拖带拽地拎上岸后,柳娴敏挣脱开安萍儿,期期艾艾地走在最后边。本以为离安萍儿远点、离周远良他们远点就能少一些尴尬的,但安萍儿这一瞥让她明白她拉慢了其他人的行动速度。 你以为我不想走快点吗?! 你以为我愿意跟你们走在一起吗?! 你以为自己在这没路的荒山野岭里走得健步如飞就很了不起吗?! 柳娴敏很愤怒地瞪了安萍儿一眼。她真的很想对安萍儿说“你们先走吧,不用管我”,但终究没说出来。她知道安萍儿不喜欢自己,她怕安萍儿真的会把自己扔在这里。虽然日子过得很惨,惨极了,但柳娴敏现在还不想死、不甘心死,所以只能暂时压制这份愤怒了。 路况本来就不好,连周远良这种青年男子都走得磕磕绊绊呢,更何况柳娴敏这种极度缺乏体育锻炼的富家千金,走得真可谓是险象环生、步步惊心。好在安萍儿一直在头前带路、顺便砍伐拦路的蒿草树枝,她没时间看柳娴敏的窘迫,这让柳娴敏的心里好过了一点点。 但也仅仅是心里好过一点点而已,无法改善路况,柳娴敏依然走得很艰难,而且有越走越艰难之势。 因为她累了。 又累、又渴、又饿,柳娴敏觉得身边的景物都开始扭曲变形了,变得她都有些不认识了,例如不远处那个潜伏在草丛中的东西。细细的、长长的、碧绿色的、还一扭一扭的,这是个什么东西?柳娴敏闭上眼睛休息了片刻,然后定睛观看,这是……蛇!毒蛇! “啊!!!”柳娴敏被吓得魂飞魄散,除了这一声尖叫以外就做不出任何反应了。别说跑了,现在让她把脚抬起来她都不做到。 柳娴敏的叫声吓了安萍儿他们一跳,但毒蛇显然没有受影响,腾空一跃,冲着柳娴敏就咬了过去。柳娴敏现在挺想闭眼等死的,但可惜,她连闭上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毒蛇的芯子离自己越来越近。 就在柳娴敏几乎可以闻到毒蛇口中喷出的腥气时,忽然一根前端带有分叉的树枝伸了过来,稳稳地叉中蛇头后部的位置,将这条蛇固定在了地面上。 噗通!柳娴敏栽倒在地上。 安萍儿一直走在最前边,所以听到柳娴敏的叫声后赶过来的速度有些慢了,那时杨三已经利用树枝的叉头逮到了蛇、柳娴敏也已经倒地了。见杨三抓蛇、处理蛇的手法都很是老练,安萍儿就不再管他了,而是转身去查看柳娴敏的情况。 柳娴敏今天的经历实在是太刺激了,就算是心理素质再强悍的人也是很难支撑的。尤其是被毒蛇惊吓过后,柳娴敏的感官系统基本本摧毁了。她完全听不到周远良担心的询问、感觉不到安萍儿轻轻拍打自己的前心后背,她现在只能看到一个高大健壮的青年男子在捕捉、杀掉那条差点要了自己的命的毒蛇。 世界在那一刻收缩聚拢,柳娴敏的眼中、心中此时只剩这个男子了,他就有如神一般的令她有安全感。待到那男子处理掉毒蛇后满眼关切地看向柳娴敏后,她的世界进一步收缩聚拢、直至聚拢为一点,黑暗彻底降临。 用人类的语言来说就是柳娴敏晕了过去。 唉!安萍儿真是欲哭无泪了。如果是周远良晕了的话,杨三还能帮忙扛一扛、背一背。可现在晕的是大家闺秀柳娴敏,男女授受不亲,晕了的男女也同样授受不亲,为了柳娴敏的清誉考虑,安萍儿不能让周远良或者杨三帮忙。一根手指头的忙都不能帮。 本来走这山路就已经很辛苦了,现在还要背着柳娴敏,安萍儿真想跟周县令谈谈加薪的问题。但看到此时周远良走路走得蛮辛苦的,她没敢真说出来,怕再气晕倒一个。 好在柳娴敏够苗条,安萍儿拼尽全力总算是把人背回了福阳县的城门下。天色已黑、城门已经关闭,幸亏有周远良在这才开了小门放他们进来,否则安萍儿他们只能在城门外露宿了。 杨三回飞凤旅馆去休息了,巡街的捕快将周远良送回了县衙,安萍儿则背着其实已经醒了但实在是没脸真的醒过来的柳娴敏去了柳家。 柳员外这一天也过得非常不愉快,先是因送亲的船被劫持了而生气,然后因迟迟找不见女儿而有些担心,等女儿被送回来后他又觉得有损颜面。有那么一刻他甚至想这个女儿要是死在外边就好了,至少他柳员外不会成为福阳县的笑柄。 安萍儿观察力非凡,自然读懂了柳员外的心思。可怜的柳大小姐,但愿你下次能顺利嫁出去吧,阿欠!时候不早了,安萍儿哈欠连天地回家,有什么天大的事也得等明天再说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30章 抢答 “没有……”冯宝抢着发言。 “我们先去了玉碗县,又去了金蟒县,然后才来了福阳县。”李大勇截胡成功。 冯宝赶快补充说:“去金蟒县是为了找人,就是那个脸上有刀疤的人。” 瞌睡劲已经过去了的安萍儿乐呵呵地看戏。一问三不知、不见棺材不掉泪、抓住一切机会抵赖的案犯嫌疑人她见得多了,但像冯宝和李大勇这样积极抢答的人则太少见了,这个看戏的机会真是不容错过呀。 其实不只是安萍儿看着新鲜,堂上的捕快们今天也算是开了眼界了,啧啧称奇。只有周远良依然很淡定,因为他早就预料到了这种情况。 正常来讲,像这样有两名或两名以上嫌犯时应该分开审讯、避免他们串供,只有在初审完毕、需要他们对质时才会放在一起。但冯宝和李大勇这两名嫌犯与普通嫌犯有些不同,他们俩虽然在做同一件事但他们俩完全没有同伙的感情,甚至一点串供、达成攻守同盟的意愿都没有。 周远良根据几次接触就已经看出了这两人的大致关系,而且也发现他们都没有什么过堂的经验,于是才制定了这个大胆的计划,让他们二人回答询问和对质同时进行。 当然了,审讯开始前周远良关于“坦白从宽抵抗从严争取宽大的机会只留给积极招供的那一个人”政策的详细讲解也是很重要的,让冯宝和李大勇知道他们虽然被捕了但还是有一条光明出路的。于是,他们为了争取那唯一的一个被宽大名额而积极回答问题。 冯宝和李大勇不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而且语速超快,负责记录的师爷都有些招架不住了。要知道,这位师爷也是身经百战的老资历了,像这样做个庭审记录居然搞得手腕快要累断掉了还是头一次呢。 “那个脸上有刀疤的人是谁?”在福溪边时周远良没听见飞虎跟那个人说话但能看出来他跟飞虎蛮熟的,他对飞虎的了解应该远多于冯宝和李大勇。 冯宝和李大勇都努力思索了一番,然后相继失望地摇头。 “你们到了福阳县后都做了什么?” “做……”冯宝习惯性抢答,但抢到题后发现实在不怎么好回答,于是嗯哼了两下便没了声音。 啪!周远良忽然拍了一下惊堂木,冯宝和李大勇都吓了一哆嗦。再加上两旁的衙役喊威武杵棍子的,两名嫌疑人都开始冒冷汗了。 “说!你们来了福阳县后都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事?” 周远良的声音并不大但甚是威严,足以压垮这两名普通嫌疑人,将他们何时到的福阳县、到了福阳县后如何查找仇人的住址、如何上门寻仇、飞虎质问仇家刘瘸子东西放哪了、刘瘸子坚称不知道东西在哪、飞虎想吓唬一下刘瘸子但没成想他身体太弱轻轻地就被掐死了、然后发觉有个女人从窗户探头往里看他们吓得追出来但没追到人于是就赶快逃离命案现场的事全盘供认了。 关于刘瘸子被掐死这部分,冯宝和李大勇都说是飞虎动的手,是他掐着刘瘸子的脖子摇晃他、威逼他说实话但刚掐着晃了两下刘瘸子就死了。虽然不能排除他们俩趁飞虎不在场而栽害他的可能性,但周远良觉得这份招供的可信度还是蛮高的。即使当时是冯宝和李大勇中的某一个人鲁莽地去掐着刘瘸子的脖子摇晃导致其死亡,下令动手的人也必定是飞虎。 “飞虎问刘瘸子要什么东西?”周远良开始核实细节。 冯宝摇头说:“不知道。当时飞虎叔直接问那人东西在哪,那人说他不知道、说肯定是当时有人趁乱拿了东西跑掉了,那人还说当时混战中他被砍伤了腿行动不便怎么可能扛着个大箱子跑?” “对对对,”李大勇赶快补充说:“那人确实说是个大箱子,感觉应该是个很重的东西。” “飞虎叔不相信那人说的话,然后就过去掐住了他的脖子、让他说实话,然后……”冯宝忽然打了个冷颤,八成是回想起了当时的情景而感觉害怕。“然后那人头一歪就没气了。” 周远良冷眼旁观,认为冯宝说的是实话,于是继续询问当时的细节。“发现那人死了后,你们做了什么?” 李大勇趁冯宝沉默的空档答话说:“飞虎叔见那人死了就让我们四处翻找一下,这刚一转身就发现窗外站着个妇人,一脸惊恐地看着我们。那妇人见我们转身发现了她,于是撒腿就跑。我们赶快追,刚出院门就不见了那妇人。想着有人看到我们行凶,我们就慌了,就赶快回旅馆躲了起来。” “那妇人可是你们昨天在福溪边想要杀掉的那个捕鱼的女子?” “是。” “那个脸上有刀疤的人和你们约定在福溪边杀人?”周远良当时看到有几个帮凶是从柳家送嫁的客船上冲下时就觉得甚是奇怪,那几个人俨然就是扛活的苦力而不像是仅仅躲藏在船上。 “好像……”李大勇一边回忆一边说:“那几个人平常就在金蟒县、福阳县做帮工,时不常地干点黑活。飞虎叔找他们主要是为了打探消息,去刘家寻仇时就没带着他们,昨天的事也没找过他们。应该……应该是赶巧碰上了。 周远良知道所谓黑活就是受人雇佣去偷去抢去打闷棍去绑票勒索什么的。干黑活的地痞流氓不少见,但需要兼职扛活当苦力的却很少见,看来他们混得可不是一般的惨呀。 关于刘瘸子的死,审到此处基本算是结束了。凶手杀人事实清楚,而且有冯宝和李大勇这两个人证在、不必劳烦桂花出面作证,真是皆大欢喜。 但关于那件大型玉雕、关于十二年前在谱劳府曾发生的失窃案,冯宝和李大勇则完全不知道。周远良猜想刘瘸子、飞虎当年跟国礼失窃案有关,而他们对话中所说的“混乱”“混战”有可能是匪人内讧,虽然后来窃贼伏法、追回了部分失窃之物,但很可能还有漏网的案犯。 “你二人可知刘家被害人与你们的父辈有何仇恨?”周远良猜想冯宝的爹和李大勇的爹当年也涉国礼被窃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31章 人渣 冯宝的爹早死,他确实不知道这个仇到底是怎么回事;而李大勇的爹则至死也没向儿子解释这个仇是如何结下的,只是让他跟着来报仇。他们俩也曾问过飞虎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飞虎每次都含混而过,没有透露半点口风。 庭审工作到此告一段落,签字画押后将冯宝和李大勇收监,发海捕文书缉拿飞虎等五名凶徒。飞虎他们当日落水的地点离河岸并不远,所以搜找的重点还是在福阳县。鉴于脸上有刀疤的那个人他们经常活动于金蟒县,所以魏头派捕快去金蟒县找捕头,拜托他帮忙搜找嫌犯。 在接下来的十天里,安萍儿一边跟着抓捕飞虎等人一边等待谱劳府传回当年失窃案的消息。虽然飞虎是外地人但那个刀疤脸常年生活在福阳县和金蟒县,他们有心藏匿起来还真不好找。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远遁外地的可能性越来越大,捕快们搜找的兴致则越来越低。 在搜找嫌犯时安萍儿听说刘家准备办喜事呢。虽说亲爹刚刚下葬儿子就娶媳妇这不太好听,但在福阳县这种山高皇帝远且民风比较开放的地方,勉强可以接受。而且刘瘸子当年一毛不拔导致儿子娶不上媳妇的事已经广为人知了,现在儿子有钱就娶媳妇也得到了诸多穷小子的羡慕和支持,他们仿若看到自己有朝一日能娶上媳妇。 至于那些嘶喊着此事不合礼教宗法的儒生老秀才什么的,他们喊破喉咙也鲜少有人理会的。 安萍儿听说此事后还是蛮开心的,她开心不是因为时间而是因为这桩喜事是刘家两兄弟娶张家两姐妹。刘二娶张二妞这事安萍儿不觉得以外,但刘大有了钱后依然愿意娶张大妞这个没钱的寡妇,这令安萍儿很意外。 要知道,在婚嫁这个领域中人们更在乎一个女子的身份、嫁妆、年龄、相貌。安萍儿因为张大妞的坚强而喜欢她,但别人看她只是一个没嫁妆、颜值低的大龄寡妇,在待嫁的女子中她绝对要排在队尾。虽然刘大也没什么优点,但即使如此他肯娶张大妞也还是很令人意外的,有人甚至高呼这是爱情的力量。 除了刘大外,张二妞此次也很是令人意外。 早在两个月前张老板就开始秘密谋划张二妞的婚事了,而密谋的对方是福阳县富商赵家,选定的人是赵家二公子。赵老爷年轻时白手起家,凭着聪明才智和好运气攒下了这份家业。虽然赵家无法跟柳家、张家这样的大户人家相比,但也着实不错了,比张家强上许多。 按理说张家女儿嫁给赵家儿子算是高攀了,可惜要嫁的是赵家二儿子。富贵人家容易出纨绔子弟败家郎,而他赵家的二少爷简直就是个中翘楚:文不成武不就、从十三岁起喜欢眠花宿柳流连风月场所、传言说他有不干不净的病。 都说富家公子不愁娶不到媳妇,但这小子今年已经二十八了愣是没人家愿意把女儿嫁给他,可见这人已经渣到什么地步了。赵老爷年轻时一心赚钱,没时间陪伴家人、管教儿子,而赵夫人则一味地宠惯着小儿子,等他们发现儿子已经成长为一棵歪脖树时为时已晚。 其实过去几年里也不是没有人家为了贪钱而准备卖女儿的,但赵老二这人很奇葩,他专喜欢风尘女子而对那些良家女子则是横挑鼻子竖挑眼,就没一个能看上眼的。本来就不招人待见再加上这么作,于是赵二少现在还打着光棍。 就在福阳县人民已经淡忘这个废物二少时,他不知怎地就又想娶媳妇了。鉴于几年前因为二儿子娶亲的事赵家没少闹笑话、被人戳脊梁,所以这次赵老爷低调得很,只是悄悄委派了几名媒婆挑选福阳县中适龄的未婚女子。 大多数人家一听媒婆是为赵家二少来的直接就往外轰,只有张老板等极少数的几个人礼貌地接待了她们,于是赵老爷就开始在这几家中挑选。虽然张家算不上有钱人家而且张二妞也不漂亮,但她还是因为年纪轻、身体健康、为人单纯好哄骗而被选定。 张老板因为跟赵家攀上亲戚而高兴,但只高兴了那么一会儿就开始犯愁了,愁着怎么能让女儿乖乖地上花轿。虽然张二妞单纯听话,但再单纯听话的女子获知自己被许给赵家老二这种人渣时也得急了,保不齐就能搞出什么大动静来。 为了研究如何能顺利哄骗二女儿上花轿,张老板召开了一次家庭会议,与会人员包括他老婆和两个儿子。鉴于张大妞跟妹妹关系好而且她性情泼辣,于是张老板没敢让她知道这事。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就在安萍儿拜访张家姐妹的那天晚上,张大妞一没留神就偷听到了这缺德的家庭会议。当时张大妞就想踹门进去骂人,但马上又忍住了,悄悄离开。 当年张大妞因为自己的婚事曾大闹过,但最终还不是嫁了过去吗?现在事情轮到了妹妹头上,张大妞不敢轻举妄动,她需要想个更好的对策。闹肯定还是要闹,但不能单纯地闹,必须保证能把这场婚姻闹黄了,否则闹翻天也没意义。 虽然张大妞有经验,但一人计短二人计长,张大妞考虑过后还是决定去跟妹妹一起商量这事。 情况还算不错,一向乖顺听话的张二妞也没傻呆呆地准备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往火坑里跳。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何况事涉女子的终身大事。张二妞只是温顺听话而不是傻,让她嫁给赵老二那种人渣还不如自己一头碰死来得痛快。 当然了,寻死只能是最后实在没办法时才能做的,现在还是要以争取活得更好为目标。 虽然张家姐妹的想法很好,但她们的见识非常有限,最终制定出的计划也只是破坏赵家的提亲、自己找婆家。在张大妞偷偷跟刘二谈过一次话后,刘二回家跟他妈他哥哥说了此事。刘家也开了一次家庭会议,然后刘家兄弟娶张家姐妹的事就定了下来。 在得到了刘二的确认后,张家姐妹闹起来。张二妞负责哭闹假装上吊,张大妞则将妹妹被许给赵老二的事广为散播。卖女求荣这事不罕见,但不代表不被人骂。尤其是还把正青春的女儿卖给一个超级人渣,听闻者要是不大声骂一骂的话都怕被人误解自己也是人渣的。 于是张老板的名声瞬间就臭了,顶风臭出去八百里那种。张老板不是没想过厚着脸皮死扛着,但奈何他家是开饭店的,顶着这种名声谁还愿意来他家吃饭呀?卖女儿是很赚钱,但为了这些钱而导致饭店关张绝对不划算。权衡利弊后,张老板最终还是取消了跟赵家的婚事。 恰在这时刘家兄弟上门提亲,提出要同时娶张家姐妹。张老板现在非常憎恨自己的两个女儿,忽然觉得把她们姐妹嫁给两个穷汉、让她们吃一辈子苦是件很具有惩罚意义的事,于是在敲定88两礼金后就同意了。 当晚,张大妞失眠了,她对自己的未来感到一片惘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32章 无辜者 “公子,现在这案子就算是审结了?”安萍儿见周远良伏案写着什么但没敢探头看。 “嗯。”周远良又检查了一遍自己刚刚写下的几行字,然后搁下笔。“案犯飞虎虽然在逃,但案情已经查清楚了,而且还有人证,单就咱们来讲已经算是结案了。” 安萍儿轻声嘟囔:“太好了!” “什么太好了?”周远良发现安萍儿现在的高兴劲与以往顺利结案时似有很大的不同。 “呃……没什么呀,又勘察结束了一个案子难道不好吗?”安萍儿快速地瞥了周远良一眼,发现周远良正直直地看向自己显然是不相信自己这番说辞,于是只能实话实说:“公子,能不用桂花出面作证就结案,太好了。” 周远良早就想跟安萍儿谈谈这件事了。“平安,如果此案中没有冯宝和李大勇这两个人证、只能由桂花出面作证才能了结,你如何处置?” 安萍儿这两天也一直在考虑这问题,所以此时她不需要多加思索便回答说:“如果真是如此的话,我赞同桂花不作证。” 周远良眉头紧锁,显然对安萍儿的这个回答不满意,语气也不禁公事化了几许。“安萍儿,记着,你是一名捕快,你的责任是勘察线索、破解刑案。收起这些没用的妇人之仁,你对桂花倒是心软,那被害人呢?死了白死?” “刘瘸子这种不事工农、奸诈坑赌、只知欺凌妻儿、以前甚至作奸犯科的人渣,他死了不白死,简直是天理昭昭、老天爷开眼。”安萍儿莫名地火气大起,回话中满是讽刺。 周远良自然不会害怕安萍儿发脾气,反而觉得此时更应该严肃地向她讲明一些问题。“人命关天。不管被害人是什么的样人,只要他是被杀的,作为捕快就有责任为他缉拿凶手。” “公子说的对,人命关天。”安萍儿咧了一下嘴,但全无笑意。“可惜刘瘸子不是人。” “……”周远良很无语,像安萍儿这样实在是没法聊了。 安萍儿见周远良不说话她也不说话,两人就这么大眼瞪大眼地互相看着,都不肯让步。 最终,周远良轻叹一声,率先收回了视线。“平安,你不是想成为一名好捕快吗?如果总是这样感情用事的话,你自己说,你能成为好捕快吗?” 安萍儿的声音也平复了许多。“公子,我确实想当个好捕快,可在当个好捕快之前我得先当个好人。” “为刘瘸子这种不算是好人的被害人查案就不是好人了?” “为了结一个并不无辜的被害人的案子却要求一个无辜的人出面作证、而作证的代价很可能是让这个无辜的人受到伤害,我觉得这样的捕快不是好人。公子,你觉得呢?” “被害人纵然有错,但也应该由律法来制裁他。你敢断言杀害他的人就是替天行道的好人?如果这个杀人的人不能被缉拿、被惩处的话,你敢保证他以后不会去杀害其他人吗?也许他杀的下一个人就是无辜的好人呢。到那时你作何感想,好人捕快?” 安萍儿愣了一下,然后说:“凶手当然要查、要根据律法来判处,但未必需要牵连无辜之人。就像这个案子这样,不需要桂花还不是可以结案了吗?干嘛总揪着桂花这样无辜的人不放?” 周远良轻哼一声,说:“平安,凶杀案中是很难有目击证人的,更难有这种嫌犯内讧的。你以为每个案子都能如此好运吗?我刚才问得很清楚,如果此案中没有冯宝和李大勇这两个人证、只能由桂花出面作证才能了结。我再补充一条,如果被害人是个普通人,不好不坏的普通人,你如何处置?” 安萍儿很平静地反问:“公子,为死人讨还公道很重要,那活人就不重要吗?为了让一个死人能瞑目就可以剥夺一个无辜的活人的幸福吗?毁掉一个无辜者的生活就能让被害人复活吗?即使毁掉一个无辜者的平静生活真能让被害人复活,公子,您觉得这种兑换公平吗?” 周远良眉头微皱,静静地看着安萍儿。 “我觉得人死了就是死了,捕快可以去查案、血亲可以为他们报仇,但所有人没资格把无辜者牵连其中。公子,游县令全家遇害的案子到现在还未查明,如果需要赔上两条无辜者的生命才能查明此案、替您的未婚妻游小姐讨还公道的话,您真的会这么多吗?” “胡说,这两件案子怎么能类比?”不知为什么,周远良一听安萍儿给游小姐冠以自己未婚妻的身份时有些恼怒。 “都是凶杀案,为什么不能类比?” 周远良这次是真的理屈词穷。是呀,都是凶杀案,怎么就不能类比呢? 安萍儿的思路忽然一下就跳转了。“公子,在翠叶山抓到的那些山贼不是招供了一个军师嘛,张爷什么的,有线索了吗?” “……”周远良很诧异于安萍儿的脑回路究竟是什么结构,居然能从眼前的凶杀案一下子就跳转到游县令的案子。不过呢,正好周远良也不想再讨论之前那个话题了,索性就跟着转了过来。“还没查到什么线索。看画像这人长得太平常,而且只知道姓氏不知道名字,甚至连姓氏都有可能是假的,想找到人很容易。不过呢,我觉得早晚能查到他。” “为什么?” “能杀了堂堂福阳县县令满门,这些凶徒绝非等闲之辈,在这样一群人中当军师的岂能是平常人?只要他不是平常人、只要他有些名望,无论他的样貌如何平凡也一定会被人记住的,只要查总能查得到。” 安萍儿点点头,发表自己的看法:“公子,你说这群人有没有可能是江湖人?呃,是杀手组织之类的?” “这个……也有可能。”周远良从未涉足江湖,所以还真就没往这上边想。经安萍儿这一提醒,他觉得有人雇佣职业杀手来害游县令一家也是有可能的。 忽然,申鹏在书房门口禀报:“大人,抓到飞虎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33章 内讧 抓住的不止有飞虎,还有那个脸上有刀疤的人,外号疤面。这俩人可比冯宝和李大勇难对付多了,甭管是在大堂还是二堂都是一副滚刀肉的架势,该说的、不该说的啥都没说。 对于这种情况大家并不感到意外。无论是周远良还是魏头等资深捕快,谁还没见过几个这种人呀。安萍儿虽然是第一次亲眼见识、感觉颇为棘手,但她早就料到飞虎这个老江湖肯定不是随便吓唬两下就能服帖的。 “公子,怎么办?”庭审结束后,安萍儿有些焦虑问周远良。 周远良微微一笑。“刘瘸子被害案有冯宝和李大勇作证,不是飞虎抵死不肯承认就能赖过去的。至于埋在刘家院中的玉雕,这事我今天没提,就是想等谱劳府的回报到了再一并放在飞虎跟前,我看他怎么说。” “哼!这人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呀。”安萍儿活动了一下手腕,忽然有种手心发痒想打人的感觉。 谱劳府离福阳县路途遥远,即使用快马接力式地传信一来回也得月余的时间。周远良索性就不再理会飞虎他们俩了,任由他们在县衙大牢里纳闷,给他们足够时间去猜想县令大人准备怎么对付他们。 人呀,有时候别人不能把他怎么样但他能把自己吓唬个半死,谁让他最了解自己、知道自己最害怕什么呢。 于是等谱劳府一位掌管刑案的官员来到福阳县、辅助周远良庭审飞虎和疤面时,他们俩已经没了当日的劲头,在一堆人证、物证面前很快就投降了。 十年前,当时还不瘸的刘瘸子是谱劳府的一名捕快。他原本是街头上的小混混,因脑子灵活手够狠而得到提拔,很快就成了大帮派里的高级混混。他所在这个帮派的老大很有事业心,不知从哪里得到消息说南遥国开采到一块巨大的玉石、准备雕刻成玉器作为国礼献给中州国皇帝。帮派老大想打这玉器主意,于是就派刘瘸子潜伏进谱劳府的捕快队伍中,预备着里应外合。 刘瘸子确实很有能力,他不但真的当上了捕快,而且很快就跟同僚们相处融洽了。鉴于“趁国礼玉器途径谱劳府、谱劳府捕快负责临时保护时里应外合偷走”这个任务不是一个内应就能完成的任务,刘瘸子又在捕快兄弟中发展了两名同伙。其中一人是李大勇的爹,他当时还是个小班头。 用监守自盗这种方式偷取价值连城的国礼玉器,这事其实挺异想天开的,正常人一般不会这么想。负责此次国礼押送任务的人也属于这类正常人,所以根本没防备着小小的谱劳府捕快,给了刘瘸子等人以可乘之机。于是,这群地痞混混最终居然真就偷到了数件国礼,包括那件大型玉雕。 得知此事后上至皇帝下至谱劳府的一众官员这个气哟,丢东西只是一小部分原因,主要还是因为被打脸了。官员很生气,查案很努力,所以立马就逮到了李大勇他爹等俩名吃里扒外的捕快,而刘瘸子早就偷偷跑掉了、被窃的国礼也被他弄走了。 直到此时他们俩才知道自己被人卖了,懊恼不该相信刘瘸子,不该因他许下的重利而昏头。但此时再想这些又能有什么用呢?只能尽力补救了。刘瘸子跟他们说偷国礼的事自然交代了有人在外边接应,后来还把帮派老大、飞虎、疤面、冯宝的爹等人介绍给了他们,共襄盛举。既然刘瘸子跑了,他们只能把那些帮派人员供了出来。 等官兵冲到那帮派所在地时发现一片狼藉,地上横躺竖卧着十余人,有死的有伤的。帮派老大等三人死了,冯宝的爹等人重伤,刘瘸子、飞虎、疤面等人跑了。被窃的国礼找到了几件,但最重要的那件大型玉雕则没找到。 通过审讯那几名带伤的帮派人员得知,他们因为分赃不均闹内讧。不知道是谁先动的手,但有两个人很清楚地看到是刘瘸子一刀捅死了帮派老大。 虽然这位帮派老大很有野心但显然智商不足,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一直信任的小刘会背叛、会为了私吞财物而杀了他,于是帮派老大死不瞑目。虽然他在临死前拼尽全力打断了刘瘸子的一根小腿骨、而且混乱中某人将刘瘸子伤得不轻,但还是让刘瘸子跑掉了。 谱劳府官方查案至此陷入了僵局。画影图形缉拿刘瘸子、飞虎、疤面等在逃人员但一直没抓住,国礼玉器也一直没找到,抓住的那几个小喽啰除了当污点证人以外就别的用了。 哦,对了,冯宝的爹连当污点证人的作用都没起到。他被抓住时伤的就有些重,牢里生活水平差、医疗水平更差,再加上着急上火,很快就死了。幸亏有个狱卒认识他,让他临死前见了个老乡,他这才得以把祖传宝刀托送回老家、交给他儿子,算是了却了最后一点心愿吧。 国礼失窃这种大案自然不能无限期地悬着,期限一到必须结案。包括李大勇他爹在内的两名内应差点被判了死刑,只是考虑到他们后来积极招供同案嫌犯才免了他们的死罪,改为流刑。被俘的帮派人员则一律处斩了,有些瓜葛、有些牵连的人大多被罚了数年的苦役。 上述内容都是谱劳府的官方记载,有人证、有物证,甚为详实。飞虎和疤面再想抵赖已没有意义了,还不如老实招供呢,寄希望于能获得一个宽大处理。例如,将剐刑变成斩刑,虽然都是死但至少能死得痛快点。 “偷国礼的计划是老大和小刘定的,我们这些兄弟当时都不知情,”飞虎说着比划了一下疤面,解释所谓兄弟这个词的包含范围。“是在国礼运来谱劳府前两个月才告诉我们的。其实不告诉我们也是对的,偷东西主要是小刘和那两个捕快内应的事,我们只是当苦力搬东西,知不知道的也没啥。” 疤面轻声补充说:“他们当时偷得很顺利,所以才没我们什么事。可是老大说了,万一他们偷东西的时候被发现了,我们在外边接应的这些人就得冲进去抢。所以,自然得提前告诉我们喽。” 靠!这伙街痞混混真是胆大包天,偷不到东西就抢?看来那几个被判死罪的并不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35章 好赌成性 飞虎见县令大人明显对软皮面具很感兴趣,不禁有些懊恼,懊恼当时没向李班头多打听一下这东西。不过现在再怎么懊恼也于事无补了,只能把自己知道的都说出来。“我没见过那软皮面具,只是听李班头说有一次他无意中看到小刘拿着两个什么的东西在那仔细端详。李班头凑到跟前去看,发现是两张很精巧、很柔软的面具,那眉毛鼻子嘴的很像小刘。李班头问小刘这是什么,小刘赶快就收了起来,说是朋友送给他玩的东西。小刘也再没拿出来过,李班头也就没当回事。被抓了后,李班头这才想起来他当晚去查看小刘时人已经跑了,床上一动不动的是个带着面具的假人,黑灯瞎火的他根本没看清楚。” 周远良扭头看向谱劳府来宾,投了个询问的眼神过去。对方轻轻点头,承认当时搜查时确实发现一个伪装成小刘的假人。当时官方判定此人与盗匪有勾结、画影图形去缉拿,所以假人这事只是记录在案但没有大肆宣扬,官方觉得丢不起这个人呀。 “李班头觉得自己是我们这帮人出卖的,于是一生气就把我们都供了出去。后来他听说我们内讧,老大死了、小刘逃了、那件大玉器也没了,他这才想到有可能一切都是小刘捣的鬼。把李班头他们俩留下就是为了引官兵来抓我们,小刘提前一步引我们内讧就是为了让官兵能顺利抓到人、搜到赃物,他想要的只是那件最值钱的国礼玉器。” 包括周远良、安萍儿在内的聪明人都已经意识到小刘在那件国礼玉器上也动了手脚。 “我们当时去府衙仓库搬东西,天色黑而且还得提防着有巡逻的人,紧张极了,根本就没看清楚都搬了些什么东西。”飞虎的神色很不好,看不出是在苦笑还是在哭。“小刘说东西都搬完了、让我们走,我们赶着车就走了。回去后我们着急忙慌地往仓库里边藏,谁也没想着开箱查看一下。我们以为那件大玉器也在某个箱子里,可李班头说第一批运的货里边根本没有那个玉器。” “第一批?”周远良敏锐地发现了关键词。 飞虎很沮丧地点头。“小刘当时跟李班头说,老大怕帮里有兄弟见财起意所以要将最值钱的那件玉器送到另外的地方藏起来。李班头只是想赚钱,才不管帮里兄弟们的破事呢,小刘怎么说他就怎么做。所以我们去接货时,搬走了所有的箱子,除了那个装国礼玉器的箱子。我们走后不久又来了一辆驴车,李班头他们帮着把那个箱子搬上了驴车,然后就都回去睡觉了。” 疤面咬牙启齿地骂:“那个混蛋!他是怕老大发现他吃里扒外杀了他,这才提前下手杀了老大,他煽动兄弟们内讧的理由也是假的。” 飞虎向周远良解释说:“我见了李班头后问他当年是否提出过要多分钱的要求,李班头说没有。然后他才提到两次运货的事。我们两相一核对,这才发现小刘做了如此多的手脚,我们都是被他害的。李班头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听说我准备去找小刘报仇就派了他儿子跟着我。我们这一路查找,最后在福阳县找到了他。” “你们是怎么找到小刘的?”中州国面积蛮辽阔的,想找人有如大海捞针,周远良觉得飞虎他们肯定不是撞大运正好撞到的。 飞虎示意疤面回答问题。 疤面说:“我和小刘相识多年,我知道他好赌成性,亲爹死了都不会耽误他赌钱的。而且他特别相信一句话,大隐隐于市,所以我猜他一定是藏在某个大地方而不是荒山野村。谱劳府周边地方对他来讲比较危险,保不齐就会遇到认识他的人,那他有可能藏身的就是远离谱劳府的某个大一点的城市。我和飞虎分头在玉碗县、金蟒县这边的赌场里打听,然后……” 飞虎接着说:“然后我就在福阳县这边的赌场打听到了线索,找到了他的家。” “你找到他后做了什么?” “我……”飞虎轻叹一声,说:“我偷偷观察了他们家两天,知道清晨时他的两个儿子都会出门去打工,他老婆也不在屋里,所以就趁机去逼问他国礼玉器藏在了哪里?他说他也是被人坑了,那个赶驴车的人把东西偷走了。我才不信呢,就掐着他的脖子摇晃了两下,然后他就死了。大人,我没想杀他,实在是他自己太脆弱了。大人,您一定要相信我呀!大人……” “好了,够了!本官自有处置,不必多言。”周远良喝停了飞虎的讨饶,将话题又转回到查问案情的细节上。 关于后续事情,飞虎的交代跟冯宝他们所查没有太多差别。福溪边杀人未遂后逃逸的具体细节也没什么特别之处,直至被捕快缉拿归案。 飞虎先后牵涉两桩案件,而两桩案件又牵涉两个不同地方,所以周远良不能独立判处他,只能将案件文书上报刑部。那位谱劳府来的官员得到了司马大人的授权,此时也写了案情文书,一同呈报刑部。 刑部的回复自然要等些时日,不过福阳县的捕快们将飞虎、冯宝等人押入大牢即可,不必再理会了。鉴于近期捕快们为了这个案子很是劳累,于是周远良给他们多放了半天假,以资奖励。 捕快们放假自然不能一起放,需要穿插开来,保证有一定数量的人值班。例如安萍儿就被安排在这天的下午休息半天。 安萍儿平时也没什么嗜好,放假多半也是待在家里,所以午饭时间一到她就往家走了。走在路上时,她又想起了那日跟周远良讨论是否该让桂花出庭作证的事。 虽然最终话题被带跑偏了、周远良没有真的赞同安萍儿的想法,但安萍儿觉得周远良的态度还是有了一些变化、不是完全否定那种所谓妇人之仁。毕竟周远良也是个心地善良的人,为了死人而坑害无辜的活人这种事他也于心不忍。 正当安萍儿想得入神时,忽然听到有人喊她:“安姑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36章 替换 安萍儿循声望去,发现路边有一家新开张的饭店,饭店门口站着一人。“张姐姐,是你呀。你开的饭店?” 张大妞连忙摆手,笑着说:“安姑娘取笑了,我哪里开得起饭店呀。我只是在这里当厨师,挣钱养活自己。” 安萍儿有些诧异。“你不是嫁给了刘大了吗?挣钱养活自己?是挣钱养家的意思吗?” “我妹妹跟刘二成亲了,我……”张大妞摇头,说:“我没嫁给刘大。” 刘家兄弟要娶张家姐妹,在福阳县一时间传为佳话。很多人都理所当然地认为是刘大娶姐姐张大妞、刘二娶妹妹张二妞,可谁也没想到刘大是对张二妞动了心思,这小子想娶自己的准弟妹。 刘大平常给人一种老实、木讷的印象,但其实他并不是什么实诚人,尤其是怀揣百两纹银的时候。他看不上张大妞这个没钱的寡妇,而别家的闺女又看不上他,于是他就瞄上了张二妞。 虽然刘家两兄弟因为共同对抗他们的变态爹而感情深厚,但再深厚的兄弟情也不能把媳妇让给哥哥呀。刘大知道明着来肯定不行,刘二肯定会跟他动手的。于是他想了一个办法,在自己家这边就说弟弟和二妞都是头婚、让他们先成亲,然后他去张家以主动将聘礼涨价至一百两银子为条件让张老板悄悄地安排张大妞先上花轿。 “他这是要干什么?”安萍儿完全不能理解刘大的脑回路。 张大妞冷笑了一下,说:“成亲时新娘子蒙着盖头,我和我妹妹体型差不多,就是刘二应该也分不出来。只要我跟刘二拜了堂、送入洞房,这礼就算成了,我和刘二就是合理合法的夫妻了。等刘二掀开盖头发现新娘子是我时他也没办法了,他不能把我退回去,更不可能再把我妹妹娶回去。毕竟说好的是兄弟俩一人娶一个,没理由他娶俩老婆、让他哥打光棍吧?” 安萍儿彻底糊涂了。“这是什么意思?就算刘二不能再娶你妹妹了,那关刘大什么事?你妹妹发现人不对、坚持不肯嫁,怎么办?” “能怎么办?哭呗,求呗。”张大妞确实很了解刘大的那点小手段。“我猜呀,等到刘二掀了盖头发现人不对,刘大就立马出来骂我爹不是人、替我委屈替我不值、然后再哀求刘二不要把事闹大以免我从此没法做人。刘母很懦弱、很……愚蠢,她肯定是什么都听刘大的;刘二即使很不甘心,但他心软,虽然是糊里糊涂地跟我拜堂但肯定不忍心害我,所以就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安萍儿双手握拳,指关节泛白。人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安萍儿一直觉得这句话有问题。但现在她忽然发现这句话套在刘大身上很合适,这人确实蛮可怜的,但他做的这事真的很可恨。 “安顿完那边,刘大接下来就会去劝我妹妹。我猜他会说,当初定好的两兄弟娶两姐妹,现在成亲了一对、虽然出了点差错但按理说还是要继续这个约定的。我妹妹没见过世面,刘大想糊弄她还算容易。另外,刘大可以说毕竟都是嫁进刘家,我们姐妹俩日后也好有个照应。我妹妹一看嫁刘二无望了,脑子一糊涂,没准就答应嫁给刘大了。” 安萍儿忽然想起来前些天好像在街边见过刘大一次。当时他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安萍儿还想着没了刘瘸子这个祸害,刘家人总算可以过正常人的生活了。靠!原来刘大是因为可以挖弟弟的墙脚而高兴呀,禽兽不如的东西。 “咦,不对呀。”安萍儿皱着眉头问张大妞:“娶媳妇嫁闺女这可是大事呀,怎能容刘大这样两边欺瞒?他瞒得过去吗?” “刘家那边,他们的爹刚死不久,刘大让刘母和刘二都低调点,以免惹人非议。他们家是外来户,没什么亲朋好友,一切从简到不能再简了。婚礼现场人少,找个喜婆子喊话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完就送入洞房,我蒙着盖头晕晕的哪里会发现新郎官不对。” 安萍儿很少参加婚礼这种活动,恍惚记着道贺的宾朋至多说说新郎如何精神、新娘子如何端庄,确实有可能换了新人还不知道呢。 “我家这边,”张大妞叹了口气,说:“因为我和妹妹毁了赵家的婚约这事,我爹恨死我们俩了。刘大上门一求这事他就答应了,就算刘大不增加聘礼的钱我爹也会答应的,他太想看看我和妹妹嫁错人后伤心样了。” 这哪里是亲爹呀?张老板跟刘瘸子有一拼,都是变态。安萍儿此刻觉得自己的爹真是伟大慈爱,往常那些高标准严要求也完全算不得什么嘛,至少安老爹是绝对不会把闺女往火坑里推的。 “哼!正因为我爹太恨我们姐妹俩、太想看我们俩的笑话了,所以他忍不住那种幸灾乐祸的样子,这才被我察觉事情不对。按理说,婚期在即时新郎新娘不能见面,连刘二都因为这个原因被我爹放大假了。可我才不管这些呢,偷偷去刘家附近打探了一下,发现喜滋滋准备成亲的人是刘二而不是我爹告诉我的刘大。” 对呀!安萍儿揪着的心马上就松了下来,虽然刘大筹划了这事但刚才张大妞说了“我妹妹跟刘二成亲了”,这就表示一切顺利喽。 “我跟刘家兄弟俩认识好几年了,他们都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当时刘大来我家提亲说两兄弟娶两姐妹时我就不信,我不信刘大想娶我。哼!确实被我猜中了,只是我没想到他居然打我妹妹的主意。” “你怎么处理这事的?” “悄悄处理。”张大妞很开心地笑了,只是眼中一片清冷。“他不是安排他弟弟先成亲嘛,我可以让我妹妹先上花轿。” 确实,这事还真就不能公开化处理。正要是宣扬开了的话,确实能阻止刘大的阴谋但张家和刘家全都成了福阳县的笑柄了,只怕张二妞再想嫁给刘二也不可能了。悄悄地李代桃僵,这是最高明的选择。 “我爹怕提前走漏消息,成亲那天除了家里人以外几乎没别人。开始时是我穿着喜服坐屋里等,看时间差不多了我就说想跟妹妹单独呆一会。我娘、我嫂子她们都出去了,我就赶快让我妹妹换上喜服、蒙上盖头。蒙盖头的时间没什么规定,但只要在娘家蒙上了盖头就不能再掀开了。本来我跟我妹妹体型就差不多,而且还特意做了很宽松的那种喜服,连家里人都分不出是姐姐还是妹妹。” “等迎亲的人来了,推门一看屋里坐着个蒙着盖头的人,立马就背上花轿了,没人会想到先确认一下。”安萍儿冲张大妞一条大拇指。“高!” 张大妞苦笑着摇了摇头。高不高的她不在乎,能让妹妹顺利成亲是她唯一的目的。当然了,听说第二天清晨刘二和妹妹一起去给刘母敬茶时刘大登时傻掉了、蹲在地上半晌没起来,那时张大妞很有一种解气的感觉。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安萍儿知道此事后张大妞是决计不会嫁给刘大的了,就算是刘大真心想娶她也不可能了。 “自食其力。”张大妞很明艳地笑了起来。“好好地当厨娘,努力赚钱。安姑娘,以后请多多关照呀。” “好呀。给我来两屉包子吧,我要带走。” “好嘞!两屉包子,外带!”张大妞一边吆喝着一边向后厨走去,脚步轻松无比。 ======= 第四卷,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1章 君子堂 福阳县城西,安家厨房中,安萍儿一边往锅里放材料一边轻声嘟囔着:“苹果……雪梨……银耳……杏……”本来材料就多而且还要注意重量配比,搞得安萍儿很是小心翼翼,生怕一不留神就出差错。 “咳!”在厨房门口站了半天的安父实在看不下去了。“平安,你熬个甜汤而已,用得着这么紧张吗?你那苹果银耳梨的,多一点少一点能怎样,又毒不死人。” “哼!”安萍儿轻哼一声,继续专注将其它的食材放进锅里。最后拿起一块陈皮和两株新鲜的采药,冲着她爹示威式的摇晃了一下,然后放进锅里,盖好锅盖,大功告成地松了一口气。弯腰看了看炉膛里的火,确认一切都没问题后,她这才回答说:“爹,虽然这熬甜汤不是配药材,多一点少一点的无害性命,但会影响口感的,马虎不得。” “影响口感、马虎不得?”安父冷哼一声,很不客气地拆穿女儿。“你前一锅里放了两苹果,这一锅放了半个苹果,一会我一样乘一碗,我看你到底能不能尝出不一样来。” 安萍儿冲着她爹撅了撅嘴,没理会这茬,继续小心翼翼地看着火。 说实在的,这些材料多一点少一点安萍儿确实尝不出差别来,但她怕周远良这位生长在富贵人家的公子嘴巴刁。 是的,安萍儿费劲巴力地练习熬甜汤就是想找个机会在周远良面前露一手。做饭这事太难,安萍儿自认没天分,一点学习的兴趣都没有。但熬甜汤就容易多了,她跟着安母看了两次,现在熬出来的几款甜汤已经有模有样了,很适合拿出来炫耀。 其实前些天安萍儿就想显摆给周远良看了,但每每张嘴想说时又打了退堂鼓,害怕自己熬的甜汤不够好喝而被周远良嫌弃。于是这些天她一有时间就钻进厨房里练。甜汤熬了一锅又一锅,但信心只涨了一点点。唉,不知道哪天才能攒够勇气把甜汤端到周远良跟前。 当然了,这些都是安萍儿的小心思,她打死也不会告诉爹娘的。 安父此时确实不知道女儿的想法,但难得安萍儿有被调侃却无力还嘴的时候,于是他开心地坐在厨房门口,一边休息一边继续调侃宝贝闺女。“你娘熬甜汤时都是放水果、蔬菜,你怎么还往里放草药呀?就为了口感好?” 一提到这个,安萍儿顿时眼睛亮晶晶。“我这是改良、创新。娘熬的甜汤只是好喝、提神醒脑,我加点草药进去就不一样了,除了口感更特别以外,还能清肺、活血。” “是药三分毒,你可悠着点。” “放心吧,爹,我加这些草药都是有把握的,保证害不了……”安萍儿忽然警觉,把将将要说出来的“周远良”三个字又咽了回去。“……喝汤的人。神农尝百草,有些草被归类成药、有些草被归类成菜,而有些草既是药也是菜,配合着水果熬甜汤是绝对没问题的。” 安父微微皱眉。“净胡说,那药和菜能一样吗?这都谁教你的?” “我娘。” “……”安父和安母早就有过约定,在关于教育安萍儿的问题上尽量做到互相不质疑对方,所以虽然安父此时依然认为女儿在胡说却也不能再掰扯下去了,只能转移话题。“平安,你这些天左一锅甜汤又一锅甜汤的,买水果花了不少钱吧?” “我刚刚领了第一个月的薪俸,娘允许我随意支配。”安萍儿仰着下巴,得意得很,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赚了大钱呢。 安父很是宠惯安萍儿,一点也不觉得女儿这副得瑟样有何不妥,但该打击的还是要打击的。“既然拿了捕快的薪俸,那就要做好捕快的工作。你这大白天的在家熬甜汤的,不太好吧?” “这两天衙门里没事,周大人批准我休假。反正咱家离县衙也不远,有事的话他们就来找我了。” “不会是整个衙门的人都休息了吧?” “没有,大家轮班休息。这些天周大人一直在处理各种文书,我们也帮不上忙,搞不好还帮倒忙。”说到这里安萍儿忽然想到一件事。“爹,也许你能给我们帮个忙。” 安父的态度很明确。“我决不给官府帮忙!” “……”安萍儿被噎得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爹,不是给官府帮忙,是给我帮个忙。呃,给我和周大人帮个忙。” “说!” “爹,是这样,”安萍儿将在翠叶山上抓住山贼以及他们的口供简要地说了一遍。“那伙恶人有可能就是杀害游县令一家的凶手,周大人觉得这伙人不简单,有可能是江湖人士。爹,江湖上有没有一个叫张爷或者外号张爷的人?” “姓zhang?弓长张还是立早章?” 安萍儿摇头。“不知道。那伙毛贼当时都被吓傻了,哪有心情问人家是弓长张还是立早章呀,他们应该只是听到那伙人之间互相称呼的时候记住这么一个。也不知道是名字还是外号。” 安父低头,蹙眉沉思。 有戏!安萍儿知道她爹是不会逗她玩的,他的这副表情证明他正在认真思考,于是安萍儿继续启发思路:“其实这两个字也不一定准,也许说话的人有口音,谐音也是有可能的。张野,张叶,张毅……” 安父猛然抬头。“账爷!” “咦,听着有点耳熟。” “君子堂。”安父提示关键词。 “哦哦,想起来了。”安萍儿打小就喜欢听安父讲那些江湖故事,曾听说过君子堂,只是印象很淡薄了。“爹,那个君子堂不是正派的江湖组织吗?他们也干杀人的买卖?” 安父冷哼一声,说:“什么正派不正派的,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钱给到位了君家人什么不敢干?” “这倒也是。”安萍儿记得安父说过这君子堂是创建有五十年之久的江湖组织,历时三代,实力在同类江湖组织中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了。君子堂有如此大的规模,想来要养活的人也必定不少,自然需要很多钱。杀人嘛,这算是全江湖侠士的主业、副业吧,只是有人收钱有人不收钱而已。 安父双眼微眯,似乎在回忆往事。“如果那些山贼遇到的真是账爷的话,那还真有可能是雇凶杀人。” 安萍儿完全不顾那锅甜汤了,专心致志地听爹爹讲那来自江湖的故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2章 高级业务 安父说:“账爷是外号,也可以算是尊称,尊敬他在君子堂中的地位和高超的经商能力,据说他理的账从未出过错。至于他本名叫什么,很少有人知道。他是大约三十年前加入君子堂的,那时的堂主是现任堂主的伯父。听说是老堂主救了账爷一命,账爷为了报恩才加入君子堂的。” “嘁!”安萍儿颇为不屑。“不过是个跑江湖的,高超的经商能力?有多高?能高得过咱们福阳县那几个富豪吗?” “抬杠是吧?他个业余经商的能跟专业经商的比嘛,说他经商能力强是跟别的江湖人士比。君子堂发迹是最近这三十年的事,也就是账爷加入君子堂以后。听说以前君子堂也蛮穷的,第一任堂主不善经营,曾经为了逃债半夜跳窗户。” “哇!这么有趣,讲讲呗。”安萍儿一步窜到她爹跟前,蹲下,眼神亮晶晶地期待着。 “……”安父有些无语地看着女儿,对女儿这种不定时地脑回路出现发卡弯表示很无奈。 安萍儿讪讪地一笑:“呵呵,好吧,继续讲账爷,讲他怎么经商的。” “听说账爷原本出身官宦人家,十四五岁时就中了秀才,前途一片光明。可惜没过多久,他叔父卷进了朝堂争斗,败了,连累了一家人。虽说账爷没被下狱、流放,但秀才的出身被革了,终生不得入仕。” “士农工商,大部分人把这个等级次序看得很严重的。被旁人连累得这辈子都不能当官了,这打击可不小。爹,你说上一任堂主救过账爷,会不会是在账爷看不开想自杀的时候被人家救下了吧?”安萍儿这属于职业病,什么事都能推理一番。 “有可能。”安父显然对账爷加入君子堂之前的事不感兴趣。“虽说不能再当官了,但账爷读的那些书也不是白读的,而且他守着父辈祖辈那么多当官的也学到了很多为官的经验。君子堂中绝大多数都是草莽汉子、绿林英雄,很缺少账爷这种懂文墨、通人情、善于处理各种杂事的人,他在君子堂里步步高升是肯定的。而且他也算有本事的,不然君子堂也没有今天。” “爹,你认识这个账爷吗?” 安父摇头。“他在君子堂里算是军师、护法、财物总管这类的角色吧,极少公开亮相。也就那些跟君子堂有高级业务往来的人能见到他,我们这些普通混江湖的还入不了人家的眼。” “高级业务往来?佣金多的就算是高级业务?” “对,但是不全对。有些委托也许佣金并不高甚至不收佣金,但委托人的身份很高、或者做成这件事能大大提升君子堂的名声,这些都算是高级业务。” 安萍儿挑眉。“不但要赚钱,还要兼顾着发展人脉、树立自身的良好形象,嗯,这些君子堂的人确实有些经商头脑。爹,这些都是账爷的主意?” “不清楚,不过君子堂的人一提起账爷来都很尊敬的样子,我估摸着差不多吧。” “爹,在哪能找到这个账爷?” 安父再次摇头。“君子堂的总部在京畿府,但听说账爷常年待在外地的分舵里。这分舵可是不少,遍布全中州国,不知道账爷具体在哪。” “君子堂的人挺有胆量呀,一个江湖组织敢把总部设在天子脚下,就不怕官府找他们的麻烦?” “你刚才不也说君子堂是正派江湖组织吗?他们的形象还是很良好的,不论民间还是官府中人,对君子堂的印象还都不错。君子堂的人也很聪明,连总部带分舵的所有人都绝不公开做有违法度的事。不但不违法,他们还积极配合维护当地治安,乐善好施。有些官府不方便出面的事,君子堂可以代劳的。” “高级业务。”安萍儿重重地点头。 “嗯,对,高级业务。君子堂现在摆在明面上的这些事,保镖、护送、调停纠纷,外带着修桥铺路开粥棚什么的,口碑相当不错,各州府对君子堂的分舵都是相当礼貌客气的。像账爷这种高层人士,不论他在哪个分舵待着,官府都不会找他麻烦的,尽管他做的事可不那么光明。” “给人当杀手,收钱的那种?” 安父点头。 安萍儿琢磨了一下,问安父:“爹,你没见过账爷,但听没听说过他长什么样?有没有什么特征、特点?呃,体貌特征、生活习惯什么的。” “账爷现如今应该四十多岁、将近五十,不知道成家了没有。性情呢,据说为人比较冷淡、低调,没什么真正的好朋友、好兄弟。长相嘛,听说是长得挺平常的,而且他穿衣打扮方面尽量让自己很大众化,力求是扔进人堆里就再也找不到了。你懂的。” “懂。”安萍儿关于如何让自己迅速消失在人群中以及为什么要这样做还是蛮有心得体会的。“像账爷这种做杀人买卖的,仇家自然少不了。他要是敢太招摇的话,早就死八百遍了。” 安父点头。 “这可麻烦了,就算真的发海捕文书都没用,普通人见过他也认不出来呀。”安萍儿的眉头轻轻皱着。“想见这位账爷,难不成还得假装有什么高级业务需要委托?以福阳县县令周大人的名义。” 安父很无奈地打击女儿说:“就算你假装有什么高级业务的话只是有可能见到他,不是一定能见到他。如果游家的事真是君子堂干的,那账爷对福阳县、甚至玄诺府的业务都会格外留心,八成不会中你的圈套。君子堂不缺钱、不缺名,只要他认为风声还没过去,再高级的业务只怕他也不会出面接的。” 安萍儿知道她爹说的是事实,这么低档次的诱敌之计很难奏效。于是她只能轻叹一声,另想办法了。 “闺女,别想着人家君子堂的业务了,你现在可还有件重要的事要做呢。” “啊?”安萍儿狐疑了一下,但马上就明白了,飞扑向灶台。“啊!我的甜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3章 不合 “公子,关于账爷和君子堂的事我知道就是这些了。”安萍儿当天下午就赶去县衙把情况原原本本汇报给了周远良。 “我听说过这个君子堂。”周远良很重视安萍儿带回来的这些消息。“不论是刑部还是各地方府衙、县衙,其实大家都知道君子堂远没有他们自己宣扬的那般干净,只是觉得他们偷偷摸摸干那点收费杀人的营生也没什么大害,所以没处理他们罢了。” 安萍儿没问周远良是从何得知这些的。不外乎两条路,第一,从户部尚书周老大人那里听来的;第二,从刑部或其他外放官员等这些同僚那里听来的。不管是从哪听来吧,这些话应该是代表了官方对君子堂的态度,可信度非常高。 “平安,你有什么想法?”周远良向安萍儿征求意见。 “这个账爷行事谨慎,简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想直接找他求证或者监视他都很困难。咱们要想查他的话,恐怕无法着落在他本人身上了。” 周远良皱眉。“你不是说他可能没什么亲朋好友吗?不直接查他本人的话你还能查谁?” “公子,听我爹的意思,不论是君子堂的人还是其他江湖人士都认为账爷很有本事、很有功劳,君子堂能有今天全是他的功劳。账爷是三十年前加入君子堂的,两朝元老。老堂主时他们的关系也许还不错,但新堂主就未必了。公子,你知道君子堂现任堂主是什么时候接替他伯父的吗?” 周远良的记忆力很好,虽不至于过目不忘但也差不多了。蹙眉间他便回忆起在刑部旧案卷中曾经看到的一些记录,折合着年号计算了一下说:“大约在十年前至十五年前之间。” 安萍儿微微点头表示认同。“十多年的时间,不短呀。可直到现在里里外外都认为君子堂的成就要归功于账爷,公子,你觉得这位堂主会作何感想?这世上有个词叫功高盖主。” 周远良冲安萍儿一挑大拇指,他已经明白安萍儿的着手点在哪里了。 “历朝历代开国功臣被杀的比比皆是,我就不信一帮子江湖人士聚成的组织能比朝堂更开明。账爷这么有本事、有威望,按理说留在京畿府总部主持大局更合适,但他偏偏就没有。这么神出鬼没地待在分舵里管理暗搓搓的刺杀部门,完全见不得光,只怕这不是出于账爷本人的意愿。” “你是说君子堂的高层已经发生过内斗了,账爷是被迫去管理杀手业务的?” “有这种可能性。”安萍儿推理说:“我爹当年行走江湖时不是什么大人物,他也没接触过什么大人物。这种程度的浪迹江湖,他能听说的都是最普通的人和事,没机会接触辛秘。既然我爹当年听说过账爷的事,说明那时账爷的身份是公开的,是可以代表君子堂处理诸多高端事务、接触高层次人员的。近几年我也听过一些江湖人士闲聊天,但从未听过账爷的名头,所以我之前一直没想到那伙山贼所说的人就是他。” “你的意思是说,账爷在上一任堂主在世时得到重用,所以他的名声才传了出来;但现任堂主把他调到了刺杀部门,这些事摆不到台面上,连带着账爷这个人也开始变得默默无闻了?” 安萍儿点头。“如果杀人是君子堂的最主要经济来源的话,也许账爷是主动请调的。但实际情况应该不是这样吧?” “君子堂最初是十几个江湖豪客聚拢在一起,打打杀杀的,挣个生活费,充其量算是个黑道帮派。但近几年就不同了,他们有了资本和人脉,生意做得越来越干净、越来越规范。镖局、药铺、饭店、绸缎庄,等等,这些开遍各大城市的买卖赚钱得很。我不知道他们杀人收费几何,但总不能天天杀人吧?但这些店铺却可以天天营业,日进斗金。君子堂,”周远良停顿了一下,说:“这杀人的生意只怕根本不是什么赚钱的营生,没准只是对过去的一种怀念罢了。” “账爷这种出身官宦人家的公子,应该不会喜欢做这些阴暗见不得光的事。我猜他迫于无奈的可能性更大,他对现任堂主有可能怀恨在心。另一方面,账爷虽然不再公开露面但江湖上依然有他的传说,只怕现任堂主依然很忌惮他。公子,我赌一个铜板,这两人不合,咱们要是能挑拨一下的话没准就能有些收获。” “主意不错。”周远良搓了搓手,说:“账爷找不到,但君子堂的现任堂主很好找,不管是直接问还是想挑拨离间都行。” “直接问?他能说实话吗?即使他说了实话咱们能信吗?” “现在跑过去直接问肯定不行,搞不好就打草惊蛇了。我说的是以后,等咱们查得差不多了可以跟他谈一次。现在嘛,”周远良的手指轻快地敲击了几次桌面。“容我想想,我过两天告诉你。” “好的,你慢慢想吧。”圆满完成任务的安萍儿起身准备走。 “等会!回来!”周远良回过神来时发现安萍儿都快出门口了,于是赶快把她又叫了回来。“我刚才还正打算让申鹏去叫你来呢。” “有案子了?” “旧案子。”周远良说着把书桌旁的一沓纸递给了安萍儿。“你先看看。” 安萍儿重新落座,认真地翻看着这些文件。内容很多,有最先抵达凶案现场的捕快长顺的陈述记录,有仵作的验尸报告,有证人的证言,有证物清单,有案犯的口供,有县令的结案陈词,有玄诺府府衙的批复文书。 这些文件基本就是一件凶杀案中能具有的全部文件了,简直可以当做捕快新人的学习教材了。但安萍儿明白周远良并不是为了让自己知道凶杀案中都什么文件,他让自己看的肯定是文件的内容。 这件凶杀案是去年冬天时发生的,儿媳妇毒杀了婆婆。毒药当场就找到了,案犯也承认是自己受不了婆婆的苛责而杀了她。游县令整理了一应文书,然后送交玄诺府府衙核准。核准文件是昨天返回的,上边要求五日将案犯押送至玄诺府,等待秋决。 安萍儿很疑惑地看着周远良,不明白他想干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4章 蓄谋 周远良对安萍儿说:“这个案子有问题。” “证据确凿,人赃并获,连犯人自己都招供了,有什么问题?” 周远良示意安萍儿对比着看长顺的陈述记录和案犯的口供。“当时长顺他们三名捕快正在巡街,忽然被害人的儿子跑出家门,喊‘杀人了’。长顺他们立马去看,发现被害人已经死亡,看症状像是被毒死的。地上有个摔碎了的碗,碗里残留着一些粥。犯人当时正在屋里,长顺询问了一些问题,她完全答不上来。后来在县衙,犯人承认毒死了她婆婆,但基本都是游大人猜想一句她承认一句,感觉她根本不知道案情,只是想认罪。” 安萍儿索性把全部的文件都摊开来,转着圈地看。“人命关天,犯了杀人官司的案犯事后惊慌失措也属正常。这个李氏今年才二十岁,小户人家的女子,不是十恶不赦之徒。因为一时的愤恨她敢往她婆婆的碗里投毒,但等她婆婆真的被毒死后她肯定害怕,估计是被吓傻了,逻辑混路、前言不搭后语的,没什么问题吧?” “如果案犯只是头脑不清醒、说话没逻辑,那自然没问题。但你看看这些记录,这不是没逻辑、不是吓傻了,而应该是真的不知道。毒药是从哪买来的?什么时候把毒药放进粥碗里的?放了多少毒药?剩下的毒药藏到哪了?一个投毒案的案犯不可能不知道这些事,如果李氏想抵赖的话可以推说自己是无辜的、人不是她杀的,如果她压根不想脱罪的话如实招供就行了。可是你看看,李氏的表现不属于这两种情况里的任何一种,她拼命认罪但关于案情内容却所知甚少。” “这个……”安萍儿有些被周远良说服了。 “投毒案和临时起意的杀人案不同。如果两个人起争执了、其中一个人很愤怒,他有可能抄起身边的刀就把对方捅死了。凶手原本没有杀人的打算,抄起刀、通过去的动作都不是他刻意想做的,甚至于直到对方死亡他都没有清醒的认识。但毒杀案不同,毒杀案中的凶手是有预谋的,甚至有可能是蓄谋已久。” “明白。”安萍儿记得周远良曾经教过她一些刑案知识。“身边有刀子、剪子、匕首等利器的机会比较多,但随手就能拿到毒药的机会却很少,而且还得是够计量的毒药,所以投毒案都是有预谋的。” 周远良很满意地点了点头。“往食物里放毒药这个动作确实很容易,但筹划投毒杀人就不容易了。首先他得攒够一定数量的毒药,然后他还得选准机会往被害人的食物里投毒,再然后还得哄着被害人把食物吃下去。毒药本身也是有一定气味和味道的,万一被害人吃了一点觉得味道不对就不吃了,那是绝对毒不死人的。这家人婆媳不和、婆婆很讨厌儿媳妇,而且这个媳妇也不是能说会道的人,我想她没这个本事劝她婆婆把一碗味道怪异的粥喝下去那么多。” 安萍儿微皱着眉头想了一下,轻声地对周远良说:“公子,总不会是那婆婆自己服毒自杀然后陷害她儿媳妇吧?” 周远良没说话,只是微微摇头。 “我就说嘛,那婆婆再讨厌儿媳妇也不至于为了害她就把自己的命搭上。那这样的话,就是有别的什么人毒杀了被害人然后栽赃嫁祸。”安萍儿扒拉着那些纸张,扫视了一遍,想从现场记录中找到一些端倪。“这命案现场也没几个人,除了婆婆、儿媳妇就是……就是被害人的儿子了,不会是他吧?” 周远良再次摇头。“现在了解的情况太少,无法判断是不是他下的毒。” 这若是换做以前的话,安萍儿怎么也不会相信儿子毒杀亲娘这种事。但自从当了捕快后,安萍儿亲身经历了一些案件,再加上周远良给她讲了不少真实案例作为学习教材,她的想法有了很大的改变。以前安父安母教她的都是小心提防陌生人,现在安萍儿渐渐明白亲人之间也不都是那么相亲相爱,为了名、为了利而伤害亲人的人还是有的。 安萍儿生长在一个温馨幸福和睦的家庭中,历来将亲情看得比较重。面对这样一件有可能是儿子杀了母亲的惨案,她觉得有些压抑。不过她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牢记着自己是一名捕快。“公子,这个案子当值县令已经判了、而且玄诺府的批文都回来了,有疑惑也没辙了吧?” “这案子走到这一步,我确实已经无权改判。但还是可以查找证据、形成文书,随案犯一起送至府衙,由府衙进行再次核准。这案子想改判不容易,但只要案犯的人头还没落地,总还是有机会的。” “好的,公子,怎么查?”安萍儿这个捕快当得很省心,一切行动听指挥就好了。 “走,咱们去李氏的家里看看。” 原本安萍儿还想问是去李氏的婆家还是娘家,结果到了一看发现她的娘家和婆家是邻居。 同行的魏捕头向周远良和安萍儿简单讲述了这两家人的情况。他们两家不但是二十多年的老邻居,而且两家都姓李,甚是有缘,所以两家人相处的比普通邻居要好很多。虽说两家中间还隔着一堵墙,但墙上开着一扇小门以方便互相走动。这两家的父母都是看着对方的孩子长大的,虽然没有正式订婚约但准备做亲家的话确说过很多次了。 五年前,李俊的父亲去世了,老人家离走前唯一嘱托就是让儿子娶隔壁家的闺女。于是三年前李俊就娶了隔壁李家的大女儿李淑慧。 “李俊的爹是个水手,常年在西海国跟着跑船,家里就靠他和他娘操持着。李氏的娘家有些田地,靠着租金和一个小点心铺子生活。李氏除了爹娘以外还有一个妹妹,好像她家早年还有一个弟弟,后来死了。”说话间一行人来到了李俊家门前,魏捕头叫门。 “来了。”许久后院里有一个慵懒的声音回应着敲门声,然后踢踢踏踏地脚步声渐行渐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6章 月亮门 安萍儿向来不喜欢八卦,不喜欢听更不会去跟着议论。但自从当了捕快后情况有所改变,她会充分重视与案犯或被害人相关的家长里短,从中探查线索。除非案犯是疯子,否则他(她)杀人总归要有个理由,为了利益杀人是最常见的动机,而因为情感纠结而杀人也时有发生。 看来有必要去见见这位舒敏姑娘。 安萍儿看了一眼茶几上的盘子,计上心头,假装无意地轻声赞叹:“哟,这糕饼做的真好看。” “这是我女儿做的,我小女儿。”李嫂一提起小女儿显然特征开心。“她心灵手巧,这些点心不但好看而且好吃。来,姑娘,尝尝。来,魏捕头,你们也尝尝。”李嫂说着就开心给大家分糕饼。 安萍儿吃了一小口。“嗯,好吃,真是色香味俱全呀。” 李嫂一边笑着一边公式化地客气了两句。毕竟他们李家糕饼店已历经两代人,在福阳县也是小有名气的,她对安萍儿的赞赏一点都不意外。 “我只会吃不会做,我娘隔三差五地就唠叨我。”安萍儿煞有介事地轻叹一声,然后一脸期盼地看着李嫂说:“我可以去看看淑敏姑娘怎么做糕饼吗?放心,我只是想学学基本方法,不会偷秘方的。老字号嘛,秘方什么的最重要了。” 李嫂听了老字号这个称呼后心花怒放,一叠声地说:“诶哟,哪里有什么秘方呀,姑娘你高抬我们家了。你想看我女儿做糕饼就去吧,隔壁,不用出大门,我们两家墙上开了门。”李嫂本来想陪着安萍儿过去的,但她又有些怕李俊这里应付不过来魏捕头,所以还是选择留下来、让安萍儿自己去。 安萍儿对此是求之不得呀。她想单独跟舒敏姑娘聊聊,所以就算李嫂主动要求陪她过去她也会想办法把李嫂留下的。 周远良自然明白安萍儿不是真的喜欢吃糕饼于是跑过跟人家学做饭的。刚才李俊说提到岳母和小姨子时周远良也留意到了,就算安萍儿不找借口去隔壁探查虚实,稍后周远良也会提议去的。 先前从院门进来时安萍儿就看到李家侧院墙上开的这扇月亮门了,还稍稍惊奇了一下呢。在魏捕头提到两家之间的院墙上开有门时,安萍儿以为会是一扇平常时门板锁闭、必要时才开启的门,完全没想到会是一扇根本没有门板的月亮门。 这两家人的关系得有多好呀才会这样?这完全是一家人的感觉。 安萍儿一边想着一边溜达到了隔壁。李嫂家的院子比李俊家的要大许多,房屋也更多更新,很是整齐。而且李嫂家的位置很好,在院子的西南角处居然还有一口井,算是福阳县中少见的了。正屋很安静,西厢房的门窗中有屡屡热气散出来,香味也断断续续飘来。还没等安萍儿走到门前呢,忽然有一个姑娘从西厢房中走了出来。 这姑娘十七八岁的年纪,个子不算高,皮肤很白,一双大眼睛深有神采,一头乌黑的秀发整齐地盘在头上没有任何饰品。若是放在平时的话安萍儿对这位姑娘不会太留意,但因为刚刚见过李俊那个没精神的人,现在再看这姑娘就觉得很提精神。 安萍儿见那姑娘一愣,于是赶快主动打招呼。“是舒敏姑娘吗?” “是。”舒敏姑娘迅速压制了自己的疑惑,笑容满面地跟安萍儿打招呼。“安姑娘,您怎么有空来我家?找我爹娘吗?” 这回换做安萍儿疑惑了。“你认识我?” 舒敏笑容更盛。“你是咱们福阳县唯一的女捕快,很出名的,我当然认识了。” “过奖过奖。”安萍儿乐呵呵地应承了但没往心里去。在福阳县,女捕快也许能成为大家一时间的谈资但出名什么的是不可能的,舒敏只是在奉承她而已。安萍儿可不是那种稍稍吹捧两句就找不到北的人,她转回到先前的话题。“我不是来找你爹娘的,我是跟着魏捕头到隔壁李家走访,顺便过来看一眼。呃,是关于你姐姐的案子。” “我姐姐的案子?”舒敏略疑惑地问安萍儿:“那案子不是已经结了吗?我姐姐已经承认是她毒杀了她婆婆。” “嗯,那案子基本算是结了。过几天就要把你姐姐已送到玄诺府了,我们只是按照惯例再勘察一下。如果有什么遗漏的线索,现在是最后的补充机会了。” 舒敏的神色稍有些紧张,问:“遗漏的线索?找到了吗?” 安萍儿微笑着摇了摇头,没说话,留意着舒敏的各种反应, 舒敏似乎也注意到了安萍儿在大量自己,于是略有不自然地笑了一下,说:“这事过去好几个月了,俊哥儿家都重新粉刷过一遍了,你们现在来肯定什么也查不到的。” “也不是非要查出什么来,只是例行公事。”安萍儿略略回身指了一下那扇月亮门。“你们两家关系真好,简直就像一家人似的。” “多少年的老邻居了,关系还不错。我们家没儿子,他们家没闺女,所以爹娘就把两家的孩子一起疼。”舒敏忽然神色一黯。“我姐出了这事,我们两家也没法像以前那么好了。” 安萍儿微微挑眉。“哦?是这样吗?我刚从李俊家里过来,你母亲也在那边,我看他们的关系还很好的。李俊还提到你呢。” 舒敏轻轻舔舐了一下嘴唇,略一迟疑后问安萍儿:“俊哥儿提到我什么了?” “他夸你贤惠聪明善解人意。”安萍儿这也不算是胡说,她只是将李俊心中所想但没准确表达的意思总结了一番而已。兵不厌诈,想要知道舒敏是不是跟她姐夫有什么更深一层的关系就不能完全遵循李俊那苍白吝啬的语言。 “他这么评价我?”舒敏直视安萍儿的双眼,疑惑了一刹那,然后转为浓浓的笑意。“不可能,俊哥儿不可能这样说。他一直把我当成是长不大的妹妹看待,善解人意什么的,哪里轮得到我。” 舒敏的语气很坚定,没有半分犹疑,搞得安萍儿一恍惚,险些以为自己误读了李俊的意思。 而就在安萍儿一愣神的工夫,舒敏暗暗松了一口去。她刚才是在赌,赌李俊没说过那些话,看安萍儿此刻的反应她知道自己赌赢了。毕竟是自幼一起长大的,舒敏知道李俊即使心里会这么想嘴里也不会这么说的,更何况是面对安萍儿这样一个陌生人。 虽然赌赢了,但舒敏的心越来越沉。看安萍儿的样子不像是走过场、例行公事,杀人案已经判结了,这好端端的怎么又翻起来了? 哼!只要姐姐的供词不变,这案子不是你个小捕快想翻就能翻的。 ======================= 本周更新到此结束,咱们下周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8章 迷之自信 淑敏泰然自若地回答说:“那天我跟附近的一帮小孩子在街边玩,玩捉迷藏。十好几个年纪相仿的孩子,玩得特别开心,直到太阳快要落山了我才回家。结果一进家门就看到我娘哭得伤心欲绝,我爹把我姐打得半死。”淑敏苦笑了一下。“本来玩得特别开心,但转瞬间得知弟弟死了,所以我对那天的事记得特别清楚。” “你姐……”安萍儿稍稍斟酌了一下用词。“你爹娘不喜欢你姐,你姐的婆婆听说也不喜欢她,你姐夫好像也不怎么待见她,那你姐是怎么嫁给你姐夫的?” 淑敏冷哼一声,说:“俊哥儿的爹临死前希望他儿子娶我们姐妹中的一个当媳妇,俊哥儿想娶我但他娘不同意,说我年龄太小不会照顾人。反正我家只有我和我姐两个女儿,不娶我就只能娶我姐喽。” “年龄小可以等两年再成亲呀。他们家为啥这么等不及?” 淑敏撇了撇嘴。“不知道,也许王大娘觉得俊哥儿到年纪该娶媳妇了不想等那两年吧。” “李俊当年直接说想娶你,看来你们的感情不错呀,青梅竹马?” 淑敏很果断地摇头否认。“哪里有什么感情呀,俊哥儿也是没得选。我姐从小就木讷不招人喜欢,俊哥儿又想遵从他爹的遗愿又不满意我姐,可不就只能选我嘛。” “……”安萍儿被淑敏这种看似很合作其实不怎么合作的态度给搞得很难受。虽然两人聊的时间并不长,但已经有好几次了淑敏的回答都直接挡住了安萍儿的后续提问,令安萍儿很是有一种有劲没处使的感觉。 这姑娘有问题! 安萍儿强烈认为淑敏有问题但又找不到确凿的证据,而且淑敏在回答问题时表现出的强烈信心也很令她疑惑,甚至有一丝丝疑惑自己是不是误会淑敏了。 但那怀疑只是一丝丝,而且很快就消散了,安萍儿依然认为淑敏有问题。走访结束后,她在县衙书房中是这样向周远良说明的。“淑敏回答时表现得太好了,好过了头,显得有些假。案发到现在已经快五个月了,即使是李俊这样的当事人对相当一部分情节都会记忆模糊了,但淑敏偏偏能逻辑严密地回答每个问题,这很可疑。” 周远良面无表情地坐在书桌后,就事论事地反驳安萍儿说:“李俊回答问题时说不到点上,这是因为他语言表达能力差,不能因为这个就证明淑敏有问题。也许淑敏原本就表达能力强呢。” 安萍儿很笃定地摇头。“能听懂咱们的提问并且能准确地回答问题,这是语言表达能力强。但淑敏的回答不但准确而且还同时堵住了我好几个后续提问,这就绝对不只是表达能力强了,这证明她认真考虑过有可能会被问什么样的问题、怎么样回答最好,甚至连语气和表情都很准确到位。” “也许淑敏的回答都是真实的、发自内心的,所以才能逻辑严密、没有瑕疵呢?”周远良给出了一种比较合理的解释。 安萍儿依然摇头。“如果淑敏对毒杀案真的一无所知,回答问题时她应该直接说‘不知道’‘不是这样的’就行了,不会在回答‘不知道’的同时还将理由解释得那么清楚,害得我连追问‘为什么’的机会都没有。她的这些回答让我感觉她不只是想说她与毒杀案无关、而且还在极力说服我相信她与毒杀案无关,她的说辞越有说服力越让我觉得她可疑。” 周远良没有因为安萍儿说“我觉得”而质疑她的看法。没有证据而仅凭感觉是不能定罪的,但跟着感觉去查案则没问题。只要能对破案有帮助,无论是经验产生的感觉还是天生强烈的第六感都可以,周远良表示可以接受。 先前在李俊家时周远良旁敲侧击地问了一些关于淑敏的问题。周远良的问话很有技巧,所以李俊和李嫂都没意识到这些问题的关键点在哪里,所以他们的回答很忠实于他们的本心。通过那些回答,李俊把淑敏塑造成了一位通情达理的姑娘,而李嫂则坚定地认为她是一个孝顺善良的好女儿。 虽然因为人身关系的不同导致看待一个人的视角会有些差异,进而导致一个人在其他人眼中的形象有所不同。但能在不同的人面前完美地、纯粹地展现出不同形象,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所以周远良在没见过淑敏的情况下就已经判定这姑娘不简单。 现在听了安萍儿的讲述后周远良又发现了淑敏的第三个形象,或者说是她试图打造的第三个形象——与毒杀案完全没关系的无辜邻居。 这第三个形象没能塑造成功并不是因为淑敏不努力,只是因为安萍儿太聪明、太敏感了。所以周远良依然保持原先的看法:淑敏这姑娘不简单,能根据对象的不同、目的的不同而修改言谈举止进而为自己设定出不同的形象。高呀! “而且吧,”安萍儿稍停顿了一下,说:“淑敏回答问题时有一种很奇怪的自信心。” 周远良诧异地一挑眉。奇怪的自信心?安萍儿的这个说法很奇怪。 “我当时问的问题大部分都是关于毒杀案的,按照淑敏自己的说法她当时没去隔壁查看、事后也被父母禁止关心这事,除了她见过案犯李氏一面以外应该是对毒杀案一无所知。照理说,她回答问题时更多的应该是‘也许’‘我觉得’‘我猜’这种句式。但实际上,”安萍儿摇了摇头。“她回答提问时语气非常坚定,就好像她所讲的都是她亲眼所见一般。就是那种……‘你相信我吧,没错的’那种感觉。” “哦。”周远良终于明白安萍儿的意思了,人们在回答与自己有关的问题时尚且不敢事事都这样斩钉截铁呢,而淑敏在讲述她自称不知情的事时却如此的自信,确实有够奇怪,真是迷之自信呀。 “平安,你的捕快制服发了吗?” “啊?干嘛?”安萍儿一愣,不明白周远良怎么从毒杀案一下子跳转到捕快制服上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9章 监牢 周远良向安萍儿解释说:“案犯李氏现正关在死牢里,你穿上捕快制服、假装狱吏人手不足你作为捕快暂时接管女囚,然后……” “然后找机会跟李氏聊聊天,看能不能挖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周远良点头。 “没问题,我什么时候去?”安萍儿扭头看了看窗外,时近晌午,该吃午饭了。 “现在。你现在回家去换衣服,顺便拿上你的午饭,去牢里吃。” 安萍儿想提醒说牢房里可绝不是吃午饭的好地方,但她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人家是领导人家说了算,让你去牢房里吃午饭就乖乖去好了,不然的话当心人家让你吃牢饭。 于是安萍儿很温驯地起身准备回家换装。 “我让申鹏去李家糕点铺里买了几样糕饼,一会他直接送到牢门口去,你把糕饼拿给李氏吃。记着,你自己想个理由怎么跟李氏解释。” “明白。”安萍儿知道周远良所指的理由是关于她为什么来牢房中客串狱卒、为什么在李氏的牢门口吃午饭、以及为什么给李氏吃她家店里的糕饼。 关于这最后这一点,周远良摆明了是想让李氏睹物思人,看着、吃着这熟悉的糕饼想到亲人。思念亲人、意识到不久就要跟亲人永别时李氏的意志力肯定会变得薄弱,如果她真有什么冤情的话应该会说出来的。而那时,她最有可能的倾诉对象是守在门口吃午饭的安萍儿。 这主意很不错,如果不是要求安萍儿在那个环境极其不适合吃饭的地方吃午饭的话,安萍儿会更赞这个主意的。 安萍儿怎么也想不到她的人生中会有抱着慷慨就义心情去吃午饭这一天的,真是活久了见。但当安萍儿拎着食盒和李家糕饼进了县衙牢房后,发现情况没她想象的那么糟。 福阳县只有一座监牢,没有男监牢和女监牢之分,但监牢内专门留出角落里的几间囚室用于关押女犯人。女囚室所在的区域离门口比较近,通风相对好很多;而且女囚室与男囚室之间隔着一个大厅,所以这边的气味远远好于男囚室那边,这令对气味很是敏感的安萍儿松了一口气。 安萍儿心中稍定,看来应该不会浪费掉安母辛苦做的午饭,原本她以为要么吃不下去、要么吃了也会吐的。轻叹一声,安萍儿沿着小走廊走进女囚室区。 女囚室不多,总共才三间。而女囚犯则更少,现在只有李氏一人。自从入狱后李氏一直很安静,不吵不闹的,所以狱卒平常不来女囚室这边,除了一日三餐过来送饭。所以这片区域显得非常空荡荡。 现在已经过了午饭时间却依然没狱卒过来送今天的午饭,李氏觉得有些奇怪但也没多想,更没有吵闹喊叫。她本就没胃口,再加上监牢里的饭简直不能称之为饭,所以李氏一点都不想吃。但每每又总觉得人家狱卒好心好意送过来的自己一点都不吃的话有些不给面子,所以她每次都强迫自己吃一些,哪怕是意思式的吃一点呢。 今天很好,午饭没能按时送来,她终于不用强迫自己吃那些难以下咽的饭菜了。 正当李氏为今天没有午饭吃而高兴时,忽然听到一个脚步声从大厅的方向向自己这边走来。李氏透过木栅栏好奇地向外看去,因为她听出来这个脚步声不是平常给她送饭的那个狱卒。 然后她就看到了一身捕快装扮的安萍儿。 虽然女囚室这边光线、空气等环境因素还不错,但那只是相对于男囚室而言,其实依然很是昏暗、污浊的。李氏只看清来人是一位身材高挑的姑娘,直到安萍儿摆好小板凳、找干净地方放好她的食盒时李氏才注意到安萍儿不是空手来的,诧异不已。 在李氏打量安萍儿的时候安萍儿也在打量她,摆凳子、放东西什么的都只是遮掩,只可惜她的观察条件没有李氏那么好。至于原因是,走廊这一块靠着不远处墙上的那扇小窗子而光线相对好一些、囚室内则黑暗许多,也就是说安萍儿在明、李氏在暗,所以李氏能勉强能看清安萍儿的着装,而安萍儿则只能看到一个靠着墙歪坐在黑暗中的身影,连男女都分不清。 必须让李氏自己从囚室的黑暗角落里走出来。 “过来吃午饭。”安萍儿说着将一包东西从栏杆底下递进囚室里来。 李氏没看清塞进来的那包东西是什么,她依然没胃口,她甚至不知道这个忽然出现的漂亮姑娘是谁,但她必须过去意思一下。她就是这样的人,尽管心中百般不情愿,但总是难以拒绝别人的好意,哪怕那只是一个陌生人的疑似“好意”。 尽管李氏的性格太过柔弱、逆来顺受,但她也想办法对自己好一点、逆来顺受得偷工减料一点。例如,现在她正慢吞吞地起身、慢吞吞地走向那包食物、然后再慢吞吞地假装仔细辨认那包食物,期待着用磨时间的方式躲过吃饭这件事。 等等!李氏忽然想到一件事,小板凳和食盒,这位捕快姑娘为什么会带着两样东西进来,难道是……? 果然,李氏悄悄抬头看,发现安萍儿抱着饭碗安坐在小板凳上、筷子伸向一盘卖相还不错的菜,一副准备开心享用午饭的样子。 尽管在监牢里狱卒才有管犯人的权利但李氏依然不敢对一个身穿捕快制服的人表示出不顺从,于是她不再装样子而是真的蹲下拆开纸包、看包里的东西。然后,李氏呆住了,进而颓然地坐在了地上。 安萍儿抱着饭碗一边大口地扒饭一边偷偷观察李氏,李氏的言行举止尽收于她的眼中。 李氏的容貌跟她妹妹淑敏有些相似,但气质完全不同。相比于淑敏,李氏显得很没有精气神,而且与李俊的那种懒散颓废也不同,李氏是因为麻木而没精神头。当然了,考虑到李氏现在的处境也不难理解,一个被判死刑且在监牢里待了好几个月的人要是现在还能生龙活虎的,那才另类呢。 忽然,安萍儿注意到一个细节,李氏的头发梳拢得还算整齐、身上的囚衣也还算整洁,不像普通囚犯那样因在草铺上打滚而满身褶皱和草屑。所以,此时歪坐在地上的李氏虽然一脸麻木没精神的样子,但看上去清爽整洁不讨人厌,至少安萍儿觉得她不讨厌。 当然了,如果李氏此时的眼神不是如此麻木的话会更好一点。 “咳咳,”安萍儿轻咳两声以引起李氏的注意,然后问她:“你认识这包糕饼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10章 回不去了 李氏无声地点点头。 她太认识包里的这几种糕饼了,从五岁时起她就跟着奶奶学习做这几种最具李家特色的糕饼,已经熟得不能再熟了。李氏不但知道这些糕饼出产自李家糕点铺,还知道其中哪些糕饼是妹妹做的、哪些是母亲做的,毕竟是她亲自手把手教会妹妹做糕饼的嘛。 说来也奇怪,李氏学习其它的事情时都比较慢,唯独在学做糕饼这事上蛮有天赋,不但学的速度快而且糕饼的制作和创新上也有些心得。那些同种类的糕饼在别人看来长得都一样,但李氏能看出它们的区别,进而分辨出制作者的不同。 李氏的手指颤抖地抚摸在其中一块糕饼上。虽然在她看来这块糕饼从配料到鞣制再到火候都有缺陷,但这毕竟是妹妹亲手做出来的东西,让李氏感觉见到亲人般的亲切。尽管妹妹来监牢里看自己时态度不太好,但她毕竟还是来了一次嘛,李氏依然觉得很感动。 安萍儿见李氏点完头后就没了动作,于是提示说:“这糕饼就是你的午饭,你可以开始吃了。” 李氏抬头看安萍儿,诧异且惊慌着。安萍儿并不理会她,继续专心吃自己的午饭。李氏又持续地看了安萍儿一会,在确定捕快姑娘不会解释任何事后李氏捻起一块糕饼放进嘴里,加倍珍惜地咀嚼着。 来之前周远良让安萍儿自己想说辞向李氏解释眼前的情况,以求让李氏能不带抵触情绪地跟安萍儿谈话、保证谈话质量。所以安萍儿提前做好了准备而且还准备了好几套方案,打算根据李氏的具体情况选择最佳方案。但在见到李氏本人后安萍儿改变了主意,不做任何解释、不给李氏讲述任何背景知识、直接开始提问。 安萍儿这样做自有她的理由。 虽然只是刚刚见面、甚至还没有正式交谈过,但安萍儿已经基本清楚李氏的性格了,胆小怕事没主见容易被人误导同时还不容易相信陌生人。上述这几个特点在很多人身上都会存在,即使同时存在于同一人身上也并不罕见,尤其是那种自幼不受父母宠爱、没有生活来源的人表现得会格外明显。 安萍儿不知道李氏幼年时是否受宠,但显然近些年她很是不被亲人喜欢,于是养成了谨小慎微、同时又顾虑多疑的性格。这与先前时狱卒的讲述相一致,而且安萍儿通过观察李氏的衣着动作特征也能看出来。 对待这样的人,你跟她说实话她都未必会信呢更何况编套说辞企图让她信服了,太苦难,安萍儿索性就不费这个劲了。 现在与其想个借口让李氏相信安萍儿只是个临时被征调过来的捕快、只是顺便且随意地跟她聊聊毒杀案、只是闲聊天对她没全没害,安萍儿觉得还不如什么都不说呢。没有任何说辞、没有任何借口,穿着捕快制服直接坐在这里、直接开始问话,安萍儿相信效果会更好。 行动方案似乎有从诱供到刑讯逼供转变的嫌疑。 安萍儿向来反对恃强凌弱,但今天为了破案她也只能破戒一把了。话说,仗着捕快的身份欺负一个胆小如鼠的青年女囚犯,安萍儿完全找不到乐趣。相反的,她现在感觉极为郁闷。真搞不懂那些拳打南山敬老院、脚踢北海幼儿园的diao丝英雄们为什么就乐此不疲呢? 当然了,虽然安萍儿的策略蛮强硬的,但执行时的态度还是挺柔和的,起到了一定的迷惑作用。 安萍儿抱着饭碗,在即将咽完上一口饭且还没吞入下一口饭的间隙中问李氏:“需要水吗?” “啊?”李氏茫然地抬头。 “我问你要喝水吗?” 李氏沉默了一刹那,似乎在思考这个问题中的哲学意义,然后小心翼翼地问答说:“不……不需要了,谢谢!” 安萍儿不再说话了,继续大口扒饭。 虽然两人之间的这几句对话很没营养的,但依然大大减轻了李氏的精神压力,就连她咀嚼糕饼的动作都舒缓了许多。动作舒缓则吃的速度就慢了,安萍儿那边已经吃完午饭时李氏才吃完两块正准备吃第三块呢。 “你也会做糕饼吧?” “嗯。”李氏随口回答着安萍儿的提问,而脑子里正在回忆着当年学做糕饼、亲手制作糕饼的日子。 那时她只是觉得挺喜欢做这件事,绝想不到此刻会如此地怀念那个环境和氛围。鞣制原料时的那种手感、蒸制坯料时的热气和香味,一瞬间,这些感觉又回来了,李氏仿若离开了阴暗潮湿泛着霉味的监牢,又回到了家中的厨房里,温馨且安全。 安萍儿立马就根据李氏恍惚的眼神猜中了她在想什么。“很怀念守着炉火等待糕饼出锅的感觉哈?看着一个个面团蒸成了漂亮的糕饼,看着顾客买走这些糕饼,感觉很不错哈?觉得自己很有用?” 李氏点了点头,眼神更恍惚了,透露着强烈的渴望和怀念。 “你做糕饼的手艺怎么样?听说非常好,老主顾都很怀念呢。”安萍儿这是听申鹏说的,而申鹏是去李家糕点铺买糕饼时听一位老顾客感慨说现在的糕饼没有两三年前做的好了。所以安萍儿猜测当年店里的糕饼是李氏做的,而她的手艺明显高于她母亲和妹妹。 李氏有些高兴有些羞涩地微微笑了一下,显然非常满意于自己的手艺得到顾客的认可。 “以后还想做糕饼吗?” 李氏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显然是已经从回忆中醒了过来,回到了现实中。 安萍儿小心翼翼地问:“你想回家吗?” 李氏深吸了一口气,眼泪扑簌簌落下,她的上身几乎全都匍匐在了地上,轻声地嘶吼了一句:“回不去了!” “如果你是冤枉的,说出来,然后你就可以回家了。” 李氏勉强撑起来一点,绝望地看向安萍儿,一字一顿地说:“我不冤枉,我婆婆因我而死,我自愿给她偿命。” 安萍儿蹙眉。李氏说她婆婆“因我而死”而不是“我毒杀了我婆婆”,这里边有本质的区别。“你婆婆是怎么死的?” “被毒死的。” “被谁毒死的?” 李氏咬着嘴唇不说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11章 谈话环境 安萍儿很有耐心地坐在小板凳上看着李氏,李氏呆呆地坐在地上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此刻整个女囚室区非常安静,这两人相隔不远地坐在木栏杆两侧,谁也不说话,气氛略略有些压抑。安静、湿润、略微黑暗的环境本来是比较适合谈话的,在这种环境中人比较容易说出心里话,但压抑的气氛破坏了这些。这里不再适合轻松的谈话,李氏稍微紧绷的身体就是证明。 当然了,这种压迫感是安萍儿故意为之的,是精神上的“刑讯逼供”的一部分。谈话什么的很柔和很美好,但通常见效比较慢,尤其是遇到李氏这中显然不健谈的人,猴年马月都未必能谈到最核心的问题。 安萍儿不喜欢监牢,尽管她是坐在栅栏外的那个人。她希望能早点收工,于是就从思维到语言全方位地给李氏施压,以求提高问话效率。 一、二、三、四、五……安萍儿默默地数着数,等待李氏开口说话。可安萍儿都数到一百了栅栏里那位依然毫无变化,她仿佛被定身了般动都不动一下,丝毫没有开口招供的意思。安萍儿郁闷极了,看来今天不能早下班了。 这段时间的静默倒也不是一无所获,至少安萍儿确定现在整座监牢都很安静,不只是女囚室这边安静,就连男囚室那边也没有传来任何声音。虽说女囚室是个比较独立的区域,但毕竟跟男囚室之间只隔了一个大厅,三四丈的距离而已,吵嚷声、喊叫声绝对可以传过来。 关于监牢里的囚犯时不时会吵嚷喊叫甚至打架斗殴,安萍儿是听她爹说的。虽然安父说的不是福阳县的监牢,但天底下的监牢都一样,不可能有太大的差别。一点吵嚷声、喊叫声都没有的监牢只能有两种情况,要么监牢里没犯人、要么是狱吏用强硬手段控制着犯人们保持安静。 安萍儿倾向于后者,而且她猜是周远良提前打了招呼,为的就是给安萍儿和李氏创造一个良好的谈话环境。如果周围环境太过嘈杂的话人的情绪容易烦躁,只怕李氏根本不想说话;另外,环境太嘈杂的话只怕安萍儿都听不清李氏说什么。 看来周远良早就预料到这次问话不会太顺利了,需要一个良好的环境作为辅助。那他是怎么预料的呢?毕竟他没见过李氏、完全不知道李氏是什么脾气秉性,不论是案卷记录还是李俊等人的讲述都没说李氏是个能抗住压力绝不招供的滚刀肉型的犯人呀。 安萍儿是个非常聪明且勤于思考的人,虽然她没能提前预料到这种情况,但现在面对明明性格软弱但居然能顶着压力拒不说话的李氏,安萍儿终于想明白了。 李氏不是惯犯老油条滚刀肉,但她是死囚,而且很明显是在她自己的努力下才被判死刑的。一个一心求死的人是没有恐惧的,她能感觉到压力,但不会迫于压力而做她不想做的事。安萍儿直接问她是谁毒杀了她婆婆,这个问题显然是她不愿意回答的,于是就微微颤抖着死扛。 想明白这些后安萍儿很是佩服周远良,太有先见之明了,看来今天只能柔和地谈话不能强硬着来。至于得柔和到什么地步,需要安萍儿自行把握了。 虽然李氏扛着压力不回答问题这事搞得安萍儿很郁闷,但同时安萍儿也看到了希望,因为李氏没说谎。即使辛苦地扛着压力也不说是自己毒死了婆婆,安萍儿觉得李氏这是在守着她自己最后的一点自我。要知道她早就亲口招供了毒杀事件并按手印画押等着被问斩了,现在面对安萍儿这个捕快而不是衙役更不是县官的人承认与不承认都没有差别的。而承认明显要好于不承认,毕竟那样就不用面对安萍儿的施压了嘛。 但李氏就是不肯再亲口承认这事,看来她知道毒杀婆婆是不对的,尽管她婆婆待她不好也不能毒杀她。这个黑锅李氏可以背,但没做过的事就是没做过,看来李氏不打算在生命的最后这段时间里再委屈自己了。 很好!李氏想死但依然保留着是非对错的观念,那么安萍儿还是有机会从她这里得知真相的。 前途是光明的但道路是曲折的,尤其是在安萍儿自己释放气压导致压力值过高破话谈话环境的情况下道路就更曲折了。安萍儿用意念在自己的额头上写下“自作自受”四个大字,并为此次任务预定了一个差评。 深吸一口气,安萍儿打算趁着差评还未落实之前努力挽回局面。不就是谈话氛围被破坏了吗?那就修补好它,多大点事呀。 “你想家里人吗?”安萍儿的声音很轻柔、很舒缓,略略带点催眠的功效。“你爹,你娘,你妹妹,你丈夫,想他们吗?” 李氏低着头,动了动嘴唇却没发出声音。 安萍儿看不到李氏的口型自然就读不出唇语,不知道她想不想她的亲人,甚至不知道她有没有听到自己在跟她说话。但没关系,安萍儿打算开启自说自话模式来启发李氏加入谈话中。“我去过你婆家和娘家了,见过你丈夫、你娘和你妹妹,没见到你爹。你爹是什么样的人?他疼爱你吗?” 当爹的会很疼爱自己的女儿,当女儿的也会很敬爱自己的爹,这是安萍儿基于自己十八年幸福生活得出的结论。虽说每家的情况会有些不同,但人性是相通的,安萍儿觉得即使李氏的爹也像李氏的丈夫、娘和妹妹那样不喜欢李氏、李氏依然会敬爱着自己的爹爹。 李氏总算是抬起了头,脸色依然苍白,苦笑着说:“我是家里的第一个孩子,小时候我爹还算疼我,可弟弟死后他就开始讨厌我了。” “他认为是你没照顾好弟弟才害得他掉到井里了?” “嗯。”李氏的声音有些颤抖,显然不愿意回忆这段往事。 安萍儿见好就收,没敢再追问,怕李氏又低头不语了,趁着她神情缓和的时候赶快进入下一话题才是上策。可下一话题是什么呢?毒杀案的事现在不能问,丈夫、父母和妹妹等所有亲人都摆明了不喜欢李氏所以也没法往亲情上扯话题,有心聊聊糕饼吧这跟安萍儿此行的目的又完全没关联。 太愁人了有没有?究竟该怎么聊下去呀? =============================== 本周更新到此结束,咱们下周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12章 刁难 安萍儿并不是那种自来熟的人,不喜欢跟陌生人聊天,甚至都没想过尝试着去揪住个陌生人聊天。但现在职责所在,她必须跟李氏这个基本属于陌生人的人聊天,还必须是聊得很愉快的那种,不然怎么能让她开口说毒杀的是呢。 咳咳,既然是因为陌生而没话题,那就从解除陌生感开始吧。 “你成亲以后就再也没帮你娘家做过糕饼?”既然有顾客感慨糕饼不如三年前的好吃,那么安萍儿猜想李氏成亲后就没再蒸制过用于售卖的糕饼。 李氏摇头,证实了安萍儿的猜想。 “为什么不帮?你娘家就在隔壁,我看看你妹妹就在厢房那边烝糕饼,你过去帮忙很方便的。” “我……”李氏清了清喉咙,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沙哑。“我婆婆不让。” “不过就是闲着的时候帮娘家干点活,连这都不让?你婆婆也太不近人情了。”安萍儿开始挑事。 李氏轻叹一声,没接安萍儿的话茬。 安萍儿的嘴角微微向上翘。虽然李氏没顺着自己的话题开始批判她婆婆,但那声叹声已经说明了一切:李氏对她婆婆也是有意见的。安萍儿再接再励。“你要是嫁去金蟒县也就算了,路太远,没法经常回来帮把手。可你娘家就在隔壁,闲着的时候过去帮忙做两锅糕饼又怎么了。你婆婆这都不让,是心疼你吗?怕你累到?” 李氏的脸上有点泛红,心疼什么的哪里会轮到她呀。为了不让安萍儿误会,李氏赶快解释说:“我婆家的事挺多的,没有闲着的时候,所以才没回我娘家去帮忙。” “你婆家就那么两口人,也没店铺、没庄稼的,能忙到哪去呀?不至于一点空闲都没有吧?”安萍儿的语气中稍稍带出一些质疑李氏自己偷懒不肯帮娘家做事的意思,以激起李氏为自己辩解。 李氏果然中计了,急急地解释说:“我婆家虽然人少事少,可是我婆婆的要求比较高。每天要扫六次地、擦六次桌案、洗两盆衣服、做四顿饭,上午下午晚上还要在婆婆那捶腿立规矩一个时辰,时不常还要帮亲戚邻居家做绣活,每天真的都很忙。” 一听“每天要扫六次地、擦六次桌案”时安萍儿就开始皱眉,这哪里是要求高呀?这绝壁是恶婆婆诚心刁难儿媳妇。 福阳县依山傍水、植被茂盛、很少刮风,县城中的人家通常是两三天擦抹一遍桌案、每天扫一次地,这就已经很干净了。即使是像安母这种非常爱清洁又比较有闲暇时间的人也不过是一天擦一遍、扫一次地而已,安萍儿完全无法理解李家婆婆为什么要每天扫六次地、擦六次桌案? 安家就已经是一尘不染了,李氏擦再多次李家也只能是这种水平了,难道还能擦出花来?这不是刁难是什么? 不,这不是刁难,安萍儿觉得李家婆婆这已经算是虐待李氏了。 还有那个什么立规矩,安萍儿的嘴角抽了抽,李家婆婆这是拿自己当皇后、太后看待了,这在普通百姓中还真是不多见。 安萍儿又转念一想,也许李家婆婆并不是想享受皇室待遇、她只是不想让李氏闲着,也许她认为既然李氏嫁到自己家了就得像个永不停歇的陀螺般劳动?不然他们家就吃亏了? 这哪是娶回来个儿媳妇,这分明是买回来个奴隶呀! “你这一天天的确实很忙,可实际上都是你婆婆的过分要求,她在刁难你。县太爷家里也没听说每天要擦六遍呀?你婆婆让你干这么多活你就干?你为什么不反抗?” 李氏轻轻舔舐了一下嘴角,说:“婆婆这样要求自有她的道理,她对我这样严格也是为我好。” “嘁!”安萍儿冷笑。“这些话你婆婆对你说的?” “是妹妹说的。” “你妹妹?”安萍儿一愣,李淑敏可不像是那种逆来顺受的个性,她不会把别人的恶意解读成友善的。“她什么跟你说这些话?” 李氏的手无意识地揪着衣角,轻声地回答说:“我刚嫁过去时也明白我婆婆为什么每天要不停地扫地擦桌子,有些衣服明明只穿了半天为什么就又要洗一遍,我就跟我婆婆说屋子已经很干净了、衣服也不脏不用再擦洗了。然后我婆婆就骂我懒、骂我脏,我觉得很委屈就跑回来我娘家。” 安萍儿暗暗吐槽,嫁得近就是好呀,连大门都不用出就回家娘了。 “正巧我妹妹在家,她问我怎么了,我就把那些天的事讲给我妹妹听。听完了我妹妹就劝我忍,婆婆让擦六遍就擦呗,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虽说擦六遍跟擦一遍没有任何区别但没啥坏处呀。” 安萍儿一个没忍住冲口而出:“擦桌子扫地那都是体力活,你妹妹说得真轻巧,她怎么不去擦六遍呢?” “……”李氏没想到这捕快姑娘还挺体谅自己的,小小地感动了一下,但马上又开始替她妹妹辩解说:“我妹妹也说我婆婆有些为难我了,可除了忍我还能做什么?而且我妹妹说的对,我婆婆让干嘛我就干嘛,不反对、不问为什么,照着做就是了。后来我婆婆真的就再也没理由骂我了。” 你婆婆肯定很想抽你! 安萍儿没见过李家婆婆,但她对自己的这个判断还是蛮有把握的。 当婆婆你对儿媳妇提的是正当要求时,儿媳妇能按要求把事情做好,那自然是没问题,婆婆会很开心、满意的;可当这种要求摆明了是刁难、是虐待、婆婆就是想趁机责骂儿媳妇出气发邪火时,儿媳妇却按要求把事情都做好了、不给婆婆骂她的借口,你猜婆婆是开心还是郁闷? 安萍儿赌一块糕饼,李家婆婆一点都不会开心的。李氏这么闷不吭声地做事还不如顶嘴、质疑呢,那样她婆婆骂完也就解气了,家庭生活会更和谐。李氏这种非暴力很合作态度,对李家婆婆来讲有如一拳打在棉花上,容易引发内伤。 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想,安萍儿问李氏:“是不是在你完全任劳任怨扫六遍地、擦六遍桌子、给衣服就洗不管干净还是脏的以后,你婆婆进一步提高要求开始做四顿饭、捶腿立规矩、帮人做绣活什么的了?” 李氏满眼崇拜地看向安萍儿。“你怎么知道的?真聪明。” “……”安萍儿对自己发现一个“被妹妹坑了还觉得妹妹是好人”的活体这事表示一点都不开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13章 不喜欢 安萍儿虽然未曾真的行走过江湖,但毕竟她爹曾是江湖人士中的一员,所以在此环境中生长的安萍儿自幼就有着锄强扶弱的情怀。可是今天很怪异,看着本身很柔弱又被妹妹骗得一愣一愣的李氏,安萍儿少怜悯但多恼怒,甚至有些瞧不起她。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你妹妹根本不是在帮你,她分明是在害你。” 李氏瞪大了眼睛看着安萍儿,一副“我听不懂你说什么”的表情。 安萍儿不得不进一步解释说:“如果你从一开始就把自己当成是李家的媳妇而不是李家的奴隶,不做那些明显是你婆婆故意刁难你的事,比如说每天擦六遍桌案扫六遍地什么的,也就不会有后边的捶腿立规矩做额外的针线活了。” “可是……”李氏一边偷瞄安萍儿的脸色一边小声地辩解说:“捶腿立规矩针线活之后就没增加新的,都一年多了,我婆婆再也没给我派新的活。” 那是因为你婆婆想不出新花样了才没增加,毕竟一个普通家庭中能干的事毕竟有限,尤其是李家这种人口少的家庭。屋外倒是有很多活可以干,例如种地或养殖家畜什么的,你婆婆之所以没让你干这些不是因为体贴而是怕别人说她虐待儿媳妇。 这段话已经冲到安萍儿嘴边了但她还是在最后时候又咽了回去,看着李氏那战战兢兢的小兔子像,安萍儿还是没忍心再给她打击。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生存之道、生活法则,不管她妹妹是否是真的关心她、照顾她还是默默害她,反正李氏已经这样活了二十年了没必要现在戳穿。 尤其是李氏的生命有可能已经所剩不多了,现在戳穿她妹妹的假象、让她知道这世界上没人喜欢她又有何益处呢? 李氏看到安萍儿的脸色缓和了许多,于是大着胆子又为妹妹说好话:“成亲以后我婆婆一直不喜欢我,幸亏我妹妹时不时地开解我、给我出主意,不然我的日子实在是过不下去了。” 安萍儿眉头一皱,忽然想到一件事。“按你这么说,你妹妹很懂你婆婆的心思、应该会很讨你婆婆喜欢的,可当时为什么你婆婆不让李俊娶你妹妹?” 李氏一脸尴尬,低头不语。 “为什么?”安萍儿现在可不会心软的,她觉得这个问题很重要,甚是有可能是解开案子的关键点,于是接续追问:“李俊曾明确地说要娶你妹妹,可是你婆婆不同意,看来是不喜欢她。就凭你妹妹能给你出这么多好主意应对你婆婆,她自己应该会很讨你婆婆喜欢的呀?到底为什么你婆婆不让李俊娶她?” 李氏一个劲地摇头,眼睛始终看向地面。 “是因为你妹妹不喜欢李俊、然后故意惹恼你婆婆、让你婆婆否定她和李俊的婚事?”这是安萍儿唯一能想到的合理解释了。 啪嗒!一滴眼泪掉落在地面上。 李氏轻轻地抽噎了两声。“我妹妹很喜欢俊哥,俊哥也喜欢我妹妹。从小就是这样,我和妹妹一起喜欢着俊哥,可是俊哥只喜欢我妹妹,不喜欢我。俊哥想娶的是我妹妹,根本不是我。” “但是你婆婆不喜欢你妹妹,所以娶了你做儿媳妇。” “我婆婆……”李氏的声音中充满了迷惑。“我记得小的时候我婆婆很喜欢我妹妹、不喜欢我,忘记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不喜欢我妹妹的了,就好像是忽然某一天开始就不喜欢了。”李氏轻叹一声,喃喃自语:“反正她从一开始就不喜欢我。” “你还记得你婆婆因为什么事开始不喜欢你妹妹的吗?”凡事总有个原因吧,如果是从一开始就不喜欢还可以解释说是不投缘分,但一开始喜欢然后忽然又不喜欢了这就需要一个理由了,因为一件事?一句话?一个人? 李氏继续摇头。 “你妹妹知道为什么吗?她没跟你说过你婆婆为什么不喜欢她了?”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在我成亲之前,我妹妹还跑去质问我婆婆为什么不许俊哥娶她?我……偷听到了一点。” “你婆婆怎么回答的?” “我婆婆说我妹妹年龄小,不能成亲。我妹妹就说俊哥年龄也不大,过两年成亲是很正常。然后我婆婆就说‘你死了这份心吧,不管我儿子多大年纪我也不会让他娶你的’。” 安萍儿挑眉。“你婆婆直接对你妹妹这么说?” “嗯,这是我婆婆的原话,我偷听到的。”李氏抬头看安萍儿,急切地想知道捕快姑娘是否相信自己。 安萍儿面无表情,不给李氏探查自己想法的机会。“你妹妹没要求你婆婆给她个解释吗?” “我妹妹问了为什么,可是我婆婆没回答,我妹妹回家后哭了很就呢。后来我跟俊哥成亲了,我妹妹也只能认了。” “你妹妹就这么认了?承认李俊和你的婚事?”安萍儿觉得李淑敏可不是那种轻易就服软的人。尤其是这种当事人双方很相爱但婆婆横加干涉而无法成亲的事,李淑敏认命的动作也太迅速了。即使因为李俊不给力而不能阻挡她姐姐成亲也应该有些别的动作吧,例如搞搞破坏什么的。 “我妹妹不认了又能怎样?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容得我妹妹反对呀。再说了,她是我妹妹,她也希望看到我幸福。”李氏嘴角微微上翘,高兴地说:“自幼我妹妹就不喜欢我、嫌我笨,反倒是在我成亲后开始和我亲近了。她……也许是看我生活得不容易就想帮帮我吧。” “你抢了她心爱的男人,她反倒和你亲近了?” “嗯。”李氏认真地点头。“刚开始的时候我妹妹跟我闹了两天别扭,可后来我哭着跑回家她就跟我和好了。她说我婆婆常年一个人在家带孩子,性格有些古怪,对待儿媳妇才会不好的。我妹妹说我这是在替她受苦,如果当初嫁给俊哥是她的话现在挨累挨骂就是她了,所以她肯帮我出主意对付我婆婆。” 安萍儿忽然问李氏:“你妹妹肯定很恨你婆婆吧?” “没有。”李氏虽然很快速地否认了安萍儿的说法但她在否认的同时点了一下头。 点头yes摇头no,李氏的回答与她的肢体语言有着微妙的不统一,安萍儿觉得自己发现了另一位有作案动机且有作案机会的嫌疑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14章 重大嫌疑 李氏虽然没有注意到自己下意识的那个点头动作,但安萍儿有关“你妹妹恨你婆婆”的提问还是引起了她的警觉。在后续的谈话中,李氏加倍小心,能不回答时就不回答、必须回答时就尽量少说话,而且在每说出一句话之前翻来覆去地想八遍,将任何能体现她妹妹憎恨她婆婆的词语都消灭在萌芽中。 安萍儿暗叹一声,知道她今天的问话只能到此结束了。又闲聊了两句,再随便找个借口,安萍儿拎着小板凳回了县衙,直奔书房。 “公子,你在吗?”安萍儿在书房门上轻敲了两下。 “进来。”周远良迅速地将正在看着的一张信纸压到了旁边的书卷下边。 这张纸是刚刚送来的刑部回函,上边写着安锦言曾因入室盗窃被判拘役三年。虽然周远良绝对有权力查自己治下县城中任何一个人的过往,但那人毕竟是安萍儿的爹嘛,让她知道自己查她爹的案底可不怎么好。 安萍儿急着向周远良汇报自己发现的情况,根本没在意周远良的略略慌张和尴尬。“公子,李氏的案子有可能真是冤案。” “哦?说详细点。” 安萍儿将自己与李氏的对话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遍,包括李氏的表情和动作也尽可能详细地描述出来,尽量让周远良有身临其境的感觉。 周远良一边听着安萍儿的讲述一边不时地点头,一副很欣慰的样子,也不知是赞赏安萍儿的语言表达能力还是满意于她此次的收获,亦或是两者都有。 最后安萍儿讲述到李氏虽嘴上否认她妹妹憎恨她婆婆但不经意地点了头,甚是可疑。“公子,李淑敏和李俊青梅竹马、感情甚笃,李俊的娘横加干涉拆散了他们俩。若说李淑敏见生米已煮成熟饭而不得不认命,我信;但若说她不恨李俊他娘,我不信。李氏肯定是为了维护她妹妹才这么说的。” “嗯,有道理。”周远良从来不吝惜表扬安萍儿,而且会抓紧机会教她很多知识。“人的肢体语言确实有可能会不经意地表露内心,就像李氏这样口头上否认着但下意识地点头承认。” “是吧?”安萍儿很兴奋于自己的重大发现,但下一刻又有些气馁。“知道李氏口不对心也没用呀。只要她一口咬定她妹妹对她婆婆没意见,就算她点一百个头咱们也没法证明李淑敏有毒杀李氏她婆婆的动机。” 周远良赶快安抚安萍儿。“别急,慢慢来。咱们现在能发现一个嫌疑人,而且是一个有重大嫌疑的人,已经很不错了。想证实毒杀案另有隐情,咱们还有很多工作要做。” 听周远良将李淑敏列为有重大嫌疑的人,安萍儿的急躁情绪稍稍缓和。常言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查案的事就更急不来了,越急越容易乱了方寸。“公子,查到毒药是哪来的了吗?” 周远良点头。“魏捕头和长顺他们已经查遍了福阳县的药铺,李氏和李氏的娘家人都没买过毒药,但李氏的婆婆在去年夏天时买过一次砒霜,份量够毒杀一个人的。” “啊?!被害人买过毒药?她想杀谁?”安萍儿第一反应就是这些毒药买来是为了杀她儿媳妇李氏的。 “被害人买毒药做什么,现在还不确定。据药铺的掌柜说,被害人说她家闹老鼠、买毒药是为了毒死老鼠。当然,单凭药铺掌柜的证言也不能就确定被害人是不是说谎。那么多份量的毒药,杀人还是杀老鼠都是有可能的。” “毒杀案后捕快不是搜查过李俊他家了吗?没发现被害人买的毒药吗?”安萍儿不记得案卷中提到这事,估计当时是没搜到有毒药。 周远良明白安萍儿为什么这么问。“案发现场确实没搜到毒药,李家里里外外也没有用毒药毒杀老鼠的痕迹,所以毒杀被害人的毒药确实有可能是被害人自己买的那包砒霜。” “李家的房子不算大,家具陈设也很简单,被害人藏毒药的地方应该比较好找。李氏每天要扫六遍地、擦六遍桌案,估计连衣柜、箱笼、窗檐之类的地方都要擦,保不齐就意外发现了她婆婆藏的毒药包。李氏知道了,李淑敏也就有可能听她姐姐说过,她们俩都有可能用那包毒药杀了被害人。” “这两户李姓人家关系太好了,连院子都是连通的,这两家中的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知道被害人买了毒药以及放毒药的地方。” “但有机会往午饭里投毒的只有李氏姐妹俩。”安萍儿掰着手指计算着。“李俊一上午都没在家,他是在他娘已经开始吃午饭时才回家的,他没时间往午饭里投毒。李氏的父母当天都在店铺里,午饭时也没回家,他们俩也没机会投毒。这三个人都可以排出了。李氏负责做饭,她是最方便投毒的人;李淑敏当天上午去过李俊家,傍中午时才回了自己家,她也有很多机会下毒。” 周远良点头表示同意。“李氏姐妹俩都有重大嫌疑,而且从案发后李氏的反应来看,李淑敏的嫌疑更大。李氏明显有隐瞒情况的嫌疑,而她保护的只能是她妹妹。” 安萍儿忽然想到一件事,她皱着眉头对周远良说:“如果真是李淑敏投的毒、李氏说谎袒护她妹妹的话,这个案子可就无解了。这等于是李氏自愿替她妹妹受过,那咱们怎么办?求仁得仁,让李氏去死?” 周远良摇头说:“如果被害人不是李氏杀的,咱们不能让李氏偿命,即使她主动想替她妹妹顶罪也不行。此案中的苦主是李氏的婆婆,我们现在彻查此案是为了给苦主伸张正义,不是谁想顶罪就可以顶的。” “不是说民不举官不究吗?” “那是要分案情的。如果有人偷了你十两纹银,你觉得窃贼身有残疾不能劳作、家中上有老下有小非常可怜,你决定把这十两纹银或者其中一部分送给那个窃贼而不追究,这可以。你可以直接不报官,也可以在报官后再撤销指控。官方可能会对窃贼训诫几句,但不会再因为盗窃的事而处罚他。但凶杀案则不同,如果被害人能站在县衙大堂上说她原谅凶手、不要求惩罚的话本官可以考虑。” “……”这个很有难度,需要道行高深的道长来帮忙才行,安萍儿决定还是踏踏实实地去查找线索。 ========================== 本周更新到此结束,咱们下周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15章 不友好 安萍儿决定去找线索,但一时间又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于是只能叉腰站在院子里思考。然后,她就看到了蹲在花圃旁的二喜。二喜向来是个开朗快乐的人,整天都嘻嘻哈哈的,甭管晴天阴天还是下雨天,安萍儿还从未见过他如此愁眉苦脸的呢。 虽然认识二喜的时候并不长,但因为每次安萍儿晚上加班时周远良都坚持让二喜送安萍儿回家、无视安萍儿质疑有危险时有可能是她保护他的事实,所以安萍儿跟二喜也算是比较熟了,于情于理都该关心过问一下。“二喜,怎么了?” “啊?”二喜茫然地抬头,发现是安萍儿后又恢复了那副颓然像。“没事。” “你这样子看上去可不像是没事呀。”安萍儿向二喜走近两步。 二喜再次抬头,歪着脑袋向安萍儿的身后看了看,发现安萍儿应该是刚从书房出来就问安萍儿:“少爷还在翻那些案卷吗?” “我出来的时候没有,现在不知道。”安萍儿一头雾水,没搞明白二喜这眉头紧锁的样子根据周远良有什么关系。 “少爷说没说他饿了?” “啊?”安萍儿看了看放在二喜旁边的食盒,略略有些没搞懂他在问什么。 二喜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一边缓缓站起来一边嘟囔着:“少爷总是这样,只要一有了棘手的案子就啥也顾不上了,饭也不吃、觉也不睡的,愁死我了。” 哦,看来是先前时二喜给周远良送饭但是周远良光顾着研究案卷而放着没吃,现在饭菜肯定已经凉了,估计二喜是准备拿回去重新加热。安萍儿知道周远良工作起来蛮拼的,但不至于连吃饭这点时间都没有吧。完全可以一边看案卷一边吃,毕竟一件事用的是眼睛另一件事用的是嘴。 忽然,安萍儿有个想法。“二喜,食盒里是什么?” “你干嘛?”二喜急急地将食盒拎在手里,护住。 安萍儿差点被逗乐了。“没打算抢你东西,我就问问。” “问也不行。”二喜将食盒抱在怀里,转身向后院走去。 安萍儿乐呵呵地跟了过去。 县衙是前后的三进院落,前边是县令、衙役等人办公的地方,中间有二堂、书房等,后院则是县令大人的私宅。周远良来福阳县上任的时候只带来了二喜,现有的几个仆人都是前任游县令家留下的。包括厨师在内的几个人被惨案吓到了而辞职,所以现有的仆役非常少,后院里显得特别冷清,安萍儿跟着二喜一路走到厨房都没遇到一个人。 忍无可忍的二喜在厨房门口站定,转头问安萍儿:“你跟着我干嘛?” “我就是想看看你究竟给公子预备了什么午饭,是你自己做的还是又去哪家饭店买的?”安萍儿见惯了二喜这种不怎么友好的态度,完全不介意。 “哼!”二喜气哼哼地迈步进了厨房,将食盒放在灶台上,准备热饭。可是鼓捣了两下又把东西都扔在了一边,很是泄气地说:“我知道,少爷还不至于忙成这样,他就嫌饭菜不好吃才不吃的。”二喜很迷惑,明明少爷自幼就不挑食的,怎么到了福阳县后就什么都吃不惯了呢? 安萍儿瞟了一眼被打开的食盒,看扣肉和炝拌笋丝的卖相就知道这是出自某家饭店的产品而表示二喜的手艺。有荤有素的,按理说周远良至少能吃其中的一盘吧,他看上不是那么挑食的人。既然两盘菜一口没动显然是都不合口味,关于这个安萍儿倒是有个主意。“你以后每天去买饭菜之前先问问公子想吃什么,也许他今天就是不想吃扣肉和笋丝呢。” “呵呵。”二喜皮笑肉不笑地咧咧嘴。“我问了,他说随便。” “……”随便什么的是最难伺候的,尤其是当被询问人说随便但其实他绝不随便时就更难伺候了,安萍儿表示很同情二喜。 二喜忽然眼睛一亮,问安萍儿:“平安,你们福阳县有什么特色菜吗?” “申鹏不是给你介绍过了嘛。”安萍儿听申鹏说过二喜为了让周远良好好吃饭也是操碎了心呀,福阳县中能算得上有点特殊的饭店、小吃铺什么的二喜都光顾过了。 “拾遗补缺嘛。”二喜不愧是户部尚书家出来的书童,词汇量方面还是蛮合格的。 安萍儿很遗憾地摇头。她对吃的东西要求一般,很少去追求什么新奇特色菜的,估计现在二喜知道的都比她多。“咦……”安萍儿忽然看到厨房案板上有一个竹篮,竹篮里装着苹果和杏。 “怎么了?”二喜顺着安萍儿的视线望过去,看到了自己今天上午给少爷买回来的一些新鲜水果。“馋了?” “……”安萍儿听负责扫地的赵大爷说二喜非常不喜欢除他以外的人接近他家少爷周远良,据说是听从户部尚书府老管家的吩咐要绝对保证他家的少爷人身安全、饮食安全等。安萍儿知道自己显然因为常接触周远良而被列入防范名单中,将随时被二喜不友好着以及讽刺着。 “呃……”二喜说完就有点后悔了。他不喜欢安萍儿和少爷研究案件时的那份协调劲,少爷看她的眼神简直就像是看一位老朋友,明明自己才是跟少爷一起长大的、自己才应该是少爷的老朋友有安萍儿什么事嘛。可是不喜欢归不喜欢,二喜却也不能把安萍儿怎么样,毕竟少爷喜欢她、处处关照她,要是真把安萍儿给得罪了他还真不好跟少爷交代。 二喜的脸色变化完全没有逃出安萍儿的眼睛,瞬间就读懂了他的心思。周远良把二喜当弟弟看待,自幼生活贫苦、八岁时就被卖身到官宦人家为奴的二喜又何尝不是把周远良当哥哥呢?而且是那种能为自己挡风挡雨、保护年幼的他不被府中其他奴仆欺负的主子哥哥,二喜绝对要牢牢霸住不放的,那么对任何有可能跟他“争抢”周远良的人则必定有天然的敌视。 安萍儿觉得很好笑,自己明明没有跟二喜抢“哥哥”的心思但还是被二喜给敌视了,真是冤枉。不过呢,安萍儿对二喜倒没什么埋怨,她能理解二喜害怕周远良被别人抢走后就不再保护他的焦虑心情。 安母曾给安萍儿讲述过她自幼跟小姐一起长大、被小姐像妹妹一样保护着、后来得知小姐要成亲时她的惶恐不安。安萍儿觉得此时二喜跟母亲当年的情况虽然不同但情绪上有一点点类似,于是就宽宏大量地不继续谈论馋不馋的问题了。“水果是可以煮甜汤的,也许就能对了公子的口味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16章 还可以 安萍儿原本是想等手艺练好了后给周远良煮顿甜汤当宵夜的,可刚才看到水果她就临时改变了注意。 二喜是个聪明的书童,顺坡下地甩开刚才的话题,转而问安萍儿:“你会煮甜汤吗?别太甜,少爷不怎么爱吃甜的。” “放心,酸甜适口。”安萍儿不再耽搁,挽起袖子开始干活。 安萍儿的厨艺真是一般般,刚才一时嘴快,现在真正开始煮甜汤了多少有些不自信。但碍于二喜就在旁边看着,安萍儿必须表现得信心满满的样子,她可不想被二喜看笑话。 好在安萍儿的任务只是煮甜汤而不是真正地做菜做饭,对手艺的要求比较低。将所需的水果洗净、切块,将辅料配好,洗锅注水材料下锅点火还是煮,在二喜还没看出来个所以然时成品就出锅了。 白瓷碗的底部沉着两块苹果、一块梨、半个杏,切块均匀、大小适度;银耳等辅料被切成了小碎块,此时隐没在主料之间;微微泛着米黄色的糖水盛了将近满碗,甜丝丝的香气慢慢散开来。 二喜不得不承认说:“好像还不错哦。” 安萍儿对自己的表现也非常满意,只是面上淡淡地谦虚着。 “你去端给少爷吃吧。” “不,你送去。”安萍儿想都不想地就拒绝了。开什么玩笑,虽然她不是个扭捏的女子但煮碗甜汤然后婷婷袅袅地端给一位文雅公子也不是她的风格。 二喜眼珠转了转,说:“好吧。”麻利地把汤碗放在一个托盘上,再抓起一个瓷勺,欢快地去书房送甜汤。 搞什么鬼?安萍儿偷偷地跟在二喜身后,但她没跟进书房,只是挺在门外。想知道二喜在动什么歪脑筋是一方面,想知道周远良对甜汤的评价则是另一方面。如果直接被否定了,安萍儿打算就此退出甜汤熬制领域。 “这是什么?”周远良的视线终于舍得离开那堆案卷了。 “少爷,快喝吧,这是安姑娘特意给你熬的甜汤。”二喜把“特意”二字加了重音。 “……”安萍儿差点转身逃走。她就知道二喜憋着什么坏主意呢,早知道的话先前时还不如答应他的要求过来送甜汤呢。谁端东西过来谁就有话语权呀,现在被二喜说得安萍儿好像多上赶着熬甜汤似的,无论解释成巴结上司还是看上人家俊俏贵公子了都不怎么好。 我只是看县令大人废寝忘食地工作而煮碗甜汤表现一下福阳县人民的善良友好,真的! 也不知是这碗甜汤的卖相确实不错还是二喜的推销词起了作用,周远良明显感兴趣的样子,欣欣然地端起碗来开始喝,完全没了先前时拒绝吃午饭的“我不饿”。 二喜见周远良喝下一口甜汤后仔细地品味了一下,表情不坏,于是问:“公子,怎么样?” 周远良又捞了块苹果,吃掉,然后点了点头。“嗯,还可以。” 太好了!二喜开心地报告说:“少爷,你多喝点,安萍儿熬了不少呢,我再去盛一碗。” 听到脚步声向门口走来,安萍儿赶快转身就走,她现在不想让二喜或者周远良看到自己。 周远良给甜汤的评价只是“还可以”,要说安萍儿不失望那是骗人的。不过失望的情绪只是一瞬间,然后安萍儿就自愈了。想得到他人的好评这是人之常情,但安萍儿很清楚自己在做饭熬汤这事上的斤两,没被评价很难喝已经算是不错了。 再者说了,能让周远良这样性格稳重的人吃口东西就叫喊着“好吃”的估计得是御厨级别的,安萍儿可不敢妄想。 还可以,安萍儿对这个评价表示满意。 安萍儿走得并不快,所以二喜还是看到了她。并且他一点都不意外,好像算准了安萍儿会跟过来偷听一般。“平安!”见安萍儿扭回头来看向自己,二喜笑嘻嘻地说:“谢谢哈!” “不客气。”安萍儿回答得特别平静,就好像没看出二喜的轻挤兑一般。虽说二喜比安萍儿年长两岁,但安萍儿认为自己没必要跟小孩子一般见识。不就是话里话外地暗示说自己对他家少爷有好感嘛,嘁,跟他认真就输了。 安萍儿转身就走,但走了没两步就停住了,又转回来喊住跑向后宅的二喜,问他:“现在县衙里还是没厨师吗?” 二喜点头。“少爷一直在忙查案子,查完一个又一个的,没时间雇人。后宅缺好几个人呢,除了厨师。” “你们还是抽时间雇个厨师吧,我猜公子不是挑食也不是太忙,他只是不喜欢吃外边饭店买回来的饭菜。”安萍儿在正视了自己的初级厨艺水平后才有了这个发现。不管周远良他嘴上说了什么,他毕竟把一碗甜汤都喝了不是吗?这可比那两盘菜受到的待遇高多了。除了周远良不喜欢外卖饭菜这一条,安萍儿想不出其它的解释。 “是哈。”二喜后知后觉地想起在尚书府中时周远良从不挑食只是到了福阳县才经常不喜欢吃饭的,原来是这么回事呀。“平安,在哪能雇到好厨师吗?”要雇就雇个最好的,尚书府不差这点钱。 李淑敏!这三个字差点脱口而出,查案查得太投入了有没有?安萍儿偷偷地表扬了自己一下然后向二喜建议说可以问问县衙中其他仆役,他们应该更清楚。 离开县衙后,安萍儿缓步向李家走去。刚才二喜向她询问厨师人选时,安萍儿从厨师立马就想到了厨房、进而想到了那个总在厨房里干活的人李淑敏,所以才差点说出她的名字。 这个案子很特别,知道真凶是谁、知道案犯在替谁遮掩但就是不能把她怎么样。看似比那些在茫茫人海中找凶手的案子容易多了,但其实却很难办,安萍儿现在有些束手无策的感觉。 与其这样茫无头绪地找线索,安萍儿更愿意面对那些凶悍的江洋大盗什么的。结结实实地打一架、然后将案犯拿下,虽然危险虽然累,但胜在简单直接,不用像现在这样愁得直想揪头发。 不过安萍儿也不是轻易言退的人,越是看似无解的案子越能激起她的斗志,她不信这案子就真的没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先前时在狱中,不了解李氏可以跟她慢慢聊以便于了解她,这给了安萍儿启示。不了解李淑敏是吧?那就去找她聊聊天嘛,聊着聊着说不定就熟了。 =============================== 本周更新到此结束,咱们下周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17章 托梦 安萍儿在李淑敏家门口停顿了一会但没进去,因为她透过半敞开的院门听到李淑敏跟李嫂的一段对话。 “二丫,你过两天去买些元宝香烛。”李嫂的声音比较清晰,她此时应该是站在院子里。 “娘,你要元宝香烛干嘛?”李淑敏的声音渐渐清晰起来,还伴随有脚步声,应该是听到她娘的话从远处走过来。 李嫂长叹了一声,说:“我这几天总做梦,梦见你王大娘。她样子可吓人了,披头散发的,说我害了她、说我生了个歹毒的女儿,还说要让我们全家给她偿命。我想跟她解释一下可是梦里怎么也说不出话,我就寻思着哪天有时间你陪我去你王大娘的坟上拜一拜,跟她说让她找你姐偿命去不要来烦咱们。” “娘,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以后别没事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就没事了,疑神疑鬼的。”李淑敏的口气很是不耐烦。 “不许胡说!”李嫂的声音非常严肃。“鬼神的事你个小孩子家懂什么?!你王大娘是真的给我托梦了,她真的跟我说话了。‘你生了个歹毒的女儿,她会杀了身边所有的人’,这是你王大娘的原话。我得去她坟上跟她说谁杀了她她找去索命去,不要再给我托梦了。” “你想起就自己去吧,我还得干活呢。”一串急促的脚步声远去。 “二丫?”李嫂的声音充满了迷惑,不明白一向乖巧的小女儿今天这是怎么了。 站在门外的安萍儿此时很明白。李嫂以为自己咒骂的歹毒女儿是大女儿,但真正的杀人凶手是站在她跟前的小女儿,被害人托梦骂她女儿歹毒什么的在李淑敏听来可不就是在说自己嘛,不生气才怪。 除了生气,估计也有些害怕吧,鬼神什么的有时不容她不信。被害人因为死得太冤屈而化作厉鬼索命,戏台上不是总这么演嘛。就算李淑敏的胆子再大,冷不丁被她娘诅咒了一道也肯定被吓得不轻,没当场崩溃已经算是坚强的了。 虽然安萍儿很想进去看看李淑敏此刻惊惧气愤的表情,但为了不影响破案只能放弃了。安萍儿已经知道李淑敏是投毒杀人的凶手但李淑敏不知道安萍儿已经知道了、不确定捕快们是否真的在重查线索,一旦安萍儿现在进去看李淑敏的笑话,李淑敏立刻就会明白安萍儿已经知道凶案另有隐情。 现在李淑敏感觉自己很安全,一不小心也许就露出个首尾。但一旦她知道自己已经被捕快怀疑上了就肯定会加倍小心,再想查什么线索就太难了。为了不打草惊蛇,安萍儿只能假装路过,一拐弯就向斜对面的街边走去。 枝繁叶茂的大榆树下围拢而坐着五六个中年妇女,每人手中一副绣活。在其中一位中年妇女的身边坐着一位正低头绣花的青年妇女,安萍儿主动跟她打招呼:“彩霞,忙着呢。” 彩霞抬头,颇为意外。“平安?!”彩霞家跟安萍儿家是邻居,同岁的两人还算比较熟。自从去年夏天彩霞出嫁,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安萍儿呢。 各位大嫂大娘一起抬头看安萍儿。穿着捕快制服的青年女子太罕见了,一定要看个够本。 安萍儿泰然自若地应付着唰唰唰看过来的目光,微笑着跟大家点头致意,既不倨傲也不谄媚,很好地塑造了懂礼貌、很文静的良好形象。装乖巧、装柔顺、装傻这件事不难,至少难不倒聪明的安萍儿,她平常时只是不屑于去装而已。 现在查案有需要,于是安萍儿心安理得地装起来,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平安,坐。”彩霞指了指身旁的一个小马扎。 “好的。”安萍儿很听话地走了过去,坐下,笑眯眯地看了一眼彩霞明显凸出的腰腹,问:“几个月了?” 彩霞面上微微有些羞涩,一只手扶在腰侧,轻声答道:“五个月。”难言幸福满足之情。 “恭喜恭喜。”安萍儿看了看彩霞手里和身边放着的各种纸样和未完工的绣品问:“给你家孩子做的?” “嗯。” “我帮你绣两针,不嫌我手艺糙吧?” “别谦虚了,我知道你手艺好。”彩霞很高兴地将放在旁边的一个小绣撑子递给安萍儿。“你是我儿子的姨妈,当然要疼他了。”福阳县的风俗是谁给小孩子做衣服、做绣活就表示她喜欢这个孩子、疼爱这个孩子,当爹妈的都希望自己的孩子招人爱,所以凡是主动提出要帮忙给孩子绣东西的人只要不是两家有仇的话都会很受欢迎。 安萍儿兴致勃勃地接过这块貌似准备做鞋面的布,顺着已经成型了一半的虎纹绣了起来。 彩霞说安萍儿手艺好是客套话,安萍儿说自己手艺糙是客气,围坐的几位大嫂大娘看几眼就知道安萍儿的真实水平了。没有多出彩也没有多糟糕,属于大众手艺,这令几位颇为自己女红水平骄傲的大嫂大娘很是舒坦。 福阳县历史上第一个女捕快又怎样,还不是跟我们一起坐这绣花缝衣服? 安萍儿用柔和的态度和亲民的举动顺利打入这伙妇女中,为闲聊探听消息铺平道路,接下来需要做的就是将话题扯到李家人身上。 “平安,你到这边来干嘛?”彩霞很清楚自己跟安萍儿的关系还没亲密到让她主动跑来帮忙给孩子做绣活的地步,不用猜也知道安萍儿是路过这里正好看到自己于是打个招呼而已。鉴于默默坐着不出声会很尴尬,于是彩霞就选了这个话题开始闲聊天。 很好!就等着有人问这个呢。“唉,别提了,摊了个苦差事。”安萍儿尽量搞得一脸苦相,但还不至于苦得让人生厌的那种。“去年冬天,李俊他娘不是被李俊媳妇下毒了嘛。案子已经判了,李氏等着砍头吧。可县太爷闲着没事说李氏送去杀头之前得再查一遍这案子,这不我就来查了。” 一位穿着蓝色侧襟衣服的大娘很是不解地问安萍儿:“这都判了杀头的罪,还有啥可查的?” “确实没啥可查的,李氏自己都招认了,又没人冤枉她。可是当官的动动嘴,我们这些当差的跑断腿,县太爷让查我就来查呗。我都来两趟了,啥也没看出来。” 安萍儿很巧妙地将自己形容成一个受苦受累受气的人,未必能博得多少同情心,但肯定会打消她们的戒心,说起话来会更随意。见一圈人都抬头看向自己,安萍儿貌似随意地问:“李淑敏跟她娘不合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18章 哪壶不开提哪壶 安萍儿问:“李淑敏跟她娘不合吗?我刚才想去她家来着,可听她们娘俩在院里吵架,我没好意思进去。” 彩霞微微摇头,说:“淑敏这姑娘脾气很好的,没见她跟谁不合呀。”然后转头向她身边的人征询意见:“是吧?娘。” 安萍儿自然认识彩霞她亲娘,那么旁边这位不认识的中年妇人一定是彩霞的婆婆,安萍儿微笑着打招呼。 彩霞的婆婆回了安萍儿一个微笑,说:“我在这住了大半辈子了,算是看着李家那姐俩长大的。淑敏这孩子乖巧可人,话不多,看到谁都笑脸相迎的,脾气真是没得挑。” 那位穿着蓝色侧襟衣服的大娘撇撇嘴,对彩霞的婆婆说:“吴大嫂,这回你八成看走眼了,淑敏这丫头可没看上去的那么好。” “他七婶,这话怎么说?” 七婶很满意于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享受了一刹那,然后给了大家一个高深莫测的表情。 围坐在这里的都是熟人,她们显然很清楚七婶的脾性,对七婶时不常就这样一副我知道很多事但我不想告诉你的样子表示不意外。安萍儿对七婶这样的人也是见怪不怪,知道这时候你越是求着她说她越不想说,如果大家都不理这茬的话她反而有可能说出来。 彩霞的婆婆显然跟安萍儿想到一处去了,她没有再追问而是继续着自己刚才的话:“淑敏脾气好,可架不住摊上那样个娘,吵架也是难免的。” 安萍儿蹙眉,略疑惑,不明白李嫂为何会得到这样一个差评。上次在李俊家的时候,安萍儿没怎么跟李嫂说话、而且中场时她就去隔壁找李淑敏了,对李嫂很是没印象。 “李嫂这人吧要说她坏也不至于,越是不熟的人越觉得她不错,但是街坊邻居熟人的都多少烦她。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她说话总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就是就是,她就是那样。”旁边一位穿着灰色对襟衣服的大嫂很赞同彩霞她婆婆的话。“后街老钱家小翠,你们知道吧,那孩子啥都好就是学女红的时候怎么也学不好,十二岁了,她绣的那东西还不如她八岁的妹妹呢。钱嫂子为这事可犯愁了,跟邻居抱怨了两句。这事不怎么的让李嫂知道了,那天,正遇到小翠去买菜,李嫂就说你这孩子太可怜了、针线活不好将来可怎么找婆家呀。小翠当时就气哭了。” “秋姐,李嫂说这话时是不是挺大声的、而且还一脸怜悯的表情好像多替人家愁得慌似的?” “玉琴,你怎么知道的?”秋姐这算是变成了玉琴的猜想。 “怎么知道的?我还亲眼见过呢。”玉琴左右看了看,确定没外人后才降低了一些声音,说:“我姨妈家以前跟李嫂她家中间就隔了一个院子,跟李嫂她婆婆也算是老邻居了。我姨妈家有个二表哥,文不成武不就的可整天想着干大事,然后脑子一热就跟几个人走了,说是去挣钱。”玉琴把声音又压低一格,小声地说:“说是去挖金矿,可听说是去盗*墓了。” “哦哦哦。”众人点头表示明白。 玉琴将声音恢复至先前,继续说:“我那二表哥也不是啥聪明人,被人一忽悠就不管不顾地干傻事,结果把一条腿摔没了,差点没死在外边。” 安萍儿很是职业病地想象了一下究竟怎么摔能把腿摔没了但人还活着。 “我二表哥本来已经定亲了,准备年底时成亲。他这一出事,人家女方家里不干了,要退婚,人家不想让女儿嫁过来就守寡或者守活寡。我姨妈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她说她能理解亲家,这要是她女儿摊上这种事的话她肯定也立马退婚。可是理解归理解,我姨妈还是得去亲家闹一场。没别的,就是得嚷嚷着让邻居们都知道退婚只是因为她儿子意外受伤、她家没别的事。” “做得对,做得对。”众人很是赞同。 如果女方家要求退婚男方家里一声不吭就退了,指不定就会有人往歪里想。那些没事就爱扯老婆舌的人最喜欢这种家庭纠纷,特别适合添油加醋地到处宣扬。这些话一旦传开,等他家的弟弟妹妹再想定亲时就多少有些麻烦了。大家其实也都知道这些传言多半是子虚乌有的,但那些家中有适龄子女的父母会宁可信其有,只要还有挑选余地的话就绝不选这些哥哥姐姐曾被莫名其妙退婚的人家。 生活就是这么累。明明理解对方的选择但还是得大闹一场,为的不是强迫对方继续履行婚约、也不是强烈谴责对方言而无信德行有亏,为的只是不影响其他子女的婚姻而已。 “女方家里也都是聪明人,他们没拦着我姨妈闹事、也没给我姨妈家抹黑,只是一再地强调说是请高人给算过了这两个孩子八字不合强行成亲的话对两家人都不好。毕竟我二表哥是定亲后才出事的,女方家里也怕人说他们家闺女克夫、扫把星什么的,把所有事都赖到八字不合上就好听多了。” 嗯,真不错,安萍儿觉得这两家人其实挺默契地,没能成为亲家真是很遗憾。 “吵闹完了、亲也退了,我姨妈就以为没事了呢。没过两天,我姨妈在门口遇到了李嫂。李嫂看到我姨妈后就一脸关切像,问我二表哥好些了没有、问女方真的退婚了?那时李嫂成亲还不到半年呢,跟邻居们刚刚混个脸熟,谈不上关系有多好,我姨妈当时没想到她会主动过来搭话。因为我姨妈跟李嫂的婆婆都是老邻居,当时也没多想,就随便应付了几句。” 秋姐饶有兴致地猜想着:“后来李嫂逮到机会又问一遍?” “又问了两遍。”玉琴掰着手指说:“李嫂再一脸关切地问第二遍时我姨妈就有些火了。儿子在床上躺着不知道啥时候能好、还能不能好,本来就够愁人的了,结果这还来了个帮不上忙而且不相干的人唠叨着‘你儿子腿断了、你儿子瘫在床上起不来、你儿子被人家退婚,’搁谁身上都得发火呀。我姨妈看当时身边还有别人,看着李嫂她婆婆的面子吧没把事闹大,只是冷着脸刺了李嫂几句,以为李嫂这回就能学乖了呢。” “可惜没有。”这回不只是秋姐在猜剧情,连安萍儿都料得了。 ============================== 本周更新到此结束,咱们下周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19章 恶毒 咳咳,玉琴先前时不是已经剧透说“又问了两遍”嘛,所以众人的猜想都是正确的,这事肯定又发生了第三次。 “李嫂第三次跟我姨妈说这些话时我姨妈真是气坏了。我姨妈跟李嫂她婆婆是老邻居,说话办事什么的总想着留些情面。可李嫂她只是个新媳妇,还不够资格让我姨妈留情面。” 秋姐冷哼一声说:“对这种人压根就不用留情面。” 玉琴点头说:“我姨妈这人挺泼辣的,街坊邻居都知道,敢惹她的人不多。李嫂也就是新嫁过来不知道情况才敢这么跟我姨妈对着干。第三次的时候李嫂的话刚说了一半我姨妈就开骂,那嗓门,前后街都能听清楚。李嫂吓得转身就跑回家去了,我姨妈就堵到她家门口骂,直到李嫂的婆婆出来道歉才完事。后来听说李嫂被她婆婆好一顿教训,打那以后她老实说了,没再听说她又犯这些毛病。” 彩霞的婆婆问玉琴说:“你姨夫家是不是姓菜?” “对呀。” “我想起来,二十多年前确实有这么回事,说有个新媳妇饶舌讨人嫌被人堵家门骂。我当时嫁过来也没多长时间,没敢打听太多,没敢问是谁家新媳妇。我是后来才认识的李嫂,那时她已经改了很多,没听说她再讨人嫌。” 秋姐扁着嘴说:“被婆婆教训一顿自然就老实了,不敢再出来啥说话。可要说她改好了,我不信,不然她干嘛那样跟小翠说话。人家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招她惹她了?她算哪根葱呀,小翠嫁不嫁得出去管她什么事呀,她又没儿子。” 安萍儿帮忙进行心理分析。“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说话总捡人家不爱听的说,这事估计挺难改的。泼辣的街坊李嫂惹不起,她现在是不是改成对一些没有还嘴能力的人下手,比如十二岁的姑娘小翠。” “这个很有可能。”秋姐对安萍儿的观点大加赞同。“小翠那孩子平时可老实了,在外边受了欺负回家也不说。要不是当时我看见了,估计现在也没人知道这事。这些年李嫂的口碑还算不错,估计是她净挑那些闷不可吭声的人欺负。” 玉琴问:“李嫂忍了二十年、直到近期才又犯这个毛病,也许是因为那个能管住她的人不在了呢。” “诶呀,可对呀,李嫂她婆婆是前年去世。”秋姐立马就明白玉琴的意思了。“她婆婆一没,那家里没人能管住她了,她两女儿不行,她家老李大哥更白费。唉!看来以后可得加小心防着她了。” 一片哀叹声。 也不能怪这几位大嫂大婶大娘如此敌视、提防李嫂。俗话说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骂人的时候尚且要留些口德呢,更何况跟邻居打招呼、闲聊天。没事总提人家的倒霉事、伤心事,李嫂的嘴可是有些缺德呀。 若说她是关心这些人,安萍儿表示不相信。若不是关心,那李嫂这么做就是为了欺负人、找乐子。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街坊邻居们不讨厌她才怪呢。 安萍儿猜最最让街坊邻居们烦心的是李嫂做这些事没有获利的目的,不管是二十年前她嚷嚷人家儿子残废被退婚还是现在刺激人家小姑娘女红手艺差难找婆家的事,李嫂都没获得任何利益,除了她本人比较开心以外。 包括刚才李嫂对李淑敏说的那些话,安萍儿有理由相信她也是怀着同样的心理在欺负她自己的女儿。她甚至有可能不是第一次说这些话,所以李淑敏听了她母亲的那些话后才会反应那么激烈。 比如,李嫂以前跟李淑敏闲聊天时提到了李俊的母亲,毕竟两家是老邻居、关系好、有事姻亲,说话提起来也算正常。如果李淑敏当时表现出反感、不愿意谈此事此人的话,李嫂有可能就记住了,欺负人的瘾头犯了时就跟女儿提一提那人那时,看着女儿生气、焦虑的样子开心。甚至于托梦什么的都是假的,是李嫂随口编出来的,只是为了花样翻新地让李淑敏难受。 安萍儿忽然打了个冷颤,世界上真的会有这么恶毒的妈吗? 当安萍儿脑补着李家母女日常的相处方式时,她身边的大嫂大婶大娘们正火热地研究如何应对李嫂这个复活了的饶舌精。 有利益牵扯的时候大家都能知道,防着当事人、利益关系人就行了;但像李嫂这样明明没有利益纠葛就忽然冒出来刺激、挖苦别人,这也太防不胜防了,不定哪天就中招。于是一股子同仇敌忾的气氛迅速在大榆树下漫散开来。 秋姐咂咂嘴说:“诶,你们说,这些年李俊他娘跟李嫂的关系怎么这么好?没听说她们俩吵架、打架的。按理说李嫂因为怕她婆婆不敢再惹是生非的,可平常日子里难保就一个不小心说错话,没听到李俊他娘为这事骂过街呀。” “李俊他娘也不是好惹的主儿,可不会像小翠那样偷偷哭一通就完了的。她既没骂过街、也没跟李嫂绝交,看来关系是真的很好。”玉琴甚是疑惑地说:“这事挺奇怪的哈。” “也不算奇怪吧?”彩霞的婆婆显然有不同意见。“李嫂被人堵门口骂过一次后怎么也能长点记性,至少是知道不能惹硬茬子。李俊他娘很泼辣,这事街坊们都知道,李嫂肯定也知道,自然是不敢惹她了。” 安萍儿结束了自己的思考,听明白大家的话题后,补充说:“也许是因为李嫂一早就看好李淑敏要嫁给李俊,听说他们俩青梅竹马的,所以李嫂不去惹亲家不高兴。” “有可能,有可能。”众人表示赞同。 被众人扔在一边不理的七婶终于忍不住了。“李嫂也许想把她家淑敏嫁给李俊,可是李俊他娘压根就不想要淑敏这个儿媳妇,从一开头就不想。” “为什么?”她们当中好几位都是看着李俊、李家姐妹长大的,知道李俊跟李淑敏青梅竹马、两小无拆。当时李俊的爹留遗言说要李俊娶邻居家女儿时所有人都以为是娶李淑敏,以至于当听说被李俊他娘生生拆散两个有情人、逼着儿子舍了妹妹娶姐姐时真是一片惊讶声。 原本还有人相信是因为李淑敏年龄小、李俊他娘不想等这三年呢,可现在听七婶的意思是李俊他娘早就否定了李淑敏,这是为什么?那姑娘看上去挺好的呀。 众人齐刷刷地看向七婶,等待她的回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20章 上下文 七婶吸取经验教训没敢再次跟她们玩高深莫测,而是老老实实地回答说:“我刚才不是跟吴大嫂说她有可能看走眼了、淑敏没看上去的那么好嘛,我当然不是瞎说的,是李俊他娘曾经对我说过,原话哟,李淑敏性情歹毒、是个害人精。” “啊?!”众人惊诧。歹毒,害人精,这两个词可是非常严重的,李淑敏干了什么事会让李俊他娘这样评价她? 玉琴不是很确定地说:“我记着以前李俊他娘挺喜欢淑敏的,好像还差点认成干女儿,这咋说变就变呢。” 秋娘附和了玉琴的观点。“我也听说淑敏小的时候挺招李俊他爹娘的喜欢,她姐姐,李家大丫,大家伙都不喜欢的是她。” 彩霞的婆婆了解的情况比较多。“李家的大女儿相貌一般,没有她妹妹好看,性格和聪明劲就更赶不上她妹妹了,这前后街的邻居几乎都是喜欢妹妹不喜欢姐姐。我记着那年,俊哥到岁数该定亲了,他娘还跟我打听东街老苗家、老吴家的闺女定亲了没?我那时就跟他提过李家大丫头。他们两家关系好,大丫头比俊哥小一岁,多般配的条件呀,可是李俊他娘当时就摇头了,看来是对大丫头一点都不满意。” “然后李俊他爹就留遗言让俊哥娶李家的女儿?”玉琴当然也听说过这些传言。 彩霞的婆婆点头确认。 秋姐叹了一口气说:“李俊他爹估计是临去的时候脑子迷糊了,他留这遗言干嘛?李家大丫头从小就有点笨,连看孩子都不会,李俊他娘一直看她不顺眼,要不是因为那个遗言的话绝对不会选她当儿媳妇的。” 安萍儿有些迟疑地问:“李俊他娘就这么讨厌李淑慧吗?”看到大家的疑惑,她赶快解释说:“李淑敏的姐姐叫李淑慧。”李家大女儿活得有些失败,邻居们都不记得她的名字了。“我见过她,算不上多好,但很干净利索,说话也轻声细语的,长相普通但也不丑,绝对配得上李俊。” 众人摇头。说实在的她们也不是多了解李淑慧,看着她长大的,纯是字面意思,真正的接触并不多。 然后安萍儿提到了关键点:“即使李俊他娘非常不喜欢李淑慧,但最终宁可选她当儿媳妇也不选她妹妹。”看来李俊他娘是非常非常不喜欢李淑敏喽。 “诶呀!李俊他娘是不是发现淑敏干了什么事才这么讨厌她的?”玉琴向圈内凑近一些,压低声音说:“淑敏长得也算比较漂亮,性格又开朗活泼,是不是跟哪家男人……” 秋娘用胳膊肘撞了玉琴一下。“说什么呢?!”同时小心地瞟了安萍儿一眼。 安萍儿面色平静,假装没明白她们在干嘛。 玉琴一脸尴尬,忙不迭地解释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没说淑敏怎么样,诶哟,我……我真不是那意思。” 李淑敏今年十七岁了,还未婚配,如果现在传出任何有关她名节的一点点流言就会非常严重。玉琴也是一时没管住自己的嘴,脑子里想什么就说出来了,说出来后才发现这句话有可能暗含着相当严重的内容。 “没事,我们都知道你不是那意思。”七婶很体谅玉琴的样子。 玉琴一点都不放心,赶快找补说:“淑敏这姑娘招人喜欢,这也不是她的错呀,一家女百家求嘛。我听我侄子说,去年冬天的时候王石匠他外甥来福阳县办事,看到淑敏一眼就觉得喜欢,听说还特地给她打了一副玉镯呢。也不是啥好玉,都是王石匠卖剩下的玉石边角料。” 秋姐轻咳了一声,直皱眉,替闺蜜急得慌。玉琴后边补充的话还不如不说呢,外地来的青年男子看一眼就喜欢上了淑敏,这要传出去更难听。秋姐扫了一圈围坐的几个人,感觉这话外传的可能真是很大呀,没看到七婶那假装不注意其实耳朵都快竖起来的架势吗? 彩霞的婆婆留意到了秋姐的无奈,出言相帮。“这些小伙子呀也就那么说一说,玉镯子什么的,转头就忘了。你们看俊哥儿,他不也是总愿意跟在淑敏身边吗?打小就这样,走哪跟哪,撵都撵不走。可真到娶媳妇的时候,他娘不喜欢淑敏、不让他娶淑敏,他不也同意了吗?” “可不就是嘛。”秋姐很是感激地看了一眼彩霞的婆婆。 安萍儿对别人的八卦没兴趣,她转头问七婶:“李俊他娘是什么时候跟您说‘李淑敏性情歹毒、是个害人精’的?”安萍儿对这个问题感兴趣是因为她想起来探监时李氏也说过她婆婆是忽然间就不喜欢她妹妹的了,至于是什么时间、为什么事李氏不肯说,或者她真的是不知道。 “这可有年头了,”七婶眯着眼睛回忆了一下,说:“十年,应该有十年了。” “您还记着李俊他娘为什么会说这些话吗?”闲聊天时大家张嘴问吃了吗、干嘛去、忙着呢,没谁会很突兀地评价邻居的小姑娘恶毒、害人精,所以李俊他娘跟七婶聊到这个问题时一定是有上下文的。 “这都十年了,记不住了。” 安萍儿很有耐心地启发七婶说:“李俊他娘会这么评价李淑敏,是不是你先夸奖了李淑敏、然后李俊他娘才反驳您的?”先前时不就是彩霞的婆婆夸奖李淑敏才引得七婶说她看走眼了什么的嘛。 “对对对。”七婶一个劲点头。“是这么回事,我好像夸淑敏聪明还是懂事来着,李俊他娘就说了那句话。” “那再之前呢?”安萍儿提示说:“你们聊到别家的姑娘了吗?比如说您觉得别的姑娘不聪明、不懂事,然后才夸奖了李淑敏。” 七婶一拍大腿,说:“我想起来了。那天我跟李俊他娘在说李家大丫头太笨了,不聪明、不懂事而且长得也不漂亮,然后我就说她要是能赶上她妹妹一半就好了、淑敏多聪明懂事呀。” “您那天为什么会跟李俊他娘讲到李淑慧?”安萍儿觉得这次谈话一定是因为某事而引起的,不然的话一个十岁的普通小姑娘还不够资格被两位中年妇女评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21章 想象 七婶的记忆力还是很不错的,在安萍儿的耐心启发下她果然想起了当时的全部情况。“李家大丫头看孩子,没留神让她弟弟掉井里淹死了。第二天,不少老邻居都聚在一起议论这事,我跟李俊他娘就说了那些话。” 彩霞的婆婆叹了口气,说:“我想起来了,那天确实有好些人聚在一起说这事。李家那两口子真是不容易呀,一门心思想要个儿子,结果先后生了三闺女。老大、老二还算健康,可老三生出了就弱,几个月大就夭折了。再后来生了第四个孩子才是儿子,他们两口子能不开心吗?然后就出了这事,宝贝儿子所没就没了,别说他们两口子了,就是街坊邻居都替他们心疼。” “可不是,搁谁都得心疼呀。” 然后众人的话题就转到彩霞怀的是男是女上了,已经探得线索的安萍儿辞别了她们,回县衙汇报情况。 “公子,按照当时勘察现场的捕快的记录,死者倒地时手中攥着一个玉镯子。李俊说以前没见过那镯子,案发那天他回家时就看到那玉镯放在餐桌上,他不知道那是谁的。李氏说那玉镯是她婆婆的,她说婆婆饭前洗手嫌玉镯碍事就放在了桌边、后来毒发时肚子疼顺手就攥着那个玉镯了。是吧?” “是。”周远良对这个案件的一应文件已经相当熟了,根本不用看就知道安萍儿的复述很正确。 “根据邻居们说的,去年冬天时曾经有人送给李淑敏一副玉镯。李家的家境一般,而且李家夫妇不怎么疼女儿,所以李淑敏应该没什么金玉首饰,只是我上次见她的时候她头上、手上什么装饰都没有。”安萍儿很遗憾地对周远良:“可惜证物现在都在府衙呢,看不到,那玉镯子没准真是李淑敏的。” 周远良没说话,但他微微低着头、面露疑惑,显然是在想什么事情。 安萍儿补充说:“李氏说那玉镯子是被害人的,但这只是一面之词,没有任何其他的旁证。既然李氏有意替她妹妹顶罪,那自然会掩盖玉镯子是李淑敏的这个事实。” “不需要看那个玉镯子。”周远良说着在那堆回文中找到一张纸,纸上有些文字和图形。“看!”周远良指着纸上一个镯子的图画让安萍儿看。“看这玉镯子内侧的纹饰。” 这张纸是收据,记录着府衙所收到的福阳县送来的证物。这张收据记录得甚是细致,有些证物除了文字记载外还有图形描绘,而那个玉镯子的图形描绘更是细致、立体,于是安萍儿能看到镯子外表面很光滑、内侧则雕刻有一些图形。 周远良微微摇一下头,说:“我先前时没太注意,以为这雕刻的只是个吉祥纹饰呢。但其实这是两个字,应该是篆书的‘淑敏’两字,想来是那个雕刻的人想讨好李淑敏同时显摆自己懂隶书才刻上去的。” “太好了!”安萍儿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这案子总算是有个像样的证据了,我看李淑敏怎么抵赖。被害人一定是在毒发时意识到是李淑敏想杀她,但是她已经说出来话来了,于是就抓着那个玉镯子想提示他儿子谁才是真正的凶手。”可惜当时谁也没看出其中的奥义。 周远良给安萍儿泼冷水。“你的推测很有道理,但单凭一个玉镯子很难成为真正的证据。李淑敏先前时已经承认案发前曾去过李家,所以她完全没必要抵赖说镯子不是她的。至于镯子会出现在案发现场,她可以说是她当天上午一不留神把镯子忘在了李家,她甚至可以说被害人觉得那镯子很好看、于是她就送给了被害人。” 安萍儿登时没了精神。“我怀疑李淑敏这么痛快地承认去过李家就是因为她事后发现自己把这镯子忘在李家了,一旦被咱们查出来的话她很难解释,于是索性就主动承认了。这样,咱们再发现镯子她也有理由可以解释。” “发现这镯子也不是完全没价值。”周远良赶快安抚、鼓励安萍儿。“这玉镯子没法单独成为证据,但如果能跟其它的证据一起构成证据链,作用还是很大的。” “嗯。”安萍儿的心情好了一些,自信心也恢复了很多。 “咱们现在不妨根据这个玉镯子的来想象一下当时的场景。”周远良提出问题:“这玉镯子是李淑敏的,那么为什么案发时会攥在被害人的手中?要知道,被害人死亡时李淑敏并没有在她身边。也就是说,早在被害人中毒之前那玉镯子就已经放在李家餐桌上了,而且李淑敏离开时也忘记拿走了。难道她真的是把镯子送给被害人了?我不信。” “我也不信。”安萍儿微眯着眼,想象着当时李家的情况,忽然想到一种可能。“案发时李淑敏应该是刚刚得到这个玉镯子不久,因为喜欢就经常带着。那天她去了李家,迷得机会给被害人做饭,准备趁机下毒。做饭时难免会沾到水或者磕碰到东西,李淑敏估计很心疼这玉镯子,怕弄坏了,所以做饭时就摘了下来、放在被害人吃饭的饭桌上,等到下完毒后她走得匆忙就忘记拿回镯子了。” 周远良顺着安萍儿的思路提问:“你怎么知道那天的午饭是李淑敏做的?下毒这事其实很容易,她完全有可能是趁着李氏在厨房里忙活的时候下毒。拿包毒药倒进锅里,不费事的,不需要摘下镯子。” “李氏这人心地善良,虽然她明知道她婆婆在刁难她也不会想杀死她婆婆,连抱怨都只是对着自家的妹妹而不是外人。李淑敏还是蛮了解她姐姐的,知道一旦她的投毒动作被她姐姐看到的话她姐姐是肯定会阻拦她的。李家的厨房没多大,即使李氏再忙活,李淑敏开锅盖、倒毒药、搅拌的动作还是逃不出李氏的眼睛的。所以那锅有毒的粥一定是李淑敏做的,而李氏当时应该是没在家,八成是被她妹妹指使出去做什么事了” 周远良接受了安萍儿这些推测的前半段,但对最后的内容有疑问:“你为什么认为李氏当时没在家?只是因为那顿午饭是李淑敏做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22章 当值捕快的记录 安萍儿回答说:“普通百姓家的厨房虽说不至于闲人免进,但如果李氏当时在家里的话是不可能由她妹妹给被害人煮饭的。李氏的婆婆没事都会给她找事呢,做午饭这种天经地义的要求她哪里会放过。所以我猜当时李氏一定不在家,快到了午饭时间被害人饿了又不想亲自动手做饭,而李淑敏就趁机假装讨好地去帮忙做饭,所以被害人才没有阻止她。” “嗯,你这个猜想有些道理。按照邻居们的说法,被害人不喜欢李淑敏,如果不是因为李氏外出而且暂时回不来的话估计被害人是不会让李淑敏进厨房的。” 想法得到肯定的安萍儿很开心,思路也更加活跃起来。“李氏每天做午饭的时间应该是固定的,按理说那个时间段她不应该离开、即使离开了也应该尽快回家,但是当天她偏偏就没能及时赶回家做午饭,一定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我想……应该是被她妹妹把她支去了什么地方、然后她被什么事情给绊住了,耽误了回家的时间。” “好,咱们可以顺着这个思路查下去。”周远良很敏锐地抓住了关键点。“李氏被她妹妹打发出去做什么事,她肯乖乖地去了也许是因为地点比较近、所做的事也比较容易,她完全赶得及回来做饭。但结果她就偏偏晚了,这说明是发生了意外的事,她因为这个意外的事而被迫耽搁。” 安萍儿眼睛一亮。“李淑敏既然筹谋好了整件事,把她姐姐支开、由她来做饭,那她就必须保证她姐姐不会提前赶回来。李氏遇到的这个意外也许不是意外呢,也许是李淑敏故意安排的。如果能证明李淑敏故意制造‘意外’阻挡李氏回家的话,这算不算是李淑敏蓄意毒杀被害人的证据?” “不算是铁证,但比那玉镯子的证据效力要强很多。” “太好了!”安萍儿握拳,终于感觉破案有希望了。 周远良也很振奋。“接下来,咱们看看能不能研究出来这个‘意外’是什么?如果实在没思路的话就只能让魏头他们去查,查去年案发那天满福阳县城里究竟都发生了哪些不寻常的事,也会查问过程中会有人记得李氏呢。” 让捕快们撒开网地去查是没办法中的办法。这种查找方式因为没有重点,捕快们泛泛地查问是很难得到想要的答案的。有如大海捞针一般,因此这种方法通常都效果甚微,周远良所以才将其列为最后的选择方案。 安萍儿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于是陪周远良一起研究这‘意外’都有哪些可能,以图尽量缩小搜查范围。为了不让捕快们大海捞针,安萍儿和周远良现在则需要大海捞针式地查找一番,任何可能性都不能放过。除了府衙返回的那些文件外,周远良将当初游县令侦办此案的全部资料都拿出来了,铺满了书桌。 能够阻碍李氏及时回家的可能性实在是太多了,几乎任何事都有可能。安萍儿将那张图文并茂的证据清单有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没能发现有价值的东西。她灵机一动,转而去查当值捕快的记录。 证据清单上所列出的东西都是移交给府衙的重要证据,是跟毒杀案密切相关的东西,针对性很强。但安萍儿他们现在要找的是能提示案发当天上午李氏行踪的证据,这样的物品八成跟毒杀案没关,自然就不会被送去府衙登记造册了。现在,捕快们的现场记录就显得非常有价值了。 凶杀案发生时捕快们很难第一眼就确定凶手是谁、作案手段是什么、凶器是什么、哪些物品是最关键的证据,所以他们做记录时是很盲目的,根本不知道哪些重要、哪些不重要。这份记录以后会被存档、是结案文书中的一个重要部分,如果少了有用的证据捕快们是要担责任的。万一遇到因破不了案子而迁怒于捕快的县令、捕头的话,捕快们也只能认倒霉。 为了让自己不成为被黑锅的人,于是捕快们索性就尽量详细地做记录,凡是跟凶案贴边的东西就记下来,反正记录一大堆无关的东西并不算什么错。例如李家这起毒杀案,因为被害人是吃午饭时被毒杀的,所以当值捕快将厨房中的物品记录得那叫一个详细呀,而且还画了两张简笔图。 安萍儿将洋洋洒洒的数页记录摊开来,仔细地看着,每样物品都详细琢磨一番。“咦?”安萍儿的手指停留在了某处。 “怎么了?”周远良探头看过来。 “案发当时李家厨房门口处放了一篓蚬子,新鲜的生蚬子,分量足有五六斤。” “这有什么奇怪的吗?” 安萍儿的手指在这条记录上敲击了几下,回答说:“蚬子是一种海产品,福阳县市面上的海产品都是从西海国运过来的。路途遥远,运过来时至少已经需要三四天的时间了,而海产品又是最需要趁着新鲜时吃,不宜存放。李家厨房中的这五六斤蚬子应该是当天中午刚刚买回来的,估计稍后就准备下锅了,但因为被害人毒发身亡所以这蚬子就没煮成。” “你是说当时李氏被她妹妹指派去买蚬子、然后因为什么事情而耽搁了?” 安萍儿点头。“李淑敏为了将她姐姐支出去一定会找个合理的说辞,一旦理由太牵强的话保不齐李氏会起疑心的。买午饭时需要用到的菜是个很好的理由,李氏平常时估计也是隔三差五地去菜市场买菜。” 周远良靠回到椅背上,静静地听安萍儿分析。 “案发时是冬天,是蚬子之类的海产品比较好吃的时间段。而且因为天气渐渐寒冷导致出海捕捞不太安全的原因,西海国每年冬天都有一段时间的封海期。我估计李淑敏先跟她姐姐以及被害人夸奖一番现在的蚬子有多鲜美,然后再说马上就要封海了,再不买怕是要等到明年了。然后,或者是李氏主动要求去买蚬子的,或者是被害人嘴馋了让李氏去买,然后李氏就去了海鲜市场。” 周远良替安萍儿补充完整个过程。“然后李氏就被耽误了回家的时间,李淑敏趁机为被害人做午饭。” “福阳县东南西北四个城区都有卖水产品的市场,但西海国运来的海鲜基本都集中在城西的海鲜市场售卖。李氏想要买最新鲜的蚬子,最好的选择自然是城西海鲜市场。从李家走路去城西海鲜市场不算太远,一个来回最多也就半个时辰的时间,李氏去的时候肯定是有把握能赶得及回来做午饭的。”安萍儿说着说着忽然想起一件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23章 心甘情愿 安萍儿说:“公子,去年冬天的某一天,具体日期我不记得了,我听我娘说城西海鲜市场里有人闹事,好像是堵着门不让摊贩离开。也许李氏当时就在那,被和摊贩一起堵在了海鲜市场里。” 周远良觉得安萍儿的这个猜想非常合理,于是赶快派捕快去查此事。 趁着等待捕快调查结果的这段时间,安萍儿延续之前的思路继续想象着案发那天的事。“李氏在海鲜市场里耽误了挺长时间,等她终于赶回家后发现她妹妹已经把午饭都做好了。估计李氏是又惊诧有感激,于是赶快把那篓蚬子搁在门边,先把粥端给她婆婆,期待着她婆婆不要因为这事骂她。” 周远良补充证据说:“李淑敏的那个玉镯子当时就放在被害人吃饭的餐桌上,如果是李淑敏给被害人端了毒粥的话,她一定会看到玉镯并拿走的。既然玉镯没被拿走,说明给被害人端粥的是李氏,那时李淑敏应该已经借口回家去给父母做午饭而逃走了。” “嗯,肯定是这样。”安萍儿点头。“李俊回家时被害人还未毒发身亡,当时李俊也想喝粥,但李氏迟迟没给他盛。我猜当时李氏已经有所怀疑,怀疑她妹妹怎么会这么好心地帮忙做午饭,要知道当时李淑敏的亲爹娘也没吃午饭呢。” “让李氏有所怀疑的地方应该有好几处。”周远良掰着手指说:“第一,李淑敏没给她爹娘做午饭而是先给李氏的婆婆做午饭;第二,李淑敏离开李家时走得肯定很匆忙,如果她按照做客的礼节去向李氏的婆婆告辞的话也应该能看到玉镯,既然玉镯还在,说明李淑敏连告辞的话都没说就匆匆地跑掉了;第三,毒药毕竟是有异味的东西,就算李淑敏在粥中多加了一些调味剂的话被害人也有可能觉得味道不太对,她也许曾向李氏抱怨说李淑敏太笨了连粥都煮糊了、浪费大米。也许还有其它的疑点,总之是李氏有所怀疑但又不敢确认,一迟疑,被害人就毒发身亡了。” 随着案情一点点被捋顺,周远良和安萍儿解开了一些疑惑,也想清楚了一些事情。例如李氏收监后李淑敏马上来探望了她一次,估计就是那次谈话让李氏铁了心地替妹妹担下毒杀的罪名。 安萍儿见过李氏,对李氏的想法有些了解。“李氏对她的亲人一直抱有亏欠的心理。对父母,她觉得是因为她的疏忽才导致弟弟堕井身亡,害得父母痛失爱子;对妹妹,她觉得自己虽没有主观刻意但事实上还是抢了妹妹心爱的男人,因为她才拆散了李俊和李淑敏这对街坊邻居都公认的良缘。有了这种亏欠的想法,李氏才替她妹妹开脱,将毒杀婆婆的罪名按到了自己身上,顺带着将男人还给妹妹。” 周远良破案经验丰富,提出了一些很合理的推测。“也许李淑敏那次去见李氏,对李氏谎称是因为气不过李俊他娘欺负李氏才想着在粥里放点折腾人的药,例如泻药什么的,只是想让李俊他娘难受一下、替姐姐出气。但没成想那包药居然害了性命,李淑敏表示追悔莫及,求姐姐帮她。李氏心思单纯,八成就信了她妹妹是无意中放错了药才导致这一悲剧的。” “公子,我觉得案发那天李氏怀疑粥里被下了毒也许还有一个疑点。李氏天天玩命打扫房间,发现了她婆婆藏的那包毒药,估计当时李氏并不知道那是致命的毒药。案发那天,也许李氏偶然间发现那包药不见了,而她曾经跟她妹妹说过这事,甚至有可能详细说过藏药包的地方,所以她怀疑她妹妹在粥里边下了药。” “嗯,很有可能。李淑敏可能会跟李氏说,她也以为那包药不是什么有毒的东西,所以就下到粥里边了。李淑敏有可能对李氏说她婆婆买包毒药藏起来怕是没安什么好心思,甚至有可能暗示李氏说她婆婆买毒药回来是准备毒杀她这个儿媳妇的。一旦李氏相信了这些话,那么李淑敏的所作所为简直就是救了李氏一名,李氏就更会心甘情愿地去替妹妹顶罪。” “心甘情愿,这个词用得好。”周远良有些郁闷。 安萍儿明白周远良在郁闷什么。这个案子特殊的地方在于有人极力地想替真凶顶罪,心甘情愿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李氏心里什么都明白,但就是不肯松口,不肯替自己喊一声冤。想翻案,有了李氏的主动喊冤未必能成,但没有李氏的主动喊冤则肯定不成,周远良能不郁闷吗? 俩人一边郁闷着一边翻看卷宗,时间过得很快。眼瞅着天色渐黑,二喜探头探脑地出现在书房门口。 安萍儿见周远良思考得正投入,于是就起身到门口查看二喜想干嘛。 二喜见安萍儿走了过来表示很高兴。“平安,你还在,太好了!” 安萍儿狐疑地看着二喜,没接他的话茬。虽说碍于周远良的面子,二喜不敢太给安萍儿脸色看,但像现在这样热情友善的情况也是少见的。安萍儿在没搞明白这小子为什么这么反常之前是不会做任何表态的。 “咳咳!”二喜就好像没看见安萍儿的疑惑似的,继续兴致勃勃地说:“你还没吃饭呢吧?要不你跟少爷一起吃?” “你想让我去哪家饭店买饭菜?”除了跑腿以外,安萍儿想不出二喜能有求于自己什么事了。 “别去买饭菜了,少爷不爱吃。”二喜偷偷瞟了安萍儿一眼,小心翼翼地建议说:“要不你去厨房做饭?你们女人都会做饭,是吧?” “……”搞了半天是让自己充当厨娘的角色呀,安萍儿略无奈,当初周远良邀请她来当捕快时可没说还要兼职做饭呀。虽然安萍儿对做饭这事不太感兴趣,但既然二喜这么“礼贤下士”地提出了要求而且还一再地保证已经雇到了做饭的人只是明天才正式上班所以今天只能请她客串一下了,安萍儿还真就不好驳他的面子,于是她一边纠正着“是女人就会做饭”这个错误观念一边跟着二喜向厨房走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24章 鬼屋 安萍儿做饭的水平一般般。准确地说,安萍儿在宽敞的厨房中用现成的蔬菜、肉蛋、米面做饭的水平一般般,她的强项是艰苦的环境中使用非常规食材做饭。这些都要归功于安老爹非常规的教育方针。 在安老爹给女儿安排的教育课程中,野外生存是极为重要的一个科目。经过父女俩的共同努力,教学成果显著。现在把安萍儿扔在任何一个陌生的地方,甭管是山区、沼泽、荒滩、沙漠、海边还是异域的都市,她都能快速地找到食物和水,生存没问题。 例如在翠叶山中,安萍儿能找到多种可食用的植物根茎,能跟随着各种脚印猎取小动物,她甚至知道哪些虫子的味道比较好且营养丰富。 除了寻找食材以外,安萍儿还熟知各种非常规的食物加工方法。有锅有水有火的时候她就煮、炖,没锅没水只有火的时候她就各种烤,如果连火都没有的话安萍儿能将肉切成极薄的小片,晒成半干后直接撕咬。 真是别有一番风味。 虽然安萍儿很喜欢那些非常规的烹饪方式,也确实很想请周远良品尝一下,但现在让身体羸弱的县令大人吃半生不熟的东西显然不是个好主意。于是安萍儿只能规规矩矩地炒了两个菜,炖了一只鸡,焖了一锅饭,还顺手煮了一大碗甜汤。 “好了吗?可以开饭了吗?”一直徘徊在厨房门口的二喜闻到香味后忍不住过来询问。 “好了。”安萍儿忽然有些紧张,害怕自己做的饭菜不合周远良的口味。不敢直面周远良评价的安萍儿将饭菜装盘后交给了二喜,谢绝了二喜关于留下来吃饭的邀请而一阵风地跑回了家。 跑回家后安萍儿好一通后悔,后悔刚才不该在二喜面前表现得这么心虚。她不想留在县衙中获知周远良对她做的饭菜的评价,其实有很多好借口,例如男女七岁不同席什么的,理由非常充分。 可惜刚才安萍儿一时慌乱没想得这么全面,那急匆匆离开的样子在二喜看来就是安萍儿对自己的厨艺没信心。虽然这是事实,但安萍儿还是不想让二喜知道。准确地说,安萍儿不想让周远良通过二喜知道这事。 唉!失败呀。 安萍儿在自我检讨中吃完了晚饭,正在她考虑要不要回县衙去等消息时魏捕头派人来找她,让她直接去酒香街鬼屋。 酒香街的鬼屋原本是一栋位于城东的普通的大房子,房子里生活着一大家子人。可是三十年前的一个夜晚,在雷雨交加的背景下从房子里传来一阵惨叫声,非常瘆人。等捕快们接到邻居的报案来查看时,发现那一大家子人都死了。 强壮的男人、女人都是被毒死的,体质较弱的老人和孩子是被棍棒打死的,还有一个年轻的女人吊死在正屋的房梁上。总之就是全家人死得一个都不剩,鬼屋由此得名。自此以后那房子一直空着,再没人住过,于是成了一些流氓地痞的聚集地。 其实大家都知道那家人的命案是怎么回事,一场悲剧。 在正屋里自缢身亡的那个女子是那户人家为小儿子买来的媳妇,因为他们家的小儿子不但呆傻而且有暴力倾向,没人肯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他,于是那户人家就通过人贩子买来了一个可怜的女子。 “成亲”两年多时间里,那女子受尽打骂折磨。她曾哀求过她“公公婆婆”,她曾去县衙报案,她曾偷偷逃走,但结果都是被她“丈夫”更加残暴的毒打。在被迫生下一个儿子后状况依然没有改变,那女人终于忍不住了。趁着做饭的时候往饭菜里下了毒,将“丈夫兄嫂小叔子”等人毒死,然后将“公公婆婆侄子儿子”等人打死,最后自杀。 当时那案子是什么判结的已经没人在乎了,反正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看法。 男人们通常都骂那女人恶毒,既然被卖身给人家当儿媳妇就应该尽到儿媳妇的本分,就算丈夫是个很暴力的傻子也不能反抗,尤其是这女人最后连自己生的儿子都杀了真是恶毒的最终极表现。 女人们通常比较怜悯那女人,设身处地地想一下,不杀了他们全家难道还留着祸害别人呀?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何况一个活生生的人被他们欺凌成那样子。至于被杀的那个小孩子,全家人都死了他个刚满周岁的孩子怎么活?还不如赶早投生别的好人家呢。 安萍儿对此事的看法跟其她女子差不多,她唯一感到遗憾的就是那女人最终选择了自缢而不是逃走,导致结局不是很完美。 不管大家怎么看待这件事吧,反正那房子里曾经一下子死了二十多口人,哪里还有人敢去住?就算是地痞流氓也得是胆大包天而且确实没别的地方可去的那种才会跑到鬼屋聚集,每次聚集的人数不会少于十个人、八个人,你懂的,互相壮胆呗。 安萍儿到达鬼屋时魏捕头和长顺他们已经到了,正堵在厢房门口。厢房里或站或坐的有十一二个人,地痞流氓相十足。站在厢房门口处跟魏捕头对话这人叫黑皮,是这伙人的小头目。“魏爷,去年那点破事咱们兄弟早就跟您老交代过了,是赵员外让我们去城西海鲜市场闹事的。要定罪您去找赵员外,我们哥几个不过是收了人家的钱干点脏活。” 去年事发时魏捕头第一时间就赶到了现场,知道是海鲜市场的东家赵员外因为摊位租金的问题而跟鱼贩子们去了冲突。“我不管是谁让你们去闹事的,我现在问你的是你们当时是不是把人都扣在海鲜市场里不让出来?” 黑皮笑嘻嘻地说:“魏爷,我们那都是听从赵员外的安排。西海国每年都有两个月的封海期,这您是知道的。渔民不下海了,那些鱼贩子自然就没货卖了,没货卖他们自然就不用去海鲜市场里出摊了,那他们自然就不想多交两个月的摊位租金喽。两个月呀,一年才十二个月,两个月没收入赵员外自然不干了,就派我们去跟那帮鱼贩子好好谈谈,让他们不出摊的时候也交租金。” “谈谈?”魏捕头呵呵一笑。“你们就抄着棍棒堵着门跟人家谈?” 黑皮没应声,一副很无所谓的样子。 魏捕头也没指望着黑皮能对此给出什么合理解释,况且这也跟此行的目的无关。“你们跟鱼贩子谈就谈呗,干嘛连买鱼的人一起给堵在了市场里?” “没有!”黑皮很坚决地反驳说:“我们都是守法的良民,哪能堵着买鱼的人呢。都放了,所有挎着菜篮子、拎着鱼篓子的人我们都放走了。” “都放走了?你想清楚,所有买鱼逛市场的人都放走了?” 黑皮听出了魏捕头话语中的强硬。忽然,他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应该是想起了什么事,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应答才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25章 不认识 “说话呀,需要我再问一遍吗?”魏捕头这半辈子捕快不白当,不怒而威的气势已经渗入到骨髓中了。 黑皮这十几年的地痞也不是白当的,立马就恢复了淡定。“魏爷,赵员外买地皮盖房子不就是为了挣几个租金钱嘛。租金哪来的?鱼贩子们给的。鱼贩子们的钱哪来的?卖鱼挣的嘛。说到底,那些去买鱼虾的人都是赵员外的衣食父母,所以赵员外一开始就叮嘱我们不许伤了买鱼的人。要是真出点什么事以后没人来海鲜市场买鱼了,那鱼贩子们自然不租摊位了,赵员外去哪收钱呀?你说是吧?” “少跟我这胡扯,直说,当时海鲜市场里都扣了哪些人?除了鱼贩子的人都有哪些?” 黑皮面露难色。“魏爷,当时我们一到海鲜市场,立马就喊话让不相干的人都走。真的,简直跟送大爷一样把他们都请出去了。可是买鱼的和卖鱼的脑门上又没贴条,尤其有些卖鱼的人还带着家人、伙计帮忙,您要是说当时有些买鱼的人被吓傻了、腿软走不了、被我们堵在市场里了,这也保不齐。” 魏捕头的口气加重了。“吓傻了?腿软走不了?你确定?” 黑皮稍显犹豫地点了点头。 魏捕头冷笑了一下,说:“黑皮,当时在海鲜市场里的人除了你们还有那些摊贩呢,你以为所有人都不记得当时的事了?” 黑皮依然不说话,显然是想顽抗到底呀。 士农工商,全中州国范围内都压制商人,身为商人的鱼贩子们自然没什么话语权。去年海鲜市场中地痞们一通打砸,还伤了两名毕竟硬气的鱼贩子,最后游县令还不是强压着鱼贩们多交了两个月的租金。黑皮不信那些鱼贩们敢乱说话,就算他们说了什么也能推倒赵员外身上去,所以黑皮有恃无恐。 魏捕头见多了黑皮这种滚刀肉,知道该怎么收拾他们。“赵员外让你们不许伤害顾客、不许挡着顾客离开,可是你们偏偏堵住了一个买鱼的女子不让她走。这事很多鱼贩都看到了,你说这要是宣扬出去,还有人敢去城西海鲜市场买东西吗?到时候赵员外会放过你们吗?” 黑皮眨了眨眼,无声地叹了口气。虽然赵员外本质上也是商人,但他是有钱有门路心狠手辣的大商人,跟那些苦哈哈的鱼贩子们可不一样。万一被赵员外知道自己没按照他的话去做,只怕福阳县今后就再也没有他们的立足之地了。 狠!算你狠! “诶呀,您瞧我这记性。”黑皮煞有介事地一拍脑袋,然后一脸谄媚地说:“女人,您一提女人我就想起来了。当时吧我们让买鱼的人都走,那女人磨磨蹭蹭地走在后边,等她磨蹭到门口的时候我们都堵好门了,再给她让开太麻烦了,我们就想着等把事办完了就放她走。魏爷,我对天发誓,我们绝对没伤着那女人,一根头发丝都没伤着。” 魏捕头当时到达海鲜市场时尽顾着查看被打砸的摊位和两名受伤的鱼贩了,没留意到还有其他人。“那女人是什么时候走的?” “呃,我想想哈,这都去年的事了。”黑皮一脸思索相。“好像是您老带着捕快大哥们来的时候,对,就是那时候。我们不是散开了您给你让路吗?那女人好像就是趁着那时候走的。” “你认识那女人吗?” 黑皮果断摇头。 魏捕头大声地冲着屋中的十几个人问:“你们有谁认识那女人吗?” 有人摇头,有人说“不认识”,有人面无表情。 事情有些难办了。 魏捕头并没有诓骗黑皮,他确实是找到了几位当天在城西海鲜市场出摊的鱼贩,这几个鱼贩或多或少地都记得当时确实有一个来买鱼的年轻女人被堵在了门口里边,甚至有两个鱼贩知道她是李俊的媳妇。 至此,安萍儿的猜想得到了证实,李氏确实是因为来买鱼时遇到了地痞闹事而耽误了回家的时间。但据黑皮说他不认识李氏、只是意外地将李氏堵在了市场中,而鱼贩们当时都在关注乱糟糟的场面、真就没人看到李氏到底是怎样被扣留在门口里边的。 也就是说,现在无法证实是李淑敏设计阻挡李氏回家的,那么也就无法藉此证明李淑敏有意毒杀死者。 如果黑皮说的是真话,那自然没问题,没人想故意坑害李淑敏。但安萍儿和魏捕头都看出来黑皮在说谎,他认识李氏、他是故意扣留李氏的。 试想,当时十几二十个地痞流氓手持棍棒出现在海鲜市场的门口,叫嚷着让除鱼贩以外的人离开,哪个买鱼的人还会磨蹭着不肯离开呢?肯定是争先恐后地往外跑。李氏虽然体力差,但好歹是个年轻人,她再慢也不可能比五六十岁的老大娘慢吧? 退一步想,就算李氏因为买那篓蚬子而动作慢了,最后一个走到门口。黑皮他们又没有摆什么法阵、给李氏让开一条路能有多麻烦?就李氏那单薄的身形,估计让开一条缝她就能钻出去。 考虑到当时的情况,再结合黑皮的表情变化、言辞闪烁,安萍儿确定他隐瞒了重要事实。怎样才能让他开口说实话呢?安萍儿开始打量屋里那些人。 这座鬼屋年久失修,院墙都出现了坍塌,而他们所在的这间厢房正对着最大的一处院墙豁口。只要这院子中有闹鬼等异动,厢房里的人两步就能窜出去。即使如此,厢房中还是点了数个油灯,把屋里照得通亮,坚决不给鬼魅留出藏身的阴暗角落。 看来,这十几个地痞也不是什么有胆量的人,恐吓他们是个好办法。 用什么来恐吓他们呢? 用捕快的身份?安萍儿想了一下就否决了。这帮人常年跟捕快们周旋,虽然捕快是他们的克星,当只要他们没杀人、没放火捕快轻易也拿他们没办法,这是捕快和地痞们都知道的事实。 安萍儿需要另外想办法。 忽然,安萍儿看到靠角落处有两个人在那数钱。他们数的是散碎银子,也有一些铜板。从散落在他们脚边的七八个造型各异的钱袋来看,这些散碎银子来源不尽相同。安萍儿微微一笑,轻轻地抽了一下鼻子,终于明白刚进屋时就闻到的这股淡淡的酒味檀香味和脂粉味是哪来的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26章 吓唬 安萍儿径直地走到那两个数钱的人的身边,在他们的茫然中捡起他们脚边的钱袋,淡定地走回到门口,然后用不太但足以让屋里人都听清的声音说:“魏头,明天让兄弟去问问哪家赌场今天傍晚时遭贼了吧,那种捎带着能喝花酒的赌场,没几家的。” 魏捕头比安萍儿来得早,他已经看到那两个数钱的人以及散落的钱袋,他也猜到这几个地痞是刚刚偷了什么人的钱然后来这聚集、准备分赃的。魏捕头是接到线报说黑皮他们在这聚会才来的,但并不知道他们在此之前去了哪,所以猜不到他们偷了什么人的钱、也没意思到这可以用作恐吓黑皮他们的把柄。 虫子棒子老虎鸡,人类社会中同样存在这种相生相克的原理。地痞流氓这种生物是普通百姓不敢招惹的、衙门捕快没时间纠缠到底的,但并不意味着他们真就谁都不怕。例如赵员外这种狠角色,黑皮就不敢去招惹。 同理,高档赌场老板这种几乎都与黑道有勾结的人,黑皮他们也绝不敢跟人家发生正面冲突。若不是近期手头上确实缺钱的话,黑皮他们是肯定不会去龙哥的赌场里偷赌徒们的钱的。 原本黑皮他们想分了钱就跑的,跑出福阳县,没想到魏捕头这么快就来了。先前时黑皮还以为是龙哥报案了呢,没想到魏捕头问的居然是去年冬天的事,这才松了一口气。要知道,龙哥可不是好相与的人,为了这三十多两散碎银子能砍了黑皮他们的双手。 高档赌场里的顾客居然被偷了钱袋,龙哥很没面子的说。让龙哥没面子,那黑皮他们很可能会没命的,于是一屋子人吓得呆立在那里,不知所措。 到底是地痞们的头,黑皮最先镇定了下来,小心翼翼地跟魏捕头商量:“魏爷,要怎么做才能放兄弟们一条生路?” “你到底认识不认识那个被你们堵在海鲜市场里的女人?我要听实话。” “认识,她是李俊的媳妇,李淑敏的姐姐。” 从见面开始魏捕头都没有提到过李氏的姓名,所以黑皮此时说的是实话而不是为了避免招惹赌场老板而随便承认的。很好!魏捕头继续问:“你为什么阻拦李氏离开?” “是……”黑皮犹豫了一下,但马上就想到自己跟十几个兄弟此时都有生命危险,其它事都没有自己的命重要呀。“是李淑敏让我拦着李氏的,说至少要让她在市场里待到接近午时。” 安萍儿暗送一口气,终于算是把证据链基本扣合了。 魏捕头继续问:“李淑敏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知道。”黑皮急急地解释说:“我小时候跟李家住前后街、直到两年前才搬走,我跟李淑敏打小就认识。李淑敏性子好,我们这群人都喜欢跟她玩。去年冬天,赵员外让我们在西海国封海前最后一船海鲜运来后的那天堵市场门口、吓唬鱼贩子多交租金。我就想着提前去看看,查一下总共有几个门,算一下需要多少人堵门、多少人砸摊子。” 安萍儿冷笑。地痞砸场子之前去查看了地形、根据场地情况来安排布置人手,这么恶劣的事件居然被游县令判定为赵员外所提要求合理、商贩多付两个月租金、地痞们无罪开释,要说游县令没收赵员外的钱或东西,安萍儿绝对不信。 黑皮继续说:“我在海鲜市场门口看到了李淑敏,这还是我搬家后第一次见到她。我们闲聊了两句,然后我就提醒她说过几天别来海鲜市场。虽然我们没打算找那些买鱼的人的麻烦,可到时候乱哄哄的,保不齐就有意外发生。就算不伤着,我也不想吓着李淑敏这样的小姑娘。” 很好!原来李淑敏是这样预先得知海鲜市场那天会有事情发生的,这解开了安萍儿的一个疑问。 “李淑敏当时谢了我,然后就走了。可是第二天她又来找我,让我帮忙。”黑皮的声音中满是疑惑,显然他也不明白李淑敏所提出的那个要求。“她说在我们堵海鲜市场那天她姐姐会去买海鲜,让我不要放她走。不要伤着她,但一定也不能放她走。我当时说我们在海鲜市场打砸闹事,捕快们肯定会去管的,我们不可能一直堵着门。李淑敏就说尽量拖延,能拖延到午时就行,差一点也没关系。” 魏捕头问黑皮:“你没问她为什么吗?你就不好奇李淑敏为什么要阻拦她姐姐离开海鲜市场吗?” 黑皮轻轻地舔了嘴角,说:“打小时候起,我们那一片的孩子都喜欢李淑敏、讨厌她姐姐,李淑敏也讨厌她姐姐。我没问,我猜李淑敏是想吓唬吓唬她姐。魏爷,您想呀,我们在市场里一通打砸,那阵势挺吓人的,别说李氏那样一个女人了,就连老爷们都吓哭好几个呢。” 关于黑皮说他没问李淑敏为什么会提出扣留她姐姐这个要求的事,安萍儿表示相信。除了如黑皮说的,在不影响自己受雇佣吓唬摊贩多交租金的同时帮忙吓唬一下打小就不讨人喜欢的李氏,这是件举手之劳的小事,不需要问为什么。另外,安萍儿相信黑皮有些喜欢李淑敏,虽然这种喜欢还没有达到想娶她为妻的地步,但顺手帮个小忙、讨好她一下还是很乐意的。 鉴于黑皮所招供的事对李氏的案子非常重要,魏捕头直接把黑皮带回了县衙,让他对周远良再说一遍、记录画押。 夜色已深,安萍儿没跟着去县衙。反正黑皮的招供已经很完整了,听第二遍没有意义。周远良听完黑皮的供述后也需要时间去思考,不可能马上就需要安萍儿帮忙分析。所以安萍儿决定先回家去睡个好觉,明天再继续工作。 周远良也是这么打算的,今晚各自都听一遍黑皮的讲述、独立思考一下整个案情,明天再跟安萍儿讨论。周远良也不清楚他是从时候开始喜欢跟安萍儿讨论案情的,只知道这种讨论很有效果,安萍儿时不常就能启发他的思路、有时甚至能直指案件的核心,对破案非常有帮助。 第二天清晨,县衙后宅的餐厅中,周远良还没开始跟安萍儿讨论呢,有人已经开始谈论安萍儿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28章 目击证人 安萍儿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李氏这个案子,所以完全没注意到屋里三个人的尴尬表情。事实上,若非是急于要跟周远良分享昨晚的新发现,她也不会踏入县衙后宅的。 周远良在确定安萍儿没听到他们刚才的聊天内容后松了一口气,若是被听到的话县令大人的威严形象何存?话说这还是周远良第一次如此看重自己的形象、名声呢,他打算把以后每年的今天都当做纪念日来过。 在得知安萍儿是来找他研究案情的,周远良迅速吃完早饭,转去书房。确实他也很急于跟安萍儿讨论这个案子,先前时若不是沈大嫂牵出安萍儿的话题来他也不至于耽误了吃饭、进而耽误了去书房的时间。 “公子,被害人拆散了李淑敏和李俊、李淑敏对此有怨言,所以李淑敏有作案动机;被害人临死前紧紧抓着李淑敏的手镯,可以视为是被害人向她儿子说明投毒的人是李淑敏;黑皮受李淑敏的指使阻拦李氏及时回家,证明李淑敏是有预谋的毒杀被害人,这些证据够李氏洗冤的了吧?” 周远良在昨晚听完黑皮的招供后就已经想过这些了。“证明李淑敏有罪的证据已经比较充足了,但还不能形成一个严密的证据链,还缺一个环节。” “李氏?” 周远良无奈地点点头。 唉!安萍儿轻叹。 想要改判此案的话,必须有李氏的喊冤才行,否则府衙很难会重审该案。另外,只有李氏站出来证实那天中午她回到家时李淑敏已经将毒粥煮好了才能形成完成的证据链,否则无人能证明那粥确实是李淑敏煮的。 单凭被害人临死前抓着李淑敏的镯子这事证明力还差点,完全以及解释成被害人毒发时因为剧烈疼痛而神智不清、无意中抓着某物不放、而那个被李淑敏意外遗失在被害人家中的玉镯则不幸成为该某物。既然周远良想翻案,自然就不能留着这种弱点不补强而任凭别人去质疑了。 所以这个案子到了现在全部的关键点就都在李氏的身上了。 这若是换了别的案子、别的人的话,肯定各种喊冤,根本不需要周远良和安萍儿费心去明示暗示的。但偏偏李氏因为觉得亏欠父母、亏欠妹妹而心甘情愿地背黑锅,这才搞得安萍儿叹气、周远良无奈。 人都说心病还需心药医,李氏这个心病晚期患者该如何医治呢? 忽然,安萍儿眼睛一亮,她想起一件事来。“公子,李氏一直觉得当年是因为她的疏忽才导致她弟弟掉进井里淹死了,她因此觉得亏欠她父母。现在她妹妹犯下杀人罪、一旦被证实的话是要杀头的。李氏想补偿她父母所以就担下了杀人罪,顺便成全她妹妹和她丈夫李俊。如果让李氏知道当年她弟弟堕井并不是意外、而是她妹妹把那孩子抱起来扔到井里的话,你说李氏还会守口如瓶地替她妹妹背黑锅吗?” “什么意思?”周远良身姿微微前倾,面色疑惑。“李家的小儿子是被李淑敏扔进井里的?” 哦,安萍儿想起来了,她向周远良回禀与彩霞她婆婆等人的聊天内容时舍弃了一些当时她认为没用的内容,所以导致周远良现在不明白自己在说什么,于是详细解释说:“李氏曾经提到过她婆婆原本蛮喜欢她妹妹的但后来忽然就不喜欢了,七婶也证实了这一点。而据七婶说,这个‘忽然’的时间点就是李家的小儿子堕井身亡后。李俊他娘说七岁的李淑敏‘性情歹毒、是个害人精’,除了她知道李淑敏害死了她弟弟以外我想不到其它的理由能让李俊他娘如此恶评一个人人喜欢的小姑娘。” 周远良微微摇头。“平安,这个逻辑有点问题。如果你确知李俊他娘知道是李淑敏害了她弟弟的话,那么这种‘忽然开始讨厌’是合理的;可是单从李俊他娘‘忽然开始讨厌’李淑敏这事是不能推知李淑敏杀害了她弟弟的,即使这个‘忽然’是发生在李家小儿子堕井之后的第二天,这个推知也是不能成立的。除非你有证据证明李俊他娘亲眼看到了李淑敏把她弟弟抱起来扔进井里。” “李俊他娘应该不是亲眼看到的这事,她应该是亲耳听她儿子说的。” “李俊?” 安萍儿点头确认。“李家的老街坊们都说李俊从小就喜欢李淑敏,总喜欢跟在李淑敏身后跑,赶都赶不走。事发那天李淑敏说她跟小伙伴们在附近玩捉迷藏的游戏,捉迷藏的奥义就在于不让玩伴们找到你在哪,那么李淑敏躲藏的地方有可能就是她自己家里。” 周远良的童年有些孤单,没怎么玩过同龄孩子的那些游戏,但总还是听说过一些,知道这些游戏的基本规则。 “李俊可能也跟着一起玩、可能只是远远地看着李淑敏玩,不管哪种吧,就凭李俊对李淑敏的关注度那么高,他很可能看到李淑敏偷偷跑回她自家的院子里了。李俊或者跟了进去、或者是隔着两家之间的月亮门看到了事情的全过程,成了目击证人。当天晚些时候李俊把这事告诉了他娘,所以李俊他娘才会骤然间改变了对李淑敏的看法。” 周远良想象力一下当时的情形,李淑敏发现她弟弟独自在院子里、甚至有可能就是在离井边不远的地方,那么她抱起两岁的孩子扔进井里是容易做到的。当时李俊是个十一岁的少年,对是非善恶未必有正确的判断,非常喜欢李淑敏的他也许不觉得这事有什么大不了的,所以他没有把这事告诉其他人而只是闲聊天式的说给他娘听,这个推理是很符合情理的,那么有关于李俊他娘因此而讨厌李淑敏也是顺理成章的。 李俊他娘是个成年人,自然知道杀害年幼的弟弟是多么邪恶的事。她没有将这事告发出来也许是不想多管闲事,七岁的女童杀了她两岁的亲弟弟,这事县衙都没法判案吧?于是李俊他娘保持了沉默,同时将李淑敏这个原本她很喜欢的小姑娘从儿媳妇的候选名单中删除,这个推测同样也很符合情理。 现在周远良只有一个疑惑:“李淑敏当年为什么要杀害她弟弟呢?那只是个两岁的孩子而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29章 招婿 安萍儿现在已经理清了思路,对周远良提的这个问题有很合理的答案。“李家夫妇一直很想有个儿子,但却先后生了三个女儿。大女儿自幼不讨父母喜欢、三女儿很小的时候就夭折了,所以在差不多五年的时间里李淑敏一直都是最受父母喜欢的那个孩子,直到她弟弟出生。对于小孩子来讲能得到父母的宠爱是非常重要的,而原本很受宠但后来不受宠了的孩子必定会非常伤心、失望,例如李淑敏。” “你的意思是李淑敏因为嫉妒弟弟受宠才杀了他?”周远良是独生子,对于兄弟姐妹之间的感情没有亲身体会,他只是从一个正常人的角度觉得安萍儿的这个推理有些匪夷所思。 安萍儿是独生女,她也对兄弟姐妹之间的爱恨情仇没啥切身感受,她只是就事论事地进行推理。“公子,别忘了,那时李淑敏也只是个七岁的孩子,她想问题的方式自然不会很成熟。当初她弟弟刚出生时她五岁,能感觉到父母将原本属于她的宠爱都转移到了她弟弟身上,那时,我猜李淑敏的应对办法是努力抢回父母的宠爱。可是经过两年的努力都没成功,这时七岁的她终于明白弟弟得宠是因为他是男孩、而这是她跟她弟弟之间最根本的区别。” 周远良认同安萍儿的这个看法。“嗯,这是个李淑敏无法改变的区别,她想重新得到父母的宠爱就得另外想办法,例如让她弟弟离开、消失。” “李氏那时每天在院子里照看弟弟,李淑敏自然知道。我怀疑李淑敏早就计划好利用水井来让她弟弟消失了,玩捉迷藏那天只是时间刚刚好,否则的话在之后的某一天也会发生这场悲剧。至于不小心被李俊看到,这是李淑敏控制不了的了。”安萍儿眯着眼睛想了一下,说:“从李俊和李淑敏只是互相爱慕、没有任何胁迫的关系来看,我觉得李淑敏不知道李俊当时目睹了这事,而李俊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也许他觉得邻居家死了一个小孩没什么大不了的,尤其这个小孩还如此招他所喜欢的那个女孩的讨厌。” “好,关于李淑敏当年杀害她弟弟的事,我表示相信,那咱们怎么让李氏相信呢?”周远良开始考虑后续问题。“让李俊去跟李氏说明此事、以弟弟的惨死惊醒李氏、让李氏放弃为李淑敏背黑锅?我不怎么太抱希望。李俊不喜欢李氏、他喜欢的是李淑敏,我觉得他比较会希望借此事摆脱李氏、娶李淑敏为妻。” “公子,如果李俊知道是李淑敏杀了他娘的话您觉得他还会想娶李淑敏吗?他确实蛮爱李淑敏的,但他更爱他娘,否则当年也不会听他娘的话舍弃妹妹娶姐姐了。” “有道理。”因为李俊一直很明确地、咬牙切齿地恨着李氏,导致周远良差点忘了李俊恨其实是那个他以为毒杀了他母亲的李氏而不是作为他妻子的李氏。只要能让李俊获知李淑敏才是那个真正的罪魁祸首的话,他一定会配合的。 周远良立即行动,带着安萍儿和魏捕头等人再次来到了李俊家。 安萍儿见李俊颇有些紧张,于是并没有马上进入正题,而是先闲聊了起来。“你跟李淑敏青梅竹马,感情一直很好。现在她十七岁了,到了婚配的年龄;你的原配妻子已被判斩刑即将行刑,你可以另行娶妻。为什么你没和李淑敏定亲、成亲?” 李俊苦笑着摇了摇头,说:“我不能入赘淑敏他们家。” “入赘?”安萍儿从来没往这上边想过。 李俊点点头,示意安萍儿没有听错。“入赘。李叔李婶没儿子,他们二老百年之后他们家就断了香火,所以李婶就决定要为淑敏招入赘女婿。我们家也只有我这么一个儿子,虽然我爹娘没了,但我也不能入赘呀,不然我死了都没脸见列祖列宗。” 安萍儿注意到李俊对李嫂的称呼的改变,从“妈”变成“李婶”,心路历程好像蛮心酸的。“隔壁李家是这两天才定下来给李淑敏招上门女婿的吗?” 李俊摇头。“他们家原本有个儿子的,后来没了。李叔李婶想再生个儿子,可是一直没有。后来他们年岁大了,也就不保这个希望了,改成为女儿招上门女婿。当初李叔李婶的想法是淑敏讨人喜欢肯定会比她姐姐先一步定亲的,那就让淑敏出嫁,然后让淑慧留在家里边招婿。可是后来……”李俊嘟囔了几个字就没了声音。 安萍儿给他补充说:“可是后来你娘逼着你娶淑慧,所以你岳父岳母就决定给淑敏招上门女婿。” 李俊沉默地点头。 周远良也注意到了李俊对他岳父母称呼的变化,有恨意在里边。“虽然李家早就决定留下一个女儿招婿,但你不知道这事是吗?直到近期才知道的?知道你不能娶李淑敏?” 李俊又一次沉默地点头。 “怎么知道的?” 李俊轻舔了一下嘴唇,说:“我跟李婶提过要娶淑敏,李婶不同意。我问为什么,她就是不告诉我。没办法了,我就让淑敏去问她娘到底为什么,李婶还是不肯说。刚开始时我们以为是因为我妻子还活着,虽然已经判了斩刑但人比较现在还活着呢所以李婶不同意。可是昨天淑敏听到李婶和一个媒婆说话,说的是一个金蟒县富农家的小儿子愿意入赘什么的。后来淑敏质问李婶,李婶承认了,说她一直在给淑敏选上门女婿。” 魏捕头非常不解地问李俊:“招上门女婿这事很平常的,不算多可也不算少,李嫂直接告诉你们不就完事了吗?她干嘛不说出来?” “不知道。”李俊也是一头雾水。一直以来岳母对他的态度都很好,让他以为她是赞同自己娶淑敏的,所以在得知此事时他完全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满屋里只有安萍儿一个人猜到李嫂为什么会这么做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30章 人渣 明明早就决定要为二女儿招上门女婿、明明正在四处选择合适人选,但李嫂就是不把这事告诉二女儿以及明确想娶二女儿的李俊,目的就是想看着他们俩瞎着急、努力猜想着他们不被允许成亲的原因却怎么也猜不透。 在大多数人看来这么做完全没意义、没好处,但李嫂就是喜欢这种感觉,就好像她嘲笑年幼的小翠针线活不好一样,这种感觉能让她快乐。 安萍儿能猜到李嫂的心思,但怎么也不能理解李嫂的想法。说实在的,这种想法、感受实在是太扭曲了,正常人自然无法理解。作为正常人的安萍儿决定不去解读李嫂的心理,专心于破案工作。“我看李淑敏对你很有好感,那她知道她父母的这个安排后有什么打算?” “昨晚淑敏跟李婶吵了一架,可李婶就是不同意她嫁给我。李婶还说如果我同意入赘的话,没问题。然后淑敏就来找我,跟我商量着让我假装入赘,等成亲后再跟李叔李婶挑明是她嫁给了我。反正生米煮成熟饭,李叔李婶也没办法。” “你没同意?”安萍儿根据李俊的态度推测出了他对李淑敏这个提议的答复。 李俊稍显激动地说:“我怎么可能同意?!这事有假装的吗?只要入赘的消息一传出去,我以后在福阳县还抬得起头吗?” 安萍儿看着李俊那义愤填膺的样子很来气,质问他:“那你耽误了淑敏这么多年,现在就撒手不管了?你的那点脸面比一个女人的终身幸福还重要?” 李俊见安萍儿脸色不善,立马就软了,啜喏着开始找借口。“不是……呃……不是这个,是……呃……是因为……呃,是因为李叔李婶家确实需要一个上门女婿,对对,就是这个。如果我跟淑敏一起骗李叔李婶的话,两个老人家就太可怜了。本来就膝下无子,现在连女儿都嫁出去了,李叔李婶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呀。” “那你想过淑敏以后的日子怎么过了吗?你没打算为她负责就别招惹她呀?” 李俊快速地瞥了安萍儿一眼,然后马上低头,小声地说:“我以前确实不知道这事,我以为我能跟淑敏成亲的。可是李婶的态度太坚决了,我又不能入赘,现在就只能这样了。”李俊舔了舔嘴唇,用轻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反正就住在隔壁,淑敏要是想我了随时可以过来。” 个人渣!安萍儿立马就知道李俊这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了,他这是不想娶人家姑娘却留下一扇偷情的后门。安萍儿现在特别想把李俊这句话转述给李淑敏听,很想看看李淑敏对此作何反应。 当然了,安萍儿只是想想而已,没有真的这么做。无论是人渣的李俊、歹毒的淑敏、心理扭曲的李嫂、以及一直处于隐身状态的老李,他们都不值得安萍儿在意,现在值得她在意的只有身在牢中的李氏了。 李氏虽然单纯了些、懦弱了些、笨了些、包子了些,但她毕竟是个好人,她的命值得再抢救一下。 安萍儿和周远良对视了一眼,默默达成一致意见:不管他们两家的家事,先破案。“李俊,你觉得隔壁李家没儿子很可怜,关于他家没儿子这事你有什么可说的?” “啊?”李俊看着安萍儿,一脸茫然。 安萍儿并不怀疑李俊是假装听不懂,她更倾向于认为李俊根本就没把那事当回事所以现在早就忘到脑后了,于是提示他说:“十年前,隔壁李家幼子堕井那天,李淑敏跟街坊的一群小孩子玩捉迷藏,你肯定也在附近吧?你看到了什么?你看到李淑敏做了什么?七岁的小姑娘抱起三岁的弟弟往井里扔,你当时想过阻拦吗?” 李俊的脸色泛白,惨白色。 “你岳父岳母一直以为是你妻子李氏照顾弟弟不尽心导致弟弟意外死亡,李氏也为此内疚了十年。你是李氏的丈夫,你难道不应该把你看到的事告诉你妻子吗?一日夫妻百日恩,你们做了三年夫妻,难道你忍心看着你妻子痛苦内疚一辈子吗?” 从最初的震惊中缓过神来的李俊脸色好了一点点,轻声地说:“我什么都没看见。你们说的这些都是猜的吧?那事没有冤屈,就是李氏那个贱人躲在屋子里偷懒她弟弟才不小心掉到井里的。” “隔壁院子里的那个井台有多高你很清楚,别说是两岁的孩子了,三岁的孩子也爬不上去呀。别跟我说他们家生了神童、两岁就能上蹿下跳的,我不信。” 李俊没接安萍儿的话茬,他只是低着头,摆明了不合作。 见火候差不多了,安萍儿中场休息,周远良开始讲述毒杀案的相关证据已经根据证据得到的各种推理结果。当听说毒杀案的真正凶手是李淑敏时,李俊噌地就站了起来,震惊至极。 此时若是安萍儿讲述这些的话,李俊铁定要反驳的。但现在是威严的县令大人在讲述这事,李俊除了在心里大喊“不可能”以外不敢有其它的质疑。 人就是这样,当他心中强烈质疑某事时会千方百计地去找理由、找依据来证伪;但当他开始接受这事后,不会刻意为了证伪而去千方百计地去找理由、找依据。尤其是周远良所讲述的事逻辑清晰、证据充分,有人证有物证,这不是简单吼两句“不可能”就可以击溃的。 在周远良持续平稳的讲述声中,李俊慢慢地坐回到椅子上,双肩下沉。 安萍儿的猜想是正确的。虽然就感情而言李俊确实是个人渣,但他对他娘的孝和爱是真的,为他娘伸冤的想法终于压制了他对李氏的讨厌以及他对李淑敏的渴望。没了渴望、没了意乱情迷,李俊的脑子也清楚了很多,案发当时的一件事渐渐浮现了出来。 这件事李俊当时觉得不重要,觉得与母亲的被害无关,所以没有说出来,甚至于他自己都快忘记了。但现在他知道自己错了,这件事不想不要紧,仔细想来令他觉得手脚有些冰凉。 待周远良讲述完毕后,李俊哑着嗓子说:“大人,既然证据已经确凿,为什么还不把淑……李淑敏抓起来?如果大人觉得这些证据还不够的话,我也可以作证,我相信是她毒杀了我娘。” “你?你知道什么事?说出来。”周远良眉头微锁,不明白李俊这是唱的哪一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31章 一朵小黄花 李俊清了一下喉咙,略带哽咽地说:“那天……我娘中毒那天,当时我就在旁边。我娘刚刚还很好呢,然后立马就不行了,整个人脸色惨白,在桌子上乱抓了一气就倒下了。我赶快去扶着我娘,我娘当时手里抓着那个玉镯子,哆哆嗦嗦地让我看。我当时吓坏了,我不知道她想说什么,我只是一个劲地喊她……” 悲惨的回忆令李俊浑身微微颤栗,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周远良等人没有催促他,只是静静地等待着他恢复平静。 李俊狠狠地掐了一下他自己的手臂,用疼痛保持冷静。“后来我娘终于攒足了力气说了两个字,淑敏。我当时……”李俊几乎是咬着牙说:“我当时以为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以为我娘终于同意我和淑敏的事了,我以为我娘想让我拿着那个玉镯子去向淑敏求亲的。我错了,我娘是在告诉我下毒的人是淑敏。” 周远良和安萍儿对视,两人不着痕迹的互相点了一下头,表示自己相信李俊所说的话。 当天中午李俊回到家时李淑敏已经离开,他并不知道毒粥是李淑敏熬的。李俊他娘临死前倒是什么都明白,可惜没力气说出来,好容易说出淑敏两个字却让她那一心爱着淑敏的儿子误会了。 没法不误会,每个人对事情的第一反应都源于他自己。尤其是面对这种特别简短、内容严重缺失的事情,一千个人有一千种理解。如果李俊能通过他娘说的“淑敏”两个字判断出投毒的人是李淑敏而不是他讨厌的妻子李氏的话,那才不合理呢。 很好!毒杀案的证据链又加固了一层。 待周远良再次要求李俊向李氏讲明当年她弟弟的堕井案真相时,李俊没有反对,乖乖地跟着周远良等人前往监牢。等他们全都走远后,一个女人从李俊家窗下茂盛的葡萄架中走出,脚步踉跄地穿过月亮门回到隔壁。 福阳县的监牢中,李氏因为李俊的到来而甚是开心了一番。等听李俊说当年她弟弟落井不是意外而是她妹妹故意为之时李氏完全不相信,她一个劲地摇头,脸色灰白。 十年前发生的事李俊直到现在才说出来,而且是在李氏决定替妹妹担下杀人命案的时候,怀疑李俊说谎以离间李氏姐妹亲情都是正常的想法。尤其是李氏这种胆子小、疑惑多的人,她根本不敢相信李俊所说的话。 毕竟是重小一起长大而且还做了三年夫妻的人,李俊能准确地猜到李氏在想什么。于是他开始讲述一些细节,一些足以证明他真的看到事发经过的细节。“那天你弟弟穿着蓝色的衣裤,脚上穿着虎头鞋,是吧?” 李氏回忆了一下,点头确认,不过单凭这个还不足以证明什么。弟弟于当天晚些时候被捞上来,很多人都看到了弟弟的衣装,李俊有可能也是那时候看到的。 李俊稍微回忆了一下,问李氏:“那天你是不是给你弟弟摘了一朵小花?黄色的苦菜花?” 李氏呆若木鸡,没有任何动作和表情。她家院子里没种任何花草,那棵长在墙角处的苦菜也不是她家人故意种植的,而能开出那么一朵小小的黄花则更是意外。那天是弟弟先看到的那朵花,然后她就摘下来给弟弟玩,紧接着弟弟就吵着要吃的,等她去厨房拿了吃的东西再出来,就没了弟弟的身影。 后来李氏到处寻找她弟弟时一直没看到那朵小黄花,院子里、院子外都没看到。再后来弟弟被从井里捞上来也没人说到一朵小黄花的事,处于极度惊恐和内疚中的李氏自然也没心情去留意那朵花。如果不是李俊此时提到的话,李氏真的是已经忘记那朵花了,那朵被她弟弟宝贝似的攥得紧紧的小黄花。 没人知道这事,除非是那一小段时间里见过她弟弟的人。 李俊看李氏的表情就知道她已经相信自己所说的是实话了,但他还是决定把最后一句话说出来:“当时李淑敏抱着你弟弟往井里推时,你弟弟一直半举着那朵花,所以我记得很清楚。” 李氏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含糊不清地说着:“为什么?这是为什么?弟弟那么聪明可爱,她怎么下得去手呀?” 没人给李氏做回答,李氏其实也不需要别人的回答,她心里什么都明白,要知道那时在那个家里缺少父母疼爱的可不只是李淑敏一个人。李氏一个劲地问为什么,其实不是在寻找原因,她只是在倾泻自己那根本不敢相信的心情。 安萍儿看李氏哭得差不多了就提示她说:“十年前李淑敏害了你弟弟,这事你丈夫已经向你证明了。那么半年前发生的事,有关你婆婆被毒害的案子,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李氏终于聪明了一回,她冲着周远良的方向跪下、重重地磕头,一边磕头一边喊:“大人,民妇冤枉!求大人为民妇做主。” “你有何冤情,从实招来!”周远良省去了提审案犯、升堂审理的麻烦,直接隔着监牢的木栅栏就开始审案了。 “大人,我婆婆被毒害那天是我妹妹李淑敏来到我家对我婆婆说城西海鲜市场新进了一批蚬子,味道非常鲜美。我婆婆就让我去买一些。我在海鲜市场刚买完蚬子就被拦在了那里,不许离开。当时……”李氏转头左右看了看,终于看到了魏捕头。“当时是魏捕头带各位捕快大人去了海鲜市场,我才找机会溜了出去。那时已经快到午时了,是吧?魏捕头。” “是。”魏捕头确认了李氏的话。 “等我回到家时已经错过了做午饭的时间,本来我以为我婆婆会骂我呢,可是我刚跑到厨房门口就见我妹妹李淑敏在里边。她已经做好了午饭,有粥有菜。她让我把午饭给我婆婆端过去,然后她就跑回去给我爹娘做午饭了。我当时还特别感谢我妹妹呢,想着这样我婆婆就不会骂我了。”李氏忽然又开始冲着周远良磕头。“大人,冤枉呀!我当时没想都我妹妹想毒死我婆婆呀!” 周远良完全没有被李氏的磕头所干扰,冷静地提问:“那你是什么时候知道你妹妹想毒死你婆婆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32章 烟 李氏说:“我婆婆喝了一口粥后说‘这粥怎么有点药味,是药膳粥吗’,我回答说不知道。”李氏稍稍深吸了一口气,说:“我没闻到什么药味,可我婆婆这么说了我不怎么就想起家里的那包药,然后我就偷偷去看了一眼。那包药没了,我慌了,我怀疑我妹妹趁着熬粥的时候下了药。”李氏抬头,急急地向周远良和李俊解释说:“我想跟我婆婆说那粥里可能有毒,可是我不敢,我怕是我猜错了。万一我猜错了,把一锅好好的药膳粥当成毒粥给扔了就太浪费了,婆婆肯定会骂我的。” 基本与周远良、安萍儿他们猜想的相一致,李氏根据线索怀疑她妹妹往粥里边下毒但顾虑重重的她没能及时说出来了,然后被害人就毒发身亡了。所以李氏当时没给李俊盛粥是有合理原因的,并不能证明李氏准备毒死婆婆而不想毒死丈夫。 证据都已齐备,可以逮捕李淑敏了。周远良再次简化程序,直接授权给魏捕头去抓捕案犯。鉴于嫌疑人是女子,有安萍儿这位女捕快在场会比较方便一些,于是魏捕头带上安萍儿等捕快一起去李家抓人。 当一队捕快急冲冲地奔向李家时,周围不少邻居都探头出来查看,偶然地轻声交谈两句。安萍儿稍稍有些疑惑,邻居们的动作也太迅速了吧,捕快们才刚到他们就聚了这么多人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能掐会算、提前知道有热闹可看呢。 走在捕快队伍最前边的申鹏本来准备敲门的,但发现李家的大门是虚掩的,于是他推门就走了进去。 众人跟上。 李家的院中静悄悄的,感觉好像没人似的。魏捕头一挥手,让捕快们四下搜找。安萍儿没有像其他捕快那样马上到屋里、后院去搜,而是先仔细地闻了闻空气中的味道。 虽然院子里属于是开阔地带、再加上现在微微有些风,味道是很难在这停留的,但安萍儿还是味道了那淡淡的烟味、而且立马就判断出这烟味是从何而来了。 烟味来自于那个被当做厨房的西厢房。 西厢房的门窗紧紧地关闭着,院中的烟味尚且能让安萍儿清晰的捕捉到,可见屋里的烟味有多浓了。安萍儿快速地瞥了一眼外墙上那几乎没抽出的烟囱插板,然后她就冲向西厢房,一脚将门给踹开了。 一股子热气和烟气喷涌而出,现在所有捕快都能闻到烟味了。 安萍儿深吸了一口气后冲入浓烟滚滚的厨房中。热气、烟气熏得安萍儿几乎睁不开眼睛,热泪盈眶中堪堪能看清灶台旁倒着一个身影,女人的身影。根据衣物的颜色,安萍儿判断这人是李嫂。 在申鹏等人的帮助下,安萍儿将李嫂运到了院子中间,放倒在地。其他人继续搜查屋里院外以及厨房里,留安萍儿查看李嫂是否还有救。 李嫂的情况很糟糕,脸色惨白、呼吸微弱,而且额角处还有斑斑血迹。安萍儿记得刚才在厨房里,她弯腰去扶李婶时恍惚看到灶台的边上有一小滩红色的液体,但因为她不能完全睁开眼而无法判断那是不是血液。 这也许是个意外,李嫂在厨房里干活但事前忘记打开烟囱插板、忘记打开门窗了,等到她发现烟味很重想去开门窗、抽烟囱插板时已经来不及了,被烟气熏得有些眩晕的她一个没站稳就摔倒了、额头正磕在灶台的边上,于是她彻底晕了。 当然,这也有可能是又一次的谋杀或说是企图谋杀,而嫌疑人可能依然是李淑敏。 至于具体情况如何,只能听李嫂怎么说了,前提是她能够醒过来。说实在的,安萍儿不是很有信心能救活李嫂,毕竟她处理过的烟气中毒的人很少。 虽然经验少,但理论知识安萍儿还是记得蛮清楚的。她将李嫂的领扣解开,让李嫂能顺畅地呼吸。然后又是掐人中、又是揉搓心口的好一通折腾,李嫂才悠悠转醒。 李嫂人虽然醒了但状态不怎么好,看着安萍儿直愣神。 不会是被熏傻了吧?安萍儿不禁想到了最坏的情况。“李嫂!看着我,你还认识我吗?” 李嫂点了点头,想说话但喉咙被烟熏得很难受,于是只能张了张嘴但没发出声音。 安萍儿对李嫂的情况已经很满意了,知道点头就说明她是清醒的,靠着写字或者打手势依然可以表述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会昏倒在厨房里?” 李嫂的神情稍微有些茫然,好像在努力回想着什么。然后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额头上的伤已经不流血了,但早先流的血依然染红了李嫂的指尖。李嫂看着自己两根手指上的血沉默了一会,但后猛地开始喊叫:“李二丫!她杀了我儿子!她杀了我儿子!”然后她挣扎着想起来,但浑身绵软的她根本站不起来。 “李嫂,冷静点。”安萍儿一边按住李嫂的肩膀让她不要动一边大声地喝住她。 李嫂很听话地冷静了。 “你怎么知道李淑敏害死了你儿子的?” “刚才我去隔壁找俊哥,正赶上你们正在跟俊哥说话,我就坐在葡萄架下边等,想等你们说完话再找俊哥,就听见了。” 安萍儿暗暗翻了个白眼。嘁!偷听就说偷听呗,把自己说得那么无辜有意思吗?两家之间的院墙上开出一扇门来真是让人不习惯,防不胜防。当时周远良还真就让一名捕快守在门口来着,但估计该捕快想着大门外有人守着就懈怠了、而且李家院中的一些植物也遮挡了李嫂的身形导致捕快没看到她偷偷溜了过来。 李嫂这人挺事儿妈的,安萍儿估计当时她看到有捕快来到李俊家就想溜过来偷听,希望能听到足以作为谈资的内容。没成想,她听到了自己儿子的真正死因。作为一个全心全意喜欢儿子的妈,安萍儿明白李嫂受到的打击肯定特别大,对李淑敏的恨肯定特别深。 “你听到了我们说的话,然后呢?”安萍儿能猜到然后发生了什么事,但她必须让李嫂自己说出来,这样才更具证据效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33章 潜逃 李嫂的情绪稍稍稳定了一些,哑着嗓子回答说:“我回来找二丫对峙,我问她是不是她杀了我可怜的儿子。她问我从哪儿听来的这些胡话,我就告诉她说是捕快查出来的、而且俊哥也承认当时看到了……看到她杀我儿子。然后二丫就不说话了,我知道她这是承认了。我想上去揪着她的头发打她,可是被她一下子就推倒了,撞到灶台上我就晕了。” “李淑敏现在在哪?”安萍儿见魏捕头等人都聚拢了过来,显然是没有搜找到犯罪嫌疑人。 李嫂一抬头看到了魏捕头,顿时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开始痛哭:“老魏大哥,你帮帮我!二丫她杀了我儿子!你把她抓起来千刀万剐!我苦命的儿子呀,才活了两岁就被那个恶毒的丫头给杀了呀!儿子呀!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呀!” 然后李嫂就跟疯魔了一般翻来覆去地说上述这些话,任凭安萍儿、魏捕头他们怎么问也说不清李淑敏在哪里等主要内容。 看来得自力更生了。 安萍儿去院外找邻居们打听情况,这才发现他们出来看热闹并不是因为捕快们的到来而是因为之前李家院里的争吵声太大而出来查看出了什么事的,其中有两位邻居看到了李淑敏离开家、匆匆向城西走去。 李淑敏去城西做什么? 虽然李嫂始终说的都是她偷听到李淑敏杀害她儿子、她找李淑敏对峙其是否真的害了自己的儿子,但安萍儿怀疑李嫂也偷听到了有关李淑敏才是毒杀案的凶手、而在;李嫂与李淑敏对峙的过程中李嫂很可能已经把这部分内容也转述给了李淑敏,毕竟李嫂有‘看着李淑敏惊慌失措样子’的嗜好嘛。 事发东窗后每个案犯的反应不尽相同,有放弃抵抗、投案自首的,也有积极补救、困兽犹斗的。根据李淑敏置昏迷的母亲于不顾、反而禁闭门窗插紧烟囱插板企图杀人灭口来看,安萍儿判断李淑敏“去城西”或者是准备反抗、或者是准备潜逃。 就眼前的情况来看,安萍儿觉得李淑敏潜逃的可能性更大。据那两位邻居说,李淑敏走得很匆忙,没有随身带什么包裹、行李这类的。魏捕头他们也说室内没有大肆翻找的痕迹,充其量是丢失了些金银首饰等贵重物品。看来李淑敏的这次潜逃是临时决定的,没有留下任何提前准备的蛛丝马迹。 虽然有目击证人看到李淑敏向西面走去,但并没人尾随她,她往西走一个路口然后转去其它方向也是有可能的。也就是说,李淑敏有可能逃去东南西北任何一个方向。 现在已知的线索太少,导致安萍儿这个逃跑专家也没法确定李淑敏究竟逃去了哪个方向,只能按照常理猜想、推测。既然李淑敏离开得非常匆忙,安萍儿猜想她对逃亡的目的地也没啥规划,她应该是凭感觉,感觉哪里安全就往哪里走。 哪里最安全?或者说,福阳县普通百姓在获知自己杀人的事情被揭发后觉得逃去哪里最安全? 西海国! 福阳县有一些传言,说某某杀人犯潜逃去了西海国一躲就是二三十年、某某惯偷携带大量赃物在西海国逍遥度日、某某赌徒为了避债而迁居西海国娶妻生子,等等。这样的传言时不常地就会冒出来一些,其中大多数都是以讹传讹,被证实的非常少。 虽然这些传言多数是谎言,但架不住人们喜欢这些带有传奇色彩的八卦传言,于是有些人明知是假的也跟着起哄、造谣,导致现在就算说西海国的月亮比中州国的月亮圆都有人相信。 李淑敏有点小聪明,但她没理由把自己的时间和智慧都运用到准备逃跑这事上。事实上,除了安家这怪异的三口人以外,正常人谁会没事就准备逃跑呢?那么,急着潜逃的李淑敏第一个想到的很可能是逃亡西海国。 去西海国有正规途径和偷渡这种非正规途径,安萍儿认为在这种着急忙慌的情况下李淑敏没时间去联系蛇头、也付不起偷渡的费用。所以,李淑敏只剩下正规途径可以选。而通过正规途径去西海国就必须到西城门外的码头上去乘船,这与两位邻居看到的方向倒是很一致。 安萍儿将自己的想法说给魏捕头听,然后申请去城西码头查找。魏捕头批准了,鉴于安萍儿的武力值远远高于李淑敏,魏捕头连个帮手都没给安萍儿派。毕竟安萍儿的这些猜测只是猜测,不能确定李淑敏真的就在城西码头等船。为了确保万无一失,魏捕头向东南北三个方向也派出了捕快去搜找,务必趁着李淑敏离开时间还不长的大好机会抓住她。 这要是耽误个一天、两天的话,估计再想找到人就不那么简单了。 城西码头上一如既往的繁忙,各种入港的船、出港的船、客船、货船、大帆船、小舢板来来往往,福溪上热闹极了。福溪边上也很热闹,准备上船的人、刚刚下船的人、接亲友的人、送亲友的人、买卖货物的人、兜揽生意的人、混迹在人群中准备偷窃的人,那叫一个人头攒动呀。 总而言之一句话,想在这黑压压一片人群中找到一个身形普通、样貌中上的女子难得很。 别说在茫茫人海中找到李淑敏了,对乘船经验少的人来讲,单就是在河面上这诸多的船中迅速找到即将开赴西海国的船都非常不同意。所幸,安萍儿不是普通人,她是各种理论很经验都比较丰富的人,对很多事都能准确、迅速地作出判断,例如分辨哪艘船即将扬帆远程西海国。 不好! 就在安萍儿将视线锁定在一艘船上时,那艘船动了,在船上、岸边一片挥舞的小手帕中起航了。 “借光借光!借过一下!借光!”安萍儿在人群中艰难前行,希望能赶在船彻底离港之前追上去。但那艘船显然很急着前往西海国,大帆、小帆全都撑开了,速度嗖嗖的,眨眼就到河心了。 真有速度呀! 安萍儿很遗憾地在靠近岸边处停下了脚步,目送了帆船片刻,然后她忽然倒退了两步,扭头看向身边一位衣装简朴的始终低着头的农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34章 放开我! 那农妇装扮的女子始终低垂着头,再加上她没带包袱、没有行李、没有对任何外来船只的期待之情,安萍儿觉得她甚是可疑。然后安萍儿猛地地半蹲下来,看到了那人的脸。对方显然没想到安萍儿会这样做,再想扭头躲避时已经来不及了。 “淑敏姑娘,你这是打算去哪呀?”安萍儿一边闲聊着一边揪住了李淑敏的衣服肩膀,揪着她往人群外边走。 “放开我!”李淑敏现在后悔极了,后悔不该在那家成衣铺里浪费时间选衣服乔装改扮,既没起到伪装的作用又耽误了乘船的时间,导致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挣扎,可惜任凭她再怎么努力也挣不开。 开玩笑,这要是能被李淑敏挣脱开的话,安萍儿十几年的武功算是白练了。不但挣不开,而且安萍儿个子高,几乎是半拎半拽着李淑敏往城里走,李淑敏的脚勉强能接触到地面但基本使不上什么劲。 “安姑娘,求求你,放了我吧,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发现自己无法挣脱后李淑敏改变了策略,开始哭着哀求安萍儿。 “你往井里扔你弟弟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放了他呢?” “我那时才七岁,我什么都不懂。安姑娘,你放过我吧,我再也不敢做坏事了。”李淑敏此时真的很想跪下来求安萍儿,可惜安萍儿的力量太大、被半拎起的李淑敏根本没有跪下的空间。 “你七岁的时候不懂事,那你十七岁的时候还不懂事吗?你往李俊他娘的粥碗里下毒的时候想过放了她吗?” “是她逼我的!要不是她拦着我早就嫁给俊哥了,她该死!” “觉得李俊他娘该死你就陷害你姐?有本事你找个你姐不在家的时间毒死李俊他娘呀,拿你姐当替死鬼也是因为你不懂事吗?” “那个女人该死!”李淑敏已经完全撕去了伪装,不再假装姐妹俩相亲相爱了。 安萍儿一边努力拎着李淑敏赶路一边跟她辩论:“你姐肯替你:“跪下!” 还没等李淑敏跪下呢,安萍儿就觉得旁边有一阵轻微的风声,一个身影猛地向自己扑来。安萍儿扭头看,发现李氏不知何时忽然站了起来,神情激动地挥舞着十根手指冲了过来。 “你杀了我弟弟!”李氏扑向李淑敏,手指照着李淑敏的脸上挠去。 “贱人!你抢我夫婿!”李淑敏不甘示弱地回挠李氏。 县衙大堂上眼瞅着就要乱套了。 这事按理说应该是魏捕头等捕快的失职,毕竟过堂期间狱吏是暂时将犯人交给捕快们看管的,但也不能完全怪魏捕头他们。 安萍儿回来之前,捕快们就想到了一旦李淑敏被带来的话有杀母之仇的李俊有可能会失控、有可能会想要厮打李淑敏,所以魏捕头等人的关注点都在李俊身上,他们怎么也没料到看上柔柔弱弱、在监牢中一直表现乖巧的李氏会暴起去打她妹妹,所以第一时间竟没人能拦住李氏。 万幸,安萍儿就在旁边。嘭,嘭,一手抓住李氏的头发、一手薅住李淑敏的发髻,把两个人扯开向两个方向,同时按低她们的头,让她们看不到攻击目标。 不得不佩服李家姐妹俩的仇恨程度,即使被人揪住头发扯开了,李氏和李淑敏都依然没有放弃,还舞舞扎扎地想扑向对方呢。亏得是安萍儿个子高、胳膊长、力气大,不然即使能分来李家姐妹俩恐怕她自己也会被误伤。话说,这种抓挠很难会致命,但破相什么的很容易。 啪! 一声重重的惊堂木响起,两旁的捕快齐喝威武,浓浓的官家威严总算是压制住了李家两姐妹的戾气,分别跪在了大堂的两侧。 周远良暗暗地擦汗,断案如神的县令大人面对这种嫌犯之间企图当堂扭打的事也蛮无语的。他不禁再次地默默感慨,招安萍儿这个聪明、机灵、武功高而且警觉性超级高的姑娘来当捕快真是个英明的决定呀,简直就是他这辈子最英明的决定之一。 刚刚平复了一场企图互殴事件的安萍儿不知道自己在县令大人的心目中已经有了这么高的评价,她依然在一丝不苟地履行着捕快的职责。虽然她现在已经跟其他捕快一样退到了大堂的边上,但她不敢有丝毫的松懈,一边紧盯着李氏姐妹俩一边听着庭审,为这个案子能成功了结做最后的工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35章 开除 虽然在升堂之初差点发生武斗,但整个庭审过程还算顺利。 李淑敏面对证物和证人的证词一概予以否认,但对这些不利于她自己的证据又给不出任何合理的解释,除了喊冤枉以外就没有别的说辞。然而,铁证如山,不是她喊喊冤枉就能抵赖掉的。 周远良此次升堂审理也不过是走个形式而已,主要作用是让整个案子的流程更符合规定。是否能改判则已经不是周远良能做得了主的了,当然更不是李淑敏喊几句冤枉就能改变结果的了,一切都有待于府衙的进一步审理。 庭审过后,新旧两位案犯被狱吏带回监牢羁押。他们临走前魏捕头还特意叮嘱狱吏要把李家姐妹俩分别关进不同的囚室中,而起还得是隔得比较远的两个囚室,避免在押送府衙之前发生死伤。 狱吏苦笑着说他们已经想到这事了。刚才在跟捕快们交接完毕李氏的看管权后,虽然没有狱吏的事了但他们也没离开,打算旁听一下这个案子,于是就看到了李家姐妹俩准备互挠的那一幕。分开羁押是必须的,万一有个死伤的话他们狱吏的责任就大了。 待狱吏押着两名案犯走后,安萍儿去书房帮助周远良整理卷宗。周远良的工作习惯比较好,在审案过程中就随手写下主要的内容,证人证言等物更是早就已经齐备,现在安萍儿帮着理顺一下顺序、添加一些新内容即可。 安萍儿这不是第一次帮周远良整理卷宗了,但她这次明显与以往不同地安静,没有像往常那样针对案子发表一下她自己的感慨、没有询问一些她没想明白的内容、没有就本案中她自己的对错得失作出总结。她就坐在那安安静静地理顺着文件,不知道在想什么。 周远良知道安萍儿心里有事,本来他想等着安萍儿自己主动开口说的,但等了半天也安萍儿也没动静,于是周远良只得主动问她怎么了? “唉!”安萍儿叹息了一声,说:“这个案子无论府衙如何判决,对李氏和李淑敏来讲结果都差不多,一个死、一个活受罪。” 周远良想了一下,发现安萍儿的总结还真是精辟。如果李氏无罪开释的话,她回来面对的是对她毫无恩爱之情的丈夫、以及误会她杀弟弟之前就不疼爱她在解除她杀弟弟的误会后依然很可能不疼爱她的父母;如果李淑敏被判无罪的话,不肯入赘的李俊依然不会娶她,一心想报杀子之仇的父母则肯定不会放过她,除了远遁他乡以外李淑敏几乎没有出路。 所以李家姐妹俩不管是谁能回来,以后的日子都好不到哪去。怨谁呢?也许只能怨她们俩命不好,生在了一个扭曲的家庭中、摊上了一户扭曲的邻居。 女人更能体谅女人的心酸和苦难,一向正义感爆棚的安萍儿此时却有些替李家姐妹感到不值了,默默祝福将死的那个能投胎一户好人家、祝福要继续活着的那个能顺利度日。 周远良对李家姐妹的事没什么感受,但他能感受到安萍儿的情绪低落,并能猜到安萍儿为什么会这般情绪低落。周远良想让安萍儿开心起来,于是转移话题说:“我刚刚收到一个消息,君子堂于日前发了一个声明,说账爷违反堂中规定而接了不该接的业务,为了证明君子堂与这些不该接的业务之间没有关系,君子堂决定开除账爷。” “啊?!”安萍儿对这个消息表示很诧异,伤感低落的情绪瞬间消息。 “这消息是从可靠途径得来的,不用怀疑是假的。” 安萍儿皱着眉头想了一下,问周远良:“公子,君子堂这个所谓‘不该接的业务’指的是什么?会不会是游县令家的惨案?” 周远良摇了摇头,说:“君子堂没明说到底是什么事,但游县令家满门被杀这事嫌疑最大。账爷主管君子堂的暗杀业务,他能做主接还是不接的业务只能是暗杀业务。我请人帮我查看了最近一年全中州国发生的凶杀案,大案不多,除了游县令家的命案外没有值得君子堂这种暗杀组织动心思的案子。” 安萍儿知道周远良说话谨慎,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他也只能这样猜想推测一番而已。于是安萍儿不再纠结于这个问题,转而研究君子堂这条声明的另一个主要内容。“君子堂开除账爷,这算是舍车保帅吗?怕事发后惹火烧身就先把账爷扔出来、把君子堂撇清关系?” 周远良再次摇头。“也许是舍车保帅,也许是君子堂的高层真的不知道这事,也许假装舍弃账爷平息外界的质疑,也许还有其它的原因,在没接触账爷、没接触到君子堂高层之前很难做判断。” 虽然现在还搞不清君子堂这则声明的真正含义,但足以吸引安萍儿的注意力了,情绪不再低落,帮忙整理完卷宗后就神清气爽地去捕快的日常工作了。 周远良没有离开书房也没有做别的事情,只是将那份前两天没看完的刑部回函又拿了出来,继续研究。当时周远良只是想验证自己的猜想才发文书去刑部调看安萍儿她爹安锦言的卷宗,没想到有意外收获。 安父有犯罪前科,这事周远良早就猜到了,没什么意外的。他意外的是当年判安父拘役三年的这位府尹是楚文义,就是他父亲在他临离开京畿府来福阳县到任前特别提到的那个几乎满门遇害的刑部前侍郎。 周远良的第一反应是重名了,但他紧接着回忆了一下当初看到的刑部前侍郎楚文义的履历档案,发现安父被判有罪时刑部前侍郎楚文义正在民缃府任府尹,也就是说不是重名而是同一个人。 十八年前曾判刑安父的楚侍郎家被杀了很多人,十八年后安父所在的福阳县县令又满门被害,安父与这两件事都有那么点联系但又联系不紧密,巧合的可能性很大,但又很难排除他的那么一点点嫌疑。 安锦言!周远良用手指在这个名字上缓缓地画了一个圈,沉默片刻后,他起身将这份回函收入他放置重要文件的箱笼中,落锁。 后记:一个月后,无罪开释的李氏替被判死刑的妹妹收尸后返回福阳县,李俊以无出的罪名休妻另娶,李氏回家照顾精神失常的母亲和阴沉暴虐的父亲。 两家院墙上的那扇月亮门被堵死了。 =======================本卷完===================================== 本周更新到此结束,咱们五一后开始下一卷! 提前祝大家五一劳动节快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1章 贼赃 月黑风高夜,走私偷渡天。虽然今晚天上还是有一个小月牙的,但时不常地有片片云朵飘过,搞得本就不甚明亮的月色就更加忽明忽暗了,所以今夜依然是个很适合走私偷渡的好日子。 现在已是宵禁时间,街上静悄悄的,连个更夫、巡检官兵都不见,更是为罪犯提供了便利。 福阳县北城门的守城军值班房处,走私团伙的两个小头目偷偷溜出来,小心翼翼地向城中的走去。在中州国走私是重罪,更何况他们这些准备运送的还是贼赃,价值连成的贼赃,一旦被抓的话发配边关是轻的,弄不好就直接砍头了。所以他们必须仔细仔细再仔细、小心小心再小心,千万不能被抓到。 时不时地回头看看身后是否有人跟踪、竖着耳朵仔细听是否有除了他们俩人以外的第三个脚步声、随心所欲地改变着路线、看到胡同暗巷就转一转,以致于直线距离只有一盏茶时间的路程愣是本他们俩给走了一壶茶的时间。幸亏他们俩都是本地人,若是换做两个外地人的话就这通瞎转乱绕的早都迷路了。 绕路绕得很辛苦,但貌似很成功,俩人平安抵达走私团伙所在的那座庭院,也算是值了。看看四下无人,一个人负责盯着街头街尾是否有异动,另一个人上前去叫门。 吱呀!门开了一条缝,一个尖嘴猴腮的人探头看向敲门的人,问:“怎么样?” “很顺利,没有尾巴。准备运货。” “进来。” 人进去了,门再次关闭。 没有尾巴?错,他们俩只是没看到那个一路跟踪而来的人而已。 他们在地面上跑,人家踩着墙头屋檐地高来高去,任凭他们怎么回头看也看不到人家;他们确实有仔细听周遭的声音,但人家轻功高强悄无声息,即使是在他们俩面前蹦跳他们也听不到声音;他们仗着是本地人熟悉路况就绕圈圈,人家也是在福阳县城里长大的,对这个生活了十八年的地方熟得很。 而且人家有高度优势,能清楚地看到前进方向上的路形路况。当那俩傻小子在巷子里瞎转时人家根本不用跟着跑,原地站稳,一边歇脚一边欣赏着福阳县的夜景即可,等他们晕头转向地从巷子里出来后人家再继续跟上。 总之,他们是完全没看到那个一袭夜行衣、像只黑色小狸猫一样跟踪他们的俏丽身影。 是的,负责跟踪这两个走私犯的正是福阳县年度最佳女捕快——安萍儿。 前几天,魏捕头得到线报说近期有一批价值不菲的贼赃被运到了福阳县,其中的一部分将于近期被偷运去西海国。这与周远良刚刚接到的刑部文书相印证,文书中说上个月京畿府有两家豪门相继被盗,失物包括名画、古董等多件价值连城的物品。按时间来算,线报所说的贼赃很可能就是这批失窃物。 被盗物品价值巨大,而且那两户豪门跟当朝宰辅的关系都非常好,于是刑部发下海捕文书全中州国地缉拿盗匪、追缴贼赃。 福阳县是中州国最靠近西海国的城市,从这里偷渡西海国是相当便利的。虽然刑部的各位官老爷也不确定这些盗贼究竟会逃去哪里,但既然逃亡西海国是个不错的选择,那么刑部自然就想着给福阳县特地发来了文书,督促周远良捉拿罪犯。 接到文书之初周远良还琢磨着要怎样才能确定盗匪来没来福阳县呢,紧接着魏捕头就收到了这条线报,于是周远良就开心专心考虑怎么抓罪犯的事了。 中州国和西海国有时会协助对方缉拿罪犯,但现在情况特殊,先帝驾崩、太子失踪、朝局震荡,西海国的官员肯定没心思帮中州国抓盗窃犯。也就是说万一被这些人溜去西海国的话就肯定再也抓不回来了,所以,周远良必须在福阳县人赃并获。 想人赃并获谈何容易呀? 魏捕头的线报来自于一名资深线人,而那个线人只是从混黑道的兄弟们那里听到了一点风声,具体情况他并不清楚,例如,赃物都包括什么东西、究竟是哪些人做的案、赃物现在藏在哪里、盗匪打算何时将赃物偷运出福阳县、他们打算怎么偷运等等。 没办法,周远良他们只能自力更生了,一明一暗地做着两手准备。 明面上,周远良与福阳县城防营的各位军官打了招呼,将四个城门处日常临检的等级提高了两档,但凡有点嫌疑的人都仔细检查,保证不让盗匪堂而皇之地将赃物顺利带出城。 反正现在黑道上已经有风声了,官方加强警戒也是非常合理的,直接用强硬的姿态逼迫盗匪走偷运的路数。而如何摸清盗匪偷运的路线和时间、如何成功地人赃并获则就都在暗里部署了。 既然是需要用走私偷运的方式携带物品,那说明这些东西是无法正常地从城门运进运出。在福阳县这种四面都是高墙、没有小路狗洞能自由出入的情况下,走私贩只能去买通城防营的人,或者是白天的时候检查得松一点、或者是晚上从城墙头将东西递进递出。 所以,周远良暗中部署的第一步就是查出来城防营里究竟是谁被买通了。 城防营隶属于福阳县的驻军,并不归县衙管。如果福阳县城里城外发生了什么紧急的重大的事情,周远良想临时征调百十名战士的话,没问题。但周远良要是想调查城防营的官兵则不行,他没有这个权力。 于是周远良亲自去了一趟驻扎在福阳县外的兵营总部,请裴将军帮忙查出城防营中与走私贩勾结的这个人或这些人到底是谁。 裴将军是个蛮会笼络人心的长官,平时那些城防营的军士从进出的小商贩那里吃拿卡要些财物的他都不太管,只要别做得太过分他也就睁一眼闭一眼了。毕竟这些下层军士的生活也蛮苦的,想靠着那点军饷养家活口很不现实。 但裴将军也是个有原则的人,绝不允许军士与走私贩相勾结。他不在乎这种走私活动对中州国经济的影响,他怕的是包括西海国在内的各个邻国派奸细假借走私的名义渗透进福阳县。 为了赚一点走私的钱就丢了一座城,傻子才干这种事呢,所以裴将军一直都很留意这方面的情况,但凡发现敢勾结走私贩的军人绝不手软。裴将军的态度不可谓不明确,但架不住走私贩出的价太高,总是有些人铤而走险地去赚这个玩命钱,杀都杀不绝。 另外,福阳县的驻军有万余人,把守城门和在城外驻地操练的人每隔一段时间就轮换一次。也就是说这万余名军士中每个人都有可能是勾结走私贩的那个人,这查起来难度非常大,搞不好就容易造成人心不稳,甚至有可能被敌方势力煽动成哗变。 福阳县难以根除走私偷渡不是没有原因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2章 一幅画 好在周远良是有备而去。他将捕快们查到的线索整理后交给裴将军,这至少能为裴将军排除七成的嫌疑人。虽然剩下的依然有三千人之多,但这对裴将军来讲已经不是问题了,仅用了一天的时间就把那个胆大包天的军官给揪了出来。 按照裴将军的暴脾气他当场就想把这人给砍了,但被周远良拦住了,言明想借这个人挖出走私贩团伙。 鉴于那名勾结走私贩的军官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走私贩们藏身何处、不知道所要偷运的东西是什么,只知道近期会出货。于是周远良就让他假装一切正常,等待走私贩来找他确定时间和一些细节,等两名走私贩离开时早已守在门外的安萍儿就悄悄跟上了,一路跟到了走私贩的老巢。 安萍儿见两个小头目都跟着进了院子,她马上转身跑去县衙禀报情况、带领捕快们来围剿。这座宅院位于福阳县城的西北角,离县衙还是有些距离的。但安萍儿脚程快,一来一回的也没用多长时间,把正准备抬东西去北城门的盗匪和走私贩堵了正着。 捕快们呼啦地围上去,抓人的抓人、收缴东西的收缴东西,安萍儿等几名对暗格密室地道比较有研究的捕快则四下里搜查。 这种被当做匪窝的房子不可能没改造过,于是暗格、密室、地道什么的陆续被翻出来几处。收获最大的是安萍儿,她找到了一间密室,密室里关着十余名美丽的少女。小姑娘们都被吓坏了,面对安萍儿的问话吱唔了半天也说明白个大概。 这个大概情况就是少女们被父母卖给自称是京畿府某豪门管家、替主人家出来购买丫鬟的人,等签了卖身契后这人将小姑娘们带上了一辆四面封闭的马车,开始了长途旅行。 少女们的家本都在京畿府辖下,按理说从附属县城、村落到城里不应该走很久,可马车不停地走了一天又一天还是没到达那所谓的京畿府中豪门。小姑娘们知道不对劲了,但也没胆量、没能力反抗,因为那个“管家”不知何时又招来了数名面相凶恶的“家丁”。 于是她们就被带到了这里,在安萍儿告诉她们这里是福阳县之前她们甚至都不知道此时身在何处。 一个穿着淡绿色衣服的少女小声地对安萍儿说:“有一天我听到管家说,过两天就送我们去西海国。” 靠!这帮走私贩不但走私货物、买卖贼赃,他们居然还敢走私人口!而且这还不是普通的走私人口的问题,这十几个漂亮小姑娘将被卖到西海国的什么场所、将被逼做什么事是不言而喻的。 愤怒的安萍儿冲到前院,将那个假扮管家的人拖出来踹了个半死。刚开始时申鹏等人还拦着安萍儿,等听说了那十几个小姑娘的事后他们也跟着打那个人,最后如果不是魏捕头及时赶到的话那个假扮管家的人非得被打死不可。 带上所有查获的物品、拴着一串盗匪走私贩、拖着半死不活的假管家、护送着十几位战战兢兢的小姑娘,捕快们大获全胜地返回县衙。 现在已是深夜,但县衙中灯火通明,兴奋的众人一点都不瞌睡。连县令大人都没睡,捕快一回来他就开始核对那些收缴回来的赃物,重点是京畿府那两户豪门家的失窃物。 物品核对得很顺利,等安萍儿安顿完那些小姑娘后来到书房时,周远良正在研究一副画。而陪着周远良研究这幅画正是离开已有月余的刘先生。 安萍儿愉快打招呼:“刘先生,回来了,您岳父家一切都好吧?” “都好。岳父病重但无性命之忧,我与内子不好马上离开,不得不耽误了这许多时日。”刘先生冲安萍儿拱手:“劳累安姑娘了。” “分内事。”安萍儿明白刘先生说的劳累是指她这段时间会帮忙做一些仵作的工作。普通捕快不用做这些工作,但勤快好学的安萍儿很珍惜这些学以致用的机会。说是“分内事”也不算是瞎客气,她真的是把验尸这项工作当做分内事了。 刘先生跟安萍儿不太熟悉,简单地打过招呼后他就又转回头去跟周远良一起鉴定那幅画的真伪了。安萍儿来书房是准备向周远良汇报那些小姑娘的安置情况的,但见县令大人非常兴致勃勃的样子就没打断他们,而是走到跟前去一起看那幅画。 这是一副长四尺有余、高约一尺半的画卷,所描绘的情景是几名妇女在进行捣练、络线、熨平、缝制的劳动。看画中那些妇女的衣着、头饰,安萍儿判断这画是前朝所绘。当然了,也有可能是当今的画家想象着前朝时的情景画出来的,或者是比对着前朝的画临摹出来的,周远良和刘先生此时研究的主题就是此画是真迹还是本朝的摹本。 “平安,看出什么来了?” 安萍儿被周远良的问话搞得微微一惊,这才发现自己的脸都快要凑到画上了。囧!毫无绘画技能而且也没学过鉴赏书画的人能看出什么来呀?县令大人不会是在讽刺自己吧?安萍儿讪讪地一笑,说:“我只是在看画里的美女。” 周远良转回头去看画,这回不是看纸张、画风、各种细节什么的,而是真正地在看画里的人。“这幅画的彩色和线条都处理得非常好、非常细致,画出了这些前朝女子的丰腴之美,尤其是人物的面容,线条非常细腻。看这里,”周远良指着画上的一处对安萍儿说:“前朝初期时女子流行画柳叶眉,提亮了整个人,美丽、温婉。” 安萍儿看着那弯曲呈柳叶状的眉型,轻声地问周远良:“柳叶眉很好看?” 依然沉浸在画中的周远良不自主地点了点头。 哦。安萍儿扁扁嘴,伸手想触摸一下自己的剑眉但又停在了半途中,进退两难。好在魏捕头来向周远良禀告嫌犯具已押入监牢、所缴赃物都已登记入库,请县令大人示下。安萍儿趁机汇报说所解救少女已被安置在旅馆中,等待县令大人问话、处置。 夜色已深,周远良让捕快们都回家休息,工作明天再做。于是安萍儿和申鹏等几个顺路的捕快一起搭伴回家了。 安萍儿一直很喜欢自己的剑眉,细长、英姿飒爽。她从未想过要改变自己的眉形,但现在却有那么一点点冲动。当然了,打死她也不会承认是因为周远良喜欢那种弯弯的柳叶眉的缘故。 修眉毛是一项安萍儿已经掌握得很娴熟的技能,修眉刀等各种化妆易容工具此刻也都摆在她面前的桌子上,改变眉形只是动动手的事,容易得很。安萍儿之所以这般犹豫不是因为技术,而是因为心理。 要不要为了那个人的喜好而改变自己?这是个难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3章 要求 安萍儿想了半宿也没想明白到底是应该坚持自己还是应该女为悦己者容,于是第二天就只能是原样的自己去旅馆中探查那十几个女孩子活得怎么样了。 经过一晚的休息后姑娘们恢复得不错,至少不像昨晚那样呆愣了。见到昨晚救出自己的漂亮女捕快,女孩子们非常感激,齐刷刷地跪拜。安萍儿自然是赶快拉她们起来,解释说自己职责所在、她们不用这样感谢,还说福阳县县衙会尽量帮助她们、让她们有要求就提出来。 那个穿淡绿色衣服的少女名叫锦翠,是这些女孩子中比较开朗、善言的,她作为代表对安萍儿说:“安姐姐,求你跟县令说一声,我们不想回家,别送我们回家好吗?” 十几个女孩子有的跟着点头、有的在抹眼泪,楚楚可怜的样子。 安萍儿明白她们为什么会提这个要求。 这些女孩子都是被她们的父母叔伯卖给那个假装管家的人贩子的,虽然那个人贩子以买丫鬟奴仆为名而企图拐带人口去西海国从事风尘生意确实有罪,但她们的卖身契是有效的。现在福阳县将那个人贩子缉拿,卖身契都在府衙中,只等定案后就可以将卖身契还给她们或她们的父母叔伯。 若是普通的拐卖人口案,将人送回家去即可。但这些女孩子是被亲人卖身的,如果把她们送回去的话很可能过两天就又被卖了。 假装成管家、二老爷什么的骗卖人口的人贩子并不罕见,他们尤其喜欢花大价钱买年轻美貌女孩子。说实在的,这些小姑娘少不更事没想到这些,但她们的父母叔伯没准当初就已经知道卖家是什么人了。明知道这一纸卖身契会将这些女孩子推进火坑但还是收了钱、按了手印,这说明他们之间已无亲情而言。下一次再有类似的买家光临的话,她们很可能会再次被卖。 这次她们够幸运,在临到离开中州国国境时被解救了出来,那下一次呢?她们不敢保证自己能再有这样的好运气了,所以她们希望自己不要被送回家去,希望可以避免再次被卖的命运。 安萍儿理解她们的要求,但不知道该怎么满足她们的要求。 福阳县离京畿府远隔千里,没有直属关系,福阳县的衙役没有义务将解救的人口送回去。也就是说,这些女孩子可以被送回去、也可以不被送回去。安萍儿犯愁的是如果不送她们回家的话,她们的生活怎么办? 十几个人要吃要穿要住,虽说看体型她们吃的并不多,但这依然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县衙没理由出这笔钱,周远良、安萍儿等人自己也养不起这十几口人。向福阳县那些富户求援?估计这些女孩子就真得卖身为奴了。 被卖去烟花柳巷很惨,卖身为奴也挺惨的,但凡能保留平民的身份谁又愿意入奴籍呢? 而且生存问题还只是第一步,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后续的问题一大堆。安萍儿毫无头绪,只能先安慰着小姑娘们安心住下,旅馆老板很好心地表示可以免三天房租,以后再说。女孩子们稍稍安心了一下,很勤快地去帮旅馆老板干点力所能及的活。 安萍儿离开旅馆后就去了县衙,想找周远良商量一下这事。 周远良一个劲地摇头:“这事不好办。” 安萍儿暗暗吐槽:要是好办的话哪敢麻烦您县令大人呀? 忽然,安萍儿看到周远良书桌上有几张纸,应该是昨晚清点赃物的单子。一个想法慢慢形成。“公子,京畿府那两家豪门的东西都追回来了吗?” “嗯,刑部来的清单上的东西都对上了,我准备下午就派人把这批东西送回京畿府去。” “公子,咱们追回了这么多价值不菲的东西,那两户人家是不是得有所表示呀?” 周远良一看安萍儿那双亮晶晶的研究就知道她小脑袋瓜里在想什么。“你是不是想着让那两家出点感谢钱,然后用这些钱养活那十几个女孩子?” “这个主意不好吗?” 周远良很直接地回答说:“不好!第一,失窃的豪门与当朝宰辅等官员都关系亲密,我见到他们的家主也得称一声世伯,他们会向宰辅或刑部尚书等人表示感谢,最多再向我父亲道谢一声,感谢的钱绝送不到福阳县来。” 安萍儿立马就泄了气了。 “第二,养活十几个人所需要的钱数目不小,就算是送来一点感谢的钱也撑不了多少时日。咱们还是另外想办法吧。” 安萍儿又恢复了一点点精神头。虽然周远良否定了她的提议,但周远良并没撒手不管,而是愿意跟她一起努力想办法帮助这些女孩子,这让安萍儿心里暖暖的。 在接下来的两个时辰里,周远良和安萍儿别的事也不干了,专心研究着去哪里搞到一大笔钱来养活这些女孩子。然后一名捕快跑来书房禀告说城中发生毒杀案,周远良和安萍儿只得暂停了这事,前往毒杀案现场勘查。 毒杀案发生在城北火琉巷,福阳县本地人更愿意称呼这里为高家巷,因为这一带住的大多都是高家人或是依附于高家而活的人。 被害人名唤高翔,三十八岁,秀才出身的他是高家族学书院中的一个启蒙课教师。他算是高家家族中人,之所以定义为“算是”是因为他是家族旁支中的旁支,血缘关系已经很弱了的旁支。 刘先生负责尸检,安萍儿给他当助手。 虽然大开着门窗,但室内的气味依然很难闻,连门口窗口处都弥散着这股子味道。安萍儿刚才在门口处轻轻一嗅就能判断出这股子难闻的气味主要是被害人临死前呕吐出的食物发出的馊臭味,另外还有一些淡淡的很特别的海鲜味。 海鲜暂时没看到,但呕吐物的痕迹安萍儿一进屋就看到了。被害人呕吐之物已经被清理过了,但地上扔着的半块枣糕并没有被清理掉,难道被害人就是吃了这枣糕才中毒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5章 封!口!费 “高家?”白寡妇嗤笑了一声,说:“高家也就只剩下这么个名头了,哪有钱养活我们这些穷亲戚呀。这些东西都是高老夫人自己买的,这高家里也就她家还能有点钱了。”白寡妇的脸色转而一变,狠狠地骂道:“有钱人的心肠都是黑的,你看看我们住的这破房子、看看我穿的这破衣服,我们家日子已经过得这么惨了,那老太婆居然还好意思克扣东西,心肠都黑透了。” 安萍儿冷笑。人家高老夫人自己掏腰包买东西接济一下生活不太好的亲戚,这不是义务是恩情。按理说,哪怕人家送来的是一粒芝麻呢也是一份人情。你不想欠人情就拒绝好了,但一边吃着人家送的枣糕一边骂人家心肠黑就不好了。 再者说了,她家的日子没她说的那么惨。跟周围那些深宅大院相比她家的房子是破了点,跟周遭那些有钱人相比她的衣装是差了些,但谁让她居住的是富人聚集的北城呢?若是跟南城那些真正的穷人相比,白寡妇家过的妥妥是小康生活。 白寡妇根本没注意到安萍儿的嘲笑表情,依然在自顾自地说着:“这不是我一个人骂她丧良心。昨天东西一送来我们几家就凑到一起了,本来都以为是自己家东西少了呢,一打听,都少了。高翔兄弟当时就火了,说是今天一早就要去高家问问呢,凭什么他们家吃香的喝辣的、就给我们这点破东西,打发要饭的呢?” 安萍儿见白寡妇有继续骂人的打算就赶快截住她的话头,问:“高翔说今早要去高家质问,他去了吗?” “不知道,应该去了吧。”白寡妇想了一下,说:“肯定是去了。他吃的这块毒枣糕肯定是今早新拿回来的,昨天的枣糕我们几家都吃了,都没事呀。哼!肯定是因为高翔兄弟堵上门去质问,那老太太脸上挂不住了,这才又给高翔兄弟补一份东西。你说她的心肠多黑哈?他们家那么有钱,补点东西还心疼,居然还往里边下毒。捕快大人,可不能轻饶了她,赶快把她抓进大牢。” 安萍儿被白寡妇气得太阳穴直疼。她终于听明白了,高翔、白寡妇等人生气是因为当初高老夫人给的东西多而现在给的东西少,升米恩、斗米仇说的就是他们这些人。安萍儿真想把白寡妇的这些话转述给高老夫人听听,一旦高老夫人知道自己养了这群白眼狼会作何感想? 不对呀!安萍儿忽然觉得有问题。她没见过高老夫人本人,但一个能独立支撑高家三十多年、把儿子培养成才的女人怎么会这般糊涂呢?而且也没听说高老夫人日行一善积功德什么的。 想不明白的事就不要硬想了,安萍儿直接问白寡妇:“高老夫人为什么要自费给你们送东西?” “哼!为了堵我们的嘴呗,封!口!费。” “啊?”安萍儿被白寡妇的那份洋洋自得搞得很迷惑。 “你知道高通判吧?” 安萍儿点头。“知道,高老夫人的儿子,现在致远府任通判。” “高通判根本不是高老爷的儿子,是那老太婆跟人私通生下的。你想她为什么平白无故地给我们送东西?还不是怕她那点丑事暴露,想用这点东西堵我们的嘴。” “我听说当年高家全族人在祠堂议事,族长已经确认高通判就是高老爷的亲生子。” 白寡妇白了安萍儿一眼。“嘁!这你也信,肯定是那老太婆买通族长这么说的。也可能她就是跟族长私通的。我听我婆婆说,当年的那个族长可不是东西了,没少了拔灰。” “……”安萍儿发现白寡妇这套阴谋论挺强大的,想驳倒她还真不容易。当然了,安萍儿也没兴趣反驳她。只不过看她这副白眼狼的样子安萍儿很是不爽,想吓唬她一下。“这些事你最好别到处乱说,高翔没准就是因为乱说话才中毒的。” “没事。”白寡妇很是信心满满地说:“我儿子读书好,肯定是这高家的第二个进士。以后我儿子要当官的,那老太婆才不敢把我怎么样呢。她的那点丑事我想说就说,她最多也不过是把我叫到她家去骂两句而已,回头该给的东西还不是照样得给?嘁!” 难怪白寡妇敢这么嚣张呢,原来是有个好儿子呀。安萍儿原本想挤兑她一句“别这么作死,只要你儿子还没中进士、还没当官呢人家就有办法对付你们母子”,但她转念一想又放弃了。跟白寡妇这种明显心理扭曲的人说这些话纯属是浪费时间,起不到任何警醒、提示、教育的良好意义,反而会让她觉得自己是在嫉妒她。 有些作死的人拦是拦不住的,随她去吧。 况且安萍儿也不太相信高老夫人会因为这些人的几句传言就动手杀人。有关于高通判不是高老爷亲生的这事早就有各种版本的流言蜚语,高老夫人要是为这个而杀人的话那半数福阳县的人都死翘翘了。 安萍儿又向白寡妇核对了一遍,她所知道的也就是这些事了,一大堆猜测但完全没证据,搞得安萍儿都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些情况汇报给周远良知道。 辞别了白寡妇,安萍儿准备回县衙,但在回去之前她又去了一次被害人的家。不为别的,她只想知道先前时闻到的那股子特殊的海鲜味究竟是什么东西的味道。 很多人都会觉得海鲜味就是那一种味道,但安萍儿能闻到很多种,有腥味有鲜味还有别的味道。毕竟海鲜的种类不同、生熟不同、烹饪方法不同,味道有差别是很正常的。安萍儿之所以要专程来查问一下这种海鲜是因为这个味道极其特别,不属于任何一种她熟知的海鲜的味道,生熟都不是。 这种味道似曾相识,但安萍儿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闻到过,太折磨人了有没有? 疲劳过度、心力交瘁的高刘氏已经睡下了,被害人的女儿接待了安萍儿、并向安萍儿严肃地保证他们家已经很久没吃鱼蟹虾蛤等各种海鲜了。 屋里的馊臭气味比先前时淡了许多,而那股子特殊的海鲜味没有变化,依然淡淡的但坚定地存在着,仿佛在嘲笑安萍儿的记忆力一般。 安萍儿暗暗地发狠:“小样,别让我想起你是哪种海鲜,想起来我就煮一大锅吃个够。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6章 传奇人物 安萍儿到达县衙书房时正赶上刘先生和魏捕头也忙完取证工作回来了,他们俩和周远良一起听了安萍儿的讲述。 “这位高老夫人究竟是什么人?”这个问题周远良好奇了半天此刻终于逮到机会询问魏捕头和安萍儿这两名本地人。 魏捕头笑呵呵地说:“福阳县的传奇人物。” 安萍儿猛点头表示复议。 “有多传奇?”刘先生被魏捕头和安萍儿吊起了胃口。 “相当传奇。”魏捕头想了一下,对安萍儿说:“你给大人和刘先生讲讲?” 安萍儿笑嘻嘻地客气着。“魏头,您讲吧。有些事年代久远,我都到道听途说。” “还是你讲吧,遇到想当年的事我给你补充。”魏捕头觉得安萍儿的口才比自己好,决定让贤。 “咳咳,好的。”安萍儿清了清喉咙,悄悄摆了个说书人的姿势。“说话,这事得从高老夫人五十年前嫁到福阳县开始讲起。”安萍儿转向魏捕头求证说:“差不多有五十年了哈?” 魏捕头点头。“四十多年,将近五十年。” “高老夫人是南遥国的人士,闺名叫招娣,嫁来福阳县那年只有十五岁。明面上说当年是她嫁给高老爷的,其实就是她爹把她卖给高老爷了。高老夫人娘家住在南遥国靠近中州国的一个小县城里,家里很穷,全家十来口人都靠她爹杀猪为生。因为实在是太穷了,所以高老爷想娶个年轻媳妇的消息一传到他们那地方,高老夫人她爹毫不犹豫地就把家中的这个长女给卖了。娶亲那年高老爷有……”安萍儿稍稍计算了一下,问魏捕头:“有六十?” “嗯,整六十。那年上半年时高老爷侄子、外甥刚给他做完六十大寿,下半年他就娶回来一个十五岁的小媳妇。”这事当年很轰动,所以魏捕头虽然当年还未出生但后来也听很多人当奇闻讲过,印象很深刻。 “高老爷的家里小有些财产,生活很滋润,美中不足就是没儿子,呃……应该说是没孩子。在高老夫人之前高老爷娶过五个老婆,加上去六七个姨太太,结果只有一位妻子给他生了女儿还夭折了。所以高老爷才想着娶个年轻的妻子,他觉得年轻健壮的女子才能给他生儿子。” 魏捕头觉得这段情节不合适安萍儿这样的女孩子来讲述,于是他微微抬手示意安萍儿暂停,由他来补充一些背景介绍。“高老爷家原本很普通,他年轻时从军,退伍后在外跑了几年生意才攒下那份家业,然后回福阳县来生活。坊间有传言,高老爷最初的本金是他退伍时得到的一笔伤残补助,而那次伤残不但导致他的腿有些跛,而且导致他不能生育,不然也不可能十多个老婆没给他生下一个孩子。” 刘先生小声地说:“不是有个女儿吗?”夭折了和没出生是有着本质区别的。 魏捕头轻咳了一声,说:“那个女儿是高老爷第四任妻子生的,据说这个妻子与高家的一个杂役私通……”魏捕头没有接着往下说,只是甩给刘先生一个“你懂的”的眼神。 刘先生点头,表示明白那个夭折的女儿血统存疑。 安萍儿看着魏捕头和刘先生的互动扁扁嘴但没说什么。每个人站的位置不同,看问题的角度自然不同。他们俩都是男人,看问题的角度自然是在高老爷的身边,虽然没明说但很显然是极为谴责第四任妻子的不道德行为,但如果不是高老爷很可能自己没能力但还一个劲地想生孩子也不至于让那个女人用这么办法来保住自己的地位。 周远良虽然不知道安萍儿想的是什么但他看懂了安萍儿的表情,很明显是魏捕头、刘先生以及那位很明显已经不在世的高老爷的不赞同。“平安,你有什么不同意见?说出来。” 这可是县令大人让我说的哈,于是安萍儿就开始说了:“高老爷颇有些家产,他之所以得大老远地跑到南遥国去买个女孩子回来当老婆是因为本地、邻县没人愿意把女儿嫁给他。为什么呢?因为他克妻。为什么说他克妻呢?因为他的前五任老婆都死了。” 魏捕头说:“第五任高夫人没死,她跟情夫私奔了,高老爷嫌丢人就说她病死了。”魏捕头怕安萍儿不相信,补充说:“后来我师父,就是当时的捕头,去京畿府办事看到那女人和她的情夫了,还领着好几个孩子。我师父不想管这些闲事,除了我以外,他没跟别人说过。” 安萍儿点了点头。“我听说过私奔这事,而且我还听说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小情侣被女方那个贪财的爹给拆散了、小姑娘被迫嫁给一个比她爹年龄都大的老男人、这个老男人每天念叨的都是让她生儿子,私奔是她唯一的活路,不然她真就跟她四个前任一样被高老爷害死了。” 魏捕头没见过高老爷自然也就对他没啥感情,但鉴于县令大人也在听,魏捕头觉得还是必要讲清楚一些避免让县令对高老爷这位福阳县人有所误会。“平安,话不能这么讲,前四任夫人确实都死了但也不能算是高老爷害得吧?第一位夫人是自杀的,第二位夫人是在外遇到劫匪被杀的,第三位夫人是病死的,第四位……”魏捕头稍显底气不足地说:“有传言说高老爷撞破第四位夫人与人私通一怒之下杀了她和奸夫、然后谎称她病死了,如果这是真的,也算是情有可原吧?” 安萍儿没有回答魏捕头的提问,而是掰着手指一个个地讲:“第一位夫人为什么会自杀?因为高老爷在娶她四年后准备以‘无出’的理由休妻她才自缢身亡的。第二位夫人听说金蟒县有家寺庙特别灵验,她想去烧香求子,这才在路上遇到劫匪被杀的。第三位夫人为什么会病死?因为她还没过门呢就听说了高老爷盼儿子盼得都魔障了,所以她到处寻找药方、偏方的,吃遍了所有据说有助于生孩子的药材和食材,与其说她是病死的到不如说她是被那些偏方给毒死的。至于第四位,呵呵,魏头,如果你的那些传言是真的,那第四位夫人确实是被高老爷亲手害死的。” “……”魏捕头再次佩服安萍儿的口才比自己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7章 滴血认亲 安萍儿见魏捕头没有继续辩论到底是不是高老爷害死他四位夫人的意思,于是就不再纠缠这事,而是转回到原本的话题上。“高家是一个历史悠久的家族,据说福阳县刚建成的时候他们家就定居于此了。二三百年前高家好像还繁荣了一段时间呢,所以才能在北城买下一大片宅邸。现在的高家是不行了,除了人口众多以外就毫无特点,像高老爷这样富庶但决算不上巨富的人已经是高家家族中最好的了。 高老爷一直没孩子,这可乐坏了他的不少亲戚,这些人都想把自己的孩子过继给高老爷、将来继承高老爷的财产。高老爷不想收养孩子,他想要生他自己的孩子。也不知是听了什么人撺掇,说年轻体壮的女子好生养,而且还说中州国的女子娇气、体力差,所以高老爷才决定去南遥国娶媳妇。 高老夫人自幼就帮着家里干活、照顾弟弟妹妹,据说十五岁时她能独立宰杀一头小一些的猪,体力非常好、非常符合高老爷的要求。再加上她长相清秀、吃苦耐劳的,高老爷一眼就相中了,扔下一堆银子就把那个年龄能当他孙女的女人带回家了。 南遥国的语言跟咱们中州国完全不同,据说高老夫人刚来时一句话中州国的话都不会说,别人跟她说话时只能连说带比划,她勉强能‘听’懂一点。现在很多人认同说高老夫人是传奇人物,第一个原因就是因为她在零基础的情况下用了两年时间就学会了中州国的语言和大部分文字。 第二个原因是在高老爷过世后她作为孤儿的寡母能保住高家的财产不被那些所谓的高家家族中人瓜分,而且这三十多年的时间里高家的产业一直发展良好,家产比高老爷在世时还有丰厚。”说到此处安萍儿看向魏捕头,向他求证。 魏捕头点头确认,高家现在的财产数量比之高老爷在世时翻了一番还有余,算得上是真正的富裕人家了。 安萍儿继续讲:“第三个原因是高老夫人将她的独子高缜,也就是高通判,培养成才。高通判自幼就饱读诗书,十九岁中秀才,二十五岁中进士,在致远府一步步高升,现任通判。高通判是高家家族历史上第一个、目前也是唯一一个中了进士的人,可以这么说,在高通判中进士后大家才承认‘高家家族’,此前只能称为老高家。” 周远良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为了不影响安萍儿的讲述而没有说出来。 安萍儿不知怎的立马就读懂了周远良的疑惑,解释说:“高通判早年就想接高老夫人到身边赡养,可是高老夫人不习惯致远府的干燥气候,而且福阳县这边的产业也需要她打理,所以高老夫人去致远府住了两个月就回来了。” 周远良嘴角微翘,一副很愉悦的样子。不是因为安萍儿的解惑,而是因为安萍儿读懂了他的疑惑。 安萍儿的心猛地一跳,小脸红彤彤,努力了半天才想起来自己接下来想说什么。“高通判出生时高老爷已经六十四岁了,别说高家家族的人质疑他的血统了,当时福阳县得有一多半的人不相信高通判是高老爷亲生的。虽然高老爷一直表现得很高兴、听到些风言风语的也不放在心上,就差在脑门上刻‘我相信我老婆’的标语了,但质疑的声音一直就没停过。 那些因为高通判的出生而失去‘继承权’的人更是卯足了劲找证据,只要能证明高老夫人与人私通生下孩子的话他们就还可以分到钱,很多钱。高家家族别的没有,就是人多。这帮子兄弟、堂兄弟、侄子、堂侄、侄孙差点没把高家查个底朝天,据说有人放话说不找出证据誓不罢休。 正当那帮人找证据找得正欢快时,高老夫人有一天忽然抱着孩子跪在高家祠堂里,让族长召集高家全族人来祠堂。当着全家族人的面,高老夫人揪出来两个跳腾得最欢的人,说要跟他们打个赌,赌的内容是滴血认亲。” 听到“滴血认亲”这四个字,周远良扯嘴角完美地展示了一个讽刺的微笑。当然了,他不是讽刺安萍儿、也不是讽刺高老夫人,他只是在讽刺“滴血认亲”这件事。 安萍儿调整着自己的声音和语调,根据自己的猜想模仿着高老夫人当时的话:“若我孩子的血与我家老爷不能相溶,我会亲手摔死这个孩子,然后自尽在高家列祖列宗面前。若我孩子的血与我家老爷能相溶,你们两个人把舌头留下。”安萍儿比划了一个从腰间抽东西的动作。“说着高老夫人抽出一把匕首,示意会用这把匕首自尽,或者用它割那两个人的舌头。 因为高老夫人的赌注太合他们的心意了,而且他们也很确信高通判不是高老爷亲身的、那么血肯定不会相溶的,再加上众目睽睽之下他们也不能认怂,所以这俩人就同意了。然后就滴血认亲,血真的融在了一起,当场的很多人都傻了。听说高老夫人当时很淡定地把孩子交给乳母、命令随行的家丁按住那两个同意打赌的人,然后用匕首把其中一个人的舌头割了下来。”安萍儿看着周远良一字一顿地说:“她亲手把那人的舌头割下来的。” 周远良稍微震惊了一下后就淡定了。“能独立宰杀一头小猪的人割舌头什么的太轻松了。” 安萍儿微微一笑。“当时在高家祠堂里的那些人可没大人这么淡定,听说吓吐了、吓晕了好多人。族长立马就代表全家族承认高通判是高老爷的亲生子,还说以后再有谁敢质疑这孩子的血统将受到家族的惩罚。亏得族长表态够及时,第二个人侥幸保住了他的舌头。” 周远良眉头紧锁,疑惑重重。 当初有人质疑高老夫人与人私通生下孩子,这对她的名誉和财产都是个很大的威胁,她割人舌头、甚至杀人灭口都是可以理解的。但经过祠堂里上演的那场闹剧后情况就变了,哪怕他真是私生子、哪怕他是路边捡来的孩子买来的孩子,只要族长正式认可了他的血统,那么他就真真正正地成为高老爷的孩子了,在中州国的法律上他与亲生子没有本质区别。 也就是说现在再怎么质疑高通判非高老爷亲生都已经没有意义了,高家的全部家产都是高通判的,这事就算告到金銮殿上也改变不了。所以,高老夫人没有必要因为儿子的血统遭到质疑就杀人。 那么,高翔的中毒案与高老夫人究竟有没有关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9章 指控 高宅的前门和院墙应该是二十多年前修造的,颜色褪去了些许,但因为清洁养护得一直很好,所以整体上与建造之初的形象没有太大差别,端正大气,隐隐透着一份肃穆。 只是此时门前发生的事不那么肃穆。 一身重孝的高刘氏带着女儿正跪在高家门外的大街上向围观群众哭诉,她的嗓子已经完全沙哑了,安萍儿他们听不太清她具体在说些什么,但隐约能明白她是在指控高老夫人毒死了她丈夫。 围观群众很多,其中不乏一些向高宅投去怒视的人。但大部分人还是很冷静的,他们只是表情平和地窃窃私语着,显然不是很相信高刘氏的指控。 那些被煽动得怒视高宅的人也只是怒视而已,没有什么进一步举动,他们也不敢有什么举动,毕竟高宅门前那一溜站着七八个家丁也是蛮有威慑力的。 周远良没下轿,只是透过半敞开的轿帘看着高宅门前的这一幕。 高刘氏此举并不是单纯地向旁人讲述她的想法那么简单,从她选的这个地点来看她这是在向高老夫人施压,如果不是因为被害人的尸体暂时被保存在义庄的话估计她会抬着尸体来高宅门前闹事的。 虽然没有尸体,但披麻戴孝的孤苦母女俩跪在大街上哭诉还是足以引起一定的关注的,处理不好的话高老夫人有可能就会被认为是仗势欺人或心虚理亏。 周远良看着站在高宅大门口的家丁,赞许地点了点头。他们没有强硬地驱赶高刘氏母女而只是在大门前一丈远处守卫着,既保护了自家的安全、以免有闲杂人等趁机捣乱又用实际行动表明自家问心无愧、不怕高刘氏母女的诬蔑。 面对目前这种局面,高家的解决办法不是最好的,但在没有人证物证的情况下这种解决办法是最稳妥的。等来日真凶伏法、高家被证清白后,街坊们自然会认为高老夫人心怀坦荡、没有因为自己有理就仗势欺人。 当然了,周远良不会因为高老夫人这样一个高姿态就认定她是无辜的,案子还是要正常勘察。“魏捕头。” “大人。”正在观察事态发展的魏捕头听到周远良的召唤后立马转身应答。 “你带两个人过去劝高家母女离开,告诉她们‘本官正在彻查此案、一定会还逝者一个公道’。看架势她们已经哭诉许久了,高刘氏应该很清楚既然人家现在不理会她们任凭她们再怎么哭闹也不会理会的,只要咱们作出承认会认真查案,她们会自愿离开的,你们不必强行驱赶。” “是。”魏捕头领命,带人去劝高刘氏母女。 “安萍儿。” “在。”安萍儿转向周远良,等待指令。 “既然高家母女已在此公开控诉高老夫人投毒,我此时若进高宅的话怕是有人会质疑我与高老夫人有私下交易、影响审案、影响公正。这样,我带人先回去了,你从侧门或者后门进高家去见见高老夫人,把咱们现在知道的指控转述给她,听听她怎么应答。” “是。” 安萍儿很少穿捕快制服,由她一个人去高宅探访更不引人注目。即使有人认出安萍儿是捕快也无妨,高老夫人牵扯入投毒案这事已经很公开了,捕快来访是和情理的,没有违法违规的地方。 捕快到访高家是为了查案,县令进高宅则是为了勾结卖人情,很多人会这样想。 周远良知道这些人的想法很没道理,但有些事情就是没理可说的,与其对着干倒不如想个办法迂回地解决掉问题。例如,让能力出色、不受人质疑的安萍儿独自去与高老夫人对话也能达到周远良此行的目的,那就让安萍儿去好了。 于是安萍儿就从后门进了高家,在管家高纪的引领下去正堂见高老夫人。 高宅的内部设计与外观很统一,都是端正大气的感觉,不媚俗、不古板,比那些暴发户或者老学究的家里强多了。安萍儿觉得这设计者是个有品位的人,而同意采用这种设计的高老夫人应该也差不到哪去。 “安捕快,请!”高纪侧身,请安萍儿进正堂。 正堂中站起来两位老妇人,看年纪都在六十岁左右。正对着门口处站的那位老妇人身高基本与安萍儿相仿,头发已几近全白、脸上也明显有褶皱,但她的双眼很明亮,完全不显苍老。 虽然安萍儿从未见过高老夫人本人,但她几乎瞬间就确认正对门口站着的这位就是高老夫人而不是另外那位老妇人。 管家高纪的互相介绍确认了安萍儿的猜想:“这位是我家老夫人。老夫人,这位是福阳县捕快安萍儿姑娘。” “老夫人好!”安萍儿自幼就听说过很多有关于高老夫人的传言、传说,真可以说是久仰大名,此时得见本人还有点小激动。 “安捕快好!”高老夫人笑呵呵地问候安萍儿。她虽然久居内宅但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福阳县乃至中州国发生的大事她都会通过管家高纪获知,这其中就包括安萍儿就任福阳县首位女捕快的事。本就对安萍儿甚是感兴趣的高老夫人见她英姿飒爽、朝气蓬勃而且还很尊老爱幼不摆捕快公差的架子,甚是满意,打招呼中蕴含了诸多的亲切感。 高老夫人与安萍儿见礼后又介绍她身边作陪的那位老妇人:“这位是高管家的母亲,吕氏,也是我儿高缜的乳母。” “您好!”安萍儿听说过高纪因为他母亲是高通判的乳母才能成为高宅管家的,目光一扫,安萍儿觉得吕氏与管家高纪的眉眼确实蛮像的。 “您好!”吕氏很慈祥地回应安萍儿,然后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管家高纪唤人上茶后也退了出去,屋里只留下安萍儿和高老夫人。 安萍儿落座后手扶着茶碗但并没有喝茶,而是笑呵呵地对高老夫人说:“您这院子里可真清净,大门外再怎么吵闹这声音也传不进来,真好。” 高老夫人微微一笑,说:“这世上有些人很蠢,以为吵闹一番就可以得到本不属于她的东西,其实她能不能得到那些东西与吵闹是无关的。” “那与什么是有关呢?”安萍儿很顺利地把话切入到被害人和白寡妇等人为何会获得高老夫人格外馈赠的话题上。 白寡妇说高老夫人给他们东西为了堵他们的嘴、不让他们说高通判非高老爷亲生这个“实话”,安萍儿现在倒要听听高老夫人怎么说。 ================================= 本周更新到此结束,咱们下周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10章 另有目的 高老夫人依然面带微笑:“理由各有不同。” “比如说?”安萍儿决定先不同开白寡妇等人的名字,等到确实说不清楚事情时再点到具体的人也不迟。 “比如说有个在私塾教小孩子启蒙课的先生,他的母亲曾在一户人家帮工。那户人家新婚夫人是外地人、听不懂福阳县的话,他母亲在闲暇时间里曾耐心地教新夫人说福阳县话。虽然她教的内容并不多,但这份热心善良令新夫人很感激。在她故去之前曾恳求新夫人照应她那不成器的儿子,新夫人答应了,不但请那个没名气的秀才去私塾教书而且还按月地给一些东西作为贴补。” 安萍儿明白高老夫人说的这个人是高翔、而新夫人就是她本人,看来高老夫人知道高翔中毒这事、而且知道自己此行的目的就是来查这个案子的。 本来安萍儿还有点担心高老夫人会仗着身份尊贵而不肯轻易搅入毒杀案中、回答问题时避重就轻含糊其辞呢,那样的话作为捕快的安萍儿就不好办了,毕竟她没有确凿的证据来向高老夫人施压。 但听了高老夫人刚才的回答后安萍儿放心了,不论高老夫人是真的问心无愧还是故作姿态,就凭她能主动说到被害人这一点就知道她会积极配合此次问话的。 安萍儿冲高老夫人甜甜地一笑表示感谢,也不管人家能不能明白她的意思。但感谢归感谢,安萍儿还不至于盲目地相信高老夫人所说的话。反正高翔就是高家族中之人,他的母亲是否在高老爷家帮工、是否有接触过高老夫人等事还是很好查的。 如果经查证高老夫人所说属实的话,那她资助高翔的事倒也很合情理。一个人到了陌生的环境里难免会觉得孤苦无依,这时别人对他(她)的善意和帮助就显得弥足珍贵了。哪怕那些帮助小得可怜,但心意是一样的。 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 既然高老夫人能说清楚她因何馈赠高翔,安萍儿觉得白寡妇的事也可能另有缘由。“老夫人,那位私塾里老师的邻居也得到了额外的馈赠,那又是因为什么呢?” “哪位邻居?”高老夫人这回猜不到安萍儿所指的是何人了。 “听说这位邻居家里有个很聪明、很上进的儿子。” “哦,白寡妇呀。”高老夫人呵呵一笑,问安萍儿:“你见过那个聪明上进的孩子了吗?” 安萍儿摇头。 高老夫人不再打哑谜,而是指名道姓地把话挑明了说:“钱彬这孩子确实很不错,有天赋、肯用功,与我儿高缜倒是有那么几分相像。白寡妇先后嫁过三次人,钱彬是她和她第一个丈夫的孩子。第一个丈夫死后,她改嫁;四年前她的第二丈夫也死了,她这才嫁给了高富贵。可惜这高富贵也是个短寿的,前年就没了。” 呃,虽然安萍儿很是不屑尅夫这一说法,但白寡妇这先后死了三任丈夫的事也只能这么解释了。 高老夫人不知道安萍儿在想什么,她继续说:“白寡妇不想再改嫁了,她只盼着钱彬能早日考取功名,她就算熬出头了。钱彬今年十七岁,不出意外的话三五年之内他肯定能中秀才、甚至有可能中进士,前途很是光明。不过呢,在钱彬有出息之前他们母子俩必须得活下去。白寡妇什么都没有,高富贵除了房子外也没给他们娘俩留下什么,所以我才会定时地给他们一些东西。” 安萍儿也不掖着藏着了。“白寡妇可不是这么认为的,她觉得您定期赠送东西是另有所图。” “我知道她跟邻居们是怎么说我的,我猜她跟你说的也差不多是那些话,说我做了对不起我家老爷的事、说我拿那些东西贿赂他们以求他们不要说破那件事,对吗?”高老夫人向安萍儿求证。 “差不多。”安萍儿含糊其辞,力争不要高老夫人这么容易地探知自己所掌握的情况。 高老夫人对她自己掌握的情况表示很有信心。“白寡妇是个聪明人,她很明白我为什么会资助她家,况且我曾经跟她说过是因为看中钱彬这孩子的才能。她跟邻居、跟你说这些话是另有有目的的而不是她的真心话,安捕快若不信的话大可以试试。只要让白寡妇在县衙大堂上说那些指控我的话就行,你看她会不会出面去作证?” “哦?白寡妇有什么目的?” “高富贵留给白寡妇的那栋房子虽然小了些、旧了些,但毕竟是能住人的房子,而且那房子的地段很不错。高家人口众多,嫡系旁支的,生活过得苦的有不少,就是日子过得还不错的人家谁又会嫌房子多呢?所以相中高富贵那房子的高家人有很多。 富贵没有兄弟姐妹和亲生子女,钱彬虽然肯管富贵叫爹但这孩子抵死不肯改姓,富贵也对白寡妇带来的这个半大小子没什么感情,可以说钱彬无权继承富贵的遗产。白寡妇嫁来高家只有四年的时间,又没有给富贵生下一儿半女的,高家人若强行赶他们母子走的话白寡妇没什么反抗能力,所以白寡妇才努力在高家人跟前表现,尤其是是那几乎住在她家周围的高家人跟前。 白寡妇的表现内容有很多,其中最重要的一个就是到处说我儿不是我家老爷亲生的这件事。虽然高家族长早就在列祖列宗面前确认我儿高缜是我家老爷骨血,但各种谣言就一直没消失过,而且还时不常地喧嚣一阵。 白寡妇正是看到高家里有些人对这事甚是热衷这才不遗余力地到处说,今天说她听到某人说了某话,明天说我这个老太婆做了哪件事证明是心虚,等等,花样很多,确实讨了一部分高家人的欢心,现在想抢她房子的人越来越少。 钱彬的聪明劲儿应该是随了白寡妇,她很明白轻重缓急。为了拉拢一部分高家人、保住她的房子,她可以撇开良心四处造谣。但她明显都是选些不重要的场合来造这些谣,她不敢在正式场合说那些话,因为她知道那样的话她就给她自己和她儿子惹麻烦了。保住房子很重要,但保住她们母子俩更重要。” 哦,明白了。安萍儿明白高老夫人说白寡妇一定不敢在县衙上公开指控高老夫人对不起高老爷的原因了。 高老夫人的解释倒也合清理,安萍儿暂时没发现什么错漏之处。她能解释清楚为什么资助高翔和白寡妇,安萍儿相信她也能说明为什么给其他那几户人家送东西,不必再按个查问了。 但能解释清楚以往送东西的原因不能代表高老夫人就与此次的毒杀案无关! “老夫人,我们在查问投毒案的时候听说高翔掌握有当年那件事的铁证,您怎么说?”安萍儿抖出最重要的线索后紧盯高老夫人的表情,绝不肯漏掉半点线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12章 张王李赵遍地刘 高老夫人继续讲故事,但安萍儿所猜测的高通判并没有立马出场。“王氏在把没生儿子的责任揽在自己身上后,又时不常地对张老爷说他的那些兄弟子侄族人都是白眼狼、他们现在这样恭敬张老爷只是为了夺他的家产。王氏知道张老爷当年是白手起家挣下这份家业的,于是就说老爷你吃苦受累的时候没有一个族人出来帮忙,现在一个个地跑出来抢家产,太欺负人了,绝对不能让他们得逞。 张老爷本就对那些总想从他口袋里掏钱的亲戚没什么感情,再加上王氏时不常地吹点枕边风,张老爷就越来越看不惯那帮子蛀虫亲戚了。原本有两个侄子挺讨张老爷喜欢的,后来也不让他们登门了。 王氏看火候差不错,就试探着开始劝张老爷悄悄地从外边收养个孩子。张家人口众多,据说早年间曾立有家规,收养孩子必须是本族中人、不允许从外边带来孩子,尤其是男孩子,避免玷污了张家的血脉。”高老夫人冷哼了一声,说:“张家只是人口所,没什么家境好、有成就的,这血脉不用玷污就已经够糟糕了。 像张老爷这样守着一份家业但是没儿子的,百十来年里只有这一份。那个破家规不知道真假,反正实例是一个都没有。王氏不想在张家族中选个孩子抱养,孩子的亲爹妈就生活在跟前这算哪门子抱养?等孩子长大了很可能还是跟他亲生爹娘一条心,那王氏不是白忙活一场?所以王氏一有机会对劝张老爷从外地抱养一个孩子,或者干脆买个孩子回来。 张老爷以前一直很排斥抱养孩子这事,但现在他也知道自己年岁大了、不可能有亲生孩子了,再加上王氏的悉心劝说,张老爷就慢慢地动心了。有时心情好,张老爷还会主动跟王氏商量一下到哪去抱养孩子比较好。 就在那年的秋天,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一个年轻的女人背着个六岁的孩子来到张家。呃……这个女人姓……” 安萍儿见高老夫人在给故事人物取名字方面遇到了难题,于是马上帮忙。“张王李赵遍地刘,张老爷和王氏,这个新来的女人姓李好不好?” 高老夫人笑呵呵地同意了。“好,这个女人就叫做李氏。李氏的爹与张老爷年轻时同在军中,是互相扶持的袍泽兄弟,颇有些交情。张老爷离开军队后四处经商,与当年的兄弟朋友们关系都淡了。李氏的爹已于几年前过世了,她曾听她爹提到过在福阳县这里住着一位当年的战友,其它的都不知道。 李氏是个苦命人。她丈夫没有正经营生,就喜欢喝酒、赌钱,喝醉了、赌输了就打李氏。李氏的娘家有两个兄弟,但他们根本不管李氏死活;婆家人嫌弃李氏的嫁妆少就更不管她了,每次李氏挨她丈夫打是婆家人还骂她不贤惠、招惹丈夫生气。 六年前,李氏生下个乖巧可爱的儿子。可因为怀孕期间婆家根本不在意,不但不给她补养身体而且还让她继续干活,所以那孩子生下来身子骨就有点弱,时不常地闹点小毛病。小孩子生病了难免会哭闹两声,李氏的丈夫听着心烦就开始打孩子。连打带吓唬的,那孩子的身体越来越糟,于是六岁那年就发了一场大病,几乎要了命。 李氏的丈夫天天混在赌场里,根本不管儿子的死活。李氏只得卖了自己仅有的一点首饰,凑够钱请大夫给她儿子治病。那大夫给孩子号完脉后开了一个药方,药方上的药数量不多但各个金贵,一个疗程下来得花三十两银子。就这,人家大夫还说呢,不敢打包票能救活那孩子。” 安萍儿听得值咋舌,三十两银子?!她悄悄算计了一下,以她当捕快的那点工资不吃不喝得攒两年半才能买够吃一个疗程的药。李氏的丈夫不靠谱、婆家八成也指望不上,这药钱怕是没人愿意出。 高老夫人证实了安萍儿的猜想。“李氏自己没钱,她丈夫直接说这孩子不要了,公婆叔伯的也不管,娘家更是甭想了,李氏的嗓子都哭哑了也没能唤醒这些人的亲情。正当李氏焦头烂额地想辙呢,她丈夫又出事了,喝醉酒去赌场与人起了争执、被人捅死了。丈夫一死,李氏的公婆直接把她给赶了出来,连病弱的孙子也不要了。 李氏实在是走投无路了,忽然想起她爹提到的那位住在福阳县的战友。虽说李氏的爹与他战友已多年没有来往、李氏更是没有见过人家,但现在为了救儿子她顾不上这许多了。于是她就哀求同村的人用牛车把她们母子俩从玉碗县捎带来了福阳县,总算是打听着到了张老爷家里。 三十两银子对小户人家来说确实是一笔巨款,但对张老爷来说不算什么。能用三十两银子救战友的外孙一条命,很值得,于是张老爷当场就答应了。李氏千恩万谢地跪下想磕头,可那段时间她几乎不眠不休、而且也没怎么吃过东西,跪一半就昏倒了。 王氏吓了一跳,立马给李氏诊脉,结果发现李氏有一个多月的身孕了。看着屋里还有丫鬟仆役,人多嘴杂的,王氏就没说这事,只说李氏疲劳过度、休息一下就好,然后把李氏送到客房去休息。 等李氏的身体稍微好些了后王氏去看她,告诉她已经给她儿子买了药、孩子吃了药后发了些汗,现正在偏院里睡着,安排了丫鬟老妈子照看,不会有事的。李氏很是感激。然后王氏问李氏可知道她自己已经有一个多月身孕这事了?李氏当时就哭了。 李氏本来计划着等身体再好一些后就去求张老爷、张夫人给自己个差事做,她也不求能赚到多少工钱,只要能为自己和儿子挣一日三餐就够了,什么苦活累活的都可以。可偏偏这个时候她又怀孕了,人家随随便便都能雇到好劳力、哪里会用她这个孕妇呀?” 安萍儿偷偷地在心里吐槽,李氏这时会不会很希望张老爷能像她婆家人那样没人性呀? =========================== 本周更新到此结束,咱们下周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13章 挑出来两个人 高老夫人继续讲述着:“李氏心里很清楚,如果她不干活的话,甭说还不上张老爷出的药费了,就连他们母子俩吃饭都成问题。张老爷肯出三十两银子的药费已经是天大的恩情了,李氏没脸再求人家养活他们母子俩,或者说是母子三人。李氏越想越心酸,怎么也想不出解决办法,只是一个劲地哭。” “王氏赶快劝李氏放宽心,还问她有什么打算。”高老夫人换了一种语调,像是在模仿李氏说话:“夫人,我不是那狠心的娘,我疼我的孩子呀,就算要拿我的命换孩子的命我都不带犹豫一下的。可眼下的情况您也看到了,我要是不舍了我肚子里的这个孩子的话,我的大儿子怎么办?我不能为了小儿子就饿死我大儿子呀?哪个孩子都是我的心头肉呀。” 安萍儿轻叹一声,微微点头。李氏决定打掉肚子里胎儿这事听上去似乎很冷血,但死一个总比三口人都死要好,这是无奈之下的取舍。安萍儿叹息是因为李氏的命真够苦的,而她点头是称赞李氏的坚强和勇敢,纵使万般不舍、纵使背负骂名她也必须这样决定。 高老夫人的语气越发地轻柔,眼神也有些恍惚,就好像一边回忆着当年的情形一边讲述着:“王氏劝李氏先别哭,说有个想法要跟她商量。然后王氏讲述了她自己没福气、没能给张老爷生个一儿半女的,既然李氏不想要肚子里这个孩子了,不如这样,李氏偷偷把孩子生下来、对外就说是王氏生的,这孩子由张老爷夫妇养大、给张家继承香火。王氏还说,等孩子出生后让李氏留下来给孩子当乳母,王氏承诺用她自己的私房钱帮李氏养活她的大儿子。 李氏听完立马就同意了,能治好大儿子的病、能给他们母子俩一条活路、而且还能看着自己的小儿子长大,这对李氏来讲是最好的局面了。至于孩子姓什么李氏一点都不在乎,想想那个这些年只知道打她、完全没有半分夫妻情分的丈夫,李氏除了恨以外没别的感觉。李氏连大儿子的姓都想改了呢更别提这个未出生的小儿子了,姓张挺好的。李氏索性连大儿子一起改姓张了,感谢张老爷的救命之恩。 见李氏同意了,王氏让李氏先别声张,她还要去跟张老爷说一声,得不到张老爷同意的话她们俩再怎么赞同都没用。张老爷的心里本就已经松动了,现在发现可以收养战友、好兄弟的外孙作为自己的养子,最后的一点抵触也都没了,当场就同意了。 于是李氏就悄悄地在张家住下了,养胎。张老爷对外称王氏怀孕,王氏则以安胎为由减少会客,大夫来诊脉时也是挡着厚厚的帘幕、李氏从帘幕后边伸出手来而且手上还盖着丝帕,纵使有人怀疑有诈但也没证据。就这么着,很顺利地过了九个月,李氏生下一个男孩。” 安萍儿知道这个刚刚出生的孩子就是高通判,而故事里的李氏就是刚刚离开的乳母吕氏,而管家高纪则是当年那个病重的孩子、高通判的亲哥哥。 高老夫人有些坐累了,微微变化了一个姿势。“自从那个孩子出生以后,张家族人中质疑的声音就没断过,质疑王氏与人私通生下孩子。尤其是那些本来有机会继承张老爷家产的人更是挖空心思地找疑点、找蛛丝马迹。 王氏事先早就猜到了这种情况、事后也听到了很多传言,她只是假装不知道,让那帮人以为她心虚,让那帮人越来越有信心、质疑的声音越来越大,让很多原本躲在暗处捡便宜的人也都蹦跶了出来。这时王氏就冷眼旁观着,从最活跃的人里边选择合适的目标。 在孩子差不多一岁时,王氏觉得火候差不多了,有一天她身穿重孝抱着孩子跪在高家祠堂里,请族长召集全族人到祠堂里来,她要当面对质、滴血认亲。张家族人个顶个地信心满满,想借机弄死王氏母子。王氏呢就从他们中挑出来两个蹦跶得最欢的,说如果孩子的血能与张老爷相溶的话则要割了他们俩人的舌头。 那两人同意了,然后就取了张老爷和孩子的血各一滴,两滴血融在了一起。张家人全都在那喊不可能,王氏没理会他们,只是让仆人按住那两个她挑出来的人,一刀就割掉了其中一个人的舌头。 王氏并不是随便指两个人出来打赌的,她是早就挑好了的。其中一个人是张老爷的亲侄子,他是质疑声最大的而且找证据最卖力的人,只要能证明那个小婴儿是王氏与人私通生下的那他就还能继承张老爷的财产;另外一个被王氏挑出来的人也是蹦跶得比较欢的,但王氏把他挑出来是因为他的身份,这人明面上管族长叫叔公,其实他是族长跟侄媳妇的私生子。 张家人口众多,王氏不能把他们的舌头都割下来呀,所以只能杀鸡给猴看。她割了张老爷亲侄子的舌头,镇住那些心怀不轨的人;然后再假装要去割族长私生子的舌头,那小子和他娘都吓得一个劲冲族长求救、看样子如果族长不救人的话那小子准备直接喊爹了。 没办法,族长赶快出面调停,一边劝王氏不要这样较真、一边训斥族人不许胡乱质疑,然后说他相信小婴儿是高老爷亲生,最后族长向我承诺说家族认可我儿子的血脉、如果再有人敢质疑的话就按照诬陷出来。虽然后来族中还是有人暗地里怀疑但没人敢搬到明面上来说,这件事总算是圆满解决了吧。有了族长的认可后抱养的孩子跟亲生的就没什么区别了,纵使现在被人知道真相、有了什么铁证的也无所谓。” 安萍儿没有指出高老夫人最后一段中口误说出“高老爷”“我”“我儿子”,反正她们俩都明白这不过是借讲故事的形式讲述当年事而已。见高老夫人讲述完毕,安萍儿提出了一个困扰她很久的问题:“王氏明知道孩子不是高老爷亲生的,那她为什么对滴血认亲这么有信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14章 和睦的一家子 高老夫人微微一笑,问安萍儿:“安捕快遇到过滴血认亲的事吗?” 安萍儿摇头。 “我遇到过。”高老夫人也懒得再编张王李赵的故事了,直接讲述说:“在我的家乡曾经发生过一件事,一户人家的男主人出海做生意、遇到风暴沉船了、男主人尸骨无存,留下妻子和八岁的儿子。夫家的兄弟子侄想抢那户人家的家产,但是人家有儿子,不能直接抢,就只能在那孩子的血统上做文章。 因为那男主人尸骨无存、他妻子又向来贤惠,旁人不会相信那八岁的孩子是他妻子与人私通所生。后来他们就说他们夫妻俩不能生育、儿子是他们偷偷收养的,没有得到父母族人的认可,这个收养不作数,不能由这孩子来继承家业。 新寡妇当然自然不依,强调说这孩子是自己和丈夫生的。夫家人就提出了滴血认亲,结果那女人的血和她儿子的血不相溶,母子俩很凄惨地被赶出来家。我舅母家跟那户人家是邻居,当年我舅母亲眼看着那孩子从他娘的肚子里爬出来,怎么可能不是亲生的呢?但就硬生生被滴血认亲证明了不是亲生的。 所以,打从那时起我就知道滴血认亲这事不可靠。可既然世人都相信这个,不妨利用一下。在祠堂那出戏之前,我用我儿子的血跟我家老爷的血试过好几次,都能相溶,我这才敢在祠堂跟那帮人对质。” 聪明!安萍儿真心地佩服高老夫人。佩服完毕后安萍儿马上在心里进行了一番自我批评,再也不能相信滴血认亲这种听上去好像有道理但并没有确凿实例的事了。作为一名捕快,安萍儿知道自己还有许多东西要学。 自我批评完毕后,安萍儿把注意力又转回到此行的目的上来。她问高老夫人:“令郎知道此事吗?” 既然高老夫人说她从未做过对不起高老爷的事,安萍儿表示相信。那么,高翔所说的铁证只能是证明高通判非高老爷亲生这事了。就在刚刚安萍儿想到一件事,虽然高通判是抱养这事不能改变高家财产的继承关系、不能证明高老夫人不守妇道,高老夫人没理由为此杀人。但如果高通判不知道这事呢? 关于高老夫人与人私通这种谣言,安萍儿猜高通判肯定听说过,但八成高通判更相信自己的母亲、知道那些传言都是造谣中伤。但如果高通判知道有铁证证明他并不是高老夫人所生、而是乳母吕氏的亲生子,他还会一如既往地敬爱孝顺高老夫人吗?他会不会跟亲生母亲吕氏、亲哥哥高纪更亲近? 为了留住自己的儿子,高老夫人会不会杀人灭口? 会!安萍儿对敢用刀割人舌头的高老夫人很有信心。所以,她想高老夫人提出了这个关键问题。 高老夫人微微一笑,回答说:“知道。不但我儿高缜知道,高纪也知道。对外,我是高家的老夫人、吕氏是荣养在家中的乳母、高缜是老爷、高纪是管家,但其实关起门来我们都是一家人,我与吕姐姐情同姐妹,高纪、高缜也是兄弟相称。我儿高缜是个懂得感恩的孩子,生母、养母在他心里一样的尊敬。” 多和睦的一家子呀!安萍儿相信有这种救命的恩情在,高纪、高缜两兄弟对高老夫人一定尊敬加感激,别说铁证了就是有金证、银证也不能改变什么,所以高老夫人确实没有理由毒杀高翔了。 提到爱子高缜,高老夫人忽然想到了钱彬,随口对安萍儿感慨着:“我真的是很喜欢钱彬这孩子,虽然家境差但小小年纪的能那般志向高远,颇有些我儿当年的样子,比书院中那些混日子的秀才们强多了。” “哦,是吗?”安萍儿貌似很随意地搭着腔。 被害人高翔就是一名供职于高家族学书院中的秀才,正好属于被高老夫人鄙视的群体中的一员。安萍儿现在正在查跟被害人相关的任何事,此时当然要引着高老夫人往下说喽。 高老夫人确实顺着话题往下说,但说的却不是高翔,而是另外一人。“比如说那个只知道生孩子的刘秀才。”高老夫人意识到这个说法有些歧义,解释说:“刘秀才家里有四个姐姐但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很是被他父母宝贝着。刘家父母一心盼着儿子能考取功名,可是刘秀才读书的资质很一般,前年,也就是他二十八岁这年终于中了秀才,算是完成了他爹娘的心愿吧,自此也就没了继续攻读的动力了。 刘秀才的家境还算不错,小康之家,跟穷人比起来还可以但跟富人比起来自然差远了。虽然这人张口闭口不离诗文礼教、读书人风骨什么的,但他看着穷人、富人时的眼神是截然不同的,这人很爱钱、很贪恋金钱权力但是自己又不肯付出辛劳。 我听书院里其他的先生们说过,刘秀才这辈子最大的希望就是能生很多孩子、让孩子们赚大钱当大官然后孝敬他。别人听了他的想法就质疑说生那么多孩子可怎么养活呀?毕竟在书院教书赚的真不多。刘秀才回答说可以让有钱人家收养他的孩子,这样他的孩子就能直接继承到很多钱。 但凡日子还过得下去的人家,谁愿意让别人抱走自己的孩子呀?可是刘秀才就不这样想。听说他总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他给了孩子们生命,这就是对孩子们最大的恩情;他生了孩子,有钱人家养了孩子,他们都是好人’。” 安萍儿的嘴角抽了抽,对这位刘秀才真是叹为观止。他哪里是什么斯文懂礼的读书人呀,他简直就是一头披着人皮的猪,吃饱猪食后下崽子就是他全部的人生了。 不,不完全对。猪下一窝一窝的崽子是天性,而刘秀才生孩子更像是在养鱼鹰,把孩子送养给有钱人家摆明了是想霸占人家的钱财嘛,不然的话他干嘛要一再强调“有钱人”呢? 刘秀才这摆明了没把他的子女当人看,真不知道他的三个儿子是怎么看待他的?父慈子孝,父若不慈的话子还能孝吗? 难!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15章 吻合 高老夫人自然看到了安萍儿的一脸嘲讽,她也有同感。“这个刘秀才平常看上去还挺正常的,但脑子为何这般糊涂呀?别的先不说,就说他总想着把自己的孩子送给有钱人家养这事吧。他的目的很明显,想让他的孩子有钱、甚至把钱送给他。可是有钱人也不傻呀,难道看不出他的小心思? 人家可以自己生孩子,即使真的生不出孩子或者生不出儿子人家多半是在亲戚家里寻个合适的孩子抱养。如果不希望孩子的亲生父母在身边的话,可以到很远的地方去抱养或者买个孩子回来。我跟我家老爷当年就研究过这事,最理想的是收养那种父母已亡、没有其他亲属的孤儿,这样麻烦最少。我估计其他人也会是这样想的,谁会愿意收养刘秀才的儿子呀?” 安萍儿忍不住嘲讽了一句:“刘秀才是不是希望别人家都不生孩子、只有他在玩命地生孩子,这样,以后福阳县甚至整个中州国的人都是他的后代了?” “嗯,他好像确实跟别人这样说过,他说到那时他的后代可以当皇帝、当将军、当丞相。” “……”安萍儿无语了。蓄养着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嫔一大院**女的皇帝都未必敢奢望他的后代霸占整个国家呢,刘秀才居然敢?而且看样子他并不只是说说而已,他应该是一直在为此而努力。 安萍儿从未因为一个人的理想而鄙视他,想发财的、想做官的、想娶娇妻美妾的、想遍览美食风光的、想守着老婆孩子热炕头过平安日子的,只要这人的理想不犯法、不缺德安萍儿都表示尊重。 今天终于打破零记录了,安萍儿在心中狠狠地鄙视了刘秀才一番。他根本不是人,只是一根**成精了。 高老夫人也很鄙视刘秀才。“若只是想着多生几个孩子来养,多子多福的话,这自然没问题。可我看刘秀才八成已经魔障了。前些天我去书院,别人早都到齐了他才慌慌张张地从侧院里出来,差点撞到我。唉!估计又在那琢磨着怎样让有钱人家收养他的孩子呢,衣襟系歪了他自己都不知道。”高老夫人甚是遗憾地摇了摇头。“像这样脑子里已经装不下别的事的先生,哪里还能教得好学生们?” 哦,认真负责的书院董事高老夫人这是准备辞退刘秀才了?安萍儿忽然有了一个新思路。“老夫人,高翔的教学水平怎么样?您可曾有过辞退他的想法?” 高老夫人实话实说:“高翔能中秀才有不少运气的成分在里边,老实说当初若不是有他母亲的拜托我也不会推荐他到书院来教书。我参观过不少的书院,有福阳县的也有外地的,同样是教授蒙童读书,高翔的水平一般般,只能算是合格吧。既然他是合格的,我们也就不会辞退他,毕竟他也是高家族中人。” 看来高老夫人和高翔的矛盾仍然聚焦在高通判的身世以及高老夫人的私德上,并不涉及其它问题。安萍儿快速回忆了一下此次谈话,发现没有遗漏,自己想问的事情都问清楚了。 “老夫人,我可以单独和吕妈妈聊一聊吗?还有高管家。” “当然可以。”高老夫人明白安萍儿这是要验证她所说的话,一面之词什么的捕快姑娘表示难以相信。唤来高纪后,高老夫人请他安排这两场私聊。 吕氏虽然上了年纪,但好在脑子不糊涂,很清楚地回答了安萍儿的提问。吕氏的讲述与高老夫人很吻合,就连安萍儿故意提到的细节都吻合,这不是临时串供能达到的效果。 然后安萍儿又找管家高纪单独问了一遍,重点是他和高通判是否知道自己的身世。再次得到确认,高纪和高通判都知道这段往事。 只要高通判知道高老夫人是养母、吕氏是生母,那么安萍儿实在是想不出高老夫人有毒杀被害人、毁灭证据的必要。为了给高老爷留脸面而隐匿高通判是抱养来的这事?安萍儿觉得高老夫人还没那么爱高老爷,还不至于为了一个死去三十余年的人的面子而杀人。 至此,没有任何证据证明高翔被毒杀这事跟高老夫人有关系。相反,越查越证实这事跟高老夫人没关系。安萍儿真想转身就走了,但作为一名认真负责的好捕快,她还是向管家高纪提了最后一个问题:“昨天或者是今天早晨,高翔是否来过你家?” “没有。”高纪回答后觉得不把握,又把门房高飞喊来了,问这两天高翔是否来过。 高飞回答说没来过。 安萍儿看着明显没说实话的高飞,皱了皱眉,但没说什么。只要高老夫人没有毒杀高翔的理由,高翔在中毒前来没来过高家其实都没关系的。有那么一刹那,安萍儿都有些后悔问这个问题了,真是耽误时间呀。 不能怪安萍儿惜时如金,而是天色真的很晚了。之前来高家时已经不早了,安萍儿跟高老夫人聊得又非常愉快、非常深入,根本没注意到天已经黑了。当安萍儿走出高家大门时,离宵禁只差大半个时辰了。 是直接回家还是去县衙向周远良回禀一声呢? 安萍儿表示很难抉择。天已经黑了、肚子也饿了,她很想回家吃饭休息。可万一县令大人还在等着她去汇报问话结果怎么办?安萍儿有心去县衙吧,又怕周远良已经休息了。 如果在高家查到了什么,安萍儿自然啥也不想就去县衙了,即使县令大人已经就寝也要把他揪起来。可问题是她在高家什么也没查到呀,就为了汇报一句“目前没有证据证明高老夫人与高翔的毒杀案有关”而叨扰县令大人休息?呵呵。 安萍儿并没有一直站在原地考虑这个问题,她的脚步主动地带着她穿越北城区向西城区走去。 福阳县北城这边住的都是富裕人家,街道宽敞、整洁,路两侧的院墙大门都甚是气派,很多人家都在大门外点着灯笼,此时走在路上的人并不会觉得黑暗。 但天黑了就是黑了,不管点多少灯笼依然不可能像白昼那样明亮。尤其是北城这一带院墙都很高,那么院墙根底下自然有大片地方笼罩在黑暗中。 吱呀! 一个清脆的开门-关门声很清楚地从安萍儿左前方的黑暗中传过来,唬了正在思考问题的安萍儿一跳。抬头看,一个瘦弱的身影从一户宅院的后门鬼鬼祟祟地溜出来,一手拎着个小灯笼、一手挎着个小包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17章 天马行空 飞凤旅馆的客房还是蛮多的,柳娴敏很顺利就得到了一间朝向和位置都很好的上房。“安姑娘,谢谢你送我过来,可以请你喝杯茶吗?”柳娴敏一安顿完就向安萍儿发出了邀请。 虽然现在这个时间喝茶吃饭什么的都显得有点晚,但安萍儿看出来柳娴敏此刻非常希望有个人能陪陪她、听她说说心里话,于是就同意了。况且安萍儿感觉到柳娴敏的心灰意冷后也挺想劝劝她的,所以柳娴敏的这个邀请正合安萍儿的意。 安萍儿和柳娴敏没什么交情但安萍儿是个怜香惜玉的人,她觉得现在的柳娴敏挺不容易的,所以才想宽解她一二。谁成想,安萍儿刚一提到婚与不婚的话题时柳娴敏就开始摇头,说她现在已经不在乎这个问题了。 “那你现在在乎什么?” “如何自力更生地活下去。” 于是话题就这样变得深刻起来,茶水也变成了酒水,可惜俩人喝光了一坛酒也没研究出来柳娴敏怎样能养活她自己。 安萍儿自幼被安父、安母教会了各种生活本领以及功夫攀岩等特殊技能,她即使不当捕快也有很多赚钱的方法,自力更生很容易。 而柳娴敏简直就是安萍儿的反义词,她不会做饭、不会缝制衣服、不懂经商、不识草药、没有体力、更不会功夫,她会的技能都是非常华丽高端不实用的,例如绣花、烹茶煮酒、诗词歌赋、音律舞蹈、在贵妇阔小姐的圈子里周旋、宅斗等。总之,柳娴敏她爹简直就是把她当成黄鹂鸟养大的。 黄鹂鸟一看就很名贵,但她的独立生存技能真的是远远不及安萍儿这样的小麻雀。 “你可以绣一些东西拿去卖。” “绣普通的东西,我没速度、而且跟那些绣娘绣的东西比也没有太大的区别,赚不到钱。我最擅长的是用金丝绣衣服荷包,你觉得有多少人能买得起这种绣品?即使买得起,你觉得有多少人敢穿着这样闪烁烁的衣服满街走?” “……”好不容易从那堆华而不实的技能中挑到一样还算实用的结果还没有竞争力,安萍儿感觉有点挫败。 烹茶煮酒、诗词歌赋、音律舞蹈这些需要抛头露面才能赚到钱的技能安萍儿根本不予考虑,毕竟柳娴敏是良家女、大小姐,不到生死攸关的地步怎么也不能入这些行业呀。 你命里注定这辈子都要在贵妇阔小姐的圈子里周旋、宅斗了,五行缺自力更生,安萍儿在心里默默地为柳娴敏批八字。 虽然安萍儿没能提出啥建设性意见,但她在柳娴敏最孤单、最怀疑自己、最怀疑人生的时候陪她喝点酒聊聊天,这已经很不错了,极大地安慰了柳娴敏的心灵。柳娴敏对此真心地表示感谢,而安萍儿也因为感觉到柳娴敏比之前快乐许多而欣慰。 喝干最后一滴酒,安萍儿起身告辞。因为她走得太匆忙,没留意到在飞凤旅馆院角阴影里站着的杨三、以及杨三那略略抽搐的嘴角。 杨三在那站了有一会了,透过饭堂敞开的窗子看着屋里边。空荡荡的饭堂里对坐着两位美女,很养眼;两位美女在对饮,而且很明显是一边商讨着深刻的问题一边对饮,那煞有介事的凝重气氛搞得杨三很无语。 安萍儿没喝醉,但半坛酒毕竟不是半坛水,她多少还是有点晕晕的,这下子就更不能去县衙了。让周远良看到自己脸色微红、淡淡酒气的样子?安萍儿坚决不同意。 回家睡觉! 安萍儿顺利地回到家,但洗漱后躺在床上却没能立马入睡,被半坛酒激发了潜能的脑子貌似开始自行运转。安萍儿放松自己,天马行空地想着事情。 今天喝的这坛酒味道还不错,就是贵了一点点,大户人家的小姐出手就是阔绰……今天还真是有意思,先是见了高老夫人后又见了柳娴敏,都是有钱的女人……高老夫人真是名不虚传,聪明果敢,难怪能撑得起高家呢……相比起来柳娴敏就逊色很多呀…… 安萍儿大大地打了个哈欠,揉揉眼睛,翻了个身。她明明已经很困了但就是睡不着,脑子继续活跃着。 柳娴敏的命也真是够苦的,想嫁人却怎么也嫁不成……其实高老夫人的命也挺苦,十五岁就远嫁异国他乡,若不是她有点本事而且运气还不错的话,只怕早就被高家族中的人给欺负死了…… 安萍儿感觉有点热,一脚将被子踹开,向床里边滚了半圈。 其实我的命也挺苦的,我长了一双漂亮的剑眉但县衙里那小子却偏偏喜欢柳叶眉,咋办呢?修眉还是不修呢?……唉,为什么每个人都活得这么不容易呢?这世上有没有万事如意的人呢?……嗯,皇帝他们一家子肯定活得挺不错的,想嫁人就嫁人、不想嫁人就不嫁人,长什么样眉毛都没人敢挑剔,敢挑剔者赐死…… 安萍儿又向回滚了半圈,成功地把脑袋搁在了枕头的正中间。 好像有时候皇帝家的人也不能事事顺意,比如西海国那位失踪了太子,不知道现在找到了没有,还是永远的找不到了?…… 安萍儿哈欠连天,困得一个劲流眼泪,但脑子就是不肯入睡。 为了争夺那点家产尚可杀人呢,更何况是夺皇位这种大事了,搞不好这所谓的失踪不过是用来迷惑外人的烟雾,其实那个倒霉太子早就被杀了……这倒霉孩子生在哪不好为嘛偏偏要生在皇家呢?就算天生是皇子的命,这周边有好几个国家呢,他为嘛偏偏要生在西海国皇室呢?西海国皇室有什么比别国好的吗?西海国皇室吃的特别好吗? 安萍儿扑棱地坐了起来,吃的东西!她终于想起来在高翔家闻到的特殊海鲜味是什么东西的味道了。 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高翔家?这么贵的东西他买不起、别人也不可能送,那么它是哪来的?最关键的问题是,安萍儿根据那味道的浓重程度判断拿东西出现在他家不超过半天的时间,怎么就这么巧?它的出现和高翔中毒之间是否存在有联系呢? 不行!得马上让县令大人知道这事! 安萍儿起身,穿上外套就往外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18章 重大发现 安萍儿着急去向周远良汇报情况,但她也不能就这样直接跑出家门,总要跟爹娘说一声嘛。安萍儿趴在东屋门口轻声地问:“爹,娘,睡了吗?” “怎么了?”安父立刻应声,声音里听不出是没睡呢还是刚刚被吵醒。 “爹,我去县衙一趟。今天有个毒杀案,我刚刚想到点线索得跟县令大人说一声。” “我送你去。” “不用了,爹,我自己去就行。” 吱呀!门开了,安父一边系着衣带一边走了出来,安母披着衣服、端着油灯跟在后边。 “呃……”安萍儿很不想因为自己的一点小事就麻烦爹爹跟着走一趟,而且还是大半夜的。“爹,要不我明天再去吧?” “没事,路不远。人命关天的,早点破了案子也算对死者有个交代。走吧。” 安萍儿见爹爹如此坚持也就不再说别的了,今晚父母是怎么也不会同意让她自己出门的。忽然,她又想起一件事来。“爹,等我一下。”安萍儿跑回自己的房中,从床头柜里翻出一个小盒子来,揣在怀中。 安父叮嘱安母放心休息吧,他会把大门和院门都在外边锁上、回来时不需要屋里人开门。见安萍儿又跑了回来,安父转身出门,陪女儿向城中的县衙走去。 现在是宵禁时间,理论上来讲无故不得在外走动。但安萍儿是佩戴有捕快腰牌的正规捕快,巡街的官兵视她为自己人,摆摆手就放行了。 待到县衙的大门已经进入视线时,安萍儿的脚步忽然顿了一下。先前时她光顾着兴奋了,想尽快把自己的重大发现与周远良一起分享,直到此时她才意识到周远良有可能已经睡下了、为了研究命案就把县令大人从睡梦中揪起来好像不怎么好。 安萍儿有心转身回家,但一想到爹爹大半夜的送自己过来、自己要是这么就转身回家的话太对不起爹爹的辛苦了。 是对不起县令周大人呢还是对不起爹爹? 安萍儿用一眨眼的时间就做出了决定,先去敲门,如果周远良已经就寝了、门房不放行的话再转身回家也不迟。 不得不赞叹一声周远良真是位勤勉的好县令,将近三更时分他还在书房中工作。听了门房的禀报后,周远良颇为意外,赶快让他放安萍儿进来。 “爹,我进去就跟周大人说几句话,马上就出来。” “你别着急,把事情都仔细说清楚,不然不白来一趟?现在天不冷,我等会没事的。去吧。”安父摆了摆手,示意安萍儿赶快进门去。 “嗯。”安萍儿答应着就进了门,小跑着去了书房。 “你怎么来了?”周远良猜安萍儿肯定是因为找到了有关毒杀案的线索才来县衙的,可他猜不出什么线索值得安萍儿大半夜的跑一趟。 安萍儿捡重要的说:“公子,先前时我在被害人家里闻到了一种很特别的海鲜味,被害人的女儿说她家近期都没吃海鲜。那种味道很特别,我也是刚刚在家里才想起来那是蟹皇糕的味道,不会错的。” 周远良微微挑眉。“蟹皇糕?” “蟹皇糕是一种用黄金蟹的蟹黄和其它一些辅料制成的糕点。本来蟹皇糕是西海国皇室的专享食物,寻常百姓是吃不到的。只是因为作蟹皇糕很不容易,又是配料又是扣模具的,哪道工序不小心就可能弄出残次品,比如糕的颜色太深了、太浅了,或者取模的时候边角掉了一小块之类的。给皇上、娘娘吃的东西,残次品自然不行。可这些残次品本身都是好东西,扔了或者赏赐宫女太监的很可惜,所以就拿来福阳县售卖,只在福阳县卖。” “为什么只在福阳县卖?”京畿府人士周远良对这事表示不满。 “听说,把东西拿出来卖是近几任大内总管的决定,皇上八成是不知道的。如果这东西明目张胆地在西海国卖的话,万一被捅到皇帝那里,大内总管也扛不住,所以就只能卖到别国。福阳县离西海国最近,运输成本低,相对可以卖得便宜点。要是再往远处运的话卖价就太高了,绝大多数人买不起。”安萍儿忽然意识到周远良的重点有点歪,于是赶快把重点拉回到毒杀案上来。“这东西在福阳县卖得也很贵,有一两黄金一两糕之称,不是高翔这种人能买得起的。” “也许是有个买得起的人送给他的呢?比如高老夫人。” 安萍儿马上把她和高老夫人的对话复述了一遍,解释自己为什么认为高老夫人没有杀人动机,然后又说:“不管是谁想毒杀被害人,根据被害人的口味卖点什么糕饼之类的下毒就行。用蟹皇糕?成本太高了。福阳县中舍得买、舍得吃的人不多,更别说拿来下毒了。” “你吃过?” “嗯。”安萍儿偷偷咽了一下口水。“前年我过生日,我爹给我买了一块。”说着安萍儿从怀里掏出那个小盒子,递给周远良。 这是个雕工精美的小木盒,盒盖上的小螃蟹雕刻得栩栩如生。打开盒盖,里边的空间更小了,大约也就是十二三孩童的拳头那么大。周远良冲安萍儿摇晃了一下小木盒,问:“这是装那个蟹黄糕的?” “是。” 周远良暗暗咋舌。用紫檀木制成的小盒子来装盛,难怪蟹黄糕卖价那么高呢,过度包装要不得。“你为什么把小盒子拿给我看?”周远良不认为安萍儿是为了向自己显摆她吃过西海国皇宫糕点的低档品。 “被害人肯定买不起蟹黄糕,被害人的老婆和女儿始终都没提过这事,想要知道是谁送给被害人蟹黄糕的就只能从包装盒上入手。”安萍儿走到书桌前,将周远良手里的盒子颠倒过来,示意他看盒底。 盒底刻着两行字:武威廿二年,柒号。 “公子,上边这行字是西海国的年号,下边是盒子的编号。蟹黄糕做坏了的话厨师是要被处罚的,所以他们都很小心,能拿来福阳县售卖的残次品并不多,有时候一个月有那么几个,有时好几个月都没货。可能是西海国大内总管怕有人贪墨收益吧,要求在盒子上刻标号。咱们只要能在被人家里搜到相同的小盒子就能知道标号,再到店里去问问,肯定能知道是谁买了那盒蟹黄糕。” 周远良将小盒子在手里颠了颠,对安萍儿说:“我有两个问题。第一,你确定盒子还在被害人家里吗?第二,你确定被害人的死因与蟹黄糕有关吗?” 如果安萍儿不能很好地回答这两个问题的话,大半夜的,周远良没理由派捕快去砸门搜东西,尤其是这家刚刚死了户主。 ===================== 本周更新到此结束,咱们下周见! 提前祝大家端午节快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20章 气势汹汹女捕快 来开门的是被害人的女儿,一脸惊恐,端着蜡烛的手抖得很厉害。蜡烛的火焰忽明忽暗的,映着那女孩的脸色更惨白了。 若是平常的话安萍儿必定会温声安慰这女孩几句,尽量不让这她在丧亲后再遭受恐惧。但今天不行,满心牵挂爹爹的安萍儿顾不上这许多了,而且也恼怒于被害**女隐瞒情况导致安萍儿大半夜到县衙去汇报情况。 要是你们母女俩早点说实话的话,我爹也不至于要陪我去县衙、更不至于大半夜的还得站在街边等待了! 安萍儿将对她爹的愧疚之情全都转到对高刘氏母女的谴责上了,一点也不怜悯这个哆哆嗦嗦的女孩。她转头对申鹏等人说:“两人守在大门口,两人守在屋门口,我进去搜东西。” “好。”申鹏等人明白周远良特意把安萍儿派来就是为了避免男捕快在深夜时分进入只有两个女人的屋中。 安萍儿不再理会究竟是申鹏他们当中的谁守在大门口、谁守在屋门口了,她直接迈步进入被害人家里。高刘氏披着件外衣依靠在卧室门口,同样是一脸慌张,完全没了下午时在高老夫人家大门外的嚣张样。 是呀,众目睽睽之下高老夫人真不能把着孤儿寡母的怎么样,可现在不同了,一个气势汹汹的捕快半夜砸门、而且还吵吵着要搜查。虽然进屋的是一名女捕快,一名白天时还算温柔体谅的女捕快,但她是有执法权的,一言不合就有可能把她们母女俩送入监牢,所以高刘氏现在老实极了。 安萍儿在心里先鄙视了一下自己不敢应门、推十几岁的女儿出去的高刘氏,然后冷冷地问:“你丈夫究竟是吃什么中毒的?” “枣……枣糕。”高刘氏的声音和身体一起哆嗦。 “你打算坚持这个口供吗?一会我在你家里搜出蟹黄糕的包装盒,你打算怎么向我解释?” 噗通!高刘氏顺着门框滑下,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被害人的女儿对眼前的情况不是很理解,但见母亲跪下了她也跟着跪下了,悄悄的。 安萍儿的气不打一处来。她讨厌这种动不动就哭、就跪的人,咱能不能有事说事?麻溜的,你要是哭半宿的话我爹就得在县衙门口看完星星看日出了。“不许哭!” 高刘氏的哭声立马被掐灭在喉咙中,她被呛得直咳嗽。 鲜少动用强硬气势的安萍儿现在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面对跪在地上的凄惨母女俩半点柔情都没有。“高刘氏,我问最后一遍,你丈夫究竟是吃什么中毒的?如果你还坚持说是枣糕的话,我只能请你去住在大牢里好好想想了。” 白天时县令大人率领一众捕快来家里查看时高刘氏都没怎么害怕,不想说的话一句都没说。可现在她是真的怕了,她凭直觉知道这个女捕快此刻的怒气值非常高、绝对干得出把她们母女都抓紧大牢的事。 最重要的是安萍儿知道了“蟹黄糕”的存在。虽然高刘氏不知道安萍儿是如何获知的,但她明白自己现在再抵赖已经没有意义了,于是只能招供:“孩子他爹是吃了蟹黄糕后中毒的。” “说详细点。” “呃……”高刘氏平复了一下呼吸,说:“今天早晨,孩子他爹拿回来一盒蟹黄糕,吃了。吃了没多会他就开始觉得不舒服,恶心,还吐了。我以为天热了,他吃的那块蟹黄糕坏了、闹肚子呢,没在意。后来他走路都走不稳了,我就把他扶到床上去躺着。他躺下就开始满床的翻腾,含含糊糊地不知道说些什么。我慌了,不知道该怎么办,就拿了块枣糕给他吃,想着他吃了东西有力气就不疼了呢。他咬了一口枣糕就吐了,然后……”高刘氏又开始掉眼泪。“然后人就不行了。” “你们为什么不去找大夫看一下?” “孩子他爹病的太急,我们慌了,忘了找大夫。” “胡说!” 高刘氏被安萍儿的一声呵斥吓得直哆嗦,立马就实话实说:“我想去找大夫的可孩子他爹不让,他说难受一会就没事了。” 安萍儿沉着脸问:“只有这些?” 高刘氏的嘴唇动了动,但没发出声音。 “说!” 高刘氏又被安萍儿吓了一哆嗦,彻底地实话实说了:“孩子他爹说那块蟹黄糕是他从高老夫人家里偷来的,大夫来看病肯定会问先前时吃了什么,这要是传扬出去他偷东西的话书院肯定会开除他。除了教书,孩子他爹也不会别的营生、家里也多少存钱,被书院开除的话我们一家子人只能喝西北风了。” “装蟹黄糕的盒子在哪?” 高刘氏抓着门框想站起来,但浑身没劲的她根本站不起来,只能转头呵斥她女儿。“你个赔钱货,你没听到捕快大人要东西吗?还懒在那干什么?快去把那个小盒子拿来!” “诶诶。”被称为赔钱货的女孩慌乱地站起来,跌跌撞撞地跑到屋角的柜子旁,从柜底掏出一个小盒子,一个与安萍儿的收藏品一模一样的小盒子。 安萍儿接过小盒子,并顺手扶了一下,阻止那女孩再次跪下。 那女孩还算机灵,没跪,找个暗处藏身,保证她娘不会一眼就看到她。 安萍儿将小盒子仔细看了看,确认是装蟹黄糕的正品包装盒。然后打开盒盖,一股子更为浓郁的蟹黄糕味道喷涌而出,当中夹杂着一点点别的味道。盒盖的内壁上有一点点污迹,安萍儿凑近闻了闻,确认这污迹正是那点夹杂物的味道来源。 污迹虽小,但它的气味已经足够安萍儿辨识的了。安萍儿没吃过这种有毒的东西,但曾经很仔细、很认真地闻过它的味道,为的正是避免误食此物、避免被人用此物毒害。 安萍儿小心地将盒子收好,问高刘氏:“你家还有谁吃这块蟹黄糕了?” 高刘氏摇头。 “你丈夫把一整块蟹黄糕都吃了?” 高刘氏点头。 靠!这个自私自利的人渣!前年过生日时安萍儿尚且知道把蟹黄糕分成三等分与父母分享呢,高翔却自己吃独食。不过这样也好,高刘氏母女逃过一劫。 因为这个月给的枣糕数量少了就跑去高宅闹,到了高宅偷了价值不菲的蟹黄糕回来,没成想偷的东西毒害了自己的性命,这不算找死算什么? 安萍儿对被害人没什么同情,想明白案发经过后就开始思考一个关键问题:高刘氏说被害人去了高宅、而且还偷了块蟹黄糕回来,但高宅的管家高纪和门房高飞都说被害人近期没去过高宅,他们究竟谁在说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21章 剧毒 关于谁说了实话谁说了谎,这不是随便猜一猜就行的,需要核查各种证人、证物,甚至有可能需要周远良传讯相关人员。安萍儿知道这不是凭她自己就能处理完的问题,所以她叮嘱高刘氏母女近期不要离开福阳县后就带着小盒子飞奔回了县衙。 县衙书房中的灯烛依然亮着,待安萍儿上交小盒子、陈述完整个过程后,周远良让安萍儿先回家去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在说。 这正合安萍儿的意,于是她取回自己的小盒子然后飞奔出了县衙,窜到了她爹跟前。 “累了吧?”安父笑呵呵地看着安萍儿。 里里外外这通跑,要说不累那是假的,安萍儿的呼吸现在都有些急促了。但秉着一贯的报喜不报忧原则,安萍儿尽量风轻云淡地说:“不累,爹,咱回家吧。” “嗯,好,回家。” 安氏父女俩心情轻松地回家去睡觉,留下县令周远良继续琢磨着案情。 翌日清晨,安萍儿起晚了,她到达县衙书房时周远良、魏捕头以及刘先生已经聚齐好一会了。 面冲门口坐着的周远良立刻就看到了她。“平安,正好你来了,我已经把你昨天跟高老夫人的对话、还有搜查蟹黄糕包装盒的事都转述给了魏捕头和刘先生,你说一下你猜想的毒药来源吧。” “是。”安萍儿见刘先生正在研究那个证据小盒子,于是示意刘先生看盒盖内壁。“这里有一处污迹,这不是普通的污迹,看颜色、闻味道,我认为是河豚籽,半熟的河豚籽。” 那污迹只有很少的一点点,亏得安萍儿眼尖,换个人未必能发现。至于气味,周远良他们三个人刚才都努力地闻了又闻,没啥收获。于是,现在只能先采信安萍儿的说法,以后再找别的佐证吧。 刘先生刚才已经听周远良说了安萍儿的猜想,于是向她确认:“你认为被害人是吃河豚籽中的毒?” 安萍儿问刘先生:“被害人家里没有发现毒药或者有毒的食物,是吧?” 刘先生点头。 “昨晚高刘氏跟我讲了被害人吃完蟹黄糕后的反应,先是恶心呕吐,然后四肢肌肉麻痹、行走不稳,再然后就是言语不清、呼吸困难,这些跟食用河豚籽后中毒的症状相吻合。” 刘先生微微摇头。“你讲的这些都是中毒后的典型症状,没有哪一项是食用河豚籽中毒的特殊症状。” 安萍儿点头表示同意。 “这些症状都是在被害人吃完蟹黄糕后出现的,那咱们现在可以确定毒物最初就是在这块蟹黄糕里。”刘先生冲安萍儿晃了晃手里的小盒子,问:“蟹黄糕的配料里有河豚籽吗?” 毕竟屋里这四个人中只有安萍儿吃过蟹黄糕,这个问题必须由她来回到了。“没有。河豚籽这么危险的东西,西海国的御厨打死也不敢往御膳里边放呀。” “那这盒蟹黄糕里的河豚籽是从哪来的?”刘先生对砒霜等毒物很了解,但对河豚籽还真是缺乏研究。 山区的毒蘑菇,河边、海边的毒河豚,这都是有地域特色的施毒物,不是本地人的话很难第一时间想到,更逞论有什么深刻的研究了。 安萍儿在回答问题之前先是转向了魏捕头,问:“魏头,前天城西张记私菜馆是不是摊上官司了?说是有两个人在他家吃了河豚、到家就死了。” “嗯。”魏捕头向周远良和刘先生解释说:“河豚的肉和籽等这些东西烹饪不善的话有剧毒,足以致命,所以福阳县历来有明文规定不允许吃河豚。可是河豚肉质鲜美,总有人抱着侥幸心理偷偷地吃,每年都或多或少地死上那么几个人。张记私菜馆在这些吃河豚爱好者的圈子里是很有名的,他们家烹制的河豚大多数时候都没事,但前天就出事了,死了两个人。” 周远良立马就明白安萍儿的意思了,知道她怀疑蟹黄糕中的河豚籽来自张记私菜馆。“魏捕头,这种食客中毒身亡的案子,按理说不是应该搜剿、销毁全部的有毒食物吗?张记私菜馆里的河豚籽是否都没收了?” 魏捕头摇了摇头。“那两个人都是瞒着家人偷偷去吃河豚的,所以刚开始难受时他们自己知道可能是河豚的问题但没敢说,怕被家人呵斥、埋怨。而且他们应该是对张记私菜馆非常信任,觉得即使有些中毒的症状也不会要命的。 吃河豚中毒并不都会死,有些人恶心呕吐或者昏迷后就能醒、然后就没事了,甚至有人专门喜欢这种轻微中毒的感觉。总之,这俩人一直到昏迷、死亡之前什么都没说。 后来是审问了跟在他们身边的随从才知道张记私菜馆。等捕快们到的时候菜馆老板也收到了信,能处理的东西都处理了,我们什么都没搜到、店主也一口咬定说没烹制过河豚。所以我们现在只是羁押了店主而把这事没呈报给大人,如果十日之内还是找不到证人、证物的话,单凭死者随从的一面之词,我们无法控告张记私菜馆的店主,只能放了他。” 周远良问魏捕头:“可曾查过这家菜馆从哪里购买的河豚?”只要能证明这家菜馆近期买过河豚,那么店主再想抵赖就没那么容易了。 “正在查。” 周远良对魏捕头的工作能力还是很满意的,提示完这一句后就不再多说,转头问安萍儿:“你认为被害人吃的那块蟹黄糕里掺有张记私菜馆扔掉的河豚籽?” 安萍儿点头。“我爹曾带着我在西海国的海边渔村专门研究过河豚,主要是它的气味。我不会闻错的,盒盖里的那块污迹肯定是河豚籽。 蟹黄糕是一整块,我猜下毒的人找不到好地方放河豚籽,于是他索性就直接把河豚籽抹在蟹黄糕的顶面上了。反正吃过蟹黄糕的人不多,看到蟹黄糕顶面上抹着一层东西也不会起疑,还以为本来就是这样的呢。即使是吃过蟹黄糕的人看到伪造的蟹黄糕也未必会起疑,八成还以为是御厨们搞创新呢。” 这世上自以为是的人很多,纵使心中再有疑惑也不会轻易问出来的。为啥?这一问不就摆明说自己不知道了嘛,不问的话就可以装作‘我很懂’的样子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23章 提醒 周远良坐在店内正厅的主位上,透过细竹帘能看到前边的店铺中顾客进进出出、三名小伙计忙得脚不沾地。“明老板,店里的生意不错呀。” “托周大人的福,还过得去。”明二爷一边随口应承着一边打量周远良。刚才他拒绝提供蟹黄糕买主姓名时周远良有一刹那的冷脸,正当明二爷以为周远良会耍耍官威什么的时候周远良忽然脸色平静、不咸不淡的来了这么一句,这搞得明二爷甚是疑惑。 县令大人认怂了?明二爷想了一下立马就放弃了这个念头。 明二爷对中州国的官场有些了解、用真金白银也砸下了几位中高级官员,让这几位官员叛国投敌是不可能的,但通过他们了解一下中州国的各级官员还是没问题的。鉴于产业主要在福阳县,所以明二爷历来对福阳县的县令特别关注。 年前时游县令全家遇害,不管案件破不破得了,新县令是一定会到任的。于是明二爷就通过一位就值吏部的官员紧盯这事,在周远良还没见到任命状时写有他简历的密信就已经送出京畿府、赶往福阳县中明二爷的家里了。 十九岁中探花、二十岁出仕、父亲是现任户部尚书、外祖家书香门第、出仕之前就已经是小有名气的断案高手,周远良的简历真的很简单,但与其他刚刚出仕的人相比则已经很高端了、很有背景了。 明二爷在商场上摸爬滚打已经小二十年了,他才不信一个少年得志的官二代会这么容易认怂呢,于是他紧盯着周远良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想知道县令大人准备耍什么花招。 周远良的出招非常质朴、一点都不花俏。“明老板,我福阳县一名百姓疑似因为吃了蟹黄糕而中毒身亡,我身为父母官不能不闻不问。在确认被害人的真正死因之前,本官有责任提醒全城百姓吃蟹黄糕有中毒的风险、并且对私下买卖蟹黄糕的行为予以打击。” 明二爷噌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周大人,你不能这么干!” “为什么不能?”周远良面无表情地看着明二爷。“吃河豚有可能会中毒,每次有人吃河豚丧生后当地衙门都会发通告,提醒百姓不可食用河豚及其内脏等物。听说这个规定不仅福阳县有,在西海国的很多沿海沿河城市都有。吃东西吃死了人,本官难道没权力提醒一下辖内百姓吗?请放心,本官出通告时一定会强调有人‘疑似’吃蟹黄糕中毒身亡,绝不会让明老板蒙冤的。” 明二爷缓缓地坐回到椅子上,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是呀,明二爷不怕周远良,但开在福阳县地界的店铺怕周远良为县令的衙门呀! 周远良打算拟定的这张告示太缺德了,重点强调‘疑似’二字?说的好听,可看告示的人绝对会自动忽略这两字而强烈注意“有人吃蟹黄糕中毒身亡”这事上。 蟹黄糕售价高昂,能买得起的都是有钱人。有钱人的特点有很多,其中一条就是惜命,越有钱的人越不想死。蟹黄糕又不是生活必需品,味道再好、西海国皇族特供的名头再响亮也抵不过“有毒”这一条骇人,哪怕是疑似有毒呢也足以吓跑所有的买主。 如果周远良的对策这只有一条的话,明二爷还算撑得住,倒霉就倒霉在“对私下买卖蟹黄糕的行为予以打击”这句话上。 明二爷的店是这世上售卖蟹黄糕的独一份,打击私下买卖蟹黄糕的重点地方当然是这家店喽。怎么打击?当然是先查到有谁在违规买卖蟹黄糕然后予以处罚。那怎么查是谁在违规买卖呢?明二爷已经能猜到周远良想干嘛了:派三五名捕快常驻在明二爷的店里、但凡有顾客登门就扯着脖子看顾客买了什么东西、甚至翻查顾客买的东西里是否有蟹黄糕。 出门买点东西还被捕快像抓贼一样地查看,搁谁也不愿意呀。明二爷店里卖的都不是生活必需品而是奢侈品,意思就是可买可不买,在有捕快捣乱的情况下绝大多数人是不会买的。“明老板,店里的生意不错呀。”“托您的福,还过得去。”这种对话很快就会成为历史。 被捕快搅扰了正常生意,明二爷可以向周远良的领导投诉吗?可以投诉,但肯定得不到支持,因为周远良发告示、查违规买卖都是合理的。福阳县每次发生吃河豚中毒死人事件后的处理方法比这粗鲁多了,根本不用县令亲自发通知、布置任务,县丞、捕头等人就有权贴告示,然后捕快们就冲到各个海鲜市场大肆搜查、敢有多嘴的鱼贩就一通喝骂甚至殴打,在店里规规矩矩搜查什么的已经很给明二爷面子了。 即使这么给面子,明二爷也扛不住呀。虽然蟹黄糕售价高,但缺陷是供货量少,所以总收益并不多,明二爷店里的主要收益是除蟹黄糕以外的货物。如果捕快真来搅和的话,明二爷的生意算是彻底歇菜了,到时候明二爷除了卷铺盖回家以外没别的出路。 那明二爷可不可以仗着背后有人撑腰、拿出大笔资金硬撑着、一直撑到人们忘了对蟹黄糕的恐惧而重新购买呢?就像吃河豚时不常的就会出事、一旦有人丧命则所有人都不敢吃了、但过上三两个月后总会有人忘了害怕继续吃一样,只要明二爷撑得住,蟹黄糕在福阳县总有重新打开市场的那一天。 这个想法是不错,如果换做平常日子的话明二爷会考虑的。可惜,现在的时机不对。西海国先帝驾崩不久、太子失踪、丞相太师太傅大将军秀贵妃争权,朝局动荡,正是各方角力的最关键时期,而角力过程中所需要的金钱简直是车载舟量,哪一方的金钱先告罄哪一方几乎等于是出局了。 明二爷背后的势力、明二爷他伯父背后的势力都很需要钱,大量的钱。虽然明二爷的店只是金钱的来源之一、明二爷的店铺关张了他们也不至于颗粒无收,但毕竟会影响巨大,甚至有可能成为争权失败的转折点。 争权失败意味着什么?至少太傅杨简槐是不会放过他口中的那几个佞臣的,其中包括西海国大内总管。 明二爷承担不起这个后果。 周远良这招又阴又狠,完全不应该是个饱读诗书的贵公子能想到的,多少有点要鱼死网破的架势。 不对!只会鱼死不会网破的。如果周远良真的贴出那一纸薄薄的告示几乎相当于将明二爷的店铺判了死刑,但周远良没什么实质上的损失,福阳县的税收并不是全部依赖明二爷这一家店铺。 想到此处明二爷甚是诧异,怀疑自己是不是曾经得罪过这位新任县令大人,否则他何至于如此逼迫自己呀? 不就是你想知道前天谁来买过蟹黄糕但我不想说吗?你就不能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地说点场面话?你就不能摆摆官架卖我个人情?你就不能借机在商界拉拢点人脉?多大点事呀,你至于得把我往死路上逼吗? 明二爷现在有心想回答问题都不能回答了,只要他说出前天是谁买了蟹黄糕就证明他怕了周远良了。 说实在的,他现在真的是怕周远良了,但此时西海国大内总管的亲侄子不能低头,他低头的话西海国的面子就扫地了。 台阶!明二爷急需一个下台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24章 踩到脚底下 安萍儿坐在一边兴致勃勃地看着周远良和明二爷斗勇斗狠。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周远良仗势欺人呢,姿势有点小帅,只不过如何收场就稍有难度了。 明二爷顾及西海国的脸面、顾及他伯父的脸面而不能低头,周远良身上何尝不是背负着中州国的脸面、中州国官员的脸面呢?你个没有官职的西海国宦官家的衙内、商人凭什么要求中州国的正品县令官二代卖你人情呀?你脸怎么那么大呀? 周远良这人平常时很平易近人的,不论是对同僚、属下还是辖下的百姓,他很少有瞧不起或欺压的意思。今天是个例外,被明二爷刚才那“尊贵的不可侵犯的西海国来宾”的架势给激怒了,今天要不把明二爷踩到脚底下的话周远良认为有损中州国国威。 至于踩完以后如何收场?周远良决定踩完以后再说。 于是就形成了现在的这个局面,明二爷苦等着下台阶,周远良只顾着扬国威了而没给他准备下台阶。 眼瞅着这戏要冷场,安萍儿知道该自己出马了。她的视线在周远良和明二爷之间转了转,在用眼神向周远良请示并得到周远良的眼神同意后,安萍儿笑呵呵地对明二爷说:“明老板来我福阳县经商有十余个年头了吧?” 明二爷超级慈祥地回答着安萍儿的问题:“十三年。”现在屋里总共就仨人,在周远良明显不给下台阶的情况下明二爷只能寄希望于这位漂亮的捕快姑娘了。 “哦,十三年,真是不短呀。明老板久居福阳县,听闻明老板的爱妾也是我福阳县人士,想来明老板对福阳县还是有些感情的,尤其是对福阳县的人。那位被害人虽没有显贵身份,但也不是大奸大恶之徒,不该枉死。明老板急公好义,必定不会容这凶手在福阳县滥杀无辜的。 最重要的是,这个凶手居然敢利用贵国珍品蟹黄糕进行投毒,太可恶了。为了维护蟹黄糕的清白,相信明老板也会尽全力帮助我们缉拿凶手的。 当然了,我很理解明老板的难处。您这店里生意火爆、顾客如云,想要回忆起近五天内都有谁来买过蟹黄糕还是很有难度的。没关系,慢慢想,想到了派人到县衙来向周大人禀报一声就好。” 谢谢!明二爷是打心底里感谢安萍儿,她不但给自己搭下台阶而且还给自己留了个延迟回答的时间,真是熨帖呀。 既然美女捕快这么给面子,明二爷也就顺坡下了。“安姑娘说的是,居然有人胆敢在福阳县投毒行凶,决不能轻饶。既然投毒的事牵扯到了本店售出的蟹黄糕,那本人一定会全力配合的。安姑娘也知道,蟹黄糕一直供货稀少,近十天内只有在前天运来过一块,当天就售出了。近十天内只有这样一位买主,给我点时间我一定能想起来的,到时我会立刻告知安姑娘。” “那就先谢谢明老板了。” “安姑娘不必客气,是我应该谢谢安姑娘,谢您为保一城平安辛苦了。”明二爷笑呵呵地对安萍儿说:“安姑娘不但聪明能干,而且人长得也漂亮,改天我送安姑娘十七颗海珠花,编个头饰戴起来,保证比董老爷家的五姨太还漂亮。” 十七,从被害人家里搜到的小盒子盒底编号正是十七;董老爷的五姨太确实挺漂亮的,但还没漂亮到让全福阳县人以她为标杆的程度,那么明二爷这句话就是在悄悄地告诉安萍儿前天买走编号十七那盒蟹黄糕的人是董老爷的五姨太。 安萍儿向周远良递了眼神,然后笑呵呵地跟明二爷致谢并告辞。 很好,现在终于有一个比较像样的嫌疑人了,只要能查明董老爷的五姨太跟高老夫人有什么过结这案子基本计算是搞定了。 刚刚出了明二爷的店铺安萍儿就向周远良请示说:“公子,我去传唤董老爷家的五姨太?” 周远良摇头。“不,先不急着查嫌疑人,咱们先去拜访一下高老夫人。” “为什么?” “想知道董家五姨太跟高老夫人之间有什么恩怨,问投毒嫌疑人是没用的,她定然会百般抵赖以求逃避法律的制裁。还是问高老夫人比较好,她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抵赖?”安萍儿扁扁嘴。“她买了那盒编号十七的蟹黄糕、盒子已经在被害人家里找到了,她还怎么抵赖?” 周远良温和地问安萍儿:“如果她说她吃完蟹黄糕后把盒子扔到外边、不知被谁拣去了,你如何判断她说的是实话还是谎话?能娶五位姨太太的人家应该不会缺首饰盒的。” “……”安萍儿忽然发现周远良的这个说法还是蛮合理的,于是就跟着周远良到高宅再次拜访高老夫人,准备从高老夫人这里查明她与投毒嫌疑人的恩怨情仇。 可惜,高老夫人知道的一点也不比周远良和安萍儿多。“董家的五姨太?我只见过她一次,勉强算是认识,谈不上有什么恩怨呀?” 咦?这是怎么回事?周远良和安萍儿对视,诧异极了。 安萍儿小心翼翼地问:“老夫人,您确定您跟董老爷家的五姨太没仇恨?那董家的其他人呢,有仇吗?” 高老夫人微微一笑,说:“有利益的地方就有争斗,有争斗的地方就有恩仇,这是谁都躲不掉的。我高家兴盛了五六十年了,争利益、争市场,自然有一些仇家,听说我老太婆这条命被开价三千两白银呢。不过呢,仇家虽然有,但还不至于多到我自己都不记得的地步。不管是董府五姨太还是他们家别的什么人……”高老夫人摇了摇头。 周远良提示说:“老夫人,有没有可能是在您无意中得罪了董府的什么人?” “这个有可能。虽然老身自问做事无愧于心,但在别人看来也许我做的事就不那么公正了,有人因此恨上我也是保不齐的。”高老夫人犹豫了一下,问周远良:“周大人,要不老身去打听一下这个五姨太为什么要害我?” “打听?您去跟谁打听?” “我跟董府的正室夫人比较熟,我把她请过府来问一下,也许她能知道原因。” 安萍儿忽然想到一个主意。“老夫人,您能找到个理由把董夫人和五姨太都请到您府上来吗?您陪着董夫人说话,我带着五姨太逛逛花园。咱们双管齐下,可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25章 把柄 高老夫人立马就同意了安萍儿的建议。 除了个别的极品家庭外,绝大多数人家的妻妾之间都不和睦,能维持一个相对和平的表象都已经算是不错的了。董家是属于绝大多数人家中还算不错的,董夫人宽待各位姨太太、各位姨太太尊敬董夫人。 当然了,这种宽待和尊敬只是做给圈外人看的。富商圈子里的人,例如高老夫人,很清楚董夫人有多恨她丈夫一房一房地纳妾、而且还养有外宅,不能把董老爷怎么样的董夫人自然把这份恨都转移到了各位姨太太身上。 虽然平常日子里董夫人不打不骂不克扣姨太太们,但一旦有哪位姨太太或者外室被她抓住把柄的话必死无疑,听说董府的二姨太、六姨太和七姨太都是这么死的。 什么是把柄呢?不需要衙门里断案的那种经过仔细核对的人证、物证,只要是董夫人认可的证据都可以,哪怕只是街头巷尾的几乎风言风语呢。尤其是那种说董府哪位姨太太或者外室不守妇道的传言,董夫人听到就相信、信了就动私刑,捱不捱得过私刑的姨太太或外室都是死路一条。 不守妇道这罪名对女性的压迫力实在太强大,一个不小心就会出人命,所以人们轻易不敢传这方面的话,不管是谣言还是事实。所以董夫人不会仅依靠这一条来镇压董府后宅的,但凡有点说法的事她都不会放过,例如高老夫人询问五姨太是否曾私下里对自己有过抱怨、五姨太疑似想毒害高老夫人。 董老爷不干涉董夫人处置对他疑似不忠的女人,他同样也不会干涉董夫人处置疑似想谋害高家掌门人的姨太太。虽然董家和高家没有直接的生意往来,但在富商的圈子里依然是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敌人多堵墙,董老爷是绝对不会为任何女人去得罪高家家主的。 高老夫人能猜中董老爷的心思,董夫人能更猜中了。所以只要高老夫人流露出一丝怀疑五姨太想毒害自己的意思董夫人就会察觉并利用,她甚至有可能会提供错误信息、故意误导高老夫人。这要是为什么先前时高老夫人很犹豫于找人打听这事。 安萍儿蹙眉,问高老夫人:“董夫人这样听风就是雨地收拾董府后宅中人,董老爷一点都不管?那些女人也是他的妻子呀,一日夫妻百日恩。” 高老夫人苦笑着摇了摇头。“董四出生在一个混混家庭里,会走路时就开始跟着他爹混黑社会了。这是个连人性都没有的人,哪里会讲什么夫妻恩爱呀?” “可动私刑残害人命这事就这么算了?为什么没听说死者家属到县衙告状呀?”董家是近十多年才兴起的暴发户,关注度不低,如果他们家因后宅女人惨死而被告官的话肯定会是福阳县中轰动的新闻,安萍儿不可能不停说。 “董四没人性,但他还是有点脑子的,不然也不可能活到今天而且还偷摸赚到一大笔钱。他知道摊上人命官司很麻烦,所以他在选老婆、选姨太太时除了要年轻漂亮以外还要看女孩子的家庭,包括这位五姨太在内,都是家里穷、有哥哥弟弟需要用钱、父母诚心卖女儿。这种人家是不会因女儿被害而状告董四的,最有可能是讹一笔钱而已。” 安萍儿偷偷看了高老夫人一眼。她刚才说的这几点跟她娘家的情况都吻合,也就是说董府五姨太的命运跟高老夫人极其相似,区别只是做人妾室和续弦。不知道高老夫人会不会同情五姨太呢? 高老夫人的表情很平静,似乎没有意识到其中的相似点一般。“我管不了董府中人的死活,但我也不想五姨太这个苦命的女子因我的一次问话而死。安姑娘如果能从五姨太那里问出原因就太好了。”高老夫人停顿了一下,说:“我觉得这事里肯定有什么误会,五姨太最多是帮凶,下毒的应该是另有其人。” 其实高老夫人在心底里还是同情那个与她命运颇为相似的女人的。 周远良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绝不会轻易断言谁是凶手、谁是帮凶的,他没接高老夫人的话茬而是转为开始研究怎么请人过府一叙。 高老夫人说:“我家花园中有个荷花池,这两天气候好,有几支荷花已经开了。每年大约这个时候我都会请一些富商的家眷过府赏花,董夫人去年和前年都来过,我邀请她今天下午过来不会引起她怀疑的。董府五姨太的闺名叫荷花,我想以此为由请董夫人带五姨太一起过府来赏花。” 周远良提出疑问:“等她们来到贵府后,您怎么把她们俩人拆开呢?” “……”高老夫人也意识到自己的这个计划有缺陷。董夫人带着五姨太到高宅来,无论是赏花还是聊天肯定都会在一起,没理由放五姨太单独出去活动呀。“那周大人您有什么办法呢?” “我不认识这两个人,不知道她们有什么可以利用的特点。”周远良看向高老夫人和安萍儿,询问她们是否掌握有董夫人和五姨太的特殊之处以利用。 安萍儿眼珠一转计上心头。“老夫人,董府的五姨太今年有十七岁吧?” “是。”五姨太前年被抬入董府时十五岁、今年可不是十七岁嘛。 “我可以假扮老夫人您的远方亲戚,与您一同接待董夫人和五姨太。闲聊天时您可以稍稍地往别的大户人家的八卦新闻上扯,让董夫人觉得有五姨太坐在旁边很碍眼。这时您再提议由我这个与五姨太年龄相仿的人陪着五姨太出去走走,我想董夫人不会起疑的。” 高老夫人直接冲安萍儿一挑大拇指。 于是这个计划就这么愉快地确定了,高老夫人在派人去董府递邀请时除了说是请董夫人过府赏花以外还说请五姨太随行。 管家高纪谦恭地对董夫人说:“我家老夫人的侄女从南遥国来探望姑母,我家府中没有十几岁的女眷,侄小姐有些烦闷。我家老夫人想问一下您是否能带贵府的五姨太一同前往,贵府五姨太与我家侄小姐年龄相仿,应该能聊得来的。还望董夫人成全。” “高管家客气了,能陪贵府的侄小姐聊天,这是荷花的福气。请回禀高老夫人,我午后就带荷花去府上。” “是。” 高纪返回高宅回禀邀请结果。高老夫人吩咐下人准备款待董夫人一行,安萍儿回家去做准备工作,周远良返回县衙等消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26章 玉项圈 当时安萍儿向高老夫人告辞说要回家去做准备时高老夫人还以为她是找借口离开、以避免高老夫人邀请她吃午饭呢,虽然高老夫人挺想请安萍儿吃午饭的但既然人家姑娘提出要走高老夫人也不便强留,于是安萍儿就回家了。 待到午时刚过安萍儿再次来到高宅时高老夫人才知道安萍儿说做准备不是借口,她是真的回家做了准备。 “老夫人,我这身衣服穿得可正确?”安萍儿穿着一身明显带有南遥国特色的衣服站在高老夫人面前。 高老夫人查看了领口、袖口、衣襟以及裙摆等处,很满意地说:“正确。”她又看了看安萍儿的头,说:“既然你换了南遥国的衣装,那你的发式也得改。过来,我给你梳头。” “那就有劳您了。”安萍儿并没有忘记发型问题,只是怕自己梳的发髻不地道反而留下疑点这才没敢自己动手的。 高老夫人笑呵呵地看着安萍儿说:“很久没看到过穿我家乡衣服的漂亮小姑娘了。”然后她咕哝了一句南遥国话,安萍儿听不懂她说什么但看表情应该是好话。高老夫人向安萍儿招招手。“到里屋来,我给你梳头。” “谢谢!”安萍儿乖巧地跟着进了里屋,坐在梳妆台前。 安萍儿的这身装扮明显是取悦了高老夫人,老人家的眉眼语言中都透着慈爱。“咱们不搞那些繁复的发式,就梳一个单髻,清清爽爽的,最配你这个年龄的小姑娘了。” “但凭老夫人做主。” 高老夫人开开心心地给安萍儿梳头,嘴上不住地感慨着:“年轻就是好,看这头发,多黝黑、多顺滑。” “老夫人您也很年轻呀,风华绝代。” 高老夫人哈哈笑,轻点了一下安萍儿的头。“你这小姑娘嘴巴还真甜。” 安萍儿嘻嘻笑。 “你爹娘疼爱你在福阳县是出了名的了,又生得如此聪明健康美丽,你上辈子一定是积了大德了,这辈子才会这般幸福。”高老夫人看着铜镜中映出的安萍儿的影像说:“看看这双大眼睛,长得多好看。嗯,脸型也好看。” 安萍儿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弱弱地问:“老夫人,如果我把眉毛修成柳叶眉的话会好看吗?” “为什么要修成柳叶眉?”高老夫人转到安萍儿前边,略弯腰,仔细看着安萍儿那双俊秀的剑眉。 “呃……就是随便想想。” 高老夫人是何等精明的人物,而且活了大半辈子什么没见过呀,自然不会相信这所谓的随便想想呢。“是不是老谁家那小子说他喜欢柳叶眉的姑娘呀?” “没有。”安萍儿的回答很坚定,但反应太急而且脸色太红已经出卖了她。 高老夫人呵呵一笑,不再追问,而是又站回到安萍儿身后给她梳头。两人都没再说话,就这么静悄悄地把安萍儿的头发梳拢整齐。 安萍儿站在高老夫人面前慢慢转了两个圈,便于让高老夫人再次核查安萍儿的装扮有没有纰漏。在确认没有纰漏后安萍儿又给自己简单地化了点妆,不求把自己变漂亮但求改变自己的一些容貌特征,避免被认出来。 虽说董夫人和五姨太都是鲜少出门的人,而且大家的生活圈子没有交集,估计她们俩不认识安萍儿。但她们俩带来的丫鬟呢?万一哪个小丫鬟见过安萍儿、知道安萍儿是捕快,这事就麻烦了。所以安萍儿必须小小地易个容,让自己的眼睛不显得那么大、脸色不那么白嫩,自然垂下的几缕头发把脸遮挡了一点,整个人的脸型都有些变化了。 变装易容后的安萍儿不能说彻底变了样子吧,至少不熟的人很难立马认出她来,搞得全程围观安萍儿化妆的高老夫人啧啧称奇。 “诶呀,忘了件事。”高老夫人赶快对身边的小丫鬟说:“小翠,去把我那只樟木箱子里的小首饰盒拿来,带银边的那个。” “是。”小翠一路小跑地往返,拿来了一个扁扁的木盒子。 高老夫人打开木盒子,拎出一个玉项圈。安萍儿知道南遥国中家境好的年轻女子都会佩戴一个玉项圈,家境越好的人所戴的玉项圈材质越好。安萍儿对很多知识都有涉猎,打眼一看就知道高老夫人手里拿的这个玉项圈是由好玉雕成的,极可能是羊脂白玉。 戴玉项圈并不是南遥国女子服饰中必须的,因家境不好或不受父母疼爱而没有玉项圈的女孩子比比皆是,所以安萍儿家压根没有这种饰品。但现在既然高老夫人给准备了道具,安萍儿也乐得配合。 “带上。”高老夫人一边帮安萍儿戴项圈一边轻声地说:“小的时候我家里穷,根本买不起玉项圈。而且我爹娘也不喜欢我,压根没想过给我买玉项圈,哪怕是最便宜的那种。那时我看着邻居家的小姐妹戴玉项圈,羡慕极了。后来我嫁来了福阳县、老爷过世后我开始掌管高家,终于能买得起玉项圈了、买得起最贵的玉项圈了,可是已经过了戴玉项圈的年龄了。这个项圈买了有三十年了,一直没戴过。” “呀!”安萍儿有些局促不安。“老夫人,这个项圈这么有纪念意义,我还是别带了吧?” “傻丫头,项圈不就是要戴出来给人看的吗?放在我那樟木箱子里很是埋没这块好玉的。”高老夫人调整了一下项圈的位置,然后退了两步,看效果。“很好,现在真是一个标准的南遥国小姑娘了。” 安萍儿感觉到高老夫人的情绪有些低落,知道她这是看到玉项圈而回忆起了少女时期的心酸。安萍儿很尊敬、喜欢高老夫人,不想让她难受,于是就找话题转移她的注意力:“老夫人,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有人对您说柳叶眉很好看但您的眉毛不是柳叶眉,您会怎么做?” 高老夫人慈爱地一笑,她岂能不知安萍儿是为了不让自己继续想心酸往事才找的话题?安萍儿能在乎自己是喜是悲,高老夫人衷心表示感谢,自然要发自肺腑地回答这个问题:“眉毛的形状你可以随意改,但别的呢?如果有一天他说不喜欢你的眼睛、鼻子、嘴呢?如果有一天他嫌你长得太高呢?你打算怎么改?” 安萍儿瞬间解开了心结。说女为悦己者容,意思是为那个人展示最好的自己,而不是改变自己。彻底改变自己、背叛自己?那不是遇到了“悦己者”,而是为自己找了个奴隶主。 去他的柳叶眉吧!摔! ======================= 本周更新到此结束,咱们下周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27章 彩云 当时董夫人答复的是午后会到高宅来,没定具体的时间。如果模糊点说的话,午时之后、傍晚之前都可以称为午后,董夫人在此期间的任何时刻来高宅都不算迟到,于是装扮整齐的安萍儿就只能耐心等待了。 本来安萍儿劝高老夫人先去休息、她自己在这里等就好了,但高老夫人坚持要陪她一起等,于是安萍儿只好尊重高老夫人的意见,客随主便嘛。 俩人不能干坐着呀,于是就闲聊起来。聊着聊着安萍儿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她向高老夫人简述了一下前天夜里捣毁走私贩团伙、解救十余名少女的事,然后她向高老夫人请教是否有什么办法能养活这些小姑娘? “这些女孩子都来自京畿府?”高老夫人听完安萍儿的讲述后,没有回答安萍儿的问题而是问了一个貌似很不相关的问题。 “嗯。”安萍儿点头确认。 “京畿府地区的很多女孩子都擅长刺绣,这些绣品卖价还是很高的,尤其是在西海国。” 对呀!为什么非要筹钱养活那些女孩子而不是让她们挣钱养活自己呢?安萍儿终于意思到自己陷入了思维误区、把事情搞复杂了,幸亏着有高老夫人点醒了她,不然她八成会一条道跑到黑呢。 高老夫人很是有能力、有爱心,她不但帮忙想出了一个赚钱的方法,还主动提议帮小姑娘们做代销商,在得知这些女孩子暂时寄住在旅馆后高老夫人又为她们提供了一个住处。“贴着我家宅院东墙有个小院子,前后两进,有七八个房间,住十多个小姑娘还是绰绰有余的。离得近,家丁仆役们对她们也能有个照应。” “我代表她们先谢过老夫人了。”安萍儿起身向高老夫人施礼。 高老夫人也不矫情,乐呵呵地接受了安萍儿的这个感谢礼,然后又开始跟安萍儿商讨起细节内容。 正当两人研究得热火朝天时董夫人终于大驾光临了,高老夫人和安萍儿迅速进入状态开始扮演姑侄。 董夫人是位身材高挑的中年妇女,容貌端庄,行动飒爽,很有当家主母的派头。她身边跟着一个秀气的小丫鬟,再往后几步远处跟着一对主仆,想来就是董府的五姨太荷花和她的侍女。 安萍儿以前没见过荷花,此时自然想仔细端详一下这人、想看看她在见到高老夫人时是什么表情。可惜,荷花从步入高宅那一刻起就始终低着头,再加上安萍儿的身高比荷花高出许多,所以此时安萍儿完全看不到荷花长什么样、表情如何。 董府的这位五姨太怎么看上去比董夫人身边那位小丫鬟的地位都低呢?安萍儿判断有两方面原因,一是董夫人管理后宅非常严厉、打压得五姨太荷花不敢抬头;二是荷花本人性格偏于懦弱,即使董夫人不打压她她自己也不敢抬头。 这样一个胆小懦弱的人真的敢投毒杀人吗? 董夫人见高老夫人向门口方向走来就笑呵呵地说:“老夫人,不好意思哈,我来晚了。” “不晚,不晚,时间刚刚好。”高老夫人一身从容地迎接董夫人。待董夫人步入屋中、两人之间距离足够近时,高老夫人微微有些吃惊。“董夫人你这是怎么了?气色有点不太好呀。” “没事,老毛病了,我每年在端午节前后这段时间就会有点不舒服。” “哟,这我还真不知道。你说这高纪也是的,回来什么也没跟我说。要是知道你今天不舒服,咱们改天再聚呀。来,快坐。”高老夫人拉着董夫人的手,示意她坐下。 董夫人坐下,顺手扶着高老夫人也坐下,然后笑呵呵地说:“贵府的高管家是个守礼的,到了我跟前他总是低头看自己的脚面,哪里会知道我脸色好不好呀。再说了,我这毛病也不是什么大事,请大夫号号脉、吃两剂药就好了。这不,就是因为等回春堂的冯先生来给号脉等得有点久了,这才来晚了。” “冯先生确实是妙手回春,多等一会也是应该的。” “本来我是跟冯先生约好了的,他早就应该到我府上来。没成想,今天上午柳夫人忽然病倒了,柳员外急急惶惶地把冯先生给请去,这才耽误了。” 高老夫人蹙眉。“柳夫人?她的身子骨一直挺不错的,怎么忽然就病倒了?” 董夫人一脸高深莫测地笑笑,说:“还不是因为柳大小姐。” “柳娴敏?她又怎么了?” 董夫人端起来茶杯喝了口茶,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安萍儿和陪坐在五姨太荷花,很明显是准备说柳娴敏的八卦但又不想让外人听。她尤其不喜欢让五姨太旁观自己说别人的八卦,生怕有损她在董府后宅人心目中的光辉形象。 高老夫人自然是立马就明白了董夫人的小心思,高兴极了,感谢董夫人为她提高了一个完美的借口。原本安萍儿给高老夫人出的主意就是让她扯点别人家的八卦出来、然后以跟董夫人密聊为幌子赶安萍儿和五姨太出去、给安萍儿创造机会跟五姨太单独相处,现在的情况比安萍儿预想的要好很多,这可是董夫人自己想把安萍儿和荷花一起赶出去的,事后她绝不会对荷花的离开有任何怀疑。 “董夫人,这是我的侄女彩云。”高老夫人按计划行动。 “董夫人好!”安萍儿见高老夫人向来宾介绍了自己、连名字都编好了,自然是赶快起身向董夫人行礼。 “哟,真是个俊俏的姑娘。”董夫人和蔼可亲地称赞了安萍儿一番。 安萍儿努力扮演着一位性格腼腆、没见过啥大世面、甚至连中州国话都说不利索的少女形象,在董夫人夸奖她时她就局促不安地应答着,时不时还向高老夫人飞去一个求救的眼神。 高老夫人默默地为安萍儿的演技喝彩,看火候差不多就说:“我今天请董夫人过来是要欣赏含苞待放的荷花的,既然董夫人不舒服,那咱俩就坐这聊聊天、改天再看花。五姨太的闺名叫荷花,想来是个爱荷花的人,不如这样吧,董夫人,让我侄女彩云带五姨太去花园中赏花,如何?” ============================== 本周更新到此结束,咱们下周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28章 回忆 “老夫人这个安排很好。”董夫人看都不看五姨太一眼,直接命令说:“荷花,你就跟彩云侄小姐去花园走走吧。” 安萍儿暗暗感谢离家出走的柳娴敏为董夫人的闲聊提供了话题,也为自己与荷花单独相处提供了机会。 “是,夫人。”荷花很乖巧地起身,跟着安萍儿走出客厅。 荷花只是她爹给她取的名字而已,她本人一点都不喜欢荷花,但她不会这么跟高老夫人、董夫人说的。让走就走呗,荷花虽然木讷单纯了些,但好歹在董家也当了两年的姨太太,自然知道董夫人这是想支开她然后讲柳家人的八卦呢。 嘁!谁想听那些滥糟事呀?还不如去看看荷花呢,虽然荷花也没什么好看的。 今天是五月初一,天气还不算热,远没到荷花盛开的季节。高宅花园里那偌大的荷花池中荷叶长了不少,但荷花只有两三朵,其中真正开放的只有一朵,而且还开放得小心翼翼的。 这就比较尴尬了。 五姨太替以赏荷花为名请客人过府但实际上没啥荷花可赏的主人家尴尬,但她偷眼看了看安萍儿,发现人家一点尴尬的神情都没有。 南遥国的人真是怪异,难道高老夫人她们姑侄女俩真觉得这样就算是赏花了?还是说,她们想借着这朵可怜惜惜的荷花在讽刺自己?自己得罪过高老夫人或者这位彩云侄小姐吗?没有吧。难道是发生了什么误会,让高老夫人误会自己得罪了她? 生性自卑的五姨太就这样将安萍儿和高老夫人随意想出来的一个借口硬生生地解读为针对她的不友好举动,并且自顾自地在这条误解的道路上越跑越远,直至安萍儿多次地唤她。 “啊?”荷花完全没听到安萍儿刚才说了什么。 安萍儿语调悠缓、发音颇为怪异地假装外国人,以免被后边跟随的董府小丫鬟发现异常。“我们到凉亭了坐一会吧。” “好的。”荷花是个没啥主见的人,对于别人的提议,除了那些真的不能答应的以外总是爽快地答应。 于是安萍儿带着荷花在凉亭里的石桌旁坐下,而高老夫人特派来跟在安萍儿身边的小丫鬟则按照计划邀请五姨太的丫鬟一同留守在离凉亭有些距离处。越是大户人家的规矩就越多,董府的小丫鬟也没多想,以为高宅的规矩就是主人闲聊时仆役要躲远一点、以免偷听到不该听的内容呢。 董家没规定过小丫鬟必须时刻跟守在主子的身边,于是五姨太的贴身丫鬟此时就欣然地站住了脚步,在距离凉亭三四丈远处看着亭子里边。反正凉亭四面也没墙挡着,五姨太有任何需要时抬手示意一下小丫鬟就行,很方便,小丫鬟也没啥可不放心的。 安萍儿和荷花在凉亭中落座,双双面向荷花池方向,默默无语。荷花在等到安萍儿先说话,客随主便嘛。而安萍儿则故意装傻不说话,抻着荷花,想看看她作何反应。 荷花的反应就是不做任何反应,不就是不说话吗?谁怕谁呀。 于是凉亭里一时间形成了这颇为罕见的待客场面,主人和客人都不说话,两人就这么静静地坐着、眼睛看向荷花池的方向、脑子里不知在想啥。两个小丫鬟满腹狐疑但不敢有任何表示,依然规规矩矩地站在凉亭外三四丈远处待命。 如果此时是一场不说话静坐比赛的话,安萍儿肯定会继续下去,但现在不是,安萍儿的目的是查案而不是跟荷花比谁更像塑像。她制造沉默的氛围是为了逼迫荷花先找话题、先说话,藉此来对荷花的性格做个初步的判断。可惜,安萍儿的如意算盘落空了,荷花很适应这种无话可说的氛围,淡定极了,一丁点想说话的意思都没有。 无奈,安萍儿只能先说话了。“荷花妹妹,你是第一次来高宅吗?” “是。”荷花乖顺地回答着安萍儿的问题,但她明显心不在焉,因为她一点都没意识到安萍儿的口音已经变得非常土生土长了。 “你跟高老夫人熟吗?” 荷花终于微微转过来一点身子,对安萍儿略微抱歉地笑了笑,说:“我跟老夫人只见过一面,算不上熟。” “真的?”安萍儿似笑不笑地看着荷花,说:“再好好想想。” 荷花看着安萍儿,一脸疑惑,完全不知道安萍儿为什么会这么说。 安萍儿怕荷花再次进入静默状态,于是赶快提示说:“你仔细回忆一下,你和高老夫人有没有过什么恩怨、冲突什么的。” 恩怨?冲突?安萍儿给出的提示很具有针对性,即使是荷花这种脑回路比较平的人也意识到有问题了,思路瞬间打开。 荷花池里那株可怜的荷花果然是高老夫人用来讽刺自己的呀,并不是自己胡思乱想。可为什么呢?荷花从刚才看到那多孤零零的花时就开始想这个问题,直到现在也没想明白。 上次见面时是富商及其家属的一次聚会,人很多,荷花跟高老夫人只是被介绍认识了、互致问候,仅此而已,一句闲聊都没有,不可能有言语上的冒犯。而且聚会的整个过程中荷花都没有任何表现的机会,她的存在感只怕比各府夫人身边的丫鬟还要低。说实在的,荷花连个得罪高老夫人的机会都没有。 难道是自己的哪个眼神摆得不对、惹高老夫人心烦了?荷花的自卑属性再次显露无疑,越想越离谱。可即使这么离谱的想法最终也被她自己给否决了,荷花记得那次聚会中她有数的几次抬头,那几次抬头她都很注意眼神的摆放姿势以及表情的调控,很标准的,连自家挑剔严苛的夫人都挑不出毛病,那就更不可能触怒高老夫人了。 问题到底出在哪呢? 安萍儿一直密切关注着荷花,通过她的动作和表情揣测着她的心思。荷花这人不擅长于隐藏自己,她的情绪全都表现在了脸上,让安萍儿看了个仔细透彻。 这一脸的茫然不是装的,难道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难道她对高老夫人没有怨恨?难道她真的是吃了那盒蟹黄糕然后把盒子扔了、被别有用心的人给捡了?安萍儿越想越迷惑。 不行,这么问下去的话什么都问不出来,必须得动真格的了。安萍儿拿定主意,问荷花:“你最近有没有买过蟹黄糕?” 啊?!荷花呆呆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一阵风催过,荷花池里的那朵荷花打了个哆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29章 诧异 安萍儿见荷花终于有不一样的反应了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她加重语气又问了一遍:“你最近有没有买过蟹黄糕?” 荷花呼吸有些急促、腿肚子直转筋,若不是跟前有张小石桌扛着的话她此刻八成已经倒地不起了。安萍儿之所以请荷花进凉亭落座后再开始谈事情,一方面是避开荷花的随身丫鬟,另一方面就是考虑到荷花有可能手脚发软、行为失常导致丫鬟起疑。荷花现在是半背对着她的丫鬟,小丫鬟看不到荷花惊慌失措的脸色。 不论事实究竟是怎样,在确认荷花有罪之前安萍儿会尽力保护她的安全,不能让董家人听到什么风言风语或看出什么异常。 待得荷花终于从惊恐彷徨中缓醒一些后,安萍儿又问了第三遍:“你最近有没有买过蟹黄糕?” “没……没有。”荷花一边说着一边偷瞄安萍儿,一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架势。 安萍儿歪头看向荷花池的方向,面无表情地说:“你知道蟹黄糕盒子有标号的,是吧?我们在死者的家里发现了那个蟹黄糕的盒子,看了标号才查到你的,你觉得你现在抵赖得掉吗?” 荷花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唾沫,用轻得几乎听不到的音量说:“死者?” “嗯,死者。有人吃了投过毒的蟹黄糕,死了。” “谁……谁死了?”荷花的语气中带有一丝期待。 “说了你也不认识。” 荷花没质疑安萍儿的这句话,作为一个鲜少有机会出门的人她确实是认识的人太少了。她很希望是那个人被毒死了,但她又不能直接问出来,避免被怀疑自己跟那个人关系不清白。一旦有这方面的猜疑被传扬出去,她必死无疑。 没人想死,荷花也是如此,尽管她活得并不如意。荷花想活下去,于是更急于知道被毒死的是谁了,因为如果那个人没死的话可能还会继续来纠缠她。 正当荷花绞尽脑汁地想着如何才能获知究竟是谁被毒死了时,安萍儿又改变了主意。被养在豪门后宅中的女人确实认识的人少,但并不是说一个外人都不认识。既然荷花被牵涉进这件毒杀案中,保不齐她跟被害人就有些联系呢,尽管这个被害人属于替死鬼。于是安萍儿对荷花说:“被害人是高翔。” “他?”荷花颇为诧异。 “你认识高翔?”安萍儿比荷花更诧异。 “我弟弟在高家族学书院的启蒙班读书,虽不是高先生那个班的,但我听我弟弟说起过高先生。” 居然还真有联系,虽然这联系微弱得可以忽略不计。 荷花没留意到安萍儿的诧异,依然自顾自地说着:“我弟弟说过高先生很有师长的风范,可惜了,这么好的一个人怎么会有人想害他呢?” 安萍儿没接荷花的话茬,没告诉她这个很有师长风范的人是因为偷吃了刚刚送到高宅门房、还未来得及入库的东西才被毒害的,他属于是点背到了极点而做了高老夫人的替死鬼。凶手的目标很可能是高老夫人,安萍儿打算把这事当做底牌,要留到最关键的时刻再掀开来。 “唉!”荷花用一个叹词结束了自己的一番感慨陈述。 “咳咳!”安萍儿提醒荷花说:“死者是吃了蟹黄糕被毒死的,而那盒蟹黄糕是你买的。虽然你跟死者只是弟弟隔壁班教书先生这种微弱的关系、暂时没发现你们之间有仇怨,但查案子讲究的是证据,只要有证据确凿就能定案,其它的可以慢慢去查。荷花,你明显你自己现在的处境吗?就凭那个装蟹黄糕的小盒子就可以把你列为嫌疑人、把你带回县衙去审讯。” “县衙?哪国的县衙?”荷花都迷糊了,心想这南遥国来的姑娘怎么跟县衙有关系呢?是中州国的县衙还是南遥国的县衙? 安萍儿对荷花的迷糊程度表示钦佩,自己都这般破绽百出了荷花居然还没意识到她面前这人不是高老夫人的侄女。“我是福阳县捕快安萍儿,适才是为了不让你家夫人多心才谎称是高老夫人的侄女。” “哦。”荷花恍惚听谁说过县衙新近招收了一名女捕快,想来就是面前这位了。 安萍儿发现跟荷花聊天得多加小心,因为她特别容易跑题。“你买的蟹黄糕为什么会出现在死者家里?” 荷花低着头,嘟哝着说:“不知道。” “荷花,你可以跟我说不知道,但等会你去县衙见了县令大人也准备回答说‘不知道’吗?” 荷花猛地抬头,慌乱地哀求安萍儿:“不,不要,不要把我带到县衙去,我家老爷夫人会杀了我的。”荷花很想跪下来求安萍儿,但奈何她的腿到现在还是软的,根本站不起来。 安萍儿拍了拍荷花的手背,安慰说:“你先别慌,现在还没把你当嫌疑人。只要你说清楚你买那盒蟹黄糕的前前后后都做了什么事、去了哪里、见过什么人、那盒蟹黄糕你是怎么处置的就行,只要能证明你不是投毒的人就不用带你去县衙过堂。” “呃……”荷花又把头低下了,吭哧了半天什么也没说出来。 咦?安萍儿有些意外,意外于荷花居然维护那个杀人凶手。 至于安萍儿为什么这么相信荷花只是帮忙买蟹黄糕而不是凶手呢?不是安萍儿瞧不起她,荷花从体力到心态再到智商都难以胜任杀人凶手这一角色。所以安萍儿现在基本可以确认,荷花虽然去买了蟹黄糕但她不是投毒的人。至于这个投毒的人是谁,安萍儿现在还没有思路。 安萍儿对荷花做过背景调查,知道荷花的家人都跟她差不多是同一类型的,不算老实本分但胆小怯懦,他们都应该没胆量投毒杀人。 除了家人以外,荷花认识的人非常少,能让她冒着生命危险维护的人更是少之又少。她有情夫?安萍儿想了一下立马就否决了这条。且不说荷花不是这种类型的人,就算她真有胆量、有心思这么做,董夫人也绝对不会容下她的。 叮!安萍儿忽然想到荷花这般坚定地替别人顶罪,除了因为那人是她的亲朋好友以外还有一种可能性:她有把柄攥在对方手中,如果她敢把对方供出来的话她自己也会跟着倒霉。 “荷花,是不是有人威胁你?是不是有人让你去买蟹黄糕的?” 荷花不吭声,手指在石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抠着,似乎在盘算着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30章 快问快答 安萍儿的耐心被消磨得所剩无几,她稍稍加重些语气说:“荷花,你一直这样不说话也解决不了问题。你买了那盒用于投毒的蟹黄糕,这事你是赖不掉的。如果你不说出是谁指使你去买蟹黄糕的,那你只能自己扛着这个毒杀人命的罪名了。” 荷花的手指轻轻地抖了一下,但很快就稳住了,继续有一下没一下地在石桌上抠着。 哦?看来这把柄还挺致命的,导致荷花宁可担杀人的罪名也不敢告发对方。安萍儿知道今天若想破案的话就不能指望荷花实话实说了,充其量她能无意间给点提示信息,主要内容还得靠安萍儿自己来推测了。 “荷花,你是不是觉得无论你告发不告发是谁让你去买蟹黄糕都难逃一死、所以才这样死撑着的?你觉得担个杀人罪能死得痛快一点?” 荷花没有任何反应,这是默认了安萍儿的推测。 “那我告诉你,你这个想法要落空了。本县新任县令周大人可不像游县令那样的好糊弄,你以为你说什么他就信什么吗?周大人断案入神,到任的这段时间里他已经连着破了好几个疑难案件了,就你这点小心思连我就瞒不过去呢更何况是周大人了。我劝你还是清醒一些、明智一些,别最后落得杀人罪你也担了、想隐瞒的事也没瞒过去,多亏呀。” 荷花的手指终于不再抠桌面了。虽然她还是没说话,但安萍儿知道刚才这段话对她产生了影响、让她对自己的决定产生了动摇。只是这影响和动摇还很微弱,还不足以让她藉此坦白交代。 安萍儿还需再接再励。“你怀疑周大人的能力?你觉得周大人没法查出你所隐瞒的事?” 荷花迅速地瞟了安萍儿一眼,然后又低下头,没敢承认安萍儿猜对了。 “那我就先来推测一下你想隐瞒的是什么事好喽。如果连我都能猜到的话,周大人则更没问题了。” 荷花微微地点了一下头。 “……”安萍儿刚才只是话赶话地说要猜测一下,没想到荷花这么实诚地就让她猜,有点措手不及呀。不过安萍儿也不是全然说大话,毕竟她在准备这场谈话之前对荷花还是有一些了解的,基于那些已知的事来推测那些未知的事也不是没有可能。 于是安萍儿一边回忆着有关荷花的记载一边心里做着快问快答: 荷花最大的恐惧是什么?被董府的老爷夫人杀了。 董府的老爷夫人为什么会杀她?董夫人善妒、董老爷不在乎后宅这些妾室,董夫人只要有个借口就可以动私刑杀掉董府后宅这些没背景的妾室。 最有可能的借口是什么?董家的妾室与人私通。 荷花有没有可能与人私通呢?尽管荷花看上去不像是那种人,但可能性或多或少还是有的。而且,除了真的有事实以外也可能会有谣言。只要董夫人真想收拾董老爷的妾室,谣言也是算数的。 凭空捏造、完全没有可能的谣言,董夫人会信吗?这样的谣言董夫人也许会信但她不会凭此来铲除那个妾室,毕竟她也不想落下个善妒的恶名,所以她采用的谣言就算不能被证实也必定得合情合理、至少得听起来很像是真事。 荷花被养在深宅中,能接触到的人很少,能接触到的除亲人以外男人就更少了,那么她是怎么认识这个与她私通或能合情合理地传出谣言的人的呢?安萍儿记得在荷花的背景记录里明确记载荷花在嫁入董家之前没有过婚姻、没有过心仪的男子、没有过任何绯闻,也就是说,这个传言中的男人是荷花在嫁入董府之后才认识的。 听说董府的后宅管理森严,除了两个年过六旬的老家仆以外男人是不许进入的,即使是妻妾的家人来访,凡是十三岁以上的男子是一律不许迈入二门的。如此看来荷花只能是在董府以外的地方认识这个男人的。但是荷花平日里鲜少出门,每次出门都是像现在这样由董夫人领着,甚至有时是董老爷带着她出门,她在这样情况下怎么可能认识什么男人呢?那么一定是荷花借独自出门的机会认识了某个人。 当然了,这个“独自出门”并不是说荷花就是自己一个人出门,而是说在没有董夫人或董老爷的情况下、荷花带着家丁仆妇丫鬟出门。 荷花有什么理由能获准独自出门呢? 安萍儿在脑海中将荷花的资料又快速地捋了一遍。荷花的父母住在乡下,她最多只能是在过年过节时回家去探望、平常是无法以此为借口出门的。她弟弟在高家族学书院里读书、平日里就寄宿在董府的偏院里,荷花同样没理由以探望亲人为名出府。 叮! 安萍儿忽然想起来背景资料里说荷花的弟弟今年九岁、虽够不上呆傻但确实比同龄的孩子迟钝很多,这孩子恐怕连他本班的先生如何都评价不清呢,哪里会评价隔壁班的先生“有师长的风范”呢?莫不是荷花因为她弟弟的缘故去过高家族学、进而认识了隔壁班的授课先生高翔? 虽说蟹黄糕的投毒目标是高老夫人、高翔只是运气不好误食毒物,但如果荷花真的认识高翔、与高翔发生过足以令人怀疑的事、甚至与其有染的话,安萍儿觉得还是需要查证清楚的,即使这事真的与案情无关。 私塾学堂向来被认为是个高尚的地方,空气中都充斥着书香。尤其是高家族学书院的名声一直都颇佳,如果荷花因为她弟弟的事而要去书院的话,估计董老爷和董夫人不会拒绝、不会起疑、更不会陪着她一起去的。这是安萍儿目前能想到的荷花“独自”出行的唯一机会。 想到此处,安萍儿觉得差不多了,上述内容足以够用来诈一下荷花的了。基于“诈”这条计策的精髓在于“提供模糊不清但又足以令对方相信自己已获知全部实情的内容才能尽可能多地从对方那里获知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安萍儿问荷花:“你所隐瞒的人或事与弟弟有关,对吧?” 荷花中计了。她想了一下那个她很希望被毒死的人,可不是跟她弟弟有关系嘛,于是荷花脸色变得苍白了许多。 安萍儿自然看到了荷花的这一反应,知道自己的猜想方向是对的。“准确地说,因为你弟弟在高家族学中上学,所以你认识了某人,而这个人的存在对你构成了威胁,一旦有传言流出的话你家老爷夫人怕是容不下你了,对吧?” 荷花的脸色更惨白了,眼里开始泛泪光,一副不堪重负的样子,神情恍惚地说:“我没想勾引刘秀才,是他主动的,我也不想这样的。” 咦?一门心思想理顺荷花和高翔之间关系的安萍儿愣了刹那,这关刘秀才什么事呀? 呀!下一刻,安萍儿顿悟,也许真的很关刘秀才的事呢,至少荷花是通过刘秀才获知隔壁班授课先生是高翔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31章 绝妙的主意 安萍儿顺着荷花的话开始套她的话。“别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人家身上,若不是你有明示暗示的话他又怎么会主动呢?” 荷花急切切地对安萍儿说:“真的是他勾引我,我没有,明示暗示什么示都没有呀!真的,你相信我!” “好了好了,你别急。”安萍儿轻轻拍了拍荷花的手背,安抚她的情绪。“你把事情说清楚,你说刘秀才勾引你,究竟是怎么回事?” 荷花欲言又止,微微回头,想看看她的那个贴身丫鬟在哪。 “没事,两个丫鬟都在亭子外呢,听不到咱们说话。说吧。” “好的,我说。”荷花舔了一下嘴角,稍微整理了一下思路。“我弟弟自幼在乡下长大,善良淳朴,没有城里的孩子那么多的心思。我爹娘不忍心让他一辈子都活在乡下,这才把他送到我身边来。我求了我家老爷,我家老爷就把我弟弟送去高家族学书院读书。我怕弟弟在书院被人欺负,就去了几次,拜托授课先生照顾他。就这样认识了……”荷花越说声音越小,直至没声了。 安萍儿帮她补充完整:“认识了刘秀才。” 荷花点头承认。 “然后呢?”安萍儿微微眯眼,回忆了一下说:“那个刘秀才算不上多出彩的人物,但他毕竟只有三十岁、人长得也算看得过去、而且还是个秀才,比起你家老爷来讲更合你心意吧?” 荷花扑簌簌地开始掉眼泪。十五岁的花季少女正处在浪漫爱做梦的年纪,虽然她只是个乡下长大的丫头,但她对未来生活的憧憬一点都不必城里的姑娘少呀。而且她长得那么漂亮,十里八乡的谁不夸呀?她对那些献殷勤的乡下小伙子看都不看一眼,为的不就是将来能觅得一位如意郎君嘛。 可惜,天不遂人愿。董老爷偶然见荷花过一次就相中了,给了她爹一块地和几百两银子后她就成了董府的五姨太。给一个比她爹年纪都大的人当姨太太、而且上边还有一位严苛善妒的正室夫人,这两年里,她从失望再到绝望,心都碎成渣了。 直到三个月前她送弟弟去高家族学书院去报道、认识了弟弟的授课先生刘秀才,荷花的心中才重新有了一丝波澜。刘秀才对荷花说话时总是微笑着,那副谦谦君子的风度令荷花着迷,那时她简直觉得刘秀才就是她心目中理想的夫君人选。 当然了,荷花只是在十七岁时又重温了一下十五岁时的浪漫梦想而已,有那么一点点动心但她很明白他们俩人之间是不可能的。 刘秀才显然也明白这份不可能,但他似乎不在意这些,依然一有机会就向荷花献殷勤,包括当面的和通过她弟弟转送的。为了不被董老爷这个混黑道的人给杀了,刘秀才的献殷勤也仅仅是一首诗、一幅画等这种非常隐晦的方式,即使被董府的人发现荷花弟弟的书包中有这些东西也不会明白是怎么回事。 安萍儿见荷花又走神了,于是招魂。“荷花?” “啊?”荷花忽然有种做了亏心事被抓现行的恐慌感。 “我问你呢,你是不是觉得刘秀才是你心目中夫君的人选?” 荷花使劲摇头。“不是,不是的。” “你刚才的表情跟你的这个说法可不一致,你明明就在想刘秀才如何中你的意。”安萍儿看着荷花严肃地点头,表示对自己的判断很有信心。 荷花略略偏转了一下头,闪开了与安萍儿的眼神接触。“刘秀才原本还挺好的,只是……前些天他说我弟弟功课不合格、让我去书院一趟。我没想别的,赶快就去了。到了书院,他把我领进一间空屋子,说有事跟我说、不让丫鬟跟着。我跟着他进了屋,他就开始说他如何倾心于她、如何恨不相逢未嫁时,然后他向我……”荷花动了动嘴,但没说出声。 安萍儿很清楚地从荷花的嘴型上读出了两个字。“求欢?” 荷花黯然神伤地点头。那人从精神上的爱慕到身体上的渴求,这转变足够荷花的心再碎一次的了。 “你同意了?” “没有!没有!”荷花又是摇头、又是摆手、外加语言上的再三否认,生怕安萍儿对此事有任何的误会。“我虽然年龄小了点但我毕竟是已经嫁了人的人,不是那种待字闺中的傻姑娘,这些事我都懂。虽然刘秀才那段时间一直都好像很爱慕我的样子,但其实都是骗人的,他只是想要跟我那样而已,根本不是喜欢我。而且,我也不敢跟他那样,我家老爷是真敢杀人的,我不想死。” “然后你就走了?”安萍儿猜事情没这么简单,既然刘秀才煞费苦心地表演了那么长时间的爱慕之情、然后又精心筹划了一场相会,岂能任由荷花说走就走? “他不让我走,威胁要把我们的事告诉我家老爷。” 安萍儿冷笑了一下。“他就不怕董老爷连他一起都给砍了?” 荷花愣了一下,喃喃地说:“我当时没想到这些,我以为他真的会去告发我呢,所以我没敢走。” “然后呢?” “我问他要怎样才肯放过我,他说……”荷花觉得那些话简直是难以启齿,但她必须复述一遍:“直到我怀上他的孩子、对外说是董老爷的骨肉,他就不再来骚扰我了。” 安萍儿被刘秀才的这个提议给雷得外焦里嫩。 她记得听高老夫人说过刘秀才总想生很多孩子、然后让有钱人领养他的孩子,这样他的孩子就是有钱人了。高老夫人曾经认真研究过领养孩子的事,她说有钱人不会愿意领养刘秀才的孩子,事实应该跟她分析得差不多,刘秀才的孩子至今也没被有钱人领养,于是他就想了一个更加绝妙的主意——直接让他的孩子出现在有钱人家妻妾的肚子里。 这人要是能把他的心思、他的聪明才智都用到读书上的话,绝不会止步于秀才这个层次。 “然后呢?”安萍儿觉得在这种威逼、胁迫的情况下即使荷花失身也不应该被责怪。 “我不相信他的话,他根本就不会放过我,有了第一个孩子他还会想要第二个的,那时我就更逃不掉了。我想走,他过来扯我的衣服,我就挣扎。拉扯间听到外边有人喊他,说什么大家都聚齐了、就等他了,还说董事们都快要到了。他不敢再逗留,赶快穿上衣服就跑出去了。我整理好我的衣服,然后就赶快逃回了家。” 哦,原来如此,安萍儿总算是将事前的前因后果串联在了一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32章 传言 安萍儿记得高老夫人曾经说过有一次她在高家族学书院中遇到慌慌张张且衣袋都系歪了的刘秀才,想来就是荷花所讲的这次。 高老夫人看到这样的刘秀才,她想的是这人没有将心思放在授课上、他还能否胜任教书先生一职;而刘秀才看到表情严肃的高老夫人时,他更多的应该是感到恐惧,怕事情败露。虽然高老夫人并没有看到他和荷花怎样,但以高老夫人的身份只要她跟董老爷说点什么、哪怕只是将她此时看到的事情说一遍呢,董老爷也会相信屋里有事发生。 高老夫人没看到屋里的那个人是谁所以不会向董老爷告发? 荷花的贴身丫鬟被命令留在外边等待,安萍儿根据上次见面时高老夫人的话判定她应该是没看到那个小丫鬟。但刘秀才不敢这么想,做贼心虚的他肯定更以为高老夫人看到了荷花的丫鬟进而想到了屋里的那个人是荷花。 董老爷是个真敢下手杀人的主,这事荷花知道刘秀才也知道、荷花害怕刘秀才也害怕。应该说刘秀才比荷花更怕死,因为他的生孩子占领中州国的大业还没开始呢他不想死,所以他才想杀了高老夫人以避免她把这事说出去,想通过杀人灭口求得一线生机。 就这样,高老夫人在她自己并不知情的情况下就成了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了,欲杀她而后快。 真看不出来刘秀才还有这份魄力呢,不但是色胆包天而且是贼胆包天,如若不是被高翔给截胡了的话搞不好还就被他给得手了。 安萍儿在推理完毕后又开始仔细核实各种细节。“这事毕竟已经过去好些天了,为什么刘秀才会选择此时让你去买蟹黄糕用来投毒?别告诉我说前些天店里没有蟹黄糕卖,没有蟹黄糕的话总还有别的高档食物呀。” “前几天有传言说董府的一位妾室在外与人私通,我家老爷和夫人很生气,我家老爷说谁敢让他带绿帽子就杀谁全娘家人和那个奸夫的全家人。刘秀才害怕了,这才让我去买蟹黄糕的。我不知道他买蟹黄糕干嘛用,但他说只要我肯帮他这一次以后就不再骚扰我了,我就去帮他买了。”虽然刘秀才的承诺未必有效,但荷花不能放过这次机会。 “都有谁知道你和刘秀才的事?” “我跟那人什么事也没有,而且也没人知道。” “没人?”安萍儿不得不提示说:“你身边的那个小丫鬟跟着你去了高家族学书院,她知道你见了刘秀才,而且你和刘秀才独处的时候把她留在了外边。那丫头看上去挺聪明的,我不信她猜不到你和刘秀才之间的事。你说你跟刘秀才之间没事发生,你觉得你的丫鬟会信吗?” “正因为她挺聪明的,所以她不会乱说话的。”荷花轻叹了一声说:“我刚一嫁入董家时红霞就是我的丫鬟了,我从没像其她人那样苛待随身丫鬟,所以红霞对我很忠心,她明白只有我的日子过好了她才有好日子过。如果我家老爷、夫人知道了什么、把红霞叫过去问话的话,红霞会说我见过刘秀才的。但只要我家老爷、夫人不主动问,红霞绝不会主动说的。” “既然没人知道你和刘秀才的事、你的丫鬟也不会说出去,那怎么会传出你和刘秀才的谣言的?” “啊?”荷花先是一愣,想了一下才明白安萍儿是什么意思,不禁苦笑着说:“那个传言不是说我,是我家三姨太在外边有人了。唉,不止你是这么想的,刘秀才也这样想,他觉得那个传言说的就是他和我。我一再地跟他保证红霞不会乱说话的、那个传言不是说我,可他就是不信,好像说什么有人撞见了他。反正就是一个劲地催我去买蟹黄糕,我也懒得跟他废话,所以就去买了。” 还以为刘秀才有多胆大呢,原来也不过如此。捕风捉影的一个传言就能把他吓成这样子,慌里慌张地就想去毒杀高老夫人以绝后患。所谓无胆匪类,还真是没有冤枉他呀。 安萍儿问荷花下一细节:“你去买了蟹黄糕后就给了刘秀才?” 荷花点头。 “你自始至终都不知道刘秀才拿了那盒蟹黄糕做什么用?” 荷花摇头。“他没说做什么用,我也没问,我当时还以为他想用这盒东西贿赂收买那个撞见他的人呢。安捕快你知道的,蟹黄糕很贵,不是一般人家吃得起的。” 安萍儿点了点头。对于普通人来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撞见一个人与别家人的妻妾有苟且之事也不会胡乱往外说的,毕竟那不关他的事嘛。如果当事人能给点东西的话,例如一块天价的蟹黄糕,那对方很可能就此忘记当时的事。所以,荷花所想的用于贿赂收买也是有一定道理的。 至此,从荷花这里能获知的事情就这些了,安萍儿准备回县衙向周远良汇报情况。可是她真正离开高宅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因为荷花一直在苦苦哀求安萍儿不要把这事公布于众、尤其是不能让董家老爷夫人知道这事。 安萍儿又是安慰、又是保证的想平复荷花的情绪,奈何荷花一门心思地认为安萍儿是在敷衍她,于是哀求得更惨烈了,揪得安萍儿的衣袖都变形了。最后,无计可施的安萍儿索性开始吓唬荷花,说如果她再不放手的话立马就去前院找董夫人谈话,这才获得了自由。 县衙书房中,安萍儿向周远良、刘先生和魏捕头讲述了自己与荷花的谈话全内容。 周远良问安萍儿:“上次你回来不是说高宅的人说被害人没有去过高宅吗?虽然你的推测都很合理,但如果不能把这事搞清楚的话证据链还是有漏洞。” “我刚刚在回来的路上想过这事了。”安萍儿微微眯眼,回忆着上次拜访高宅时的情景,说:“我当时问管家高纪被害人在当天早晨或前一天是否去过高宅,管家高纪说没见,我想他的意思是他那个时间段没见过被害人。后来管家高纪把门房高飞喊来了,问他是否在此期间见过被害人,他也说没有。” “没有?”刘先生捻着胡子,表示不理解。 “当时管家高纪问高飞这个问题时我看到高飞的表情很不自然,明显是没说实话。因为当时我已经很确认投毒这事跟高老夫人没关、我向管家高纪提这个问题纯属是按照捕快问话的标准流程做的,所以我当时觉得高飞没说实话这事没什么关系。不管高飞所隐瞒的是什么事情、不论被害人那段时间里是否去过高宅都不影响查案,所以我当时没重视这事。现在想来,高飞不但这事说了谎,而且他很可能还知道一些别的事情。” 周远良当机立断。“魏捕头,去把这个高飞带到县衙来,二堂。我倒想听听他在县衙的堂上怎么回答这个问题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33章 清单 高飞不是什么硬骨头,步入县衙的那一刻就腿软了,跪倒堂上后则更是体若筛糠。根本不用周远良施压、更不用什么大刑伺候,问什么说什么,乖得很。 案发当天的早晨高翔确实去过高宅,他要去见高老夫人。那天清晨时分高老夫人就带着几个仆妇家丁外出了,所以高翔没有见到她,只是在门房转了一圈就回家了。先前时高飞之所以不敢说实话是因为高翔走时顺手牵羊拿走了一盒蟹黄糕,而他却因为醉酒没能及时发现并制止这事,这绝对是他的失职,他不敢告诉任何人是怕自己被高家辞退。 周远良向高飞再次确认这一重点信息:“你确认高翔从你家门房拿走了一盒蟹黄糕?” “是的,大人,他走的时候确实拿走了一盒蟹黄糕。那盒蟹黄糕是刘秀才刚刚送来的,说是一位西海国学生的家长从西海国带来的、务必请高老夫人尝尝。我当时喝醉了,不想动,所以没把东西送去库房或者内宅,就堆在我们值班门房的屋里。然后高翔表哥来了,然后……然后他就偷着拿走了。” “刘秀才经常去高宅送东西吗?” “高家族学书院除了收高家子弟入学外也收其他学子,包括一些外县的人甚至一些西海国的人。有些学生家长觉得书院很照顾他们的孩子就会送一些东西到书院,主要是些土特产什么的,书院就会把这些东西分送给各位董事表示感谢。每次来送东西的人不总是一样的,刘秀才以前来过两次,其他先生也来过。” 周远良微微蹙眉。“刘秀才去你家只送了一盒蟹黄糕?”送蟹黄糕这样昂贵的东西自然是为了保证被毒害的只能是高宅中最尊贵的人、最有资格吃蟹黄糕的人而不是其他人,但如果只是孤零零地送一盒蟹黄糕的话比较容易让人起疑,所以周远良猜想刘秀才是真的得到了机会替书院跑这趟腿而顺便将蟹黄糕混入真正的礼品中的。 “没有,还有一些其它的东西。”高飞的回答证实了周远良的猜想。 “你可还记得其它都还有什么东西?”虽然其它的东西跟毒杀案八成是没关系的,但周远良还是提了这个问题。第一,他想利用这些细节问题从侧面验证高飞有没有说谎;第二,那些跟蟹黄糕一同被送来的东西也许能证明或提示刘秀才见过什么人、做过什么事,这些人、这些事保不齐就会与毒杀案有牵连。 证人、证物多多益善的说。 “我当时喝多了,不记得刘秀才都送来了什么东西。”就在周远良等人感觉很失望时高飞补充说:“但我的徒弟小栓记了一张单子,所有送到门房来的东西我都让他记清楚。” 周远良立刻让捕快去高宅找小栓要来刘秀才送东西的清单。 高飞暗暗松了一口气,没想到他用来欺负新人的招数居然在此时有了作用,太好运了。 待申鹏将小栓和清单都提来县衙后感觉好运的可不只是高飞一个人,周远良等人也觉得很好运,因为那张清单上不但写了刘秀才都松了什么东西到高宅,而且还清楚地记录着那盒蟹黄糕的编号为十七。 在被害人家里发现本年度十七号蟹黄糕包装盒这事并没有对外宣布,即使是县衙中知道这事的人也非常少,所以此时这张清单的可行度和证明力都非常强,就算刘秀才再如何巧言善变也无法抵赖了。 周远良向小栓提出了一个疑问:“你为什么要把蟹黄糕盒上编号也记录下来?”那个编号刻在盒底,一个门房里的小学徒应该是没资格把玩、翻看送给高老夫人的东西的。 小栓战战兢兢地回答说:“我家街坊有个孩子叫高大宝,他家挺有钱的,他总在街上跟我们这些孩子说他今天又吃了什么好东西、买了什么好东西。有些小孩子就说他在吹牛、说谎。高大宝就说蟹黄糕盒子的底面上是刻有编号的、而且他还跟我们说了他吃过的那盒蟹黄糕盒底的编号,他说每个编号都是唯一的,这就能证明他没说谎。我那天看到蟹黄糕的盒子就想起了这事,我就偷偷看了盒底,还真刻着编号,我就把这个编号记下来了。” 高大宝这个爱炫富的孩子也许真的挺讨厌的,但他对本案的侦破工作做出了巨大的贡献,周远良等人在心底表示感谢。另外,荷花也应该表示感谢,既然高宅这边的证物能证明十七号蟹黄糕是刘秀才送来的,那么这盒蟹黄糕是谁从店里买来的就无关紧要了,周远良会同意将荷花那部分内容隐匿掉的。 鉴于证人、证物已经非常充分了,周远良派捕快前去缉拿刘秀才。半晌后,等魏捕头压着人回来时又带回来一条线索:刘秀才与张记私菜馆食用河豚籽死亡案的其中一名死者是邻居,他知道那人是被河豚籽毒死的,而且更巧的是他在这人刚从张记私菜馆出来时就遇到过,所以他比捕快还先一步知道张记私菜馆此次做的河豚有问题、而且刘秀才也先一步跑去张记私菜馆的后巷中去翻垃圾桶,赶在捕快和店老板之前找到了半块剩下的河豚籽,而这半块河豚籽就是毒死被害人之物。 至此,整个毒杀案案情清晰、证据确凿,刘秀才完全没有巧辩的可能,只能乖乖认罪。他一边痛哭流涕地磕头一边哀求周远良宽待,完全没了先前时那些诗词礼教的情怀。 本就是个披着伪善外皮的人渣,读再多的诗书、谈再多的礼法也无法改变其是人渣的事实。周远良对这种只有读书人表象、没有读书人内涵的人一点都不同情,直接按律判了死刑,案卷送玄诺府府衙审核。 待得退堂后,周远良返回县衙书房,安萍儿和刘先生也被他一同招来了。安萍儿还以为又有什么案子了呢,结果周远良却说起了刘先生前些日子回家探亲的事。 刘先生的岳父病重,他送他妻子回娘家去探望。安萍儿原本听说他十天半个月就能回来的,可结果他一走就是一个月,直到此时听周远良和刘先生的对话安萍儿才直到是怎么回事。 关于晚回来这事,刘先生对外给出的说法是岳父病得很重、他作为女婿也不好立马就走,于是耽误了些时日。其实刘先生是根据周远良的要求去了一趟京畿府,得到一些君子堂的消息:在君子堂宣布开除账爷后账爷失踪了,不知是被害了还是主动躲了起来。 周远良向刘先生问了一个非常困扰他的问题:“君子堂为什么会忽然放弃账爷?”新当家的忽然处理老臣子,这是大忌,搞不好容易闹内讧的。 “我听刑部的人说是因为有人告诉君子堂的堂主有一位县令向刑部申请调阅君子堂以及账爷的卷宗,这事引起了君子堂的重视,然后没多久君子堂就舍弃了账爷。我当时只是以闲聊的方式打听这事,不能问得过深,我没问这位县令是谁。” “八成是我,是我申请调阅卷宗的事泄露了出去。” 刘先生点头表示他也是这么想的。 “为什么我调阅卷宗的事会引起君子堂这么大的反应?”周远良眉头紧锁,喃喃自语。“在刑部以及各府县的衙门中都存有各种级别的民间组织的卷宗,君子堂自然也不例外。建立卷宗就是为了方便各级官员调阅的,这事很平常,按理说君子堂应该司空见惯了才对。他们反应这么剧烈,说明这事不简单。我只是个七品县令,职位并不高,看来君子堂重视这事跟我本人没关系,应该是因为福阳县这个地点才引发关注的。难道君子堂的高层真的知道游县令满门被杀血案的内情?” “有可能。我会继续跟刑部的老朋友们接触的,也许别人能知道一些事。” 周远良说:“也只能如此了,有劳刘先生了。” “这是卑职的分内事,大人客气了。” 安萍儿安静地坐在旁边听他们俩人的对话,对周远良允许自己旁听此事表示感谢,同时对刘先生的身份再次产生怀疑。一个在刑部有诸多朋友、在刑部效力多年的人被派来福阳县工作,这简直就是发配,可刘先生看上去安之若素,反常得很。 这个刘先生不简单。 ============================本卷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1章 第四个绳结 五彩线,结绳结,祈愿平安百毒解; 天雨降,顺水流,一年体健乐悠悠。 这是一首在福阳县流传了好几百年的童谣,说的是端午节前夕要在手腕上带五彩线、并且在端午节后的第一场雨时将五彩线扔到雨水中,这样所有的疾病、厄运都随着雨水流走了,这样人们在未来的一年里都能身体健康、平安喜乐。 中州国很多地方都有端午节佩戴五彩线这个习俗,但福阳县的习俗在细节上稍有差异,那就是要在五彩线上结绳结。绳结的具体形状不限,可以简单一点也可以复杂一点,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绳结的数量。你有几个关心的人就结几个绳结,当你把绳结扔进雨水中时那些绳结也能带有你所关心的人的疾病和厄运。 端午节前夜,在外忙活了一天的安萍儿回家后才在安母的提醒下才想起结绳结的事。好在这项工作很简单,尤其是在安母已经为安萍儿准备好五彩线的情况下,耗费不了多少时间的。 安萍儿像往年那般先是在五彩线上结了三个绳结,分别代表父亲、母亲和自己,然后她犹豫了一下,鬼鬼祟祟地四下瞟了两眼,确认爹娘都不在自己身边后她又迅速地在五彩线上结了第四个绳结,为周远良祈求健康平安。 快速地将结好绳结的五彩线系到手腕比较靠上的位置,然后又努力地向下拽了拽衣袖,有衣袖遮挡着就不怕被别人看到了。安萍儿不是怕被看到五彩线,而是怕被看到那第四个绳结。 好在这根五彩线通常不需要佩戴很久,所以安萍儿也无需小心很久。只要过了明天日出,下第一场雨时就可以把五彩线扔进雨水中了,那时谁还会盯着数别人扔的五彩线上结了几个绳结呀? 安萍儿睡觉前默默盼望明天一早就能下雨,可惜她的愿望没有实现,第二天清晨来的不是雨水而是案子。 “谁呀?”安萍儿很不满意大清早地就被敲门声扰醒、而且安父应门后来告诉安萍儿是县衙的捕快来找她的,于是她就极不情愿地来到了院门跟前。 申鹏笑嘻嘻地看着睡眼懵惺的安萍儿深感心理平衡,就是那种我值夜班不能去睡觉别人也甭打算睡好的平衡心态。“平安,还没醒呢?再过会太阳都下山了。” “呵呵!”安萍儿看在申鹏是自幼玩伴的情分上给了他一个礼貌的回应。 申鹏心里舒坦后这才开始说正事:“昨天后半夜城北柳树村着火了,听说是烧了好几家,周大人让咱们几个跟他一起去。” “民房着火了找捕快去干吗?”安萍儿嘟囔完就清醒了些。“烧死人了?” 申鹏点头确认。“你快点哈,我还得去招呼魏头呢。”说完他转身就跑了。 安萍儿不敢耽搁,洗漱完毕随便吃了两口东西后就赶去了县衙,随周远良、刘先生、魏头他们一起去柳树村。 柳树村位于福阳县城的北门外,村民们大多以种植蔬菜瓜果为生。柳树村距离福阳县非常近,步行也就半个多时辰,所以柳树村的蔬菜瓜果大多都卖到了福阳县,生意还不错。有些大户人家每日需要的蔬菜瓜果数量比较大,其中一部分人家就直接订购某户村民的蔬果、村民按时送货上门,非常方便、互利互惠。 安萍儿以前和小伙伴们一起来过来柳树村几次,围观人家怎么干农活或者秋收。在安萍儿的印象里,柳树村是个平静的小村子,但今天这里的人注定无法平静了。 “你说这好好的怎么就烧起来了?将将天亮那会刮了点小风就烧了四户,这要是刮大风的话还不得烧半个村子呀?” “张老爹这是命里该着呀,那天大家还说他福大命大没让石头磕到脑袋、只是摔断了腿,还嚷嚷着让他请客吃喜呢。谁成想,这就死在火里了,命呀!” “张老爹这都活了大半辈子了,也算够本,可惜了他儿子了,还没娶上媳妇也就死了。唉,哪说理去呀?” “说理?谁跟你说理呀?要说死得最冤的得数租房子的那一家三口了吧,这搬来才几天呀,五天还是六天来着?死这了。你说这户人家在阴曹地府得多后悔,村里这么多房子他们咋就偏偏选了那屋?沈嫂子说的对,这就是命,甭讲什么理。” “那三口人确实冤,听说他们家只租了一个月,说是月底的时候就要全家搬到外地去了。” “沈嫂子,你这是听阿菊姐说的?” “阿菊姐的命也是够苦的,她儿子孙子都逃出来了,就她没逃出来。” …… 周远良、安萍儿等人一路听着村民们的议论来到了火灾现场。 这场火灾确实挺惨烈的,位于离村口不远处的东西走向的四户一趟房除了最西边那间屋子还算好一些以外其它三户都烧得面目全非的,浓烟味久久不散。 虽然这四户人家的房子主体都是木结构的、虽然昨夜刮起了风,但按理说不至于烧得如此严重呀?居然还烧死了多人,只怕其中有蹊跷。 柳树村的里正已经等候多时了,赶快过来给周远良施礼,然后讲述了一下基本情况。“着火的这四户人家,住在最东边的是张老爹父子,平常以种菜卖菜为生。爷俩都死了,一个在卧室、一个在客厅。挨着张家的那户只住着一个人,小名叫牤牛,没啥营生,最喜欢喝酒。昨晚他八成是又喝醉了,没逃出来。再往西那房子住了一家三口,小对夫妻和一个五六岁的儿子,他们原是住在县城里的,说是刚刚卖了房子准备搬家去外地的,好像是因为有点什么事没办好需要等几天才能走,这才到村里来租间房子住,没逃出来。” 周远良微微蹙眉。“一家三口人都没逃出来吗?” 里正摇头。“都没逃出来,三口人抱着死在一块了。” 周远良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示意里正继续讲。 “住在最西边的是福禄他们家,福禄和他老婆、俩儿子都跑出来了,他老娘死里边了。福禄想去救他娘,被火烧伤了,就没敢再往里跑。” 一场颇为诡异的大火害了七条人命,周远良站在灰烬跟前心情凝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2章 两种致死痕迹 虽然四栋着火的房子都挺惨的,但相比较而言东边两户更惨一些、西边的两户好一些。尤其是最西边的那栋房子,安萍儿走近看才发现那房子被烧坏的地方并不太多,只是因为外墙面都被熏黑了而显得比较严重而已。 周远良和刘先生商量了一下,决定从东往西一户一户地勘察。魏捕头带着申鹏等几名捕快在外围保护现场,安萍儿则被允许进入着火的房屋。 位于最东边的这栋房子面积比较小,从残垣断梁来看这栋房子在着火前就已经很破旧了。小小的房子里主要有两间屋,一间是卧室、一间是客厅,每间屋里都躺着一具尸体,皮肉基本被烧毁、难以辨认眉目。 躺在卧室那张床上的死者是位个子比较高大的男子,躺在客厅角落处床褥上的死者蜷缩成侧卧状,身高应该与卧室中那人相仿。两名死者的脸、手、四肢等部位被烧得比较重,头发、胡子则更是都没有了,里正是因为相识多年才能从死者的大概轮廓判定卧室中那人是张老爹、客厅中这人是张老爹的儿子张大福。 刘先生先去卧室中勘察。“死者口中有少量烟灰,肢体有一定程度的挣扎,他应该是在火灾发生时醒了过来但因为左腿骨折、右脚踝严重扭伤导致行动不便才未能逃出火场。”刘先生一边尸检一边将他认为重要的事讲述给身边的周远良和安萍儿听。 关于死者的腿上有伤这事,刘先生的尸检结果与村民、里正所说很相符,可以确认卧室中的这名死者就是张老爹了。 咦?刘先生的手指在死者的脖颈处摸了又摸、按了又按,一副有疑惑但又不是很确定的样子。 周远良问刘先生:“怎么了?” “死者的吼骨有轻微碎裂,没有完全碎掉但碎裂痕迹已经很明显了。火灾不会造成这种伤的,更多是发生在外力致使窒息死亡时。” “比如说掐死的?”周远良曾经研究过各种尸检报告,对一些杀人手法能的典型现象还是蛮了解的。掐人喉咙致其窒息死亡时不一定会导致死者的吼骨碎裂,但吼骨碎裂的死者死于被掐窒息的概率非常高。 刘先生点头确认了周远良的猜想。 “去看一下客厅中的那名死者。” “是。”刘先生明白周远良的意思是让他查看一下客厅中那名死者的吼骨是否有异常。 凡是命案现场涉及到火灾时都会比较麻烦,一是因为遗体被烧严重而导致被害人的身份难以确认,另一个就是被火烧后遗体上的很多痕迹被毁掉了,有时难以判断死者的死因或死前受到了怎样的伤害。 例如现在这个案子,本来看一下被害人脖颈处是否有淤青就能判断出被害人是否是被人掐死的了,但因为遗体表面被火烧得严重而无法查看到是否有淤青,于是只能从其它方面来查佐证。如果另一名死者的吼骨也碎裂了的话,那么“掐死”的可能性就大大增加了。 刘先生仔细检查后摇了摇头,说:“这么死者的吼骨无异常。” 周远良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将人掐死这事没有太多的花样手法,但因为行凶者的力量不同、被害人的身体情况不同等原因,所以导致死者的吼骨不一定会碎裂。同样的,第二名死者的吼骨未碎裂也不能证明他不是被掐死的,尽管刘先生查得死者的口中也有少量烟灰。 在本案中,有可能是凶手很小心一点地掐住了两名被害人的喉咙以避免弄碎吼骨、留下痕迹,但因为张老爹年纪大、骨头脆弱而未能完全成功。而且也是因为遇到了刘先生这样比较认真负责且经验丰富的仵作才能发现那细微的碎裂痕迹,若是遇到个水平稍差的仵作有可能就漏过了这条线索。 死者口中有少量烟灰、肢体有一定程度的挣扎,这都是被火烧死的典型症状;但吼骨碎裂这又是被掐死的典型表现。一名死者的身上出现两种致死痕迹,这事很有问题,周远良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住户人家室内的东西非常少,真可以说是家徒四壁,周远良认认真真地看了两圈也未发现任何线索,任何能证明两名死者真正死因的线索。周远良觉得现场勘察只能到这种程度了,于是他转头问从一进屋起就像只小狗一样四处嗅来嗅去的安萍儿:“平安,发现什么了?” “这屋里有很明显的紫胶虫、靛青以及毛发被烧焦的味道,另外,”安萍儿又抽了抽鼻子,说:“有煤油的味道,很多煤油被焚烧的味道。” 周远良有些疑惑地问安萍儿:“紫胶虫?靛青?”室内有毛发被烧焦的味道,这个周远良表示理解,毕竟屋里有两名遗体烧毁严重的被害人、他们的头发胡须几乎都烧没了。但另外那两种味道是什么呀? “紫胶虫和靛青都是为丝绸上色的原料。”安萍儿回答完周远良的提问后开始讲述自己的猜想。“火灾是发生在凌晨的时候,距离现在有一个多时辰了,而且火宅发生时刮了一阵的风,按理说除了烟味以外其它的味道都会被吹散,至少会被吹淡很多。现在这屋里能闻到明显的紫胶虫、靛青以及毛发被烧焦的味道,说明这屋里曾经烧过丝绸,很多丝绸,不然味道不会持续到现在。” “丝绸?而且还是很多浸有煤油的丝绸?”周远良不会怀疑安萍儿的嗅觉和推理能力,而是对这户明显生活困顿的人家能拥有很多丝绸这事表示疑惑。 刘先生提示说:“大人,这屋中虽然整体都有火烧的痕迹,但两名死者所在的位置烧得尤为严重。原本我想的是死者的被褥、衣物引发了这一情况,但既然平安说是室内曾烧过大量丝绸,那想来这些四周都是铺垫在两名死者的床褥上或穿着在两名死者的身上。” 丝绸可不是便宜货,别说是张家这样的贫困农户了,就是不愁生计的普通人家也不可能铺的、盖的、晚上睡觉穿的都是丝绸物品呀!此事大大地有问题。 周远良又环顾了一遍这屋子,想着丝绸除了触觉顺滑、颜色鲜亮、产量低、售价昂贵以外的另一个特点——丝绸是易燃物。 在诡异的火灾现场发现大量不应该出现的易燃物,周远良已经不止是心情凝重了,作为断案高手的他已经“闻到了”凶杀的味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3章 酒 结束了第一户人家的现场勘查后,周远良、安萍儿和刘先生来到了紧挨着张家的那栋房子。这户人家被烧得也非常严重,根据周远良的判断他家烧得比张家还要严重。鉴于在张家没有发现起火点、西面两户人家烧毁情况相对比较轻,所以周远良怀疑这场火是从这第二户人家烧起来的。 刚一走进这户人家,不只是安萍儿闻到了酒味,周远良和刘先生也都闻到了酒味。经历了一场火烧而且还散发了一个多时辰都没有消散的酒味,这得是多少酒呀? 这栋房子的室内面积比隔壁张家大一些,但基本格局是一样的,有卧室、有客厅,而且贫穷的程度也有一拼。虽然临进屋时里正已经说了死者牤牛在卧室,但周远良等三人此时却静静地矗立在客厅中,面前是一堆灰烬。 很大一堆秸秆烧尽后的灰烬。 张家的房屋是前后格局,进门是客厅、穿过客厅向后走是卧室,张家父子的床和床褥都靠近西山墙;而牤牛他家是左右格局,进门是客厅、左转才是卧室,这一大堆灰烬都堆放在客厅中挨着东墙处,也就是说张家父子距离这一堆灰烬的距离比屋主牤牛都近。 这一堆灰烬混合着植物杆茎稍后的味道和酒味,周围还散落着几个酒坛子。周远良借了安萍儿的腰刀在灰烬堆中拔了拔,哐,一声金属的磕碰声后周远良从灰烬中扒拉出一个已经被变形了的铁灯碗。根据张家屋内各处的燃烧强弱程度和牤牛家的燃烧情况,周远良可以断定这里既是火灾的。 农户人家通常都是用麦子、水稻、大豆等物的秸秆作为柴火,而且经常会在收获庄稼后将这些秸秆晒干、运回家中堆垛起来。但农户们通常都是把柴火堆放在院子中或是院外靠近院墙的地方,无论是周远良、刘先生还是安萍儿都没见过谁家把这么多的秸秆堆放在自己家的屋里呢。 除了柴火的疑问外,周围散落的那几个酒坛子也引起了周远良的注意。 这几个酒坛子大小不一、形状各异、新旧程度不等,显然是主人经过多年的努力积攒下来的。此时它们东倒西歪地散落在秸秆灰烬的周围,还有几个散落在途径客厅进卧室的路上,仿佛很生动地展示了房主是如果在客厅中喝得醉醺醺的、不小心将灯烛放到了秸秆堆上、然后他又回到卧室中去继续喝直至喝得酩酊大醉、睡倒在床上,灯烛的火苗崩落在秸秆上引发了这场大火。 周远良蹲下来仔细地查看每一个酒坛子,重点是查看酒坛的里边,还让安萍儿帮忙按个地闻酒坛中的味道。 “有酒味,不太重;没闻到其它的味道。”安萍儿看着已经挥发得干干净净的酒坛子表示很无奈,她的嗅觉虽然灵敏但也得有东西给她闻呀。 “你喝过酒吗?你觉得这种酒怎么样?是烈酒吗?” 安萍儿不嗜酒,但世面上常见的酒她基本都尝过。当然了,并不是安萍儿好酒,而是跟安老爹的育女方针有关:他不求女儿能千杯不醉但也不能被人别有用心地轻易灌醉,所以安萍儿对酒的好坏以及酒中是否掺了什么东西还是挺有研究的。“这些酒年头上不太一样,有的长、有的短。都不是什么好酒,度数挺低的,应该都是咱们福阳县周边这些小酒作坊酿的。” “这种酒能烧着吗?” “公子,我听说金蟒县有一家酒作坊有种提纯酒的办法,提纯后的酒非常浓香甘醇,而且听说能点着火。这几坛……”安萍儿摇头表示屋里这几坛酒的度数很低、无法燃烧。 周远良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起身进卧室去看刘先生验尸。 安萍儿没有立刻跟上,而是疑惑地看了那几个酒坛子好半天,思考着不能被点燃的劣质酒怎么会在一场火灾中就被烤得挥发如此干净呢?就算是主人家将酒喝了但坛子内壁上或多或少地都会残存一些酒水,一个、两个的坛子因为被火烤了而里边干干的还可能,但十余个坛子都是这样就着实很奇怪了。 虽然安萍儿很喜欢思考但此时她是来勘察火灾现场的捕快,工作还是要放在首位的,疑问什么的可以有时间的时候慢慢想。于是她也进了卧室,围观刘先生尸检。 牤牛的卧室中也有酒味,尽管比客厅中要淡很多,但对安萍儿来说还是挺明显的。顺着酒味安萍儿看见那躺倒在床里边的酒坛子,坛子里还有很少的一点酒。牤牛的遗体主体是躺在床上的,但他的上半身悬在床边,看上去他似乎在醉酒中也感受到了着火、想要逃出火场,但可惜他醉得太厉害了、根本无法行动。 刘先生的尸检工作已经进入尾声,正在向周远良汇报尸检结果:“死者身上的伤烧不算太多,也没有其它损伤,死因是吸入了过多的浓烟。” 无论是断案经验丰富的周远良还是知识储备广的安萍儿都不需要刘先生作出解释。发生火灾时直接被火烧死的人并不太多,更多的被害人是因为吸入浓烟而被熏死的。像牤牛这样发生火灾时倒卧在床上人尤其如此,衣物、被褥着火时会产生大量的浓烟、周围根本呼吸不到干净的空气,极其危险。 牤牛家的客厅面积挺大的,秸秆都堆放在贴靠在东墙的位置。着火时他应该是能及时逃出去的,看遗体的状态他也是很想逃出去的,但可惜他醉得太厉害了而没了行动能力。 安萍儿忽然想起了刚进村子时听村民的谈论,他们提到了张家父子、提到了那一家三口以及那个儿孙都逃了但她本人没逃掉的老太太,但就是没人说到牤牛,看来这人在村民中的名声不怎么样,于是安萍儿对这个倒霉的醉鬼就不那么觉得可惜了。 “走,去隔壁。”周远良带头走出了醉鬼的家,去查看他家西边的这户邻居。 安萍儿在进屋前稍稍停顿了一下,偷偷深吸一口气,在确定自己能面对一家三口其中还包括一个五六岁孩子的死亡现场后安萍儿才迈步而入。尽管安萍儿已经想到了很多种可能,但当她真的走进屋里时发现自己还是太缺乏想象力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4章 瞬间毙命 刚才在门外时里正简单介绍了一下屋内的情况,说租住此屋的一对小夫妻和他们幼子都死在了客厅中,然后他欲言又止、只是请县令大人自己进去看。 当时安萍儿还以为里正是因为屋中有孩童丧命、心中不忍才那般说话不痛快,直至她自己看到客厅地当中那相拥而卧的一家三口人时才知道里正是因为不明白为什么会在火灾现场看到这样的死因才欲言又止的。 那三名死者很明显是中毒身亡的。 本就没多少家具的客厅中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被挪到了角落里,搞得整个客厅都空荡荡的。而那一家三口相拥而卧的地方更是空旷中的空旷,离四面墙都几乎等距,只要房梁不砸下来他们的遗体绝对不会受到丝毫破坏。 看到眼前这一幕,安萍儿直观觉得他们是故意这样做的,目的是保证这场火不会破坏他们的容貌、不会掩盖他们的死因。 不但要死而且还得确保让人知道他们已经死了?安萍儿表示不能理解这种奇葩思路。 这房子没有直接临近起火点,若不是因为当时刮起了东风、而且房子的主体是木结构的话,也许他们家不会烧起来。可即便是烧了其实不算严重,至少没严重到这对年轻夫妇无法带着个五六岁孩子离开的地步,无论是从门还是从窗户他们都绝对有机会逃出去。 如此看来他们是自杀的,也有可能是那对夫妇中的至少一个人策划、毒杀了配偶和儿子、然后自杀了。唯一的疑惑是他们的自杀与这场火灾是否有关联? 安萍儿看了看那明显是临时被挪至墙角的桌椅后认为毒杀、自杀案发生在起火后,而挪开桌椅的目的是避免因为那木质桌椅起火后加大火势、导致他们的遗体被烧毁或掩盖了死因。 如果他们死于起火前的话,安萍儿实在是无法解释为什么他们要把客厅搞得这样空荡荡。 刘先生的尸检结果与安萍儿看到的情况基本相符,两大一小三个人都是中毒身亡。“死者脸色青黑、七窍流血,中毒的症状明显。但看三名死者的死状,他们在临死前挣扎的时间很短,显然所中的是一种剧毒,几乎是瞬间毙命。” 安萍儿很是惊诧。“瞬间毙命?” “基本算是瞬间毙命。中毒的人难免会感觉疼痛,这对夫妇或许还忍得住,但孩童哪里能忍住疼痛不挣扎呢?但你们看,”刘先生示意周远良和安萍儿看那个被父母拥在中间的孩子。“这孩子只是在感觉到疼痛的瞬间有咬牙、握拳的动作,然后就一切都停止了,并不是他不疼了而是已经没了生机。” “能瞬间致命的毒药很罕见,不是普通百姓能得到的。”安萍儿曾经跟她爹研究过被人追杀、已经确定没有逃跑机会时如何自尽速度最快、痛苦最少,其中就包括服毒自杀这一项,但经过研究发现包括砒霜在内的所有毒药都没那么快生效,死亡的过程其实挺痛苦的。 周远良仔细回忆着他所阅读过的旧案卷宗,想知道以前是否发现过什么毒药能见效如此之快。 刘先生常年研究凶案,关于毒药的相关记忆比周远良要清楚得多。“曾经有传言说在深海之中有一种剧毒的水母,用这种水母的血炼成的毒药具有见血封喉的效果。” 安萍儿的大眼睛闪闪发光。“真的?这是什么水母?在哪能找到?” “你问这些干嘛?”周远良很诧异地看着安萍儿,不理解这丫头为什么对这种毒药的东西如此感兴趣。 “呃……”安萍儿略讪讪地冲周远良笑了笑,胡扯说:“我只是随便问问,呵呵,这么罕见的东西。” 周远良的嘴角抽了抽。虽然认识的时间不算太长,但他自认为对安萍儿的了解算是比较多了,至少安萍儿什么时候是认真的、什么时候是随便问问他还是分得清的。周远良非常确信安萍儿刚才是真的很想知道如何能得到这种毒药,她绝不是说着玩的,她是真的想拥有这东西。 顺着毒药的事再联想到安萍儿说过如何逃走、以及她向自己展示过的那些随身携带的尖利之物,周远良觉得太阳穴很疼,他强烈怀疑安父是想将安萍儿培养成女杀手。再想想安父每次见到自己时的不友好,周远良更加确信自己的想法了,那个怪老头一定是因为自己聘请安萍儿做捕快而破坏了他的计划才讨厌自己的。 想到此处,周远良很怜悯地看了安萍儿一眼。安萍儿被周远良的这个眼神给造一愣,不明白自己想搞到点极品毒药这事为毛值得县令大人的怜悯呀? 周远良根本不打算向安萍儿解释什么,而是转头回去跟刘先生继续刚才的话题:“你刚才说是‘传言有这种水母、这种毒药’,也就是说你也不确定到底有没有?” “是的。我这些年不论是自己亲自参与的案件还是听同僚们说起他们的案件,从未真的遇到过这种毒药,今天是第一次。我现在只能根据死者的症状猜是这种剧毒但也不能确认,这东西毕竟没人真见过。” “既然没人见过,怎么会有这种传言呢?”周远良很清楚刘先生的为人,能被刘先生称为“传言”的事情已经不能算是传言了、绝对是有一些事实依据的。 “大约在七十年前,西海国皇宫中发生了一起命案,一位刚刚生下皇子的宠妃喝了一口补汤就瞬间毙命了。当时有数名宫女、内侍在侧,他们亲眼见到那位妃子从喝汤到毒发身亡的过程有多迅速,根本没给他们宣太医的机会,甚至他们连宣太医的想法还没有呢人就不行了。这事涉及到西海国皇室,当时在场的宫女、内侍很快都被处斩了,知情人要么死了、要么绝口不提,流传出来的只有只言片语。” 周远良眯着眼睛喃喃自语:“西海国?” 刘先生想了一下,补充说:“听说西海国的高级密探有这种剧毒,一旦身份败露后就服毒自杀。大人,这对夫妻会不会是……?” 虽然刘先生没有将“密探”两字说出来,但周远良和安萍儿都明白他的意思。安萍儿又仔细看了看那对夫妻,他们的脸因为中毒而变得铁青,眉眼也不太能看得清了,但确实是极其普通、极其路人的那种,他们会是西海国潜入的高级密探吗?不太像呀。 也许就是因为他们长得不像是密探才被派潜入中州国的,若真是长了张密探的脸还不早就被抓起来了?安萍儿觉得自己想的很有道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5章 一小截草 离开了这个有火烧痕迹、有遇害人但着实不能被称为火灾致命的命案现场,周远良等三人来到了这趟房的最西边这户人家。 他家与其说是着火到不如说是被邻居家的烟火给熏到了,但毕竟是有人丧生在屋内,所以这里也是火灾命案现场。这户人家统共住着祖孙三代五口人,唯一没能逃出来的人是户主樊大的老母亲,老辈人称她为阿菊姐,小辈称她为阿菊婶、菊婆婆,她也是隔壁那栋房子的实际拥有者。 也不知是另外那三户人家的人缘太差还是樊家的人缘太好了,自从周远良他们到来后村民们就几乎都聚集到了樊家的周围,围观顺带着听消息。 只要村民们不影响勘察工作,周远良倒也不会驱赶他们离开。这毕竟是发生在他们身边的命案,说关心也好、说好奇也罢,他们有权力尽快知道事情的基本情况。至少要让他们知道这场火究竟是怎么烧起来的、是偶然还是必然,其他人家近期需不需要做什么事以防止类似的事情再次发生? 很多时候、很多事情,堵不如疏,越是把事情捂得死死地不让别人知道就越容易激发各种谣言。周远良不想因为这很可能只是偶然发生的一场火灾而搞得整个村子人心惶惶的,所以他只是让捕快们禁止村民进入着火的这四户人家的院子,但没有禁止村民们在院外围观、也没有禁止他们谈论这事。 此时正有几名村民站在樊家的院墙外谈论着他家的这场火灾呢,呃,准确地说是有两派人正在争论着。 一名脸上带着轻伤的中年男子脸色涨红、声音微微颤抖地说:“李老三,你别含血喷人哈!” 被称为李老三的人扯了扯嘴角,慢条斯理地说:“樊大,我不过是说了句不明白连你们家的牛都救出来了为啥救不出一个老太太而已,我咋就含血喷人了?我看是你心虚了吧?” “我……我有啥可心虚的?!”樊大的情绪更激动了,也不知是被气急了还是真被人说中了。 站在旁边的一位老太太叹了口气,对樊大说:“这心虚不心虚的都不重要,只要你半夜不怕梦见阿菊姐就行。” 樊大的脸色更涨红了,身子微微发抖。 一个中年妇女立马扶住了樊大,脸色很不好地对那个老太太说:“沈大娘,您这话什么意思?慢说我婆婆给我家相公托梦了,就算是我婆婆现在活过来又有什么可怕的?怎么着,我们还有什么地方对不起我婆婆吗?” 沈大娘显然也不是个善茬,冷哼了一声说:“樊大媳妇,你当全村人都眼瞎了吗?你们对不对得起你婆婆,你以为全村人看不到吗?阿菊姐的脾气确实刁了点,确实没有当妈、当婆婆的宽厚劲儿,这平常日子你们家打成一锅粥的大家伙也没指责你们什么。可打架归打架,不能因为打架就害了阿菊姐的性命呀。” “沈大娘,你居然说我们杀了我婆婆?!”樊大媳妇立马就不干了,可是呼天抢地。“冤枉呀!天地良心呀!是哪个杀千刀的造谣呀?!啊?!站出来!有种就站出来跟我们对质!” 村民们原本对樊大一家四口故意不救老太太这事还蛮有把握的,但被樊大媳妇这么理直气壮地一通骂给震住了,面面相觑。 沈大娘也略有讪讪,毕竟她没亲眼看到当时的情况,而且她来得有点晚、那时里正已经不允许除亲属外的其他人进入失火的这四户人家了,所以沈大娘连樊家现在屋里的情况都不知道,樊大他们两口子和两个儿子究竟是故意不救人还是确实没法救人这事她还真就拿不准。 但一想到交好了四十多年的阿菊姐有可能是枉死的,沈大娘又挺直了腰杆。“樊大媳妇,你也甭跟这问是谁造谣了,你就当这些话是我沈老太婆说的好了。这不县令大人和各位捕快大人都来了嘛,咱就让大人们好好查查。要是我冤枉了你们两口子,我老太婆给你们道歉,要打、要骂随你们。可要是查出来你们家见死不救的话,这事也不能就这么算了,我们柳树村容不下害死亲妈、亲奶奶的畜生。” “就是,就是。”旁边有数名村民为沈大娘帮腔。 安萍儿对樊家院外这场争执不太感兴趣,但她仔细看了看这位沈大娘。安萍儿记得她声音,她就是先前刚进村时被年长的村民称为沈嫂子的那个人。听先后这两段话的意思这位沈大娘跟樊家的死者关系不错,连带着知道一些隔壁租户的情况。安萍儿决定勘察完现场后就跟沈大娘聊聊,应该能获知不少情况。 记清楚沈大娘的摸样后,安萍儿赶快进屋,在正房中找到了周远良和刘先生。 樊家的生活条件显然比另外那三家好很多,房子更大、房中的陈设也更多更新,虽然也不是如何奢华但该有的东西都有了,而且非常的干净整洁,这在并不富庶的农村来讲已属不易。 安萍儿进屋后先环顾了一下室内的大概情况,几乎看不到这里曾经位于火灾现场的痕迹,神龛上的香烛还在静静地烧着。安萍儿仔细闻了闻,室内有明显的药味和香烛味,稍微有一些木材等建筑物被焚烧的味道,看来这屋中确实曾经灌入过火宅产生的浓烟,只是现在已经消散罢了。 正屋大床上躺着一个瘦小的身体,想来就是樊家的老太太,安萍儿看了一眼她的脸就知道这屋里的药味来源于她常年喝药。 刘先生的尸检很快得出了结果:“死者年长体弱,心肺功能差,火宅发生时吸入过量的烟气窒息而亡。”这是火灾案中很典型的一种致死原因,刘先生对自己的判断很有把握。 “嗯。”周远良应了一声就再说什么,继续站在正屋门口处研究着刚刚捡到的这一小截草。这截草差不错有他的食指那么长,已经半干枯了;草杆很细,两头平整,显然是被刀剪一类的东西截断的。 周远良来到福阳县后对本地百姓的衣食住行以及平常的生产劳动还是有一些了解的,尤其是上次去沈家村调节农民械斗争土地事件时更是学习了不少很具福阳县特殊的农牧业生产知识。 比如,他手里拿的这根草就是本地较常见的用于喂牛的草,而且是被用铡刀截成合适长度以便于牛能吃得更方便的草,而这草呈半干枯状是因为农户平常时使用新鲜的草喂牛、阴干储备草料是为了在雨天或因其它原因无法喂牛新鲜草时不至于让牛挨饿。 刚才在进屋前周远良看到樊家有牛舍、牛舍中貌似还有牛,所以在他家出现铡制、阴干好的草料并不奇怪,但这截草出现在如此干净整洁的屋中就比较怪了。 而且这截草还是出现在地砖缝隙中,若不是周远良的眼神够犀利的话很难发现它,感觉就像是有人匆匆打扫了房间但因为太着急而没能扫干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6章 偷 樊家屋里的情况勘察完毕后,火灾现场的勘察工作就算告一段落了。周远良站在樊家院中看了看,见许多村民都正围拢在院外,索性就让他们进来、问他们是否有人看到昨夜火灾是怎么发生的。 村民们不懂查案的事,但他们也都知道在县令面前不能乱说话。虽然县令大人现在看着蛮和蔼可亲的,可一旦自己说的话被查证是错的这位父母官就未必这样好说话了。本着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心态,所有进到院子里的村民在给周远良施礼完毕后就低着头,坚决不肯吱声了。 周远良对村民的心态还算了解,知道他们不敢轻易说话,尤其是面对这种相对宽泛的问题时更是不敢随意说,怕给自己惹麻烦。于是周远良开始提一些细节问题,以此来打破沉默的氛围。“王里正,莽牛家的屋里怎么堆着那么多秸秆?这秸秆不是应该堆在院子里吗?” “大人,那些秸秆是莽牛从小本他家偷的,偷完了可能是怕被人看到这才堆在屋里了。”里正转头冲站得较靠后的一个年轻人说:“小本,你给大人说说这事。” 被点名的小本显然很慌乱,张了好几回嘴但啥也没说出来,而且看他的姿势很想扭头往外跑。周远良倒也没质疑他为何如此惊慌、更没认为他是准备畏罪潜逃,小本这想往外跑的冲动只是一个性格卑微懦弱的人在面对有权有势的人时的本能反应。 里正恨铁不成钢地剜了小本一眼,说:“小本,你哆嗦啥?莽牛偷你家秸秆,这事你站着理呢,你怕啥?你放心大胆地跟周大人说说。” 小本眼看着逃走无望就只能奓着胆子、磕磕巴巴地回答:“说……说啥呀?一捆秸秆,这乡里乡亲的,拿就拿了呗。” “……”里正很无语。前几天你可不是这个态度呀,那时你还揪着莽牛的袖子嚷嚷着让他还你家秸秆呢现在咋这么高风亮节?怎么着,想让县令大人认为咱们柳树村民风淳朴、全体村民都相亲相爱? 站在小本身边的一个年轻妇女实在是忍不住了,质问他:“啥叫拿就拿了呗?!那以后是不是谁都可以拿咱家东西?你都白送是吗?” 小北怯懦地咕哝了一句什么话,但谁也没听清是什么。 里正也没听清小本说了什么,反正这人就这怂样,里正也不指望他能把话说清楚了,于是转头对站在小本身边的那个年轻妇女说:“小本媳妇,你给周大人说说。” “是。周大人,俺家去年种了很多地,有麦子、有高粱,秋收完了这秸秆都运到家里当柴烧。俺家院子小,有一半秸秆就得堆在院墙外边。大大前天晚上俺回家时看院外那堆秸秆还好好的,可大前天早上就发现少了一大堆。院外那堆主要是麦秆,也没捆着,甭管谁搬都是哩哩啦啦的,俺就顺着那麦秆找。也没多远,就隔了一趟房,这不就找到莽牛他家了。他咋都不肯承认是偷我家的。” 抓小偷这事最好的状态是抓现行,不给他抵赖狡辩的机会;其次就是所谓的捉贼捉赃,在小偷身上或家中发现被窃物,只要他给不出合理解释就可以定案。一旦错失了这两个机会,再想定小偷的罪就比较难了。 哪怕是有人出面来证明某某人偷过某某东西呢可信度也不怎么够,只要小偷一口咬定说自己跟告发人之间有恩怨、告发人是打击报复自己,这事就很容易成为一笔烂帐,所以盗窃案甚至可能比凶杀案更难以定罪。 小本家这期盗窃案就属于难以定罪的这种。从小本媳妇的讲述中可知并没人看到莽牛偷走小本家的秸秆,而单凭小本媳妇的追踪结果也很难证实莽牛偷了东西。 “俺堵在莽牛家院门前问他为啥偷俺家柴火,莽牛不承认,说他没偷。这小子就是个混子,春天不种地、秋天不打柴的,他家院里那几根干木头早都烧没了,他要是没偷柴火的话当时他家的烟囱烧啥冒的烟?莽牛家院里是空的,俺就知道他肯定是把麦秆都藏屋里了,俺要进屋去搜,莽牛不让。后来他被俺说得没理了就开始耍横,说‘屋里是有一堆麦秆,可麦秆上又没写名,你怎么能证明是你家的’。大伙说说他这话多气人。” 村民们三言两语地开始讨论这事。 莽牛这话确实气人但也确实说到点子上了,只要不能证明这些麦秆是小本他家的东西还真就不能定莽牛的罪,因为在证明莽牛家中的麦秆就是小本家丢失的麦秆之前,这就不能被称为捉贼拿脏,哪怕莽牛解释不清这些麦秆是从而来的也不能被称为是贼赃。 可问题是天底下麦秆都长得几乎都一样,谁能分辨的出哪些麦秆是小本家哪些不是呢? 这就是小本他家这起盗窃案最麻烦的地方。 周远良没参与村民们的讨论,他直接问小本媳妇:“后来怎么样了?” 小本媳妇叹了一口气,说:“还能咋样?俺堵在门口骂两句出出气就算了呗。像莽牛这样手脚不干净的混子,俺们也不敢把他怎样,要真是惹恼了盯着俺们家偷的话就麻烦了。” “就是,就是。”村民们又是一通附议。每家除了家里放着的柴火、粮食,地里还种着庄稼、畜舍中养着家畜,这要是被莽牛盯上的话损失小不了。小本媳妇不是怕事、也不是愿意纵容罪犯,她只是想避免以后再遭更大损失,这个想法大家都表示理解。 安萍儿看着村民们义愤填膺的样子就知道这莽牛以前怕是没少了偷村民们的东西,也就理解了为啥一直没人关心莽牛的死,对于这种惹不起的混蛋来说他死了没人放鞭炮已经算是乡亲们够重视情谊的了。 虽说这世上少了个混蛋是好事,但对周远良、安萍儿他们来说却有些棘手。火灾很显然是从莽牛家开始的,但村里好像人人都恨莽、人人都有放火的动机。哪怕不是村中某人放的火、只是偶然间某些人有所发现呢,八成他们也不会把线索说出来。 村民们会不会保护那个帮他们除掉莽牛这个祸害的人呢? 安萍儿觉得很有可能会。看来必须得及时转移村民们的视线,让他们注意到还有其他人也在这场火灾中丧生、保护凶手就是对这些人的伤害。 就在安萍儿想提醒县令大人一声时忽然她又停住了,不对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7章 灵感 周远良虽然年纪轻、生于官宦人家,但他并不是不谙世事的书呆子。这段时间以来安萍儿发现周远良无论是跟县衙中的衙役、仆人还是辖下的商贩、农工都能顺畅交流,没发生鸡同鸭讲的情况,更没发生过什么误会。 能达到这种效果,一方面说明周远良没有自恃身份尊贵而瞧不起人,愿意与他们平等沟通,另一方面说明周远良很理解这些人的想法,跟他们能找到共同关心的话题。柳树村这些村民没啥特别的,他们此刻的想法也是人之常情,所以周远良不会不懂的,而他之所以没有转移话题提醒村民们注意还有其他往这事一定有原因。 什么原因呢? 安萍儿回想了一下这几户人家的情况就基本明白了。张家父子在村里好像是没啥亲人,至少没人在他家周围哀悼;莽牛则不用提了,全村没有对他有好感的人;那对小夫妻是临时住户,这村里认识他们的人极其有限,更不要提对他们有好感了;樊家老太太在村里倒是能有些人缘,但人家儿子、孙子都在跟前呢,轮不到别人为老太太说话。 也就是说想要通过其他遇害人的死来转移村民们对莽牛的讨厌、说出他们的所见所闻,难度很大。周远良不是没想到这些事,只是没想出好办法。想要达到这种效果的话必须是一种足够震撼的方式,震撼到让村民们不敢碍于乡里乡亲的情分而有所隐瞒。 怎么做到震撼呢? 安萍儿抽身退回到樊家老太太的屋中寻找灵感。 刚才刘先生在尸检、周远良在看草时安萍儿就已经在屋里转了一圈了,没发现任何异常。这个异常指的是火灾命案现场的异常、判定死者死因方面的异常,并不是指死者本人的“异常”。安萍儿现在想给村民们造成点震撼,所需要的灵感不一定非要跟火灾直接相关,与遇害人本身相关也是可行的。 既然村民们都围在了樊家门前,这说明樊老太的人缘不至于很差,如果能从她找点灵感震撼一下村民应该效果不错。如果在这找不到灵感的话,安萍儿打算去住最东边那屋的张家父子那里碰碰运气。 如果在张家父子那里还找不到灵感的话,安萍儿的这个计划就得放弃了,她不认为仅仅在村里住了几天的那对小夫妻和他们的孩子能给村民们带来什么震撼。 最好是能在这间屋里找到灵感,安萍儿一边默默期待着一边开始观察,打算通过居住环境来解读樊老太这个人。 这间屋子内的一切都很符合樊老太的年纪和身份,没什么全新的东西但所有用品也不至于太破旧,使用起来应该蛮舒服的,看来樊老太是个会享受生活的人。不要以为人人都会享受生活,不是说每天两饱一倒就算是享受生活了,那层次差得远呢,至少跟樊老太这种能在衣食住行间体会各种乐趣的层次差得很远。 从桌面到地面,整个屋子都很干净,除了被周远良拾到的那截草以外没别的杂物。鉴于樊老太那病弱的身体怕是连起床活动都困难,安萍儿猜想平常一定是樊大媳妇负责打扫这屋子。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樊大媳妇不但要伺候婆婆吃饭喝药、还要洗漱打扫,婆媳之间有矛盾是很合理的推测。 扫地擦桌子这活既简单又不简单,全看验收标准的高低以及验收人的严苛程度了。就樊老太这屋在经历了一场烟熏火烤后依然能如此整洁,安萍儿觉得平常的验收标准一定非常高。严于律己是美德,但严于待人则绝对会人恨的,安萍儿敢用一包胡豆赌樊家的婆媳关系非常紧张。 一个很会享受生活的婆婆和一个被婆婆苛待的儿媳妇,安萍儿对自己的推理表示有信心。但可惜呀,这些还不足以成为灵感。沈大娘他们明明知道樊家内部闹矛盾不是也没指责樊大夫妻俩嘛,看来村民们还是蛮体谅这俩人的,所以再如何利用樊家的婆媳不和也无法震撼到村民们。 还得继续寻找呀。 咦?安萍儿不经意间看到了搁在门口处的几双鞋,准确地说是她注意到了这几双鞋上绣的纹饰,小白兔、大公鸡、梅花鹿和金丝猴,都很是栩栩如生。 在福阳县无论是小姑娘、大姑娘、小媳妇、大嫂子还是婶子、老婆婆,衣服、鞋面、丝帕上的纹样以各种花草为主,其次是各种云纹、水波纹,再次是鱼儿、飞燕,鲜少有绣其它走兽的。若说是樊老太一时高兴而绣了双很另类的鞋面,有可能,但每双鞋都这么另类就有问题了。 习俗这种东西通常都是依地域来划分的,类似于福阳县这样鲜少使用走兽做纹样,安萍儿知道在中州国东部的昭临州、致远府等地则非常喜欢在鞋面上绣各种有寓意的走兽图案,为的是讨个口头彩。 樊老太是远嫁来福阳县的外地人? 安萍儿赶快去查看了一下樊老太的衣橱,重点是查看她的衣服上的盘扣。不出所料,樊老太衣服上的盘扣都是中州国东部州府所特有的那种式样。这种盘扣的缠绕方法很特别、很复杂,但其功能与本地普通盘扣没区别,所以本地人鲜少有特意去学这种复杂盘扣的。 樊老太果然是外地人,这点可以利用吗? 一扭头,安萍儿看到离衣橱不远的神龛,神龛前香烟袅袅。一个想法立刻浮现在安萍儿的脑海中,慢慢成形。安萍儿将这个想法前后理顺了一下,然后又仔细查看了一遍樊老太的遗体以及她的衣服和鞋子,重点是看衣服上的褶皱变形都发生在哪里、鞋底上哪块磨损最为严重。 待到安萍儿返回院里时,周远良正在听里正汇报张家父子的情况。“大约半个月前吧,张老爹不小心从高处摔下来,腿断了。他儿子接替他去给城里几户人家送菜,可就没时间再照顾他家那几亩地了。我昨天傍下黑的时候还去他家问呢,要不要把他家的地租出去一些?张老爹说考虑考虑。” “张老爹当时说话与平常可有差别?” “没……没啥差别呀。”里正不是很理解周远良想问什么,只能努力回忆着昨天的情况如实回答。 周远良微微点头。吼骨碎裂的话是会影响人说话的,里正与张老爹很熟悉,不可能没发现这种异常。既然里正认为没差异,说明昨天傍晚时张老爹的吼骨是正常的,碎裂是在那次谈话之后发生的。 虽然这样依然无法证实张老爹的吼骨碎裂与火灾之间有什么关联,但至少能证明他的死亡原因有疑点,不能草草定义为意外失火。 正在周远良思考的时候,忽然院里刮了一股风。风不算太大,但足以吹拂得衣带飘扬了。端午节前后的这段时间里本就是风比较多的季节,所以院里的人谁都没太在意,但下一刻他们就被震撼了。不是被风震撼的,而是被安萍儿。 “啊!” 不是尖叫、不是惨叫,是一声短促但足够响亮的呼和,所有人瞬间都将视线集中到了安萍儿身上,包括明显被吓了一哆嗦的周远良。谁让他离安萍儿近呢? 周远良疑惑地看着安萍儿,她这是要闹哪样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8章 内讧 安萍儿似乎完全没注意到周围人群的目光,更没有做任何的解释和说明,就那么目无表情地站着。她的眼神多少有些不聚焦了,直钩地看向前方不远处。处于安萍儿视线范围内的数名村民感觉特别慎得慌,脖子后边直冒凉风。 缓缓地,安萍儿的脊背明显地弯曲了下来,右侧的肩膀也耷拉了下来,右手略略颤动,一股子浓郁的香灰味随着她的走动而慢慢在院中飘散开来。 安萍儿此刻步履蹒跚的样子比普通人都要僵直缓慢许多,更比不了她一贯的飒爽英姿了。她就这样姿势别扭地缓慢先前了丈许远,走到一名村名的跟前,怪腔怪调地称呼着:“沈嫂子。” “啊!”院中村民们一片尖叫声,多数人四散奔逃,少数人被吓傻了而呆立在原处,樊大及其妻儿噗通就跪地上了。 被安萍儿视线锁定的沈大娘被这一声呼唤给吓得目瞪口呆,她的心里非常想跑但四肢怎么也不听使唤,别说跑了她现在想坐地上歇会都办不到,有如被施了定身法术一般。 捕快们面面相觑,不明白安萍儿这是怎么了,同时也不确定要不要去安抚那些受到惊吓的村民们。魏捕头看向周远良,用眼神向县令做请示。 周远良自然也看到了在安萍儿那一声怪异的称呼后村民们的异常反应,虽然他此时还没搞明白安萍儿想干嘛,但他相信安萍儿不会是闲着没事干纯吓唬人玩。于是他冲魏捕头微微摇头,示意捕快们暂时先不要动。 安萍儿似乎对周围的情况一点感觉都没有,那就么坚定且蹒跚地走到了沈大娘跟前,再次用那怪异的腔调打招呼:“沈嫂子。” 沈大娘貌似从最初的震惊中缓了一点劲儿过来,虽然她此刻依然在哆嗦,但总算是能做正常的应对了。“诶……诶,阿……阿菊姐。” “沈嫂子,你别怕,老姐妹一场的,我来跟你道个别。” 沈大娘眼眶湿润,也不知是因为惊恐还是悲伤。 安萍儿的手臂抬了抬,似乎是想去拍拍沈大娘的手臂但后来又打消了这个想法。她微微转头看了看跪在不远处的樊大一家四口,轻叹了一口气,说:“家门不幸。” 樊大一边带领着妻儿冲安萍儿猛磕头一边语无伦次地说:“娘!我不是有意的!娘!你别恨我!娘!我是你亲儿子。” “哼!我亲儿子趁着火的时候往屋里抱干草,这是怕我老太婆死不透是吗?” “娘!娘!”樊大的声音都颤抖成一团了,娘了好几声后他忽然想起了什么,猛地揪住跪在他身边的媳妇。“是这个恶婆娘想害您呀,不是我,是她!” 樊大媳妇登时就火了,反手揪住樊大的衣领。“那捆草是你抱进屋里的,我没让你抱!是你想烧死你娘!关我什么事?!你不是总恨那个老太婆疼你弟弟不疼你吗?你不就是想趁你弟弟不在家的时候弄死那个老太婆吗?” “你……你!”樊大伸手去揪他媳妇的头发。“还不是你总跟我抱怨说我娘虐待你、天天让你干活吗?我……我,昨晚要不是你拦着大小子的话他就把他奶奶背出来了。” 樊大媳妇不甘示弱地冲樊大的脸上挠去。“我拦着大小子了可我没拦你!我怕烧着我儿子,怎么了?那屋里是你妈,你咋不去把她背出来?” 樊家的两个儿子想把扭打在一起的爹娘分开可不得其法,反而被误伤了好几下。院中残留的几名村民以及躲在院门口外探头往院里的村民们此时都惊呆了,一半是因为樊家两口子互不留情的厮打,一半是因为他们俩刚才所说的话。 最先作出反应的是周远良。“魏头!” “大人。” 周远良冲着樊家两口子的位置摆了摆手,说:“先把他们带到一边去。” “是。”魏捕头带着两名捕快撕开了樊大和他媳妇,连同他们的两个儿子都一起领到墙角处,勒令他们蹲下等候县令大人的传唤。 按理说周远良应该趁着樊家两口子闹内讧的大好机会审问他们,就凭他们俩刚才喊出来的内容就能知道樊老太的死因怕是没那么简单,就算樊大没有亲手害死他娘也至少也是把他娘留在了火灾现场里、这才导致体弱的樊老太吸入过多烟气窒息而亡的。趁樊大夫妻俩情绪不稳定的档口,稍加努力应该就结了樊老太的案。 但周远良没这样做。反正樊家两口子已经说了这么多话出来、周围的村民都是证人,稍后审问也是一样的。他现在更关注的是安萍儿,想知道这丫头装神弄鬼的只是想吓唬樊大两口子还是除此之外还有别的打算。 对,周远良不信鬼神之事,他断定此刻的安萍儿只是利用村民们的迷信心理假装死者鬼神上身而已。至于村民们为何如此信以为真,周远良猜这与安萍儿的口音、动作、走路姿势以及身上那阵阵飘荡的香灰味有关。 能把一个从未见过面的人模仿得如此惟妙惟肖,有点意思哈。周远良兴致勃勃地继续看安萍儿表演。 樊大两口子被制止后院中恢复了平静,安萍儿再次成为众人的焦点。“沈嫂子,我拜托你件事。” “阿菊姐,你说,我一定替你办。”沈大娘一口应承了下来。 “唉!我对不起隔壁那小两口和他们的孩子呀。”安萍儿煞有介事地缓慢扭头,似乎是想再看看隔壁那栋房子。 沈大娘赶快宽慰她。“阿菊姐,你别这么说。那天要不是那男的来你家好说歹说非要租你家房子,你也不会租给他们呀。这就是命,合该着他们家三口人的归宿在这。诶呀!八成是他们家三口人牵连你的。” 安萍儿听说隔壁家来租房时沈大娘也在现场,不禁眼神微微一亮。她赶快隐藏起眼中的光彩,继续一副呆呆的样子。“唉,不管咋说吧,他们怪可怜的。沈嫂子,我想拜托你把那天他来租房的事给县令老爷说一遍,行吗?” “行!行!”沈大娘一听说只是让自己讲讲当天的所见所闻这么简单,立马就答应了。 安萍儿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看向那些依然留在院中以及从院门向里张望的村民,略略抬高一点声音说:“各位乡亲,老太婆我不甘心呀!要是谁看到了那个放火的,烦请跟县令老爷说一声哈,老太婆我这里先谢谢了。” 说着,安萍儿哆哆嗦嗦地貌似想向村民们施礼。忽然又有一阵风吹过来,安萍儿顺着风向哐当就躺地上了,非常利索。 “啊!”村民们又一阵惊呼奔逃。 周远良向前走了一步。安萍儿的戏演完了,接下来该轮到他出场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9章 租房子 随着一阵轻微的咳嗽声,安萍儿睡眼懵惺地坐了起来。“怎么了?”她环顾四周,一脸茫然。 “……”围观群众表示这个问题无法回答。 周远良很配合地给了安萍儿一个下台阶。“安捕快,你且先到一旁休息。” “是。”安萍儿麻溜答应了,转身走向自己的本位。 虽然安萍儿没特意去看周远良的表情,但因为她是面向周远良的方向走去的,所以还是一不留神就瞥到县令大人眼中的狭促,安萍儿的小脸登时就粉红了。 虽说是为了工作的需要而装神弄鬼很符合职业道德但毕竟是在第四个绳结的主人面前闹了这么一出,有损形象呀有没有? 周远良现在可顾不上开解安萍儿了,他要趁着安萍儿搞出的震惊劲没过去之前赶快问话,等到村民们心情平复后怕是又要有话不肯说了。“沈大娘,你可有何话要对本官说吗?” 沈大娘刚才就想主动跟县令大人聊聊“阿菊姐”嘱咐的事,现在周远良主动招呼了,她更是半点也不耽搁,把自己知道的事都详细讲述了一遍。 六天前,一个自称叫万阿久的人来到樊家,说想租住樊家隔壁那栋房子。沈大娘后来听村里人说那个万阿久到了村里后直接向人打听离村口近的人家有没有往外出租房子的,有村民就告诉他说樊老太家有一处空房出租,并且指给他看是哪栋房子,然后万阿久一眼就相中了。 万阿久到樊家时沈大娘正在陪樊老太聊天,租房子又不是什么隐秘事,所以沈大娘就没走,在一旁听着。 樊家上两代人挺会种地的,挣到钱盖了一溜四间大房准备留给儿孙们用,就是着火的这一趟房。可惜儿孙辈上人丁稀少而且还好吃懒做,缺钱花时就开始卖祖产,其中就包括东边的那两间房子。 隔壁那栋房子原本是属于樊大的叔叔的。樊叔叔这辈子唯一的爱好就是喝酒,每天都把自己搞得晕乎乎的。大约十年前的某一天,醉酒的樊叔叔晕乎乎地就掉河里了,等被人发现时早都凉了。 樊叔叔没成亲、没孩子,他的房子就自动归了他哥哥也就是樊大他爹、樊老太她丈夫所有。樊家这一代正好是兄弟俩,樊老爹就想两栋房子一个儿子一栋,但还没决定具体是哪个儿子分哪栋房子时樊老爹就意外过世了,于是这两栋房子的具体分配权就落到樊老太手上了。 按理说这两栋房子差不多,兄弟俩怎么分都没有大的差别。但往细处研究呢发现这两栋房子还是有差别的,第一,东边的房子比西边的小了点,但也没小太多;第二,樊叔叔在醉酒落水之前是准备成亲的,对东边的这栋房子做了一下翻修,所以东边这间房子至少是八成新;第三,东边的房子位于一趟房的中间位置,保暖性明显好于西边的这栋房子。 虽说福阳县的冬天比较短、气温也不算太低,但腊月里刮西北风那几天还是挺难捱的。尤其是在柳树村这种周围没有城墙的村子里,西北风刮起来还是蛮容易把房子吹透的,但凡有能力选择的人家都不会去住一趟房中位于两端的房子的。 基于保暖性和新旧程度的考虑,樊大蛮想要东边那栋房子的。但樊老太比较偏疼小儿子,更想把那栋房子给小儿子,只是因为小儿子年纪尚幼、没成家的儿子没理由单独分房子的原因才一直没正式过户。于是这几年樊老太就一直攥着东边的那栋房子,靠着出租赚点零用钱。 前几天,在外地经商了三年的小儿子捎信回来说中秋节之前准备回福阳县来,还说这次回来就不打算走了。樊老太接到信后就开始筹划着要整修东边那栋房子,想着给小儿子当婚房。 于是在万阿久一提出来说要租房时樊老太拒绝了,并解释了原因。万阿久听后说他只是临时租住,到五月下旬就搬走,甚至有可能五月中旬时就走,但他会付整月的租金的。 樊老太一听就动心了。整修房子这事要提前做很多准备,至少得准备各种物料、找手艺好的师傅,等东西准备好了、人手齐了才能开工,樊老太估计这都不是个把月时间里能弄好的。况且她最近身体不好、没法盯着人干活,大儿子、大儿媳又指望不上,就算是材料和人手都备齐了怕是也开不了工。 经过这么一合计,樊老太就同意了,想趁着做前期准备的这段时间里再挣点钱。万阿久也是爽快人,连那栋房子里边是啥样都没看就交租金、领钥匙说是去准备搬家了。 万阿久是上午来说租房子的,然后午时刚过全家三口人就入住了,相当有效率。因为樊老太近期实在是病得厉害,于是就委托沈大娘去隔壁看看,算是代替房东欢迎租户吧。 沈大娘是个热心肠,而且她跟樊老太关系还不错,时不常地就互相帮助一下。上午时她又旁观了租房过程,万阿久也认识她,于是沈大娘下午时就直接去了一趟东边那栋房子,向小夫妻俩解释了一下村里哪里有水井、哪家卖粮食杂货什么的。 万阿久的媳妇是个比较腼腆的人,只是笑呵呵地回答了一些沈大娘的提问而没说别的。 关于沈大娘问他们怎么搬得这么急时,万家媳妇说他们之前一直住在福阳县里,公公婆婆上个月来信让他们全家搬回谱劳府去住,于是他们就联系着卖房子搬家的事。房子倒是卖得顺当,只是买家太着急,立马就要住进去。因为买家给的钱特别多、万家小两口不想黄了这笔买卖,于是就立马把房子给人腾出来了。 卖房子是顺当了,可万阿久手头上有点别的事还没弄完,不能立马就走。万阿久计算了一下,有半个多月的时间事就能完,最多也不会超过三十天,所以他们就准备租房子住。本来万家小两口想在城里租房子住的,可房东们不是嫌他们租的时间太短就是房子不能立马给他们空出来,再加上城里的房租也贵,于是俩人一商量就决定到离城不远的柳树村来租房子住几天。 “大人,我知道的就是这些了。”沈大娘小心翼翼地汇报完毕。 周远良眯着眼睛想了一下,问沈大娘:“这万家夫妻俩搬来后可有何异常举动?” “异常?”沈大娘努力回忆了一下,说:“没看到啥异常呀。” “他们是否经常在村中走动?” 沈大娘摇头,然后她又看了看站在旁边的里正。里正也摇头,表示没看到过那俩人在村里晃。 周远良又问沈大娘:“除了你以外,村中是否有什么人去过他家?” 沈大娘刚想摇头,然后似乎想起了什么,问周远良:“大人,不是我们村里的人去过他家,算吗?” “算。谁去过?” “飞凤旅馆的马老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10章 砸门 周远良问沈大娘:“你认识这位马老板?你确认他曾经拜访过万家夫妻俩?” 沈大娘忙点头。“认识,认识。从大前年开始我家就一直给飞凤旅馆送菜,有时候我儿子他们忙不过来了我就跟着去送菜,在边上见过几次马老板。错不了,昨天下午肯定是他到隔壁去的。” “昨天下午?”周远良对这个时间表示关注。他昨天下午登门然后昨晚就着火了、死人了,有点太巧了吧? “是昨天下午。”沈大娘很认真地点头,没有半点犹疑。“昨天中午吃完午饭、做完家务活,我就出来在村里溜达一下,我天天都这样,走到旁边那个路口时我一拐过来就看到马老板在拍隔壁那房子的门,然后万阿久给开了门,他们就进去了。” “马老板是何时离开的?” 沈大娘摇头。“不知道,我路过一下就回家了。” “马老板叫门时可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 沈大娘回想了一下,说:“没说什么话呀。就是拍门的时候挺使劲的,好像还拍了好长时间万阿久才给他开的门。” 周远良很疑惑问沈大娘:“没说话?马老板当时叫门时连称呼都没有吗?像这样,”周远良举起手做了一个敲门的动作,演示平常叫门的情景。“万阿久,开门!是我。” “没有,马老板什么话都没说,就那么哐哐砸门。”沈大娘停顿了一下,补充说:“那感觉就好像是来要债的,我当时还想呢,是不是这万家小两口前些天住在飞凤旅馆里没给钱、人家马老板这是来要房租了?” 周远良没评价沈大娘的这个猜想对不对,而是转而问其他村民是否有人看到马老板来拜访万家小夫妻。 没人应声。 午饭后多数人会在家里午休一会,在村里溜达的不多,而碰巧在那个时间溜达到村口的人就更少了,能有沈大娘这位见证人已经纯属好运了。里正向周远良保证说稍后会在村里再问一遍是否有人看到马老板来访,毕竟刚才被安萍儿吓走了很多人,保不齐被吓走的人里边就有看到马老板的人呢。 也只能如此了,目击证人向来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周远良只盼着里正能有收获了。关于隔壁租房小夫妻俩的事只能查到此处了,周远良开始进行下一项,他扬声问院中全体村门:“昨晚可有人看到任何异常?有没有人看到是谁放的火?”周远良忽略了意外失火的那一点点可能性,将重点放在纵火上。 配合着周远良的问话,安萍儿那凌厉的眼神扫过院中、门口的众位村民,颇有点替樊老太监督众人的架势,挺慎得慌的。 忽然,门口处有一点点动静,貌似有两个人正在敦促另外一个人让他进院去,旁边还站着位一脸焦虑的老妇人。 里正回头看了看,冲门口处说:“柱子,有话就说。” 被称为柱子的是位身材高大壮实的年轻人,应该也就是二十刚出头的样子,皮肤黝黑,长相蛮忠厚的。在周远良他们勘察四户着火人家时柱子就偷偷跟两个铁哥们说他昨晚看到两个人进了莽牛家,他让这俩铁哥们帮他拿个主意,到底要不要把这事告诉县令大人? 两个铁哥们也没经历过这种事,实在是不知道该不该说、该说多少。正在他们三个人嘀咕的时候,安萍儿那边就开始樊老太上身了,柱子和他的两个铁哥们登时就吓得跑到院外去了。但他们并没跑远,而是躲在院门外继续看着。然后就看到“樊老太”拜托乡亲们向县令大人汇报所知所见。 柱子家跟樊家住前后院已经几十年了,在柱子还是小孩子时天天地前院后院跑着玩,到很多人家院里、家里玩过,包括樊家。虽然樊老太并不是村里最和蔼可亲的婶娘,但柱子记得她曾经给过自己蔬果零食,算得上是一位仁爱的长辈了。于是柱子就决定汇报自己知道的情况。 可等到周远良真的让众人说话时,柱子原本鼓起的那点勇气在两个哥们的催促下反而没了,犹豫着是不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比较好,于是就有了先前时在门口处的动静。待到听里正点了自己的名字,柱子这才又再一次地鼓起勇气,走进院中向周远良报告自己知道的情况。 “启禀大人,小人家住前边那趟房子里,后院正对着莽牛家前门。昨晚我在我家后院看到有人溜进了莽牛家,那时莽牛应该已经睡了,这两人是翻墙进的他家院子。算时间,应该是他俩进去没多久莽牛家就着火了。” “你可认识这两人?” 柱子摇头。“不认识,不是我们村里的人。” “你可看清那两人的长相?” 柱子再次摇头。“昨晚没月亮,天太黑,而且我那时睡得迷迷糊糊去我家后院解手,就知道那是两男的、中等身高、衣着普通,长相什么的真的没印象了。” 周远良对柱子的回答很遗憾但也很理解。半夜起来解手时的人跟梦游差不多,他能记得“两个男的、中等身高、衣着普通”这几项就已经着实不易了,再想让他描述两名嫌疑人的长相就难度太大了。“在见到这俩人的前后你可听到附近有什么动静?”夜深人静的时候声音会传得比较远,莽牛家院里院外有点动静的话没准就能传到柱子家。 “没听到。”柱子有些羞赧地笑了一下,说:“小人睡觉的时候特别沉,雷打不动。甭说邻居家的响动了,就是我家里人想把叫醒、推醒都没门,只能得到我自然醒。哦,或者起夜。” 周远良又启发式地询问了一遍柱子,看他能不能记住一些细节情况,比如那两个偷入莽牛家的人穿着什么颜色款式的衣服、有什么体貌特征、身上是否佩戴有任何配饰等等。 可惜,柱子一问三不知。 这也不奇怪,后半夜本来就是人睡觉最香甜的时候,即使被迫起夜也基本是闭着眼去、闭着眼回的,他能看到有两个人偷偷翻墙进入莽牛家已经算是清醒的了。换个旁人的话,八成还以为自己做梦呢,根本不会当真。 柱子会不会真的是做梦梦到有人翻墙潜入莽牛家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11章 豆婆婆 正当周远良研究柱子的证言可信度时,安萍儿的关注点则完全转移到了另外一个人身上。她向走了两步,来到里正跟前,问:“王里正,门口那个穿着青灰色裤袄的老妇人是谁?” 里正转头看了一眼,回答安萍儿说:“那是豆婆婆,柱子的养母。” “养母?” “当年豆婆婆进山去挖野菜,在草丛里边捡到了刚出生的柱子。孩子好像被扔那好几天了,眼瞅着就不行了。豆婆婆看着可怜就给抱回来了,一养就是这么多年。” “哦,这样呀,豆婆婆对柱子这可是天大的恩情。” “谁说不是呢。生恩不如养恩,这母子俩的关系比一般的亲母子要好很多,柱子对豆婆婆可孝顺了。”里正说话间不禁瞟了樊大一眼。 安萍儿不再多说什么,只是用轻得几乎听不到的声音嘟囔着:“母子俩感情好,这没问题。可柱子这边回答问题时豆婆婆为什么会如此焦虑、如此紧张呢?” 里正没听到安萍儿说什么,自顾自地进行背景介绍。“那时候豆婆婆刚死了丈夫,寡妇门前本就是非多,她冷不丁地抱回来个孩子,那时村里人可没少了议论。”里正稍稍压低了一点声音说:“还有人说这孩子是豆婆婆跟别人偷偷生的。可豆婆婆一直住在村里,有身孕的话哪能瞒得住?所以没人信这种胡说八道。” “豆婆婆有亲生的孩子吗?”安萍儿听里正的意思是豆婆婆一直没有身孕,于是禁不住想确认一下。 “没有。豆婆婆的丈夫自幼体弱多病,成亲就是为了冲喜。多活两年而已,孩子什么的就妄想了。那时候豆婆婆的公婆还在世呢,豆婆婆的丈夫是独子,等她丈夫一死她公婆就想着让她跟自家的侄子、外甥生个孩子,算是给自己的儿子延续香火了。” “哼!”安萍儿冷哼一声,表示鄙视豆婆婆的公婆。 里正尴尬地笑了笑,说:“豆婆婆这人虽然长得瘦小、看上去懦弱寡言的,但其实是个主意很正的人,她拿定主意的事别人很难扭过来。当年她爹贪图彩礼钱把她嫁过来,她认了,心甘情愿地伺候丈夫公婆,算是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但公婆让她跟别人生孩子这事她是不同意的,据说当场就直接回绝了她婆婆的话,很是不给她公婆的面子。” 安萍儿微微一笑,心情好了许多,就喜欢这种骨子里硬气的女人。 “听说她公婆不死心,让个远房的侄子悄悄来家里,八成是想直接来硬的。豆婆婆虽然个子矮,但自幼就跟着父兄干活,还是有些力气的。女人要是真豁出去命去跟男人对打的话,一般的男人也讨不到什么好。何况是豆婆婆这种有点气力的女人呢,抡起菜刀红着眼地乱砍,没几下就把那男人吓跑了,她就一直追到村口。听老辈人说豆婆婆回家后把菜刀剁到了她公婆的床上,那俩人从此再也没敢提这事了。” 好!干得好!安萍儿在心里默默为豆婆婆点赞。 “没过多久,豆婆婆就从山里抱回来了柱子。豆婆婆总觉得是老天爷看她可怜、赏给她一个儿子,所以她对柱子格外的好,拿柱子当亲生孩子养。豆婆婆的公婆不喜欢柱子,虽然他俩没明说,但八成是想着如果没有这个捡来的孩子的话过几年儿媳妇觉得日子冷清了就能同意跟他家的侄子外甥的生个孩子。” 玛蛋!安萍儿对豆婆婆的公婆从鄙视升级为咒骂了。 “豆婆婆很明白她公婆是怎么想的,从捡回柱子那天起就寸步不离地把他带在身边,干活的时候也一样,用根布带子把孩子绑在自己背后。头两年时柱子体弱多病好几回差点没死了,豆婆婆就更是一眼都不离开他,有时整宿整宿不睡觉地守着他。” “伟大的母亲,柱子很幸运。” “谁说不是呢。多亏着豆婆婆是真心待柱子好,不然,甭管换了哪一家,就柱子这种捡来的孩子都不可能活得这么好。你看他这大个子长的,都快顶到门梁了。” 里正这话多少有些夸张,但柱子的这个身高在农村里来讲确实是很突出的了,比他那俩铁哥们高了半头有余。若单单是长得高的话也不能说明什么,但柱子不单是高而且还挺壮实的,看来这生活水平应该是不错。“柱子他家以何为生?” “豆婆婆在娘家的时候就学会了做豆腐的手艺,要不大家伙咋管她叫豆婆婆呢?要说吧,这做豆腐的手艺也不算太稀罕,村里有好几户人家都会。可谁家做的豆腐都没有豆婆婆做的好、卖的好,县城里好几家大酒楼专要豆婆婆家的豆腐。刚开始时大家伙还以为豆婆婆会啥窍门呢,后来就有人半夜里偷偷扒在豆婆婆家墙头上看她做豆腐。看完以后才知道,诀窍就是一丁点窍门也没有。” “呃?”安萍儿表示很疑惑。 “甭管是做豆腐还是干农活,总会有些窍门的,更省劲、产量更高的窍门。村里那几户人家做豆腐都是变着法地让豆腐更白、更松软,这样一斤豆子能出更多的豆腐,而且卖相也好。豆婆婆做豆腐的时候根本不用这些窍门,完全就是按照老法子,特别的费力气、费时间,做出来的豆腐颜色也不鲜亮,而且豆腐的产率还挺低的。但就是有一样,这豆腐确实好吃,听说越是嘴刁的人越能吃出这豆腐的好来。” 安萍儿眉头微蹙。“这豆腐再好也不过就是豆腐而已,买家最多不过是多给几文钱。豆婆婆多费了那么多力气、而起产量还低,多挣那几文钱其实挺不划算的。” 里正点头说:“就是这个理。村里那几户做豆腐的人家一算计,其实他们赚的比豆婆婆多,而且还比豆婆婆省劲。豆婆婆家的豆腐将将够那几家大饭店、大酒楼用的,根本不往外边卖。那几家呢就拿到县城里菜市场去卖,薄利多销的生意也不错,两边互不干扰、相安无事。” 安萍儿不禁有多看了豆婆婆两眼,觉得这人还是挺聪明的。 做生意不可能没有竞争,有竞争时保不齐就会有人使出下三滥的手段。比如,你家豆腐不是做得好、人人都喜欢买你家豆腐嘛,我就造谣说你家豆腐里掺了什么恶心东西、你家做豆腐的时候连手带脚的一起上,顾客们听了这个谣言后即使不相信恐怕也不想再买你家豆腐了,毕竟谁也不想一边吃着东西一边想起什么恶心事嘛。 若是豆婆婆家里比较有背景、比较强势的话,应该没啥人敢这样欺负她。但她是个不招公婆喜欢、带着捡来的儿子过日子的寡妇,同行里敢欺负她的人估计少不了。 惹不起就只能躲,这听上去挺消极的,但能干净利落地躲开竞争对手、守住自己的那点市场份额,这说明豆婆婆还是蛮厉害的。尽管她是凭借付出更多的劳动、耗费更多的时间才保住县城里高端市场的,但安萍儿依然认为豆婆婆挺聪明、挺看得清形势的。 那么,聪明的豆婆婆此刻如此焦虑紧张地站在门口外是为哪般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12章 墙 安萍儿忽然想起一件事来,问里正:“豆婆婆她家做豆腐是不是每天很早就要起来干活?” “嗯。”里正轻叹了一声,说:“做豆腐赚点钱真是不容易。头一天就得把豆子泡上,第二天天不亮就得起来磨豆子、点豆腐,这才赶得及在早晨把豆腐拿城里去卖。尤其是像豆婆婆这样家里劳力少的就更不容易了,亏得近些年柱子长大了,能帮着他娘买豆子、泡豆子、往县城里送豆腐啥的,以前这活都是豆婆婆一个人干,辛苦着呢。” “她公婆也不帮她一把?” “帮她?”里正嗤笑了一声。“她公婆在世的时候,豆婆婆又得养孩子又得养老人,日子过得甭提有多苦了。她公婆想让她跟自家侄子生孩子但也不敢太勉强她,他们非常不喜欢柱子但也不敢强硬地把柱子给扔出去,不是没有原因的,一直是豆婆婆干活养着家呢,她公婆也不敢太得罪她。后来她公婆去世了,柱子也长大了,这日子才算好起来了。前几年,柱子给他娘买了一头驴回来,豆婆婆这才轻松一点。” 安萍儿很惊讶。“啊?!以前都是豆婆婆自己推磨盘呀?” 里正点头。 安萍儿转头看向门口处,怎么也想不到豆婆婆这娇小的身体里能蕴含这么大的力气。也对,要是没有点力气哪敢跟男人动手抡菜刀呀。“柱子就不能帮他推磨吗?买驴之前。” “柱子这孩子哪样都好,就是有一点,晚上只要睡着了真是雷打不动,不睡到天亮是怎么也弄不醒。头些年他啥招都想过了,可半夜里就是起不来。后来没辙了,他就去县城帮人干苦力活,好歹挣到钱给他娘买了头驴。他头天晚上把豆子泡好,半夜里让驴帮忙拉磨,第二天早晨他再进城去送豆腐,这样他娘就能轻省不少了。” 安萍儿眯着眼,在柱子和豆婆婆娘俩之间来回地看了几趟,一个想法渐渐清晰起来。她转头看向周远良,用眼神请示想单独行动。 周远良刚才就已经注意到了安萍儿在那跟里正小声地嘀咕什么,知道她肯定不是闲聊天而是有了什么发现。等安萍儿一个眼神过来后,周远良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批准她自由活动。 安萍儿顺着墙根溜出院子,路过门口时迅速地打量了一下豆婆婆。此刻豆婆婆的注意力都在柱子身上呢,并没留意到安萍儿从她身边悄悄路过。 柳树村的建筑格局是最普通的那种,除了少数几家独栋的房子外,其它都是四五户人家连成一趟房,每家每户房前屋后的各有一个院子。当然了,也有个别人家没有前院或后院的,根据屋主的喜好以及地理位置而定。 安萍儿出了樊家的院子往左走两家就是莽牛家,往右一转头看到的就是豆婆婆家的后院。她家的院墙比较高,快要赶上安萍儿的身高了。院墙整体都是使用石头垒起来的,其它地方都还好,只是中间有一片很不规整,貌似是用石头胡乱堆砌的。 安萍儿走到豆婆婆家后院墙跟前,微微低头,透过石头的缝隙能看到后院里正在吃草料的那头驴。她又抬起头来从院墙了,所以也知道樊老太显灵的事。本来她们四个人还有点质疑的,可安萍儿这悄无声息地忽然出现,很没有道理地就令她们相信了院里发生的事了。 六个人的眼神都定定地看着安萍儿,紧张地思考着跑还是不跑?往哪跑?跑的时候先迈哪条腿? 安萍儿多聪明呀,一看那几个人的脸色和眼神就知道她们为什么会这样害怕以及她们此刻在想什么了。很好,震惊的效果很成功,抛开正义感不提,村民们单单就是看在已故樊老太的面子上也会尽力配合的。 “几位大姐好!我是福阳县捕快安萍儿,我刚从豆婆婆家那边过来,能问你们几个问题吗?”安萍儿面带微笑的介绍自己,然后说明自己的来意。 六位妇女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答。最后其中五个人的视线都锁定在一位身穿绀青色裤袄的大嫂的脸上,显然是在等她拿主意。 安萍儿的视线也跟了过去,气定神闲地问:“这位大嫂怎么称呼?” 绀青色裤袄大嫂略显尴尬地笑了笑,说:“村里人都叫我文嫂。” “文嫂,你好。”安萍儿也不给她们选择的机会了,直接提问:“刚刚我看豆婆婆家的后院墙有块地方好像不对,石头堆得乱七八糟的,咋,砌院墙人干活糊弄?” 文嫂就是刚刚被安萍儿从樊家院里吓跑出来的第二个人。当时她着实被吓得不轻,导致再次猛然见到安萍儿时腿都软了。但听安萍儿说了这句话后,她又慢慢地定下了心。 此刻的安萍儿眼神清澈,说话是地道的福阳县口音,站立时身姿挺拔、没有半点驼背的样子,与先前时在院里的样子完全不同,一点也没有樊老太的痕迹。 文嫂平素是个胆子比较大的人,而且颇有主见,否则刚才那几个人也不会都看向她、等她拿主意了。她见安萍儿已经完全恢复成一名捕快了,自然也就不好再拒绝回答问题,何况这个问题简单得很。“豆婆婆家的后院墙是被莽牛给砸坏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13章 豁口 安萍儿微微挑眉。“这前后院住着的邻居,好好的砸人家墙干嘛?” “唉!就莽牛那种二混子,他才不知道啥叫讲理呢。”文嫂完全放弃了刚才对安萍儿的恐惧,认真地给安萍儿讲述那两家人的恩怨。“豆婆婆家做豆腐,所以家里总是备着一些黄豆,就放在她家后院的仓房里。年初的时候,莽牛有一天晚上翻墙进豆婆婆家后院,偷了半袋黄豆。豆婆婆听到有动静就追出来看,正看见莽牛从墙头上往外跳呢。豆婆婆肯定是追不上了,只能大声地骂他一通出出气。”文嫂环顾身边的几位姐妹,问:“听到了,是吧?” 有两个貌似住在附近的人应声说:“嗯,那晚听到豆婆婆在骂莽牛偷东西。” 文嫂说:“这莽牛不但手脚不干净,人也混得很。他偷东西被失主看到了,居然一点都没不好意思,反而是觉得豆婆婆骂他他吃亏了,站在院外回身就开始骂豆婆婆。说豆婆婆克夫、说豆婆婆断后,反正啥难听骂啥,把豆婆婆都气哭了。柱子第二天听邻居说了这事后气坏了,直接冲到莽牛家找他算账。” 安萍儿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柱子当时在沉沉地睡觉,直到第二天听邻居说了才知道这事。 “莽牛自然是死不认账,一口咬定说没偷黄豆,说是豆婆婆冤枉他。俩人撕扯了半天,后来被里正他们给拉开了。柱子这人别的事都能忍,就是不能忍有人欺负他娘。上个月,初九、初十吧,柱子买回来好几袋黄豆。他就用车那么大大方方地把黄豆拉回家,村里不少人都看到了。然后那天晚上柱子就没睡,躲在仓房里等莽牛来偷黄豆。” 安萍儿觉得柱子这人怪有意思的,还会玩守株待兔呢。 “那天晚上莽牛还真去了,刚一进仓房就被柱子给踹躺下了,好一顿打。柱子比莽牛高、比他壮实、比他年轻,而且柱子常年干活,体力上比莽牛那个酒鬼强多了。后来要不是豆婆婆强拉着,柱子说不准就能打死莽牛。等里正他们来了,呵斥了一通莽牛,让他给豆婆婆娘俩道歉认错,保证以后不会再犯。” 虽然里正这样处理有些和稀泥的意思,但安萍儿知道里正也只能这么做。像莽牛这种小偷小摸的人,扭送到县衙去也判不了重罪,最多不过是打几下板子、罚点钱而已,过两天就又能开始祸害乡邻了。 这种地痞、混子、二赖子啥地方都有,难处理得很,一旦被他们盯上的话很麻烦。安萍儿估计莽牛跟豆婆婆家的事没这么容易了结,至少文嫂刚才不是说了嘛豆婆婆家的后院墙是莽牛给砸坏的。 文嫂的讲述证实了安萍儿的猜想。“莽牛被柱子打得挺狠的,胳膊腿倒是没断,可脸上、身上的不少血,牙打掉了两个。里正让他道歉认错他就乖乖地道歉认错,一个劲地说再也不敢了。说实在的,没人把莽牛这话当真,他要是能说话算数的话,十多年前他就改邪归正、重新做人了。可没招呀,明知道他在撒谎也只能放他走,豆婆婆他们还得每天小心提防莽牛来报复。” 安萍儿再次确认村民们对于莽牛死在火灾中这事肯定是非常高兴的。 “莽牛回家躺了几天,把伤养好了,就开始琢磨着怎么报复豆婆婆他家。七八天前,半夜里,莽牛用大锤子把豆婆婆家后院墙给砸了个大豁口出来,想把豆婆婆家的驴从那个豁口里牵出去。也不知道莽牛是咋想的,那驴是活物,不像一袋黄豆扛起来就能走。他去牵驴,驴不跟他走,他就踹了驴一脚,驴就开始叫唤。那嗓门可响亮了,连柱子都醒了,你们说全村还有谁不知道吧。” 噗!安萍儿差点笑出来。里正不是说柱子只要睡着了就怎么都弄不醒吗?看来还是召唤的声音不够大,你看人家驴就完成了这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驴这一挣吧、叫唤,莽牛也知道牵不走了,这小子就想在豆婆婆家搞点破坏啥的。这要不是豆婆婆抄着菜刀、柱子举着棍子及时出现的话,莽牛不是把驴给杀了就是仓房给点着了,反正损失小不了。柱子追着莽牛又是一通打,莽牛从后墙的那个豁口逃回家去了。墙上那个豁口太大了,不堵上不行,这不柱子就先把石头垒起来了,想等有时间的时候再好好修修。” 哦,原来是这样,难怪那段墙面质量那么差呢。另外,这两家人之间的纠纷很好地解释了为什么柱子很犹豫要不要向县令大人做汇报。如果被烧毁只有莽牛一家、被烧死的只有莽牛一人的话,柱子肯定是什么都不会说的,他说出半夜有人翻莽牛他家墙这事纯粹是看在樊老太的面子上。 至于豆婆婆为何那般焦虑不安,安萍儿已经知道原因了。 樊家院中,周远良已经结束了对柱子的询问,开始处理樊大的事。柱子被叫到旁边去核对口供内容,核对完毕后要签字画押的。柱子的两个哥们悄悄溜进院里去围观柱子核对口供,院门只剩下豆婆婆一个人了。 安萍儿从街对面晃悠到豆婆婆身边,轻咳一声,避免冷不丁出现再吓到豆婆婆。即使这样,豆婆婆看到安萍儿还是吓了一跳,惊吓的原因与文嫂类似。于是安萍儿再一次表明现在自己就是自己、不是被什么人上身了,于是豆婆婆同文嫂一样不能拒绝捕快姑娘的提问式闲聊天。 “昨晚溜进莽牛家的总共是几个人?” 豆婆婆微微地清了一下喉咙,小心翼翼地回答:“听柱子说是两个人。” “那两人长什么样?穿什么样的衣服?他们进出莽牛家时手里是否拿了什么东西?” 豆婆婆更加小心翼翼地回答:“听柱子说他没看清楚。” “柱子当然不清楚这些细节了,因为看到那两个人翻墙的不是他,”安萍儿直视着豆婆婆的眼睛,说:“是你!” =============================== 本周更新到此结束,咱们下周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14章 见证人 “不!不是我!”豆婆婆连声否认着。 安萍儿对豆婆婆的反应一点都不意外,说实在的,如果豆婆婆直接承认了话她才会惊讶呢。“柱子睡觉的时候特别投入,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雷打不动,不可能被后院莽牛家传来的响声惊醒。是你听到后院动静、怕莽牛又来你家搞破坏才出去看的,结果看到有人翻墙从莽牛家出来,而且莽牛家屋里着火了。” 豆婆婆轻轻咽了一下口水,小心翼翼地说:“我儿子是半夜起来上厕所看到的,不是被吵醒的。” “不可能。”安萍儿气定神闲地说:“如果真是柱子看到有人翻墙进出莽牛家的话,他不可能只知道是两个人、其它的什么都不知道。哪怕他只是迷迷糊糊地起夜,也一样,多多少少都会记住一些东西的。县令大人的那些问题可不是随便问的,在提问的同时也是启发,能帮助被提问的人回忆起很多细节。豆婆婆,您肯定明白我的意思,您不就是听了县令大人的几个提问后回忆起了很些事吗?” 豆婆婆躲闪开安萍儿的视线,避重就轻地说:“昨晚天上没月亮,黑得很,柱子又睡得迷糊糊的,什么都没看见很正常呀。县令大人再怎么提问,这柱子没看到的事哪里会记得?” 很好,豆婆婆没否认她现在确实被县令大人提示着想起了很多事,安萍儿很开心但并没立马就揪着这条不放。现在豆婆婆顾虑太多,即使戳穿她的谎言、逼她说真话,她能说出来的内容必定有限,完全达不到安萍儿和周远良想到的效果。 必须打消豆婆婆的顾虑,必须让豆婆婆相信县令、捕快们已经掌握了全部事实、只是需要她做个见证人而已。 这就是捕快们为什么在询问、审问嫌疑人、证人之前查那么多事,除了确定嫌疑人、证人是谁以外,还有一个作用就是理清大概思路,避免被嫌疑人或证人牵着走。在本案中,另外还有一个作用,就是让豆婆婆相信官差们已经破案了。 安萍儿也不算是欺骗豆婆婆,她确实已经大概理清昨晚失火的过程,只是不知道纵火的人具体是谁而已。所以她现在还不能直接指出豆婆婆避重就轻的事,她需要放长线钓大鱼。 于是,安萍儿回答豆婆婆的提问。“是呀,昨晚没月光、没灯光,四下里黑乎乎的,站在你家院里看不清莽牛家门口的情况。那两个放火的人是怎么看清路的?他们是怎么摸到莽牛家的?他们俩不会真的就是那么摸索着翻墙的吧?” 豆婆婆轻声嘟囔了一句:“那谁知道呀。” 安萍儿稍稍提高了一点音量,以示对自己接下来说的话很有信心。“这两人进门的时候可能是翻墙进去的,也可能是搀着喝醉了莽牛进去的,那时他们至少了提了个灯笼之类的照明物。点完了火,他们俩想假装是喝醉了的莽牛不甚将秸秆堆点着了,所以他们现在莽牛家的院门在里边锁好了,然后再翻墙出来。这时,他们也许用不到灯笼了,因为火已经着起来了,周围蛮亮堂的。对吧,豆婆婆?” 豆婆婆很自然地点了点头,然后才意识到安萍儿这话里带着陷阱,后悔连连、非常慌张。 安萍儿笑眯眯地看着豆婆婆,像只小狐狸。 若当时不是豆婆婆看到了莽牛家门前的情况,她又怎么会知道周围亮堂不亮堂呢?说是生活常识、有地方着火了周围肯定会很亮?半夜里看到附近人家屋里着火这种事不怎么太常见,这火究竟能照亮多大范围还真就不是凭着生活常识就能知道的。 虽然已经进一步证明豆婆婆就是昨晚火灾的见证人,当安萍儿还是没开始正式询问她,而是继续讲述自己的推理,让她明白官差已经掌握了很多很多。“那两个纵火的人也许以前跟莽牛就认识,也许是新结识的,昨晚他们三个人在村外的某个地方一起喝酒,一直喝到后半夜。莽牛喝醉了,那两个人就送他回家。 在蛮牛家门口时他们三个人中的某一个人,很可能是莽牛,吼了一嗓子、嚷嚷两声或者撞到了什么东西发出了很大的响声,这时你被惊醒了。你们家和莽牛有些矛盾,这些天你不敢睡得太实成,防着莽牛来捣乱。所以,后院方向一传来声音你就出屋去看,很快就看到有人从莽牛家翻墙出来,而且莽牛家还是烧起来了,对吧?” 豆婆婆再次点头,情绪很稳定,没有后悔和慌张。 安萍儿的讲述越来越流畅。“你跟全村人一样讨厌莽牛,能让他家着场火、损失点东西还是很乐意的。所以开始时你没太在意,继续透过你家后墙的石头缝看热闹。可是后来火越烧越大,开始往东西两面的邻居家烧,这时你知道事情不好了。 马上把邻居们喊起来救火?不行,你怕有人猜到你先前时躲在自家的院墙后边看热闹。什么也不管、转头回去睡觉?豆婆婆你不是那种心肠冷漠的人,眼瞅着火势就控制不住了,你绝对不可能假装不知道,于是你就只能找你唯一信任的人柱子商量该怎么办。可是当时柱子睡得太沉了,而且你又不忍心太大声音吓到他,所以直到周围的邻居们发现着火了、起来救火你也没能叫醒柱子,对吗?” 豆婆婆点头,表情中再次浮现了浓郁的慌张。 安萍儿知道豆婆婆这次的慌张一部分是因为她害怕被谴责、另一部分是自责,自责于她没有在看到火灾的当时就喊四邻来帮忙灭火。人在这种情况总是愿意假设“如果当初我早点喊大家起来灭火的话,是不是就不会有人被烧死了?” 虽然这种假设没道理、起不到什么好的教育意义,假设以前从未发生过、以后会不会发生还处于未知的事,根本没办法证实这个假设到底能不能发生、发生后是个什么结局,但偏偏有很多人就是喜欢这样玩假设,而且用假设出来的结论自己谴责自己。 所以,安萍儿的当务之急是消除豆婆婆心中的不安和焦虑。 ========================== 本周更新到此结束,咱们下周见!提前祝大家中秋节快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15章 指认 安萍儿很严肃地对豆婆婆说:“你不用太担心,没人谴责你。谁能想到莽牛家屋里堆着那么多柴火呢?谁能想到火烧得这么快呢?毕竟房子着火这事又不是经常遇到,谁成想能烧得那么严重呢?” “是呀,是呀!”豆婆婆连声地表示赞同。虽然柱子先前时也跟她说过类似的话,但显然在豆婆婆看来身为捕快的安萍儿更具可信度,她的心顿时就安稳了许多。 安萍儿话锋一转,说:“不过呢,既然有人纵火烧死人了,你就必须把你看到的事都说出来,对被烧死的乡亲也算有个交代。” “好,好的。”豆婆婆虽然答应得挺痛快的,但从她瞥向院中的眼神犹豫极了。 安萍儿顺着她的眼神一看,周远良,于是她明白豆婆婆这是咋了。虽然豆婆婆是个颇有主见的、而且还颇有力气的人,但她心底里还只是个胆小的农妇,甭说站到周远良的跟前了,就是这样院里院外地站着都觉得有压力,不然她也不会同意让柱子的“我们柳树村容不下害死亲妈、亲奶奶的畜生”不是说着玩的,就算律法不判罚樊大一家人,村民们也绝对会将他们全家驱逐出村的。 周远良让人过来给樊大核对口供、签字画押,然后他看向安萍儿。安萍儿赶快上前将豆婆婆的事讲述了一遍,请示将豆婆婆带回县衙去指认纵火嫌疑人。周远良同意了。 现场已经勘察完毕,能问的人也都问过了,周远良下令回县城。 那边周远良上轿、魏捕头批准柱子陪豆婆婆去县衙指认案犯,安萍儿这边则在村口看到了一个人,一个不算太熟悉的熟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16章 危险 安萍儿冲着村口那户人家的院墙叫处喊了一声:“杨三!” 那个几乎和墙角贴合成一体的人无奈地走了过来,跟安萍儿见礼。当然了,他的无奈只能藏在心里,丝毫都不能表现在脸上。 “你怎么在这?”安萍儿原本想问的是“怎么办案时总能看到你”,但看在他曾经在自己办案过程中帮过忙的缘故而改成了一种更为友好的问句。 杨三连写带比划的向安萍儿解释他出现在此的原因。 “你替飞凤旅馆的马老板来要债?”安萍儿微微侧身,指着被火烧的第三户人家问杨三:“你是要去万阿久家要债吗?” 杨三点头。 “那你白来了,万阿久和他的妻子、儿子都死了。” 杨三摊了一下手,做无奈的表情。 “你为什么替马老板来收债?你现在给马老板干活了?”你不想找到你家掌柜的然后共同返回家乡了? 杨三用树枝在地上写“我帮忙,马老板供吃住”。 还不是给马老板打工干活的意思嘛。安萍儿不管杨三对旧主是否忠诚的问题,她更想知道的是:“你看到我们捕快干嘛要藏起来?” 杨三再次用树枝写“我怕冲撞了县令大人”。 安萍儿微微蹙眉。 刚才杨三选的那个位置非常好,基本能遮住捕快们的视线,而且那块墙面的颜色跟杨三的衣服还有些靠色,若不是安萍儿的眼神太好了的话绝对不会发现他。所以安萍儿认定杨三是有意躲藏而不是像村民们那样站在路边为县令和捕快们让路。 难道杨三的家乡就是这样的风俗,遇到官员的出行队伍时要紧贴墙角以示回避? 安萍儿想了一下就放下这事了,不管杨三是有意躲藏还是按理回避,都没啥关系,这并不违反中州国的任何法律。哪怕杨三是因为讨厌周远良才贴在墙角假装隐身呢,安萍儿也不会把他怎样的,她知道自家大人没那么小气。 就在安萍儿和杨三这一问一答的时候,周远良已经起轿来到村口了。安萍儿和杨三闪到路边,让轿子和捕快们过去。“你现在回城去还是要在万阿久家门口待会?里正不会让你进屋去拿东西抵债的。” 杨三向着福阳县城的方向指了指,表示说他现在也要回城去。于是安萍儿和杨三跟在了捕快队伍的最后边,向县城走去。 端午节前后的这段时间里温度还不高,没有蝉鸣蛙叫虫声,再加上从柳树村到福阳县城的路上非常空旷、连树木都生在远处,所以此刻周围安静极了,除了一丝风声和一阵脚步声以外真可以说是万籁俱静。 就在安萍儿享受着这份宁静时,忽然,她从宁静中听到了一个特别的声音,那是有东西快速飞行时与空气摩擦所产生的声音,而且那声音越来越明显、距离越来越近。 安萍儿自幼接受她爹那颇为怪异的教育,除了练习空屋逃生、随身携带各种逃生工具以外,最重要的就是培养危机意识。 举个例子,当周围忽然传来一阵浓郁的香味时,有人会仔细地闻两下以判断这是什么香味,有人会四下张望看香味是从哪传来的,安萍儿则会立马屏住呼吸直至确定这香味无毒、无迷醉作用。 所以此刻这个高速破空的声音一传来,安萍儿没去琢磨这飞来的是什么东西,而是直接先判定其为有危险物品。 声音是从左侧斜前方传来的、而且声音所波及的范围比较窄,坐在轿子里的周远良是安全的,走在轿子周围的魏捕头和申鹏等人是安全的,走在魏捕头后方的豆婆婆和柱子有危险,走在最后的自己和杨三也都处于危险范围内。 豆婆婆有危险?!难道这是要杀人灭口?身为捕快的安萍儿决定在保护自己安全的前提下尽量保证豆婆婆母子的安全。于是她没有立马就跳出危险范围,而是进一步判断危险所笼罩的区域在哪里。 那破空飞来之物不可谓飞得不快,但因为距离有些远、而且安萍儿提前有了准备,所以给了安萍儿看清那闪亮亮箭头以及判断出箭头所指位置的时间。 靠! 眼看着那箭头堪堪偏过豆婆婆的耳边直指杨三的心口时,安萍儿既佩服这位弓箭手的力气又鄙视他的准头,这么来势汹汹的一箭没有击中目标却搞出一个误杀来,太对不起观众了有没有? 咳咳,作为观众的安萍儿当然不是真的想看到豆婆婆中箭,她只是就事论事的谈论这支箭而已。在感慨完这漂亮的一箭后,安萍儿决定连误杀都不让它发生,哪怕只是杨三这个倒霉蛋小人物呢。 虽然安萍儿这边已经转了好几个念头了,但其实从她听见异常声音到箭头出现在众人跟前只是一瞬间的事,走在靠前位置的魏捕头等人此时还未发现异常呢,而被箭头所指的杨三看到了箭头的闪光却已经来不及做任何反应了。 就在箭头即将到达杨三的胸前时,安萍儿的手也已经抓到了杨三的肩膀,她使出吃奶的劲儿将杨三拽向自己这边。“过来!” 是的,提前得到提示的安萍儿虽然判断出了箭的走向但已经没时间向杨三解释这事了,只能这样硬生生把他拽出危险区域。哪怕不能完全脱离危险呢,能脱离生命危险也算成功。 杨三的反应已经算是不错的了。他没有像绝大多数人那样惊慌或胡乱挣扎,虽然他面对那支箭时已经来不及躲避了,但当肩膀上传来拉力、听到安萍儿那“过来”的喊声后他还是尽自己最大努力倒向安萍儿的方向。 噗! 箭头狠狠地插进了杨三左侧的肩膀,从他的肩膀后探出,闪着光、带着血。 因听到安萍儿那声“过来!”而扭头查看的魏捕头在看到杨三肩头中箭飙血的那一刻立马就知道附近有人伏击他们。“保护大人!” 捕快们立马围拢在了周远良的轿旁。 豆婆婆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呀,吓得直哆嗦。柱子也没好到哪去,满是惊慌,但好在他在惊慌的同时还能想到将他娘护在怀中。 安萍儿松开拉拽杨三的手,迅速地抽出腰刀,推着柱子母子凑到捕快们的跟前去,希望捕快在保护大人的同时能顺手保护一下他们娘俩。 杨三也不知是中箭后被吓傻了还是怎样,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面向着箭飞来的方向。四周空旷极了,在杨三的视线中只有一棵树。那棵树距离很远,在微风中摇了摇,然后就静止不动了。 一动也不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17章 黑板和红板 坐在轿中的周远良直到此时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在听了魏捕头的简单汇报后立马决定回城。 他们此行带来的捕快本就不多,刚才魏捕头留了两个人在村里协助里正处理善后,剩下的人将将够保护县令、证人和伤员的,分不出人手去搜找凶徒了。虽然现在大家都看出来这支箭是从百丈远外的那棵树处射来的,但勉强分派人去查看是不明智的,谁知道凶徒有没有后招呢?被调虎离山就麻烦了。 况且从杨三中箭到现在已经有好一会了,那个弓箭手只怕早就跑了,去那棵树处看了也是白看,还不如尽快回城来得安全呢。 所以全员跑步前进,包括中箭流血的杨三。原本安萍儿还想照顾一下这个伤员呢,但看杨三除了因流血而脸色有些苍白外一切都好,于是她又转回头去继续帮助柱子照顾豆婆婆了。 轿窗的帘幕微微开了一条缝,周远良看了看杨三,然后又将帘幕放下。 好在柳树村距离县城不远,众人平安地回到了县衙中。 安萍儿将豆婆婆母子安排在县衙前院的一间偏房中休息。原本安萍儿还有些担心呢,怕受了惊吓的豆婆婆不愿意再指认纵火案嫌疑人,但后来发现豆婆婆并没有这个打算。 在柱子跟她商量要不要放弃指认时豆婆婆摇头,并对柱子说:“就冲今天这事我更要指认这两个人了,若是放过他们的话咱们母子以后更没安生日子过了。” 安萍儿打心底里佩服豆婆婆的勇敢,温声安慰他们母子,陪他们一起等待捕快带嫌疑人来做指认。 与此同时,魏捕头正在回答周远良的问话:“是的,大人,长顺已经带人去抓在经常在福庆饭店那一片活动的混混了。凌晨的时候还在街上瞎转悠的,八成就是附近那两家赌场的人,一个也跑不了,都能抓回来。” “好。”周远良停顿了一下,问刘先生:“杨三怎么样了?” 刘先生回答说:“我看过了,箭头上没毒,是普通的箭。射穿了杨三的肩膀但没伤到筋脉,只要把箭取了再上点金疮药,无大碍。”刘先生笑着摇摇头,感慨地说:“这小子也够倒霉的,谁让他站得离豆婆婆那么近呢。” 魏捕头表示不赞同。“他够幸运的了,多亏平安拽了他一把,不然指不定得伤成啥样呢。而且今天正好武大夫在家,有他老人家那手绝活在,杨三的伤应该没事。” “武大夫?”周远良示意魏捕头介绍一下这个人物。 “这位武大夫祖辈上就行医,家里有几个压箱底的方子,尤其擅长治骨折外伤。武大夫年轻时入伍当了军医,很是练习过如何处理刀剑伤。前几年因为年纪大了,这才退伍回家来养老。咱们福阳县附近受了外伤的人基本都找武大夫治,手艺很不错。” 周远良暗暗松了一口气,向魏捕头确认:“你们把杨三送到武大夫那里了?” “没有,杨三坚持要回飞凤旅馆,我回来的时候马老板正好把武大夫请到了飞凤旅馆,应该是在那给杨三治伤。” 周远良貌似不经意地问:“马老板亲自去请的武大夫?” 魏捕头点头。 刘先生好奇地问魏捕头:“武大夫是那种很难请动的人吗?” 有些医术高明的大夫是很有架子的,诊金高昂不说而且还有诸多要求,例如有人坚决不肯出诊、只要病人还有一口气在也必须抬到他跟前他才给予诊治。刘先生觉得由马老板亲自出面为受伤的兼职员工请大夫有些过于正式了,于是才有此一问。 魏捕头摇头。“没有,武大夫这人很热心肠,半夜里找他出诊都没问题,咱们福阳县周边的这些县城村子他都去出诊,要不我怎么说杨三今天运气好能赶上武大夫在家呢。这老爷子在外边出诊的时间可比在家的时间多多了。” “哦?这样呀。”刘先生咕哝了一句:“看来马老板是觉得他害杨三受伤的才亲自去请大夫吧。” 关于杨三、关于武大夫,周远良他们没再多聊什么。捕快已经将一部分嫌疑人带了回来,魏捕头去支持指认工作。周远良和刘先生留下书房中初步整理柳树村火灾命案现场的一些勘察记录。 指认工作在那个专用房间中进行。安萍儿带着豆婆婆母子从后门进入那间黑暗的里屋,隔着竹帘的缝隙能清楚地看到外屋的人。魏捕头坐在靠窗的一张桌子后边,这样,等待被指认的人就需要面冲魏捕头站在,也就是面冲窗子的方向,保证里间屋的人有足够的光线看清外屋的人。 当然了,指认过程中并不是就让被指认人那么傻呆呆的站着。魏捕头会跟他们说话、向他们提问题,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尽量让被指认人展现出最自然的一面,保证指认工作的准确率。 经常出没在福庆饭店周围的混混主要来自两家赌场,大约有四十余人,白天时他们大多回家睡觉或者干别的营生去了,夜里才会赌场上班。这帮人住在福阳县城的很多地方,很难一块带过来。好在指认工作也不要求全部被指认人站成一排,于是就哪个混混住的近就先被带来了,住得远的往后排。 魏捕头连续接待了三十多个人,里间屋给出的信号都是“黑板”,于是捕快继续喊下一个人进屋回答魏捕头的提问。 这个“黑板”是指认工作中的一个重要道具,是专门为了豆婆婆这种匿名指认的人准备的。在里间屋和外屋之间的墙上凿有一个小洞,这个洞靠贴在远离窗户的那面墙上,而且旁边有些家具做遮掩,所以面向窗户站立的被指认是看不到从洞里伸出的任何物品的,只有背向窗户坐着的魏捕头才能看到。 专用的小板子一共有三条,一条黑的、一条红的和一条木板本色的,“黑板”表示证人说现在的这个人不是他要指证的人,“红板”则表示是,“木色”表示证人不确定、留待观察。 鉴于里间屋比较暗,所以在板子设计之初便已经考虑到了因为光线问题导致捕快伸错板子的情况,于是三种颜色的板子制作材质也是不同的,黑板是铁制的,木色板子是木头的,红板是在带竹节的竹片外包了一层红色的布。 豆婆婆负责从竹帘缝里看人,安萍儿负责伸板子,魏捕头相信安萍儿不至于把板子的颜色看错。每次伸出的都是黑板、而没有木色的板子,这意味着豆婆婆对自己的记忆力还是蛮有信息的、没有模棱两可的情况。这对魏捕头来说已经算是个好消息了,总比一堆木色板子要强许多。 既然这三十多人都不是,那就继续。“下一个!” 随着魏捕头的喊话,门口处传来了脚步声。虽然已经提前通知让一个一个地进屋来回话,但很明显这是两个人的脚步声,而且守门的捕快也没有阻拦,魏捕头不禁微微皱眉。 忽然,脚步声停止了,随即响起了一阵急促而猛烈的咳嗽声。 唰! 墙边的那个小洞中伸出一块板,红色的! ========================= 本周更新到此结束,咱们下周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18章 生命 包在那块竹片上的布相当红、相当显眼,魏捕头立刻就看到了。人还没进屋呢就被指认了出来,魏捕头猜证人是依据先前时那阵咳嗽声作出的判断。 魏捕头的猜想是正确的。今天傍清晨时豆婆婆在屋里忙活着做豆腐,正是从后院传来的一阵咳嗽声引起了她的注意,这才去后院看的。 当时豆婆婆光顾着担心是不是莽牛又来家里捣乱了,所以对这阵咳嗽声其实没太上心,以至于安萍儿猜想她是被莽牛的声音吸引去后院时豆婆婆也没提出异议。可是刚刚这阵咳嗽声总算是帮着豆婆婆想起了这件事,并果断地示意安萍儿说这人就是纵火两人组中的一个。 于是安萍儿就伸出了红板。 指认嫌疑人嘛,又没规定说必须认脸。 当然了,完成指认工作后大家就很想看看被指认出来的这个嫌疑人究竟长啥样了,于是魏捕头等人极有耐心地等待那个咳嗽的人咳嗽完了进屋来。一个咳嗽得如此撕心裂肺的人,走路慢一点大家也挑不出啥理来。 待那个被搀扶着的人和那个搀扶着他的人一同走进屋里后,墙洞中的那块红板剧烈晃动了几下。虽然这不是事先约定的暗号,但魏捕头立马就猜到安萍儿所要表达的意思了:被搀扶着的人和那个搀扶着他的人都是纵火犯。 挺好,要么不来、要么一起来俩,真省事。 被搀扶走进来的那个咳嗽得很厉害的是个中年人,个子比较高,骨架也比较大,原本应该是个身高体壮的人,会很受赌场老板器重的那种人才。但现在他显然病得很厉害,脸色红润只是刚才这阵剧烈咳嗽导致的假象,其实他现在虚弱得很,否则也不用旁边的那个青年人搀扶着了。 那个青年人面无表情,也不知是天生如此还是不习惯到县衙来做客,反正整个人都显得紧绷绷的。 魏捕头是土生土正的福阳县人,而且当了数十年的捕快,对本城中的地痞混混还是蛮熟悉的。虽然他现在不能立马叫出这俩人的名字,但显然是见过他们,知道他们俩是叔侄或舅甥的关系。“你们俩,报上名来。” 中年人很无所谓地笑了笑,说:“魏头,我是下沟的癞马,咱们前两年见过。这是我外甥,胡帆。” 哦,是他,魏捕头想起了这个人。这个外号叫癞马的人姓马,是下沟赌场的金牌打手,因心够狠、手够黑而得到了他们赌场老板的器重。两年前癞马因为一起命案而成为嫌疑人,魏捕头盘问过他。 癞马算是比较低调的一个混混,除了在下沟赌场努力工作以外就不太涉猎其它的事,所以这些年来魏捕头也只接触过他那一次。虽然接触不多,但魏捕头听说过他那些甚是毒辣的手段,知道至少有几十人是被他打伤或打残的,只是因为那些伤残的人都不敢报官而且也都不是啥良民才未被官府追究。 魏捕头记得两年前癞马还是很健康的,颇有杀气的一张国字脸足以震慑相当一部分胆子小的人。现在嘛肯定不行了,走几步路就累成这样,看来真是病得不轻呀。这人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虚弱感,只有那双眼睛还算带着点当年的狠劲。 一个走路都要靠人搀扶的人能翻墙进出莽牛家吗?难到是让他外甥搀着他翻墙的?尽管魏捕头心中有疑惑,但该问的问题还是要问的。“癞马,昨天晚上你在哪?” “前半夜在喝酒,后半夜去了柳树村。” “你去柳树村干什么?” “点火烧了莽牛家的房子。” 魏捕头停顿了一下,问癞马:“你知道你刚才承认了什么吗?你放的那把火烧死人了,你摊上人命官司了。” “莽牛欠我们老板很多钱,我已经给了他很多次机会了。其他欠债的人都看着呢,如果不对莽牛动点真格的他们还以为可以欠钱不还呢。”癞马的声音冰凉凉的,虽然声音中透着虚弱,但冰凉凉的感觉是很强烈的,完全不为害死人命的事有所触动。 癞马这种无视生命的态度显然激怒了魏捕头,虽然他的态度依然很冷静,但声音中已经开始蕴含愤怒了。“你这把火烧得够大的,连莽牛的邻居家都点着了,算上莽牛总共死了七个人。” “这得怪他们自己,谁让他们住在莽牛家隔壁呢。他们可以在阎王殿上找莽牛要赔偿嘛,要不是因为莽牛欠钱不还的话根本不会有这事。”癞马似乎觉得烧死一个人和烧死七个人没啥本质区别,哪怕那些被烧死的人是他根本不认识的无辜者。 魏捕头眯着眼睛看了看癞马,问:“你得的什么病?严重吗?” “回春堂那个白胡子老头说我的肺烂了,最多还能活一个月。”癞马无视别人的生命,但面对自己的生命时就做不到那么镇定了。虽然癞马尽量用冷冰冰的语气做掩饰,但根本别想糊弄魏捕头和安萍儿这种观察力敏锐的人。 哦,原来是这样,难怪癞马对纵火杀人的事如此不在意、一点抵抗都没有地就全部承认了呢。纵火杀人这事最多判他个死刑,但只怕死刑核准的文书还没返回福阳县呢他就先病死了。看他现在这副虚弱的样子,即使他死在判决文书送去玄诺府审核之前也不会让人感觉奇怪的。 癞马现在的心情基本属于临死抓俩垫背的。 既然嫌疑人已经不怕死、不怕被判刑了,而且认罪态度还这么积极,那魏捕头也就不再考虑任何问话的策略了。“你把昨晚的事详细说一遍。” “昨天傍晚莽牛来我们赌场玩,我催他还钱,他说现在手头紧、等过两天他有钱了一定还。他这话我都听腻了,他根本没打算还钱,我也就不打算再给他机会了。我买了酒菜,然后把莽牛带到城门外,找了一个荒屋子。莽牛以为我只是想劝他还钱呢,没起疑,一边跟我打着哈哈一边喝酒,喝到后来就喝醉了。本来我打算直接杀了他的,可后来一想这样太便宜他了,我就把他送回去家去、把他家房子点着了。”一下子说了这么多话,癞马累得有些喘。 魏捕头的手指轻敲着桌面,质疑地问癞马:“你说话走路都累成这样,把一个醉鬼送回家而且还放火?你做得到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19章 新想法 癞马似乎早就想到了魏捕头会有此一问,胸有成足地回答说:“所以我带上了我外甥,他帮我把莽牛架着送回家。放火嘛很简单,不费劲。莽牛家屋里堆了那么一大垛柴禾,往上撒点烈酒,再把莽牛家的灯碗扔上边就行了。等火着了我就先跑到院外去,我外甥把院门从里边锁上,然后再翻墙出来。” 从豆婆婆听到咳嗽声、跑到后院里、在一大片墙面上找到一个面积足够看到外边的墙缝,这中间耗时蛮多的。等到莽牛家起火、周围被照亮后,豆婆婆调整视角去看发生了什么事,又耗去了一些时间。然后豆婆婆终于从墙缝中看到有一个人从莽牛家翻墙出来、另外一个人站在院外,于是她就理解成是两个人翻墙进出莽牛家,然后柱子的转述也就有了这样的偏差。 魏捕头、安萍儿等在考虑到墙缝中的视角有限后,明白豆婆婆的证言和癞马的招供虽然有一定的差别但两人都是实话实说,这两种说法的偏差并不矛盾。 虽然癞马说的这些话合情合理,但魏捕头不打算这么轻易就相信他的话。“你说放火这事简单?我看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没那么简单吧?你外甥真不容易,一边架着莽牛一边还得架着你?” 癞马面色不愉,但他也没敢跟魏捕头硬的都跟癞马所说的话一模一样,再问多了就闭口不言,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有癞马在前边担着全部罪责,魏捕头还真就不能把胡帆怎么样。最终,魏捕头只能将癞马舅甥俩关入牢中,等待县令大人的正式审讯。 周远良同意魏捕头的判断。“提前准备了大量的能助燃的烈酒,这根本是一早就准备好要烧莽牛家的房子了,不可能是临时起意。再加上其他死者的异常情况,这事必定是有人幕后指使。癞马不肯招认此人,咱们只能自己查了。平安,有什么想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20章 剔除几个人 被点名的安萍儿回答说:“虽然这场火是从莽牛家烧起来的,但总共死了七个人,所以这个幕后主使人不一定是莽牛的仇人,也许是另外六人的仇人。” 周远良微微点头,在表示大致同意的情况下提出了异议。“樊老太不用考虑了。火源点离她家远,顺风也没刮过去多少火和烟,如果不是因为她儿子、儿媳、孙子不孝的话她根本不会死,所以樊老太不是杀人目标。” 安萍儿眉头微蹙,问周远良:“那个小孩子也不用考虑了吧?没人会跟个五六岁孩子这么大仇的,而且他们那家人死得跟火宅基本没关系。” 周远良摇头。“这世上仇恨有很多种,小孩子不太会主动跟什么人结下大仇,可也许就有什么人因为某种原因而特别恨这个小孩子也是说不定。不考虑樊老太是因为她的死不是必然会发生的事,而那个小孩子情况不同。如果着火后他们家三口人必然会死的话,那不管他们是怎么死的,他们都有可能是杀人目标。” 杀害目标由七个人被减少至六个,这还不够,干扰信息依然太多,还需要剔除几个人。当然了,如果能直接确定此次纵火杀人的目标是谁就最好了。 周远良印象最深的第一户火灾现场。“张家父子虽然看上去是被火烧死的,但张老爹吼骨碎裂,这是个重要线索,不排除张家父子在着火前就已经被人掐死或勒死了。莽牛家的火有可能只是障眼法或是用于毁尸灭迹的手段。” 刘先生认同周远良的判断。“虽说水火无情,但单凭一场大火未必能杀人。从刑部以往的案卷来看,死在火宅现场的人多数都是因为行动不便或者被困在屋中而被烧死或呛死的,也有些人是被倒坍的墙壁房梁等物砸死的。张家虽然过火严重,但没有发生坍塌,按理说张家父子还是能逃出去的。就算张老太因为腿折了行动不便,但至少他儿子能逃出去。这父子俩的死确实有疑点,不排除他们在火着起来之前就已经死了这种可能。至于他们嘴里的烟灰,有可能是被人提前放进去的。” 安萍儿补充说:“张家屋中残留有丝绸和煤油等助燃物的味道。火灾这种东西不可控,能烧到什么程度谁也说不准。凶手也许怕留下痕迹被咱们发现,所以就在张家放了很多易燃物、助燃物,务必要把张家父子烧得透透的。” 魏捕头看向刘先生,说:“懂得往死者嘴里放烟灰、伪造死者被烧死的假象,这个凶手应该不是普通人。” 刘先生点头。“如果张家父子在火着起来之前就已经被杀了的话,这个凶手确实不简单,要么是个专业杀手,要么是个懂得探案的人。” 安萍儿见大家分析得差不多了,这才提出自己的疑问。“如果有人想杀张家父子的话直接杀就好了,‘凶手’显然有能力杀他们。为什么要费劲布置他们被烧死的假象?为什么还要把着火点放在隔壁房子里、假装成张家父子是运气不好被莽牛连累的?” “这个问题提得好。”周远良不吝惜夸奖安萍儿,然后从理论上做了一些解释。“通常来讲,凶手掩藏线索是为了掩藏自己的身份、企图逃避法律的惩罚。除此之外,有些凶手会想办法隐藏被害人的身份,因为一旦被害人身份被查明的话就很可能知道凶手是谁了。咱们现在遇到的这个案子,凶手故意布这样一个局,有可能是不想让人知道张家父子是真正的目标,也就是说他不想让人知道张家父子俩有被杀的价值。” 安萍儿顺着周远良的话说:“那如果能查明张家父子俩被杀害后谁会受益是不是就能找到凶手了?” “能找到凶手或幕后主使人。”周远良纠正完安萍儿的话后向魏捕头和安萍儿布置今天的第一个任务:“王里正说张家父子没有其他的亲人,在柳树村也没跟人结下什么恩怨。如果真有人想害他们父子的话,应该不是柳树村的人。你们查一下张家父子是否跟县城中的什么人有仇怨。” “是。”魏捕头显然先前时就想跟这个问题。“张家常年为县城中的几户人家送菜,也许是钱款上的纠葛,也许是他们知道了人家的什么秘密,往这个方向上查一查也许会有收获。” 周远良批准了魏捕头的方案,然后继续下一项。“第二户人家,被害人莽牛,你们有什么想法?” 安萍儿说:“他差不多跟全村人都有仇。”重点将豆婆婆家跟莽牛的仇怨讲述了一遍。 “……”周远良当时就觉得全村人都对莽牛不够友好,现在听了安萍儿的讲述后知道说不友好确实是低估了村民们对莽牛的讨厌之情。有三五仇家的话查起来还是比较容易的,但全村都是仇人就麻烦了,总不能把全村人都查一遍吧? 稍微思考了一下,周远良布置第二个任务:“魏捕头,你查一下莽牛是否真的欠癞马那家赌场的钱,欠了多少,之前是否被癞马催过债。另外查一下,如果癞马真想杀一个欠债不还的人以令其他人害怕的话,是否有比蛮牛更好的选择。” “是。” 周远良觉得关于莽牛暂时只能做这些事了,然后直接开始针对第三家布置任务。“平安,你帮魏捕头查一下这个万阿久,他们家先前时住在哪里?万阿久以何为生?近期他正在做什么事?他的妻子、儿子是否有何异常?” “是。”安萍儿和魏捕头记下这项任务。 “刘先生,你想办法查一下那种毒药,最好能找到个真看过这种毒药的人。”周远良对传言中的东西缺乏信心。 “是。”刘先生对于查明这种毒药的事不太乐观,但还是会努力去查的。 “呃……”周远良稍稍沉思了一下,对魏捕头说:“飞凤旅馆的马老板出现在柳树村这事比较奇怪,那个时间点更是奇怪,你悄悄地查一下飞凤旅馆,尽量先别惊动马老板。” “大人,你怀疑他?”魏捕头对周远良的这项任务比较意外。 周远良点头。“飞凤旅馆有不少伙计呢,收账的事不需要他个老板亲自跑一趟吧?这不情理。” 魏捕头一想也对。“不过是收几天的住宿钱,最多一两银子,老板确实不用亲自去,派个人去足够了,例如杨三。” 安萍儿笑呵呵地对魏捕头说:“我觉得杨三去收债比马老板自己去更不合情理。” “为什么?”魏捕头一时间没转过劲儿来。 “马老板有那么多伙计可供驱遣,他为什么要派个哑巴去收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21章 强弓 周远良他们没浪费时间去猜想为什么要派一个不会说话的人去做收债这种很需要语言沟通的事,反正猜来猜去也猜不明白,还不如稍后直接去问马老板或杨三呢。他们的话题转到另外一件事上,天外飞仙般射来的那支箭。 那支箭差点就射中豆婆婆、差点就杀人灭口成功,如果能查明射箭的人是谁,那顺藤摸瓜也许就能查明幕后主使是谁。从被害人这个方向查、从凶手癞马这个方向查,目的都是想查出某后真凶是谁。现在再多射箭人这条线索也没人嫌弃,线索越多则揪出幕后真凶的可能性就越大。 飞箭射来时,周远良在轿中、刘先生和魏捕头都在离轿子不远处,他们对这支箭的直观感受都不深,至少没安萍儿的感受那样深刻具体。 安萍儿颇为感慨地说:“这世间能用强弓的人不多,不但要求力气非常大,而且要求本人个子足够高,否则连弓都拿不起来。能远程攻击的弓箭手向来都是军中的宝贝,而能用强弓的人更是宝贝中的宝贝。” 是的,安萍儿可以确定那支箭是用强弓射出来的,哪怕她并没看到那张弓和那个弓箭手。理由如下,箭枝飞来时安萍儿他们附近是一大片开阔地,弓箭手唯一可能的隐身处是百丈处的一簇灌木中。普通弓箭只能射出十七丈至二十五丈远,而能射百丈的肯定是强弓。 安萍儿说:“能用强弓的人都很出名,听我爹说当年北胡有两兄弟都是用箭高手,很是名噪一时呢。西海国好像也有一位这样的神射手,当时他还只是边境守军中的一个小队长,后来不但加官进爵,而且还娶了公主,很是威风呢。” 魏捕头调侃安萍儿:“平安,你知道的不少呀。” 安萍儿呵呵笑。“这是差不多十年前,我跟我爹去西海国玩,正好赶上那位公主尚驸马,举国欢庆。在旅馆里我听一个仆役说,那位公主是皇帝最宠爱的女儿,而那位驸马是朝中一位大臣的远房侄子、穷亲戚。 本来那大臣对这远房侄子什么的不在乎,而且因为他父母曾几次去大臣家里打秋风而讨厌他。后来那小子的神射手才能被发现,那大臣就积极讨好他、笼络他,他能娶到公主就是那个大臣在中间积极撮合成的。这人简直是一步登天,西海国的穷小子们,包括那个旅馆仆役,没人不羡慕他的。” 周远良并不质疑安萍儿这道听途说的故事。“嗯,我朝中也有这样的例子。十年前,先帝到军中视察,有两名将军争相夸耀自己带的军队战力强,其中一位将军就说自己军中有神射手。先帝很感兴趣,就将那个有神射手之名的人宣来,当面考试。结果那人不但二十支箭全部命中靶心,而且还用强弓射断了百丈外一炷香。先帝非常高兴,调他入禁军,也算是一步登天吧。” 安萍儿忽然微微皱眉,说:“北胡、西海国、禁军,这样的高手肯定不会为了三五两银子跑来杀人吧?呃,我不是说豆婆婆的命不值钱,我只是觉得为了阻止豆婆婆指认纵火犯这事也就值三五两银子吧,再多就不划算了。能用强弓的高手,我想怎么也得三五千两银子才能请动吧?有这钱还不如直接给癞马呢,他能把所有的罪名都扛下来。” 刘先生摇头,说:“三五千两银子恐怕也不行,准确地说不是钱多钱少的问题。那位禁军军官是不可能随便离开京畿府的,给多少钱都不行,这是禁军中的明确规定。西海国的人和北胡的人是不能随意来中州国的,尤其是那种有官职的人,他们进入中州国是一定会被上报、会被留意的,他们不可能随便跑出来杀人。” “是哈。”安萍儿明白关于花钱雇佣能用强弓的高手这事确实不靠谱。“而且吧,北胡那两兄弟的事我爹年轻时听说的,算起来他们现在都是六七十岁的老人家了。也不知道他们还在不在人世,就算在世也很难像年轻时那般勇猛了。” 周远良忽然皱紧了眉头,似乎对某事很费解。 安萍儿的眼睛忽然一亮,问周远良:“大人,你说这个弓箭手有没有可能是个初出茅庐的后生?” “何以见得?” 安萍儿掰着手指讲述自己的理由:“第一,初出茅庐的弓箭手新人没名气,佣金会比较便宜,搞不好随便忽悠两句能让他白干活。第二,新人弓箭手还没被禁军这样的组织招揽,有行动自由,想到哪挣外快都行。第三,这人虽然力气很大,但射箭的准头还不够。禁军中那位高手能在百丈外射断一炷香,这才是真正的高手呢。咱们遇到的这位,箭确实是射了百丈远,但贴着豆婆婆的耳朵就偏出来了,离真正的高手标准还是有差距的。” 魏捕头和刘先生自己没啥好想法,于是就都基本赞同了安萍儿的猜想。 得到初步肯定的安萍儿很开心,向周远良请示说:“大人,派人在城里查一下吧。虽然不是什么出名的高手,但这样一个准神箭手肯定还是有迹可循的,至少能发现他那把强弓。那么大的一个东西呢,没那么容易藏起来的。” “行,你没事的时候就查查吧。”周远良虽然同意了,但态度非常敷衍,摆明了是不看好安萍儿的这个提议。 安萍儿暗自握拳,下定决心要把这事办好。不过,在她去做这件事之前得先把周远良交代的另一件事办好,去飞凤旅馆探望杨三。毕竟他是因为靠证人太近了而被误伤的,于情于理县衙中都得派个人去表示一下慰问。 当然了,在慰问杨三的同时也可以顺便打听一下马老板的情况嘛。 慰问加盘问,派哪个捕快去都行的。但考虑到今天安萍儿拼命拽动了杨三、让误杀变成误伤,周远良还是决定派她去,想来杨三在面对自己的救命恩人时不至于有太多隐瞒。 于是安萍儿就去了飞凤旅馆,没见到杨三,只见到了柳娴敏。 =============================== 本周更新到此结束,咱们十一假期后见! 提前祝大家国庆节快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22章 话题 安萍儿问站在飞凤旅馆东跨院花圃前的柳娴敏:“是你在照顾杨三吗?” “不是!”柳娴敏的回答非常迅速、果断,而且在字音尚未落地时就已经转身逃走了,不知道还以为有狗追着她咬呢。但在不到两丈远处柳娴敏又站住了,为自己的慌乱而懊悔。没偷没抢的,干嘛因为人家的一句话就怕成这样呀。略略深呼吸,柳娴敏转身看向安萍儿,说:“上次在野外时杨三救了我一命,没他的话我就被蛇咬了。现在他受伤了、没人照顾,我才帮忙给他喂药,不算是照顾。” 安萍儿神色不明地嗯了一声,没对柳娴敏的这一回答做任何反应。其实刚才柳娴敏慌慌张张转身就走时安萍儿就已经意识到自己的这句话问得有些冒失了,虽然她并没有别的意思,但直接问待字闺中的柳大小姐是否在照顾一个青年男子,这确实会令柳娴敏很尴尬。 甭管这是不是事实,都容易给柳娴敏招来闲言碎语。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在这方面,柳娴敏跟寡妇姐妹们有一拼。 刚刚安萍儿在东跨院正屋中看到昏睡的杨三、在杨三的床头处摆着个半满的药碗、碗中的药还是温热的、屋中却没有照顾杨三的人,于是她断定先前在屋中照顾杨三的人发现有人来了而从侧门躲了出去。安萍儿知道杨三这一睡没几个时辰的时间是醒不过来的、没法回答自己的问话,于是就想找这个照顾杨三的人聊聊,看能不能找到些有用的线索。 于是安萍儿马上就从杨三的病房中出来,四下打量。在东跨院中安萍儿唯一看到的人就是柳娴敏、而且柳娴敏的假装看花姿势太僵硬,安萍儿自然会猜到柳娴敏就是那个照顾杨三的人喽。因为这个想法太顺理成章了,于是安萍儿张嘴就问了出来,这才导致两人的尴尬。 为了缓解尴尬,安萍儿请柳娴敏到飞凤旅馆内设的茶室中喝茶,而且尽量把话题扯得尽量远离杨三。“你还没回家呢?”虽然离家出走也不是啥好话题,安萍儿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这个话题最起码尴尬度轻一点。 啥,你不信没有更好的选择?安萍儿跟柳娴敏是真的不熟,有限的几次见面分别是嫁人未遂、企图引起周远良的注意、嫁人未遂和离家出走。怎么样,还是离家出走这个话题最安全,是吧? “我妹妹的亲事已经基本定下来了,过两天,等他们走完全部的礼仪我就回家。”柳娴敏果然对这个话题没啥反感。 安萍儿微微挑眉,问柳娴敏:“你不后悔?” 柳娴敏摇头。 安萍儿不死心地追问:“一点都不后悔?” 柳娴敏嘴角噙着笑,很淡定地摇头。她知道安萍儿为什么会这么问,她知道在安萍儿的眼中自己就是个从出生那一刻起就将嫁人作为终极目标的女人、将嫁人的机会留给别人这种事是很违背本能的。虽说安萍儿的这个看法也不算错,但柳娴敏还是禁不住想跟安萍儿斗嘴,也许只是嫉妒安萍儿的无拘无束吧。“你都十八岁了还没定亲呢,你不后悔吗?” 安萍儿摇头。 “一点都不后悔?” 安萍儿嘴角噙着笑,很淡定地摇头。 “嘁!”柳娴敏一脸恨铁不成钢地劝说安萍儿:“别使小性子了,趁着年龄还不算太大,赶快定下婆家吧。女人嘛,终归是要嫁人的,你爹娘能陪你一辈子吗?别说是你我这样普通人家的女儿了,就算是县令家的大小姐还不是要定亲、要嫁人?” 在柳娴敏说前几句话时安萍儿根本当做没听到。那些快把安家门槛踏平了的媒婆比柳娴敏的口才好多了,她们都没把安萍儿这块顽铁炼成炼成金刚,柳娴敏就更甭想了。安萍儿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能让柳娴敏心无芥蒂地讲讲杨三和/或飞凤旅馆的事,毕竟柳小姐在这住了好些天了,没准能搞到点啥小道消息呢。可听到柳娴敏的最后一句话时,安萍儿立马就被吸引了。 “你说的是游县令家的大小姐游若莲吗?”安萍儿知道的县令不多,周远良还没成亲、没纳妾呢,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前任游县令了。 “是她。”柳娴敏的生活圈子比安萍儿高端一点但也更小一点,接触最多就是几位县官、富商家的女儿了。“唉!也是个苦命的女人。” 跟着全家人一起被杀了,这命能不苦吗?安萍儿虽然在心里默默吐槽,但她发现柳娴敏的伤心还是有些真诚的成分在里边的,于是就劝慰说:“虽然红颜薄命,但她好歹是当了十七八年的大小姐,已经算是命很好了。” 柳娴敏扁扁嘴。“当大小姐就命好?这可不一定哟。听说游家以前过得并不好,游县令每天只知道读书、写字,家里的生计都靠游夫人。”柳娴敏稍稍向安萍儿的方向靠拢了一下,压低声音说:“听说游小姐刚生下来没几天游夫人就去有钱人府上帮工呢,没时间照顾孩子,游小姐是喝米汤长大的。” “这么惨?”安萍儿略震惊,这跟她印象中的官宦人家情况差太远了。 “就这么惨,直到游县令连着考了七次大考中了举人后他们家的情况才好了一些。说好了些是说游家的生活条件好了些,游小姐的生活始终都不好,直到去年游县令发现能用她攀上一门好亲戚才好一些的。” 跟户部周尚书家成亲家,这个安萍儿知道。一想到周远良差点娶亲,安萍儿的心里就有点梗,不开心。 柳娴敏没发现安萍儿的小心思,继续讲着她听说过的游家的事。“游县令很重男轻女,若不是因为游小姐是第一个孩子的话八成就不要她了。虽然孩子是留下了,可游县令基本当她不存在,连名字都不肯给她取。” “啊?!”安萍儿甚是诧异。若说是因为不疼爱孩子而不肯给孩子花钱、不肯花时间照顾孩子的话,安萍儿能理解其中的逻辑。但不肯给孩子取名就太过分了,尤其游县令本人还是读书人,取个名字还不太简单了?既不需要花钱也不需要花多少时间,随便哪本圣贤书翻开来指出一两个字就好了。甭管好名字、孬名字,生了孩子怎么也要取个名字嘛。 咦,不对呀!安萍儿马上想到游县令家的大小姐叫游若莲,这不有名字吗?难道是游县令发现她有机会嫁给尚书家的公子这才给她取了名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23章 公子 柳娴敏看出了安萍儿的疑惑,解释说:“游夫人那时不是给大户人家帮工嘛,人家有个女儿起名叫若莲,游夫人觉得挺好听的就拿来给她女儿用了。” 连个名字都是从别人那里拿来用的,游小姐确实惨了点,但安萍儿的感慨也就到此为止了。相比于研究游小姐的八卦,安萍儿更操心怎么把话题引到杨三或飞凤旅馆上来。 目前所在位置距离终点太远、而且中间还九曲十八弯的,安萍儿只得顺着柳娴敏的话题聊,希望能聊着聊着就聊到目标上。趁着柳娴敏从游小姐的悲惨命运说到身为女人不容易这个契机,安萍儿举例说万阿久的媳妇只是暂时租房子住几天就被火烧死了、樊老太辛苦养大了儿子却落个被遗弃火场的命运,两位美女达成共识,身为女人确实生活艰难。 安萍儿见铺垫得差不多了,于是轻轻一拨,将话题转到尽管生活艰辛但女子们也应坚强地面对生活,然后还以豆婆婆为例作为证明。“……豆婆婆真的很勇敢、很善良,同意到县衙来指证纵火犯。你说这帮凶徒有多猖狂,居然敢半路截杀?!这么长一支箭呀,”安萍儿一边说着一边用两只手比划着长度。“咻地一声就飞过来了,差点扎到豆婆婆,呀!”安萍儿假装忽然意识自己说走嘴了,略显慌张地不知该怎么撤回这些话。 柳娴敏轻轻抽气,手挡在嘴前,眼神中透露着惊恐。“杨公子就是被那支箭射中的?” 杨公子?下一刻安萍儿意识到柳娴敏所说的人是杨三,狠狠地汗了一下,简直快要不认识“公子”这两个字了。就那样的能也被称为公子吗?他充其量是个壮士好不好?周远良这样的俊俏探花郎才能被称为公子的好伐? 咳咳,扯远了。安萍儿赶快把心思收回来,回答柳娴敏的问题。“嗯,就是被那支箭误伤的。听说武大夫来过了,他怎么说?” 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谈话,柳娴敏的心情好多了,不再排斥安萍儿提及杨三的话题。说实在的,柳娴敏现在很想聊聊这个话题,想趁机了解一些杨三的情况。“我来的时候武大夫已经把那支箭拔出来了,说没伤到骨头和筋脉,好好休养两个月就没事了。” “哦,那还好。” “武大夫也说只伤到这种程度算是很好了。他说他在军营效力那么多年,见过很多箭伤,被普通见射伤的都非常严重呢,更别说是被这种硬弓专用箭所伤了,非死即残的。”柳娴敏双手合十、四十五度角仰望。“武大夫说杨公子真应该谢谢各位菩萨、各位神仙。” 安萍儿微微一笑,不用谢菩萨神仙了,谢谢姐就好了。“那支箭呢?放哪了?”安萍儿觉得企图射杀证人的箭也算是证物吧,应该拿回县衙去。 “箭?”柳娴敏回忆了一下,说:“听马老板说那支箭被捕快拿走了。” “哦。”看来是魏捕头也想到这事然后派人来取走的,安萍儿不用再操心了。“那现在杨……公子怎么样了?我刚才去的时候看他睡得很沉呀。” 柳娴敏点头。“武大夫给开了个安神的药方,说多睡会有助于养血补气。” “那他什么时候能醒?” “晚上,差不多吧。”柳娴敏端详着安萍儿的表情,小心地问:“你找他有事?” “我们今天是去柳树村办案的,离开时遇到杨……”安萍儿实在是无法与柳娴敏保持一致了,于是果断地改回到原称呼。“杨三,他说他是替马老板去收债的。很巧,他去收债的那家人都被火烧死了。虽说这事很可能只是巧合,但我还是要问一些情况。唉,捕快嘛,就干这个的。” “马老板?”柳娴敏一边轻声嘀咕着一边低头沉思,似乎在想什么。 安萍儿凑过去,轻声问:“你想到什么了?” “呃,没什么。”柳娴敏很是犹豫。 安萍儿立马明白柳娴敏的想法了,笑眯眯地对她说:“不要有顾虑,虽然我是捕快但现在又不是在县衙里问话,咱们只是闲聊天嘛,想到什么说什么,即使说错了也不用承担任何责任。” “好呀,闲聊天。从我住进飞凤旅馆到今天,总共也没见过马老板几回。之前都很好,可昨天早晨时马老板明显很烦躁。马老板这人,呃,安姑娘,你认识他吗?” “我见过他,但跟他没说过话,不算是认识吧。”安萍儿是福阳县土著,本城及周边村镇里的大小人物她基本都能认出来但显然不算是跟人家认识。 “马老板这人总是笑眯眯的,不管什么时候、不管对着什么人,他都是那副样子。都说和气生财嘛,生意人这样也不罕见。可是吧,人的心思不是那么容易掩藏的。昨天早晨我看到马老板时他还像往常那样对所有人都笑眯眯的,可我很确定他当时很烦躁。我不知道他因为什么事烦躁,但这种情绪是绝对不会错的。” “绝对不会错?你很自信嘛。” “那当然,察言观色可是我练了十几年才练成的绝技,判断这种简单的情绪哪里会出错?”柳娴敏笑得有些苦。 安萍儿微微挑眉,表示没明白。 “我自幼丧母,还不到三岁呢后妈已经进门了,而且我爹是那种有了后妈就有后爹的类型。在柳家后宅里,我要想活得舒服点就得学会看脸色,看我爹的脸色、看后妈的脸色、看弟弟妹妹的脸色、看总管大姨娘的脸色。总之,我时刻都在观察周围人的脸色,从他们的表情中读懂他们的情绪。只有在人家心情好的时候才可以提各种要求,否则会被骂不懂事的。” 安萍儿心中暗叹。她自幼被安父教习各种自保、逃亡的技能,其中一项就是察言观色,以图尽早察觉到别人对她是否有加害之心。这项技能安萍儿掌握得一般,她一直觉得是因为自己在这方面没天赋。 直到听了柳娴敏的讲述后安萍儿才明白,她之所以练不成高等级的察言观色能力是因为父母太过疼爱她、她的生活太美好了。如果她也像柳娴敏这样爹不疼、娘不爱、需要靠看人脸色过日子的话,她的技能肯定早就过六级了。 忽然,安萍儿的眼神变得亮晶晶。以后她再去问话证人、犯人、嫌疑人时可以把柳娴敏带上呀,不管被问话人再如何掩饰,只要他们撒谎了立马就能被柳娴敏识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24章 先入为主 善于察言观色的柳娴敏自然看出了安萍儿的兴奋之情,只是不知道自己悲惨的家庭生活怎么会让捕快姑娘这么高兴呢?她看上去也不像是那种喜欢幸灾乐祸的人呀。“你想什么呢?” 安萍儿也没隐瞒,将自己的想法如实相告。 柳娴敏苦笑着摇摇头。“我只是对人的情绪比较敏感,可不能判断人家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呀。” “那不是一样的吗?” “那怎么能一样呢?”柳娴敏举例说:“假设说哈,我在街上遇到你,虽然你面色很平静但我能看出来你心情很好。然后我跟你打招呼,‘哟,安姑娘,心情不错呀’,你可能回答说‘今天运气好,出门捡了一锭金子’。你的心情好,这是我能确认的,但你是不是真的因为捡了一锭金子而心情好我就不知道了。” 哦,明白了,柳娴敏的这个技能是小女孩活得好专用技能。她根据目标是否高兴、是否烦恼来判断自己是该乖一点还是可以提些小要求,至于那人为什么高兴或为什么烦恼她就不需要去判断了,反正那些具体原因不影响柳娴敏的举动是否会得到满足。 看来这姑娘还是适合生活在大宅门里,不适合带出去破案。 小插曲过后,安萍儿把注意力又返回到先前的话题上。昨天早晨!安萍儿慢一拍地意识到这个时间其实蛮重要的。今天凌晨起的火、昨天下午马老板曾经到访万阿久的家,那昨天早晨他烦躁的原因也许是发现万阿久躲起来了,然后他想法找到了万阿久的现住地、下午就去了柳树村找人。 这得是欠了多少房租钱值得他们这么大费周章的,万阿久全家着急忙慌地去柳树村租房子住,马老板前一天亲自登门收债、第二天又派个强壮的伙计去收债,都挺累的。 奇怪的是,万阿久搬家却没有直接把家搬得远远的,真要是躲债的话至少得离开福阳县地界吧?马老板亲自上门收债这事太跌份了,无论是报官抓人还是雇佣地痞去收债都是比较不错的选择。 收债?!安萍儿忽然想到自己是不是有些先入为主了。 是谁第一次说到马老板找万阿久收债的呢?是沈大娘。她只是因为马老板长时间的使劲砸门,于是才说“那感觉就好像是来要债的”。感觉,沈大娘其实什么都不知道,她只是凭直觉做了一次较为符合生活常识的猜想。 是谁第二次说到马老板找万阿久收债的呢?是杨三。他只是个跑腿的,马老板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了,至于为什么这么做他未必知道。例如,马老板告诉杨三去万阿久家收债,如果对方不相信的话就把一封信或者一个信物给对方,但其实收债是假、传递信息或物品是真。 安萍儿觉得等杨三醒了后很有必要好好问问他,也许能从他这探听到马老板的一些事。虽然这小子不可能获知多少内幕消息,但马老板很可能不会很提防一个外地来的无依无靠的哑巴,所以反而会在杨三面前不经意间泄露什么重要信息呢。 很期待! 既然柳娴敏对人的情绪这么有研究,安萍儿打算好好利用一下。“今天你也见到马老板了哈?” 柳娴敏点头。 “他今天的情绪怎么样?” “吃早饭的时候一切正常,等杨公子受伤被捕快们送回来后马老板很慌乱。说实在的,我没想到一个久经商场的中年人会慌乱到那种地步。从表情上看他好像还挺平静的,嘱咐伙计将东跨院清空给杨公子住,然后他又亲自去请武大夫来,帮着武大夫给杨公子取箭、治伤。可我能从他的眼神里看出来慌乱,他的眼神有些发散,类似于被震惊得六神无主的那种感觉,看来他是真的很关心杨公子的安危。” 慌乱?他真的是因为杨三受伤、不知会不会有生命危险而慌乱吗?还是因为看到捕快们送杨三会旅馆、进而想到官府已经知道他与万阿久有关系才慌乱的呢?亦或是他因不知道杨三是否有对捕快乱“说话”、泄露自己让他去柳树村做什么事才慌乱的呢? 关心杨三的安危?嗤!安萍儿更倾向于马老板关心的是杨三能不能顺利地死掉。至于他那么积极地去请福阳县最好的外伤大夫来给杨三治伤这事,也许他只是想给人留个好印象,等将来杨三不幸死掉的话他不会被列入嫌疑人名单。 呀!安萍儿忽然觉得杨三的性命堪忧,如果马老板真有问题的话杀杨三灭口是他不二选择。要不要马上去调两组捕快来守着杨三? 安萍儿转念一想,杨三被送回飞凤旅馆已经好半天了,马老板若是真想动手的话杨三的尸体怕是都凉了,哪里会给安萍儿留出调捕快的空档呀? 也许是因为青天白日、人来人往的马老板不方便动手,也许是因为马老板抱着一丝希望杨三没有乱“说话”,也许是马老板不想亲自动手杀人但现在他手边又没用可用的杀手于是只能等,也许还有些安萍儿想不到的原因吧,总之杨三暂时是安全的。 调捕快来保护杨三或者将杨三接到安全的地方去养伤,这都不是好选择,会打草惊蛇。也许马老板本来还抱有一丝幻想捕快们不知道他与万阿久的事呢,等杨三被保护起来后他就肯定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进而逃走或者毁灭证据。 为了不打草惊蛇,现在只能先假装不知道杨三的重要性,把杨三留在马老板的地盘上。当然了,这只是暂时的缓兵之计,在掌握了足够的证据后安萍儿会第一时间请周远良将杨三保护起来的。 那现在怎么办?把杨三一个人孤零零的扔在飞凤旅馆东跨院里,安萍儿总归是有些不放心嘛。这简直就是一场赌博,赌马老板不会杀掉杨三,而赌注则是杨三的命。从来不好赌的安萍儿表示心里很没底。 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在不警醒马老板的情况下保护杨三呢?哪怕是假模假式地保护一下也好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26章 效忠 安萍儿看到那封密函时都快要跳脚了,而原本还有些紧迫感的周远良却反而镇定下来了。他舒服地坐靠在椅背上,手里拿着那封密函细细地看着,就仿佛那密函上另有玄机似的。 咦?有问题。安萍儿不懂什么官场、外交上的事,但她懂周远良。就凭县令大人现在这份气定神闲的劲,安萍儿判断这事不简单,至少不是随便抓个间谍那么简单。既然县令大人都这么淡定了那自己还跳脚个啥,安萍儿立马乖乖地坐在椅子上,等待周远良研究结束。 刘先生是新来的,魏捕头则因为级别不够,这两人也都是第一次看到这张保管于县衙仓库县令专属文件柜中的文件。他们俩的反应跟安萍儿差不多,最初也是很诧异于为什么没人缉捕这个马姓间谍,然后他们也学着安萍儿那样静悄悄地坐下,等着周远良作出决定。 密函上的内容不多,再怎么仔细研究也不过就是一会的事。所以周远良没让安萍儿他们久等,很快就晃悠着手里的密函问他们:“你们是不是很奇怪明明已经知道马忠是西海国派来的间谍为什么前几位县令不下令缉捕他?” 三人点头。 “这封密函一直锁在那个专用文件柜中,福阳县中除了几位县令以外看过这张纸的人很少。但这世上知道马忠是间谍这事的人可不只是他们几个人。这封密函只是例行抄送给福阳县的,它的主要目的地是京畿府,具体送给谁我不知道,但肯定是主管中州国情报和外派间谍的部门。 密函上写马忠是间谍,其实不准确,只是咱们的间谍也不知道用个什么词来定义他好了就笼统地成为间谍。 间谍的任务是刺探对手的情报,放在国家这个层面上来讲就是刺探敌国的情报,军师、经济、政治,各方面吧,然后利用他们刺探到的情报来为本国牟利。我之所以说马忠不应该被称为间谍是因为他的任务不是刺探我们中州国的情报然后为西海国所用个,他的任务主要是在中州国建立一个据点,他服务的对象主要是一个人或一个组织,而不是西海国。” 安萍儿没明白周远良从哪得出这些结论的,但她没有提问,怕打断周远良的思路,好在周远良接下来的讲述回答了这个疑问。 “这张密函上写马忠是西海国前丞相家的家仆,这种大户人家的家仆基本都是一辈子服侍主人全家,即使他们因为某种原因离开主人家也不会转投间谍部门的。马忠虽然三十年前就离开西海国、到福阳县来生活,但我猜他其实一直都在为他的主子服务,只是换了地方、换了种方式而已。” 安萍儿总结周远良的话。“也就是说飞凤旅馆有可能是个据点,是马老板为那位前丞相服务所建?” “有可能。这密函中所说的前丞相在西海国历史上蛮有名的,世称铁腕丞相。他曾权倾朝野,而且是西海国已故杨皇后的父亲。可惜这人脾气太大,气大伤身,十几年前过世了。他在世时马忠效忠的自然是他,但他过世后马忠依然没离开福阳县,这说明有人接手了马忠和他的飞凤旅馆。” 安萍儿觉得大户人家的家仆也许跟钱财一样也是可以继承的。“那位前丞相的子女接手了马老板和他的旅馆?” “不一定。”周远良微微摇头。“马忠不是普通意义上的间谍,是铁腕丞相在中州国的代言人和接应人,一旦他在西海国发生什么事的话可以将亲人送到中州国来寻求保护,而马忠的作用就是在福阳县接待那些前来避祸的人。对于普通人来说,在国外养着这样一个人是完全没必要的,除了那些高官要员以外没人有出国避祸的需求。所以,不管谁接受了马忠这条线,这人都是西海国中身份比较高的人。” “因为马老板效忠于西海国的某个重要人物,所以我们不能逮捕他?”安萍儿始终介怀于这个问题。 周远良轻轻拍了拍书桌上的那沓纸,说:“马忠有这么多事被记录下来,不是他不善于隐藏,而是他大多数时间根本就不用隐藏。可以这么说,像他这样的‘间谍’身份基本是公开的。咱们可以抓他但抓了没用,咱们这边抓了他,过不了两天西海国那边就会抓捕一个咱们中州国派过去的类似‘间谍’,然后双方交换。伤敌一千,自损一千,两边都得再重新派人去对方国家,麻烦得很。” “……”安萍儿特想问问周远良你们户部尚书府有没有派驻西海国的间谍?这小子显然对这里边的事很是门清,安萍儿绝对不信他只是根据一张密函判断出的这些事情。 刘先生咂咂嘴,说:“我在刑部供职时也听说过一些这方面的事情,像马忠这样的人是专门为主人家提供一些不能摆到台面上的服务。这些服务有大有小,不是马忠一个人能就全处理完的,他肯定有属下或可调配的人手,或者两种都有。” “属下和可调配的人手,有什么区别?”安萍儿的求知欲很强烈。 刘先生回答说:“属下,就是跟马忠一样效忠某个人或某个组织,只不过是级别比较低,听从马忠的差遣。可调配的人手,通常是西海国的真正间谍,他们并不隶属于马忠但会一定程度上服从马忠的调配。” 安萍儿略一想就有些明白了。“马老板他们这类人都是西海国高官重臣的家仆。宰相府中无白丁,来了福阳县后即使依然身为仆役但他们的身份显然比普通间谍要有分量得多,所以他们能指使小间谍们帮自己干活。” 刘先生点头。“不只是西海国,哪个国家都一样,管理间谍组织的人都官职一般般,哪里得罪得起丞相一级的高官,所以只要提的要求不太过分的话间谍们都会照办的。既然咱们分析说马忠找万阿久不是收债,那有没有可能万阿久是马忠的属下或可调配的人手、马忠让万阿久做某事、万阿久拒绝并准备逃走、马忠昨天下午去劝万阿久放弃叛逃但未遂于是一怒之下就放火企图烧死他全家呢?” ===================== 本周更新到此结束,咱们下周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27章 两个间谍 刘先生的这个猜想还是有一定道理的。虽说柳树村那场火灾起因就是为了烧死万阿久全家这个猜想太过牵强、不符合常理,但万阿久是西海国间谍、外了躲避马老板才仓皇逃去柳树村、马老板查了多日后终于查到万阿久的行迹然后怒冲冲地去找他,这些猜想还是很合情理的。 周远良说:“也许马忠知道只要他远远的点了火万阿久就会选择自杀,但这种可能性太小,所以暂时先排除万阿久全家是火灾目标。”他转头问魏捕头和安萍儿:“你们查那个万阿久了吗?” 魏捕头回答说:“刚才我让长顺他们去查了。此人先前确实是住在县城里,双喜街,在那住了好几年。万阿久没什么正经营生,走商、掮客,什么来钱就干点什么。他赚的应该不多,不然他老婆也不用经常去大户人家卖香料贴补家用了。万阿久近期在做什么还没查出来。最近这大约一个月的时间吧,这人神神秘秘的,他的朋友都说越来越少见他了,他家的邻居是在前天才无意中发现他们已经搬家了的。” 周远良略意外。“万阿久搬家连他的邻居都没发现?” 魏捕头点头。“按照沈氏的说法,万阿久是白天的时候搬的家,他家邻居却不知道,这事真的挺奇怪。” 安萍儿提出一种可能:“也许万阿久在之前的某个晚上偷偷把家搬到城中别的某个地方,所以邻居不知道他搬家了。然后他才去柳树村租房子,第二次搬家是白天。” 这个有可能,毕竟沈大娘也没一路跟着看万阿久是从哪里搬去柳树村的。周远良不再纠结于这个问题,问魏捕头:“其它的呢?关于万阿久这人还查出来什么?” “万阿久不是本地人士,他是十二三年前来到福阳县的,当时是经人介绍来一家商贸行做学徒的。那家商贸行已经关门了,找不到知道万阿久来历的人。万阿久的妻子也不是本地人,她是和万阿久差不多时间来的福阳县。据说万妻娘家姓李,家里遭了灾,她来福阳县投奔亲戚。” 周远良嘴角微微上翘,问魏捕头:“是不是万妻的那位亲戚现在也不在福阳县了?” “是,那户人家已于九年前搬走了,不知搬去了哪里。” 周远良点了点头。“万阿久夫妇,这两个来路不明的人有可能都是马忠的属下或是西海国的间谍。走商、掮客,这都是跟人打交道的活儿,方便刺探情报;万妻出入大户人家的后院,除了卖香料外还能闲聊天,家长里短的,多少能探听到一些东西。” 安萍儿默默点头,太同意周远良的这个观点了,她自己不就经常这样去查案的嘛。 魏捕头在获知万阿久的情况后也有这种猜想,猜他是间谍。但魏捕头当时没怀疑到万妻也是间谍,听了周远良的话后他一琢磨,觉得县令大人的这个猜想还是有一定依据的。虽然万家不是大户人家、不要求妻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她频繁出入大户人家、自己的幼子总需要拜托别人帮忙照看,这事确实就不正常了。 万妻的行为可以解释为家里太穷了、需要她多挣钱贴补家用,但也有可以是她利用这个途径刺探情报。军事、政治、经济等情报很重要,但不意味着别的情报不重要,例如某位官员或富商的喜好、他们的这些喜好也许就能成为控制他们的把柄,作用也许很巨大。 周远良想了一下,对魏捕头说:“让长顺他们查一下这个万阿久平时都跟什么人走得近,也许能揪出来几个西海国的间谍。” “是。”魏捕头先记下这个任务,然后开始向周远良汇报关于张家父子的调查结果。“张老汉家祖居柳树村,他家九代单传这才搞得在村里无亲无故的。张老汉年轻的时候一直在县城里给人家做工,后来年岁大了才回家去种地、卖菜为生。他供菜的那几户人家都很普通,不像是那种为了保守秘密去杀人的人家,而且他们在钱款上也没啥纠缠。” “张老汉日前受伤确实是意外吗?” “当时有别的村民在场,他们确定那只是一次意外。” 周远良眉头微皱,问魏捕头:“他儿子呢,有没有跟什么人起过冲突?” “张家后生性格沉闷,而且他很不喜欢与人打交道,此前送菜要么是他爹去、要么是父子俩一起去,他从不会单独去,就是因为他不喜欢与人说话、办事。他爹伤得起不来床,他这才自己去送菜的。听那几户人家管事的说,他基本是才送到了、拿了钱就走,绝无半句废话,更不可能与人结怨了。” 张家这条线索是周远良最看重的,现场勘查的结果显示柳树村这场火灾应该是冲着张家父子俩去的。但现在眼瞅着这线索就要断掉了,令他颇为困惑,这样平淡无奇的父子俩简直没有被杀的价值。 百思不得其解,周远良只好先将张家父子放在一旁,听魏捕头讲关于莽牛欠赌场钱的问题。 “莽牛确实欠了赌场的钱,但欠的不多,总共不到二两银子。” “这么少?”周远良原以为欠债至少应该是几十两的级别呢。 “赌场借钱给赌客去赌、等把自己的钱赢回来后再问赌客收欠款,这种手法很常见,几乎每个赌场都是这么干的。但并不是每个人都能从赌场借到钱的,例如莽牛这种没钱还债的地痞无赖。正常来讲,赌场是一个铜板都不会借给莽牛的,他这不到二两银子的欠债八成是很好赶上赌场想拉拢什么大客户时恰巧莽牛在旁边,于是就顺手借给他一点钱做样子,估计赌场老板当初借给他钱时就没指望着他能还。” “那癞马在此之前问莽牛催过这笔欠款吗?” “催过。”魏捕头说:“虽说明知道莽牛不会还钱,但催还是要催的,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周远良明白魏捕头的意思。这些人紧逼每一个负债的人,除了敬业以外,也是因为他们享受那种理直气壮催人还钱的感觉吧。不过,为了不到二两银子就杀人,周远良不相信有哪个催债的人会喜欢这种感觉。 难道癞马是想让其他负债的人都相信即使欠不到二两银子不还也足以令其付出生命这样很有震慑力?不!周远良不相信这个猜想。 莽牛的死绝对另有原因。 ==================================== 本周更新到此结束,咱们下周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28章 新主 周远良对张家父子的情况很困惑、对莽牛的死因很怀疑,但在找到其它突破口之前这两件事都只能这样悬着了。现在,唯一能看到前景的只有马老板这条线索。 原本周远良打算直接把马老板叫来县衙回话,但在听了安萍儿汇报说杨三将在傍晚时醒来后他改变了注意。“魏捕头,平安,你们抓紧时间查跟万阿久过从甚密的人,找出万阿久是西海国密探的铁证。咱们今晚去飞凤旅馆,马忠、杨三同时问话。” 安萍儿很同意这个安排。马老板是个有三十年经验的密探,不是随便说说就能唬得住的,有必要多做一些准备工作,于是她精神抖擞地去努力调查了。 可当晚的实际情况超出了安萍儿的预料,她和魏捕头的这次努力都做了白工,马老板随随便便地就承认了自己的密探身份。呃,他的原话是“西海国某位高官在中州国的代理人”。 此事的具体过程是这样的,当天傍晚,飞凤旅馆东跨院的正屋中,在杨三将将醒来时周远良带着捕快们就已经到了,保证带路的马老板没有机会跟杨三串供。在随行的武大夫查看完杨三的伤口、确认杨三的身体素质非常好伤口会比预期得更快愈合后,周远良问杨三今天上午为什么去柳树村? 从酣睡中刚刚醒来的杨三没像普通人那样犯迷糊,他几乎是在睁眼的第一刻就完全清醒了,如果不是完全信任武大夫的话安萍儿甚至会以为杨三今天下午是在装睡。 清醒的杨三默默地看着周远良,眼神有些闪动,显然在快速地考虑着什么。安萍儿觉得他在犹豫、在决定一件什么事情,貌似还不是一件小事情。有那么一刻安萍儿甚至觉得杨三接下来会说话,用声带和舌头发出声音那种说话。 一个哑巴怎么可能会说话呢?安萍儿自嘲地想,然后又将自己的注意力转回到对杨三此时行为的分析上来。看他这犹豫不决的态度,他去柳树村这事确实有蹊跷,不然也不会被周远良提的这个简单问题给为难成这样。 安萍儿对杨三上午时撒谎这事不意外,她此时意外的是杨三始终盯着周远良看、一眼也没看站在他旁边的马老板。杨三要是不确认该不该继续骗县令大人的话不是应该先争取跟马老板对一下供词比较好吗?哪怕只是眼神交流一下也好呀。 但杨三现在摆明了只在乎周远良一个人的态度,马老板是个什么态度他根本不在乎,甚是奇怪。 安萍儿的观察和分析是在很短时间里完成的,与此同时,杨三也完成了他的思想斗争。只见他将右手从被子中抽出,在空气中滑动着手指。因为重伤,他的手指也甚是无力,在空气中滑动得有些乱也有些慢,但安萍儿和周远良等人还是很清楚地认出了这个“收债”两字。 靠!你考虑了这么长时间后居然还坚持那个已被怀疑的理由,你拿我们捕快当傻子糊弄呀?安萍儿想。 还没等安萍儿等人质疑杨三的回答呢,马老板对周远良说:“周大人,是我让杨三去柳树村找万阿久的。我对杨三说让他替我去收债,但其实不是这样的。如果没有发生意外的话,万阿久会给杨三一个封好的信封、信封中会有一张纸。万阿久会告诉杨三信封中是一张小额银票、是还给我的钱,但其实那是一张写着某些信息的纸。” “什么信息?”周远良也略惊诧于马老板不按常理出牌,但也没有太多惊诧,按部就班地进行着问话,并且用自己的问题打乱马老板的讲述顺序,尽量将此次问话的节奏控制在自己的手中。 马老板一脸遗憾地摇头。“万阿久家失了火,想来那张纸已经被烧毁了,永远也不会有人知道那张纸上到底写了什么。” “那张纸是给你的,就算你不知道具体内容也总该知道是关于什么事吧。”周远良不相信马老板是真的遗憾,同时也不打算告诉他万阿久家的火情还没到烧毁室内物品的地步。 然后下一刻就发生了那件出乎安萍儿预料的事,马老板用闲聊天的平淡语气说:“我是西海国某位高官在中州国的代理人,万阿久和他的妻子小夏都是我属下。我昨天去柳树村见了他们俩,让他们把他们在福阳县的全部信息来源写下来,然后我告诉他们今天我会派人去他家取的。所以,那张纸上写的应该是他们这几年在福阳县培养的全部消息源。” 周远良的声音威严中渗着冰冷:“马老板,你是在承认你是西海国派驻我中州国的密探吗?” “不是密探,我是西海国某位高官在中州国的代理人。”马老板不愧是有着三十年经验的老牌间谍,根本没被周远良的威严给镇住。 “哪位高官?” “我家相爷。” “铁腕丞相?” 马老板点头。 周远良一声冷笑。“他老人家十几年前就过世了,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我知道。只是我家相爷有遗命让我效忠新主,所以我继续留在了福阳县,继续经营我的飞凤旅馆。” “你的新主是谁?” 马老板看着周远良,微笑不语。 周远良盯着马老板看了良久,确认这人绝不会轻易招出他的新主是谁。哪怕现在把马老板抓进县衙中动用大刑他也不会说的,更何况周远良还不能这么说,于是就只能将话题又转回到万阿久身上。“你为什么让万阿久夫妇写下这几年他们在福阳县培养的全部消息源?”周远良不相信马老板是想抢他手下的功劳。 “因为他们俩准备叛逃,我不能让他们就这样把他们掌握的线索都带走。他们俩是我的属下、我为他们支付了活动经费,他们探听到的消息、掌握到的消息来源、培养成的信息渠道都属于我,他们没权力带走,必须给我留下。” 周远良眯着眼睛,看了马老板良久。他的这套说辞听上去没有太大的破绽,但也很难被证实。密探、间谍这类生物大多是单线联系,有可能万阿久和小夏一直以来联系的只有马老板,除他之外可能没人知道万氏夫妻俩的事。他说他们俩准备叛逃,周远良怕是找不到其他的人去证实这事的真伪。 既然一件事难以被证实真伪,那周远良准备围绕此事问一系列的问题。如果马老板说的是谎话,那他就得继续编一大堆谎话来自圆其说。谎话多了,周远良没准就有机会找到证据证明他的说谎了。 略一沉思,周远良问马老板:“万阿久和他的妻子为什么要叛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29章 真话中掺杂着假话 马老板回答说:“八年前,我的属下黑五被杀了。黑五的职责是混迹在福阳县的地痞混混群中、从福阳县黑道获取情报,为了演好这个身份,他难免会跟那些地痞混混有些恩怨牵扯。黑五的尸体被发现时很像是那种群殴中被乱刀捅死的,所以那时我还以为是个意外呢。直到前几天我才知道,黑五是被万阿久和小夏联手杀死的,伪装成群殴中被杀的样子。” 周远良这次没提问,而是紧紧盯着马老板的表情和动作,绝不肯放过一丝异常。 马老板就好像完全没发现周远良在紧盯自己似的,继续不疾不徐地讲着:“为了隐藏身份,密探都是别人做什么他做什么,比如说到了年纪的密探就会和另一个密探成亲生子。 原本我们安排的是小夏嫁给黑五,可是小夏当时跟万阿久已经有了私情,而且黑五这人长相有些丑、性格也不好、尤其是不懂得疼惜女人,小夏不想嫁给她。但黑五却偏偏看上了小夏,黑五的家人在西海国有点背景,所以这事就这么强行定下了。 万阿久和小夏没能力改变这个决定,于是就铤而走险,趁着一次地痞群殴的机会杀了黑五。当时我们谁也没想到这俩人胆子会这么大,所以就没继续调查黑五的死。如果不是前些钱我偶然听到了一些线索的话,这事能瞒一辈子。” 周远良根据马老板的表情基本能确定他刚才说的这些话是大多实话,但不能保证其中掺杂有三句两句谎话。“马老板,你手下的两名密探杀了他们的一位同僚、然后还准备叛逃,你就这么轻松地放他们走?单单是让他们留下所掌握的信息恐怕远远不够吧?你不是应该清理门户吗?” 马老板轻叹一声,说:“万阿久和小夏都跟了我十几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当时他们杀黑五也算是迫不得已,黑五……呃,前后虐了他的两任妻子,小夏嫁给他的话八成也活不久。人心都是肉长的,我待我的这些属下向来如自己子侄后辈一般,小夏这孩子很招人疼,我也不想毁了她这辈子。所以……唉!只要不影响我们的工作、只要能拿回来他们掌握的资源,我愿意放他们一马。” “真的?”周远良冷笑。“我怎么觉得是你先装出放他们一马的样子骗得他们的信任、降低他们的警惕性、然后再找机会杀他们呢。” “何以见得?”马老板貌似一点都不在意周远良的指控,居然还有闲情逸致跟周远良探讨。 周远良自然不会跟着他的话题走。“马老板,密探不是普通人,密探的心绝不会是肉长的,这点你不用否认。作为一名密探的领导,你的手下人发生了这种事你却轻易放过,以后你将如何御下?待他们如自家的子侄后辈?这种话你以为我会信吗?” “这是事实,周大人不信的话我也没辙。”马老板笑得很无辜。 周远良轻哼了一声。“马老板,你最好能给我一个可信的好理由。万阿久和小夏虽然是你们西海国的人,但他们毕竟是死在我福阳县境内,我这个本城父母官有责任为他们伸张正义。作为一名密探,你即使被抓了也不过是被换回西海国去而已。但如果你在我中州国犯了死罪的话,你就换不回去了。” 笑容从马老板脸上消失了。周远良说的这些话基本属实,即使是他这种非间谍的间谍一旦被判了死刑的话也很难再被交换回国。对于这种敌国密探内部的杀戮,当地衙门绝大多数时候都会视而不理,正所谓狗咬狗一嘴毛,他们看戏就好了。可一旦他们想理的话还是可以理的,照样可以治他的杀人罪、秋后处斩。 周远良现在的态度很明确、也很强硬,摆明了就是要理一理,容不得马老板不认真对待。“呃……”马老板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微微低头,说:“万阿九和小夏攥着一些对我不利的证据,一旦逼急了他们打算跟我鱼死网破。” “什么证据?” “我是小夏他们的负责人,负责领导、管理、监督他们。为了不影响工作,我决不能与他们有亲密的私人感情。呃……小夏,”马老板的声音低了许多,说:“小夏的儿子也许是万阿久的,也许是我的。” ! 安萍儿皱着眉头看马老板,这人的年龄都够给小夏当爹的了,居然还能跟人家发生如此亲密的关系,真够畜生的。西海国没人了吗?选间谍头子时就不能选个有点良知的? 等等!间谍头子!安萍儿马上就冷静了下来。上述这些事情都是马老板的一面之词,可行度有多高还有待证实。又是害羞又是低声的,这只能证明马老板这个间谍头子演技好,不能证明他说的就是真话。 万阿久和小夏叛逃真的是因为当年杀人的事败露了?黑五真的是万氏夫妇杀的?小夏真的跟马老板有私情?上述事件中,除了马老板以外的当事人都死了,死无对证,他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喽。 最好的谎话是真话中掺杂着假话,安萍儿相信马老板这位有着三十年资历的老间谍很懂这个道理、而且会活学活用的。他刚才说的这些话,哪些是真话、哪些是假话?安萍儿一时间毫无头绪,只能寄希望于县令大人的聪明才智了。 周远良显然对马老板的话抱有强烈的怀疑。“你说的这些事现在都是死无对证,本官很难取信呀。马老板,你再好好想想,如果你不能拿出些像样的证据来证明你是无辜的,本官也很难帮你了。” 恼羞成怒的表情在马老板脸上一闪而过,演了这么半天戏最终都是浪费感情,艹!可惜形势比人强,马老板现在绝不能跟周远良对着干,他绝不能让自己被县令大人当成杀人犯重点照看,他还有很多事要去做。 怎么证明自己没杀人呢?马老板想了一下,问周远良:“周大人,如果能证明万阿久和小夏是自杀的,是不是就证明我是无辜的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30章 精神压力 “说来听听。”周远良没给马老板准确答案,打算听过之后再判断。 “万阿久和小夏都会些功夫,而且他们俩都受过应对意外的训练,这种普通的民宅失火根本不可能烧死他们。我猜他们俩是服毒身亡的吧?” “继续。” 马老板的唇舌忽然动了一下,一颗软球状的小巧物体轻轻夹在他的上下两排牙齿之间。停顿了两息的时间后,他又将那个小东西放回到嘴里。“这是我们西海国特产的毒药,能瞬间致命。这东西很难得,每个密探都只有一份,用于在最后时刻结束自己的命。每个人的藏毒方式各有不同,万阿久和小夏不会告诉别人他们的毒药藏在哪里,所以我不可能用他们的毒药毒死他们俩;我的这份还在,所以我也没去自己的毒药去杀他们。” 周远良没说马老板的这个证据是否证明了他的无辜,而是转而问了一个新问题:“万阿久和小夏既然想叛逃,他们为什么不远走高飞?只是从县城里搬到柳树村,这有什么用?还不是立马就被你给找到了?” “我的新主是西海国的大人物,实力雄厚,想对付两个叛逃的密探太轻而易举了。万阿久和小夏不能回西海国;他们对中州国的其它地方又不熟,况且在其他州县也有我这样的人,他们俩贸然逃去的话肯定会被抓的,等风声过去了再出逃才是上策。别看柳树村离县城很近,但其实是个很好的藏身处。那个村子里的人少、而且人人都忙着生计,只要万阿久他们一家三口人躲在房子里不出来,很难被发现。如果不是意外得到一条线索的话,我根本不会想到他们躲去了那里了。” “什么线索?谁给你的?”周远良在尽量寻找马老板所提供信息中的证人,尤其是活的证人,找到这些人去问话才能证实马老板说的究竟是真话还是假话。 “那天我走在路上,忽然听到有人说了一句‘灯下黑’,我忽然就有了灵感、想到了柳树村,然后就找去了。至于是谁说的这句话,我没记住。” “……”周远良立刻判定马老板刚才说的这句是假话,无非是为了保护那个将万阿久和小夏藏身地告诉给他的人而已。既然马老板下定决心要保护这个人,周远良知道现在再怎么问也是问不出来的,不如暂时先放下,稍后有机会或有需要时再问。现在,他还有别的问题要问马老板。“你说万阿久夫妇不会死于火灾,那他们为什么要服毒自杀?你不会告诉我说他们为了不让别人看到就坚决不肯出屋、然后对火情大小判断失误才自杀以免承受被杀死的痛苦吧?” “唉!他们俩应该不是畏罪自杀,八成是受不了忠心、良心的谴责。万阿久和小夏都是孤儿,当年如果不是相府收留的话他们俩估计早就死了。他们吃的穿的用的都是相府的东西,相府中有专门的西席教他们各种本事。而他们俩能被外派出来,除了掌握各种技能外,还证明他们是被主人家信任的人。 我不质疑万阿久和小夏的忠心,如果没有黑五这件事的话他们肯定会继续尽职尽责的工作。我想他们俩先前决定逃走肯定是一时冲动,等在柳树村待了两天后冷静下来,就开始自责了。我听说万阿久曾经给我家少主做过一段时间的随侍,少主待他不薄,他现在为了一己之私而叛逃,完全辜负了少主的情分。我不知道着火这事是怎么刺激到了他们,但显然他们当时精神压力很大,扛不住了就只能自行了断。” 周远良不用去查证就初步判断马老板说的这段话是真话,因为他的这段分析解释了为什么万阿久家三口人会躺在被清空的客厅中间。因为万阿久和小夏不知道那场火究竟会烧成什么样,他们不想让他们的遗体被火给烧毁、不想让马老板等人以为他们是炸死。既然已经决定赴死,万阿久和小夏自然要力争死得光明正大一些,以避免连累别人吧。 既然他们已经想到火灾有可能会烧毁整个房屋、万阿久和小夏为什么不去院子里自杀以保证遗体绝对不会被烧毁呢?自杀已经是很无奈之举了,他们临死时为什么不能对自己好一点呢,死在空旷的院子里很有种孤魂野鬼的感觉,想想就凄凉。他们也许不想牵连别人,但也没必要把自己搞得那么惨吧。 周远良将马老板的话和柳树村火宅现场的情况结合起来,确实想通了一些问题。虽然现在还不能完全确定马老板跟火宅毫无关系,但可疑度确实降低了很多。再加上马老板的答话态度如此配合,周远良一时间还真就不好发飙。 虽然万阿久和小夏这种小虾米级别的密探死了就没什么价值了、单线联系这种方式又保证不会因为他们身份暴露而影响到其他密探,但马老板肯痛快地说出这些事情,这毕竟也展示了一种很愿意合作的态度,周远良不能完全忽视其中的善意。 于是,这事暂时就只能处理到这一步了。周远良扭头看向安萍儿、魏捕头等人,示意他们有问题就说,没问题的话准备打道回府了。 安萍儿和魏捕头交换了一个眼神后,问:“马老板,射中杨三的那支箭呢?” “被一位捕快大人拿走了。”马老板说着看向屋内的几位捕快,貌似在寻找什么人。 “哪位捕快?”安萍儿刚才在县衙时向魏捕头问起过射伤杨三的那支箭在哪里,魏捕头说他没让捕快去飞凤旅馆取箭,也没有哪个捕快主动把箭拿回县衙来。安萍儿对于能飞行百丈远的硬功专用箭还是蛮感兴趣的,于是此刻就向马老板提了这事。 跟随周远良来飞凤旅馆的捕快并不多,马老板很快就看完了所有人,显然没找到那个人。“呃……当时忙着救人,屋里的人进进出出的,我还真就没记住是哪位捕快大人了。” 周远良对那支箭没太上心,只是就事论事地问马老板:“你怎么肯定是给了一名捕快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31章 新转机 马老板说:“回大人,鄙人记得拿走那支箭的人穿了一身捕快制服,错不了。” 安萍儿觉得手心痒痒的,真想一巴掌扇在马老板那张笑容可亲的脸上。她这回算是领教了老牌间谍的厉害,由始至终马老板都一副很配合的态度但其实他根本不配合,说的话真真假假、凡是涉及到证人证物时就含糊不清,安萍儿毫不怀疑如果真按照马老板提供的线索去查证的话她肯定会掉到沟里。穿着捕快制服的人就一定是捕快?嘁! 另外,马老板说的这些事情,无论最终被证实还是被证伪都会浪费很多时间。难到他想要的就是这样,拖延时间? 好在那支箭也不是什么关键证物,丢了就丢了吧,除了安萍儿有点小遗憾外没人在乎。于是周远良等人没再纠结于此,在叮嘱马老板如果想起其它事的话一定要及时到县衙汇报后整队离开,返回县衙。 忙碌了一整天,但最终几条线索齐刷刷地全都断掉了,众捕快难免沮丧。周远良鼓励了大家一番,让众人回家去好好休息,也许明早就会有新的线索自动冒出来。安萍儿勉强微笑一下以示赞同县令大人的说法,其实她才不信会有这种好事呢。 事情再一次出乎安萍儿预料,当她第二天一早赶到县衙时居然真的有一条新线索正在等待大家。呃,不应该说是新线索,应该算是老线索上出现了新转机。 周远良说:“魏捕头,不用再查莽牛的事了。” “是。”魏捕头原本还打算今天走访一下癞马负责的其他欠债人呢,想查一下如果癞马真想杀一个欠债不还的人以令其他人害怕的话是否有比蛮牛更好的选择。没想到,癞马给他省了这个麻烦。 周远良心情愉悦地向大家解释说:“今天一清早,癞马的那个外甥胡帆向牢头求情,想给癞马熬点药喝。癞马的病确实很重,听说昨晚他咳了一宿,真的是肺都快咳出来了。胡帆说只要咱们允许他熬药,他会说出一些事情,关于柳树村火灾的事情。但他不会招供幕后指使人是谁,以后也不会指证此人。” 哦,原来是这样,安萍儿立刻就明白这个新转机是从何而来了。 癞马是个心狠手辣的地痞混混,说他在断头台上眼睛都不带眨一眨的,这个真的有可能。但癞马也是个人,有血有肉的活人,别人疼的病到了他身上一样疼。最多他能比别人多扛一会,但病痛不是单靠扛着就能解决的。 不少人在面对死亡时但求给个痛快,这不是没道理的,在病痛的折磨下慢慢等死这事绝对比在断头台上一刀毙命要可怕得多。癞马显然是低估了肺病的厉害,他以为他能一直扛着直到死亡呢,可惜不行,死亡过程的痛苦程度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如果现在癞马是自由身的话,他可以靠着药物镇痛,实在扛不住时他还可以自行了断。但他现在被关在狱中,想死都死不了,狱卒看守得严着呢。 啥叫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癞马现在的状况就是。 虽然癞马依然不肯乖乖招认幕后指使人,挺遗憾,但总比他什么都不说的强。有捕快倾向于再耗两天,让病痛继续折磨癞马,直到他实在扛不住时不信他不招。 周远良否定了这个提议。第一,癞马的身体已经很糟了,再耗两天他死了怎么办?那还不如现在换点有用的消息呢;第二,癞马想靠着扛下罪责来为他家人留下一笔钱的决心还是蛮坚定的,如果利用他的病痛来逼迫他开口说话的话,癞马绝对会立刻寻死的。 虽然身在狱中自杀的条件很有限、狱卒看守又很严,但若真心求死的话也不是完全没办法,例如绝食、撞墙。 好死不如赖活着,但凡有机会活下去的话谁愿意死呢?癞马也不例外。他的生命本就所剩不多,能多活几天的话他还是蛮珍惜的。但他的这份珍惜很脆弱,周远良不敢逼迫他,这人能分分钟死给你看。 总之,周远良对用药换信息这事比较满意,而其他人也没啥更好的意见,于是就这么通过了。那边让狱卒去熬药,这边就把胡帆带到堂上问话了。 胡帆向周远良重申他只会说一些纵火案的信息,但不会供认指使人,即使回话过程中说漏嘴了他以后也不会出面指证那人的;周远良向胡帆确认他的知情程度,万一这事始终都是癞马接洽处理的、胡帆只是随便耳闻了一些事的话,周远良就不准备耗费时间了。 在周远良表示接受胡帆的要求后,胡帆向周远良保证他旁观了整件事、他的话绝对可信。虽然一个小混混的保证没啥力度,但周远良还是接受了。刚才周远良还有第三条理由没向捕快们说明:他有件大事要去处理,需要尽快了解此案。胡帆说的话是真是假稍后查查便知,在他开始招供之前就怀疑这怀疑那的很是没必要。 双方达成协议后,胡帆陈述如下:那个幕后指使人雇佣癞马在指定时间去柳树村点着蛮牛家屋里的秸秆堆,还重点强调了要准时,不能早也不能太晚;另外,要把纵火伪装成意外事故,而且必须要点着莽牛家屋里堆放的那些秸秆,不能从别处开始点火;那个幕后指使人还提供了大量的高度酒,反复嘱咐癞马要将那堆秸秆烧得透透的。 在胡帆完成讲述后,周远良提问:“那人有没有要求你们必死烧死莽牛?” “没有。”胡帆摇头。 周远良知道莽牛的死亡原因是醉酒严重无法逃离火场导致呼入太多有害烟尘,不是被直接烧死的。为了避免胡帆在跟自己玩文字游戏,周远良更进一步向他确认:“那人有要求你们必须把莽牛灌醉吗?醉得很厉害那种。”如果莽牛不是那么醉的话也许能逃过一命。 胡帆再次摇头。“我舅舅也不是非要把莽牛灌醉、然后让死在火灾里,我们只是没别的办法拖延时间了,才一直跟莽牛喝酒的。雇主一再地强调时间,我去莽牛家早了不行完了也不行,结果喝着喝着莽牛就醉成那样了。”想了一下,胡帆补充说:“其实在外边的时候莽牛醉得没那么厉害,他自己还认路、在路上还一个劲儿地跟我们说话呢,只是倒在床上就啥也不知道了。” 强调时间、强调点火位置、强调要伪装成意外事故、强调火要足够大,但就是不强调要烧死莽牛,看来这场火根本就不是为了屋主莽牛而点的。那是为了谁呢?谁离那堆秸秆最近就是为了谁呗。 张家父子! ============================= 本周更新到此结束,咱们下周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32章 评论 张家父子?包括周远良、安萍儿、魏捕头在内的所有人都想不明白张家父子俩有什么价值让人动杀心的。 尤其是周远良,简直是抓破头也想不明白。昨天勘察完现场后他就强烈怀疑张家父子是真正目标、其他人都是被殃及的,于是他就让魏捕头他们去查张家父子,但什么都没查到。那一穷二白的父子俩身上连分毫疑点都没有,搞得周远良都有些怀疑自己勘察现场时是不是出现纰漏了。 好在周远良是个很有自信心的人,瞅准了方向不会轻易放弃。不管前方如何黑暗,他不撞到墙上之前绝对不回头,有时撞到墙都不带回头的。每每看着他“一个劲儿地将头往墙上撞”时,周夫人都夸她儿子执着,周大人则一脸严肃地批评他顽固。 执着也好、顽固也罢,这些评语都没能改变周远良。亦如此次,查不到张家父子的被杀价值是吧?继续查、查到为止! 县令动动嘴,捕快跑断腿。用了将近四天的时间,捕快们几乎将张家父子近一年的生活全都查了个一清二楚,连他们跟谁说话时声音大了一点点、声音表情中带有愤怒都查到了,但依然没发现任何足以引发命案的线索。 难道这世上真有个睚眦必报的人因为张家父和/或子跟他说话声音大了一点点或跟他瞪眼睛了而杀了这对父子?不会真这么倒霉吧? 虽然捕快们心中暗暗希望这个倒霉事就是事实真相,但他们向周远良回禀调查结果时是不敢直说这个想法的,只盼着县令大人能自己得出这个结论,然后就可以皆大欢喜地结案了。 周远良坐在书桌后静静地听着安萍儿、长顺、申鹏等人的汇报,除了必要的一些询问外没说别的。其实周远良早就想到过那种有人因为芝麻蒜皮点小事而杀了张家父子的可能,但这只能是想想而已,如果事实真是如此的话那就更没破案的希望了。完全无迹可寻的案子,怎么破? 众捕快依次回禀完自己所在小组的工作结果后,静候县令大人的进一步指示。 县令大人一时间也没想起来啥可指示的,静默片刻后对魏捕头说:“大家这些天都辛苦了,你给他们排排班,每人轮流休息一天。” “是。”魏捕头领命。 “谢大人。”捕快们都很开心。县令大人没有因为他们没查到结果而责备他们、反而是看到了他们的辛苦,中州国好县令! 周远良忽然想到一件事,对安萍儿说:“安捕快,你休假之前再辛苦一趟,去飞凤旅馆看看杨三怎么样了。” “是。”安萍儿本就想着要找个时间去趟飞凤旅馆的,只是因为这几天实在是太忙了才没去成。她想去飞凤旅馆不是为了杨三而是为了柳娴敏,毕竟是她有意怂恿柳娴敏去照顾杨三的,总得看到这丫头一切无恙才安心么。 长顺说:“杨三恢复还不错。听武大夫说这小子的身体底子特别好,但凡换个人的话不可能恢复得这么快。” 周远良略略有些诧异,问长顺:“你去看过他了?” 长顺摇头。“没,是乌鸦他们几个人前天路过飞凤旅馆时进去看了他一眼、回来跟我们说的。” 周远良扭头问魏捕头:“我听说杨三以前总是时不常地会出现在捕快的左右,不近不远的跟着,确有此事吗?” 魏捕头想了一下,回答说:“确实听兄弟们提过这事。”他回身问长顺:“我记得谁跟我说过,好像杨三特别喜欢跟着几组巡逻的兄弟。有乌鸦他们那组是吧?” 长顺点头。“对,还有磊子他们那组。” 周远良眉头微蹙。虽然他是个很平易近人的县令,但毕竟福阳县有好几十个捕快、而且他来的时间又不长,有多半数的捕快他还叫不上名字呢,这其中就包括乌鸦和磊子。这两人只是日常巡逻所分小组的组长,不是此次查张家父子底细所临时组成的小组的组长,所以他们俩此刻都不在书房中,于是县令大人就更对不上号了。 魏捕头向周远良介绍说:“乌鸦的本名叫王川,他有这个外号是因为他说话时嗓门很大、特别呱噪、特别喜欢评论人。他的这些评论呢也算不上是说谁坏话,就是发表一些他的个人见解而已。这小子也不知是天生胆子大还是怎么的,他谁都敢评论,比如游县令。去年他因为这事被游县令申斥过,而且还差点丢了差事,就这样也没见他改。” 周远良微微一笑,问:“他也品论过我?” “呃……没有吧。”魏捕头的脸色有些不自然,待发觉自己的这个回答有表面否认、实则承认的嫌疑后就更不自然了,转而开始向屋内其他捕快求证。“没有吧?” “没有。”“没听说过。”包括安萍儿在内的众捕快纷纷摇头否认着,只是没人敢跟县令大人做眼神接触。 周远良呵呵一笑就结束了关于乌鸦的话题,根本没把众人袒护同僚的事放在心上,而是转而开始关心另外一位主角。“磊子有什么特点?” 魏捕头的脑子没周远良聪明,但他理解别人想法的本领挺不错的。他知道此刻周远良不是装的、县令大人是真的不介意乌鸦偶尔评论他几句、不介意众捕快为了保护乌鸦而说谎。好人!魏捕头打心底里敬佩周远良,回答问题时就更加用心了。“磊子这人很仗义,大家对他的评价都很好。咱福阳县的百姓好像就没人不喜欢他,要不是他有个嘴碎且爱管闲事的妈的话,他的人生堪称完美。” “他母亲的嘴有多碎?有多管闲事?”周远良一副乐呵呵闲聊天的样子。 “张家长李家短,咱这福阳县里几乎就没有她不知道的事。而且她一天天地不着家,巡起街来比她儿子还更勤奋呢。” “乌鸦……磊子……”周远良似乎轻声地对自己说:“这两人的共同点可以算是话多,杨三跟着他们也许是想听他们闲聊天……杨三在打探消息。只是不知道他要打探什么消息?” 众捕快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回答县令大人的提问,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周远良没为难他们,自言自语了这几句话后就抛开了这事,就地解散众捕快,只是叮嘱安萍儿去飞凤旅馆探望一下伤员杨三。 安萍儿爽快地答应了,然后借着探望杨三的机会找柳娴敏玩去了,顺便确认柳大小姐的安全。只是在她出门之前怎么也想不到这随意的一次探望促成了案件的告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33章 长得非常像 柳娴敏这几天过得不错,这是安萍儿根据柳娴敏的神态推断出来的。虽然照顾病人是份很辛苦的工作,但想来马老板不至于把活计都丢给柳娴敏、他自己袖手旁观,至少会派两个仆妇给柳娴敏打下手是肯定有的。 安萍儿先是去东跨院中转了转,没见到柳娴敏只看了杨三。尽管他的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精神头明显好了许多,还知道向安萍儿致谢呢。安萍儿像模像样地慰问了一番,然后就柳娴敏去了哪里。待得知柳娴敏刚刚离开、好像说是要去旅馆内的茶舍中喝杯茶休息一下后,安萍儿就循着茶香找了过去。 柳娴敏气定神闲地坐在茶舍的临窗位置处,窗子敞开着,她一边品着茶一边享受着从窗口中时不时吹入的微微暖风。 虽然安萍儿已经知道了杨三的状况,但此刻见了柳娴敏还是禁不住想逗她。安萍儿坐在柳娴敏对面,给自己斟了一杯茶,笑嘻嘻地问柳娴敏:“你家杨公子伤势怎么样了?” 柳娴敏显然跟安萍儿混得算是比较熟了,知道她在逗自己玩呢。逗就逗呗,我偏要大大方方地回答你,看你怎么办。“武大夫说杨公子的伤口愈合很快,有个把月时间应该就能好。武大夫还说他在军中救治过那么受箭伤的人,从没谁能像杨公子这般康复迅速的,杨公子的身体基础就是好。” 被柳娴敏这落落大方的态度一搅合,安萍儿确实没法再继续逗下去了。看来柳家大小姐这些天不但日子过得好,心情也好了许多,安萍儿为她高兴。然后两位美女就开始正式地闲聊了起来,聊着聊着话题就转到安萍儿他们正在处理的这个案子上来。 “你们什么时候能抓到凶手?”柳娴敏其实不在意捕快能不能缉拿到纵火案的那位幕后指使人,她只是想着不能让那人逍遥法外、不能让杨三白受罪一场。 “唉!哪那么容易呀。烧了四户、死了七个人,想找真凶的话就得把这四户人家挨个都查一遍,费劲着呢。”虽然安萍儿跟柳娴敏的关系比较融洽,但涉及到正在勘破的案件时她还是比较注意保密工作的,能不透露的信息尽量不透露。 “哦。”柳娴敏对查案这事半分概念都没有,安萍儿说什么她就信什么。虽然她知道自己能力有限,但为了能替杨三讨回公道柳娴敏还是打算尽力帮帮忙。“安姑娘,你们都打算查哪些人?没准我的奶娘、丫鬟她们能知道一些呢。” 看着柳娴敏那满眼的期盼,安萍儿实在是不忍心打击她。大户人家小姐的贴身仆妇们走出院门的机会也很少,哪里有机会跟张家父子这样的农户相接触呀?就算仆妇们会闲聊一些八卦也不可能聊到张家这对父子俩,因为他们压根就没有被聊的价值。 安萍儿想要回绝柳娴敏来着,但一时心软,她就把死于柳树村火灾案的几个人简单介绍了一下。仅限于介绍死者的基本信息,关于现场勘查到的线索安萍儿一概没提。 柳娴敏认真地听着、努力地记着,想着过两天回家了就去询问奶娘大丫鬟她们,期待着能为破案贡献一份力量,顺便替杨三报仇解气。 正当安萍儿和柳娴敏聊得开心呢,忽然窗边响起了一个男子的声音。“住在最东边那家的父子俩都死了?” 呀!安萍儿吓一跳,扭头看,马老板不知何时出现在窗口外。真不愧是老牌密探,神出鬼没的。 马老板笑容满满地向安萍儿致歉。“不好意思,安捕快,我不是有意吓到你。我从这里路过,正好听到你说有对父子俩都死在火宅中,忽然想起一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嘁,明明很想讲但就是端着架子等自己求他讲,鄙视之。当然了,这只是安萍儿的心里话,没有明目张胆地讲出来。但安萍儿掩藏情绪的那点功力在马老板面前显然不够看,鄙视之情还是被他给捕捉到了。 被鄙视的马老板一点也不恼。或许是因为安萍儿曾救过杨三的原因吧,马老板对安萍儿非常有好感,很愉快地将安萍儿的一脸漠然当成她默许自己将那件忽然想起的事。“那天我去找万阿久,从村口往里走时路过最东边的那户人家。有个年轻人正好从院子里走出来,我随便瞟了一眼,发现那人长得跟郭家的大爷非常像,简直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咦?安萍儿立马来了兴趣。“哪个郭家?” “郭氏船行。安捕快,知道他家吗?” 安萍儿点头。当然知道了,应该说在福阳县鲜少有不知道的吧?若论家产的话郭家跟柳家等富商没法比,差距还是蛮明显的。但郭老爷这人是白手起家、凭着一己之力建起了郭氏船行、郭氏船行几乎垄断了福阳县与西海国之间的民用商船业务,于是郭老爷连同郭家在福阳县百姓中的声望还是蛮高的。 “郭家有四个儿子,他家大爷今年三十岁,虽然跟柳树村的那个年轻人差着十来岁呢,但样子真是太像了。我以前就认识郭家大爷,他那时的样子更像。” “马老板,张家父子与郭家可有何关系?”安萍儿想借用一下马老板的间谍成果。目前查知的张家父子的线索太少,如果他们真跟富商家有所关联的话,搞不好就是突破口。安萍儿对富商这个群体没意见,只是根据她浅薄的经验知道一旦涉及到钱财等就比较容易发生命案。 马老板摇头。“柳树村的菜农不值得我们关注;郭家我们倒是一直关注着,但还不至于连他家从哪买菜都去查的,人手不足呀。”马老板在安萍儿面前完全不忌讳自己的密探身份。 捕快们的人力确实比西海国密探强多了,没有上两个时辰的时间就查清楚了:张老爹年轻时曾经在郭家当长工,每当郭老爷外出跑船时他就是郭家的主要劳动力;张老爹是什么时候离开的郭家呢?据说是有一次郭老爷回家后听到了关于张老爹和郭家一个小妾的闲言碎语才辞退他的。 那个被闲言碎语的小妾就是郭家大爷他亲娘,而那次闲言碎语发生的时间是大约三十一年前。郭家大爷长得像张家的儿子,呃……这事不怎么太美妙。尤其现在郭家正处于争家产的最紧张时刻,更是加倍的不美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34章 水到渠成 查案子有时就是这样,在找到正确方向之前再如何努力都是徒劳的,费尽九牛二虎的劲也得不到想要的结果。但一旦找到了正确方向就容易了,水到渠成,案件侦破速度之快甚至会令人瞠目结舌。 郭老爷年轻时很拼,他确实取得了傲人的成功,但身体却也受了不小的伤害。自从三年前那次重病开始他就一直不太好,病情总是在反复,名医看了不少、昂贵的药也吃了不少、甚至道观寺庙也拜了不少,但都无法根治。就这么拖拖拉拉的耗了三年,直到现在,看来是耗不下去了。 其实郭家人从三年前就开始争家产了,只是那时所有人的手段都还算温和、姿势还都优雅。但现在看着老爷子是真的不行了,四个儿子就都不再伪装兄友弟恭了,各种手段都使了出来,包括郭家大爷他娘当年的那段闲言碎语。 郭家四兄弟分别是四个郭家小妾生的,没有嫡子,谁也不比谁高贵、同样的谁也不比谁低贱,于是在抢家产时就更肆无忌惮了。凡是能打击到对手的手段都可以用,对他们来讲哪怕能多抢到一点点家产也是好的。如果真能证实他们的大哥不是老爷子亲生的话,那简直就太好了,少一个人分家产其他人能多出来很多很多。 这事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时间过去得太久了,人证物证都没有。郭家大爷他亲娘已经过世了,郭家的很多老家仆都在传这事但没人确实看到什么或有真凭实据,当年向郭老爷举报此事的人好像是亲眼所见但那人已经死了,而郭老爷本人对郭家大爷的亲娘比较有感情所以一直相信她说的话、一直相信这个长子就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正因为郭老爷的这种态度,他的大儿子这些年活得还算滋润。虽然也有人偷偷质疑郭家大爷的血统问题,但没人敢逃出来触郭老爷的霉头。 现在郭老爷病入膏肓、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他的其他儿子们自然不会再照顾他们大哥的心情,于是又旧事重提。哪怕不能证实什么呢,恶心他一下也好呀。只是因为郭家的每个儿子都有三个敌人、三个弟弟都没真的费心去查大哥的那个传言中的父亲,于是他们三个人对张家父子的是还一无所知呢。 但在魏捕头的拜访后,他们知道了。然后他们就开始积极地向魏捕头提供线索,老热情了。别说,他们提供的很多信息还是有蛮有用的、蛮全面的,例如大哥近期有那些异常活动、大哥的心腹是谁等等。然后他们就抖出来一个魏捕头的熟人,说此人近些年一直在背后帮他们的大哥干些上不得台面的事。 这个熟人是魏捕头的师弟,乔寿,两人同时跟随福阳县的前任老捕头学艺。老捕头退休时向时任县令推荐了魏捕头、而没有推荐乔寿,于是乔师弟就耿耿于怀,在与魏捕头磕磕绊绊公事了几个月后离开了,魏捕头也跟他失去了联系。 待到根据郭家兄弟的线索抓到魏捕头他师弟乔寿时,一切都清楚了。这小子不是硬骨头,他招供可比癞马痛快多了。显然他很明白他斗不过他师兄,那还不如乖乖招了呢,争取个从宽处理。 据乔寿交代,郭家三兄弟总是以那些闲言碎语挤兑他们的大哥但实际上谁也没花时间去证实,但郭家大爷上心了,他偷偷地去查此事。当然了,他查此事只是想证明这些传言是假的、想从根上消灭大家对他血统的质疑、避免有人以此为藉口削减他的遗产份额。 可惜事与愿违,当他去了张家后还没开口呢就看到了张家儿子,于是就知道自己的麻烦大了。这种情况下张老爹再说什么都没用了,哪怕事实上他真是郭老爷亲生的、他与张家儿子长得像只是巧合呢,没用,弟弟们、叔伯们没人会信他,就算是一直都相信他的郭老爷恐怕都会动摇,他被赶出郭家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不想束手就擒的郭家大爷于是就让乔寿来处理这事,要求他悄悄地置张家父子于死地、而且还不能让人知道自己与张家儿子长得像。 因为郭家大爷和张家儿子这两个人生活的圈子不同、而且张家儿子不喜欢见人,导致像马老板那样同时见过他们俩的人还真就不多。只要能顺利地杀人灭口、毁尸灭迹的话郭家大爷的秘密就彻底守住了,根本没人会发现这事。 于是乔寿就去执行这一计划了。当年老捕头推荐了魏捕头而没推荐乔寿,是因为乔寿此人急功好利、不肯踏踏实实做事,并不是因为他不聪明、学艺不精。相反,魏捕头没有他师弟聪明,至少在伪造犯罪现场这方面没他聪明。 犯案的整个过程其实周远良他们已经查清楚了。乔寿先是重金收买癞马、让他在指定时间点着莽牛家的秸秆堆;而乔寿则在此之前就潜入了张家、先后掐死了那父子俩,然后利用着火毁掉作案痕迹。 乔寿在张家父子身上缠绕了大量的丝绸,在确保那俩人被烧透、面容被毁掉的同时还能把他们的尸体定形成火灾受害人通常的那种样子,然后再将提前准备好的少量烟灰分别撒入尸体的口舌处,伪造火灾死亡现场。 不得不承认,乔寿这小子当年跟老捕快师傅学得确实不错,基本功相当扎实。如果不是遇到思维缜密的周远良、细心如尘的刘先生、以及嗅觉灵敏的安萍儿的话,没准还真被他糊弄过去了。 案子审到这里,县令、众捕快都非常满意。只要有乔寿这个关键的证人在,郭家大爷想脱罪就没那么容易了,他这个主谋必须为柳树村火宅付出代价。结果乔寿又有惊人举动,他提供了一份物证,一份足以证明郭家大爷是主谋的强有力证据,这让众人更加满意了。 乔寿在当捕快期间不但学会了各种探案、犯案的技巧,同时也掌握了很多法律条款,他知道如何给自己留后路。 当时郭家大爷来找乔寿商量这事时,乔寿以担心隔墙有耳为名建议两人将所要说的话都写在纸上,商量完以后再将纸烧了。郭家大爷同意了,将张家父子的基本情况写了下来,要求乔寿不但要杀死这两人还得将张家儿子的脸给毁了的这个要求也写了下来。 等一切都商量完了后,乔寿当着郭家大爷的面将一卷纸扔在火盆中烧成灰。郭家大爷一直以为那些写了他心里话的纸早就被烧没了,但其实没有,乔寿扔进火盆的是另外一卷没用的纸。而那些足以钉死郭家大爷的纸其实被乔寿小心地保存了起来,为的就是在将来案发是为自己脱罪,他不要被判定成主谋。 在量刑方面,主谋和从犯是有很大区别的。别看张家父子是被乔寿亲手掐死的,但若真的判刑偿命的话郭家大爷绝对要站在乔寿的前边。当然了,如果能被从偿命的名单上撤下来就更好了,于是乔寿转为污点证人,靠着提供郭家大爷的立功行为来为自己争取活下去的机会。 有人证、有物证,结案。 困扰众人多日的案子就这么干净利落地了解了,所有参与者都非常开心。于是在提审完郭家大爷后,周远良和捕快们没有立马离开二堂,而是闲聊了一会,七嘴八舌地发表着对案子的感慨。 忽然,有人喊了一声:“下雨了。” 安萍儿回头向门外看,淅沥沥的小雨已经打湿了院中的青石砖,院中的几盆绿植以及靠近两侧院墙处的树丛都被洗得水灵灵的,煞是好看。 三三两两的捕快一边走向门口处一边摘下手腕上的五彩线,将五彩线扔在院子中。安萍儿也想去扔五彩线,但又不敢,生怕被人看到五彩线上的那第四个绳结。现在屋里有跟安萍儿一起长大的申鹏、有几乎算是看着安萍儿长大的魏捕头,安萍儿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五彩线上多出来一个绳结的事,总不能实话实说吧? 于是在众人都扔完五彩线后安萍儿还在傻站着,还在那想辙呢。要不等到散会后我再去扔五彩线吧?反正是在端午节后的第一场雨中扔了五彩线就行,又没规定必须是在看到雨水的那一刻就得扔,急啥? 说实在的,安萍儿其实挺着急的,怕等散会后这淅淅沥沥的小雨就停了。不要停、不要停,快散会、快散会,安萍儿在心中默念着。 忽然,申鹏注意到了略有些焦躁的安萍儿。“平安,你怎么不去扔五彩线?” 要你管!心情略差的安萍儿假装优秀员工,轻声地对申鹏说:“大人还没退堂呢,不要乱走动、不要高声喧哗。” “没事,你看,大人心情挺好的。大家都去扔五彩线了大人也没发脾气,你也去扔吧。” 我就不扔五彩线,管得着吗你?安萍儿不再理申鹏,假装没听到他说的话。 申鹏的声音有点大,连坐在桌案后的周远良都听到了,看向安萍儿。这下安萍儿更不敢去扔五彩线了,怕被县令大人发现端倪。可申鹏那个熊孩子还在一个劲地催着安萍儿去扔五彩线,还问安萍儿是不是忘记系线了?“平安,搞快点。春天的雨没多大,保不齐一会就停了。一会等雨停了我看你怎么办?” 五彩线这个习俗的重点是在端午节后下第一场雨时将其扔进雨水里,万一错过了时间没能及时扔掉的话,哼哼,哼哼,哼哼哼,后果自负。 就如同很多其它习俗一样,关于端午节五彩线习俗也流传的这一系列反面典型,例如老谁家那小谁没能赶在节后第一场雨时扔掉五彩线、然后他就肚子疼了好几天,没人会告诉你那小子在人家饭店端午节免费活动中一口气吃了八个粽子,大粽子。 虽然那些反面例子都相当具有威慑力,但安萍儿是不信的。不过呢,不信归不信,过去这十几年里安萍儿还是很自觉地遵循了这个习俗。现在面对着有可能要第一次违反该习俗的局面,安萍儿心里还是蛮忐忑的。 如果是因为半夜睡着了而错过第一场雨的话,安萍儿才不在意呢,随便找一个残留有雨水的地方把五彩线扔里边就算完成任务了。但现在情况不同呀,明明屋外正在下着小雨、明明自己知道正在下雨却不能将五彩线扔出去,安萍儿觉得很焦虑。 导致安萍儿如此焦虑的主要原因是五彩线上有属于她父母的绳结。安萍儿自己可以不在乎这个习俗,可一旦涉及到她父母的健康平安她就无法这么想得开了,可以说是宁可信其有。所以此刻安萍儿才这么焦虑,焦虑会不会因为自己没能赶得及将五彩线扔进雨中而导致父母有什么事发生。 忽然,安萍儿一阵懊恼,刚才其他捕快去门口扔五彩线时安萍儿就应该跟着照做。大家都正专心于扔自己的五彩线呢,哪里有空去盯着别人的五彩线数几个绳结。而且五彩线上又没写名字,即使被什么人捡了去也不会搞出八卦流言来。 可现在不行了,经申鹏这通嚷嚷后满屋的捕快都看向安萍儿、就连周远良都饶有兴致地看过来。备受瞩目的安萍儿都快哭了,这么多的人注意力都在自己身上,现在去扔五彩线绝对会被所有人盯着看,第四个绳结什么的肯定也能看到。 安萍儿在心中自我批评:今天的事确实是自己做贼心虚了,以至于错过了大好机会,下不为例。 好在周远良很快就宣布散会了,众捕快离开二堂、返回班房。安萍儿故意落后一些,确认左右无人后立马将五彩线解下、扔进了墙边的矮树丛里,然后顶着淅沥沥的小雨随众捕快离去。 安萍儿自以为做得隐蔽,其实她出门后的一举一动都被仍然坐在堂上的周远良看了个清清楚楚。然后周远良就派二喜去矮树丛中将东西捡来。 四个绳结?有点意思哈。 先前时若安萍儿大大方方地扔掉这根有着四个绳结的五彩线的话,周远良根本不会有任何疑问,他只会以为安萍儿除了父母以外还有别的亲人。但经过安萍儿的那副扭捏后周远良忽然明白她为什么不愿意当着申鹏他们的面扔五彩线了,怕呗,怕被申鹏他们八卦这第四个绳结代表的是谁? 自然是代表我喽。周县令此时一点都不在意谦虚是美德的问题,而且他不用去证实就敢坚信这第四个绳结是自己的。人与人之间一旦形成了默契,有很多事情是不用说出来的。 看到第四个绳结后周远良的心情好极了,即使需要在天色渐黑时冒着小雨、乘坐软轿、从县衙后门偷偷溜到飞凤旅馆也不能影响他的好心情。 飞凤旅馆中,马老板对于周远良提出的要见杨三这事一点都不意外,而且他还亲自打着灯笼为周远良领路、待将周远良送至杨三的卧房中后,转身从外边将门关上,自觉地当起了门卫。 周远良抬头看了看半躺在床上的杨三,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向杨三躬身一礼。“外臣周远良参见西海国太子殿下!” ==========================本卷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1章 弃宅 福阳县县衙的书房中,书桌上摆着棋盘,红黑双方正隔着楚河汉界厮杀。 “跳马!”漂亮女捕快将她一贯的果决也带到了棋场上。 周远良对棋界新人的胡乱开场大摇其头。啧啧啧,年轻人,总是要在数次失败后才能明白前人们智慧的总结是多么的重要。开局嘛,就要有开局的样子。“当头炮。” “跳马!”完全不知悔改的棋界新人把另外一侧的马也给拎了起来,让它向着先前时的那匹马靠拢。 周远良再次使用经典步骤:“拱卒。” “跳马!”两匹马在努力地互相靠近着。 “出车。” “跳马!”下象棋时就这么死心眼地跳马见过吗?问你怕不怕? “……”周远良被安萍儿这不顾一切的跳马战术给搞得哭笑不得。自从那天周远良用一招连环马将安萍儿杀得甚是狼狈后这姑娘就魔怔了,将隔日而望的两匹马视为象棋中最狠杀招,努力练习。周远良现在都有些后悔当初不该使出这招了,安萍儿这活脱脱是将对弈给搞变形了。周远良轻叹一声,无奈地走下一步“跳马。” “跟我学,哼!跳马!”安萍儿对周远良也开始跳马表示没压力,她觉得是她先起跳的所以一定能在这场跳马比赛中获胜。 姑娘,谁跟你比跳马了?这是在下棋好不好?周远良一边吐槽一边应对着。都说乱拳打死老师傅,像安萍儿这样胡乱搞一气的也不是没可能搞出点状况来,所以周远良在正常下棋的同时还得多加小心,时不时地给安萍儿捣捣乱,不能让她舒舒服服地踩成连环马。 安萍儿不是轻易服输的性格,周远良越是给她捣乱她就越是劲头十足,保护着两匹不被杀、然后再努力寻找空间让两匹马踩成连环。一心几用的容易吗?所以当安萍儿终于成功时简直是幸福满满呀,禁不住就向周远良瞟去了挑衅的眼神。 周远良努力压制着嘴角的笑意,优雅地指了指棋盘。 安萍儿不明就里地低头看,吓一跳,呀!自己的那些棋子都哪去了?除了那对连环马以外就剩下一帅一士一象了,它们仨孤零零地戳在那,看着甚是可怜。 哈哈哈~周远良是真绷不住了,他还从不知道教人下棋能获得这么多乐趣呢。 正当安萍儿绞尽脑汁地想说点什么场面话时,忽然有捕快进来禀报:“大人,有人来报案,说在城西一处弃宅中发现一具尸体。” 于是安萍儿迅速地从失败棋手的身份转变成尽职女捕快,跟着周远良、刘先生一起去勘察现场。 命案现场位于福阳县城西北部的一片住宅区中,这附近的多处宅邸都属于一位已经过世的富商。此人子女众多,据传有些子女他连名字都记不住。人都说多子多福,这位富商在世时享没享到福不知道,反正他去世后一堆子女争家产、搞得乌烟瘴气的,对于这个家族来讲绝对不是福。 发现尸首的这栋房子属于富商的一位不太得宠的儿子。当年房子到手时就有些破旧了,新房主没钱翻新,于是就只能将就着住。直至在一场大雨后部分房顶开了天窗,新房主带着老婆孩子去他大哥那里借住,说是等房子修缮完了就立马搬回来。 可这一修就是四五年,修房子的工匠倒是请过几批但哪伙人都没开工,据说是工钱谈不拢、而且承诺的预付款一直未兑现。没人居住也没人修葺,于是这房子就越来越破,任谁看了这荒废的样子都会以为是无主的弃宅呢。 在这破宅子的前院客厅中有一具被火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虽然尸体有些卷曲,但没有激烈挣扎的痕迹,显然在被火烧之前此人已经死了,而尸身卷曲只是因为皮肉在高温中碳化才形成的。即,火烧不是死因,只是毁尸灭迹的手段。 据报案人讲他今早从门口路过,忽然从紧闭的门缝中闻到一股焦糊的味道。他知道此处宅院已经荒废好几年了,觉得这焦糊的味道有问题,然后就出于好市民的责任感趴门缝探查。没想到他刚一趴在门上那扇门就开了,于是他就透过敞开的正厅大门看到了屋里的这副惨象。 “大人,我可是一刻都没耽搁就去县衙报案了。”报案人显然对这院中的情形挺害怕的,但他还是颠颠跟在周远良身边,回答问题的空隙努力邀功。 “嗯,你做的很好。”周远良的县太爷派头十足。 “应该的,应该的。”报案人很谦虚地应承着,然后就开始拐弯抹角地打听成为命案现场这事对房主是否有影响。 安萍儿看着报案人那样子不禁好笑。这人是房主的堂哥,别看房主不喜欢这房子、把它扔在这懒得修葺,他堂哥可是喜欢得很呢。这会周远良要是能说一句“房子成为命案现场是房主的错误、房子奖赏给报案人”的话,安萍儿估计这报案人能乐得飞起来。 对,这世上就是有这种异想天开的人。哪怕完全没希望、没道理的事他也愿意相信会梦想成真,原因仅仅是他希望事情会这样发展、事情这样发展对他最有利。安萍儿毫不怀疑报案人从一开始就很希望那具尸体就是房主本人吧,他只是不敢把他自己的这个猜想说出来、他只是在等着周远良说出这个结论而已。 周远良显然也很明白报案人的心思,在又问了一些关于他在案发现场都碰触过什么东西的问题后就把他打发走了,让他自行找地方去冷静一下。 “大人!”刘先生示意周远良看过来。 周远良弯腰,在刘先生撬起的半边尸体下看到了一个泛着金属光泽的扁平方形器物。那东西不大,体积与寻常的私章相仿。周远良垫着丝帕将那东西捡起来细看,发现那竟然真是一枚私章。 幸亏这私章是用黄金制成的,若换做是普通玉石之物的话怕是已经烧化了。周远良用丝帕将私章擦拭干净,查看私章上的字,然后县令大人的脸色就有些不好了。 私章上仅有四个字:祁耀青印。 西海国太子——就是那个失踪了许久的西海国太子,他的名字就叫祁耀青。 ================================== 本周更新到此结束,咱们下周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2章 凶器 重名不是什么稀罕事,中州国人与西海国太子重名也不犯罪,但在中州国地界上发现一具携带有与西海国失踪太子同名的私章的尸体,这可就不是小事了,至少在西海国太子行踪确定、生死明晰之前不是小事。 封锁现场、驱散围观群众,周远良只留安萍儿和刘先生勘察现场。 刘先生例行一边验尸一边讲述给周远良听:“死者为男性,年龄在二十至三十岁之间,钝器击打头部致死,除此之外死者身上没有其它损伤痕迹。尸身被焚毁严重,随身衣物和器物几无存,除了那方私章外没有任何能证明死者身份之物。” 周远良微微点头,然后转头问安萍儿:“安捕快,可发现任何线索?” 安萍儿遗憾地摇了摇头。“这房子荒废四年多了,虽然之前院门是锁着的,可野猫野狗乞丐顽童的还是可以来去自由,屋中脚印杂乱、废弃物众多,没有进一步线索前难以分辨哪些痕迹是凶手或被害人所留。” 周远良环视了一周,视线所及之处就有不知何时留下的篝火痕迹、不知名动物的几根骸骨、以及一个破损严重的风筝,想从这些杂乱无章的痕迹中查出与命案相关的线索确实不易,至少在有明确指向之前很是不易。“可有找到凶器?不要局限在这屋中,前院后院、院里院外的都找找。一击致命,那凶器上肯定带着血呢。” “找过了,没有。”安萍儿刚才最认真找的就是凶器。“大人,凶器应该是被凶手带走了,或者凶案是在别处发生的、抛尸于此。” “有可能。”周远良认可安萍儿的这个猜想。 刘先生沉思了一下,说:“安捕快,你过来看一下死者的头骨。” 安萍儿没明白仵作为何让自己去看尸体,而且明确指出是头骨,不过她还是立马就跟了过去,然后在刘先生的示意下看死者的后脑。 死者的后脑有一块凹陷,很明显是钝器重击、头骨碎裂所致。虽然火焚令死者的头发皮肤都碳化了,但在一堆黑乎乎的碳化物中安萍儿还是发现了一些不寻常。她抬头向仵作确认:“刘先生,你是觉得这凶器的形状有些特别是吗?” 刘先生点头。“虽然尸体被烧得有些变形了,但致命伤处的痕迹还算清晰。凶器应该是个平直之物,但宽度渐变,不像是普通的棍棒。安捕快习过武功,你可知道有什么兵器能造成这种伤痕?” “刘先生应该是有所猜测吧,你想知道我的看法、两项对照?” 刘先生点头确认了安萍儿的猜想。 安萍儿再次低头研究死尸。 正如刘先生所说的,死者头骨碎裂处的凹陷呈一端略宽、一端略窄的形状。虽然最宽处与最窄处所差并不多,但对于技艺高超的仵作和细心的捕快来讲已经足够明显了,他们敢于下结论说凶器不是普通的棍棒。但想进一步精确判断凶器的话,这些表面的观察就不够了。 安萍儿提议说:“刘先生,咱们刮开头皮看看里边的骨头吧。” “好。”刘先生正有此意,于是就动手将死者头颅凹陷处周围的碳化物都刮去,露出白骨。 焚尸的这把火还是小了些,不足以将尸体的骨头也烧化,刮去毛发皮肤的碳化物后可以清晰看到骨头碎裂的具体情形。 安萍儿见周远良也凑了过来,于是直接向周远良汇报说:“大人,从死者头颅的碎裂形状来看,凶器是个长直且略呈锥塔状之物,此物外边缘有棱角,很像是一种兵器,锏。” “锏?”周远良听说过这种兵器,但对这种民间不常见的武器出现在凶案现场这事还是蛮意外的。 安萍儿明白周远良的想法。“锏确实不如刀剑常见,但也不是什么稀罕物。刀剑重量轻,谁都可以拿起来舞两下。但其实论技巧而言,锏才是最适合普罗大众的武器。锏都是纯金属打造的,甚重,只要够力气将其挥舞起来就威力无穷,不需要太多的招式技巧。” 周远良微微点头。普通棍棒砖石锹镐等物击中头部也能置人于死地,但死者的头骨难以出现这样明显的、规则的凹坑。这个死者的头骨凹陷明显、痕迹清晰,除了因为凶手力气足够大以外还需要凶器足够硬,要知道人的头骨可不是纸糊的、两项猛撞时足以崩断普通的棍棒等物。 虽然能在人头骨上留下明显凹坑的物体有多种,但用纯金属打造的武器是最有可能的,周远良将其列为第一号凶器。“锏这种武器民间并不常见,安捕快,你有何想法?能根据这武器锁定嫌疑人吗?” “很难。”安萍儿对此不太抱希望。“江湖游侠鲜少有用锏的,但在军中将士中比较普通。另外,不能排除打铁铺中私造此物。律法中规定民间不得私造武器,但监管时更多的是检查是否有人私自打造刀剑长枪等物,对锏这种外形跟铁棍很相近的武器很难检查。打铁铺的人只要一口咬定他在打制的是一根铁棍就行,不会被怀疑,等到最后再偷偷地打制出外棱即可。” 周远良明白安萍儿的意思。等以后锁定嫌疑人了可以用其拥有锏来作为旁证证明其有罪,但无法利用锏来锁定嫌疑人。甚至都无法给出嫌疑人的大致范围,因为能有机会得到这种武器的人太多了。 现场勘查所得只有这么多了,周远良赶快返回县衙布置后续工作。 一是要妥善保管尸身。万一被害人真是西海国太子的话,人在中州国境内遇害本就是天大的事,如果最后连尸体都丢失了或在义庄中被毁了的话两国宣战都是有可能的,所以此事成了周远良最先考虑到的。 二是查明那方私章是否真为西海国太子之物。私章这种东西大同小异,那四个字可以相同但字体、形状、细部特征、新旧程度等是很难相同的。除非有人刻意模仿他人的私章,否则的话总会找到一些差别。 若能证明命案现场所遗私章与西海国太子的私章完全不同的话,那周远良他们按照普通凶案来勘察、处理就好。 但如果这私章长得跟西海国太子的私章一个模样呢? 那只怕福阳县摊上大事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3章 刑部特使 印章这种东西比较特别,想要断其真伪也许不易,但如果只是想知道这个印章是否长得像某个印章的话就容易了,找个盖有目标印章的信笺、书画等物来比对一下就行。 若此时周远良他们想比对的是西海国太子宝印的话,有难度,盖有太子印鉴的东西都是比较重要的,哪里是寻常可得的。但好在所需只是盖有西海国太子私章的物品,这难度就低很多了,能拿到这些物品的人比较多,例如中州国派驻西海国的密探。 周远良这个七品小县令没资格调动密探,于是他一早就将案情快马报至京畿府,请刑部从中调度。在等待密探发回样本的时候周远良也没闲着,把能做的准备工作都做齐了,而且还是一遍又一遍地严加封锁消息,万一这只是误会但消息却引发西海国朝局动荡的话乐子可大了。 虽然看别国的乐子是件有益于身心健康的活动,但如果把自己也牵扯到这场乐子中就不划算了,聪明的周远良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 道理很明白,但问题是事态的发展明显跟县令大人的设想不一样。也不知怎么搞的这消息越封锁却传得越嚣张,而且内容还严重变形,明明连那方私章到底是不是西海国太子的私章都还没证实呢就已经有传言说西海国太子在福阳县遇害了。 于是当刑部的特使赶到福阳县时就看到了这副混乱的场面以及焦头烂额的县令大人。 周远良将特使请入书房中叙话。“路师兄,没想到侍郎大人把你派来了,实在太好了。只要有你在我这心里就踏实了,此案之日可破。” 路岭是刑部的一位主簿,擅长探案,是刑部侍郎最倚重的人。周远良曾去刑部翻阅过一些卷宗,两人因此结识,并在探案技巧上有过交流、切磋。周远良尊称路岭为师兄,但路岭可不敢以此自居。“周大人过奖了,这段时间周大人辛苦了。” 周远良苦笑。“让路师兄见笑了。这案子也真是奇怪,半个月来不但毫无头绪不说,而且还谣言满天飞。我动用全部捕快都查不出这遥远是从哪传出来的,唉,百思不得其解。” “哦?”路岭对此事表示惊奇。他经历过的、见识过的刑案甚多,但在官方严加封锁消息的情况还能传出如此多内容的案子却几乎没遇到过。“难道有人暗中推波助澜?” “估计是,不然谣言不会传这么久。而且吧,”周远良轻咳一声说:“传言中的大部分内容都是真的,所以这个暗中的人只怕跟县衙有些关系。” 路岭眉头微皱,语气中满是质疑。“不能吧?捕快、衙役往外传这些消息能得什么好处呀?” 周远良摇头,表示他也不清楚个中缘由。“也许是因为牵扯到西海国太子吧,绝对是又安全又有乐趣的好谈资,有捕快或衙役跟自家人说了些事、然后他们的家眷又跟亲朋好友左邻右舍的说了说,消息就是这么传开的。” 也有可能。路岭觉得周远良的这个猜想还是挺符合情理的,百姓们平常日子哪里能跟西海国太子这种层面上的人物扯上关系,虽然西海国太子疑似在福阳县遇害这事跟福阳县百姓其实还是扯不上什么关系、但单凭这事发生在福阳县就足够百姓们兴奋的了,而兴奋的表现就全城热议。 百姓们是兴奋了,可官差们就倒霉了。路岭笑呵呵地对周远良说:“一接到快件密报侍郎大人就派遣我连夜赶来福阳县,身边只带了四名长随。周大人,你可明白侍郎大人的意思?” “下官明白。”周远良苦着脸说:“侍郎大人希望咱们重视此事但也要低调处理此事,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决不能在西海国朝局最敏感的此刻落人口实。可我把这事办砸了,凶案调查一点进展都没有呢消息就全泄露出去了,低调?唉。” 路岭笑呵呵地安慰周远良:“周大人先不必着急,咱们先把那方私章核对了。如果私章只是重名而已的话,以福阳县县衙的名义发出一份公告足以辟谣。” “路师兄带来了样本?”周远良还以为需要中州国的密探现从西海国窃来盖有西海国太子私章的书信或画卷当样本呢,没想到路岭居然带来了一份。 “这封信是从兵部借来的。”路岭说着从怀中抽出一个锦囊,从锦囊中拿出来一封信,并没有向周远良解释兵部是怎么弄来的这封信。 信纸被平铺在书桌上,周远良将从焚尸现场捡来的私章摆在信纸旁,面朝上。两人默不作声地来回看,看看私章再看看那封信末尾处的盖章,越看越像,越看心越凉。周远良索性找了张空白纸,用那枚私章在纸上盖了一下,然后拿着这张纸与那封信比对。 两个盖章一模一样,连“耀”右下角的小缺损都一样。 路岭微微摇头,显然是觉得事情有些棘手。“周大人,被害人尸首在哪?我想看一下。” “在义庄,我让刘先生带你去看。”周远良说着就让值班的衙役去请仵作刘先生过来。 “哦,不提起我都忘了,援途兄现正在周大人这里任仵作呢。” “正是。”周远良知道刘先生在刑部时朋友不多,而路师兄绝对算不上是朋友,所以路岭来了这半天也未曾给他们二人做介绍。 “援途兄的运气真是差了点。他认真工作、规规矩矩了十几年,唯一的一次小放纵还偏偏遇到尚书大人来查岗,真是冤透了。你说哈,他们当时不过是喝了点小酒、赌了两把钱,尚书大人充其量也就是责备一番而已,不会再有重罚的。可援途兄也不知是怎么了,许是喝多了吧,居然跟尚书大人顶撞了起来。” 周远良知道刘先生是从刑部被发配出来的,但具体的发配原因他一直没问,怕惹刘先生不开心。现在听路岭的意思是刘先生违反工作规定、并且还顶撞上司,这两项罪名加在一起被赶出刑部都算是轻的了。 违反工作规定、顶撞上司?周远良真的很难相信斯文有礼的刘先生还能做出这么接地气的事,是刘先生平常善于伪装还是此事另有隐情? ====================================== 本周更新到此结束,咱们下周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4章 化名杨三 确认刘先生带着路岭离开书房后,安萍儿从里间屋走了出来。“公子,刑部这是派了个什么官员来?” 周远良的表情有些凝重。“主簿。” “主簿?!”安萍儿原以为会来个什么重要人物呢,却不成想是个末流小官。 周远良明白安萍儿在想什么,解释说:“你可千万别因为他职位低就轻视他。路岭是个真正的探案高手,而且他只醉心于探案、别的事情全都不感兴趣,对他来讲当主簿还是当尚书都没差别的。他潜心钻研探案二十余年,见识过、处理过的大案要案甚多,经验丰富、技巧高超,是刑部侍郎冯君祥大人最倚重的人。” 安萍儿微微点头,表示明白了。人各有志,将探案工作看得比升官加薪更重要的人,并不奇怪。 “另外,他此次带来的那四名长随可不简单,都曾经是武林高手。”周远良加重语气对安萍儿说:“虽然现在他们不混迹江湖了但武功可都没丢。” “武林高手给人当仆役?”安萍儿非常诧异,武林高手啥时候这么不值钱了? “刑部侍郎冯君祥出身于芸湘府的望族,家中颇有资产。重金之下自然有武林人士愿意投靠,选几名高手出来有何难?” 习得文武艺,货卖帝王家。有个相对安全优渥的生活环境是许多武林人士的理想,能拿着高薪为有身家的高官本人效力,这可是比为朝廷做鹰犬更有吸引力的工作。游历江湖、啸聚山林、快意恩仇?这都是少年郎臆想出来的美好境界,其中的辛苦非亲历者不得而知。 呃,亲历者的女儿也能知道其中的艰辛和不如意。 “公子,你知道那四名长随的底细吗?比如,出身哪个门派?擅长什么功夫?” 周远良摇头。“我是真没想到冯大人会把路岭和他的四名亲随派出来,他老人家还真舍得呀。” 安萍儿立马明白了周远良的意思。“怎么,这几个人轻易不离开冯大人?” “路岭偶尔会被外派,但那都是震惊朝野的大案。至于那四名亲随,他们都是冯大人的人、不属于刑部,不清楚他们有没有被冯大人外派出去做事。据我所知的,这是第一次同时派出路岭和那四名武林高手。” 安萍儿略不屑地嘟囔着:“武林高手?有多高?” 周远良轻轻瞪了安萍儿一眼。“你要不要去试试?” 试试就试试,安萍儿在心中默念的同时问周远良:“公子,那冯大人此次为何派出如此强大的组合?因为他对这个杀人焚尸案非常重视。” “是。我想冯大人一定是相信了那具尸体就是西海国太子,不然他不会派来这五个人的。在刑部探案高手有不少,路岭不是最好的但确是最低调的。同样,刑部能抽调的高手也有不少,但无论派谁来都会引人注意,只有派遣冯大人的家仆才是最悄无声息的。” 安萍儿总结说:“也就是说冯大人希望这事处理得无声无息?” 周远良点头。“西海国太子在福阳县遇害,不论是被西海国的什么人杀害的还是遇到了意外,咱们中州国都负有责任。万一此时有人刻意挑拨,势必影响两国邦交,打一仗都有可能。低调处理、秘密处理,这不是冯大人一个人的意思,这应该是包括陛下在内的大多数人的意思。” “呵呵,那现在的局面就真是有点意思了。” 周远良咧咧嘴,苦笑。“事已至此,见机行事吧。” 路岭和刘先生很快就回来了,向周远良汇报了勘察结果。 “死者的身高、体型都与西海国太子相近?”周远良拧着眉毛看向路岭。“路师兄,你确定?” “确定。”路岭面色平淡,似乎对这一结果并不感到意外。“西海国的重要人物,包括太子祁耀青在内,他们的身高、体型、容貌特征、口味喜好等都是有秘密记录的。尸身被焚毁严重,看不出容貌,但身高和体型能对的上。” 周远良轻叹一声,沉思片刻后将书房中的人都遣了出去,只剩下他和路岭两人。 路岭安静地喝着茶,似乎对周远良的这一举动也早有预料似的。 “路师兄,冯大人是不是得到了什么消息?有关西海国太子的消息。” 路岭不咸不淡地回答说:“上司的事下官哪里会知道?” 周远良沉默地看着路岭,神色不明,似乎在下着什么决心。 路岭将茶杯轻轻地放在茶几上。“周大人有话但讲无妨。” 周远良向门口的方向瞟了一眼,似是想隔着墙壁确认门外没人偷听。“路师兄,西海国太子确实来了福阳县,我见过他好几次,二十多天前我还跟他谈过一次话呢。” 路岭没说话也没做什么动作,只是静静地听着周远良说话。 话题一旦开了头,继续讲就容易了。“最初遇到他时是在翠叶山中的一个案发现场,他躲在山洞里睡觉、被捕快给拿下了,后确认与命案无关。他当时装作一个哑巴、化名杨三,所以我根本没想到他会是西海国太子。后来,我又见过他几次,有一次他还在船上救了我。” 路岭在心中暗暗记下周远良提到的这些事。这些看上去琐碎的事也许跟当前的案件无关、但也许有关,经验告诉他多记着一些事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在二十多天前,我福阳县发生了一起纵火案,多人死于火中。我带着捕快们去着火的村子现场勘查,找到了一名证人,在准备回城时遇到了杨三。他自称是替人去那个村子收欠债的,而他要去收债的那户人家三口人都死了,然后他就跟我们一起回城。在回城的路上有人射暗箭,没射中证人但射中了杨三。幸亏当时有一名捕快就在杨三身边,拽了他一下,箭没射中要害。彼时证人也在不远处,那支箭是擦着证人的头边射过去的,所以我们都以为是有人想杀证人灭口但误伤了杨三,谁也没想到……” 路岭猜到周远良想说什么了。“那支箭本就是要刺杀西海国太子的,与命案证人无关。” “是。” “何人要刺杀他?” “刺客逃了,我们没抓到人。只知道当时周围一片空旷,最近的隐身点是在百丈远处的一簇灌木,想来这支箭是用强弓射出的。”周远良点到为止地没有多说其它话。 路岭双眼微眯,脑中已经想到了一个嫌疑人,非常清晰的嫌疑人。“周大人,你既已经点出这几个关键内容,想必是对刺客的身份有所猜想喽?” “我没想到什么嫌疑人,是西海国太子说他知道那支箭是谁射的。” “谁?” ======================= 本周更新到此结束,咱们下周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5章 明示 周远良很遗憾地摇了摇头,回答说:“他说他知道是谁想杀他,但他没告诉我这人是谁。” 路岭对此表示理解。在先帝驾崩、新君未立时想刺杀西海国太子,若说不是为了争皇位的话谁信呀?能参与到这件事中的人都不会是普通人,即使他本人不是权贵也肯定是权贵的心腹、臂膀,西海国太子殿下怎么可能对外臣说出其中所涉之人具体是谁呢? 家丑不可外扬嘛。 这件针对西海国太子的刺杀未遂案显然不在路岭的职责范围内,所以他没什么兴趣,关注点依然停留下眼前这个发生在中州国的案子上。“周大人,你说你跟西海国太子密谈过一次,可以透露一下你们都谈了什么吗?” 虽然路岭这句话说得相当客气,仿佛周远良真的有权力拒绝透露谈话内容似的,但周远良明白路岭此刻是代表刑部侍郎在问话,拒绝是一项根本不存在的选择。于是周远良详细回忆了那夜他与“杨三”的对话。 那个下着小雨的夜晚,飞凤旅馆东跨院的安静房间中,周远良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向半躺在床上的“杨三”躬身一礼。“外臣周远良参见西海国太子殿下!” 伤卧之人震惊了一下,终于相信周远良这个年轻人确实是名不虚传。“周大人免礼,请坐。”虽然相信了周远良的能力,但他还是很好奇地问:“你是如何猜到本宫身份的?” 听到这浓重的西海国口音后周远良明白太子殿下为什么要装哑了,不装不行呀,只要他敢说一个字立马就露馅了。“最初引起我怀疑的是那支射伤了您的射。这世上能挽强弓的人不多,我不信这样的人才会被请来杀一个村妇、证人,太大材小用了。” “虽未看到那人的脸,但本宫知道他是谁。”祁耀青的声音听上去隐隐含着一丝愤怒。 周远良见祁耀青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于是继续回答先前的那个问题。“在有了怀疑后外臣就去查证,听说了一些殿下的事,越发觉得有异。”周远良没敢直接说我知道你向捕快们打听我这事。“还有,外臣来飞凤旅馆探望殿下,发现马老板对殿下的恭敬态度已达尊卑有别的地步。马老板是西海国贵人派驻福阳县的代理,能让他这样恭敬的人可不多,除了失踪多时的太子殿下您以外我想不到其他人了。” “周大人果然聪慧。”祁耀青很慷慨地给周远良戴高帽,然后话锋一转,问:“那周大人可知本宫为何在福阳县待了这么久?” 您向捕快们打听我肯定是为了了解我、通过我接触我那当户部尚书的爹、然后再通过户部尚书联系上当朝皇帝或实权人物,而最终目的嘛自然是从中州国借兵、助您回西海国继承皇位呗。虽然周远良对自己的猜想很有把握,但说出来的话还得按照套路来。“外臣不知,请太子殿下明示。” 齐耀青微微一笑,似乎是知道周远良明知故问。但他并不介意,明示说:“本宫想通过周大人联系到贵国户部周尚书、请周尚书向贵国陛下转达本宫的请求,请求贵国出兵助本宫。” 周远良微微欠身,语气真诚地说:“敝国也是先帝驾崩不久,当朝天子登基才半年。相信太子殿下明白,此刻敝国最重要的是全境维稳,就算陛下同意出兵助您满朝文武大臣只怕也不会同意的。” 齐耀青无奈地点了点头,其实他很清楚中州国是不会轻易出兵助他回国继位的。 周远良说的这个是官面上的理由,新君继位就在本国未受威胁的情况下主动出兵干预别国内政,只怕朝野上下、周边国邦对新君的评价都不会高。 还有另外一个周远良没说出来的理由也是更重要的理由:西海国太子是名正言顺的帝位继承人,但他最终能不能顺利继位则是难以预料的。西海国朝中肯定有支持太子的人,但明确反对他的人更多、势力更大,那位生了皇子的贵妃其父兄均是朝中重臣、而且掌控了军队,不然齐耀青也不至于现在无法返回西海国境内了。 在西海国未来局势难以预测的情况下,中州国的最好做法是袖手旁观,至少也得等到西海国局势基本明朗时再出来表态。这样,不管最终是谁登上皇位,对中州国都不会有怨恨。 虽说齐耀青借兵是肯定要付出一定代价的,但他肯定不会拿西海国的领土、贵重资源等物作为付给中州国的军费。如果只是一个轻飘飘的时代友好的承诺或付一些金银、牲畜、粮棉等物的话,对中州国来讲没什么吸引力。 虽然明知希望渺茫,但齐耀青还是不想轻易放弃,他再次请周远良转达他的这个请求。 周远良苦笑着对路岭说:“路师兄,虽然明知西海国太子的这个想法是天方夜谭,可他毕竟是一国的太子殿下,我也不好全然不给面子地回绝他。万一他真能继位成功呢?回头还不恨死咱们中州国。所以我当时只能答应他,说会给我父亲写封信、把他的要求告知父亲。” “你已经寄信给周尚书了吗?”路岭根据周远良的话分析这封信并没有寄出。 果然,周远良摇头。“我给我父亲写封信这很简单,但如果我父亲真向陛下转达了西海国太子殿下的这个请求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了,也许陛下会认为我父亲是赞同派兵的。”周远良对路岭腼腆地一笑,说:“我这个当儿子的总得把事情考虑清楚再给我父亲写信呀,比如说这个请求究竟怎么转达、转达到什么程度等等,不然不是害了我父亲嘛。” 路岭微微点头。周远良这种官二代对于官场的生存之道还是比较了解的,三思而行是必须的,如果周远良不管不顾地直接寄出这封信的话他才会诧异呢。虽然周远良说的是想等考虑清楚再写信,但路岭怀疑他根本就没打算写这封信。 “除此之外你们还谈了别的吗?”路岭果然只对查案感兴趣,官场、外交上的那些事他没兴趣。 “有,我们还谈到了西海国派驻福阳县的密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6章 劝说 周远良先给路岭做了一下前情提要:“我之前提到的那场火灾,总共烧了四户人家、死了七个人。其中,有一家三口人,一对小夫妻和他们孩子,虽然尸体在火场中但是服毒自杀的,与火灾本身无关。西海国太子当时去那个村子就是想找这户人家的男主人万阿久,这个万阿久就是西海国派驻福阳县的密探。” 路岭双眼微眯,目光中闪过疑惑。西海国的太子亲访一个密探,礼贤下士得有点过了吧? 周远良似是读懂了路岭的疑惑,解释说:“万阿久的父亲原是西海国的一名高级军官,万阿久与西海国太子同岁,自幼就是太子伴读。后来万家搅和到西海国权贵争斗里了,站错了对。原本是要满门抄斩的,后来是西海国太子出面求情这才免了家眷的死罪、只问斩了万阿久祖父、父亲、叔伯等人。万阿久不能再当太子伴读了,后来不知怎么的进了间谍部门,被派来了中州国。” 哦,原来西海国太子与那个密探自幼就是玩伴,这样的话去探望就合理了。 “万阿久的父亲叔伯虽然已经不在了,但他们家连着好几代都是军中高级将领,被万家提携起来的亲兵部下在西海国军中还有不少。西海国先帝驾崩时太子并不在京中,他得到消息往回赶时就连着遇到了几次伏击,差点没死掉。无奈之下这才偷越国境,来到了福阳县。他前脚来了福阳县,西海国那边也得到了消息,边境上严加防守,他再想偷偷回去几乎就不可能了。所以马忠这才想到了万阿久,想利用万家在军队中的人护送西海国太子回去。” “马忠?”路岭觉得这个新出现的人物应该蛮关键的,于是提示周远良介绍一个此人的背景。 “这个马忠是西海国铁腕丞相的家仆,早年间就被派来福阳县打理杨家的一些境外事务。这位铁腕丞相是西海国已故杨皇后的父亲,也就是太子的外祖。杨丞相临终前将杨家在中州国的全部人和财物都交给了他外孙,兴许就是防着有皇子仗外戚的势力加害太子吧。 马忠挺能干的,虽然他本人并不是西海国间谍组织的人,但他能调动西海国的密探为他做事。他知道万阿久家的情况,发现西海国边境戒严后就去找他,让他帮忙送太子回国。 于情于理来讲万阿久都应该帮忙,毕竟当年若不是太子求情的话他们全家都得死,而且好像听说当年他和太子两人关系还不错,说亲如兄弟也不算过分。马忠意外他只要一提到此事万阿久就能同意呢,没想到,万阿久不但当时没同意、说了一大堆困难而且还谎称要考虑一下,待马忠走了他就带着老婆孩子偷偷搬到城外的村子中去躲起来了。” 路岭微微皱眉。“他这样做相当于叛国呀。” 周远良点头。“西海国太子和马忠他们知道万阿久逃走后挺失望的,没想到他会这么做。当时他们以为万阿久已经逃去外地了呢,于是就开始想别的办法,可想来想去也没想到好办法。现在驻守在靠近咱们中州国这侧边境的守军肯定都是效忠那位小王子的,只要发现了西海国太子绝对会下杀手。 马忠虽然知道两条偷渡的密道,但不敢轻易尝试。正没招的时候呢,无意间知道万阿久没有远走、就住在城北的一个村子里。然后马忠去找万阿久,软的硬的都用上了,就是想让他出面去联系他们万家在军中的旧部,让他们助太子回国继位。 万阿久这才跟马忠说他为什么要逃。他们万家当年就是因为掺和到争权夺利的斗争里才落了这样的下场,现在说是送太子回国继位,其实就是争皇位,一旦失败的话结局肯定比当年更惨。不但他万阿久会很惨,那些被他联系的万家旧部也会很惨,不知道又有多少人头会落地。 当年的事给万阿久的刺激太大,一想到他的儿子也会像他自己那样成为孤儿、任人欺凌就受不了了,所以才想到逃。万阿久夫妇是临时决定逃走的,什么准备都没有,而且他们不敢贸然逃去外地,怕被其他地方的西海国密探发现。这才决定先在城外的村子住几天,待马忠等人松懈后再去外地。” 路岭忍不住问周远良:“马忠他们就没想办法说服万阿久这事能成吗?一旦西海国太子继位了,他们这些人就是从龙之功,能保几代人的荣华富贵。” “我听西海国太子说该劝的话马忠都劝过了,但万阿久就是不听。据马忠他们分析,除了不相信太子真的能成功回国继位以外,另外应该还有一个原因。 万阿久的妻子也是西海国密探,差点被配给一个她很讨厌的人当妻子,后来她和万阿久一起把那人给杀了。被他们杀的那个人家里在西海国很有势力,如果他们敢回国的话必死无疑。即使他们有朝一日助太子回国登基、他们在西海国也不安全,连他们的孩子都有生命危险。” 路岭的眉头终于松动了一些。看来这个万阿久是因外当年家族的巨变而产生了心理阴影,又因为背负着一条人命而活得战战兢兢,而从服毒自杀这个结局来看此人的性格也比较软弱,种种情况综合在一起让他做出了逃避的选择,也算合理。至于万阿久为什么会自杀,路岭猜他是受不了内心的谴责吧,太子待他真是不薄。 “前前后后这些天一直都是马忠跟万阿久联系的,西海国太子没出面。在确定除了万阿久这条线以外他们没有别的办法后,太子殿下只能亲自出面了。他们不敢再等,怕西海国那边出什么事。 马忠是下午去见万阿久的,当天晚上就着了火、万阿久夫妇服毒自杀。马忠他们不知道这些事,第二天上午太子殿下去柳树村,打算亲自劝说万阿久。 往村子里走的时候太子殿下有些走神了,没及时看到往村外走的捕快们。当他看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当时他想躲过去,结果被我们的一个捕快发现了。然后他就随便编了理由说是替马老板去收债,跟着我们一起回城,没想到路上差点被刺杀。” “周大人,”路岭停顿了一下,说:“西海国太子去那个村子找万阿久并不是提前安排的事,能及时找到最好的伏击地点、能抓住他回城的时机射暗箭,这说明刺客有准确的内部消息。” “路师兄,你的意思是?” “马忠,这个人有嫌疑。” ================================== 本周更新到此结束,咱们下周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7章 两手准备 周远良是个断案高手,自然早就看到了这些异常点。“那晚我对西海国太子殿下说了这事,说他遇袭肯定是因为有人出卖了他。他当时没说话,但看那反应他其实早就怀疑到这点了。后来我也提到了马忠,我没明说但暗示马忠就是那个告密的人。但西海国太子否认了,他说他相信他。” 路岭微微一丝冷笑。“他只是凭感觉还是有证据?” “西海国太子说他逃来福阳县后就住在了马忠开的飞凤旅馆中,日常起居、饮食用度都是马忠安排料理的。若马忠想害他的话他早死几百遍了,而且能死得悄无声息、毫无痕迹,根本不需要来这么一出城外偷袭。” 路岭想了一下,发现这个思路也对。西海国现在的皇位之争已经是公开的、你死我活的了,马忠若真想杀了太子的话绝对会用更稳妥、更直接的办法。如果想来,这个出卖太子的人是个能探知太子行踪但又不够资格贴身服侍太子的人。 周远良忽然想起了什么,对路岭说:“当时西海国太子说到城外偷袭时脸色很难看,我觉他定是知道谁想射杀他。我就提议说想帮他抓到这个人,但缺陷线索,问他能不能给点提示。他拒绝了。” “对西海国太子来讲,你我都是外人,无论你能不能抓到那个射箭的人他都不会告诉你那人是谁的。”路岭笑眯眯地看着周远良,显然没打算把话说完。 “听说西海国有位驸马寒门出身,是靠着一手好箭术才崭露头角的。”周远良这句话说得很随意,好似是在评论今天的天气很不错似的。 路岭高深莫测地一笑,继续优雅地喝茶。我早猜到刺客是那位驸马了我会告诉你吗? 室内沉寂了片刻,路岭忽然问周远良:“周大人,你当时答应西海国太子说会写信给周尚书转达他的请求,你觉得他信吗?” 周远良毫不犹豫地摇头。“那位太子殿下是个聪明人,他知道于情于理我都不会帮他这个忙的。我很肯定,他对我提出这个请求纯属是有病乱投医,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成了更好、不成也无所谓。” “也就是说他至少做了两手准备,除了指望周尚书这边直达天听以外,他应该还有别的对策。” 周远良没接话茬,只是静静地看着路岭。 “那具尸体不是西海国太子,他在诈死。” 周远良眉头微挑,少有疑惑。 路岭分析说:“西海国太子是正统的皇位继承人,只要他的人能出现在西海国皇宫大殿上群臣就必须承认他是新君。这位太子殿下的品行能力应该都还不错,反对者找不到废其继承资格的理由,否则也不用这样丧心病狂地追杀了。所以,现在问题聚焦在齐耀青能不能回国、能不能站在群臣面前了。” “西海国的边境重兵把手,目前来看太子殿下想潜回去是几乎不可能了。” “既然齐耀青不能回到,那他就要想办法让西海国的群臣来福阳县,至少也得让一两位够分量且对他绝对忠心的重臣来福阳县。” 周远良频频点头。“明白了。一国太子身份贵重,尤其是在先帝驾崩之后这分量更是格外的重。如果他的死讯从中州国传到西海国的话,西海国必定不会草率地直接承认了,肯定会派人来确定的。太子的支持者和反对者自然都会争着来,而太子殿下只要能见到那位支持者,这事也许就能有转机。” “是这样。”路岭顿了一下,说:“现在咱们的麻烦大了,想证明那具死尸不是齐耀青和想证明他是齐耀青是一样困难的。” “路师兄,你手上的资料不是记录了他的体貌特征嘛,有没有足够当证据的?” 路岭很遗憾地摇头。“这些资料上记的都是外观上的特征,尸体已经烧成那样,一点都看不出来了。他不是刚刚被箭射伤了吗?箭伤的位置、形状什么的你们查了吗?能跟之前的伤口对上吗?” “那个箭伤是皮外伤,没有伤到骨头。刘先生查过了,死者肩头确实洞穿的痕迹,位置也能对得上,但是想当证据……”周远良也遗憾地摇头。 是呀,如果齐耀青真的想搞具尸体来诈死的话肯定会想到箭伤这事的,这个伤口伪造起来很容易,成本很低。路岭问周远良:“齐耀青在福阳县这段时间里有没有什么人跟他接触比较多?闲聊的时候没准说过他自己骨骼、肢体上有什么异于常人之处。” 周远良显然被提醒了,提议说:“咱们可以去问问马忠,问他西海国太子有什么肢体特征。” “诈死这事没准就是齐耀青和马忠一起谋划实施的呢,他能告诉咱们怎么区分那具尸体是不是他家太子殿下?”路岭显然不看好周远良的这个想法。 “西海国太子诈死这事是咱们的猜测,也许对也许不对。咱们现在不知道那位太子殿下有何特征,最能知道的人应该就是马忠。如果死的真是西海国太子,马忠也许能帮咱们确认。即使马忠真是帮着他家太子诈死的话,也无妨,万一能从他那找到线索的话咱们不就更省事了吗?” 路岭对周远良的这个提议很心动。说实在的,他是一千个一万个不希望那具尸体就是西海国太子殿下呀,侍郎大人在刑部都快天天烧高香保佑齐耀青长命百岁了。西海国的太子可以死,但不可能死在中州国的地界上,至少不能被证明死在中州国的地界上。 即使西海国太子真是死在福阳县了你也要证明那具死尸不是他,这是心系中州国边境安宁的侍郎大人在路岭离京前秘密嘱咐他的话。 反正这个马忠是该案的重要人物,早晚都要接触的。如果现在就能通过他来证明死者不是西海国太子的话,路岭的任务就算完成了,想想都觉得倍感轻松。 飞凤旅馆,走起。 ======================================== 本周更新到此结束,咱们下周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8章 究竟在哪里 在出发前,周远良向路岭介绍了安萍儿。“路师兄,这位是捕快安萍儿。这段时间跟西海国太子接触比较多的人里边有一位是柳府的小姐,回头让安捕快去跟柳小姐打听一下,看能不能从她那获得点什么有用消息。” 安萍儿和路岭见礼。 路岭对安萍儿的评价蛮高。“安姑娘巾帼不让须眉,路某敬佩。” “卑职不敢。”安萍儿很是谦虚。 “安姑娘不必自谦,你是我中州国建国以来的第一位也是目前唯一一位正式领职的女捕快,你的能力和周大人的能力自然是不容怀疑的。”路岭说着还朝周远良瞟了一个兄弟你追美女的手段很新潮的眼神。 安萍儿微微一笑,没再说什么。这个路岭嘴上说得好,其实根本没把安萍儿当回事。从他对安萍儿的称呼、从他明着说出周远良在安萍儿能就任捕快一职这事上的巨大功劳、以及他刚才飞给周远良的那个眼神,安萍儿知道路岭有多瞧不起自己。 对于路岭的轻视、瞧不起,安萍儿没什么情绪波动。打从她第一天进入这个历来都是男人把持的行业起她就有心理准备,被看轻、被鄙视、被怀疑是靠着什么上不得台面的关系才获得这个职位的心理准备。 面对这些或有恶意或无恶意的负面情绪,安萍儿不想做无谓的口舌之争,至少是不会跟路岭这种基本算是陌生人理论争辩,没那闲工夫也没那必要。相对于语言,安萍儿更喜欢用实际行动让质疑她的人闭嘴。 路岭,刑部派来的特使是吧?在接下来的这段时间里如果让你好过了我安萍儿的姓倒着写。 在安萍儿表面平静内里愤怒时周远良是真的里外都平静,仿佛没有听到路岭的话、没有看到路岭的那个眼神一般。 被质疑读书能力、探案能力这种事周远良从懂事起就间歇式遇到,只因为他是周司马、周尚书的儿子。他聪敏冷静谦逊的样子不符合很多人的想法,在那些人看来他就应该、就必须是个骄奢淫逸的纨绔子弟,哪怕体格弱了一点也必须像很多不成器的公子哥那般。 说来也是巧了,对周远良的探案能力表示质疑的第一个人正是刑部的这位师兄路岭,虽然他当时表现得很隐蔽,但周远良还是察觉到了。所以,他此刻对路岭这样几乎毫不遮掩的鄙视“身为无知女子却妄图进入到神圣的探案领域的安萍儿”一点都不意外,说实在的,如果路岭不对安萍儿这般态度的话周远良反而会觉得有问题呢。 路岭有才华不假,但越是有才华的人容易感觉怀才不遇、越容易将别人的成功划为用旁门左道得来的而不是凭真本事挣来的。周远良当年就觉得路岭这人心胸有些狭窄,如今看来他依然没有改善。不过,无所谓,要是刑部真的派来一个有本事、有心胸的人来周远良他们还真就麻烦了呢。路岭来得正合适。 周远良偷偷瞥了安萍儿一眼,不出意料地发现那姑娘斗志昂扬。很好,工作热情很高涨,领导表示很满意。“安捕快,你先随我们去飞凤旅馆,离开飞凤旅馆后你去柳府走一趟,看能不能从柳小姐那里打听一些能证明杨三身份的体貌特征。” “是。” 路岭微微地摇头。那个什么府的小姐看来也是个爱攀高枝的肤浅女人,也不知是刷了什么手段搭上西海国太子这条线的,她能知道什么有用的?关键点还是在马忠身上,只要能撬开他的嘴就可以结案了。 这位师兄,你对柳府大小姐的看法曾经对但现在已经不那么对了,而你也太轻视马忠了。毕竟是老牌间谍、密探,他的那张嘴可不是那么好撬开的。 虽然马忠说的实话不多,但回答问题的态度很好,特别和蔼可亲。承认他家太子殿下来了福阳县、住进他的旅馆中、然后在某一天的清晨忽然发现太子殿下彻夜未归并从此之后没了音信,本着主子的话要听、主子的事不要管的服务理念,马忠没把他家太子殿下消失这事看得太重,仿佛他家太子就应该这样悄悄消失,正如他当初悄悄地来一样。 关于荒弃的院落中发现尸体、坊间传言是西海国太子这事,马忠表示听说了。路岭问他听说后有何感想,马忠说没有感想。 “没感想?!”路岭着实诧异。“那人是你国的太子殿下,是你家老主人的外孙,你一点都不关心他的生死吗?” “太子殿下吉人自有天相。” 周远良和路岭都沉默地看着马忠,施压。 马忠的表情几乎没有任何变化。“我早年间就被派来了福阳县,鲜少回西海国,在此之前我从未见过太子殿下。说实在的,就算你现在跟我说那个化名杨三的人是个骗子、假扮成太子殿下意图搞欺诈我都信。对于这样一个不知真假的太子殿下,我能有什么感想?” 周远良也是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似乎对马忠怀疑祁耀青身份这事甚是不理解。“那他跟你说他是西海国太子殿下时总给有什么证明吧?” “他给我看了一方私章,上刻有祁耀青这个名字。我从未见过太子殿下的私章是什么样的,但我也不敢质疑他,请他住下好吃好喝供着就是了。” 路岭的诧异之情早就满溢了。“你们之间没有什么暗号、密语吗?铁腕丞相离世前没有将你引荐给你国太子殿下?” 马忠很遗憾地摇头。“丞相是忽然辞世的,他虽有遗言留下但没能等到我回国。我回去时家中已经是大爷、二爷在做主了,他们俩向来看不上我,哪里还会帮我引荐太子殿下呀。他们没把相爷留给我的信扣下我就已经感激不尽了,不敢别有所求。” “不对呀,”周远良眯着眼看向马忠。“那人受箭伤后我来你飞凤旅馆探望过,你对那人的态度甚是谦卑,若他不是你国的太子你为何要那样对他?” “周大人,我经营这飞凤旅馆二十年了,笑脸迎人、小心侍奉已经是深入骨髓的了。对谁我都是如此,更何况他还是有可能是我国未来的君主呢,谦卑是必须的。” 路岭和周远良面面相觑。这是什么情况?先前时他们只是质疑那具死尸到底是不是西海国太子,现在马忠直接开始怀疑那个化名杨三的人是不是假装他国太子殿下了,这一下就把水彻底搅混了。 齐耀青,你究竟在哪里?是生是死? ================================== 本周更新到此结束,咱们下周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9章 跟踪、监视 周远良和路岭离开飞凤旅馆时都是一头雾水,直到返回县衙书房后喝了一盏茶才清醒过来。 啪!周远良轻拍了一下书桌。“可恶!被马忠给耍了。” 路岭疑惑地看着周远良。 “那个化名杨三的人就是西海国太子殿下,我很确定,马忠也很确定,他说他质疑那人的身份只是想让咱们怀疑义庄中的那具焦尸不是他国太子而已。说什么笑脸迎人、小心侍奉是待客之道?哼!他若不是确定那人就是太子的话哪里会谦卑到那种程度?” “哦?他想误导咱们?为什么?”路岭没见过杨三本人,所以在他是不是西海国太子殿下这事上只能认可周远良或马忠的说法。马忠暗示说那人不是,他无法质疑;周远良说是,他也只能表示相信。 周远良微微摇头。“我现在还猜不到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想来是有他的理由。如果咱们相信了他的话,怀疑当初那个手持祁耀青私章、化名杨三的人是骗子,那压着那方私章的焦尸就极可能不是西海国的太子。咱们有此怀疑会做怎样的事?咱们做了这样的事谁会受益?” “咱们不希望西海国太子死在中州国地界上,这事一般人都明白。马忠给出他国太子根本就没来中州国的暗示,咱们自然会很开心,人都没来更谈不上死在这了。开心的话……”路岭的手指在虚空中轻敲了几下,说:“咱们查案子的积极性自然就不高了,马忠他们兴许能利用咱们的松懈干点什么事?” 周远良追问:“什么事?” “猜不到。” 路岭嘴上说他猜不到马忠等人想干嘛但他的表情可不是这个意思,或者说他尽量将表情调整成“猜不到”但实际的效果还达不到欺骗周远良的程度。周远良看出来路岭有所隐瞒却也不点破,暗自算计着怎么样将计就计。 稍后安萍儿回来了。“柳小姐那些天只是按时服侍杨三吃药而已,他们并没怎么闲聊过,她完全不知道杨三身上有何足以证明身份的特征。” 周远良和路岭本就没太寄希望于柳家大小姐能提供什么有用信息,萍水相逢的青年男女聊得多是风花雪月,跟漂亮姑娘说自己身上的哪根骨头长得很异常?那也太没情调了。 见天色将晚,路岭告辞离开。本来周远良想将他们一行人安排在县衙居住的,但路岭回绝了,五个人住进城中的一家高级客栈。 在路岭离开后周远良将他刚才跟路岭的对话复述给了安萍儿。 “公子,你确定路岭今晚会有所行动?” 周远良点头。 “什么行动?” 周远良摇头。“我还不能确定他会有什么行动,但可以肯定是他出谋划策、那四位长随负责执行。” “明白,我只要跟踪、监视那四个人就能知道路岭玩什么花样。” 周远良再次点头。 “那等我知道他们想玩什么花样后怎么办?” “针对他们的想法做点事,把水搅乱。” “马上就搞点事出来?今晚?” “对。” 安萍儿微微蹙眉,想了一下说:“公子,有点操之过急了吧?马忠那边刚刚质疑杨三是假太子、路岭他们刚刚有针对动作咱们这边就立马有反应,不会让路岭起疑吗?用不用等上三两天?” 周远良很遗憾地说:“时间紧,顾不上这些细节了。你自己小心点,别被他们当场抓住就行。路岭这人本就疑心重,只要他没有真凭实据,他疑心又能怎样?” “好吧。”安萍儿说着转身就走,准备回家去为自己的行动做点准备工作。 周远良禁不住又嘱咐了一遍:“平安,小心点。” 安萍儿扭回头来灿烂地一笑,说:“放心吧,路岭他们肯定抓不到我的,我可是自幼跟我爹学的逃跑的功夫。” “……”我应该谢谢你爹吗? 当晚,一身男装打扮的安萍儿悄悄跟着四名长随中的两人溜达着走到义庄附近。之所以能跟踪得这样顺利,一是因为福阳县的百姓很多都有晚上遛弯的习惯,天气和暖、皓月当空,街上的行人还是蛮多的,所以一路走来那俩人都没察觉到安萍儿在跟踪;二是他们压根也没想到会有人跟踪他们,至少不会在布置任务的第一天就有人跟踪。 也不知是不是他们离开江湖的日子久了、过惯了舒坦的生活就警惕性降低,反正是给安萍儿省却了很多麻烦。 安萍儿不但轻松顺利地跟着他们到了目的地,而且还从他们的闲聊中知道了他们的名字,呃,至少算是称呼吧。 “贾大,你还真打算退休后来福阳县定居?这地方看上去是不错,可毕竟只是个偏远县城,怎么也不能跟京畿府比。” “算了吧,魏三,说得好像将来你会留在京畿府似的。咱们这些莽夫,有几个喜欢繁华大城市的?倒是福阳县这种小一点的地方更合适。”贾大说着比划了一下往来的行人,说:“你看,这里的人活得多自在逍遥,吃完饭还能出来散步赏月。” 魏三撇撇嘴,似乎对福阳县人这种自在逍遥的生活比较不屑。 义庄所在位置比较偏,而且普通百姓宁愿绕远也不从附近路过,所以此时周边的行人已经全都不见了,身穿黑色衣服的安萍儿也已经开始利用墙边阴影灌木丛等来隐藏身形了。 贾大和魏三绕到义庄的侧墙处,环视四周无人,两人互相帮助翻墙进到院中。 他们这是要干嘛?安萍儿皱着眉头思考。这义庄中除了一个看门人和几具尸身外没别的,贵重物品更是没有。而且贾大和魏三两人虽然进去的手段不太光明但这一路行来却也没猥琐遮掩,不像是来偷东西的样子。 不偷东西的话这义庄中还有什么能让他们感兴趣的呢?焦尸呗。联想到周远良先前时说路岭怀疑马忠故意迷惑他们、企图让官差懈怠疑似西海国太子被害这事、借此有所行动,安萍儿猜想路岭的应对行动就是看守那具焦尸。 难道路岭怀疑有人会来偷那具焦尸?也许吧。安萍儿想了想周远良的吩咐,自己的责任就是搅乱这件事,不管路岭现在是怎么想的反正他的人正在焦尸附近,自己出面打焦尸的主意肯定会被路岭知道的。 他不是怀疑西海国太子假死吗?安萍儿偏要作出一副要毁尸灭迹的架势,不信路岭还能坚持他原来的看法。 想到此处,安萍儿从怀中抽出一块蒙脸布带好,蹑手蹑脚地潜到墙边,准备翻墙进去搞破坏。 ======================================== 本周更新到此结束,咱们下周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10章 主场优势 安萍儿的空间想象能力很强,稍稍回忆了一下义庄中的建筑格局就已经知道贾大和魏三两人刚才翻墙进去的是义庄里的什么地方了。她从那面墙稍微靠后一些的地方翻了进去,跳到院子里的一堵矮墙后边,这样不论贾大和魏三是怎么埋伏的都不能发现安萍儿。 实际情况和安萍儿想象的差不多,她很顺利地进了院子,没有被发现。为了让自己的毁尸灭迹动机更具说服力,安萍儿没有立马就去安置焦尸的那间屋子,而是先去了一趟柴房,抱着一大捆干柴再折身去前院的那间屋子。 有毁尸灭迹打算的人到了现场才临时找易燃物这事虽然有点欠说服力,但安萍儿暂时也没想到更好的办法,凑合着吧,反正她现在的任务是把水搅浑而不是真的当坏人,稍露些破绽也没影响。 疑点越多路岭就越难以做判断,安萍儿打算摆个大型的迷宫绕死他。 吱呀! 万籁寂静中的义庄前院一间房子的房门发出的这声音确实够慎得慌的,安萍儿稍微哆嗦了一下,明明是因为自己开门才弄出的这个动静结果把自己吓一跳,回去得跟周远良申请补助,用于购买安神汤。 虽然这地方有点吓人,但安萍儿知道此刻贾大和魏三就躲在某个角落里观察着,于是就不怕了。毕竟包括自己在内有三个活人呢,三人为众,这么多活人的气息笼罩着,怕啥? 鉴于这义庄中临时停放着好几具尸体呢,安萍儿装模作样地先查看一番才确定焦尸的位置、然后将柴火散落在焦尸的上下左右,再然后掏出火石作势要点火。 安萍儿都想好了,如果贾大他们两个人不出来阻止自己的话她真点火,反正那尸体已经烧焦了不在乎再多烧一回,但如果作出要毁尸灭迹的样子但最后关头确不下手的话那就假得太厉害了。 还不错,贾大和魏三没让安萍儿为难,他们在安萍儿掏出点火石的时候从角落里蹦了出来,大喊一声:“住手!什么人?!” 活人!安萍儿利用假装诧异一愣的时间抽空吐了个槽,然后转身就跑。 “哪跑!”贾大和魏三立马追了出来。 安萍儿绕着前后院跑了小半圈这才捞到一样勉强凑手的武器——烧火棍,立马回身迎战贾大、魏三两人。当然了,安萍儿也不是真的想大战一场,她的目的还是摸清对面两人的底细,例如武功路数、师出何门、实力如何等等。 以一敌二的安萍儿完全没优势,况且还是面对两个功夫着实不错的人,安萍儿的处境看上去从容但其实蛮危险的,她随时准备真的跑路。 好在贾大和魏三不想真的伤着安萍儿,他们更想抓活的回去审问、以便找出某后主谋、进而侦破真假西海国太子案,于是安萍儿的处境虽然紧迫但她还扛得住。 安萍儿很清楚贾大他们打的是什么算盘,知道现在自己是安全的但不会安全太久,一旦贾大等人发现安萍儿武功不错的话他们就不会这么客气了。反正也只是想要抓个活人回去问口供,少条胳膊断条腿或者身上扎几剑的都没问题。所以安萍儿必须抓紧时间,必须赶在贾大他们开始下死手之前逃出去。 为了尽量地拖延时间,安萍儿充分利用义庄中的地形领着贾大二人在院子里转圈,期间还差点被她抓到机会点燃她抱进屋的那捆柴禾。贾大和魏三被吓了一身汗,不敢再抻着了,赶紧拿出真功夫来对付安萍儿。 要的就是这样,安萍儿快速地看清贾大和魏三的招式特点,然后从早就选定一处墙头翻出院子。脚刚一落地安萍儿顺势一个前滚翻、接鱼跃,人就进了一条僻巷。这条巷子连着其它的巷子,安萍儿三拐两拐就彻底甩脱了贾大和魏三。 倒不是说京畿府来人的追踪功夫如何差,只是因为安萍儿对福阳县的地形太熟了,她蒙着眼睛在街巷里散步都不太撞墙的。主场优势什么的,有时作用真的很大。 “那个贾大拳脚功夫相当扎实,刀剑的功夫不算太出色,看武功路数应该是少林俗家弟子。魏三的拳脚功夫和刀剑功夫很均衡、很具有攻击力,应该是家传的功夫或者是在镖局一类地方拜师学的艺。”安萍儿第二天清晨就到县衙向周远良汇报自己昨晚的行动以及所查到的东西。 周远良问安萍儿:“你去的时间贾大他们只是躲在一边,他们没采取点措施保护那具焦尸吗?” 安萍儿摇头。“没,他们就躲在角落里等我去。我特意看了一眼,那焦尸肯定在那,原样没动。” “看来路岭确实怀疑祁耀青假死。他觉得那焦尸没啥价值,就算不小心被你给毁了他也不在乎。” “昨晚被我闹了一场,这回他应该相信祁耀青已经死了吧。”安萍儿眼睛亮晶晶的地看着周远良,想知道自己昨晚的工作能取得怎样的成果。 周远良很不厚道地打击安萍儿:“路岭没那么容易改主意的,他生性多疑,对什么事都不会太相信或者太不相信。想让他否认自己,咱们还得一步一步地筹划。等会他来了,见机行事。” “明白。”安萍儿对于周远良时不时就要打击自己一下这事已经习惯了,并不会真的被他打击到。 原本周远良和安萍儿都以为路岭很快就会来呢,可足足等了有一炷香的时间他才来,带着很明显的黑眼圈。 “路师兄,没晚没休息好?”周远良觉得仅仅是有人意图毁尸这事不至于让他失眠吧。 “嗯,我昨晚带了两名长随去飞凤旅馆蹲守,清晨才回来。” “啊?”周远良和安萍儿的诧异不是伪装的,他们真的是很诧异。安萍儿是从路岭他们住的那个旅馆跟上的贾大和魏三,看来路岭是在他们之后离开的,所以安萍儿没发现路岭等三人的行动。 周远良迅速调整情绪,按照常理问路岭:“可有何发现?” 路岭高深莫测地摇了摇头。 周远良按照常理安慰路岭说:“马忠他们也不会这么着急有什么动作的,再等两天,再等两天他们肯定就按捺不住了。” “他们已经按捺不住了。”路岭忽然问周远良:“那具疑似西海国太子的尸首你们没派人保护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11章 江湖传言 周远良语气轻松地回答说:“刚发现那具焦尸的时候我们加派了捕快在义庄里看守,可时间长了不行,县衙里的捕快本来就人手不足,再抽出几个人去看尸首就更人手不足了。反正刘先生已经仔细勘察过了,凡是尸首上能发现的东西都已经记录在案,就算那焦尸丢了也没问题。” “丢了也没问题?”路岭泛着一丝冷笑问周远良:“如果尸首丢了而西海国派人来查看或者直接索要呢,你怎么办?” “不会吧?” 周远良这轻描淡写的一句回答似乎有些激怒了路岭,他冷冰冰地对周远良说:“周大人,昨晚若不是下官派了两名长随去义庄那里守着,只怕此刻那具焦尸已经彻底烧化成焦炭了。” “啊!竟有此事!”周远良此刻的诧异是伪装的,还不错,伪装得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路岭很满意的点点头,显然是对周远良的诧异反应表示满意。 “路师兄,究竟是怎么回事?” 路岭讲述了一遍贾大和魏三俩人在义庄中蹲守、发现有人企图烧毁焦尸、然后双方缠斗的事,最后说:“可惜贼子狡猾,被他给逃脱了。” “虽然没能擒获这企图纵火之人着实可惜,但好在没让他得手,能保全那具焦尸实是路师兄的功劳。”周远良话锋一转,问路岭:“两位长随可看清了那人的相貌?再见到的话能否认出?” 路岭遗憾地摇头。“那人穿黑色衣裤、蒙着脸,贾大他们没看到他长什么样。只知道是个青年男子,中等身高,偏瘦。此人对义庄中的地形、福阳县的地形都颇为熟悉,肯定是本地人。据贾大说那人的武功路数非常杂,招式还算到位但力量不足。另外,此人明知自己已经被发现了还琢磨着怎么去烧焦尸,发现没机会了而且明显不敌贾大他们二人这才仓皇逃走,看来脑筋不太清楚。” 你才脑筋不清楚呢,你们全家都脑筋不清楚呢!安萍儿面色平静地咒骂着路岭。 周远良很成功地控制着自己的嘴角不要上扬,继续跟路岭进行着正常剧情。“青年男子、中等身高、武功路数杂、力量不足,这些形容太泛泛了,怕是很难锁定什么人。” 路岭自然也知道线索太模糊了,没真的指望周远良凭此就开始全城搜捕,只是遗憾地说:“虽然阻止了对手烧毁尸体,但也打草惊蛇了,估计他们近期都不会再有动作了。” 周远良假装很赞同地点头。 “不过,咱们也不是全然没收获。”路岭的声音明显兴奋了些许。“那尸体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了可还有人惦记着,看来尸体上必定大有玄机。” “不能吧?刘先生已经彻底查过了,如有玄机他能看不出来?”周远良装傻。 路岭很耐心地指导周远良:“所谓玄机,我是指那尸体上肯定有能证明其身份的特殊之处,咱们对祁耀青不熟悉,自然发现不了这玄机。” 周远良这时不能再装傻了,不然就痕迹太重了,毕竟路岭是见识过周远良的聪明的。“路师兄的意思是如果有熟识西海国太子的人一查便知那具身体是否是他?” 路岭点头。 “那路师兄觉得那具焦尸到底是不是西海国太子?” “极有可能,是。”路岭解释说:“如果不是的话,只能证明西海国太子没有在福阳县被杀后焚尸,这对西海国朝堂的现状没有任何改变。” 周远良很贴心地接话说:“明白了,只有那具焦尸真是西海国太子才会让人如此重视。一旦西海国来人查看证实了,别的先不说,西海国那位贵妃立马就可以把她儿子送上皇位,朝臣再没有反对的理由了。” “正是如此。” 周远良立刻把魏捕头叫来,让他立刻派人日夜看守义庄中的那具焦尸,摆出一副几乎要将焦尸请进县衙来保护的架势给路岭看。安排完这一桩后,周远良双手端着茶盏,对路岭说:“路师兄,你来之前安捕快正向我汇报一件事,跟那具焦尸有关,你也听听。安捕快,你再讲一遍。” 双手端茶盏这是周远良先前时跟安萍儿约定好的暗号,此刻安萍儿立马就知道县令大人想让自己说什么了。“周大人,路大人,近期有江湖传言说君子堂的暗杀部门接了份大订单,而且已经做成了。君子堂尚未对此事发表任何说明,据可靠消息说这份大订单就是刺杀西海国太子。” “君子堂?”路岭自然知道君子堂为何,他只是很诧异于君子堂怎么搅和到这事里了,更诧异于周远良他们怎么会如此准确地查到了君子堂。要知道,刑部对那些大中型江湖势力一向是很关注的,他们有个什么风吹草动的刑部都会知道。在路岭还未得到消息之前这个小小的捕快安萍儿居然就知道了,这怎能不让路岭诧异。 周远良非常准确地把握了路岭的心思,解释说:“路师兄,本县前任县令遇刺,满门遇害,我这个接任县令不能放手不管。况且,路师兄可能也知道,我与游小姐有婚约。虽婚约未能履行,但于情于理我都得尽量查明游家遇害一事。” 县令全家被杀这是大事,刑部当时就派来了不少人来勘察。路岭虽未被指派负责该案,但听闻了不少,知道该案疑点重重、也知道所谓山贼潜入城中抢劫不成就杀人这个解释漏洞百出。 “我到任福阳县后就着手调查此事,在城外的翠叶山中抓住一伙毛贼,从他们那获知了一些情况。”周远良将翠叶山中差点被杀的那些人的情况大致讲给路岭听。“从他们那得知主持此事的是账爷,至此我将目标锁定了君子堂。皆因那几个人所供证词甚为模糊,无法直接指控君子堂,所以我也只能先盯住他们,再做打算。” 路岭微微点头。这就解释得通了,原来周远良他们是因为别的事在查君子堂这才提前获知了此事,并不是自己的消息闭塞。 “安捕快的父亲曾经身在江湖,现虽已金盆洗手但朋友总还是有几个的,我这才委托安捕快通过她父亲和她父亲的朋友探查君子堂的消息。”周远良转向安萍儿,说:“安捕快,你刚才说‘据可靠消息’,这消息究竟有多可靠?本官不要那些道听途说的东西,本官要听那些有真凭实据的事。” 安萍儿偷偷白了周远良一眼,这些江湖传言还不都是县令大人您拜托我爹传出去的,现在居然问我要真凭实据,真凭实据你个头! ============================ 本周更新到此结束,咱们下周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12章 一团乱麻 安萍儿自动过滤掉“真凭实据”这四个字,回答说:“周大人,路大人,君子堂中的暗杀部门很独立,就连总部都未必知道暗杀部门接的全部订单是什么内容。暗杀西海国太子这事,只要账爷或其他具体经手人不出面说清楚的话还真就很难找到证据。虽说现在只是传言,但可信度很高,至少君子堂内部的人相信确有此事。”说着安萍儿的左手食指很随意地抠弄了一下腰带,然后又放开了。 这也是一个提前约定好的暗号,告诉周远良刚才那句话是真话,即,“君子堂内部的人确实相信了他们的暗杀部门刺杀了西海国太子,散发假消息的计划成了”。 安萍儿也是昨晚回家后才从她爹那里得知这消息的,本来打算今早告诉周远良,但刚才她光顾着炫耀自己如何以一敌二对付贾大他们而忘了汇报此事了。还好,周远良和安萍儿提前设想了很多情况,根据这些情况又设计了一些手势暗语,方便在外人面前传递消息,保证不会耽误事。 还没等周远良再说什么呢,路岭率先发表意见了。“暗杀部门在君子堂中看上去独立,其实不过是因为尊重账爷是老臣子才做做样子罢了。若君子堂高层真想要知道什么事的话岂是小小一个暗杀部门能隐瞒得了的吗?若君子堂内部的人都相信此事,那账爷他们估计真的是杀了祁耀青。” “路师兄分析的有理。”周远良捡路岭最喜欢听的说。 路岭的心情果然很好,跟周远良闲聊了两句后就离开了。 一直等路岭走很远了,安萍儿才疑惑地问周远良:“路岭到底什么意思呀?他是相信了那焦尸就是祁耀青还是单纯在分析案情呢?” 周远良轻叹一声,说:“路岭这人从不轻易相信任何人、任何事,咱们的一面之词还不够,等他从刑部得到确切消息说君子堂高层相信是暗杀部门刺杀了西海国太子之后,他才会真的相信。” “又得等好几天。”安萍儿不喜欢这种拖拖拉拉的案子,浪费时间、浪费感情。 “不错了,只是等几天而已。如果没有君子堂高层领导这种表态的话,想让路岭相信那焦尸是祁耀青?且得费劲呢。” 安萍儿忽然想起一件事。“公子,说账爷他们刺杀了西海国太子这事是咱们编的,君子堂的人咋这么容易就相信了?谣言刚传出去没几天,他们相信得也太快了。” “他们并不是相信这事是真的,他们只是很希望这事是真的。君子堂想转型成清白商家,那就必须舍弃暗杀部门。可暗杀部门的领导是账爷,老臣子,有功劳的老臣子,君子堂的当家人也不能直接说舍弃就舍弃,否则会落个卸磨杀驴的坏名声。 咱们造出的这个谣言太符合君子堂当家人的要求了。账爷居然敢接单刺杀西海国太子、卷入西海国的皇权争斗中?真是胆大包天。此时君子堂当家人如公开舍弃暗杀部门、舍弃账爷的话别人也说不出什么来,毕竟这事太大了。” “明白了,君子堂的人不是真的相信账爷做了这事,他们只是想借此传言铲除账爷而已。”安萍儿稍有些不忿地说:“哼!搞了半天咱们才是被利用的人。” 周远良安慰安萍儿:“别生气,是互相利用。君子堂的领导如果真的趁机开始对付账爷,对咱们是有利的。” “好吧,就算他们是给咱们帮忙好了。”安萍儿挺会开解自己的。 咳,周远良轻咳一声,略加小心地对安萍儿说:“平安,柳小姐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安萍儿轻轻白了周远良一眼,很坚定地说:“不用考虑了,绝对不行。” “怎么就不行?路岭很快就能相信祁耀青已经死了,咱们也该放消息出去证明祁耀青还活着。万一错过了时机西海国那边当真了,直接把别的皇子送上皇位,那咱们不就白忙活一场了吗?” “放消息可以有很多种,我不同意利用柳娴敏。”安萍儿一旦拿定主意也轻易是不会改变的。 “这怎么能算是利用她呢?”周远良苦口婆心地劝说:“只是散播点谣言出去说柳娴敏某天密会了祁耀青而已,没有人证、没有物证的,不会坏了柳小姐的名声。” “周公子,你是县令你破案的时候讲证据,没证据的事你轻易是不会信的。可市井百姓是不用讲证据的,本城一位待字闺中的富家小姐偷偷去见一个青年男子?这话只要说出去就会有很多人相信。就像君子堂的人相信账爷敢接单暗杀西海国太子一样,无论他们心里是不是真的相信,但嘴上是肯定信的。所谓唾沫能淹死人,只要这谣言一出,你让柳娴敏以后怎么过日子?” 周远良的语气中流露出讥讽。“怎么过日子?我看她的日子过得挺好的。想出门就出门,想住旅馆就住旅馆,全城百姓也没把她怎么样呀。” “柳娴敏出门都是特殊的日子,都是允许女子出门的指定日。她住旅馆是晚上悄悄去的、回柳府也是悄悄回的,那几天她一步都没出过旅馆的大门。知道这事的人不多、更没什么议论传出,才能这般消停。公子,周大人,万一被那些腐儒知道此事您以为柳娴敏的日子会如此平静吗?” “只是传几句谣言,然后咱们马上给她澄清。” “公子,如果现在咱们帮账爷澄清,说他没暗杀西海国天子,你说君子堂的人会信吗?这几句谣言足以毁了柳娴敏的一生,不行,我坚决不同意。”安萍儿说完转身就走,不给周远良继续说服自己的机会。 实际上周远良已经没话说了。 是呀,在无凭无据的情况下相信一件事往往不因此事有多可信,只是人们愿意相信。此时,辟谣、澄清什么的真是作用有限,愿意相信的人自会找出各种说辞来抹黑那些辟谣、澄清。事情越搅和越复杂,最后有可能就成了一团谁也理不清的乱麻。 要模模糊糊地证明祁耀青没死而且还不能通过柳娴敏来证明此事,怎么办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13章 转折 周远良郁闷地坐在书房中想辙,可想来想去都想不到一个满意的方案,然后就看到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在书房门口晃悠。“二喜,进来。” “诶,少爷。”二喜颠颠地跑进屋里,然后假模假式地看看周围,问周远良:“安姑娘呢?” “走了。” “走了?她今天还没煮糖水呢。” 自从那日一展煮糖水的手艺后,安萍儿时不常地就煮给周远良喝,花样品种不定时更新,得到了周远良和二喜的好评。许是喝糖水喝成了习惯,周远良听说今天没得喝后很是不舒服,没着没落的,值得让二喜给他用白糖泡碗真正的糖水喝。 “好嘞!”勤快的二喜麻溜就置办来了。 周远良端着碗有些兴致缺缺地搅拌这,问二喜:“让你泡碗糖水,你怎么把糖罐子都搬来了?” “少爷,这碗里我就放了两勺糖,你尝尝够不够甜,不够甜我再给加糖。”二喜说着作势要从糖罐子里再舀一勺糖出来。 周远良尝了半勺糖水就差点吐出来。“够甜了,够甜了,你想骺死我呀。拿走,拿走。” “诶。”二喜听话地把那勺糖又倒回到糖罐里,顺便看了看糖罐里不太多的糖,嘟囔着:“少爷,咱们得再兑一张银票了,买糖,厨房的盐也不多了。” “你拿主意吧。”周远良在家务事方面还是很信任二喜的能力的,二喜早已是不挂名的管家了。 “嗯。”二喜磨磨蹭蹭地没走,想知道他家少爷对他泡糖水的手艺评价如何。见周远良尝试了那半勺后再也没喝,二喜不禁催促他:“少爷,你咋不喝了?这糖水不好喝吗?” 确实不好喝,这用两大勺白糖泡出来的糖水能跟安萍儿那种用水果熬出的糖水比吗?但周远良不能这样打击自家书童的积极性嘛,于是又喝了半勺,昧着味觉和良心说:“好喝。” 二喜很开心。“好喝吧,少爷,我觉得,离了安姑娘你也能活着。”说完还重重地点头,似乎在肯定自己的话,然后抱着糖罐子走了。 周远良把那碗糖水扒拉到书桌的角落处,轻声地说:“离了安萍儿我确实能活,只是活得有点不快乐。” 五日后,路岭神采奕奕地来到县衙书房中,向周远良通报他最新得到的消息。“已经确认了,君子堂的堂主以及一些长老的手中应该有暗杀部门接单杀了西海国太子祁耀青的证据,只是不同意转给刑部。哼,君子堂这帮人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我倒要看看他们能撑多久,早晚还不是要把证据呈上来。”忽然,路岭发现周远良的脸色不太好。“周大人,怎么了?” “呃……”周远良一副不知该从何处说起、很对不起路师兄您的表情。 路岭的眼皮一阵跳,暗叫不好。他听说左眼皮和右眼皮一个负责跳财一个负责跳灾,但左眼皮和右眼皮各跳两下这个代表什么他就不知道了。虽然路岭没搞懂自己的眼皮想说啥,但他根据周远良的表情基本知道县令大人想说啥了,肯定跟祁耀青的案子有关、肯定跟推翻在先结论有关。 “路师兄,今早刚刚有捕快来报,昨天有人在金蟒县见到一个疑似祁耀青的人。” 路岭咬着后槽牙问:“有多疑似?” “非常疑似。” 路岭不愧是断案经验丰富的人,面对这个一波三折的案子也能快速地稳定住情绪,耐着性子询问详细情况。 “还是让那个捕快直接跟你汇报吧。”说着周远良冲着窗外高声说:“安捕快,进来。” 路岭的两侧眼皮又是一阵跳,怎么哪都有这位捕快姑娘呢?而且每次见到她都或多或少地给案子带来转折,这女子绝对跟自己八字犯冲。 “是。”安萍儿一直在院中待命,听到周远良的声音就进屋了,自然看大了路岭那副很是头疼的样子。你看到我很头疼是吧?那我就多给你几次见我的机会,不用太感谢哟。 “把你昨天去金蟒县押送盗窃嫌犯后听闻的事给路师兄再讲一遍。” “是,大人。”安萍儿规规矩矩地转向路岭。“路大人,昨天有几位捕快兄弟在街上巡逻时遇到一个形迹可疑的人,看到捕快甚为慌张。兄弟们将其拦下,稍加查问,发现此人竟是金蟒县近期一起盗窃大案的主要嫌疑人,画像也能对得上,遂将其拿下,由我和一位捕快兄弟将其押送去金蟒县。” 路岭微微抬手,示意安萍儿稍等。某地发生案件、嫌犯在逃时通常会告知周边府县一声,有时还会画影图形送到周边府县的县衙中请求帮忙缉拿。这个路岭很明白,但他不明白的是:“安姑娘,为什么是你跟着押送嫌犯去邻县?” “那名嫌犯是女子。” “……”路岭无语了,只能示意安萍儿继续讲。 “把嫌犯移交给金蟒县的捕快后,我们就准备回来了。金蟒县县衙旁边有间茶寮,我们决定先去吃点茶点,休息一下再走。正巧有几个人在那闲聊,说有人看到一个自称西海国太子的人到钱庄中去兑换银票。” 路岭静静地看着安萍儿,等待她继续讲下去,但发现她一副讲完收工的样子。“然后呢?你询问是哪家钱庄了吗?你去那钱庄查证传言属实了吗?” 安萍儿特别爽利地摇头。 “周大人,你看这……”路岭没明确地向周远良投诉,但指责福阳县捕快办事不力、缺乏捕快基本知识的意味已经非常明显了,看那意思周远良要是不给他个满意的处理意见的话他打算亲自出马整顿福阳县的大小事务了。 嘁!安萍儿看着路岭那副上差来访、尔等都是无知乡巴佬的嘴脸就甚是不爽。本捕快当然知道应该去问明白是哪家钱庄、到钱庄中去核实情况、查找线索证实那个自称是西海国太子的人究竟是不是祁耀青本人,但如果本捕快把这些事都查证清楚了还怎么把你诳去金蟒县呢?不让你在福阳县周边多跑跑路、多耗费耗费精力又怎么能保证你没精力去查那些我们不想让你知道的事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14章 二十万 安萍儿暂时压下心中对路岭的各种不爽,继续讲自己的台词:“路大人,既然西海国太子是拿着银票去钱庄兑换现银的,想来这钱庄应该是有多家连锁店的大买卖,至少是得在西海国有分店的大钱庄。” 路岭面色不善。“祁耀青在福阳县住了好几个月,你怎么知道他的银票是从西海国带来的?就不能是福阳县的什么人给他的吗?比如马忠。” “也有可能,那我就去金蟒县挨家钱庄问。”安萍儿特别从善如流。“金蟒县是小地方,总共也没几家钱庄的,两位大人稍坐哈,我去去就回。”说完安萍儿作势转身要走。 “回来。”路岭很抓狂。他最怕这种能力欠缺但同时又工作热情高涨的捕快、而捕快中偏偏又是这种类型的最多,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路岭深信如果让安萍儿去的话她只会根据要求问那些问题、无法真正地查明线索、回头来还得劳烦自己再跑一趟。既然如此,路岭决定亲自去金蟒县查问此事。 周远良对路岭的决定表示欢迎,还指派安萍儿随行。 路岭嘴上说这等小事不用两个人去、他自己去就行,其实他是在质疑安萍儿的能力、他是在向周远良申请换人。周远良也不知是真没听懂还是装糊涂,轻飘飘一句“查案自然是拜托路师兄、安捕快只是负责带路”就把路岭给堵了个没话说。 连负责带路的捕快都要挑个自己看着顺眼的?路岭不想让周远良这样认为,那未免显得他太矫情了。自负的路岭在心底深处藏着浓浓的自卑,尽管他时刻提醒自己要挺直腰杆但其实他在周远良面前总是战战兢兢的,深怕自己因为一点琐事小事而被给个差评。 忍忍吧,路岭想,大不了路上不理那个女捕快就是了。太巧了,安萍儿也是这样决定的,于是两人骑马一路飞驰的过程中半句话都没说。 进了金蟒县县城,安萍儿提议先去那家在西海国也有分号的大型连锁钱庄。运气不错,还真就是这家店,当时接待了那位疑似西海国太子的伙计小展和陈掌柜都在。 陈掌柜看了安萍儿出示的捕快腰牌后爽快地回答了问题,完全不介意这位漂亮捕快姑娘是邻县的而不是本地的。“前天早晨刚开店门那位客人就来了,说要兑换银票。小展接过来一看,好家伙,面值二十万的银票。我们钱庄里虽然有现银但也不会天天都准备那么大额的现银,所以就规定兑换金额超过一万两银子的要提前一天预约、超过十万两的要提前两天预约。他没预约,小展不给他兑换银票。他说他着急用钱,还说他是西海国太子,这是想让我们看他的身份给点特别待遇呀。” 路岭问陈掌柜:“那人可有出示什么凭证证明他是西海国太子?” 陈掌柜立马摇头。“没有,我也没问他要证明。太子不太子的,他就那么一说我也就那么一听。我们店里真的没那么多现银,就算是咱们中州国太子殿下来了我们一样没法兑换,更别说他个西海国的太子了,真的假的都没差。” “那张银票是真的吗?” “是真的。小展接过银票时就验了,银票绝对是真的。”伙计小展在旁边猛点头,证实陈掌柜的话。“后来客人说他知道我们钱庄的这个规定,可他实在太着急了、来不及提前两天预约,他想让我们通融一下给他兑换。能拿出面值二十万银票的绝对是大客户,更何况他还说他是西海国的太子,小展自然不敢怠慢,就把我叫来了,我也验了一遍那银票,是真的。” “你们钱庄的银票能看出来存入地吗?”银票没有统一设计,各家钱庄自行决定。除了都挖空心思地防止假银票以外,其它方面几乎都各有不同。有些银票甚至连存入金额都是用暗语写成的,而存入地点写不写的都有,于是路岭才有此一问。 “能看出来。”陈掌柜没详细说明怎么看出来的。 路岭知道这是人家钱庄的商业机密、问了人家也不会说的,于是就没问。“那张二十万两的银票是在何处存入的?” “西海国都城。” “陈掌柜,那个来兑换银票的人长什么你还记得吗?” “记得,记得。那人挺年轻,二十二三岁的样子,很壮实,个子挺高,到这。”陈掌柜在比他自己高出大半个头的位置处比划了一下。“脸长得有点黑,浓眉大眼,看上去就是一副贵人相。” 路岭轻轻地嗤笑了一声。你懂什么是贵人相,不过是看人能拿出二十万两的银票就觉得那人是贵人,搞不好是小偷、骗子呢。快速地吐槽完毕,路岭看向安萍儿,想确认一下陈掌柜的描述与那个化名杨三的人是否相同。 安萍儿点头。“与杨三的体貌特征一致。” 他父亲的母亲的,路岭在心中化整为零地骂了一句脏话。好不容易证实死者是祁耀青了这边又立马给翻了供,前前后后好些天都白忙活了。至于君子堂那奇怪的态度也就好解释了,他们想舍弃账爷和暗杀部这不是秘密,路岭知道这帮孙子是借题发挥、根本没有任何证据,自然也就没法给刑部上交这所谓的证据了。 在把西海国皇室全体女性和君子堂高层的全部女性亲属都暗暗地问候了一遍后,路岭继续问陈掌柜:“那人来要求兑换银票时店中还有别人吗?” “有,有好几个呢。我们金蟒县买卖人多,银票兑入兑出的每天都不少,尤其是准备出远门做大买卖的,都喜欢一清早就来兑换、然后坐车就出城了。” “这事最后怎么处理的?你给那人兑换银票了吗?” 陈掌柜先是摇头,然后又点头。“二十万那张没兑换,我们店里真没那么多银子,得等。后来他又拿出来一张三千两的银票,我们给他兑换了,然后他就走了。” “走去了哪里?” “不知道。” 路岭仔细询问了当时在店中的那些客人都是谁,准备按个问问看也许有人注意到那个有钱人离开钱庄后去了哪里。安萍儿去请金蟒县的捕快帮助找到当时在场的人,逐一询问,没人知道那人离开后的去向。他们甚至连那家钱庄的邻居都逐一走访了,同样没人知道。 好一通忙活,待路岭承认此次查找线索工作无法取得更多进展时天色已经黑了,他和安萍儿今夜只能留宿在金蟒县。 金蟒县捕快将二人送到旅店后离开,安萍儿准备跟路岭客气两句就去房间休息了,不成想路岭忽然对她说:“安姑娘,路某想请你喝杯水酒,万望不要推辞。” 安萍儿迈向楼梯的腿停住了,扭头看向那个醉翁之意不在酒的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16章 两部分 安萍儿的大眼睛诧异地瞪大了一圈,快速地扭头看看周围,确认周围没有可疑之人后才轻声问:“路大人,你也觉得这个金蟒县小妾在福阳县逃逸被捕的案子不正常?” “也?还有谁觉得这案子不正常?” “我。”安萍儿反手指了指自己。“那天抓到这女人的捕快之一叫申鹏,是我发小。他跟我说这女人脑子有问题,想逃就好好逃呗,她不,她逃到福阳县就住下了,晚上住店白天逛街,不被抓到才怪呢。” 路岭眉头紧锁。“这女人是有意引起捕快的注意然后被捕的?” “呃……”安萍儿想了想说:“听我发小的意思,这女人倒也没做什么特别的事引起捕快的注意,可大白天的专在人多捕快多的闹市街巷中转,而且她的衣服、发型都跟离家时一点没变,拎着画像的捕快想不发现她都难。要说她不是有意被捕的,谁信呀?” “嫌疑人故意引捕快来抓捕她,抓捕后福阳县捕快自然要把她送回金蟒县,然后找机会让福阳县捕快听说西海国太子在此兑换大额银票的事,进而证明祁耀青没死。”路岭原本只是觉得这事有蹊跷,现在仔细一分析觉得这是个很简单、很巧妙的小圈套,执行起来基本没难度。“那对方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目的就是证明祁耀青没死呗。” “什么人有动机、有需要证明祁耀青没死?” 安萍儿摇头,表示她也很迷惑。 “你昨天来押送嫌疑人时可发现她有何异常?” 安萍儿轻拍了一下桌子,特别遗憾地说:“昨天他们抓到在逃嫌犯、然后让我押送来金蟒县,我当时没想那么多。本来嘛,福阳县只有我一个女捕快,凡涉及女嫌犯、女证人的事基本都派我做,我来金蟒县押送嫌犯也不是第一次了。昨天,来的一路上那女人一直在喊冤,我的思路被她给带跑了,光顾着帮她分析她的冤情了。等把她送进金蟒县县衙、我们准备歇歇脚就回,这才无意间听说了西海国太子的事。当时我就觉得巧合得有些过头,不过也没辙,那女嫌犯已经送进县衙了,我又没权力提审,只能先回去汇报给周大人了。” 路岭没有指责安萍儿什么,对方有心下圈套让捕快来踩,换了谁来也躲不开。 安萍儿见路岭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于是提议说:“路大人,您是刑部的特派官员,到金蟒县大牢中提审一个嫌疑人的权力总有吧?” “你想提审那个女人?” “不然怎么办?钱庄那边只能这样了,很难再有新发现。我想来想去也就这个被诬陷勾结匪徒的女人有点价值,她肯定知道是谁想让咱们发现祁耀青没死,没准她还知道祁耀青在哪呢。” 路岭摇头。“你别抱太大希望。这事基本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是弄出一个在逃嫌疑人,另一部分是有人自称西海国太子去钱庄兑换银票。那个被捕的女人有可能真的愚昧无知,被人扔出来当幌子,其实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掺和到什么事里了。就算她是有意扮演在逃嫌疑人这个角色,只怕她所知也不会太多。这种明显分割正几个部分的事中,幕后主使通常只让当事人知道自己负责的那部分事,不会告诉她全部,这样大家都安全。” “对哈,不管是真冤还是假装的,那女人只要跑到福阳县然后被捕、被押送回金蟒县就完成工作了,就连什么时间回来都不用操心,哪怕是她已经回了金蟒县那边‘祁耀青’再出来活动都赶趟。” “正是如此。” 安萍儿的眉头也皱了起来。“我们捕快来这边办差,办完事肯定要歇歇脚的。就说那个茶寮吧,我十次来得有八次在那喝茶。哪怕捕快没去那家,随便两个路人稍微大点声说说话就能让我们知道该知道的事。这从哪查呀?”忽然安萍儿的眼睛一亮:“路大人,当时在茶寮里说西海国太子去兑换银票的那几个人我记得他们长什么样,咱们明天就去茶寮里等,只要他们再去喝茶我一定能认出来。” “如果他们再也不去了呢?” “啊?不去了?”安萍儿装傻的本领不比周远良差。“他们昨天去那家茶寮喝茶说明他们就住在附近,或者在附近什么地方活动,那以后他们肯定还会去的,哪怕不是每天都去呢,咱们在那守个十天、八天的总能遇到。” “如果整件事真是巧合,那你没必要再去见那几个人,因为他们没价值。如果这事是人为设计出来的,那几个人绝对不会再去那间茶寮,他们没准已经离开金蟒县了。” “这样的话,”安萍儿一脸努力地想了想,说:“咱们还是得提审那个嫌疑人小妾,她在金蟒县大牢中是肯定跑不了的。她能知道全部事情呢最好,就算她所知不多,幕后指使她的人是谁她总该知道吧。只要知道了这个幕后指使人是谁,咱们顺藤摸瓜,肯定能查明这个案子。” 路岭持续看了安萍儿几息,然后漫不经心地问她:“安捕快,你很希望提审那个女嫌疑人?哪怕是极可能无功而返呢也要提审?” “咱们这不是没别的选择了嘛。”安萍儿兴致勃勃地安排着:“先跟这边的县令、捕头、牢头打好招呼,找个合适的时间提审。同时呢,我在金蟒县城里好好逛逛,也许能在街上遇到那几个喝茶说闲话的人。能找到那几个人最好,找不到的话咱们还可以审那女嫌犯,两手准备。” “看样子安捕快很有信心从那个女人那审出好东西?” 安萍儿轻轻舔舐了一下嘴唇,说:“那个女人很胆小,随便吓一吓就什么都说了。而且那女人很多疑,对什么事都很好奇,幕后主谋也许会防着她可她没准就偷听或者偷看到什么。我倒不敢保证她真知道什么,但万一呢,不审怎么知道?对了,咱们还应该连那户小富商一起查,被匪徒抢了只是他们家的一面之词,没准连抢劫就是虚构出来的呢。” 路岭冷冷地看着安萍儿,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安萍儿静静地等着,貌似很平静。实际上,她心理老紧张了,真怕路岭被她说服了去查那户富商、查那个小妾。虽然安萍儿不知道周远良和马忠的具体设计、安排,但从时间来看这起嫌犯逃逸案应该是他们安排出来的,真要刨根问底地查保不齐就被查出来什么蛛丝马迹呢。 欲擒故纵,这是周远良在安萍儿临来时给她的指示。公子,这招行不行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19章 经典VS野路子 撤退是个很有战术素养的词,与落荒而逃有着本质区别,其中最重要的区别是撤退讲究在最合适的时间用最合适的方式摆脱当前这个不利局面。自幼就被安老爹培养成撤退战术高手的安萍儿自然不会发现情况紧急就急慌慌地闷头跑,那样的话在被四人围捕的情况下想不被抓住太难了。 虽然在人数上安萍儿很吃亏,但她有主场优势,所以整体上情况还不错,打是打不过了,但跑掉还不成问题。 安萍儿偷偷观察了一下贾大等四人围拢过来的速度,初步确定了逃跑的时机。早了,对手控制的范围太大、安萍儿逃跑的路线太受限;晚了,包围圈已经成型,逃走的难度陡增。而且需要注意的是,一旦被对手靠得太近的话安萍儿有暴露其非男子的危险,那样的话基本相当于没逃掉了。 所以安萍儿对逃跑的时间选得很谨慎,力争尽善尽美。还不错,在贾大等人的包围圈不大不小正合适时安萍儿到达了一个路口,嗖,她一侧身就飞了进去。 “追!”贾大见围拢抓捕计划已被目标识破,立刻招呼其他三人直白地开始追击。 这条路的支路不太多但路边房子与隔壁房子之间偶尔就会间隔一条小巷,有些小巷是死胡同,但有些小巷能通到其它路上,所以贾大他们的追击难度还是很大的,那个熟悉本地路况的目标很有机会利用这些小巷和道路摆脱他们。 如果四个人能分成两伙、甚至三伙从不同的方向追击、拦截安萍儿的话,效率最高、抓捕得手的机会最大,可惜,这些外来人对地形不熟,不敢贸然分出人手去钻那些小巷子,怕万一跑进死胡同反而更耽误时间了。 安萍儿在前边跑步时利用转弯等机会偷偷观察后边的四人,发现他们始终乖乖地跟在后边,稍微一想就明白他们这是路不熟不敢轻易分出人手绕路去堵截自己。安萍儿微微一笑,欺负的就是你们这些外地人。 于是安萍儿就放心大胆地开始变道,彻底将贾大等四人兜晕了,并且因为他们在每次转弯或者换路时需要耗费时间确定安萍儿的最新位置,导致他们的追击速度严重降低,原本拉近的距离再次逐渐变远了。 “快!快追!”贾大很焦急,以现在的距离差来讲目标再钻两次胡同估计就能摆脱自己了。 安萍儿在同一时刻也做出了跟贾大相同的判断,但她没有再接再励地撤退,反而稍微放慢了一点速度,不着痕迹地拉近自己和对手的距离。她想试试能不能找到机会跟贾大他们中的一两个人过过招。 是的,在逃命无忧的情况下安萍儿有些技痒,还是想跟高手前辈比划比划,毕竟跟高手过招的机会难得嘛。 先前时是四人包围安萍儿,安萍儿不敢应战。现在则不同了,经过这好半天的追逐游戏后贾大他们四人已经跑出了一条直线,第一名和最后一名之间差着好远的距离呢,这段距离差足够安萍儿跟打头的一个人或两个人好好过两招了,只要记得在第三名追捕者到达之前抽身逃走便是。 初生牛犊不怕虎,安萍儿四处寻找合适的动手地点,一个能便于她及时逃走的地点。 有了!安萍儿记得绕前边那处宅子的院子转半圈的地方有块小空地,是个打架斗殴比武切磋的好地方,于是安萍儿跑向那里。 现在时间比较早,路上行人还蛮多的。这不,安萍儿将要跑出那个小巷子、到达小空地时反方向走过来两个人,差点撞到安萍儿。幸亏安萍儿注意力够集中,马上就躲开了。 虽然躲开了、没有撞到人,但安萍儿的跑步速度受到严重影响,后边追着的人自然不能错过这个好机会,于是当安萍儿站到小空地的中心上时贾大已经追了上来。 “站住!”贾大习惯性地喊了一声。 然后安萍儿就站住了。 “……”贾大哪里知道那个狡猾的目标会真的听话站住呀,于是还在快速向前冲,差点就撞到安萍儿。 安萍儿是精心计算过距离的,所以此刻自然不会真的被贾大给撞到,而是在贾大冲过来那一瞬间侧身、将手中的剑刺向贾大的胸口。贾大抽剑还击,两人站在一处。 贾大师出名门,武功路数堪称是经典中的经典,每一招、每一式都是有出处的,招式间衔接紧密,能做到在保护自身安全的同时攻击对手,实是攻守平衡的典范。反观安萍儿,也很经典,明显带有野路子痕迹的经典,你也不能说她的招式是乱打一气但就是感觉没章法,总之就是乱糟得让对手难受。 是的,贾大此刻的感觉就是难受,无论是攻时还是守时无法预判对手的位置和动作,导致每次出手都有点马后炮的意思。 按理说这种正规出身的武林高手对付街头霸王式的对手时赢得应该听容易的,所谓经典、所谓正统不是自夸的名头,这些招式、这些路数都是经过多少代人精心研究出来的,可以说是最高效、最有威力的,岂是随便什么人闷头打架就能超越的? 但这种不可思议的局面就被贾大给碰上了,郁闷得不要不要的。 对手郁闷了,安萍儿自然开心了,一开心就兴致勃勃地多过了几招,于是跟在贾大身后的那个长随也到了。 那人到了后没有立刻过来帮忙,而是站在旁边仔细看。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那人冷眼旁观了几个来回后发现了症结所在。“贾哥,那人会北派剑法,他的招式是针对北派剑法的。” 原来如此!贾大立刻就明白了自己此刻为什么会这样被动了。 每招功夫使出来的目的都是打击敌人、保护自己,贾大他们所学的、所练的都是这方面最出色的武功。而目标现在所用的武功路数则不同,他们不在意能不能打击到敌人、保护好自己,他们的武功就是为了克制别的武功而诞生的。 即,这样的武功单独去打击敌人或保护自己的话效率很差,但如果能遇到导致其产生的那种武功时则威力倍增。例如现在,对手是个懂自己剑术套路的、且所习剑术专克自己的剑术,贾大不郁闷、不难受才怪呢。 贾大自然听说过这种专门为了克制别人而放弃自身攻击力的武功路数,但一直没真正的遇到过。他还纳闷呢,这种损人不利己的武功谁会练呀,练了有什么用?就像对面的这个人这样,确实是把自己的招式给克制住了,然后呢?还不是拿自己没办法? 如果贾大可惜询问安萍儿的话,她可以告诉他练习这个武功的意义所在:逃跑!不为了杀伤敌人,只为了能克制住地敌人以拖延出时间、觅得逃跑的良机。 拿你怎么样?不怎么样。逃命才是王道!我爹说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20章 冲出包围圈 新来的那个人在提醒完贾大后就迅速冲了过来,和贾大一起联手围攻安萍儿。安萍儿顿时感到压力山大,招式屡屡受挫。 靠!新来的这个人练的是南派剑法,自己这专克北派剑法的招式对他不管用。安萍儿当然也会专克南派剑法的招式,但她此刻面对剑法迥然不同的两个人,总得有个取舍,毕竟没有能同时克制南派剑法和北派剑法的招式不是? 快跑!算时间第三个人估计离这不远了,再围上来一个人的话安萍儿绝对招架不住。必须风紧扯乎了! 安萍儿的家传绝学是专门用于逃命的,效果显著,屡试不爽。但当她此刻真想从贾大两人联手中逃脱时,发现自己有麻烦了。 贾大等人自从跟随了刑部侍郎后,无论是日常的保护侍郎大人的安全,还是偶尔帮助刑部缉拿一些凶悍的逃犯,他们的工作重点都是抓人。不是杀死对手、不是打赢对手,而是将对手留下、抓住。 于是,贾大等几名长随在练习自家本身武功的同时还精心研究过如果封堵对手的退路、如果拦截对手企图冲出包围圈的动作。可以说,贾大他们这种基于抓捕对手的功夫才是安萍儿真正的克星。 说安萍儿自幼就被她爹培养成撤退战术高手不只包括武功路数、逃跑策略方面,还包括心理素质方面。当发现自己被贾大两人联手封住了全部的逃跑线路、今天有可能跑不掉后她并没慌乱,而是头脑冷静地开始分析问题、解决问题。 贾大两人的动机很明显,抓住自己、审问出背后指使人等,所以他们暂时不会下杀手,但狠辣的招式还是会用的,全都冲着自己的双臂、双腿上来,显然是打算废掉自己的行动力和攻击力。 机会!安萍儿立刻就发现了自己可以利用的机会。 估计是想到刀剑无眼,即使用剑划伤自己的腿也有可能因失血过多了没了性命、无法留着审问,所以贾大他们俩都是在远端位置时用剑阻拦自己逃走、近端位置时用拳脚攻击自己的四肢。 若贾大他们一直站在远端位置封堵安萍儿的逃跑路线的话,安萍儿还真就无计可施了,等他们的第三个人、甚至第四个人到场后安萍儿是肯定逃不掉的。但只要贾大他们中的一人靠近到安萍儿身边,安萍儿就能找到空档逃出两人的包围圈。 鉴于目前时间比较紧迫,安萍儿决定主动创造机会而不是等待机会,而创造机会的方法就是卖对手一个破绽、引诱对手主动靠近自己。引哪个人过来呢?安萍儿稍微打量了一下周围,发现自己现在所处的位置离飞凤旅馆已经很近了,有可能的话安萍儿还是想造成一种自己跟马忠有关的假象。 于是引诱目标定为贾大,只要他靠近自己,安萍儿有八成的把握能从他身边突围出去、进一步靠近飞凤旅馆的后墙。 就这么定了! 安萍儿迅速将自己的防守重点放在另外一人身上,造成一种她想从此人处突围的假象。贾大毫不犹豫地就向前迈了两步,过来帮忙。安萍儿转身面对另一人的方向,看似不理贾大其实她在根据后方那不太明亮的光线偷偷观察贾大的动作。 光线确实比较暗,但安萍儿眼神好,足以判断贾大的动作。于是当贾大离自己足够近时安萍儿故意放弃后方的全部防守,给贾大足够的攻击范围。贾大果然上钩了,抬腿就冲安萍儿踹了过来。 不好!安萍儿发现贾大那一脚带着风就冲自己的小腿踹来时赶快躲避。卖破绽是为了逃跑,如果被贾大这一脚踹实了话只怕腿都要折了,那可真跑不掉了。 贾大的拳脚功夫明显好于他的剑术,这一脚不但速度快、力量猛而且角度也很刁钻,非常难以躲开。这若是换了旁人被贾大从背后偷袭这一下,再明亮的光线只怕也躲不开了。 好在安萍儿不是一般人,身体的柔韧性大大超出常人的范围,于是以足够快的速度和足够大的角度收回了自己的小腿。 腿是收回来了,但安萍儿的脚腕还是被贾大的脚给踢中了。虽然踢得不实、贾大的脚是擦着安萍儿的脚腕外侧滑过去的,但因为力量足,杀伤力还是蛮可观的,轻则皮肤淤青、重则伤筋动骨。 上述这些伤害都是基于贾大的脚真的踢到安萍儿脚腕来说的,但今天显然是安萍儿的幸运日,她今天换男装时在双脚腕外侧分别带了一个由碎豆子填充的沙袋。这沙袋不算太重但会导致人走路时不太舒服,安萍儿利用这个不舒服的感觉来微微改变自己的走路习惯。 虽然不确定贾大他们会不会通过观察人的走路姿势来判断一些信息,但安萍儿觉得防着一点总是好的。这不,现在她就受益了,这个小沙袋保护安萍儿的脚腕免受实质性的伤害。 安萍儿的脑子转得飞快,在确定自己的脚腕没有受伤后迅速决定假装受伤,以此来迷惑两名对手、让他们放松警惕、为自己创造逃跑的机会。 于是在安萍儿将腿踩回地面的那一刻她就跛脚了,然后贾大两人就相信对手已经负伤、而且还是脚腕受伤。这种伤绝对会影响逃跑的速度、甚至有可能导致其都无法稳定站立了,贾大他们终于松了一口气,然后安萍儿一个利落地转身、从贾大身边经过、跛着窜跑进旁边的一条小巷子。 这事也不全是贾大他们的错,毕竟正常来讲那一脚绝对会造成脚腕受伤的、谁会想到安萍儿的脚腕外套着沙袋呢。另外就是安萍儿的演技太出色了,贾大他们根本没看出来安萍儿是装的。 咳,安萍儿的这个演技需要追溯至她的幼年时期。那时安萍儿淘气,见她爹跛着脚走路就跟着学,一个人跛着脚怎么走路、怎么跑安萍儿都很清楚。安老爹发现后也不介意,还表扬说女儿学得很像。受到鼓励后的安萍儿就越学越像,直到长大后才明白自己不应该学爹爹因伤残造成的走路模样。 虽然后来不再学了,但这招技能被保留了下来,达到这样一个出其不意的效果。至于冲出包围圈后安萍儿依然跛着脚跑步嘛,纯粹是她想气贾大他们一下,告诉他们即使自己脚腕受伤了一样能逃走。 “追!”贾大的追击经验丰富,虽然被骗了但也没放弃,招呼另外一人转身就追,想着目标这样一瘸一拐的也跑不快。 安萍儿迅速观察周围环境、确定好逃跑路线后,偷偷一乐,继续一瘸一拐地在前边领跑,冲进一条死胡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22章 祭拜 周远良并没有察觉安萍儿和贾大的激烈交锋,而是在继续跟路岭讨论先前时的话题。“羔羊酒水果品蜡烛,马忠买的这些东西很像是祭司用品呀。” 路岭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而且他还去钱庄中兑换了一些金块,用金块垒成塔状也是他们西海国祭拜时的特殊用品。” “马忠这人无妻无子,父母早年也已经故去,好像也没什么其他亲属。他这是要祭拜谁?至少得是亲眷吧?还是说他们西海国的人讲究祭拜朋友?” “祭拜嘛,除了亲属,也有可能是祭拜他主人家的什么人。” 周远良抬头看向路岭,问:“路师兄想说的是?” 路岭微笑着摇头。“我现在也没什么想法,只是把知道的事说出来而已。” “哦。”周远良在心里暗骂路岭狡诈,他明明怀疑马忠准备祭拜的是西海国太子齐耀青但不肯说出了,等着自己先说出这个猜想。周远良才不会遂了他的心愿呢,你不说我也不说,反正这事我一点都不着急。 一个真不着急的人和一个假装不着急的人就这么坐在福阳县县衙的二堂上闲聊着,其实不能算是闲聊、他们的话题还是很紧扣马忠这个主题的,但谁也不肯轻易吐口说一些实质性内容,所以说他们是在闲聊也不为过。 只是苦了一众捕快们了,不但要笔直地站着,而且还要忍受这么无聊的谈话内容,辛苦程度加倍呀。 忽然一阵急促的跑步声传来,直接进了二堂。“路大人!周大人!” 安萍儿微微侧头,用眼睛的余光看了一下,不太认识,应该是一直负责监视马忠的长随之一。 路岭看了一眼周远良,见他无意搭话于是问:“何事?” 张四躬身回答说:“刚才我们跟着马忠出了城,发现他在福溪边祭拜,面向西海国方向。” 祭拜这事刚才路岭和周远良已经猜到了,此时自然不感觉意外,路岭在意的是祭拜的细节。“他可曾用金块垒塔?” “有。” “几层?” “九层。” “你确定是九层?” “确定,我们三个人特意数了好几遍,是九层,没错。” 路岭停顿了一下,问张四:“马忠作何打扮?” “全身缟素,去冠撇履,散发赤足。” 二堂上一片静默,懂西海国礼仪的人因张四传回来的内容而静默,不懂的人也从张四的形容中感受了到了马忠所进行的祭拜规格很高、不是普通人家祭拜普通亲人所进行的那种普通仪式。 首先说,马忠的这身打扮是重孝,被祭拜的人不普通;其次,他用金块垒成了九层塔,这更将被祭拜人的身份限定在一个很小的范围中。 按照西海国的规制,祭拜时需要用玉石、金银、紫檀楠木等物垒成塔状,垒塔之物材质不是重点,重点是塔的层数。普通人家祭拜父母亲人时垒三层塔,官宦人家允许垒六层,朝中重臣、皇亲国戚可以垒到七层的;虽然法律上允许祭拜人和被祭拜人属于亲王一级可以垒至八层,但通常都不敢垒这么高,低调保平安嘛;祭拜时允许垒九层的只有皇帝、皇后、太后、皇子、公主等皇室成员。 近些天没听说西海国皇室中有什么重要的人薨了,除了那个疑似被杀害、被焚尸的西海国太子。 周远良向张四提问:“马忠可有念悼文?” “有。” “什么内容?” 张四如实回答:“距离远,听不到。”他们三个人是去跟踪的,自然不敢离马忠太近、以免被他发现。拿金块垒九层塔的事,张四他们仗着眼神好可以从远处观察到,但听声音就不行了,即使站在下风口也听不到马忠在念些什么。 “听不清?那有没有可能他不是在念悼文、只是随便拿个东西念着玩?” “呃……”张四发现他还真就不能完全排除这个可能性。 周远良一看张四的神情就知道问题所在了。“那你们当初是如何确定马忠念的是悼文的?” 张四立马回忆自己当时为什么会如此确定马忠是在念悼文的。“虽然我们离马忠有点远,可表情、动作还是能看清一些的,他很悲伤,真真切切的悲伤,这是装不出来的。” 周远良在心中暗暗做批注:你装不出来、你没见过精通此技艺的人不代表别人装不出来呀。间谍是个生存压力大的职业,没有点演戏的功底怎么活下去?活得越久的间谍演技越高,这是周远良对马忠的公正评价。 “路师兄,你看这……”周远良烫手的山芋甩向路岭。 路岭的面容有些微抽搐,艰难地控制着自己不要张嘴骂街。虽然他一早就猜到马忠祭拜的是西海国太子,但此刻想法被印证了他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能高兴才怪呢,他刚刚因为金蟒县兑换银票的事相信祁耀青还活着、并已经快马上部至刑部侍郎处,这马忠简直是抡圆了给自己一记大耳光,抽得他前途一片灰暗。 刑部侍郎非常关切这个案子,要求路岭每天发一份汇报,八百里加急送至京畿府。有事没事都得每天汇报一次,路岭自然不能每天都写些空话、套话。他知道侍郎大人想知道案件的进展,于是他就如实写下每天查到的内容以及他的初步分析,快递给侍郎大人。 路岭已经懒得去数这个案子里究竟发生几次转折了,反正每次转折他都如实汇报给了侍郎大人,估计侍郎大人已经开始质疑他的办案能力了。 亲娘诶,这绝对是会影响仕途的。 见周远良询问自己的看法,路岭很心烦,忽然有种想要告老还乡的愿望。虽然退休的事暂时不能实现,但拖延一会还是做得到的。“贾大,你给周大人讲一下你们昨晚发现的事。” “是。”贾大从他们四人昨晚临时决定一同吃晚饭、刚吃完饭走出饭庄就发现了那个企图烧毁焦尸的嫌疑人开始讲,直至怎么追踪的、怎么打斗的、怎么追丢的,统统讲给周远良听。 安萍儿这才明白贾大为什么会出现在县衙的二堂上,路岭是怕自己转述有什么出入才让贾大亲自给周远良讲一遍。不过,通过安萍儿这个亲历者的评判,贾大的这番讲述出入大了去了,只怕还不如路岭汇报的更贴近实际呢。 贾大的整体叙述没问题,但有关那个目标人物的讲述就全都是编出来的了,怎么贬损怎么来。安萍儿随着贾大的讲述开始想象着自己昨晚是如何摸爬滚打地跑路、如何痛哭哀求他们手下留情、然后又如何趁他们一不留神就手脚并用地从一个狗洞爬进了飞凤旅馆的后花园中。 此刻二堂上站的人不少,包括路岭和魏头在内的一众人都听呆了,对贾大这种说书式的汇报工作表示很新鲜。 周远良自然知道昨晚贾大他们追的是安萍儿,此刻听了这段讲述后想笑不能笑、忍得很辛苦。实在忍不住了,周远良偷偷看向安萍儿,瞥去一个揶揄的眼神。 安萍儿则特别淡定、特别漠然,就好像这事与她一点关系都没有似的。 想用激将法?想靠着几句贬损就让自己跳出来承认昨晚那人是自己?嗤,安萍儿表示你丫也太小瞧姑奶奶了,不可能。 虽然安萍儿不至于被贾大这么容易就诈出来,但她也不会对贾大这种不友好行为真的无动于衷,而且贾大已经开始怀疑她了,安萍儿必须有所应对。 你不是说我很废物吗?那咱们就找机会试试看到底谁废物,要是不从你们身上查出点什么来姑奶奶我还怎么有脸当捕快,哈? ============================ 本周更新到此结束,咱们下周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23章 是真是假 在一屋子人或意外或诧异中贾大完成了汇报,没能得到他想要的结果,他倒也不意外。如果这个捕快姑娘未曾乔装去毁尸灭迹的话,她自然不会作出反应;如果就是她的话,想让她乖乖招认也没那么容易,看来此次试探还是太仓促了。 贾大他们是刑部侍郎的长随,别人看在侍郎大人的面子上可以很尊敬他们但其实他们是没有官职的人,不太适宜到县衙中与一众官员、捕快商讨公事,所以这些天他们四个人都没进过县衙。今天他们是出于特殊原因才来的,属于例外情况。 既然属于例外情况,此刻屋中的人除了贾大和路岭以外自然都没预料到。于是在见到安萍儿的一瞬间贾大就有了激将法这个主意的,他想趁着安萍儿很诧异、很意外、没有思想准备的时候刺激她一下,期待着安萍儿一时心态不稳就露出个马脚什么的。 可惜,未遂。 县衙二堂上一片安静,似乎所有人都忘了台词。 最终还是周远良先解除了沉默状态,对贾大说:“咳,那个企图损毁焦尸的人既然已经逃了,此后还是要烦劳足下继续追查了。” “是。”贾大躬身领命。 周远良又转向路岭。“路师兄,马忠祭拜这事……” 靠!你还没忘这茬呢?路岭知道这回是真躲不过去了,但他又不想直接回答周远良的问题,因为他自己还没理清头绪呢。 正在路岭不知该什么对付周远良时,贾大忽然对路岭说:“路大人,让张四先回去继续跟着马忠吧,樊二和魏三他们俩怕是忙不过来。” “嗯,好。”路岭冲张四一示意,张四转身离开。 虽然被贾大给岔开了一下话题,但路岭也不能无限期地不谈马忠这件事呀,毕竟他被派来福阳县就是负责查清西海国太子或已故前太子这事的,早想、晚想他都得想清楚马忠祭拜这事。 “马忠这么隆重、这么正式的祭拜,所祭拜的是西海国皇室这事肯定无疑,但现在就断言他祭拜的是西海国太子还为时尚早。他们西海国老皇帝生下的儿子可不只祁耀青一个,再加上公主、后妃的,可能的人很多。”这是路岭目前得到的最合理、最和他自己心思的分析了。 周远良点头,表示对路岭的推断无异议。 “那就先这样,马忠祭拜这事还是要如实上报的。然后请冯大人协调,想来不日就会有消息从西海国传回,到时咱们就知道马忠祭拜的究竟是谁了。” 周远良再次点头表示同意,另外还补充说:“就算西海国皇室近日无丧事也没关系。马忠的姿势摆得很足,但也不能排除他是在做戏的可能。” “不能吧。”路岭下意识地否认。“拿祭拜皇室成员这事闹着玩?说他是在诅咒皇室人员都不为过。马忠的胆子没那么大,他那不是在找死吗?搞不好牵连亲族。” “如果他有足够的理由呢?比如说,为了将西海国朝中重臣引来福阳县,为了让这个重臣护送祁耀青回国继位。只要祁耀青顺利登基,今天这点小事他随手不就赦免了吗?有可能今天的事就是祁耀青授意马忠这么做的呢。” “这……”路岭略一思考。“这有可能。” 周远良的这个想法很合乎情理和事实。 中州国和西海国之间互派了很多间谍,明的暗的,像福阳县发生疑似西海国太子遇害案这么大的事自然会被第一时间汇报回西海国。先前时各种线索、证据都比较弱,而且案情各种翻转,两边的人都挺懵的,不知该作何反应。而且,亲太子派和反太子派之间肯定意见不同,导致他们一时间无法采取行动。 现在马忠在福溪边公然用最高规格祭拜西海国皇室人员,如果近几天西海国皇室中真有人故去的话还好说,如果没有的话西海国那边立马就知道他祭拜的是太子齐耀青了。 假祭拜这种事西海国方面自然也能想到,但他们不会这样定性这件事的。亲太子派不管信不信都会利用这事尽快派人来福阳县,以图能尽早见到他家太子殿下;反太子派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不敢这样质疑,虽然他们反太子但在明面上还得尊重太子殿下的,因为太子是法定的储君。 反太子派的人可以偷偷去刺杀他、可以用消息不实为理由阻挡亲太子派的人来福阳县认尸,但马忠的祭拜仪式太公开了,他们没有充分理由质疑马忠是假祭拜,于是也就没有理由阻止西海国派人前往福阳县探查事情。所以周远良猜想西海国的人快来了,不管马忠的祭拜是真是假。 经周远良的提醒,路岭也马上明白了。虽然现在还不确定西海国派特使前来福阳县这事是好是坏,但既然不能阻拦就只能静观其变了。“不管马忠这一出究竟是在搞什么,我还是得如实向冯大人汇报。”路岭说着起身,准备回去发今天的加急汇报文件。 忽然,贾大又说话了:“路大人,我刚想起来,咱们应该告诉张四他们一声低调跟踪、不可暴露痕迹。呃……”贾大歪头看向站在旁边的一溜捕快,说:“请这位捕快姑娘辛苦一趟吧,张四刚出门,马上去追还追得上。” 这是什么情况?让张四他们低调跟踪、不可暴露痕迹?张四他们本来就是被派去跟踪马忠的,不用告诉也会很低调的呀。就算要去再叮嘱一遍也应该是贾大自己去吧,让捕快跑腿?捕快倒是见过张四一面可张四怎么会相信一个陌生的自称捕快的人的话呢? 最重要的是,就算贾大犯懒病想要捕快替他效劳的话有好几个小伙子可供挑选呢,为什么他单单指定安萍儿去这一趟?因为这姑娘是站着的这一排人中最漂亮、最吸引关注的那个?呃……情况确实属实,但这理由也太扯了吧。 只有安萍儿知道贾大想干嘛。 贾大怀疑安萍儿但没有证据,于是就想起了昨晚被追捕的那个人跛脚逃跑的事了。先前时安萍儿见到贾大很意外,贾大看到安萍儿这个身高、体型都很符合只是性别不符合的人时自然更是大大的意外,导致他当时没留意安萍儿是否跛脚。然后安萍儿就归队静立了,贾大没机会观察安萍儿走路是否有异常。 没机会可以创造机会嘛,于是贾大就生硬地给安萍儿创造了一个走两步的机会。虽然跛脚不是什么重伤,但也不会在短短一夜的时间就好利索了。贾大对自己的眼神很有信心,如果安萍儿明明脚腕受伤却强装没事的话,他一定能看出来。 没事走两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24章 打草惊蛇 周远良很聪明,虽然他现在还没明白贾大为什么让安萍儿去追张四、转告这样一句很废的废话,但他知道贾大在怀疑安萍儿就是那个被他们追捕的黑衣人。来不及猜贾大是如何发现安萍儿的、来不及判断贾大对安萍儿的质疑有几分把握,周远良现在必须立马做决定,让安萍儿去追张四还是不让。 安萍儿看向周远良,微微眨了一下右眼,让他同意贾大的要求。 “安捕快,快去快回。”周远良批准了安萍儿的行动。 “是。”安萍儿躬身后退两步,转身疾步走出二堂。 安萍儿先前时就琢磨着怎么能证明自己的清白无辜呢,现在贾大给她创造了一个机会她自然立马就接受了。不就是想看看我走路瘸不瘸嘛,走给你看,利索着呢。不但能走路,我还能小跑呢。要不是怕证明得太用力容易显假,安萍儿甚至想给贾大表演一下梅花桩。 “周大人,那我们就先回去了。”路岭内心焦虑表面平静地向周远良告辞。能不焦虑吗?他认识贾大好多年了,知道他平素时汇报跟踪任务、抓捕任务时是什么样的,今天这种明显是瞎编的汇报方式是在太反常了,其中定然是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原因,不尽快问明白路岭不安心呀。 周远良也没挽留路岭和贾大,略略有些担忧安萍儿的他现在真就没心情招待路岭,走了更好。 虽然明白“追上张四、让他们低调行事”什么的都是幌子,贾大不过是想看自己是不是跛脚而已,但安萍儿还是假装糊涂地真去追上张四、一字不落的把贾大的话转述了一遍、然后不理一脸茫然的张四转头就返回了县衙,在书房中找到了正在等她回来的周远良。 “怎么样?追上那个人了?”周远良一看安萍儿的表情就知道她不太担心贾大的事。 “嗯,追上了。”书房里没别人,安萍儿给自己斟了一杯茶,然后坐下来一边喝茶一边给周远良讲述昨晚被贾大等人追捕的经过,将被贾大扭曲夸大的事情都一一还原。最后说:“我不知道贾大是怎么怀疑上我的,能用的伪装我都用上了。”连胸口都仔细缠紧了。 周远良对此都没太在意。“贾大曾游历江湖,后在冯大人身边任职,明显是四名长随之首,他有点什么特别的认人手段也不足为奇。不过也不用担心,从他刚才的态度来看他至多也就是有点怀疑而已,把握不大,不然就不该这么打草惊蛇了。” “打草惊蛇?”安萍儿轻声重复着这四个字。 “怎么了?” 安萍儿眉头微蹙。“公子,你说贾大刚才让我去追张四有没有可能不只是想看我走路跛不跛脚?他应该还想看看我对他的这个要求是个什么态度。” “哦?怎么说?” “贾大他们不过是刑部侍郎的长随而已,他们还不够资格指使县衙中的捕快去做事情。虽然他当时是以请示的口气对你和路岭提的要求,但其实那态度就是直接调派我。我当时那么乖巧地同意去追人,一点抗拒的意思都没有,这是不是更显得我很心虚、很急于证明我自己?” 周远良想了一下,摇头。“你同意不同意都有问题,不同意的话更证明你心里有鬼。不管怎么说,现在至少证明你的脚腕没伤,贾大的怀疑也只能是怀疑,没有证据。这个贾大……是个颇为固执的人,他已经开始怀疑你了,那就没容易容易洗清怀疑。” 安萍儿轻叹一声。“怕的就是这个,万一贾大他们派两人来盯着我,那我就什么都甭干了。” 对此周远良也只能表示遗憾。在他的整个计划中安萍儿是个蛮重要的角色,毕竟参与的人总共也不多嘛。按照原计划安萍儿应该在稍后一段时日再暴露的,甚至有可能整个计划都实施完了也不暴露的,但计划不赶变化快,既然贾大已经开始怀疑安萍儿那安萍儿就基本退出此次行动了,不能因为她再把别人暴露出来。 周远良安慰安萍儿说:“到这种程度已经很不错了。估计西海国很快就能派人来福阳县,咱们的戏所剩不多。你不妨就让贾大他们跟着你,这至少牵扯住了他们的一两个人,马忠他们会感谢你的。” 谁要他们的感谢呀?我要继续参与计划!安萍儿扁了扁嘴,颇有些失望。 “你有什么想法?”周远良对安萍儿的表情和性格都很熟悉,知道这丫头没这么容易认输的。 “公子,我想去跟踪贾大他们。” “为什么这么做?” 为了报复贾大。安萍儿没敢把心里话说出来,而是找了个态度比较端正的理由:“路岭和贾大他们在福阳县的这段时间一直都没闲着,不知道都查了些什么。我跟踪贾大他们,看看他们都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没准就能知道他们都查到哪些证据了。反正他们已经开始怀疑我了,我再掺和到这计划里肯定坏事。” 周远良暂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于是批准了安萍儿的提议。只是叮嘱安萍儿小心行事,虽然他知道安萍儿的一切行事都是演习,但贾大他们不知道,别一个不注意被刑部特使当成西海国间谍给抓了,那可就麻烦了。 真的哈,站在贾大他们的角度看安萍儿绝对有此嫌疑。通敌什么的可不是闹着玩的,安萍儿吓得缩了缩脖子,暗暗嘱咐自己小心小心再小心。 虽然白天时安萍儿还在研究怎么做才能更小心谨慎呢,但等傍晚守在路岭他们一行人的住所外时安萍儿的心思就全变了,又开始想怎么查他们五人。于是当魏三从后门鬼鬼祟祟地溜出来、沿一条小路快步走远时,安萍儿快速地跟了上去。 她跟踪魏三不仅是因为他鬼祟得可疑,还因为他身上背着一个长条形的包袱。那包袱里装着东西,有点长,将包袱的两端撑了起来。 关于那个包袱里装的是什么,安萍儿有个猜想,但她究竟猜对没有就需要小心求证了。 ======================================= 本周更新到此结束,咱们下周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25章 熊 安萍儿原本的计划是跟踪贾大、在贾大身上挖点料以报复他基本识破自己女扮男装之仇,如果不是因为魏三形迹可疑、如果不是因为他背了个更加可疑的包袱的话安萍儿根本不会跟踪他。没想到,无心栽柳柳成荫,此行还真就让安萍儿查到了好东西。 “一把锏?!”翌日清晨,县衙书房中,周远良诧异地看着安萍儿。 安萍儿点头。“我一路跟着魏三到了那处废宅,亲眼看着他把一个棍状物藏到了后院的一个破石槽底下。等魏三走了我把那东西摸出来看,是一把锏。其实昨晚我第一眼看到那个包袱时就觉得里边是把锏,要不然我也不会跟上他。” 周远良没问安萍儿要不然她打算去跟踪谁,而是将注意力集中在这个横空出现的物品上。“那把锏现在何处?” “我把它原样放回去了,要取证的话咱至少得带着路岭一起去那废宅,当着他的面掏出来。” “做的很好。”周远良对安萍儿的处理方案表示满意,虽然没法在魏三放东西的时间按住他的手、然后勒令其招供为何在那样一个特殊的地点藏一件有凶器嫌疑的物品,但领着路岭甚至魏三去现场取证的效果总好过安萍儿自己拿回来,那样的话魏三肯定是不会承认的。 其实就算现在带魏三去取证他多半也不会承认的,但至少他没理由反咬一口说安萍儿陷害他呀。 周远良问安萍儿:“能不能确定那把锏就是砸死被害人凶器?” 安萍儿很遗憾地摇头。“锏属于制式兵器,其长短、粗度总共只有那么几种规格,同一规格的锏都长得一个模样。仅凭被害人颅骨上的凹痕还不能确定就是那把锏,只能确定是同一型号的。” “你可看清那把锏有何细部特征?” “锏身边楞上有多处明显的缺口和磨损,想来是用了有些年头了。这把锏是标准的军中制式,可作坊的标识被刮掉了,查不出它的出处。在锏身中部偏上两节之间的缝隙里有少量干涸的血迹,这个我反复确认过,是血迹,但不确定是人的血还是动物的血。看那血迹的干涸程度和变色程度,跟案发日对得上。另外,”安萍儿加重语气,示意周远良重视她接下来说的话。“锏柄上刻有一个“熊”字,姓熊那个熊字。” 熊?周远良的嘴唇动了动,无声地重复了两遍这个字。 安萍儿见周远良好一会都没再说话,于是主动提问:“公子,魏三这是想干嘛?难道他发现了什么线索找到了那个凶手,但出于某种原因他不但没告发凶手、还帮凶手处理凶器?” 周远良微微挑眉,问:“处理凶器的地方有很多,他为什么要特意把锏藏到案发现场?” 安萍儿真的有考虑过这个问题。“案发现场咱们早就查过了,没凶器、没线索,就算咱们想再次搜找凶器的话也不会再去案发现场了。魏三这么做是不是觉得那里现在反而是全福阳县里最安全的地方,所谓灯下黑?” 周远良觉得没这么简单。“此事不像是正常的处理凶器。你看到那把锏上刻着一个字,无论这个字是姓是名还或是其它什么的,都很可能成为一条线索。若他真想处理凶器的话没理由不先刮掉这个字。” “也许这个字很重要呢,比如有纪念意义、或者这把锏是父母亲人的遗物而字是原主刻上去的,锏的现任主人即使有被暴露的风险也不想刮掉这个字?” 周远良立马摇头。“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就不应该处理掉这把锏,哪怕它是凶器、有可能暴露他的身份也不可以丢弃,无论是否委托了别人去丢弃。” 这么说也有道理。安萍儿问周远良:“公子,那你有什么想法?” “也许魏三是想把这桩凶杀案栽赃给什么人,那个跟“熊”字有关的人。” “栽赃?”安萍儿开始认真考虑这种可能性,结果发现可能性很高。 安萍儿将魏三的“抛弃凶器至命案现场”解释为利用捕快的思维盲角将锏放置在不会被再次搜查的地方,这个解释有些牵强。但如果将魏三的这一行为理解成他想栽赃陷害什么人的话就很合理了,不将锏藏在案发现场一个比较隐蔽的角落里还能藏在哪里? 虽然捕快们想不到再次去搜查命案现场,但魏三可以很容易地创造出机会,例如他可以在路岭耳朵边吹风说福阳县捕快水平低、不敬业、对命案现场搜查不彻底等,然后鼓捣路岭再次搜查命案现场,然后在那个破石槽底下就会发现一把被遗漏的凶器。 想到此处安萍儿很生气。“可恶!魏三不但要陷害那个熊,还要诬陷咱们工作不认真!” 周远良看着安萍儿气鼓鼓的样子不觉莞尔。 “公子,我去把那把锏拿回来吧,要不咱们太被动了。”安萍儿说着就站了起来,只要周远良一点头她就准备飞奔而去了。 “先不急,先不急。”周远良抬手示意安萍儿先坐下。 安萍儿很焦急,但还是听话地坐了回去。 “咱们每次去勘察凶案现场都有记录的,该查的地方咱们都查了而且也都记录了,不管谁想陷害咱们都没那么容易的。那处废宅虽然咱们给它新加了一把大锁,可也挡不住身手灵便的人,更逞论会武功的人了。案发至今已过了许多时日,那里忽然多出来一件疑似凶器的物品,任谁都会觉得蹊跷的。平安,放心,这点事刑部的人还是能想明白的,不会轻易冤枉咱们的。” “哦,好吧。”安萍儿暗暗松了一口气。 周远良见安萍儿不再那样坐立不安了,这才开始分析魏三为什么要在案发现场藏匿一件疑似凶器的东西。“刚才我说了,只要有心想进那处废宅的人总会有办法进去,在案发多日后出现在那里的锏可信度不太高。 据你判断,单看那把锏不能确定其是不是凶器。虽然锏身上沾有干涸的血迹,但只凭这一点的话还不够。这个结理,不管是在咱们福阳县县衙还是在刑部都是一样。所以,魏三做这件事确实是想陷害人,但他的目的并不是要把那人抓起来判刑。” “那他费这么大劲为了啥?” “让某些人相信这把锏的主人有杀害祁耀青的可能。” “这把锏出现得太蹊跷,谁会相信呀?” 周远良微微一笑。“有个民间组织也许很愿意相信这事是真的呢。” 安萍儿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想到一个答案:“君子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26章 商讨 安萍儿紧接着又问了一句:“公子,是你让魏三去藏那把锏的?” 周远良面无表情地看着安萍儿。 “哦,不是呀。”安萍儿微微窘迫的抓了抓头。 不能怪安萍儿给周远良定了个教唆犯的罪名,谁让他是幕后指挥呢,呃,幕后指挥之一,整件事中至少有一半是周远良策划出来的。 那晚周远良去见祁耀青,祁耀青请周家父子帮忙向中州国圣上借兵。周远良当时并未像他对路岭说的那样假意答应会给他父亲周尚书修书转述此事,而是很直白给祁耀青分析了形势,劝他不要寄希望于在国外借兵、然后回国去争皇位。 祁耀青当了二十的太子,对朝堂之事清楚得很,周远良所说的事他早就明白。他之所以肯耐心地听周远良说话是因为他感觉这位聪明的县令大人今夜前来肯定是有拜见邻国太子以外的事。 果然,周远良在分析完借兵之事行不通后给祁耀青除了主意。“既然您现在无法顺利回国,那不如就想办法让贵国的重臣,忠于您的重臣来福阳县,让他们保护您回国。” “如何让他们来?高官重臣想离开都城都需要有合理的理由,更何况是离开国境了。” “如果您不忌讳的话,假死。储君客死异国,贵国必定会派重臣前来查看,而且来的人不会只有一个,忠于您的人肯定会借机前来的。” 祁耀青双眼微眯,快速思考了一下就同意了。为了继承皇位而假死的人历史早已有之,他不是第一个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个,这没啥可忌讳的。 然后马忠也加入到商讨中,基本进行了一下分工。祁耀青负责假死;马忠负责制造一起疑似西海国被杀案,并直接告诉周远良他已经选定了死尸贡献者,就是那日出卖祁耀青的行踪、导致他差点被射杀的那个叛徒。 周远良对西海国间谍组织清理门户的事不感兴趣,但他明确告知祁耀青和马忠,在此期间他依然会履行福阳县县令的职责、对发生在福阳县范围的违法事件进行调查。例如,周远良会真的调查这起凶杀案,如果真的查到是谁杀了那个人的话真的会缉捕、判刑的,不会因为被害人是西海国间谍就不管的。 祁耀青和马忠表示同意,知道周远良这是在防备着他们借双方合作的机会偷偷做真的违法的事。 然后,周远良也确定了他的戏份,负责向外散布消息说西海国太子在福阳县遇害。这个散布可不是简单地在福阳县里传一传,而是要尽可能大的范围、尽可能高的层次上散布,这样消息才能传回西海国,这样西海国朝野才能相信确实此事。 当然了,也不能把假死这事搞得太真实,万一反太子派趁机以储君遇害为由鼓捣着把小皇子送上皇位的话就麻烦了。于是周远良还要帮着马忠他们假死这事搞得一会是真的一会是假的,让所有人都看不清、猜不透。 鉴于中州国这边不可能放任一个小县令处理如此重大的事、必定会派刑部的官员亲临指导,所以周远良还有一项重任就是适时放出各种真假消息迷惑上差,并及时把内部消息传给马忠等人。 计划初步制定完毕后,祁耀青问周远良:“周卿为何要帮我?” 周远良义正词严地回答说:“中州国和西海国同宗同源,两个国家各方面交流都很多,西海国的稳定对中州国来讲绝对是利大于弊。若能助太子殿下您登基的话将来您一定会对中州国态度比较友好,咱们可以对付共同的敌人,比如北胡。” 祁耀青当时并未对周远良所说的话做任何表示,没说相不相信他。 周远良说的是实话,只是没说出全部的实话。假死案马忠他们负责提供一个假的被害人,而周远良准备制造一个假的凶手,或者说是凶手组织,君子堂暗杀部。 查游县令一家遇害案查到账爷身上后就再没有进展了,甚至连账爷整个人都消失了令周远良无从着手。既然从正面上没法再继续,周远良决定出邪招了:给账爷、给他的暗杀部门抹黑、利用君子堂内部的不和睦向账爷施压,只要账爷敢再出面活动周远良就不信查不到他的蛛丝马迹。 能让账爷感到压力的案子必定不能是小打小闹,于是在周远良猜到祁耀青的身份后就有了这个灵感,利用假死诱西海国重臣来福阳县见祁耀青、同时利用谋害西海国太子的重罪逼迫账爷出面,他总不能担着这么大的罪名继续装消失吧? 更乐观一点,君子堂高层趁机清退账爷,仇家不少的账爷没了君子堂的保护后必定安全堪忧,无奈之下他只能向官府投诚,而投诚的筹码极可能就是曝出谁买凶杀害游县令全家。 为了要利用安父的江湖关系散布谣言、让整个江湖都知道账爷有可能做了这样一件大事,也为了减少知情人数量以避免泄密,周远良没让其他捕快参与此事,只让安萍儿协助他完成一些制造各种假象的事。 安萍儿因此知道整件事的前因后果,也知道周远良抹黑账爷的计划,于是当周远良提示她说魏三藏疑似凶器的事是为了让君子堂的人相信时她自然就猜想是周远良授意魏三这样做的了。 周远良向安萍儿解释说:“我抹黑账爷接单暗杀西海国太子,目的是为了逼账爷现身,只有他再次活动我才有机会抓到他。魏三此举显然不是为了逼账爷现身,他应该是想坐实账爷的罪名,让君子堂高层有足够的理由裁撤暗杀部、清退账爷。” 安萍儿微微抬手,示意想提问。 “说。” “公子你是不是知道那个熊字代表谁呀?” 周远良摇头。“现在还不知道,但既然魏三只藏了一个刻着熊字的东西,想来此人是账爷身边的重要人物或者是个很有名的人,应该很容易查到是谁的。” 安萍儿继续提问:“公子,既然你不知道熊是谁,那你怎么如此笃信魏三想陷害的人是账爷呢?也许他想陷害的人与君子堂无关呢?甚至有可能是魏三的私人恩怨呢,这人毕竟混过江湖,想利用邻国太子遇害这种大案子坑害他的仇家也为可知呀。” “此事必定与君子堂有关。”周远良向安萍儿解释了他的理由。 ============================= 本周更新到此结束,咱们下周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27章 接力 自从知道账爷涉嫌参与游家灭门案后周远良很是下功夫地研究了一番君子堂,尤其是有关暗杀部的凡是他能弄到手的资料都仔细琢磨过了。 “君子堂的这个暗杀部门不但历史悠久、业绩卓著,而且有很多很独到的地方。比如,他们的每一单暗杀任务都是由多个不同的人合作完成的,有人负责搜集暗杀目标的生活习惯、日常行踪,有人负责制定具体暗杀计划,有人负责准备凶器、提供各种辅助装备,有人负责动手杀人,有人负责帮动手的人逃离现场,有人负责清理案发现场,有人负责处理凶器。” 随着周远良的讲述,安萍儿的眼睛越睁越大。“他们把一件事分开来由不同的人完成,这是为了避免有人泄密?就算能抓住其中一个人或者几个人,他们也不知道全部的计划,所以不管事前还是事后有人被捕了、背叛了都不影响整个计划的顺利实施?” 周远良点头。 “谁想来的这招?天才呀。” “……”你作为一名捕快如此真诚地赞美犯罪分子真的好吗? 安萍儿在周远良冷冷的眼神中终于清醒了过来,讪讪地说:“继续,继续。” “当然了,暗杀的目标不同,每个案子里具体涉及的人数也不尽相同。简单的案子,也许三个人、两个人就完成了;复杂的大案子可能要十几二十人接力完成。比如说处理凶器这事,小案子的话,负责动手的人杀完人后自己把凶器直接带走就行,不用专门的人帮着处理。 而大案、要案中害怕杀手被擒获、被捕时身边带着凶器或是逃离途中处理凶器时留下线索,这就需要专门的人。也就是说前后至少要牵扯到两个人,存在一个凶器交接的问题。账爷他们采取的方式是杀手完成任务后将凶器留在案发现场的一个指定地点,然后负责处理凶器的人到这个指定地点拿了东西另行处理,他们两人不需要直接交接物品,甚至都不知道对方是谁。” 安萍儿的眼睛瞬间就亮晶晶了。“指定地点?那座弃宅后院的破石槽底下?” 周远良点头。“每个案子的执行地点不同,交接凶器的这个指定地点也不同,不过从有记录的这些案子来看他们确实很喜欢像你说的后院石槽底这种类似的地方。” 安萍儿把前后的信息捋顺在一起,总结说:“魏三把疑似凶器的锏藏到那个石槽底下,看上去很像是凶手杀人后按照计划将凶器藏到了指定地点、但后续负责处理凶器的人因为某种原因而未能及时赶来拿走凶器。虽然这事疑点颇多,但对君子堂那些早就看账爷不顺眼的人来讲足够了,用这件如此符合暗杀部行事特点的案子来质问账爷、趁机清退账爷,估计账爷有口难辨。”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君子堂高层要的就是一个借口而已,所以魏三的这次栽赃陷害不用做得多细致,差不多就行。”周远良忽然停顿了一下。“我想起来了,我见过这个熊字。”说着起身去旁边的柜子中掏出一沓纸,翻了翻,抽出其中的一张,返身回来,将那张纸放到书桌上,推向安萍儿。 安萍儿探身看。 这是一张供词,招供人是因为误杀人命而被捕的。为了得到从轻处理,他招供了一些曾参与过的不法案件,其中就包括两起君子堂暗杀部所执行的暗杀案。在其中一起案件中,该招供人负责跟踪目标人物、将其行踪详细汇报给该单任务的负责人。汇报完毕后招供人因为好奇就偷偷打听了一下,知道那单任务中负责动手的人外号叫兵熊,兵是指此人曾经入伍当过兵,熊则是他的姓氏。 安萍儿眯着眼睛回忆了一下周远良曾经跟她分享过的一些君子堂暗杀部的资料,摇头说:“账爷的亲信、他身边的那几个人中没有姓熊的。”这个熊必须跟账爷关系密切,否则不可能搬倒账爷,那样的话她和周远良关于有人栽赃陷害账爷的这些分析都是错误的。 周远良自然也记得那些资料上写了什么,他的手指点了点那张纸。“这个招供人是从别人那里打听来的有关兵熊的事,他说这个熊字是其姓氏,也许是误传呢。”说着周远良又把账爷那些亲信的资料拿了出来,跟安萍儿再次仔细翻看。 “这里!”安萍儿最先有了收获。 安萍儿所找到的资料记录的是君子堂暗杀部的一名金牌打手。此人姓刘,当过兵、身手好,是账爷相当倚重的一个人,算是账爷的心腹。周远良早就阅读过这份资料,此刻无需再从头看一遍,直接看向安萍儿的手指所指的位置即可。 在这份资料的犄角旮旯处记载着此人幼年丧父,是靠他舅舅的接济才活命的。他舅舅只是个小商人,在京畿府辖下一个小县城中开了一间小杂货铺——熊记杂货铺。 周远良总结说:“此人的舅舅姓熊,他应该是为了感谢舅舅的抚养之恩才改姓熊,虽然官方的记录上他依然姓刘但私底下他有可能自我介绍时说他姓熊,所以他的外号有个熊字,而别人也误以为他姓熊。” 安萍儿的想法跟周远良基本相同。 至此,证据、线索环环相扣,魏三偷藏该锏的目的确定是为了栽赃账爷。安萍儿又回到之前的那个问题上:“是谁让魏三做这件事的?魏三跟兵熊有私仇、趁机报复他一下?这个巧合实在是太巧了,我不信。” “我也不信。而且别忘了,这把刻着熊字的锏就算不是兵熊常年带在身边之物,也应该是放在家中珍藏的,魏三怕是拿不到,至少有一个能接近兵熊的人帮他偷出了此物。” “公子,估计账爷身边、或者兵熊身边有奸细,君子堂高层派过去的奸细。这个奸细偷出来这把锏、然后有人负责把锏送来咱们福阳县、再有人负责把锏交到魏三手上,挺好,接力完成,跟他们暗杀部的工作流程差不都,分工合作。魏三这是嫌冯大人给的工钱少、决定自己接私活挣点外快?” 周远良面色凝重,魏三此举怕不是接私活挣点外快那样简单。 关于魏三行事的动机究竟为何,周远良没有再深入探究,因为他还有更重要的事做处理——西海国太傅杨简槐抵达福阳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29章 不知道 马忠轻轻叩首。“太傅大人,小人日前在福溪边祭拜的是先帝。” “啊?”包括杨简槐在内的一众人等都懵了一下。 马忠自顾自地解释说:“小人隐瞒身份来福阳县定居,为的是从暗中探知中州国的各种消息、报回太子殿下。为了不暴漏身份,先帝驾崩时小人虽心中万分悲痛却不敢公开祭拜,甚是愧疚。近日小人的身份不幸暴漏,可从另一方面看却也是好事,小人终于可以堂堂正正地祭拜先帝了。虽然时间晚了大半年,但总算是全了君民之礼。” 屋里一片静悄悄,所有人都在心里骂马忠,你兔崽子行呀,还真就让你找到个非常合理的理由,可你知道你这一祭拜骗了全天下的人吗? 杨简槐的心中平稳了许多。虽然他对马忠这种完全陌生的下人谈不上信任,但他信任铁腕丞相的眼光,既然铁腕丞相选择了马忠、而且还在离世前将马忠交给太子,所以杨简槐选择信任马忠,相信马忠是忠诚于太子殿下的。 但信任归信任,杨简槐还是派人带着那几个太监宫女前去认尸。在等待辨认结果的时候杨太傅也没闲着,继续审问马忠,问他太子殿下在哪。结果马忠翻来覆去就一句话,不知道。 太子殿下去哪了?不知道。 太子殿下跟谁在一起?不知道。 太子殿下什么时候回来?不知道。 太子殿下还回来吗?不知道。 太子殿下近段时间新结识了什么人吗?不知道。 太子殿下近期见了什么故人吗?不知道。 你叫什么名?不知……马忠。 杨简槐很想把手里的茶碗摔马忠头上,让你一问三不知。 去认尸的小分队很快就回来了,两个太监四个宫女一致得出结论:那具焦尸不是太子殿下。其中一个近几年都在东宫负责给太子穿衣服的小太监以父母兄弟子孙后代的性命赌咒发誓说那焦尸绝对不是太子殿下,因为他对太子殿下的肩宽臂长等数据了如指掌、分毫不差。 至此杨简槐算是真真正正相信太子殿下还活着了,在长长松了一口气后就更暴躁了,严厉地逼问马忠。马忠就好像没发现太傅大人有心吃了他似的,依然在那坚持不知道。 深吸一口气,杨太傅缓缓冷静了下来。不管马忠如何否认,杨简槐都不相信他不知道太子殿下在哪。虽然西海国派驻中州国的暗探有不少,但能获得太子殿下信任的不会太多,尤其是在如此敏感的时间里,太子殿下绝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的。 太子殿下在被传遇害之前曾在福阳县住了一段时间,当时他就住在马忠开的飞凤旅馆。这事是被多条明探暗探确认的,马忠自己也不否认,由此证明太子殿下是信任马忠的。既然信任,太子殿下就算因为马忠能力不足而不带着他去办事的话,也应该不会隐瞒他,况且他还很可能需要利用马忠手中的资源去做此事呢。 总之,马忠一定知道太子殿下现在身在何处、所做何事,那他为什么怎么追问都不肯说呢? 杨简槐转头看了看屋中的这群人,悟了。马忠再是小人物,他也是有着多年密探经验的人,自然明白法不传六耳的道理。马忠肯定是怕一旦他道破太子殿下行踪会给逆贼有可乘之机,可能会耽误了太子殿下的事,设置有可能会真的让太子殿下遭遇不测。 轻轻敲了一下自己的头,杨简槐为自己因关心太子殿下安慰而忽略了保密的事表示自责,然后将马忠带入内室,关闭门窗、派亲信四下守候。“好了,现在屋中只有你我二人,你可以说了吧?太子殿下在哪?” “不知道。” “……”杨简槐气得胡子都快竖起来了,想着是不是应该好好表一下忠心让马忠明白自己是忠于太子殿下的。 马忠没等杨简槐继续问什么,前行一步,跪在他跟前,然后变戏法似的不知从那里掏出两截断箭,将断箭高高举起至杨太傅面前。 “这是什么?” “太傅大人,月前太子殿下有事出城,在城外被人伏击。此箭是从百丈远处射中太子殿下肩胛的,若不是当时福阳县有个捕快及时拽了一把的话,此箭有可能射中太子殿下的哽嗓咽喉。” “有此事?!”杨简槐的语气中疑问不太重,更多的是气愤。说实在的,他早就想到了有人企图对太子殿下不利,不然他也不会不回都城、反而进了异国境内。 “千真万确。事发突然而且距离太远,殿下没有看清是何人射出的此箭。” 杨简槐将那支断成两截的箭拿在手中,翻转着看了看。这支箭的箭杆是用硬木制成的,箭头是由精铁制成,这普天之下除了三驸马以外没人用这种箭,跟签名也不多了。 既然是来刺杀储君的,为什么要用这么特殊的箭枝?难道三驸马不怕暴露身份吗?答:不是什么箭枝能用强弓射出百丈远的,即使射出来了准头也得不到保证。有心杀储君的人求的是成功、是一击必中,暴露身份这种是次要的。要是真的让小皇子登基了,作为小皇子亲姐夫的而且是立了大功的三驸马还真就不太怕暴露身份,若真有人胆敢为难他的话三公主可不是吃素的。 “这还用看清吗?”杨简槐轻声嘟囔了一句算是呼应了马忠先前时的话,快速思考了一下,问马忠:“太子殿下离开前可否示下老臣该如何做?” 马忠这回终于不再说不知道了。“殿下请太傅大人在福阳县这里多歇息几天。” 杨简槐眉头微蹙地看着马忠,没说什么,点了点头。 西海国太傅正式开始了他在福阳县的度假生活,虽然没出门去游山玩水,但听说在国宾馆中练练字、听听琴、下下棋,修身养性得很。马忠自那日到了国宾馆后就再也未离开,每天在太傅身边伺候着,在老爷子练字听琴下棋累了之后给他讲讲福阳县的那些事,口才甚好。 他们的生活是滋润了,路岭的生活就苦逼了,坐在县衙书房中皱眉不展。“周大人,这可都两天了,西海国的人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那焦尸他们也派人看过了,到底是不是他家太子殿下倒是吱一声呀。你觉得他们这是什么意思?” 周远良轻叹一声。“不知道。” ========================= 本周更新到此结束,咱们下周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30章 文书 虽然西海国来客啥消息都不肯透露,但他们这种优哉游哉的态度本身也能说明很多问题。于是路岭又开始怀疑齐耀青没死,不然杨简槐他们没心情这般休闲。 死了、没死、死了、没死,路岭现在很想亲手掐死这位西海国太子。当然了,这事路岭只能在脑子里想想就算了,不能说出来、更不能真去实施,心里恨得不行面上还得作出一副很专业、很公正的样子,每天按部就班工作着。 四名长随没有路岭这种挫败感,管他真死假死呢,麻溜干活、尽快回家才是正事。鉴于领头的路岭现在比较消极,于是长随们发挥一定的主动性,看到什么能有助于尽快结案的事就赶快做,这让路岭的心情好了许多。 京畿府来的五个人心情或多或少的不好是因为这个翻来覆去变化多端的案子影响了他们回家的进程,而本地土著们就没这份心情了,该干嘛干嘛,很多人都转向其它案子了,安萍儿就是其中之一。她不想转向也不行了,贾大紧紧盯着她呢。 福阳县县城加上所辖村镇,人口还是蛮多的,每天都有许多事等着捕快们去处理。于是安萍儿一清早就去了班房,想找魏头问问近期有什么需要她做的事吗。 魏头没在,只有包括申鹏在内的几个捕快在一边吃早饭一边闲聊天。本来安萍儿转身想走的,但忽然在空气中闻到了一股子很清淡的香味。 不得不说安萍儿的鼻子是真够灵的,能在弥散着菜包子、肉包子、绿豆粥、小咸菜等味道的房间中闻到那一丝清淡到几乎不存在的味道,除了她以外估计也只有狗做到这一点了。 这种清淡的香味是香囊的味道,是有几种高档的草药和香料混合而成的。虽然福阳县的人也有佩戴香囊的习惯,但那都是大姑娘小媳妇或者有钱人,捕快中从没听说谁喜欢戴香囊。 况且这也不是普通的香囊,价格昂贵、售量少,在福阳县本地是绝对买不到的。明明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这丝香味不但出现了,而且让安萍儿有种很熟悉的感觉。她微眯双眼回想了一下,忽然记起那晚她跟踪魏三时曾经隐隐闻到过这种味道。 魏三来过! 虽然此刻屋中的香味已经很清淡,但考虑到这种味道本身就淡、再加上种种食物味道的冲击,安萍儿判断魏三离开没多久。安萍儿是从外面进来的,没看到魏三;班房只有一个出入的门,安萍儿不可能跟他走岔路,于是安萍儿可以断定魏三现正在班房的里间屋。 班房的里间屋是魏头的办公室,如果魏三是来找魏头的、而魏头暂时不在的话,魏三有可能坐在里间屋等待。 安萍儿略一思量,计上心来。她没往里间屋走,而是直接问申鹏:“魏头来了吗?” “刚出去,长顺把他叫走了。” “哦。”安萍儿刚才听里间屋一片安静就猜到魏头很可能不在,她这样问申鹏只是想挑起话头。 申鹏果然问安萍儿找魏头有什么事。 “刑部刚刚来了一份文书,需要魏头签收,大人让我来找他。”安萍儿面不改色地胡诌八扯。 几个吃早饭的捕快闲着没事就开始打听文书里说了什么事。 “我也仔细看,好像是君子堂掺和到西海国的内斗里了,刑部的老爷们让咱们福阳县仔细查君子堂与此事有关的证据呢。”安萍儿凑到众人跟前,作出压低声音的架势但其实声音并不算太低,至少里间屋的人仔细听得话还是能听到。“我看那文书的意思是说君子堂帮忙假造西海国太子遇害的样子、帮助西海国反太子的那派人借机辅佐小皇子登基。” “我就说嘛,西海国的太子根本没死。”哪里都不缺事后诸葛亮的人。 申鹏一脸郁闷。“这西海国的太子要是真死了还好查一点,查尸体、查犯罪现场开。人都没死,咱们查什么?这个账爷够厉害呀,游大人全家遇害的案子咱们都查不到呢,这个就更甭想查到东西了。” 安萍儿很好心地提点申鹏说:“不是查账爷,是查君子堂。” “什么意思?” 安萍儿故意左右看看,假装透露机密给几位捕快兄弟。“那文书上没明说,看那上边的意思就是君子堂的某个部门干了这事,不是暗杀部。” “对呀,死人了才是暗杀部干的,没死人就肯定是别的部门干的。”事后诸葛亮继续聪明着。 申鹏更郁闷了。“不是,我就不明白了,人又没死,刑部是怎么知道君子堂跟西海国的人勾结在一起的?既然他们已经知道这事了,那肯定也有证据,还让咱们查什么?” “嗤!你还真以为刑部掌握了什么证据了?” 申鹏诧异地看向安萍儿,等待她的说明。 安萍儿一脸我知道很多看在关系不错的份上我只告诉你们的表情。“刑部来的那文书上全是空话,没给任何线索。我估摸着根本没这事,是上边有人想整君子堂了这才随便拿西海国的事当借口的。唉,也不知道君子堂得罪了哪路神仙,这今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啊?!还能这么干?” 安萍儿刚想再接再励地忽悠申鹏,那位事后诸葛亮同事已经开始教育申鹏了。“官场上就是这么回事,杀人都用不见血的刀。前些日子不是风传说是君子堂暗杀了西海国太子吗?那就是铺垫。现在眼瞅着那倒霉太子快要从犄角旮旯里活着钻出来了,上边的人就改口说他们君子堂掺和人家西海国的皇权斗争。那句话怎么说的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嘛。” 申鹏还是有些不服,继续争辩:“这玩意查案子是讲究证据的,人家君子堂如果真的啥也没干的话让咱们查啥?咱们横是不能假造点证据吧?” 安萍儿立马接话说:“这倒不至于。” 申鹏松了一口气。 安萍儿继续说:“上边的人哪里会信任咱们这些小喽啰呀,万一咱们把人家出卖了咋办?造假证这事上边的人肯定会找绝对信得过的自己人干的,咱们就负责把这些假证找出来就行了,知道吧?” 里间屋中发出一声轻微得几乎听不到的茶杯和底座的撞击声,显然手握茶杯的人情绪有明显波动,一直调动全部感官监视里间屋情况的安萍儿立马就做出了这一准确判断。 鱼,上钩了。 ======================================= 本周更新到此结束,咱们下周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32章 轿子 清晨,一队送亲队伍吹吹打打从城里向城外走,想来婆家的距离比较远、需要赶比较远的路,否则也不用这么大清早的就出门。送嫁的队伍刚刚走出东门,后边追来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子,一边跑一边哭喊,让送亲的轿子停下。 前边一个貌似媒婆的人催促着抬轿子的人快走,但最终还是在城门口处被那个女子给追上了。一时间场面颇为混乱,那女孩子哭天呛地,哭诉她娘尸骨未寒、她爹就要把姐姐卖给一个病痨鬼冲喜。 媒婆不干了,骂那女孩子不懂事,并且给自己开脱。“什么病痨鬼?!人家程少爷身子骨是弱了点,可是没病,健康着呢,你从哪听了这些嚼舌根的话?别瞎说。” “我没瞎说,你就是把我姐姐卖给个要病死的人当媳妇。我可怜的姐姐!过门就得守寡。”那女孩子哭得很厉害,但好歹还是把重要的话说出来了。 周围的人开始对媒婆指指点点的,纷纷议论她为了钱就把人家闺女往火坑里推。 媒婆怒了,指着那女孩子大声说:“金二丫,你别含血喷人,谁卖你姐了?是你爹收了程老爷十两银子才把你姐嫁过去的,管我什么事?要闹回家找你爹闹去。” 这时一个身穿矮小、头发花白、满脸困苦的小老头呼哧呼哧地追了过来,气喘吁吁地说:“二丫,你回去!二丫,听话,回去。” 金二丫是铁了心要阻拦这门注定不会幸福的亲事了,任凭媒婆怎么骂、任凭她爹怎么叫她回家她都不管,只是抓着轿子上的帘布不松手,一个劲哀求她姐姐跟她回家。 本来媒婆和两个貌似娘家送亲的女人过来拉拽金二丫、想把她揪到旁边去,围观人群里忽然冒出来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指责那媒婆没有职业道德、西海国太子没有遇害,那又怎样?账爷的罪名从暗杀西海国太子变成暗杀未遂而已。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既然君子堂高层想要定账爷的罪,流言、诽谤、抹黑什么的都能用,而且无所不用其极。 另外,账爷玩了这么多年暗杀,仇家多得是,想趁机踩他一脚的人更是很多很多。可以说,周远良算是把账爷给逼至绝路了,如果账爷不向官府投诚、得不到官府的保护的话只怕死路一条。 周远良玩的这一手不算什么阴谋,算是阳谋吧,账爷恨得牙痒痒但也无可奈何。冷静过后账爷也想明白了,他有今天是因为过去这二十多年的事的积累,并不是因为周远良。账爷回想了一下他们暗杀游县令一家、再回想一下当年暗杀了周远良的岳父岳母,账爷于是就不再恨周远良,反而对这个颇有谋略的年轻人有点好感了。 账爷现在有恨,恨的是卸磨杀驴的君子堂、以及那些势利小人。账爷不是没想过向官府投诚、交代自己所知道的一些秘密换取保护,但他只是想一想而已,官府对他的保护只怕跟坐牢也差不多了,不再有半分自由。于是他决定逃,逃去一个天高皇帝远、没人认识他的地方安度晚年。 在远遁之前账爷给周远良写了一封信,告诉了他一个名字,米守年,这是当年君子堂派去杀害刑部侍郎楚文义一家的杀手。是的,当年的事账爷知道却不是负责人,他把这事告诉周远良是为了给君子堂添乱,他知道凭着周家和楚家的交情、凭着周远良和楚小姐的娃娃亲,周远良不可能放过君子堂的,至少会牵制住君子堂的一部分精力、为账爷的远遁计划制造机会。 周远良并不质疑这封信上所说内容的真实性,他知道账爷是想利用他牵制君子堂。没关系,周远良完全不在意账爷的目的,只要他肯给线索就好。十八年前和十八年后的两桩灭门案,周远良准备一起破解。 楚叔叔、婶娘,你们的大仇我一定要报;若莲妹妹,我决不会让你枉死的。 ============================本卷完============================ 本周更新到此结束,咱们清明节后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1章 一垛衣服 安萍儿站在敞开的衣柜前,看着那一大堆衣服真不知该作何感想。不愧是尚书家的公子哈,衣服真多,不论是数量还是种类都很多。而能把这些囊括四季的衣服都缠绕在一起,安萍儿不得不佩服周远良和二喜,人才呀。 刚刚在书房中,安萍儿发现周远良穿着初春时的厚衣服,于是问他现在已经入夏了他穿着这件衣服不热吗? 周远良甚是诧异地问安萍儿:“该换单衣了?” 安萍儿很无语地点头。 “哦,难怪我觉得热呢。” “……”安萍儿忍了又忍,但还是没忍住问:“你是怎么活下来的?每年换季的时候你都是怎么熬过来的?” 周远良特理直气壮地回答:“我母亲会提醒我换衣服的。” 安萍儿对从未谋面的周夫人表示敬佩,养大这样一个儿子很不容易吧?一不留神就能把他自己热个半死。 周远良似乎猜到安萍儿在想什么了,说:“我母亲很喜欢做这事的,每年换季的时候准时提醒我换衣服。” 是呀,不提醒你万一把你热死了周夫人不就白养你了,赔大发了。 “今年估计是我不在京畿府,她看不到我就忘了提醒了。”周远良自我安慰并解释完毕后吩咐二喜去找换季的衣服。 二喜眨巴着眼睛问周远良:“少爷,换什么样的衣服?每年都是小红姐来教我这个季节该拿出哪些衣服了。” “她教了你这么多年你都没记住吗?” 二喜摇头,完全没有身为一个不称职书童、玩伴兼仆从的愧疚感。 周远良看着二喜,眨巴眨巴了两下眼睛,然后两人一起看向安萍儿,于是安萍儿就面对了周远良的大衣柜。 本来安萍儿以为这是件很简单的事呢,把衣柜中适合现在天气的衣服指给二喜看、让他把衣服拿给周远良换上,这能有多难?但实际难度远超安萍儿的想象。 周公子的衣服不但多而且乱,在衣柜中都纠结在一起了,布的、麻的、毛的、皮的、纱的、绢的,貌似还有绡材质的,单层的、双层的、多层的,长的、半长的,导致安萍儿一眼望过去根本就分不清哪件是冬衣、哪件是夏衣。 毛的、皮的先不管,安萍儿伸手揪住一件看上去应该是单层布的衣服,这是她认为最有可能的选择,但究竟是不是还需要拿出来才能确定。 咦?安萍儿揪了一下那件衣服,没动;然后她再加一些力气,那件衣服带动着整个衣服垛晃了晃,但还是没出来。 安萍儿不敢再加力气拽了,怕把整垛衣服都揪出来。可是想把单独的一件衣服拽出来貌似又不太可能,拽上边的衣服吧牵连着下边的衣服,拽下边的衣服吧有上边的一大堆衣服压着,拽中间的衣服吧上边、下边的衣服跟着一起晃,看着特别危险。 几经实验失败后安萍儿终于不解地问二喜:“你平时是怎么往外拿衣服的?” “拽呀,使劲拽。”二喜撸着袖子就走了过来,问安萍儿:“你要哪件衣服?我帮你拽。” “……”安萍儿简直怀疑二喜在铁匠铺当过学徒、学过拉风箱,那准备动作特别专业。“衣服大多都是布的,没那么结实,拽坏了怎么办?” 二喜的眼神飘忽了一下,有意无意地瞥了周远良一眼,说:“那就再换一件,我们家少爷衣服多,总能找到没拽坏的衣服。” “你们不是请了人洗衣服吗?”安萍儿对此有印象,貌似他们请的是位勤劳负责的大嫂,不至于把衣服叠着这种形状吧?这根本就没有叠,是直接把衣服丢进衣柜的。 “嗯,李嫂,她只负责洗衣服、不负责叠衣服。”二喜见安萍儿颇为诧异的样子,意识小声地解释说:“我们家少爷有点怪,他不喜欢别人碰他的衣服,给他洗衣服行、给他叠衣服就不行了。所以小红姐每次都是教我整理衣服,她从来不给少爷收拾衣服,少爷不让。” “呃……”安萍儿忽然回忆起自己刚刚可是揪着周远良的衣服又抻又拽的好一会,会不会犯了了一句“我挺喜欢穿这几件衣服的”,于是安萍儿就只能乖乖地拿着针线开始缝衣服,在她的捕快职业和叠衣服职业之外增加了一项缝衣服的职责。鉴于二喜那喜欢像拉风箱一样拽衣服的作风、以及周远良对她手艺的赞许,安萍儿估计她这缝衣服的活计时不常就得有。 等终于把周大公子的衣柜整理出点模样、破损的衣服终于缝合后,天都黑了。安萍儿婉拒了周远良的晚饭邀请,回家去跟爹娘共进晚餐。 “啊?柳娴敏派仆人来咱家买药?”正在抱着饭碗大口扒饭的安萍儿颇为诧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3章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安萍儿说柳夫人的脑袋被驴踢了,这个说法一点都不刻薄,可以说是相当客气的。柳娴敏将要嫁给西海国皇帝这事并不是没影的传言,是经过非官方渠道证实了的,安母等人说到此事时之所以没使用很肯定的语气只是因为圣旨还没到。 其实圣旨来与不来都不影响柳娴敏嫁去西海国皇家。祁耀青登基后派遣使臣携国书来了中州国,使团在去京畿府时途径福阳县、在福阳县住了两天。使团停驻期间,有一位西海国贵妇去柳府见了柳娴敏,据说相谈甚欢。 使团并未公开说明那位贵妇的身份,但有传是西海国的一位长公主,是祁耀青的姐姐。两天后使团继续前往京畿府,然后礼部就派了人来福阳县,整理这、捯饬那的,他们虽然没说什么但基本默认了西海国新帝遣使求亲的事。 所以坊间普遍认为圣旨来不来都没太大的影响,西海国皇帝想娶中州国一个民女并不一定非要得到中州国皇帝的点头,祁耀青这样正式的遣使求亲纯粹是为了给柳娴敏面子,另外也证明柳娴敏嫁过去后位份不会低的,甚至直接封为皇后也不是不可能。 柳娴敏痴心妄想? 不!这不是柳娴敏想的,这是有理论依据的。 祁耀青这个名正言顺的储君为了继位居然要经历九死一生的考验而且还耗时半年的时间,证明西海国国内的反对势力相当强大。现在祁耀青登基了,这些人会收敛一些但绝不会放手,就算他们肯放手只怕祁耀青也不会原谅他们的,就算能原谅他们也不会信任他们,那跟不原谅也没差别了。 反对势力这般强大,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先帝后宫有位宠妃、宠妃还生了个皇子,吃过这种亏的祁耀青为了保护他的继承人必定在后妃的选择上会小心再小心,避免再次出现外戚干政的事。 就算现在不谈身后事,祁耀青选妃子时也必定会尽量避开朝中重臣、权贵的姐妹女儿侄女外甥女等,至少在祁耀青能真正掌控西海国朝局之前他是不会让这种背景深厚的女子进入后宫的。 朝中重臣家的女子不敢娶,国中平民家的女孩子也轻易不能娶,不甄别清楚其背后是否跟某些权贵有牵连之前祁耀青绝对不会放心的。在此情形下,娶中州国女子就成了祁耀青的优选。 安萍儿算是对柳娴敏和祁耀青的事比较清楚的人之一,虽然这俩人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感情还算不错,互相爱慕。再加上柳娴敏曾在祁耀青受伤时照顾过他,虽然及时柳娴敏不在旁边、马忠依然会把祁耀青照顾得很好,但柳娴敏的这份情祁耀青肯定会记得的。 所以,祁耀青直接册立柳娴敏为皇后是合情合理的。西海国朝野还算能接受,总比让对手、敌人家的女子入主后宫要好。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西海国朝中势力林立这种局面没准真就成全了柳娴敏呢。退一步讲,就算因为柳娴敏的出身太低而不能封皇后,但至少一个贵妃的身份是肯定有的。 贵妃呀!虽然名义上来讲也只是个妾,但人家是皇帝陛下的妾,是皇族,大臣见了都是要跪拜的。万一能给皇帝生个一儿半女的,那就保证了一辈子的荣华富贵,一家子的鸡犬升天,所以柳夫人才这样丧心病狂地想要用自己的亲生女儿替代柳娴敏。 安萍儿说柳夫人的脑袋被驴踢了不是因为她爱慕荣华富贵,而是因为她这个地主婆居然敢在皇帝纳妃的事上动手脚,这纯粹是嫌全家人死得太慢的节奏呀。 柳娴敏轻叹一声,说:“我倒是希望她的脑袋是被驴踢了,那样的话养两天也就伤愈了。” “人家西海国皇帝要娶的人她都敢给换了,祁耀青又不是傻子,娶的是不是你柳娴敏他还认不来吗?” “我继母坚持认为我妹妹跟我长得很像,都像我们的姑母。大婚之前祁耀青看不到人,新婚夜再给我妹妹画个浓妆、多带点亮晶晶的簪环首饰,喝了酒的新郎官头晕眼花地很可能就把我妹妹认成我了。” 安萍儿咬着牙问:“然后呢,新婚夜蒙混过关之后你继母有什么安排?” “我继母认为祁耀青第二天早晨会发现亲娘子换人了,但生米已经煮成熟饭,祁耀青也不敢怎么样。公开此事的话会令西海国颜面扫地,而且会有损两国的邦交,为了大局考虑的祁耀青只能忍了。然后我妹妹会怀孕、生下皇子,再然后祁耀青会发现我妹妹比我强多了,于是爱上了我妹妹,他们俩从此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安萍儿很确定柳夫人在被驴踢了脑袋的时候正在看话本,而且还是最恶俗、最不入流的说书人编出来的。堂堂一国皇帝发现娶个民女还被人换了时若真能忍了,估计他这个皇位也坐不了多久了,只怕连他的国家都保不住了。 这事槽点太多,安萍儿一时间无从下口,只是很无奈地问柳娴敏:“你妹妹不是已经议定婆家了吗?虽说还未成亲,可这也不能说换就换呀?” “祁耀青可是西海国的皇帝呀。”柳娴敏虽然语气平淡,但其实心里酸涩得很难。嫁了两次没嫁出去的柳娴敏心里有阴影,对于这次能不能顺利出嫁真是一点底都没有,而偏偏她又对这个准夫婿有感情,如果真的被继母搅黄了的话柳娴敏真的不想活了。 安萍儿收起了所有吐槽的话,默默地点了点头。 虽然用自己的女儿替代柳娴敏出嫁这事很有风险,但女儿能成为西海国皇妃、甚至皇后这个憧憬又太有诱惑力了,柳夫人觉得冒再大的风险也是值得的。所谓利令智昏、所谓鬼迷心窍,说的就是柳夫人现在的这种状态。 除了巨大的利益吸引外,柳夫人还犯了一个全体母亲都会犯的错误,认为自己的孩子是世界上最好的孩子、最优秀的人。 严格上来讲这个也不能算是错误,更应该称之为幻觉。在柳夫人看来自己的亲生女儿比柳娴敏漂亮、比柳娴敏懂事、比柳娴敏招人疼,西海国的皇帝一旦见到她就肯定会爱上她,从此六宫粉黛无颜色、万千宠爱基于她一身。 柳娴敏停顿了一下,语气哀伤地补充说:“我继母说祁耀青想娶我只是为了感谢在他流亡期间咱们中州国这边的帮助,也就是说他娶个中州国女子以示感谢,至于娶的是谁祁耀青不会在意的。” 安萍儿终于明白柳娴敏这可怜的姑娘为什么会给自己那种破罐子破摔的感觉了,一方面是柳夫人以她舅舅为要挟让她放弃嫁给祁耀青的机会,另一方面是她受柳夫人的影响觉得祁耀青想娶她不是因为爱她、只是巩固政权的需要。 这次一定要让柳娴敏顺利成亲!安萍儿斗志昂扬。 ================================ 本周更新到此结束,咱们下周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4章 小配饰 很多时候都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安萍儿不确定祁耀青想娶柳娴敏这事中究竟有多少政治的考虑,但安萍儿确定祁耀青对柳娴敏是有真感情的,否则的话他何苦娶个平民女子呢?一国新君想娶哪国的公主、郡主娶不到呀。 在安萍儿看来,柳娴敏知道祁耀青对她是真心的,现在她只是受她继母的影响才怀疑起祁耀青的心意了。只要让他们俩顺利成亲,柳娴敏就不会再这样悲观了。 现在首要的问题就是找到,或者说是救出柳娴敏的舅舅,让她不再受她继母的威胁。拿定主意的安萍儿开始跟柳娴敏打听:“你舅舅叫什么名字?以何为生?家住哪里?家里还有何人?你确定你舅舅被绑架了?有没有可能你继母只是编瞎话吓唬你的?” 柳娴敏被这一堆问题问得有些懵,赶快挥手阻止了安萍儿的继续提问,先把这几个问题按个回答了。“我舅舅名叫牧风,就住在咱们福阳县,在城西开了一家粮行,家里没什么人了,我外公、外婆前两年已经故去了,本来有位舅妈的但去年不知为啥被舅舅给休回家了。今早我继母说她绑架了我舅舅,我立马去他家看,家里没人,邻居说昨天就没看到我舅舅。”柳娴敏换了一口气,说:“我继母不可能编这种瞎话骗我吧?我去舅舅家看一眼不就戳破了吗?” 安萍儿又提出了一种可能性。“你舅舅是开粮行的,也许这几天出城去进货,你继母纯粹赶巧了或者她知道你舅舅出去几天、顺势就编瞎话骗你?” 柳娴敏很坚定地摇头。“明天是我外公的忌日,舅舅不会在几天出城的。进货的事没那么急,晚两天一点都不耽误。” 好吧,安萍儿暂时接受了牧风并非自愿离开的。“你继母说她绑架了你舅舅,那她给你什么证据吗?” “没有。我舅舅确实不在家,这还要什么证据呀?” 安萍儿向柳娴敏解释其中的区别。“你舅舅不在家,这是事实,但没证据的话就不能确定是你继母绑架了你舅舅。可能性太多了。” 柳娴敏轻叹一声,说:“我赌不起。舅舅是我母亲家剩下的唯一的亲人了,他很疼我,经常来看我。我不能拿舅舅的性命去赌我继母说的话是真是假,我宁可信其有。” 是呀,在亲人的生命有可能受到威胁时大部分的反应跟柳娴敏都差不错,不敢太激励地去求证、不敢赌这只是个骗局,因为一旦赌输的话后果太严重。像柳娴敏这样没有乖乖就范、反而是努力想办法救人的已经算是很好的了,换了别人的话可能直接就答应继母的要求放弃婚事了。 想到此处安萍儿马上提醒柳娴敏说:“你可别为了救你舅舅就答应你柳夫人的要求,这种有胆量绑架的人多半也有胆量撕票。一旦你同意了,你舅舅就没有利用价值了,没准你继母连你带你舅舅一起都灭口了。” “啊!”柳娴敏登时被吓得六神无主。她之所以没在确定舅舅失踪后立马同意继母的要求是因为她真的不想放弃祁耀青,柳娴敏做梦都不敢想她能嫁给一个对她好、家事好、长相好的年轻公子。舅舅的生命确实很重要,是柳娴敏绝对不会割舍的,但她真的不想把祁耀青送给妹妹当夫婿,想着拖延两天、请能干的安萍儿去救出舅舅、等安萍儿确定无能为力后她再同意继母的要求。 柳娴敏被安萍儿这么一提醒也立马想到她那个已经疯狂到宁可冒着满门抄斩、株连九族的风险也要把女儿嫁给西海国皇帝的继母绝对干得出杀人灭口的事。她揪着安萍儿的衣袖,哆嗦着声音问安萍儿:“这可怎么办?” 安萍儿赶快安抚柳娴敏:“先别慌,我也只是说有这种可能性,没说你继母一定会这么干。呃……我尽快把你舅舅救出来,这样就没事了。” “哦,对哈。”柳娴敏的眼睛立马就闪亮了,慌乱地把那个荷包又推给安萍儿,然后又把首饰盒拽到跟前,抓出一些金的银的首饰递给安萍儿。“都给你,我把全部家当都给你,你快把我舅舅救出来。” “不用,不用。”安萍儿赶快阻止了柳娴敏。身为捕快的她有责任救出被绑架的人,哪怕柳娴敏没有报官、想私下请她救人呢,安萍儿也不能真的接私活。再者说了,她跟柳娴敏也算是朋友,不可能给朋友帮忙还收钱的。 “要的,要的,你都拿着。”柳娴敏继续努力地将首饰盒中的东西抓出来塞给安萍儿,生怕东西给少了安萍儿就不尽力似的。那些平日里被她宝贝得紧的簪花、项链、耳坠等物现在都变得可有可无了,不要钱似的拼命往安萍儿手里送。 忽然,柳娴敏把刚塞到安萍儿手中的一个小饰品又抢了回来。抢回东西后柳娴敏意识这样做可能会让安萍儿以为自己舍不得把好东西给她、只是拿一些不值钱的东西糊弄他,于是就急慌慌地对安萍儿解释说:“这个小配饰是木头做的,不值钱,是外婆留给我母亲和舅舅的纪念品,母亲留给了我,我只是想留个纪念,不是因为值钱才舍不得给你的。” “你舅舅也有一块这样的配饰?” “是。我外婆没什么值钱嫁妆留给我母亲和舅舅,只留下了一对配饰,分开来是两条鱼、和在一起是圆形。我舅舅一直带在身上的。” 安萍儿本来想问柳娴敏要来看一下的,但见她很在意那东西,于是就探身靠近柳娴敏,看了看她手里的那个小东西。很平常的半个饰品,扁平的片状,一条胖胖的鱼的造型,雕工还算精细,木料貌似平常,若非是亲人的遗物的话完全没有收藏价值。 “你舅舅长什么样?他有何嗜好?除了在家或在粮行以外他是否有经常流连的场所?”安萍儿详细地询问着柳娴敏。 可惜柳娴敏知道的不多,只是笃定地说她舅舅没有不良嗜好、而且他从不去赌场和风月场所等。柳娴敏对她舅舅的体貌特征也描述得很笼统,安萍儿强烈质疑根据她的描述能不能找到人。 唉,看来生在富豪家的女子平常是无法经常看到舅舅的,可怜的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5章 至亲至信 想要找一个失踪的人最常规的办法是从那人最后一次被看到的地方开始找起,而想要找一个疑似被绑架的人则更好的是从绑匪开始查。 柳夫人娘家姓毛,祖居福阳县本地,是一个殷实且清白的家族。柳夫人的曾祖父那一辈开始创业,到了她父亲时已经拥有了良田百倾、一家商行和一家船行。柳夫人的父亲故去后,她的两个哥哥和一个弟弟分了家产。 安萍儿查完柳夫人的背景后很疑惑。 绑架这事可不是嘴上说说就能做到的,根据柳娴敏和牧家粮行小伙计的描述,将将三十岁的牧风身体健壮、而且经常外出经商的他也不是胆小的人,面对绑架时他不可能反抗的。想绑架这样的一个人至少得需要两名绑匪,而且还是经验丰富、手法老练的那种。 柳夫人无论在娘家时还是后来嫁到柳家都是鲜少出门的深宅女子,很难结识什么匪徒混混的。鉴于绑架是明确的犯罪活动,想来柳夫人也不敢轻易交给仆役下人去联系匪徒。柳娴敏将和亲西海国皇帝这消息传出来没多久,柳夫人必定在此期间联系过什么至亲至信的人、此人帮着联系了绑匪,甚至于此人亲手执行了绑架。 至亲至信?一个深宅妇人的社会关系太简单了,于是安萍儿立刻将目标锁定在柳夫人的弟弟毛陵百身上。 毛陵百分家时得到了一家船行,总共有七八条船,平常时跑货运、旺季时兼职跑跑客运。安萍儿之所以重点关注这人,一是因为柳夫人跟两个哥哥关系淡薄、只是跟这个弟弟比较亲近,二是因为前天上午和昨天一早他曾两次到柳宅去见柳夫人,每次姐弟二人在屋中密谈了一盏茶的时间。 牧风失踪的前后毛陵百两次探望他姐姐,安萍儿不相信这是巧合。要知道,虽然柳夫人和毛陵百是亲姐弟,但身为柳府当家主母的她也不能频繁地见他,就像柳娴敏不能经常见到她舅舅似的。 这就是深宅大院中女子的悲哀,甭管你是夫人还是小姐,言行举止都受着严苛的管制。估计只有活到高老夫人那种级别的的女子才能够享有自由,不,准确地说必须是同时拥有高老夫人那种身份和性格的女人才拥有言行自由。 关于毛陵百这人安萍儿有所耳闻,是个很典型的小商人、奸商,对船员吝啬刻薄,对客户、尤其是不懂行的客户索要高价同时偷工减料。这人名声着实不怎么好,福阳县本地商户都不喜欢雇佣他家的船运货,所以他的主要客户都是外县、外府人。 毛陵百的名声不好,但他确实没有犯过罪,凡是写入律法中的大罪、小罪他都没犯过。也许因为哄抬价格、偷工减料、宰客这些行为还构不成犯罪,他才敢这么肆无忌惮的。 按照安萍儿查到的这些情况来分析,毛陵百不像是敢买凶杀人或绑架的。但他的情况跟柳夫人有点像,外甥女能当西海国宠妃或皇后这事的诱惑力太大,保不齐他这个当舅舅的忽然就敢犯罪了呢。 安萍儿把她查到的东西都告诉了周远良,周远良同意了安萍儿的看法,他也认为毛陵百确实很有嫌疑。 鉴于柳娴敏是福阳县人,如果她与祁耀青这场婚事出任何岔子,身为福阳县县令的周远良都要担责任。所以安萍儿立马把柳娴敏她舅舅疑似被绑架、她被继母威胁的事告诉了周远良,所以周远良放下别的工作来专心处理此事。 原本周远良想调派一些捕快协助安萍儿工作,但被安萍儿拦住了。“公子,今天最多是事发的第三天,柳夫人为了胁迫柳娴敏应该暂时不会杀害牧风的。如果捕快们出动找人、救人的话,保不齐柳夫人或者毛陵百慌乱这下就杀人灭口了,反而坏事。” “我知道现在不宜打草惊蛇,可……”周远良担心地看着安萍儿。“你一个人去查行吗?敢绑架的可都是悍匪。” 安萍儿心里暖暖的,他这是在担心我的安全呀。“放心吧,我只是去查线索,不会跟匪徒照面的。” “嗯,好吧。”周远良看着安萍儿那跃跃欲试的样子也就不再拦着她了,只是嘱咐说:“一旦发现情况不妙的话转身就跑哈。” “……”你抢我台词,不带这样的。 “你打算从哪查起?” 安萍儿汇报说:“我查过了,近几天毛家船行有个船员辞职不干了,毛陵百一时间找不到物美价廉的船员顶替,这吝啬鬼就亲自跟着跑船。他跟的那趟船这几天一直来往在福阳县和笔文县之间,我打算先在咱们福阳县查,查不到的话就去笔文县查。” 周远良的手指在书桌上轻轻地敲了敲,说:“这个查找范围太大了,你一个人绝对顾不过来,等你查完了估计西海国的小皇子都抓周了。” “公子,你的意思是?”安萍儿何尝不知道这样查效率会很低,但她想不出别的悄无声息的查找方法了。 周远良双眼微眯。“派几名捕快协助你,这个确实容易被绑匪发现,但如果我把全县捕快都派出去、再请裴将军调派一些城防营的士兵给我、对外就说是加强福阳县治安保证和亲的顺利进行呢?” 高呀!柳娴敏即将嫁给西海国皇帝这事全城皆知,福阳县县衙以及驻军此时高调的维护本城治安是很合情合理的,到时候捕快和兵士查什么都不会特别引人注意。没准匪徒们还以为县令大人这是向礼部、向西海国献媚呢,根本意识不到这是针对他们的搜查,反而不会打草惊蛇。 安萍儿主动请缨:“那我去笔文县查。” 笔文县不在周远良治下,而且他们那里也没有大肆搜找的借口。若是能准确查明牧风被藏匿何处的话,安萍儿可以去请笔文县的捕快协助救人。但在安萍儿没有线索、没有证据之前,笔文县的捕快想帮忙都帮不上。 从何查起呢?安萍儿站在笔文县西郊的大河滩上犯起愁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6章 撞 笔文县的河滩离城门比较远,中间还隔着一个小渔村,相对于福阳县西城门来讲要荒凉许多。好在河滩上有码头,客运、货运码头走在此处,间隔不远,所以来往的人还算多。 毫无头绪的安萍儿决定使用最朴实的办法,问,揪住没一个看上去近两天经常在海滩上晃悠的人问。扛活的苦力、招揽船客的小伙计、准备出港的渔夫,凡是安萍儿看着有点希望的人都问了。可惜,被问的人都摇头,都说没见过安萍儿描述的那个人。安萍儿甚是郁闷,她不知道是自己描述的不准确、还是这些人真的没见过牧风、亦或是他们不想浪费时间回答自己的问题。 安萍儿今天一大早就起来忙活找线索,然后有跑去县衙找周远良商量救人方案,然后马上乘船来笔文县。现在已经过了晌午,早饭吃的两个包子和一碗豆浆早就消化没了。 必须得吃点东西了,安萍儿举步向小渔村走去。 这个小渔村守着海滩、码头,经商条件可谓得天独厚呀,所以还算繁华,全天候都有饭食供应。安萍儿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样尽快找人、救人,吃什么已经不挑了,村口的这个面摊看上去就不错。 安萍儿脑子里想事情,走路就不够专心了,于是被一个闷着头拼命的小孩子差点给撞到。安萍儿一个趔趄后赶快向斜后方撤了一步,重新调整了平衡。撞她的那个小孩子就这实力了,狠狠地摔了个屁股蹲。 “你瞎呀!走路不看道!你妈怎么教你的!”那小孩也就六七岁的样子,身上脏兮兮的、脸上也脏兮兮的,人很瘦,但骂起人来底气很足,用词很老辣。 安萍儿本来想上前看看那孩子怎么样了的,怕他摔坏了,可没想到这孩子嘴这么坏。小兔崽子,本来就是你撞的我,我好好走路的还得注意避让你?你把自己当谁了,龙王家三太子?嘁! 虽然很生气,但安萍儿还不至于跟个六七岁的孩子过不去。白了他一眼,安萍儿转身就走。 那小孩撞得确实不轻,滚了两次才翻身站起来,然后很自然的被后边追过来的三四个小孩子给揪住了衣服。 “抓住你了!”第一个冲过来的小孩兴冲冲地喊:“浮仔,把令牌给我!该我当大王了。快点,快点!” 浮仔扭着身子,似是想挣脱那小孩子的手。“不算!我被撞了,不是你抓住我的。” 那个小孩跟浮仔差不多高,但比浮仔胖很多,力气自然也比浮仔大,任凭浮仔怎么拉扯也挣不脱。“你赖皮!谁抓到大王就是新大王!赖根掉沟里你才抓住他的,他都把令牌给你了。你给我!不给我就揍你。” 浮仔显然是个识时务的小孩,在被揍和当大王之间做出了明智选择。“哼!”气哼哼地从小衣兜里掏出一个东西,伸手送过去。“给你!” 正在往面摊走的安萍儿只是很随意地扭头看了一眼,结果正好看到那个被小孩子们当成令牌的东西:半圆形的片状小木雕,雕刻的纹理是一条鱼,跟柳娴敏那个配饰正好对称。 就在浮仔的手伸出一半的时候安萍儿嗖地窜到浮仔身边,浮仔被吓了一个趔趄,差点再次摔倒。 “小兄弟,你这东西哪来的?”安萍儿没好意思直接伸手抢小孩手里的东西,只是尽量客气地问。 浮仔立马把手缩了回来,把小配饰紧紧抱在怀里。“你干嘛?!” 安萍儿稍稍退后一步,双手微抬,示意自己没有恶意。“我不干嘛,我就问问你手里那东西从哪弄来的?” 浮仔微微歪头,打量了一眼安萍儿,然后扭头就跑。结果刚跑了一步就发现自己双脚腾空了,怎么捣腾也跑不出去。 旁边的那几个小孩被这忽然的变故给造懵了,全都傻呆呆地站在一旁看,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安萍儿尽量把声音放轻柔,但坚定地不肯撒手。“你不用怕,不用跑,我不抢你东西。我就是看这东西好看,想问问你在哪买的?在县城里吗?我也去卖一个。” 浮仔是个很聪明的小孩,但小孩就是小孩,再聪明的孩子也是难以斗过大人的,何况他面对的还是安萍儿这样一个聪明的人。于是浮仔就真的相信安萍儿喜欢他手里的这个小配饰了,于是立马没了跑掉的想法。“放我下来。” 安萍儿对人的表情和身体信号都判断得比较准,就好像刚才她能立马判断浮仔准备逃跑、并且及时拦截一样,现在她能也确定浮仔是真的不想跑了,于是就把他放了下来。 双脚猜到土地的浮仔先上下扫视了安萍儿一遍,然后小大人似的对安萍儿说:“我这东西宝贝着呢,不是随便哪都能买到的。” 哟,这是个蛮有商业头脑的小孩,还懂得夸自己的货品、然后要个好价呢。安萍儿不耐烦陪这小孩玩,但为了知道自己想知道的事却也不得不压着性子陪他串词。“那我去哪能买到呢?” 浮仔眼珠一转,说:“京畿府,很远的,你去过吗?” “你去过?”安萍儿没去过京畿府,而且她还知道那个配饰绝对跟京畿府没关系。 “我家亲戚去过,他给我买回来的。”浮仔继续睁眼说瞎话。 安萍儿斜眼看了看天上的太阳,又抽了抽鼻子闻闻喷香的面条,决定不再跟这孩子废话了。“你手里的木雕配饰我认识,是有人把它弄丢了。你告诉我你在哪捡到的,我给你买糖吃。” “嘁!谁要吃糖呀。”浮仔嘴上说不稀罕糖,但那不经意的咽口水的动作还是出卖了他。 安萍儿笑盈盈地问:“那你要吃什么?” “我什么都不吃,我要钱。” “多少钱?” 浮仔又咽了一次口水,声音略略颤抖地说:“十两银子!” “再见!”安萍儿转身就走。 安萍儿没这么多钱用来买消息,就算有的话她也不会给浮仔的。虽然刚才她一直是与浮仔在对话,但另外几个小孩的神情她也都看在眼里呢。这群孩子平常应该都是在一起玩的,捡到木雕配饰那天也不例外。浮仔显然是这群孩子的头、没有浮仔的首肯他们不会把配饰没给安萍儿的,但安萍儿不是真的要买东西,她只是想知道他们在哪捡到的这东西。 只需要一块糖,安萍儿就能从浮仔以外的任何一个小孩子那里知道此物的出处。 ============================================= 本周更新到此结束,咱们下周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7章 水流有异 情况比安萍儿想的好,浮仔一看安萍儿如此决绝就主动降价了,于是这个木雕配饰及其发现地点为每个孩子换取了五块糖。 “这?”安萍儿站在河边,看着湍急的河水、宽阔的河面,甚是发愁。 浮仔以为安萍儿是在怀疑他说瞎话呢,于是急急地说:“就是这,没骗你。那天涨潮,一个浪就把这东西给拍到河边来了。” 福溪整体上是条内陆河,但在笔文县境内有一段连接至外海,于是在海上涨潮时可能会有海水倒灌,浮仔说有浪拍击河岸是完全有可能的。 找了一处水深齐膝的地方,安萍儿将手中的木雕配饰扔进水里,看着它慢悠悠地下沉。刚才拿在手中时安萍儿就发现这块配饰的材质比较特殊,比普通的木头更硬、密度也更大,但比玉石金器等物要轻一些,所以遇到很急的水流时还是可能被卷带而走的。 当然了,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安萍儿问浮仔:“你们捡到这东西的时候,附近还有别的东西吗?” 孩子们一起摇头。 安萍儿怕孩子不能理解自己的问题,所以进一步启发他们说:“附近有没有溺水的人?有没有衣服?鞋?” “没有!”浮仔回答得很干脆,很有信心的样子。 “听没听家里大人说过这些天有人溺水?” 孩子们还是一起摇头。 虽然没发现尸体并不能证明牧风还活着,但总归还是给人留下了一丝希望嘛。 安萍儿眯着眼向河对岸眺望。福溪在一段真是宽阔,大量补入的海水令这段河面简直像海面一样宽。安萍儿现在聚精会神看的并不是对面河岸,而是在河面上的一个隐隐约约出现的小黑点。 “浮仔,河心……出海口那是有个小岛吗?”安萍儿发现那个小黑点正好位于出海口和木雕配饰发现地两者之间的连线上,隐约觉得那里会跟木雕配饰有关系。 “不是小岛,就是块大礁石,挺大的。” 安萍儿根据距离算了一下,那块礁石确实应该挺大的,至少是站上去十个、八个人没问题。安萍儿将那块小配饰从水里捞出来,甩了甩水,然后决定去那块大礁石处看看。 远离河岸、人迹罕至的大礁石,是个藏匿人质的好地方。 浮仔确实是个很有经商智慧的小孩,一听安萍儿说想要去那块大礁石上查看时就立马向她推荐了他哥哥,省却了安萍儿向孩子们询问哪里能雇到小舢板的麻烦。 生活在河边的小渔村中,有船的人家不少。安萍儿只是去河心、又不出海,不需要大船,有个小舢板就足够了,于是很快浮仔的哥哥就划着一个八成新的小舢板过来了。 浮仔给安萍儿介绍那个二十多岁的黑壮汉子:“这是我哥,大伙都叫他漂哥。” 他们兄弟的名字都很有渔家特色,又是浮又是漂的,总是就是不能往水里沉的意思。安萍儿微笑着打招呼:“漂哥,你好。呃……你贵姓?” “姓陈。” “……”安萍儿差点咬到舌头。你们家打算什么时候改姓? 陈姓漂哥驾船的水平还是很不错的,顺利地将安萍儿送到那块大礁石的附近,并应安萍儿的要求划着小舢板绕大礁石开始转圈。 这块大礁石是由一整块石头形成的,不知是因为河水的常年冲刷还是本质就如此,石头表面隐隐发暗红色,光秃秃的一点植物都不长。 陈漂一边控制舢板转圈一边好奇地问安萍儿:“安姑娘,你想找啥呀?” “我也不知道,找找看吧。”安萍儿觉得一言半语的也解释不清楚,而且显然她想在这找跟牧风有关的东西挺难的,于是她索性就含混过去了。 安萍儿没信心是有道理的。这块礁石被称为大礁石是跟它的同类相比而言,但其实它没大多,顶面也就三四张八仙桌那么大,甭说藏个人了,连个蚂蚁都没地藏。此刻安萍儿让小舢板这样围着大礁石转纯属是想让自己的那十个铜板花得更值一些而已。 虽然安萍儿没抱什么希望,但做事向来认真的她也没有敷衍,是真的在认认真真观察这块大礁石的周边情况。于是当小舢板转到大礁石朝向外海那一侧时,安萍儿立马就发现在礁石侧面处水流的流向有一点点改变,异常的改变。 安萍儿也曾经在河里、海里玩过,知道水流的基本特性,每每水面上发生漩涡、逆流等异常现象时都证明水面之下有异。此处河面上横着一块大礁石,所以水流到此会发生分流,或左或右,但安萍儿察觉到有很小一段范围内的水流是向下方流的。 这块礁石的底下是空的! 至少有一块地方是空的,水里能从空缺处流过。 “舢板靠后。”安萍儿一边指挥着陈漂将舢板划离大礁石的侧面,一边仔细观察水面以下的情况。 福溪的水质很不错,很多地方都是清澈见底。但安萍儿他们此时所在的地方水很深,而且时不时从外海灌入的海水令此处的水流中浮沫比较多,安萍儿根本看不清水面以下的礁石是什么样子。 看不清就只能实地勘察了。 噗通!安萍儿跳入水中,三下两下游到疑似有缺口的地方,深吸一口气,顺下大礁石的侧面下潜。 在水中近距离的看还是比较清楚的,这块大礁石的底下确实有空洞,而且这个空洞的位置挺高的。如果赶在退潮的时候来看的话,这个空洞绝对会暴露在水面以上。 安萍儿着急查找牧风消息,自然等不到退潮的时候再来一趟了。反正这块大礁石本来也没大多,从水中潜进入也能查看,安萍儿相信在她屏息的时间里足够查看一番了。 想到此处不再耽搁,安萍儿像条小银鱼一样钻进空洞中。 这个空洞越往里越宽、越高,安萍儿怀疑这块大礁石整体就是个空壳。因为落潮时洞口是暴露在河面上的,所以洞内是与外界联通的,是有空气的。等到河水高涨时洞口会被封闭,但洞里的空气不会完全被挤出,于是此时安萍儿能浮出水面、呼吸两口浑浊的空气。 随着安萍儿探出水面的一声哗啦水响,黑沉沉的空间里传来一声轻微得几乎听不到的声音。 嗯哼…… 有人! 有活人! =============================== 本周更新到此结束,咱们下周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8章 你是谁? 在钻进来之前安萍儿觉得如果能发现一些跟牧风有关的东西的话,那简直太幸运了,衣服、鞋什么东西都行。可现在她居然发现了一个活人,这简直就是奇迹。 会是牧风吗? 安萍儿身上带有火折子,防水的那种,但她现在不敢点火去查看,怕耗费掉本就所剩并不多的空气。努力地眯了眯眼,安萍儿凭感觉看向那个声音传来的方向。 这个洞中也不是完全黑暗的,只是能从水中折射进入洞口的光线实在是太少了,所以黑得很,比昨晚柳娴敏的闺房还要黑。好在安萍儿的视力超乎寻常地好,经历了短暂的适应时间后她勉强能看清一点东西了。 她看的方向是对的,在洞壁稍高一点的地方有一处凹坑,凹坑里恍惚躺卧着一个人。准确地说,只是那人的身体蜷缩在凹坑中,他的双脚踩在洞壁上稍矮一些的一块凸起上,勉强维持着身体平衡。 “谁在那?”安萍儿一边询问着一边做好战斗准备。牧风什么的都只是美好的愿望,万一藏的是个海盗、通缉犯呢? 对方没有回答安萍儿的问题。 安萍儿又问了两遍,还是没能得到回应。她仔细回忆了一下刚才听到的那个轻轻的声音,越回忆越觉得那是人在睡梦中呓语,而不像是在跟人打招呼。 如果这人真是牧风的话,他被困此处可能已经两三天了,饥饿、甚至受伤的他有可能正处于昏迷半昏迷的状态,确实有可能说胡话;如果这人是海盗或通缉犯的话,不排除他假装昏迷、诱人靠前查看以便于他偷袭。 不管是哪种情况安萍儿都必须到近前去查看,总不能一直这样耗着吧?对方所在的那个凹坑虽然小,但毕竟是个脱离河水的干燥地方,安萍儿此时可是泡在水里呢,这么耗下去的话安萍儿肯定先扛不住。 于是,安萍儿在确定对方不会回应自己后就慢慢地划水靠近。 对方始终一动不动,如果没有刚才那一声的话安萍儿简直要怀疑自己发现一具尸体了。安萍儿仔细闻了闻,这里没有血的味道,看来对方没有受外伤,至于有没有骨折或者内脏出血的情况就不得而知了。 凹坑仅是微微高出水面,所以安萍儿伸手就摸到了那人的额头。额头滚烫,情况不容乐观。 “喂!醒醒!”安萍儿推了推那人,见他还是没反应于是就使劲掐了掐他的手臂,对方一声闷哼。终于醒了。“你是谁?” 安萍儿在一片黑暗中恍惚看到那人的嘴唇动了动,但没听到任何声音。这也很正常,额头那么烫的人估计嗓子已经肿了。 忽然,那人一阵剧烈的咳嗽,貌似很激动能看到个活人。“我……牧风。” 还真是牧风!安萍儿比他还激动,但还要努力压抑自己的激动,问:“你侄子叫什么名?” 牧风的声音很沙哑,为了能让安萍儿听清楚自己在说什么他几乎用喊的。“我没……没侄子,外甥……外甥女,咳……女。” “你外甥女叫什么名?” “柳娴敏,小名妞妞。” 安萍儿被柳娴敏的小名雷到了,妞妞什么的,跟柳娴敏这大小姐的画风实在是不搭。咳!安萍儿赶快转回注意力,问牧风:“你怎么跑这来了?” 牧风没回答,一动不动。 安萍儿吓一激灵,赶快伸手感知了一下,还好,牧风还有气,估计是因为说了这几句话累睡着了或者累晕了。安萍儿又掐了他两下,牧风悠悠转醒。 牧风现在身体状态很糟糕,安萍儿放弃继续询问的计划,打算先把人救出去再聊别的。“牧风,我是福阳县捕快安萍儿,柳娴敏知道你出事了,让我来救你。你现在怎么样,能走吗?” “能。”牧风回答得很干脆,但行动力很差,原地拱了好几下也没能坐起来。 安萍儿越来越适应这种黑暗的环境了,她眯眼看了看,发现了问题。“你的手怎么了?” “绑着呢,背后。”牧风努力挣扎了几下,但根本没法把手从绑绳中抽出,其实准确地说,他现在根本感觉不到双手的存在。 安萍儿伸手摸了摸,发现牧风踩在洞壁凸起上的双腿也被绑着呢。绑绳很粗、很结实,普通的刀斧想斩断它可是不容易呢。好在安萍儿是个对逃跑工作有细致准备的人,锋利的小刀片就是用于割断这种绑绳的。 刀片割绳子很顺利,但把牧风从凹坑里挖出来则很不顺利。牧风的肋骨至少断了一根,身上被打得伤痕累累,他身上的血迹被河水洗干净了,但伤势并未因此而被治愈;外加他饿了三天了,根本没力气站起来,就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 安萍儿半架半扛地把牧风从凹坑里拽出来、弄到水里,准备从洞口泅水出去。万幸,断了的肋骨未扎破牧风的内脏,否则安萍儿根本不敢搬动他。 人在危急或者激动的时候常常能爆发潜力,本以为必死无疑的牧风在看到一线生机时自然是拼尽全力。虽然他现在的全力还是很微弱,但用颤抖的手抓住安萍儿的肩膀的力气还是有的,再借助水的浮力,给安萍儿省了不少的劲。 在出去之前还有另外一项工作要做,安萍儿从衣服内衬里撕下一条布,蒙在牧风的眼睛上。牧风在此被囚禁了三天,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环境,如果猛然间看到阳光的话安萍儿怕他的眼睛受不了。 做完准备工作后安萍儿深呼吸了两下,叮嘱牧风也深呼吸,然后架着人猛地潜入水中,从洞口游了出去。 洞口离水面挺近的,安萍儿不需要刻意地凫水,水本身的浮力足以把他们托起来。安萍儿全部的注意力都在牧风这,双手紧紧地抓着他的双臂,避免因为水的冲击力里而把他冲走了。 安萍儿的力气挺大的,但想要在水中牢牢抓住、拖拽一个体格健壮的成年男子还是相当吃力的,于是安萍儿努力调整着方位,让牧风背靠着大礁石、而她自己则面对着礁石的方向,这样牧风可以顺着礁石的表面慢慢浮起,安萍儿就不用使劲拽着他了。 哗啦! 安萍儿和牧风随着一声水响浮出了水面。 呜! 一物带着风声砸向安萍儿的后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10章 链子锤 以前若是有人问安萍儿她能不能带着一个几乎没有行动能力的人游泳逃生的话,安萍儿肯定会拒绝回答这个问题的。开什么玩笑,那怎么可能?! 但此时此刻她不会再嘲笑这个想法是不可能的了,因为她正在这样做。不但拖拽着几乎昏迷的牧风拼命往前游,而且还在从舢板尾部和礁石之间钻过去时她顺手推了一把小舢板的尾部,让它改变了朝向,给陈漂制造麻烦,延迟他的追赶时间。 安萍儿的计划进行得非常顺利,陈漂确实因为小舢板意外的移动而不得不停止攻击,安萍儿趁机拖拽着牧风游走了。 拖拽着牧风绕礁石游半圈、拖拽着牧风爬到礁石上、把牧风平放在礁石上准备战斗,这几个动作都挺吃力、挺耗费时间的,安萍儿真不知道在陈漂追上来之前她总共能完成几步。 可实际情况真是令人惊喜,待安萍儿费尽气力把牧风托举到礁石上、自己也爬上去、将牧风安放在礁石中部一块平坦的地方后,陈漂才摇摇摆摆地划着小舢板转过来。 安萍儿眉头微蹙,诧异于一个生长在河边的船家能把舢板划得这般辛苦也是不容易。先前时他们在河上走的基本是直线,而且安萍儿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大礁石上,她还真就没注意到陈漂划船的手艺如此之烂。安萍儿觉得如果自己一直在水里游、陈漂一直在后边划船追的话,估计先累趴下的是陈漂。 在发现对手也不是多厉害后,安萍儿消除了心中一半的焦虑。活动了一下肩膀,发现被船桨扫过的位置已经没那么疼了,只是有些火辣辣的感觉,估计是一片红肿、局部区域应该已经青紫了,但不耽误打架。 打打架,舒筋活血,淤青的地方没准能好得更快些。 陈漂无论是水性还是控船技能都是村里同龄人中倒数的,并不是因为姓氏不讨喜而被家里人限制下水,而是因为他又懒又笨,不愿意花费力气去学、去练这些东西。今天如果不是他弟弟说有只肥羊要雇船去河心看什么大礁石的话他才懒得划小舢板过来呢,近段时间他手头很紧,能赚几个铜板当零用钱也是好的呀。 没想到,那个福阳县来的女捕快潜到河里转一圈居然拽上来一个人。陈漂当时吓了一跳,因为他认识那个脸色苍白、被蒙着双眼的人,或者说是见过,当时他们把这人被狠狠打了一顿、然后绑了双手双腿推进福溪出海口处的水里。 三天了,这究竟是个活人还是厉鬼? 好在现在是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一轮微微西斜的大太阳给陈漂壮了不少胆,再想到自己要面对的只是个手无寸铁的女流,胆气更是陡增,于是他果断地抡起船桨砸了过去。 抡船桨的勇气是有了,但也仅限于这点勇气,陈漂甚至都没有明确的击打目标,打到哪算哪吧。待发现安萍儿迅速摆脱自己、绕着礁石游走了后,陈漂既愤怒又慌乱。越慌乱他的控船技术就越差,小舢板绕着礁石转圈时几乎全程都是歪歪斜斜的,没把陈漂晃到水里去几经是很对得起他了。 虽然船划得不怎么样,但陈漂对于能抓住或者消灭安萍儿这事很有信心。捕快又能怎样?一个身体消瘦、没有武器的女捕快,除了个子高点以外陈漂是真没看出来她有什么可怕的。于是陈漂闷着头努力划船追赶,完全没发现自己在兜圈子。 当陈漂发现安萍儿爬上礁石后先是一阵郁闷,他之所以这么拼命追是以为安萍儿要游向河边逃走的,早知道安萍儿只是换个地方往礁石上爬的话他就不追了,直接在刚才的那个位置等着多好。 郁闷过后,陈漂也准备登上礁石。他总觉得站在船上时脚底没根、使不上劲、晃晃悠悠的,如果能踩上大礁石的话他更有把握赢安萍儿。 诶呀! 陈漂光顾着低头查看礁石表面、寻找攀登点了,根本没想到安萍儿会主动出击,于是他的一只脚在离开舢板且还没踩到礁石上时就被一个呼啸而来的物件给击中了,疼得陈漂差点没掉进水里。 陈漂慌里慌张地用一只手撑在礁石上、一只手勉强抱紧船桨、身体半倾斜地横亘在小舢板和礁石之间,然后他抬头看,想知道刚才飞来的那究竟是个什么东西。结果他看了半天也没看明白,那个在安萍儿手中呼呼有声地旋转的貌似链子锤的东西究竟是个啥、究竟是从哪冒出来的。 那是安萍儿的秘密武器。绳子是她腰带上缠着的好多圈看似像是装饰品的那根绳子,系在绳头上的是安萍儿的针线盒,一根结实的有足够长度的绳子加上一个有硬度有重量的盒装物就组成了这个简易的链子锤。这东西确实很简易,但对付陈漂这种莽汉是绰绰有余的。 已经控制住了局面的安萍儿终于捞到机会问话:“喂!你是谁?你干嘛打我?知不知道我是福阳县的捕快?敢偷袭捕快,你小子是不是想吃牢饭?” 还没等陈漂回答呢,安萍儿身后的礁石上传来一个微弱的声音:“他是坏人,劫匪,杀人犯。” 安萍儿在确认陈漂一时半刻还爬不上礁石后快速地向后瞥了一眼,发现牧风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扯掉了蒙在他眼睛上的布条,正半抬着头、满眼愤怒地看着陈漂。“你怎么知道的?” “五年前,他们杀了我的两个堂兄。”牧风感觉一阵头晕,只得再次躺平,急促呼吸下不能再说出半个字。 至此安萍儿已经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过来的一路上陈漂都和颜悦色的,只是在看到自己救出牧风后才举船桨准备杀人,看来他是想杀牧风灭口、顺带着杀了自己。至于牧风为什么会被捆了双手双腿扔进河里,八成也与他有关。 既然是坏人,那安萍儿就不客气了,准备履行自己的捕快职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11章 五年前 陈漂这人不会什么武功,头脑也不怎么灵光,将对战中能否取胜全都寄托在武器上。如果自己的武器比对对方更具杀伤力,他就信心百倍;如果自己的武器明显弱于对方,那他转身就逃,毫无斗志。 他的同伙被他的这种武器决定论理念给折磨得要死要活的。团伙成立初期人手少,伙伴们没的选,只能让陈漂跟着打劫杀人。后来团伙发展壮大了,不靠谱的陈漂就被边缘化了,只能干些踩点、善后等周边活计。大行动中再也不带他了,毕竟谁都无法提前猜到他是会不要命地往前冲还是扔下棍子往后跑,能影响他做决定的因素太不受控了。 如果此刻安萍儿手中真的攥着纯金属链子锤的话,陈漂八成就划船逃走了,但显然这个简易版的还不足以震住他,在他看来自己的船桨更具威力、更具杀伤力。 安萍儿很无语地看着陈漂一只脚踩在舢板上、一只脚在礁石表面寻找合适的落脚点、一只手努力去抓握礁石表面的凸起物,明明吃力得不得了但另一只手却怎么也不肯给前一只手帮忙,而只是紧紧地攥着船桨。 即使刚才牧风不说“他们”这两个字,安萍儿也知道陈漂是团伙作案,否则的话得是多弱的人才会被这种笨贼给杀害了。 没心情再看陈漂在那做滑稽表演,安萍儿甩出针线盒,将其准确地缠绕在陈漂的手腕上,双脚站稳地面、双臂用力一拽,陈漂就趔趄着冲上了礁石。在陈漂还没反应过来自己是怎么冲到安萍儿身边时,安萍儿一记手刀砍到了他的后颈处,然后人就昏倒了。 陈漂正好趴在牧风脚边不远处,牧风用最大力气踹了他一脚,觉得不解气,又努力凑过去想多踹几脚,被安萍儿拉住了。 安萍儿倒不是担心牧风把陈漂打坏了,她担心的是牧风。就他现在的这个体力情况,再多踹几脚的话陈漂身上八成也连块红肿都未必有,而牧风完全有可能把自己累吐血。还是省点力气吧。 “你怎么样?”虽然牧风的脸色还是不怎么好,但安萍儿觉得他比先前时已经好很多了,至少看上去更像是个活人而不是厉鬼。 “我没事。”牧风再次躺回到礁石上,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简要地给安萍儿讲了一下他所知道的情况。 五年前,牧风的一个堂兄来找他,相约要一起去京畿府贩货,同行的还有牧风的另外一个堂兄和一个堂弟。四个人都是第一次去京畿府,线路不熟,为赶时间而选了一条人迹稀少的山路,结果遇到了劫匪。 这伙劫匪有七八个人,相当凶残。牧风他们已经明确表示钱财货物都不要了,只求能留下一条性命,但劫匪还是下了杀手,两位堂兄当场被杀、堂弟也被砍伤了。牧风拼命阻挡劫匪,让堂弟快跑。搏斗中牧风的头被木棍狠狠击中,他当时就昏倒了,流了很多血。 等牧风醒来后劫匪已经带着货物离开了。估计是劫匪以为他死了,没再补刀,牧风这才侥幸活命。人是没死但伤得很重,除了头上被打的那一下以外,他身上还有多处棍伤、刀伤,连爬的力气都没有了。 后来是一支路过的镖队救了牧风,在送他去附近县城的路上又找到了他堂弟。堂弟的伤势比牧风也没轻多少,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堂弟被吓得精神有些失常了,两天后医治无效死亡。 牧风好歹活了下来,再次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县衙报案,结果听说近期在周边府县发生了好几起类似的劫杀案。案件大同小异,都是在比较偏僻的路上抢劫、杀害人数较少的商旅队伍,极少留活口。 捕快给牧风做了详细的笔录,还找画师根据牧风的描述画出了几名匪徒的相貌。但在周边几个村镇问了一大圈,没人认识画像上的人,显然他们都是从外地流窜来的,并非本地人士。 至此这便成了一桩悬案。牧风后来也听闻过两三起类似的案件,被发现时人都遇害了,无法提供凶手的线索。为了给堂兄、堂弟报仇,牧风曾经重金悬赏捉拿这几名匪徒,但一直没有结果。 就在牧风已经不再抱希望时,机会来了。 那天,牧风到福阳县西城门外办事,在人群中一眼就认出了一名劫匪。五年了,牧风对这几个人一直念念不忘、朝思暮想,所以能在一大群人中瞥一眼就认准了人。 那名劫匪从西城门处直接去了福溪边的码头,跟另外两个已经等候在那里的人接头,然后三个人一起登上了客船。牧风认出了那两人中有一个也是当日杀害堂兄堂弟的凶手之一,就是陈漂。 那三个人上船后不久船就准备开了,牧风不敢上客船,怕被仇家认出来。他想去县衙报案但时间显然来不及了,只要船离港就又失去那三人的踪迹了,以后只怕再难发现这伙匪徒。 正在牧风焦急时,忽然发现旁边有艘货船正准备开船,于是他花五倍船票钱搭了趟顺风船。 趁着牧风喘口气的时间,安萍儿提问:“你搭乘的货船是哪家的?船主是毛陵百吗?” 牧风稍稍回忆了一下,连连点头确认。“是,是毛家的货船,我在船上好像看到毛陵百了。”当时牧风的全部心思都在前边那艘客船上,很怕那三个劫匪中途下船,所以对出现在货船上的毛陵百没太在意,此刻也只能说好像看到了。 安萍儿点了点头,这就对得上了,毛陵百肯定是看到了牧风、看到他被三名匪徒抓住、甚至可能看到三名匪徒企图杀死牧风,然后他才把这事跟他姐姐说了,编谎话说绑架牧风、然后逼迫柳娴敏同意把夫婿换给妹妹。 牧风此时还不知道柳娴敏被威胁这档子事呢,继续给安萍儿讲当时的情况。 因为时间紧迫,牧风是随便找了条船上的,完全不知道货船是否跟客船同路。牧风当时已经想好了,如果货船的线路跟客船不同的话,他就再出一些钱让货船临时改道、跟着客船走,就算倾家荡产他也要抓住这三个匪徒,给兄弟报仇。 运气还算不错,客船的第一站是笔文县、货船的目的地也是这里。三名匪徒是最早下船的人,牧风也马上下了船,紧紧地跟在那三个人身后。 “我已经尽量小心了,可不知怎么搞的,一进那个小渔村我就被抓了。”牧风对此百思不得其解。 渔村?安萍儿立马知道问题出在哪了,她轻踹了陈漂一脚,说:“这家伙是村里人,兴许有几个叔伯娘舅小伙伴的也住在村里,你跟踪他们自然很容易被发现。” “哦。”牧风也立刻明白了,然后转念一想顿时脸色苍白。“那咱们怎么上岸呀?划小舢板回福阳县?唉,那两个同伙一发现他被抓肯定就跑掉了。” 牧风想的是凶手会逃跑、无法给他兄弟报仇,而安萍儿此刻想的却是更进一步,这三个人坐船从福阳县到笔文县会不会是在跟踪什么人?会不会是踩好点了准备劫杀什么人? 不能划船回福阳县,那耗时太久,足够匪徒们再一次犯下血案的。住着凶手亲眷甚至同伙的小渔村是吧?安萍儿决定闯一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12章 改变造型 小渔村在午后阳光的照耀中一如既往地平静,大人们都在忙着各种活计,村口只有几个熊孩子在追逐打闹着。 “浮仔,你家的船回来了!” 浮仔根本不需要别的孩子告诉他,因为他早就看到了,而且他还隐约看到那个正在划船的人不是他哥,比他哥足足小了好几圈。 待到小舢板终于靠岸后,河边刹那间响起来好几个孩子的尖叫声,充满恐惧。 “不许吵!”安萍儿用声音压制住孩子的叫声。“去!去把你们村里正找来!快点!海盗来了!” 呼啦!除了浮仔以外的孩子都跑了,一边向村里跑一边喊:“海盗来了!杀人了!” 不能责备孩子们如此惊恐,实在是这艘小舢板上的情形太过惨烈了。 船上总共有三个人,一个女人站着,头发凌乱、衣服上沾着大块大块的血迹;两个男人躺着,陌生男人脸色很差、斜靠在船头,很是伤痕累累的感觉;而陈漂更惨,双眼肿胀、双眼角都在流血,口水时不时地从大张着的嘴巴里流出来,双臂被一根貌似长绳的物什箍在身体两侧,而且还箍了好几圈。 浮仔被吓傻了,完全不敢到跟前去看他哥。 安萍儿好似刚刚想起了什么,冲着他喊:“浮仔,快去村里借辆车,我送你哥去县城里治伤。” “?”浮仔呆愣愣地看着安萍儿,好似跟她语言不通似的。 “你这孩子还愣着做什么?你哥被海盗打伤了,重伤,得赶紧送他去县城里找大夫治伤,不然就没命了!听懂了没?快去!村里谁家有车,去借车,马车、牛车都行。驴车也行。快去快去!” 在安萍儿的连声催促下浮仔终于撒腿跑向村子里。 当浮仔刚跑到村口时从村里涌出数名村民,都是中青年的男子,手里都抄着家伙,有锄镐、有鱼叉,气势颇有点汹汹。 牧风一下子挺直身体坐了起来,不安地喊了一声安萍儿:“安姑娘!” 安萍儿自然早就看到了,虽然心里也有些紧张,但表面上还是颇为冷静的。“没事!你躺好,随机应变。” “哦。”牧风心神不宁的应着,乖乖地又半躺下。 海盗什么的自然是安萍儿编出来的,而陈漂的伤都是被安萍儿打的。眼睛肿胀、眼角流血,这样让他看不清楚东西,无法向他的同伙或者亲戚求援;把下巴的关节以及双臂的关节卸掉,这样他就不能喊叫或者打手势让同伙来救他、或者给同伙报信了;另外安萍儿还打折了他的一条腿和另一个脚踝,让他不能逃走。 牧风身上的伤都是真的;陈漂身上的伤……呃,也都是真的;然后安萍儿抓乱了自己的头发,在衣袖上撕了两个不大不小的口子,从陈漂那里“借”了点血抹在她自己的衣服上,搞定,一副很狼狈的样子。 这就是安萍儿的计划:把陈漂打成无法说话、无法行动的重伤,然后谎称是被海盗打的,以去笔文县县衙报案兼治伤为名义把陈漂带走。陈漂的看上去很严重,想来他的家人、亲戚也不敢强行把人留下说不去治伤,毕竟谁也不敢冒这种生命危险。 陈漂其实没受什么实质的伤,仅是表象惨烈一些而已,内脏都好着呢。牧风对安萍儿的手艺很满意,他当时唯一的担忧是:“我怎么办?他们村里有人认识我,只要我一露面他们就知道你撒谎了。要不,我……把我留这吧,”牧风哽咽着说:“你带这小子去县衙报案,只要能抓住那帮人给我的兄弟们报了仇,我死而无憾。” 安萍儿相信牧风的这番话是发自肺腑的真实想法,但不能满足他的这个愿望。牧风看上去还算有点精神头,但其实只是强撑着,只是因为有能为兄弟报仇雪恨的希望支撑着他的生命。一身重伤、外加上饿了差不多三天,如果安萍儿真把他一个人留在这的话,用不上两个时辰他就能死透了。 牧风知道他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所以他刚才提建议时根本就没想着让安萍儿去县衙报案后再回来救他,因为那根本来不及。 如果能活下去的话,牧风当然不想死。但若让他在活下去和为堂哥堂弟报仇之间二选一的话,他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 精神可嘉,于是安萍儿更不能把他留下了。一定要救下牧风,一定要带他活着回福阳县,一定要让他看着他的外甥女嫁给西海国皇帝,安萍儿握拳。 决心下定后,安萍儿安抚牧风说:“当时村里有人发现你跟踪陈漂他们三个人,偷偷告诉了他们,我估计那人只是发现有人跟踪、未必对你有多深的印象,你现在脸色这么差,那人再次看到你未必认得出,你先别吓唬自己。” 当然了,也不能全都指望着那人认不出牧风,安萍儿还是帮牧风简单地改变了一下形象。 刚才蒙眼睛的那块布条牧风一直都攥在手里,没有扔,安萍儿用布条从陈漂那里又“借”了点血,然后把布条稍稍歪斜地绑在牧风的额头上,盖住了牧风的一条眉毛和一点点眼角。 当时牧风跟踪陈漂他们时是带着帽子的,落水后帽子自然没了,为了保险起见,安萍儿把牧风本就已经凌乱的头发抓得更乱一些,还有丝丝缕缕黏在他的额头、脸侧。 牧风身上穿的是一件褐色圆领小袖开衩衫,里边是白色的内衣。安萍儿让牧风把衣衫脱下来,把一只鞋扔进了水里,然后又用剪刀在他内衣的显眼位置处搞出了几处口子。 妥活!无论从装扮还是气质来看,现在的牧风跟三天前的牧风简直判若两人。甭说渔村里那个发现他行踪的人了,就算把柳娴敏拽过来她都未必能马上认出这是她舅舅,挺成功。 原本安萍儿是想把牧风的衣服也扔进水里的,但她马上有改变了主意。然后牧风就看着安萍儿嗤啦嗤啦地把他的衣服撕成了若干布条,把布条拧成了长绳,再用长绳把陈漂的双臂困在了他的身体两侧。 虽然陈漂的双臂已经被安萍儿弄脱臼了,但再用绳子捆几道也无害嘛,双保险。 不但三个人都改变了造型,连小舢板都稍稍捯饬了一下,搞出几道划痕、撞痕什么的,让遇海盗这事更具说服力。船桨就不用再做修饰了,之前陈漂拿它企图打安萍儿时曾不小心磕在礁石上,撞痕明显。 小舢板撞两下没事,船桨再磕碰的话就没法用了,安萍儿还指望着用它划船回岸上呢。 于是,改变了造型的小舢板带着改变了造型的三个人回到了小渔村,企图讲述一个海盗的故事骗过村民们。 能成吗?牧风看着数名气势汹汹、手握武器的村民从村口向河边冲来,颇为紧张,已经快要忘记呼吸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13章 陈壮士 安萍儿的心理素质很过硬,没被冲过来的村民们给吓住。手持能用作武器的农具和渔具、快步跑来什么的都仅是表象而已,安萍儿更看重的是那些人的表情和眼神,那才代表一个人的真实想法。 慌张、恐惧,外加一些茫然,这就是安萍儿能从那些村民的脸上和眼神中能读出的东西。 为什么村民们会拎着武器冲过来但有满眼都是惊慌和恐惧呢?安萍儿稍加思索就明白他们的想法了。 小孩子们往回跑时喊的是“海盗来了”“杀人了”,被大人询问后他们至多能再说明一下船上有三个人,其中一个是陈漂哥、另一个是租了陈漂哥他家船的那个姐姐,还有一个陌生人不认识;虽然安萍儿不确定孩子们能不能把陈漂的惨象描述清楚,但从他们喊杀人了就知道他们已经看到陈漂的状况很不好了,想来总能有个别孩子向大人说明此事的。 有人从河面上划船归来,此人嚷嚷海盗来了,船上多了个陌生人,陈漂受伤以至于不能划船,这是村民们目前能知道的几条信息。安萍儿根据这几条信息想了一下,明白村民们这是迫于同村亲情的压力来查看陈漂的伤势如何的,如果他是被人胁迫的话可以考虑救一救。 虽然手里握着武器,虽然有同伴在旁边,但对海盗的恐惧不是那么容易就克服的,此时有多少村民的腿是在发抖的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快速地分析完村民的想法后,安萍儿就有了应对措施。她半举起捕快腰牌,冲着村民们大声问:“哪位是里正?我是福阳县捕快安萍儿,到贵县办案,请里正出来答话。” 捕快?这个职业平日里并不受人尊敬,但比海盗还是要可爱许多嘛,于是村民从急冲变成了小跑,气势顿减。 领头的人比村民快了几步到河岸边,对安萍儿说:“我是本村的里正,我姓张。” “张里正好!”安萍儿急慌慌地说:“赶快帮我找辆车来,我得带着他们俩去县衙报案!海盗凶悍,得让县令大人提早做准备,晚了就来不及了。” “啊?”张里正有点被安萍儿忽悠到了,但还是心存疑虑。“陈家大小子这是咋的了?” 安萍儿根据张里正的视线判断他问的是陈漂,于是按照预先想好的内容回答说:“我们去出海口那边查看,正好遇到一艘海盗船,亏得陈壮士勇敢迎敌,这才打败了海盗、救了人,他也负伤了。我带他去县城除了报案,还要治伤。他伤得太重了,不去城里找个好大夫我怕他撑不住。” 张里正听了安萍儿这套充满真情实感的说辞后已经信任了大半,还剩下一小半。“那人是谁?”他指了指牧风。 “这是我们福阳县的一名捕快,赵小四。前几天我们县令得报说有可疑人潜入福阳县,可能意图不轨。周大人派他去查这事,结果事还没查清呢人就没影了,大人又派我来找他。我听说有人在笔文县这边看到过他,我就过来了。多亏着我去出海口那边找人,晚一步的话他就被海盗给扔海里喂鱼了。哦,对了,多亏陈壮士把他给救了。陈壮士是我们福阳县捕快的救命恩人,我们必须把他的伤治好。” 虽然张里正打心底里不相信陈漂这人能如此英勇正义,但既然人家捕快都这样说了,他也愿意相信村里的后生。于是疑虑又去了大半,仅剩最后的一点点:“陈家大小子这咋还绑起来了?” “陈壮士跟海盗搏斗的时候被伤了肋骨,哦,对了,胳膊也被棍子打了好几下,听那声八成胳膊也骨折了。我怕他疼得乱动,这就把他的胳膊给捆住了。骨折可不是小事,他要是乱动的话骨头就错位了、对不上了,御医来了都治不好。” 好几个村民很有经验似的附和着:“就是,就是,骨折了可不能乱动,骨头对不上可就一辈子都残废了。” 陈漂的耳朵没被安萍儿打伤,自然听到了她跟里正的这番对话,气得不得了,但他又无可奈何,只能忍受着安萍儿以他为道具在那胡说八道。 其实陈漂现在最在意的不是安萍儿骗村民们,而是他想给同伴报信但做不到。他眼睛被安萍儿完全打肿了,眼角现在还在往外淌血呢,根本看不清周围都有谁。虽然他能听到刚才出了张里正以外还有别人在说话,但乱哄哄的,他根本听不出具体都有谁。 真是急死他了。 陈漂喊不出声、起不来身,只能躺在船板上扭动着,企图引起乡亲们的注意、并根据他的扭动猜出他想说的话。 这个要求太高了,村民们显然都没理解,只当是他疼得厉害呢。虽然不是自己家的孩子,但乡里乡亲的,自然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在那硬挨着疼痛,于是众人纷纷说赶快找车让他们进城去治伤吧。顺带着赶快给县令大老爷报信,甭管捕快还是民兵啥的多拍点过来,海盗太可怕了。 安萍儿的这个海盗借口可不是凭空想出来的,据福阳县的县志记载,在二十多年前福溪沿岸确实闹过一次海盗,其中尤以笔文县这里最严重,谁让他们这离出海口最近呢。 就在村民们哄嚷着找车时,不知谁喊了一声:“陈大叔来了。” 安萍儿已经站在河岸上了,她本来个子就高,还特意寻了一个比较高的地方站着,于是人群里、人群外的事她都尽收眼底。一听到这声喊她就抬头,果然见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向这边小跑来,身边跟着浮仔。 这小子根本没去借车,而是回家找爸爸去了。 陈大叔跑得挺快的,震得头上、身上直往下掉土。他冲到河边往船上看了一眼,顿时被陈漂的惨象给吓得不轻,一叠声地问:“这是咋的了?这是咋的了?” 张里正赶快把安萍儿刚才的话给陈大叔转述了一边,添油加醋地表示陈漂很勇敢、为笔文县的安定团结立了大功、福阳县来的捕快姑娘准备送他去县城里治伤、顺便去县衙报个案。 陈大叔在听了张里正讲述的过程中表情变了几变,在听说要进城去治伤时表情有异,小声地跟张里正说:“这点小伤还进城治啥呀?来,乡亲们搭把手,帮我把老大抬回家去。” 安萍儿眉头微蹙,这是她先前时就预料到的比较糟糕的一种情况。她要带陈漂进县城治伤,别的村民没有立场反对,但如果他的家人出面反对的话事情就有些难办了。 怎么才能让陈大叔心甘情愿地允许一个陌生人带走他儿子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14章 迂回 “陈大叔,您好!这次多亏了陈壮士的鼎力相助,不然我们这位捕快赵小四就凶多吉少了,谢谢您!谢谢您养出了这样的好儿子。”安萍儿用很真诚的态度向陈大叔致谢,并且保证说:“您放心,令郎是为了救我们福阳县的捕快才受伤的,他的医药费我们福阳县县衙多都出了,请您千万别客气。” 安萍儿从陈大叔的衣着和浮仔的衣着上判断,他们家应该不富裕,刚才陈大叔那心虚的话没准是因为怕负担不起城里大夫那高昂的诊金。安萍儿不知道自己猜的准不准,时间紧迫,没法抽丝剥茧地做分析了,她只能这样瞎猜,撞到哪是哪。 陈大叔没有出言反驳,而且神情有些许松动。安萍儿知道自己蒙对了,于是继续说服工作。 “我们遇到的只是一艘海盗船,后边还跟着许多,不定什么时候就上岸来了,我得马上去笔文县县衙汇报。陈大叔,让陈壮士跟我一起去吧,他的伤只有城里的老大夫才能治得好。让他这样在家养伤太危险了,万一伤情有点反复,搞不好就一辈子瘫痪在床上了,那可咋整?” 安萍儿开始吓唬陈大叔。对于大部分人来说,亲人的瘫痪是比死亡更可怕的事,因为死亡只是悲惨,而瘫痪则是负累,对全家人的负累。 陈大叔果然很害怕,只是碍于先前时那些拒绝的话而不好立刻表示同意。 安萍儿立马注意到陈大叔虽然站在原地没动、但他的身体重心向后移动了半步,很好,这证明他心里已经同意自己的提议了。只需再劝一步,这事就搞定了。 “陈大叔,这会河边乱糟糟的,你可照顾好浮仔。陈壮士的事您就放心交给我们吧,我们保证把他顺利带进城里去治伤。”带进县衙审问的时候,捕快们会顺便把这些脱臼伤治好的。 大儿子已经伤成这样了,可不能再让小儿子也受伤,陈大叔的注意力立马就被转移到浮仔身上了,急切地钻出人群去寻找小儿子。 “车来了,车来了。”张里正赶着一辆牛车走了过来。“来,大家搭把手,把人抬上来。” 安萍儿向张里正建议说:“找几个稳重的大叔帮忙抬他们俩吧,他们身上都有骨伤,我怕年轻人毛手毛脚的坏事。”其实她是觉得陈漂的同伙多半也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不太可能是位大叔,以此来避免陈漂和他的同伙接触。 “好的。”张里正是位中年人,安萍儿这句“年轻人毛手毛脚的坏事”太和他的心思了,他平常里也总是这样看待村子里的年轻人的。 于是过来了几位看上去就很稳重的大叔,两位过来帮安萍儿和张里正抬陈漂,三位过去帮忙抬牧风。 安萍儿一直守在陈漂的身边,避免有人发现他的伤另有隐情。“来,大家动作要快、要整齐。骨头受伤的人经不起晃动,我喊一二三咱们就平着抬人,马上放到牛车上。”安萍儿确实有意识地不让村里人长时间的接近、观察陈漂,但关于动作要快、不要晃动的注意事项也是真的,对牧风那种真正的肋骨断裂的人是真的。 村民们很听话,顺利地把陈漂和牧风都抬到了牛车上。 忽然,帮忙抬陈漂的一个村民忽然对张里正说:“阿漂这下巴是脱臼了,这我会,我帮他挂上吧。”说着就准备动手。 绝对不可以! 安萍儿笑呵呵地挡住了那人的手,说:“等到了城里让大夫给他治吧。他现在正疼呢,这下巴要是安好了,万一咬了舌头怎么办?再说,万一您没治好,他一辈子都说话不清楚了。” “不能吧,不就是脱臼嘛,推回去就完事了,哪里有治不好的?” “您确定?”安萍儿依然笑呵呵,但说话声调比较低,只有那个村民能听出她声音中不信任和小威胁。 村民没再说什么,转身走了。确定?谁没事确定这个干嘛?就算是他真能确定他现在也不会伸手帮忙治了,反正有人主动表示要管陈漂受伤的事,自己干嘛还要抢着担这个责任呢?万一他们在城里治伤时有个闪失的话,可别赖在自己头上。 安萍儿这边刚劝走会治疗下巴脱臼的大叔,一转身,牧风就扽了一下她的衣袖。 “一同伙在。” 牧风说的这四个字声音很小,而且内容极其不完整,换个人未必能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但安萍儿立刻就听懂了,陈漂的一个同伙在人群中。 虽然阻止了陈漂向同伙传递消息,但这个同伙看到陈漂的惨状后还是有可能猜想一些什么的。万一被他猜对了、或者虽然猜不到真相但仍然汇报给其他同伙的话,这事也会很麻烦,再想抓住这个犯罪团伙不知道又要等到什么时候了,期间不知道他们又要犯下多少血案。 难抓住这个同伙当然是最好的,但现在时间紧迫,安萍儿一时间想不到好借口去抓一个村民,那么她只能退而求其次。 必须阻止陈漂的那个同伙向外传递消息!必须阻止这个村子里与劫匪有勾结的人离开!必须斩断村民与外界的联系,暂时的! 当很难从正面要求某人做某事时,不妨试试迂回的线路——安萍儿。 作出一副刚刚想起来的样子,安萍儿忽然大声地对周围的村民说:“乡亲们!你们快回家去,把家里的人、家里的东西,对了,家里的粮食,都藏起来,”想到陈大叔身上、头上都粘着土,而且直到浮仔去找他他才听说别人早一步就听到消息,安萍儿估计他家有个地窖、他先前时一直在地窖里干活,于是补充说:“地窖、密实什么地方都行,人和东西都藏好!千万别让海盗看见!他们杀人不眨眼的。” 围观群众中爆发了一阵骚乱,然后呼啦啦地都往家跑。 二十多年前那次闹海盗时笔文县受害比较重,而其中又以他们村子最重,死伤了一些人,粮食、衣服更是被抢了许多。当时先帝登基没多久,很重视此事,派了数万人的部队来附近抓海盗。据说当时军队一直杀到了海盗的老巢、清剿了全部的海盗,但谁知道有没有余孽?那些将领为了结束任务、为了领赏,谎报一点点也不是没有可能呀。 总之,先藏起是肯定不会有错的。 安萍儿欣赏完村民们的迅速动作后,转回来请张里正陪同他们一起去笔文县。“您得跟我们一起去。我们向县令大人说有海盗的事,然后您得代表村民请求大人派兵来守卫村子呀。” 张里正其实非常想跟乡亲们一起藏起来,但又觉得安萍儿说的有道理,于是同意赶着牛车陪他们一起去县城了。 里正大人不去县衙哪成?只有当着里正的面向县令告发陈漂伙同其他劫匪抢劫杀害商旅才行,不然冷不丁把陈漂从英勇救人的陈壮士转变成双手沾满血迹的陈劫匪,村民们不定要搞出什么猜想呢,说福阳县捕快栽赃陷害都是有可能的,所以安萍儿需要张里正做个见证人。 吱呀呀!牛车向着笔文县县城的方向走去。 路过村口的面摊时,安萍儿给牧风买了一碗面。面很少,汤很多,避免给牧风那长时间未进食的肠胃造成负担。 在接过汤碗时牧风冲安萍儿点了点头,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懂,安萍儿知道刚才牧风一直在盯着陈漂的那个同伙,他的这个眼神是告诉自己那个伙同应该是被他的家人或者亲友给强制拽回家去了,就好像其他那些不信有海盗来袭的年轻人被爹娘兄姐拽回家一样。 很好!通风报信的人暂时无法行动。但安萍儿他们动作还是要快,因为那伙劫匪还在外边活动呢,指不定什么时候又要犯案。 快!必须跟劫匪们抢时间! ======================== 本周更新到此结束,咱们下周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15章 公事与私仇 牛车的一大特点就是慢,要不是因为确实带不动两个没有行动能力的大活人走这么远的路去笔文县县城的话,安萍儿绝对不会忍受那头拉车的牛的。你那四方步敢不敢迈得更四方一点?! 曾经有位数学家说过,只要你肯抬腿走,这世上就没有你到达不了的地方。安萍儿深以为然,看到笔文县城墙时简直快要热泪盈眶了。虽然很感动,但安萍儿不敢继续逗留,因为天已经快要黑了,再瞻仰一会城墙的话就要被关在城门外了。 牛车进了城,张里正稍微犹豫了一下,安萍儿知道他在那纠结是直接去县衙报案还是在路上先寻个医馆送陈漂就医。“县衙。”安萍儿说完就头前带路了。 张里正牵着牛车紧紧跟上。 安萍儿来过笔文县,对县衙内的格局还算熟。进门直奔班房,想让捕快立马把张捕头找来。运气非常不错,张捕头今天有点事刚刚忙完,还没回家呢。 “安捕快?”张捕头显然十分意外安萍儿会出现。 “张头,你在,太好了。肖大人在吗?”安萍儿直奔主题。 “在。”张捕头疑惑地看着安萍儿,在她不说明具体什么事之前显然不打算带她去见县令肖大人。 安萍儿向前迈了半步,压低声音对张捕头说:“近几年很多府县都出现一伙劫杀商旅的匪徒,我查到点线索。” 张捕头转身就走。“跟我来。” 这伙匪徒在笔文县境内只犯过一次案、而且还是五六年前了,但笔文县的全体捕快对他们都印象深刻,因为刑部为他们而发出的全国通缉告示已经有厚厚的一沓了。 其实不只是捕快们急于抓到这伙匪徒,笔文县县令肖大人更是急迫得很。他本来在内陆的一个相当富裕的县城当县令,小日子过得别提多滋润了。结果两年前在他辖下的范围内接连发生了四起抢劫命案,总计十七人遇害,没有活口。然后肖大人就被人参了,左迁到笔文县这个穷得不太明显的边境县城来当县令。 可以这么说,肖大人跟那伙匪徒之间除了公事以外还有私仇。当听说安萍儿有线索时,肖大人立马就在二堂接见了她,以及跟着她来的三个人。 刚才安萍儿已经简单对张捕头说了一下陈漂和牧风的情况,于是肖大人刚到二堂上就看见张捕头正亲自把陈漂的下巴和双臂都重新挂回原位。 “啊!”陈漂本来已经被捕快们手中的水火棍吓破胆了、不想喊的,但张捕头的接骨手法实在是太疼了,他情不自禁地喊了好几声。 张里正本来想说点什么的,但被安萍儿制止了。“张里正,稍安勿躁,一会你就全明白了。” 明白什么?张里正都快要吓傻了。 安萍儿躬身给肖县令行礼,在得到肖县令的允许后开始讲述整件事的经过。当然了,必要的隐瞒和修饰还是要有的,例如,柳娴敏委托她找舅舅被说成是受朋友所托来寻找失踪的牧风。 其实安萍儿要讲述的内容很简单,怎么发现的牧风以及为何要抓陈漂,有关陈漂及其同伙是劫匪的事都是由牧风讲述的。 一碗面和半下午的休息时间令牧风恢复了不少的体力,脑子也跟着清醒了起来,不但讲述了当年他的两个堂兄以及一个堂弟是如何遇害的,而且还回忆起了陈漂等三人将其带去出海口处准备杀害他是所说的话。“他们说干完这一票大的就能多休息一段时间了。” 啪!肖县令一拍惊堂木,厉声问陈漂:“什么一票大的?你们准备劫杀什么人?你的同伙都在哪?什么时候动手?说!” “不……不知道。”陈漂的声音和身体都在发抖。当时他们以为牧风死定了,所以说话也没避着他,真是追悔莫及。 “不说?!”肖县令冷哼一声。“来呀,动刑!” “是!”当值差役应声出列,拖着陈漂去旁边,准备大刑伺候。 “大人,饶命呀!小人确实不知!”陈漂没有半点抵抗的心思,全力地求饶。“小人只负责盯梢,不知道天哥他们要劫谁,不知天哥他们现在在哪、不知什么时候动手,他们不让我跟着。”陈漂忽然想起一件事,说:“我知道他们很快就要动手了。” 肖县令抬手示意差役暂停:“好,那我问你,你去盯梢盯了谁?” “我不认识,天哥让我什么时间到什么地方去盯着我就去,我真不知道我看着的是谁?” “被你盯着的那人长什么样?有何体貌特征?” “天哥前两天让我们盯着还几个人呢,大人想知道哪个?” 肖县令被气得再次拍了惊堂木,喝到:“都说!你们总共跟梢了几个人,一个一个地说。” “呃……”陈漂努力地回忆着:“第一个人中等身高,挺胖的,穿宝蓝色绸布开衩衫,带帽子;第二个人比他高、比他瘦,穿……穿青灰色布衫;第三个人,中等身高,哦!不对,第三次让我盯的那个人跟第一个人是同一人。” 肖县令被气得快要暴走了。“说重点!说那些人的长相和特貌特征!”穿宝蓝色绸布开衩衫?这种特征说了跟没说有什么区别?谁还不换几件衣服穿呀? “长相……长相……”陈漂急得都快要哭了。谁急得那些人的长相呀?天哥他们只告诉我那盯着那人在哪、穿什么衣服,我盯着就是了,看他们的长相有啥用? 肖县令一看陈漂这副迷糊样就知道从他这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了,很生气,冲着差役一挥手,示意他们开始动刑。 陈漂一看差役们又开始拖拽自己就吓得快要失禁了,一个劲地求饶。“大人!饶命呀!大人!” 张捕头出主意说:“大人,陈漂既然不知道那些人长什么样,那他总该知道他们的盯梢地点吧?” 有道理,知道了地点也许就能知道当时是谁那里,这样就知道被盯梢的是谁了。肖县令示意差役暂停,厉声问陈漂:“说,你们是哪里盯梢的?” 终于遇到陈漂知道的问题了,他很欣慰,赶快说了那个地点。 虽然陈漂的回答快速准确,但对县令捕快们没什么价值,因为那地点是个对外租赁的仓库,笔文县中很多商家都在那租大小库房存放货物。 还有些商家会在那里进行交易,卖家租了库房、把货物放在库房里,然后联系买家,在买家验货、付款后卖家把钥匙给买家,买家后续愿意什么时候出货就什么时候搬东西,暂时不出货的还可以继续租赁仓库,方便得很。 那仓库是个占地面积很大的地方,于是肖县令和张捕头又开始追问陈漂他们盯的那几个人究竟租用的是哪间库房。 安萍儿眉头微蹙,她不是在思考库房的问题,而是在疑惑于陈漂他们盯梢的内容。 这种定点的跟梢很有问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16章 刑讯逼供 匪徒为了绑架或者打劫什么人而跟梢是一种很常用的犯罪手段,目的是为了掌握目标的生活规律,从而制定有针对性的绑架计划或者打劫计划,力争在目标毫无防备时把人绑了或者抢夺他身上的财物。 但这种跟梢都是跟着目标走,可能会跟踪好几天,准确知道目标每天都会去哪里、走哪条路、什么时间见什么人、会不会带保镖或同伴、随身会携带哪些珠宝银票等财物等等。 既然陈漂不认得目标的长相、而且他们还只是专门守在仓库门口看着,自然就与常规的跟梢有本质区别了,看来他们不想掌握目标的日常行踪。那他们是为了什么呢?难道还有另外一组人负责跟踪目标? 安萍儿有些后悔没把小渔村里陈漂的那个同伙抓来了,那人没准知道一些陈漂不知道的事。但这后悔也仅仅是个想法而已,现在再去抓人未必抓得到,而且时间上也来不及了。 必须从陈漂这里得到有用信息。 既然他们的跟梢与平常不同,安萍儿就从这开始问:“陈漂,你们去仓库跟梢那几个人,你们究竟盯的是什么?是那几个人买卖货物的种类?是那几个人与什么人做买卖?还是他们的买卖什么时候成交的?” 陈漂已经被肖县令和张捕头逼问吓唬得发懵了,听了安萍儿的问题后一个劲地点头。“对!对!就是那个,天哥让我们盯着那几个人什么时候收钥匙、什么时候准备出货。” 忍无可忍的肖县令不打算再忍耐一问三不知的陈漂了,吩咐差役说:“打!打到他说实话为止!” “大人,饶命呀!大人,小人知道的都说了,大人!啊!”陈漂的求饶声完全不能获得县令大人的同情,差役真的是狠狠打。 张捕头疑惑地唤了一声:“大人。”肖县令不是个急脾气的人,以往遇到那些滚刀肉型的罪犯总是先以吓唬为主,在确定罪犯确实是不肯乖乖招供的情况下才会动刑。这个陈漂虽然没招出太有用的东西但明显他确实所知甚少,而不是他不肯交代,以往来讲肖县令是不会对这种罪犯动刑的,今天真是很特别。 “若不能尽快从陈漂这里问出口供,只怕又是一桩血案。”肖县令沉重地叹息了一声,说:“这伙劫匪与别个不同,他们不但劫财劫货、不留活口,而且他们杀害商旅的手段也甚是残忍,有些人甚至不是被杀死的而是活活疼死的。” 安萍儿不禁倒吸一口冷气,这些细节她确实是第一次听说。“肖大人,您说有些人是被活活疼死的,是说这伙劫匪只残忍杀害商旅队伍里的个别人?” “是。”肖县令确认了安萍儿的猜想。“有些商旅雇佣了脚夫同行,劫匪对这些脚夫通常是一刀毙命或者直接乱棍打死,只对那些领头的人格外残忍。他们被打断了手脚或者斩断了手脚,身上也都有多处棍棒伤或刀子的划伤,血流遍地。” 安萍儿眉头微蹙:“这听上去像是刑讯逼供呀。” 肖县令瞥了一眼还在嚎叫的陈漂。“嗯,有可能。” 安萍儿扭头问牧风:“你们当日遇到那伙匪徒时,他们可有这般对待你们?” 牧风摇头。 肖县令解释说:“这伙匪徒先前时不这样的,只是近两年多才开始残杀被害人。匪徒只对商行老板、商队领头的这样,可能是在逼问他们是否还藏匿有财物,或者他们的其它财物存放在何处。” 安萍儿不置可否的说:“有可能。”然后她看了一眼张捕头,没再说什么。 张捕头向肖县令请示说:“大人,这陈漂怕是一时半刻也不会招供,要不卑职先行去查查看能不能找到点有用的东西?” “行,你去吧。”肖县令觉得张捕头的这个提议好,所有人都在这等着也确实是太耗费时间了,如果张捕头能查到点东西不是更好嘛。 安萍儿也趁机请示:“肖大人,证人牧风身受重伤,卑职请离去找个大夫给他治伤。” 肖县令批准了,并且让张捕头帮忙找个靠谱的大夫。 “是。”张捕头带着安萍儿等人退出二堂,让两名捕快先行送牧风去县衙旁不远处的一家医馆,他自己则跟安萍儿走在后边。“安姑娘,你有话要对我说?”安萍儿刚才在二堂上看他一眼分明是有话要私下说的意思。 安萍儿也不兜圈子,直接说:“张头,这团匪徒总是在人迹稀少的小路上劫杀商旅,按理说他们选一条僻静但比较有可能有商旅经过的小路、山路什么的守着就好了,为什么还要盯梢、踩点、确认商旅几时出货呢?他们盯着这些没用呀,万一商队走主路、大路呢?万一商队聘请了多名镖师呢?” 张捕头同意安萍儿的判断。商队确实最有可能走那些成熟的、经常有人经过、隔一段路就有军队官差驻守的主路,因为更安全。这样的商旅明显不是这伙匪徒的目标,那他们浪费时间踩点确实是在做无用功。 安萍儿提示张捕头说:“除非这伙匪徒提前知道这些商旅肯定会走小路,他们跟梢这些商旅只是为了确定这些人的出发时间,他们好先一步去小路上准备拦截。” “提前知道?”张捕头诧异地看着安萍儿。 “张头,什么商人必然会绕开大路、走小路?什么商人在运货途中最多只敢雇佣几个脚夫但不敢雇佣镖局的镖师?什么商人必须如此低调?”安萍儿貌似不经意地说了一句:“我听说咱们笔文县这边离海很近,出了出海口就有几个面积颇大的岛,岛上有盐场。” 贩私盐的商队!张捕头立马就知道安萍儿的那些提示所指何人了。如此低调、即使明知危险也要走小路的,非走私贩莫属了。笔文县这里贩私盐的人比较多,这是公开的秘密,安萍儿知道,显然那伙匪徒也知道了。 安萍儿说出自己最后的一些推断:“有些商队的老板、带队的人会被匪徒动刑,应该是在逼问他们城里还有哪些人是走私贩、他们的仓库在哪里、他们平常都喜欢走哪条小路等等。走私的人不会在额头上贴纸条,更不会轻易说出自己的出货路线,所以外人很难识别谁是贩私者谁不是,但圈里的竞争对手通常会很清楚。就算不知道对手的机密,对手是谁他们通常都会知道的。” 张捕头的眼睛忽然闪亮了一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18章 送行 安母的回答非常斩钉截铁。“没有为什么,就是不许去。” 这一句话把安萍儿给造懵了。虽然母亲确实有些时候比较严厉,但从未像今天这般蛮不讲理呀,安萍儿一时间甚至以为自己是不是犯了什么错、惹母亲这般生气。 没有呀,这些天一直都乖乖的,安萍儿想来想去也没想到母亲为何会如此激烈地反对。 安萍儿看向安父,用眼神向安父求情。 以往这种情况下安父会回给安萍儿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或者直接劝安母、或者避开安萍儿去跟安母谈,无论成与不成的,安父总归是会为女儿争取一下的。但今天显然是个很不一样的日子,当安萍儿用眼神向父亲求助时她爹把头转开了。 安萍儿继续哀求母亲的同意、请母亲给出个明确的理由,但都未成功,安萍儿委屈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一跺脚,安萍儿气哼哼地跑回了自己屋,趴在床上生闷气,一晚上都没睡好。第二天清早法怎么感觉好像那个小丫鬟本身就是她继母身边的人呢? 结果柳娴敏直接证实了安萍儿的猜想。“那个丫鬟本是我继母放在我身边看着我的,有事没事的都跑到我继母那去汇报。后来我耍了点小手段离间他们,现在我继母也不怎么信任她了。”说着柳娴敏冲安萍儿眨眨眼,甚是得意。 安萍儿冲柳娴敏一挑大拇指。术业有专攻,关于宅斗这事安萍儿甘拜下风。柳娴敏这样做是痛快了,但问题来了:“你把丫鬟还回去了,那谁服侍你?柳大小姐,你自己会叠被子吗?” 柳娴敏很得意地说:“这次来传圣旨的队伍里有两位嬷嬷,都是肃亲王府里可靠的人,养父派她们来就是为了照料我的。要不是见到了这两位嬷嬷我才不会现在辞退丫鬟呢。” “人呢?那两个嬷嬷。”安萍儿很确定里屋外屋都没有她们的身影,这可不是服侍小姐应有的样子。 “我让她们去歇着了。刚刚从京畿府过来,转个身又得跟着我往回走,太辛苦了。” 安萍儿很疑惑地看着柳娴敏:“你还挺客气的。” “那当然,我可是体贴下人的好人。” 安萍儿眯眼看着柳娴敏,不说话,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 柳娴敏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连忙转头去照镜子,没发现自己头上、脸上有什么异常之处,只得转回头来问安萍儿:“你看什么呢?” “你害怕吗?去京畿府,害怕吗?”安萍儿紧盯柳娴敏的表情,如果她撒谎的话绝地骗不到自己。 “不怕。” 安萍儿立马就给出了判断:“谎话。”柳娴敏对京畿府来的仆人这样客气不是因为她心地善良,而是因为她不敢惹人家不高兴,她去京畿府这一路上还需要仰仗人家。 柳娴敏轻叹一声,脸上少了一些得意、自信的表情。一个鲜少离家的少女要跟着一群陌生人去遥远的京畿府,然后还要嫁到遥远的西海国都城去做皇妃,不怕才怪呢。应该这样说,期待是有的,但害怕的情绪更强烈一些。 安萍儿轻轻握住柳娴敏的双手,安抚她说:“别怕,周大人会带一队军士护送你们到京畿府,一路肯定会很平安的。” “我知道,我不怕。”柳娴敏笑得有点苦。 安萍儿这次都不用看柳娴敏的表情,单单是她那紧绷的双手就已经出卖了她。可怜的娃,比看不到舅舅那个层次更可怜几分,狠狠地撞到了安萍儿柔软的心。于是当车队出发时安萍儿直接上了柳娴敏的车,陪她去京畿府。 从单纯送行变成陪着一起走,安萍儿打定主意后就不再犹豫了,连行礼都没带,就这么空着手地上路了。等到安父安母傍晚后还不见安萍儿回来、向偶尔路过的申鹏一打听才知道安萍儿早上就已经出城后,再想追可来不及了。 城门已经关了,他们可拿不到出城的令牌。 “安大哥,怎么办?”安母非常慌乱,声音都有点发抖了。“绝不能让京畿府的人发现平安的身世呀!” ==================================== 本周更新到此结束,咱们下周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19章 追 安父宽慰安母说:“你先别着急,事情未必那么糟。平安她自己都不知道身世,别人哪那么容易发现?” “怎么不会发现?平安去了京畿府八成要见周县令的爹娘,他们……他们肯定认得出平安。”安母忽然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哽咽着说:“平安长得太像姑老爷了,周县令他爹娘肯定认得出,这可如何是好?” 楚大人!安父轻叹一声,说:“咱们明天一早就出城,追,一定要把平安追回来。” “好,我去收拾东西。”安母擦了擦眼泪,转身去收拾东西。 安家父母不但教育安萍儿要时刻保持逃走的意识和准备,他们自己平常看到家里的器物时也习惯性思考一下逃亡时是否需要带上此物。此时他们虽然不是要逃离福阳县、只是要去把女儿追回来,但准备工作差不多,所带的都是那些在逃亡上路用得到的东西。 所要准备的东西不多,而且他们又早有准备,所以很快就收拾好了。安母准备的是金银细软和一些吃的,安父揣了几张银票、找出来了一把刀。 “安大哥,你拿刀干嘛?”安母有些担忧地看着安父。 安父头也不抬地回答说:“路途遥远,备着点,万一用得到呢。” 安母想说点什么,但想来想去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东西都准备好了但时间还早,离开城门还有好几个时辰呢,睡一觉显然是现在最好的选择,但无论是躺在床上的安母还是睡在地上的安父显然都没有睡意,各自想着心事。 安母在后悔。 先前时安萍儿问安母为什么不许她陪柳娴敏去京畿府时,安母也曾想过随便编个理由糊弄过去。但安萍儿自幼聪慧,近几个月又跟着周远良学了许多察言观色、辨别真伪的技巧,安母真没有信心能骗过安萍儿。 说一句谎言往往需要说一百句谎言来圆谎,说得多错得多,被安萍儿识破的可能性也就越大,安母索性就不给什么理由了,想仗着父母的身份强行阻止安萍儿去京畿府。当时看效果还不错,但谁成想一夜过后安萍儿来了这么个大转弯,一声不吭地就走了,早知如此还不如编个理由呢,也许能骗住那丫头也说不定呀。 安父在心中默默地揪着虚拟的花瓣。 告诉她,不告诉她,告诉她,不告诉她…… 把十八年前发生的事都告诉安萍儿?以这孩子的性格绝不会善罢甘休。可在连仇家是谁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安萍儿别说想报仇了,只怕连她自己都得赔进去,楚大人夫妇的这一点骨血都留不下了。 不告诉安萍儿?楚大人死得不明不白,难道这份不明不白永无破解之日吗?那个简直就是为断案而生的人却死得如同谜一样,何其讽刺。不但死因成谜,而且他的独生女甚至都不知道他的存在,这对他来讲不公平。 告诉她,不告诉她,告诉她,不告诉她……这是个两难的抉择,安父知道自己想到天荒地老也想不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默默地叹息一声,安父将手扶在身旁的刀上。不管告不告诉安萍儿真相,安父有一件事很确定,他愿意豁出去自己的性命保护安萍儿的周全。 越是着急的时候时间越难捱,但尽管很难捱天总还是会亮的、城门总还是会开的。早早就守在城门跟前的安父安母驾着马车,在城门尚未完全敞开时就冲了出去,害得守门的士兵差点怀疑自己是不是放跑了什么通缉犯。 安家准备的马车绝对是福阳县里能找到的第一流马车了,马匹健壮、车身结实,跑起来的速度很令其他人羡慕。但安父安母不知道的是此次从京畿府来的人也是乘坐的马车,是比安家更一流的马车;而周远良以及沿途护送的军士更是骑着马随行,速度更快。 追赶的人速度没有被追赶的人快,而且被追赶的人还早出发一天,于是安父安母直到看见京畿府的城墙了也没能追上安萍儿他们。俩人一合计,既来之则安之吧,直接打听着就奔户部尚书府走去。此刻安萍儿八成已经见过周远良的父母了,不论是福是祸都已经躲不开了。福也好、祸也罢,三口人一起承担吧。 安父安母的猜测很准确。昨天一行人抵达京畿府后,将柳娴敏送去肃亲王府后周远良就带着安萍儿回家了,给的理由是“既然我家在京畿府那你就没必要住旅店或者借住在肃亲王府,我家地方大人口少保你住得满意”。 周远良和安萍儿都是聪明人,有很多事无需点透即知彼此心意,例如感情的事。也许从福阳县出发时周远良还没这个想法,但进了京畿府后他就已经决定要带安萍儿去见父母了。他中意安萍儿,以他对父母的了解相信他们也会中意安萍儿的。游小姐既然已经不在了,那他自然可以娶这个他中意的女子,相信父母会理解的。 安萍儿在周远良一提议说去周府借住时已经明白他的想法了。虽然按照习俗礼法来说没有女孩子亲自登门相看未来公婆的,但安萍儿显然不是普通女孩,很同意能在跟周远良正式确实关系之前见见他的家人这事。万一真的互相看不顺眼的话,提早想解决办法总是好的,总比在确定关系、甚至婚后再闹别扭要强得多。 于是这两个视世俗礼法如无物的家伙就真的回家了,根本没给周大人夫妇提前准备的时间。 其实也不算没准备,这大半年的时间里周远良给家里写过好几封信,除了说自己的事情外自然也说到了工作上的事,而安萍儿这个福阳县历史上第一个女捕快自然也属于工作上的事,自然被写上了家书好几次。 周远良了解他父母,而他父母则是更了解他。虽然周远良在写到安萍儿时都是一副公事化的口气,但字里行间所流露出来的情感还是被他父母准确地捕捉到了。周夫人对准儿媳的不幸罹难深感痛惜,所以并没有在给周远良的回信中往安萍儿的身上扯话题,但其实周夫人什么都知道、都理解,自然不会要求儿子终生不娶的。 所以当小丫鬟向周夫人禀报说少爷带着个姓安的姑娘来拜见时,周夫人虽然有些埋怨儿子鲁莽,但并未太吃惊。 既然不准备阻拦儿子追求幸福,周夫人此刻也就不打算刁难安萍儿了,收拾妥当后就让周远良和安萍儿进来了。 安萍儿低头走进周宅的后院正堂中,施礼。“周夫人好。” 周夫人和蔼可亲地打招呼:“安姑娘无需多礼,请坐。” “谢夫人。”安萍儿起身,抬起了头,面带微笑地准确坐那个明显是给她准备的秀墩。 周夫人很慈祥地看向安萍儿,等待就是安萍儿抬头的机会。虽说她不准备阻拦儿子的选择,但总要是看看未来儿媳妇的媳妇吧,人之常情。 于是安萍儿抬头了,于是周夫人看到了她的长相,然后周夫人愣在了当场,目瞪口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20章 姓什么 安萍儿不是个自恋的人,不奢望会被所有人喜欢,所以在她见到周夫人之前就有了心理准备,或者被喜欢、或者被讨厌,她都能接受。 但现在这个情况显然超出了她的构想。周夫人这个惊呆了的表情是什么意思?肯定不是喜欢,但也不像是讨厌。 是震惊,周夫人被自己给震惊了?安萍儿觉得自己的想法很惊悚。她又没长三头六臂,十八年的人生里还从未遇到被自己给震惊成这样的人呢。 难道是现在的发式、衣服有异?脸上脏了?安萍儿看不到自己的脸,只能求助地看向周远良,用眼神请求周公子给点明示暗示什么的。 周远良此刻也正纳闷呢。他母亲是官宦人家的小姐,然后又嫁给了常年为官的父亲,达官显贵的见得多了,何至于被安萍儿这样一个虽然出挑但显然算不上如何精彩的人给震惊成这样呀。周远良快速回忆了一下,从他记事起就从未见母亲如此失态过。 因为安萍儿长得丑?不,即使是这世上最挑剔的人也不可能歪曲事实说安萍儿长得丑。 因为安萍儿长得美?母亲时不常就见到各家高官的夫人、小姐、宠妾,偶尔的还能见到宫中的皇后、妃子、公主,什么美人没见过,周远良还不至于认为安萍儿会比皇帝后宫中的女人更漂亮。 因为安萍儿的装扮?不,安萍儿的衣服是很普通的年轻女子所穿的颜色和款式,不如何出彩但绝对安全,毫无可指责之处。 因为安萍儿忽然登门拜访?也不对,刚刚母亲的态度很慈爱的,只是在安萍儿抬头后才震惊成这样。 看来是跟安萍儿的长相有关了。周远良得出结论后就更茫然了,安萍儿的长相犯什么忌讳吗?没听说母亲学过相面呀。 这是要闹哪样呀? 周远良轻咳一声,轻声呼唤周夫人:“母亲!” 周夫人毫无反应。 “母亲!”周远良的声音加重了一些。 周夫人终于回过神来了,可周远良和安萍儿宁愿她还像刚才那样呈惊呆状,因为回过神来的周夫人眼中噙满泪水,眼瞅着就要哭出来了。 安萍儿和周远良对视了一眼,俩人都从对方那里看到了茫然无措,完全不知该如何应对。 周夫人忽然微微抬起了双手,冲着安萍儿的方向伸出,声音颤抖着说:“孩子,你过来,过来,让我看看。” 安萍儿很想转身就跑。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初次见面而已,要不要搞得这么压力山大?这是想给未来的准儿媳一个下马威?你成功了,本姑娘真的被你吓到了。 周远良也被母亲这个突然的举动给吓了一跳。他赶快走去了,伸手攥住母亲的手,关切地问:“母亲,你怎么了?” 周夫人看都没看就拍开了周远良的手,继续眼含热泪看着安萍儿,期盼满满。 这下子安萍儿是真的不能躲开了,只能硬着头皮上前,让周夫人好好看看了。周夫人急切地抓住安萍儿的双手,安萍儿立刻感觉到了周夫人双手上传来的颤抖。先前时安萍儿一直觉得周夫人是震惊,但接触她双手的这一刻安萍儿发现周夫人在震惊还有强烈的激动。 这有什么可激动的?安萍儿猜不透。 周夫人将安萍儿稍稍向自己拉近些,仔细地看了看安萍儿的脸,然后急切地问:“孩子,你姓什么?” 刚才进来通禀的丫鬟没说我的名字?没说清楚?不能吧。安萍儿满腹疑惑,但还是规规矩矩回答说:“回周夫人的话,我姓安,我叫安萍儿。我是周大人,呃不,周少爷辖下的一名捕快。” “安?”周夫人轻声地反复念了几遍这个字,仿佛很不满意的样子。片刻后,她的眼中再次燃起了希望,问安萍儿:“你父亲姓什么?” “……”安萍儿无语了刹那,然后尽量平静地回答说:“我父亲也姓安。” “哦。”周夫人失望极了。 安萍儿偷偷看了周远良一眼,想知道姓安这件事为何会令周夫人伤心失望。周远良微微摇头,我也不知道好吗。 周夫人抓着安萍儿的双手,低头沉思了片刻后抬头,问:“孩子,你是何时出生的?” “景祠十五年。”安萍儿停顿了一下,把具体的月份和日期也告诉了周夫人。 周夫人的眼神再次闪亮。“对了,日期对了!孩子,你出生在哪里?是京畿府吗?” 安萍儿果断摇头。“夫人,我之前从未来过京畿府。我出生……”安萍儿犹豫了,她知道在自己一岁左右时搬家去的福阳县,至于她是在哪出生的这事她还真就不知道,好像是昭临州来着,但也不是很确定。不是她不想知道,而是每次她提到有关于她出生前后的事情安母就特别伤心,搞得安萍儿不敢再继续问。于是她此刻只能回答说:“我不是在京畿府出生的。”……吧。 周夫人再次失望了,但依然不死心,继续盘问安萍儿:“孩子,你家可有姓楚的亲人?” 楚?安萍儿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真没有吗?” “这个真没有。” 周夫人想了一下,做出了决定,稍稍歪头对身边的丫鬟说:“小红,去请老爷过来。” “是。”小红应声出去了。 这是准备要放大招了?一想到周家的老爷是户部尚书,就算是大胆的安萍儿也有些肝颤,只能用眼神向周远良求助。 周远良轻叹一声,爱莫能助的气息不要太浓呀。娘!我的亲娘诶!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您能不能先给您亲儿子透个底?我只是带了个姑娘回来见您,您搞出这么浓厚的悬疑氛围真的好吗? 在安萍儿的不安和周远良的疑惑中,门口传来了脚步声,一位相貌刚正且不失仁厚的中年人走了进来。 “父亲。”周远良赶快打招呼,顺便偷眼观察一下父亲的表情,以图判断父亲现在的心情是好是坏。 周培明没啥表情地看了儿子一眼,应了一声。“嗯,回来了。”当爹的不是不喜欢儿子,但他表达父爱向来是这般淡淡的,今天也不例外。 刚才丫鬟过来说夫人请自己去后宅时周培明很是诧异了一下。先前时他已经听管家周顺说周远良回来了,还带来了那个福阳县的捕快姑娘,俩人去后宅见自己的夫人。所以夫人派人来请自己去后宅这事着实怪异。 见儿子?儿子回家应该来拜见他老子,没听说当爹的还得主动去见儿子的。见那个姑娘?周培明也知道自己的儿子对人家姑娘有意,所以这姑娘应该算是有待确定关系的准儿媳。未来的婆婆相看准儿媳,这很合理,但未来的公公见没过门的儿媳妇就不太好了吧? 周培明不是个迂腐的人,但还是觉得这事不靠谱。但他还是跟着丫鬟过来了,因为他信任自己的夫人,知道夫人是靠谱的人。 于是周培明在见过儿子也没在意,继续往屋里走,准备听听夫人想说什么。然后他就看到了那个被夫人攥着双手的姑娘,那姑娘正略有不安地看向自己,然后周培明就愣在原地。 安萍儿快要抓狂了。你们一个两个都是这样,震惊什么?!激动什么?!敢不敢给本姑娘个理由! 虽然很抓狂,但安萍儿面对周尚书的震惊时已经不似刚才面对周夫人的震惊时那般无措了。不管周大人他们两口子在那震惊什么吧,安萍儿的礼数必须做到位,晚辈对长辈、客人对主人、下属对高官的礼数等各种礼数吧。本来应该还有准儿媳对未来公公婆婆的礼数,但安萍儿现在已经不敢想这个了,她觉得能活着离开周府就已经是她满意的结果了。 安萍儿想施礼,但周夫人明显是不会放开她的双手的。虽然安萍儿可以很轻易地甩脱周夫人的双手,但这样做显然很失礼,于是安萍儿只能冲周尚书微微颔首,说:“福阳县捕快安萍儿拜见周大人。” 周培明很快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刚刚他在看到这姑娘的容貌时就觉得她很像一个人,所以震惊得很。此刻看安萍儿的动作、说话时的神态觉得更像了,他简直能透过这姑娘看到那个他相识多年的异性兄弟。 像,真的是太像了!世上竟有这般想象的人?!若说他们之间毫无关系的话,周培明绝不相信。思至此处,周远良声音略微有一丝颤抖地应道:“好,免礼。”他向着主座的方向走了两步,然后又停住了,扭头问安萍儿:“你姓什么?” 安!我已经告诉你了我姓安!本姑娘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地就姓安了,你们爱咋咋地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21章 郡主 当然了,安萍儿只是在心里咆哮一下,不会真的这般吼周远良的爹娘。虽然周大人夫妇震惊得令安萍儿莫名其妙,但他们二人确实并未对安萍儿散发什么恶意,安萍儿自然也还是从善意的角度应对着。 经历过周夫人先问自己姓什么然后又问爹爹姓什么后,安萍儿在回答周大人的提问时就把两个问题一起回答了。而且有了先前的准备,此刻回答问题时更有条理了,将她所知到的有关于安父的内容一并说了。“周大人,我姓安,安全的安。家父安锦言,在福阳县以采草药为生。祖父年轻时家贫,娶了祖母后数年中举、入仕,因欲娶太守之女而休了祖母。那时家父两岁,被祖父一同赶出家门,母子二人靠着祖母帮佣、做零活度日。” 这些事并不是安父直接讲给安萍儿的,是安萍儿将她十多年来听到的诸多片段拼凑到一起得知的。安父那般讨厌当官的,主要就是因为他的那个当官的爹实在是忘恩负义、禽兽不如。安父每每对外人说起时只说是自己两岁时死了爹,若不是安萍儿锲而不舍地挖掘的话还真就不知道其中的隐情。 “祖母害怕祖父新娶的妻子不肯放过家父,想法离开了原住地,搬到金蟒县居住。家父长大一些后开始帮忙做家务,有一次进山捡柴时遇险,幸得被师公搭救。后来师公还教了家父武艺、药理,家父感念师公的恩情这才改姓安。至于祖父姓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关于我师公是有着北胡血统的北胡间谍这事咱们就不谈了,这与我姓什么无关,就酱。安萍儿忽然想起刚才周夫人问的那个问题,对周夫人说:“我不知祖父是否姓楚。” 周夫人点了点头,显然对祖父什么的没兴趣。“你母亲姓什么?” “冯,冯陈褚卫的那个冯。” 听了安萍儿的回答,周大人看向周夫人。周夫人遗憾地摇了摇头,显然这不是她想要的那个答案。 周夫人做着最后的努力。“孩子,你家中可还有别的亲人?你父亲的原住地哪里?” “家父从未向我提起他的老家在哪里,祖母那边没什么亲人了,祖父那边嘛……家父从未跟他们联系过。我母亲是昭临州人士,家中应该还有亲人,但福阳县路途遥远,我没见过娘舅家的人,”安萍儿想了一下补充说:“我母亲好像也没跟娘家人有过书信往来。” 周远良一直觉得安父强抢民女安母,安萍儿有些怀疑自己的爹娘是有情人私奔成眷属,但他们俩也仅是猜想一下而已,没得到过证实。 因为安萍儿所知甚少,周大人夫妇的盘问不得不结束了。就在安萍儿以为没事了呢,周大人很是和蔼地问安萍儿:“你父母现在福阳县中?” “在。”安萍儿哪里会料到爹娘已经追至快到京畿府了。 “可以请你的爹娘来一趟京畿府吗?” “啊?!”安萍儿很诧异,不明白周大人这是要干嘛。见完了她没异议后就准备见亲家了?这个环节不是派人媒婆去就行了吗?安萍儿不是很确定两家的父母什么时间需要见面。况且,她连自己过没过关都不知道,周远良他爹娘刚才那连连震惊的样子可不太像对自己很满意的意思。 周培明似乎不打算给安萍儿留出太多的迟疑时间,他扬声冲门口唤:“周顺。” “老爷。”管家周顺应声进屋。 “你派两个人立马出发,去福阳县请安姑娘的父母到京畿府来。记着,是我请他们来京畿府的,你们要礼待。” “是。”周顺转身出门,安排两个妥帖的人立马出城,疾驰去福阳县。 “……”安萍儿略郁蹙。我没反对可也没同意呀,周大人怎么就立马派人去请了呢?难道说户部的规矩是没反对就表示默许?坑人哟。 见面活动至此阶段性结束,安萍儿被留宿在周府。周夫人因为刚刚又是哭、又是震惊激动的,精神有些疲累了,但依然不肯松开安萍儿的手,就好像她一松手安萍儿就会跑得无影无踪一般。 最后是周大人看出了安萍儿的不自在,好一通劝周夫人才把手松开。好人呀!安萍儿差点对周大人感激涕零,然后逃也似的去偏宅中休息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清晨安萍儿跟周远良以及他爹娘一起吃了早饭。见周夫人又有要盘问、要抓着她的手聊天的架势,安萍儿赶快以探望柳娴敏为由逃出了尚书府。 其实安萍儿也不算是找借口,她是真的想去肃亲王看看柳娴敏活得怎么样。准确地说,安萍儿是去看看柳娴敏还活着吗?王府、侯府什么的,一听就是个很可怕的地方,据说那里的下人都是一等一的人精,稍有个不甚就不定要吃多少暗亏呢。 情况还不错,柳娴敏不但活着,而且还活得挺好的。就在安萍儿和她刚聊了两句闲天时,圣旨来了,封柳娴敏为静欢郡主,择吉日送嫁去西海国。 安萍儿不知道郡主所享受的待遇相当于几品官,但单就随圣旨赏赐的东西已是颇为贵重了。嗯,这丫头总算是发财了。 虽然皇帝赏赐的东西很不错,但柳娴敏却眼都不眨地开始往外送。贵重的好东西先收着,找到好机会时送给王府中实权人物,王爷、王妃、宠妾、小王爷什么的;绢布、金银等不是那么贵重的东西都被赏给了身边的丫鬟、老妈子,于是一帮子下人连声地感谢着郡主的慷慨,顺便祝福郡主身体健康、生活美满。 安萍儿听着那些人的吉利话不要钱似的往外冒,甚是新奇。她决定要多记住几句,等过年的时候向爹娘复述一遍,肯定能得到好多压岁钱。 等到打赏终于完毕、仆人们撤退后,安萍儿冲柳娴敏一挑大拇指:“好样的!居然只用了不到一天的时间就能把王府中的下人收拾得如此服帖。我以前还稍稍有点担心呢,怕你孤身一人去了西海国无依无靠被人欺负。现在我一点都不担心了,柳大小姐你手腕了得呀,收拾西海国的后宫绰绰有余。” 柳娴敏苦笑:“傻丫头,这王府哪里能跟西海国皇宫比呀?在这,我是郡主,是王爷名义上的女儿,是即将出嫁的大小姐,上上下下的人没有理由欺负我。可到了西海国皇宫里,大家都是竞争关系。” 安萍儿一想,确实是这么回事。皇帝只有一个,一群女人自然要争得头破血流。“妞妞,你可得提前想好个好法子呀,让祁耀青那小子不敢欺负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22章 肃亲王 柳娴敏因为妞妞这个称呼轻掐了安萍儿一下,同时也把自己的打算毫不保留地讲给安萍儿听:“我现在做的不是让西海国皇帝不敢随便欺负我的准备工作吗?” “现在?”安萍儿愣了一下,向柳娴敏确认道:“你是说让王府里下下的人都喜欢你,让他们成为你的后盾,这样?” 柳娴敏点头。 “这个……”安萍儿想了一下,实话实说:“感觉不怎么靠谱呀,丫头。” “哦?说详细点。”柳娴敏一点也不因为安萍儿的话着急,貌似她自己也看出了其的问题。 “肃亲王是圣的叔父,是先帝的弟弟,在州国自然是地位尊贵得很。可你要嫁去的是西海国,新郎官是西海国皇帝,他可未必有多尊敬肃亲王。祁耀青看去像是个重情义的人,他尊敬的应该是肃亲王作为他岳父这个身份,肯定不会因为你是肃亲王的宝贝女儿怎样怎样的。” “分析得很好,我再给你加一条:祁耀青是西海国皇帝,他自然一切以西海国的利益为重。我是异国女子,他和他的朝臣们肯定会多加提防的。如果我还是福阳县的那个柳府大小姐的话,提防的档次可能还能低点。但现在我是静欢郡主,肃亲王的女儿,背后站的隐隐是州国朝廷,”柳娴敏轻叹一声。“这防范的档次肯定是最高级别的。” 安萍儿微微点头。确实是这样,将心心,如果本国皇帝娶了一位异国的公主、郡主什么的,安萍儿这个市井小民都觉得皇帝不可以太宠着她。无它,怕这异国来的妃子做危害本国的事。“那你还这么做?” 柳娴敏苦笑。“因为我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要么是什么都不做,两手空空地嫁去西海国,活得是好是坏全凭运气;要么赌一把,带着强大的背景去西海国,算西海国君臣不喜欢我,至少他们不敢随便欺负一位州国皇叔的女儿。恩宠什么的,我自己去争取;保命得靠强大的祖国了。” 连宅斗小能手柳娴敏都认为此事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了,安萍儿更没辙了,干脆地转换话题,抓紧时间聊聊小姐妹的贴己话。 其实柳娴敏还是太不自信了,她这条背靠大树好乘凉的计策是非常成功的,证明是刚刚来的那份圣旨。柳娴敏和安萍儿都不熟悉州国的礼仪规程,没意识到这份圣旨的与众不同之处。 柳娴敏是昨天下午进的肃亲王府,正常来讲封赏她的圣旨且得等几天呢。那圣旨为什么会提前到了呢?因为肃亲王今天早朝了。 肃亲王在兄弟行五,与有城府且手握实权的四皇叔威亲王、或为人处事高调嚣张的六皇叔勇亲王都不同,这位五皇叔是个真正的闲散王爷,到处吃喝玩乐、到处凑热闹。他唯一不凑热闹的地方是朝堂,身挂几项虚衔的他逢朝日必请假。 先帝在位的三十年时间里,肃亲王朝的总次数两只手都能数得过来。新帝登基将近一年以来,这还是在第一次在朝堂看到他六皇叔呢,特别新鲜。而肃亲王今天来参加早朝的理由更是新鲜,他请旨亲自送柳娴敏去西海国成婚。 肃亲王的话才刚说完,朝堂一片乱糟。 “王爷,那柳家姑娘虽不是您亲生的,但现在可是记在您的名下,这是亲女儿。女儿出嫁当爹的去送亲?”头发已经花白的老臣一个劲地摇头。“这不符合礼仪。” “我管它什么礼仪呢,送嫁的时候我必须去。”肃亲王大咧咧地站在大殿当,双手叉腰、虎目圆睁,颇有点谁敢阻拦他他要跟谁拼命的架势。 老臣被气得直咳嗽,却也真的不敢再跟肃亲王对着干。这人打小是鲁莽、混不吝,先帝都拿他没招,朝臣们更不敢触他的霉头。爱去去吧,被天下人耻笑不知礼仪反正又不丢自己的连,他丢的州国皇族的脸。 最后还是有可能被牵连丢脸的皇帝出面了,柔声地问肃亲王:“六叔坚持去送嫁,可是有什么特别的原因?” “没啥愿意。”肃亲王打手一摆,特别嚣张地说:“等我们到了西海国,那个祈姓小子若封我女儿做皇后,那我把宝贝女儿嫁给他。他若胆敢只是随随便便封个妃子什么的话,我把闺女带回来,不嫁了!” 满朝武都暗自翻白眼。我的肃亲王诶,您这是跟谁演戏呢?满屋子的人谁不知道您那女儿认了还不到十二个时辰呢,装出这么一副心肝宝贝的架势谁信呀? 吐槽完毕后,很多脑筋转得快的朝臣开始对这位边陲小县城来的乡下姑娘另眼相看了。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混不吝的肃亲王哄得这么开心,这姑娘有手段呀,看来她今后在西海国的后宫还是能有一些作为的。 本来他们都以为柳娴敏这样一个没见识过什么世面的乡下姑娘嫁给西海国皇帝,能平平安安地活着已经算是运气不错了呢,没人奢望她能在西海国后宫占据有利位置。千万别小瞧皇帝的女人,有时候她们是能左右朝局的,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现在,这些人改主意了。如果柳娴敏能获得西海国皇帝的恩宠、能顺利诞下皇子的话,州国这边不介意扮演亲娘舅的身份,明里暗里地给他们母子大力支持。 想想看,一个州国的外孙当了西海国的皇帝,他能不亲州国吗?当然,朝臣们并没盼着他能向背叛西海国、倒向州国这边,但两国之间至少在几代之内都可以相安无事,这已经是很好的结局了。 事情是这么妙,柳娴敏想争取到肃亲王府对自己的支持,于是在肃亲王跟前扮演乖女儿;肃亲王对这个新女儿很满意,于是突发想地去朝堂时请旨送嫁;皇帝和很多大臣都从肃亲王的态度得出柳娴敏不简单的结论,很值得培养,于是皇帝提早下了圣旨,封柳娴敏为静欢郡主,而且还重重赏赐。 安萍儿和柳娴敏自然不知道朝堂的这些事,聊够了道别,各自忙活各自的事。 虽然京畿府很繁华,但安萍儿显然没有逛街的兴趣,快步回到周远良的家。茶还没喝完一盏呢,忽然有下人回禀说:“安捕快的父母来了。” ================================ 本周更新到此结束,咱们下周见! /html/book/40/40832/l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23章 异常 周远良听了下人的禀告后很意外:“这么快?” 周父、周母对视了一眼,亦都颇感意外。,。家仆是昨天午后出城的,纵使是快马加鞭此刻离福阳县也还远着呢,绝不会是他们把安萍儿的爹娘请来的。唯一合理的解释是安家夫‘妇’早出发来京畿府了,所以才能仅安萍儿晚一天到达。 虽然周家三口人都没猜到安父安母此举是何意,但既然人已经到‘门’口了,自然是要马请进来叙话的。 在周父准备让下人去请安父、安母进府时,安萍儿忽然噌地站了起来。 周远良诧异地看向安萍儿。“平安,怎么了?”刚才下人回禀时他见安萍儿面无表情地静坐着,还以为她没反应过来她父母来得太快了这个异常、或者很淡定地对待这一异常呢。现在看来安萍儿刚刚的反应根本不是淡定,她绝对是被吓傻了,此刻才反应过来。 安萍儿确实是有点被吓着了,她怎么也想不到父母会追到京畿府来。不是她在被母亲明令不许的情况下陪柳娴敏入京了吗?多大点事呀,最多不过是等她回到福阳县后打骂一顿而已,何至于追来京畿府呀? 难道是娘实在太生气了、等不及追到京畿府来打她了?安萍儿想到此处汗都下来了,‘腿’微微发抖。她当时是看柳娴敏孤身一人太可怜了,头脑一热跟着了车。现在冷静下来想想,这事做得确实冒失,确实有跟母亲对着干的嫌疑,挨打纯属自找的。 安萍儿像热锅的小蚂蚁般原地转了两圈,然后眼含希冀地周远良:“公子,你家有没有能藏身的地方?借我躲一躲。” “……”周远良这还是第一次知道安萍儿如此惧怕什么人呢。“你为什么要躲?” “我娘不让我送柳娴敏来京畿府,我……我是偷偷跟着来的。”来京畿府的路安萍儿没跟周远良说自己是违反了母亲的命令偷偷跟来的,怕说了他会把自己赶回去。 “……”周家三口人都有些无语,最后还得周尚书拿主意。“平安,无妨,不用躲,我与你说情是了。” “哦。”安萍儿的心这才稍微定了定。 “你去请……”周尚书原本想让那名来禀报的下人请安父、安母进来,但他转念一想改变了注意。“你把周顺找来。” “是。”下人赶快请管家过来。 “老爷。”周顺来得很快。 “你去把书房周围清空,派人四下把守。请安姑娘的父母到书房叙话。” “是。”周顺很不明白周尚书的安排,不是见准亲家嘛,用不用在书房这种闲人免进的重地呀,而且还四周清空,这也太隆重了。虽然不理解,但周顺还是遵命照办去了。 周远良也是满腹疑‘惑’。 周家的书房与别家的书房有很大的区别,面积大、带有独立的院落、院落外四周都是开阔地、院里院外都没种植能隐蔽人身的树木‘花’丛,所以只要派人里外清一遍、然后在四周把守,白天时任何人都甭想靠近窃听。 因为周家的书房有这些特点,所以它不仅仅是书房,还是周家谈论机密事的场所。见安萍儿的父母为何要在书房?这有什么可机密的?周远良实在想不明白,看父母的样子估计问了也不会回答自己,于是周远良揣着满腹的狐疑跟着父母走向书房。 安萍儿本来还犹豫着要不要跟去呢,依然有些怕见到对自己很失望的母亲,但周夫人直接拉了她的手走,于是安萍儿跟了。 他们刚才是在‘花’厅喝茶,距离书房不太远,所以他们到达书房‘门’口时安父、安母还没到呢。周尚书夫‘妇’并没进院子,而是转身看向府‘门’的方向,显然是要在这里等安父、安母。 站在‘门’口迎接客人,这个礼节很重的,安萍儿偷眼看周远良,想知道周尚书夫‘妇’经常如此吗? 周远良微微摇头。很异常,今天父母做的事都很异常!周远良开始担心,他们等下见到安萍儿的父母会不会更异常? 会! 四位家长在书房院‘门’口终于见面后,神情各异:周尚书看去还算平静,但周远良发现他父亲藏在衣袖的手在微微颤抖;周夫人的‘激’动则已经摆在明面了,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嘴‘唇’微颤,似乎是想说什么但已经发不出声音了;安母原本平静的表情在见到周尚书夫‘妇’那一刻起也变了,她的双眼也刹那间湿润了;安父依然平静,但他疑‘惑’的眼神不停地在周父、周母和安母之间闪动,显然是想找到什么、判断什么。 什么情况?!周远良和安萍儿这两个年轻人彻底‘迷’糊了,都对各自爹娘的异常行为表示诧异。 周母颤抖的嘴‘唇’用于发出了声音:“雪娟!是你吗,雪娟?” 安母的眼泪夺眶而出,曲膝行礼。“芳娴小姐!” “雪娟!”周母向安母扑去,一个踉跄,差点倒地。 安萍儿赶快搀扶住周母,安母也紧行两步扶住了周母的手。 周母紧紧地抓住安母的手,声音颤抖地问:“雪娟,你……” 周尚书猜到夫人想问什么了,立刻出声制止。“夫人,屋里叙话。”说完转身向院内走去。 周母虽然很‘激’动,但脑子还是清醒的,登时明白此处人多眼杂,确实不是说话的好地方。于是她一面抓着安母的手、另一面抓着安萍儿的手,跟随周父进院。 安父什么话都没说,默默跟。 周远良最后进院,顺手把院‘门’关闭,‘插’。 所有人都进了书房,周母完全摒弃了待客之道,也不请人落座,直接抓着安母的手,紧张地问:“雪娟,你跟我说句实话,平安是不是?是不是?” 安母迟疑了刹那,似乎在做决定,然后微微点头。“是。” 周母转身抱住安萍儿,痛哭。“若莲,我苦命的孩子!” 安萍儿快要暴走了。你们说话的时候能不能说清楚一点,主谓宾定状补的敢不敢都带齐了?什么是不是?是什么?她这个当事人可是什么都不知道呢?雪娟是谁?安萍儿竟不知道这是母亲的名字。还有,若莲又是谁?跟周远良的那个全家罹难的游姓未婚妻有什么关系没有?不要哭了,我实在不知道你在哭什么呀。 有没有人出来给我解释一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 本周更新到此结束,咱们下周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24章 讲述 没人理会安萍儿内心的咆哮,因为还有其他人也‘迷’‘惑’着呢。 周尚书示意周远良扶他母亲落座,同时示意请安父落座。奉茶什么的都免了,周尚书直接问安母:“雪娟,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是谁害死了我义弟夫‘妇’?” 周母终于放开了安萍儿,改抓安母陪她坐,也跟着问:“是呀,到底怎么回事?” 安母擦了擦眼泪,哽咽着说:“当日我在后院屋看着若莲,不知道前院发生了什么事。院的铜锣忽然响了,柴柱也烧了起来,院有人喊,可我听不清喊什么。我不敢出去查看,只得按姑老爷往日要求的那样抱着若莲躲进主卧的密室里。前院的事,安大哥应该我更清楚一些。” 安大哥?安萍儿记得平日里父母之间互相的称呼是平安她爹、平安她娘,现在怎么改成安大哥了?听去很疏远的样子。 “你是?”周尚书将目光锁定安父。 安父很淡漠地回答说:“草民安锦言,曾因盗窃罪被判拘役三年,当时查到我们、抓捕我们的正是楚大人。三年后我返乡,准备守着病重的母亲安生过日子。不久,一个乡绅犯下命案,想找人着看了周大人一眼。“我听雪娟说楚大人的义兄、亲家在昭临州任司马,可等我们到了后听说周大人您高升了,户部左丞,已经举家迁至京畿府。我和雪娟不可能带着平安再回京畿府,于是到了福阳县定居,直到现在。” 屋陷入了一片沉静。 安萍儿的心情很复杂。听了父母的这段讲述后,她隐约明白自己并不是父母的亲生‘女’儿,而自己的生身父母是这段往事的楚大人和楚夫人,也是母亲所说的姑老爷和小姐。自己不但是个孤儿,而且亲生父母还是被歹人害死的,她是仗着养父、养母的搭救才侥幸活命的。 怎么会这样?安萍儿呆愣愣的坐着,不知自己该作何反应。 周远良的心情倒是很不错,平安居然是自己的未婚妻,甚好。 喂!周公子,这是你从你岳父岳母如此悲惨的故事里总结出来的重点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25章 户部 周培明面无表情地问安锦言:“你们听闻我调任后却不肯来京畿府找我,是因为我入得是户部而非刑部?” 安锦言完全不在意周培明身散发出来的淡淡的怒气,平静地回答说:“是。” 周夫人惴惴不安地看向周培明,轻声唤:“老爷。”不想把这得来不易的相见搞得不愉快。 雪娟站起身来,冲周培明施礼,说:“周大人,您与我家姑老爷情同兄弟,芳娴小姐与我家小姐义结金兰,按理说我不该如此猜忌您。但也请周大人体谅我。一日之间家陡变,我家小姐和姑老爷无辜遇害,这在世我只剩下若莲这么一个亲人了,我不可以让她有任何一点点危险。当时我很恐惧,我不但猜忌您,我猜忌这世所有的人。” 周培明听了雪娟的话后颇为感触,是呀,一个孤身的年轻‘女’子要面对小姐姑老爷惨死、要照顾一个柔弱的小婴儿、还要判断出现在身边的这个安姓男子究竟是好是坏,谁都不敢信任,着实难为她了。 想到此处,周培明起身冲雪娟和安锦言躬身一礼。“周某感谢你们救下我义弟的独‘女’、我周家的儿媳,感谢你们十八年的辛劳抚养。” 周夫人也跟着起身行礼。 安萍儿‘迷’糊糊地站起来,想着自己是不是也应该跟着行礼,毕竟那个被救出、被养大的人是自己呀。 ‘乱’入的周远良也跟着站了起来,他觉得自己还是蛮有资格施礼的,作为周家的儿子、楚家的‘女’婿。 雪娟赶快拉起周夫人,并冲周培明说:“周大人,万万不可,这可折煞我了。救出若莲、抚养若莲都是我本应该做的,当不得周大人的这声谢。” 周培明知道义弟夫‘妇’待雪娟有如家人一般,相信雪娟所说的话是真心的。众人重新落座,周培明讲述了当时他所知道的一切。 楚义遇害的消息很快送到了昭临州,周培明登时启程赶往京畿府,但等他快马加鞭赶到时楚府血案已经审结了,他只是见到了义弟夫‘妇’的遗骨,并给他们下了葬。 该案被判定为悍匪企图入室打劫但遇到主人家抵抗导致多人遇害,虽然明眼人都知道事有蹊跷,但这个案子是由皇帝陛下亲自处理的,甚至还因为此事撤换了守城兵马司的多名官员,别人也都不敢再质疑了。 周培明倒是有胆量质疑,但他没有任何线索,这种空口无凭的纯粹质疑太没分量了。 而当时除了质疑以外,周培明还有另外一件重要的事要做:找到楚府失踪的三个人,楚义刚刚满月的‘女’儿、楚夫人的贴身丫鬟、以及楚家小‘女’儿的‘乳’母。周培明几乎可以肯定是丫鬟雪娟和那位‘乳’母带走了若莲,至少是她们俩人的一人吧,于是满城地查找。 安锦言当时发现的那伙光明正大地寻找小婴儿的正是周培明的人,而暗查找的那伙人估计是杀害楚大人一家的凶手,他们这是打算斩草除根呀。 周培明在京畿府找了月余也没找到那三个人的任何一个,只得返回昭临州。很快,周培明被调任到京畿府,而且很怪的还允许周培明在户部、吏部和刑部自行选择。 “此事甚是蹊跷,鲜少听说可以选择自己去哪个部‘门’的。而且这调动的时间也很巧,不早不晚地偏赶我义弟出事,我估计是有人故意为之。 我与义‘私’‘交’甚笃,这事很多人都知道。杀害义弟的人很可能在吏部握有实权,他把我调去京畿府应该是为了近看着我,让我不能在背后捣‘乱’。而‘弄’了三个部‘门’供我选择,不过是一种试探而已,试探我是否想查义弟的命案。我当然要查此案,不可能让义弟全家死得如此不明不白,所以我选择了户部。” 一屋子的人都静静看着周培明,表示不理解查命案和户部有什么关系。 周培明解释说:“要查命案,刑部当然是最直接的选择。但查案子这事是需要技巧和天赋的,我不擅长这个,即使把线索摆在我面前我都未必能抓得住,更何况肯定会有人千方百计阻拦、捣‘乱’。我去刑部那纯属是在‘浪’费时间,还不如在户部找找机会呢。” 大家明白了周培明觉得自己到了刑部也不能查出有用的线索,这个好理解,但在刑部都查不到什么线索的话他在户部能查到什么? 周培明‘胸’有成竹地说:“敢在京畿府杀刑部‘侍’郎几乎满‘门’,这绝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而且对方所谋之事必然不小,不然也不至于如此铤而走险。既然所谋的是大事,那必然少不了人力、物力、财力,而且是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其这个财力嘛,只要是在州国境内有大量的钱财流动,在户部一定有迹可循。这种痕迹也许会被故意掩饰,但只要用心去查总能查得到。” 周远良忽然明白他爹想说什么了。 果然,周培明对周远良说:“你祖母家是经商世家,为父是听着算盘声长大的。查案子这事我不如你楚叔叔,但查账这事你楚叔叔不如我,为父这个铁算盘的外号可不是白叫的。” 周远良眼睛闪亮。“父亲,你查到了什么?” “在你楚叔叔遇害前后那段时间确实有大量钱财在秘密流动,我仔细追查过,查到内务府查不下去了。内务府管理着皇室以及皇族的资产,户部无法‘插’手,我查不到这些资金最终进了谁的口袋。” “父亲心有嫌疑人吗?”周远良可以确定他爹已经查到了更多的内容。 “嫌疑最大的是三位亲王。” 现如今在世的三位亲王都是先帝的弟弟,当朝皇帝的叔叔。威亲王是先帝的四弟,此人有城府、不张扬、手握实权,在朝廷的六部都较有影响力。肃亲王是五弟,是柳娴敏的新爹,闲散王爷一个,喜欢喝酒、喜欢凑热闹,除此之外好像没啥别的爱好。先帝的六弟封为勇亲王,是三位亲王最高调、最嚣张的,他总是试图在军队安‘插’自己的亲信,而且是那种很明目张胆地往里安‘插’人。 ‘性’情迥异的三个人,会是他们当的哪一个杀害了楚家众人吗? ========================== 本周更新到此结束,咱们下周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26章 三皇子 周远良很直接地问周培明:“父亲,三位亲王中可有人意图谋逆?” 亲王,尤其是身为当朝皇帝亲叔叔的亲王,他们已经是贵无可贵了。若说有什么能让他们冒风险去谋求的话,最有可能的就是皇位。杀刑部侍郎几乎全家、有巨额银钱流动,这些异常的事令周远良不得不往这个方向想。 周培明点点头,很满意儿子的敏感。“当年顺启帝临终前,在世的总共有六位皇子。大皇子自幼体弱多病,在顺启帝重病那段期间他更是病情加重,最终竟比他父皇早一日辞世。二皇子聪慧,但少年时就迷恋求仙之术,五年前离宫,至今生死不知。四皇子、五皇子九岁,六皇子八岁,年纪尚幼,而且他们都是外公、舅父等多人在朝中或军中任职,让他们继位的话等于是把皇权拱手让于外戚。 无奈,顺启帝只能立三皇子为储君,也就是先帝。先帝那年二十九岁,朝臣们大都评价他资质平庸,但他是当时唯一一个身在皇城的成年皇子,大臣们也没得选择。 另外,先帝的母亲原本只是皇后宫中的一名普通宫女。有一日,皇后与顺启皇帝发生了争执,据传吵得很激励。当时先帝的母亲当差,不小心打翻了茶盏,溅湿了皇后的衣裙。皇后大怒,下令将其杖杀。顺启帝正在气头上,觉得皇后要杖杀宫女是在打自己的脸,于是直接下旨让那名宫女当晚侍寝。 其实顺启帝对那名宫女也没看上眼,只是当时的情况赶巧了而已。第二天,随便封了个才人,再也没理会她。谁成想,一个多月后,那名宫女被诊出有孕,年底生下了三皇子,顺利晋封为妃。 都说母凭子贵,若那女子自此好好过日子,一世的荣华富贵是跑不了的。但是,”周培明很遗憾地摇摇头。“那女子出身寒微,从没有人教过她深宅大院中的生存规则。而她在宫中服侍的那几年里,只看到皇后以及各宫娘娘们吃的是珍馐美味、穿的是绫罗绸缎,根本没想过后宫中的这些女人也有杀人不眨眼的。 当年,大皇子病弱,二皇子因迷恋各种神佛之事而被顺启帝不喜,三皇子虽然被评资质平庸,但在他之后好几年之间再无皇子诞生,所以宫中之人都不敢太过忽视三皇子,顺带着不敢忽视三皇子的母亲。而这不敢忽视中,有巴结逢迎,也有小心提防。 三皇子的母亲虽然再也没被皇帝宠幸过,但单单是三皇子生母这一身份就够她兴奋的,在宫中完全不知收敛,耀武扬威的,很是得罪了不少人。有些心肠歹毒的就面上装作很害怕她、很服从她,取得她的信任后就开始调唆她,说皇后在皇帝面前说三皇子的坏话。 三皇子是其母亲最大的依仗,听说皇后竟敢进谗言,这还了得,于是就不管不顾地跟皇后对着干。中宫无子,但皇后也不能任凭这么个小小的妃子踩到自己的头上来,打压了两次。三皇子的母亲也不知是没脑子还是被什么人撺掇的,居然准备召集、联合其她的妃子们一起对付皇后。这下子是真的触怒皇后了,没几日,她就被毒死了,草草下葬。 母亲早逝,没有外戚相助,这本是争皇位中的不利因素,但在当年却一转成了有利因素了。顺启帝不甘心皇权旁落,朝臣不希望被党同伐异,而三位小皇子的外戚那时彼此之间势力均衡、抱着即使自己孩子不能继承皇位也不能对手得逞的心态都开始支持三皇子。就这么着,先帝继位了。 凭心而论,先帝期间政绩很不错,国泰民安,朝野敬服;而且先帝为人谦虚、礼贤下士,深得那些不喜欢结党营私的朝臣的爱戴。 有传言说当年关于继位问题的争论结果是让三皇子暂时继位,然后待三位小皇子长大成人后三皇子禅让给其中一人。据说当时有人隐晦地向三皇子提起过此事,而三皇子也同意了。但是这一暂时继位就暂时了三十二年,先帝不但自己平平稳稳地当了一辈子皇帝,而且还顺利地把皇位传给了他儿子。 如果这个传言是真的,三位小皇子,也就是现在威亲王、肃亲王和勇亲王,他们确实有可能觉得他们的三个不守信用、没有兑现当年禅让的承诺。既然先帝毁诺在先,他们,或者是他们中的某一个,真的有可能想要凭自己的本事逼先帝退位。谋逆?也许在他们看来只是拿回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而已。” 周培明这番话中信息量太大了,屋中顿时陷入了沉默。 对于普通百姓而言,皇权斗争是遥不可及的事情,甭说参与了,连听听内幕的资格都没有。安萍儿从未奢望能亲历皇位的传承,现在获知自己的生身父母有可能是因为皇子争换位而被牵连其中、付出生命的,她更加厌恶那些上位者为了一己私利就连累诸多无辜者 “父亲……”周远良有话想问周培明,但他用眼角的余光扫视了一下安萍儿和安母,又觉得这个问题问不出口。 知子莫若父,周培明立马知道儿子想问什么了。“你楚叔叔从不涉党争,在朝中也从不跟各党派联系过密。他在刑部任职多年,勘破数个疑难大案,抓捕过多名悍匪大盗,凭他的功绩原本早该更近一步的。我听人说过,礼部曾有官员悄悄接触你楚叔叔,承诺是说可以让他成为最年轻的尚书,条件仅仅是成为党派中的一员。你楚叔叔当场就回绝了。所以,当年的事绝不会是因为党同伐异。” 周远良问:“有没有可能是因为楚叔叔拒绝了对方、对方恼羞成怒杀人?” 周培明很坚定地摇头。“各党派游说朝臣,本来就是有被拒绝的可能。你楚叔叔在对方第一次接触时就果断回绝,而且他也没接触其它的党派,是彻彻底底游离于所有党派之外的人,所以各个党派都没有杀他的理由。至少拒绝他们不是理由。” 周远良忽然想起一件事来。“父亲,近期您查到异常的银钱流动了吗?” “为什么这么问?”周培明的关注重点在义弟遇害前后的那段时间内,他不明白儿子为什么会忽然将时间转到近期。 “福阳县前任县令游大人全家遇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27章 头钗 “这……”周培明想了一下,觉得这前后相差十八年的两场悲剧说不定真就有些联系。“我回头就去查一下。”户部掌握着全中州国境内的银钱流动,数量之巨可想而知。想从这浩若烟海的数字中找到自己想要的内容,很费劲,真的有如大海捞针。所以,除非必要户部尚书也不会去翻查那些数据的,又不是闲着没事做。 “辛苦父亲了。”周远良说完,偷偷向安萍儿使了个眼神。 安萍儿躬身行礼。“辛苦周伯父了。” “平安,不必多礼。”周培明看向安萍儿的眼神特别慈爱。“如果能借着游家的案子找到当年害义弟夫妇的真凶,我多翻几遍文书又何妨。” 沉默了半晌的周夫人忽然说:“游家遭难,会不会是因为若莲这个名字?” 周培明的思绪一直沉浸在巨额银钱流动、凶杀命案上,一时间没转过劲来。“夫人的意思是?” 周夫人整理了一下思路,说:“老爷,据雪娟和安义士刚才所讲,当年那伙匪徒是准备杀光楚府中全部人的,雪娟带着若莲……平安能逃出来纯属侥幸。匪徒当年就曾暗暗查访过,结果找不到,也只能作罢。十八年后的现在,如果那伙匪徒知道若莲还活着,你说他们会不会完成当年没做完的事?”周夫人停顿了一下,语音略带颤抖地补充说:“杀人灭口。” 安萍儿微微抽气,后背一阵阵发凉。 “平安当时只是个婴儿,刚刚满月;无论义弟夫妇如何厚待雪娟,雪娟也只是个丫鬟,是仆人。当年匪徒顺手可能也就杀了她们俩,但十八年后还要费力气去灭口?”周培明微微摇头。“没这个必要吧?” 周夫人恨得微微咬牙。“当年纵使楚叔叔知道了什么,他们非要灭口,为何连家中的妻女、仆从都不肯放过?这些匪徒都是狼心狗肺之人,对他们不能按常理而论。根本就不能用人的想法来看待他们!” 周远良见母亲越说越偏,于是赶快接过了话题。“父亲,母亲说的有道理,在游家行凶的那伙匪徒跟十八年前杀害楚叔叔一家的匪徒应该有关系,估计幕后主使是同一人或者是有关联的人。您和母亲都错将游小姐认作了楚叔叔的女儿,幕后指使之人自然也就信了。” 迅速向门口处瞟了一眼,周远良微微压低声音说:“若他们真的在谋划大逆不道之事,是容不得半点闪失的。虽然平安当年尚幼,雪娟阿姨身份不高,但对方不敢掉以轻心。凶徒害怕她们俩攥有一些证据或线索。 当年凶徒在楚叔叔家大肆翻找,应该是找什么罪证之类的东西,不论他们当年找到了没有,都不敢确定雪娟阿姨和平安身上没有另外的罪证。对于这些冷血的人来讲,杀了她们才是最稳妥的选择。至于费不费力气嘛,幕后主使之人只是动动嘴,下边的人自然努力表现,估计在他们看来杀人全家这种事不太费力气。” 周培明微微点头,算是认可了儿子的分析。“若此事属实的话,哼,游县令机关算尽,去最终白白断送了一家人的性命。” 雪娟忍了又忍,最终还是忍不住问:“芳娴小姐,你们是怎么确认游县令的女儿是若莲的?不会只因为她的名字吧?” 周夫人微微摇头,说:“是因为一根头钗。” “头钗?是当年您定制的那一对珠花头钗?其中一根给了我家小姐。” “就是那个。去年夏天,游县令的夫人拿着那支头钗来找我,说她是若莲的乳母。楚府遭难,她奉妹妹之命抱着若莲偷偷跑了出来。她说她家中原本有个女儿,但此前不久重病不治,于是对外谎称若莲就是自己的女儿,抚养至今。” “乳母?”雪娟将十八年前那个乳母的体貌特征描述了一遍。 周夫人确认说:“对,基本相同,就是年岁大一些、微微发福一些。” 雪娟轻声说了一句:“原来是她拿走了头钗。”见众人都疑惑地看向自己,雪娟解释说:“楚府遭逢劫难那日,我家小姐晨起梳妆时发现那根头钗不见了,我帮着好一通找也没找到。当时只以为是掉到了什么地方,或者随手放在什么地方,过些时日自然就能找到呢。之前的一天晚上,乳母来跟小姐告假,说她女儿病了、她想回去看看。小姐心善,立马就同意了。没想到,这人手脚不干净,回家看女儿还得着礼物呢。” 周夫人稍稍回忆了一下,说:“我想起来了,就在游家来认亲前不久,在和几位夫人相聚饮茶时我带了另一根头钗。礼部侍郎家的赵夫人看着头钗别致,跟我聊了两句,我说着这头钗原本是一对、另一根在我金兰姐妹那里。估计这些话被传到游县令夫人的耳中,既然她手里攥着头钗、楚府又不剩什么人了,她自然就敢跑出来冒认了。只是……游小姐的名字一直都叫若莲呀,这个我很确定,难道他们当年就想到了冒认的事?” 安萍儿立马举手发言,把柳娴敏关于游小姐不受父亲疼爱、没有名字、其母借用主家小姐的名字的事复述了一遍。 事情就是这般巧,游家女儿借用了楚府小姐的名字,游母因为女儿生病却不能守在其身边而愧疚、于是顺手拿走了一根漂亮的头钗的作为给女儿的补偿;十八年后,游母听闻楚府小姐侥幸逃命但下落不明、周夫人一直保留着头钗作为思人之物、周少爷一表人才且刚刚中举、周大人官居户部尚书,最重要的是周家与楚家有婚约。 于是一个计划就产生了:用自己的女儿替代楚府的小姐嫁给周少爷。不但女儿能有个好归宿,而且丈夫还能仗着周大人的提携而升官,简直完美。 可惜,有人不想让游夫人的美梦成真。当年的一次告假救了游母一命,现在的一次冒名顶替却葬送了全家人。 虽然屋中众人对游家的做法很是不认同,但想到他们家的悲惨结局还是不免悲伤,屋中一阵沉默。 最终还是周大人打破了沉默。“平安,我有件东西要给你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28章 信 周大人亲自到书房中最里边的一个书架跟前,用钥匙打开一把小铜锁,从小抽屉中取出一个扁扁的木盒子。 安萍儿很好奇周伯父想给自己看什么,于是乖乖地坐那里等着。周远良则是在好奇上再加诧异了,因为那个小抽屉是这书房中他自幼唯一不被允许开启的地方,虽然父亲从未说过那里边是什么东西,但貌似很宝贵、很重要的样子。 周大人把木盒子打开,从里边拿出一个信封。这信封很是有些年头了,尽管一直被细心保存着,但从那泛黄的色泽上还是能看出时间的痕迹。周大人挑开信封的封口,小心翼翼地从里边抽出一张信纸,从安萍儿递给了过来。“平安,你看看。” 安萍儿诧异于为何周伯父单单把信纸给了自己,但还是乖巧地接了过来,小心地展开来看。 信的称谓是培明兄、落款是弟文义,安萍儿知道这封信是自己的生身父亲写给周伯父的。信的内容很简单,就是告知自己的长女出生了、今天满月、孩子的乳名叫若莲,然后楚文义用很正式的修辞说将履行两家之前的约定结为儿女亲家,再然后对两个孩子未来的生活小小地进行了一下期待和展望。 这封信真的不长,只有将将一页纸,但写信人那初为人父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从信中所涉及的时间来看,楚文义是在遇害那天的清晨写好这封信并邮寄出来的。信中的喜悦在当天傍晚时发生惨剧的映衬下更显哀伤,观者无不为之动容。 说实在的,刚刚四位长辈告诉安萍儿她的亲生父母是楚文义夫妇后安萍儿并没什么感觉,只是觉得很不真实。安萍儿完全不记得楚家夫妇这两个人,虽然从理智上明白他们是自己的至亲,但感情这事不是单靠血缘就能产生的,这忽然被提起的两个人对安萍儿来讲与陌生人无异。 但在看了信后的此刻则不同了,安萍儿看着纸上那神采飞扬的字仿佛看到了那个写字的人、看到了那人写字时的神态和动作,仿佛看到了一位年轻的父亲疼爱*、为女儿的婚事而仔细斟酌的样子。 安萍儿伸出手指,指尖轻触信纸上的字,手指顺着字迹无意识地滑动着。慢慢地,安萍儿觉得指尖传来了一丝丝颤栗,她感觉自己碰触的不是墨迹凝集成的字而是那写下字的笔端,甚至,她感觉自己的手碰触的是那只握笔的手。 那是她亲生父亲的手。 安萍儿的眼泪扑簌簌落下。她用微微颤抖的手指执着地划过信纸上的每一个字,拼命感受着那若有若无的穿过纸面传来的温度,安萍儿坚信自己感觉到的就是亲生父亲温暖的手。 亲情,是时空阻隔也割不断、舍不掉的。 周远良寻了个四位长辈都看不到的角度,伸手轻轻拍了拍安萍儿的后背,轻声劝慰道:“平安,别难过,你能平安长大,楚叔叔和婶娘的在天之灵一定很开心。” 周父、周母等人也都跟着劝,安萍儿终于渐渐压下了心中的悲伤。 其实当周父拿出那封信来以后,屋里除了周远良和安父以外的其他人都挺悲伤的,他们只是被安萍儿稍微好一点点而已。为了化解屋里浓浓的悲伤情绪,周父将话题转到了安萍儿的名字上来。 当时给安萍儿取名字时随了安父的姓,那只是为掩人耳目的权宜之计,现在既然已经告知了她的身份,再姓安就不合适了。 姓氏为楚,这个没异议,但关于名字就产生了分歧。雪娟认为直接叫楚若莲就好,那个名字是她家小姐给取的;周母对若莲这两个字有点不喜,无它,只因死于非命的游小姐也叫若莲,虽然不信什么鬼神之说,但周母一听到这个名字还是隐隐觉得不舒服。 周父和安父对名字没什么意见,叫什么都好,反正又没有换人。 “呃……那个,我可以自己起名字吗?”安萍儿小心翼翼地提着要求。 雪娟略略有些失望地问安萍儿:“若莲这个名字不好吗?这是你娘给你选的名字,她最喜欢莲花了,她希望你能如莲花一样美丽、高洁。”雪娟希望多留下一些小姐往日生活的痕迹,哪怕是给孩子取的一个名字也好呀。 安萍儿知道母亲是生母的贴身丫鬟、两人自幼感情深厚、母亲对生母绝对是言听计从,但她此刻真的对名字另有想法。“若莲这个名字很好,可信上不是说这个是乳名吗?直接把乳名用作大名的话不太好吧?” 周父看出了安萍儿的坚持,于是问:“平安,那你想叫什么名字?” 安萍儿迅速瞥了安父一眼,说:“我想叫楚安萍。”生父的楚、养父的安,生恩养恩都不能忘记。 安父颇为意外安萍儿会想用这样一个名字,很感动。 雪娟一时也说不出阻拦的话了,当年若没有安锦言的话她和平安根本逃不出楚府,后来他又和自己一起把平安抚养长大,教给平安诸多的保命技能。平安的名字里若不带上一个安字确实有些说不过去。 “好孩子。”周父对安萍儿这样有情有义的心性很满意,顺带着对这个名字就评价颇高了,直接拍板确定。 周父是安萍儿的父亲的义兄、而且是准公爹,在楚父已逝的情况下他基本就相当于安萍儿的父亲。他认可了安萍儿的这个新名字,其他人也就没了反对意见。 名字问题敲定后屋中的悲伤气氛已经化解了很多,话题再次被转回到十八年前的那场惨案上。 周远良语气凝重地问周培明:“父亲,当年是先帝最终定案为匪徒流窜到京畿府、意图抢劫财物导致主人家多人遇害,您说先帝知道实情吗?他知道闯入楚府中的都是官差吗?守城兵马司的官员被裁撤真的是因为城中发生重大命案吗?” 周培明微微摇头。“咱们现在知道的东西太少,坐在这里瞎猜是没意义的。不管案情究竟如何,事涉先帝,想重查此案的阻力必定不少,你要有心理准备。” “明白。”周远良并不是一个只会查案的人,他知道这种经先帝过问后钦定的案子想要修改一个字都是非常困难的。 “那你打算从何查起?” “我想去查一下刑部的旧卷宗。”周远良早就已经定下了个简单的计划。“楚叔叔遇害前刚刚在中州国各地巡视回来,他到家的第二天就惨遭毒手,我觉得该案很可能跟楚叔叔的巡视有牵连,也许是楚叔叔在巡视中发现了什么异常。从这方面开始查,顺藤摸瓜,有希望查到真相。” 想要查这个案子,那就得回归到事情的最开端,十八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本卷终============================ 本周更新到此结束,咱们下周见!下周将开启本书的最后一卷,敬请期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1章 旧卷宗 自从那日获知了安萍儿的真实身份后,周远良和安萍儿,不,现在应该称呼她楚安萍,俩人都有些不自在。。。虽然两人原本互有好感,但忽然知道对方是自己的未婚妻/未婚夫、而且还是自幼定下的娃娃亲,一时间肯定有些转不过劲来嘛。 相较而言,周远良的适应速度更快一些,他现在跟楚安萍说话时亲近透着些许自家人的那种理直气壮。“平安,我要去刑部查旧卷宗,你去吗?” 楚安萍这个没怎么真正地游历过江湖的江湖儿‘女’‘性’情向来洒脱,虽然周远良从有些好感的青年公子一下子变成了自己未婚夫这事让她有些难以适应,但这种不适应仅限于见了周远良不免脸红心跳什么的,没有排斥的感觉。 正常来讲,楚安萍是需要再多一点时间来适应这种转变的,但周远良面对她时的那种理直气壮对她很有帮助,帮助她加速适应两人之间的新关系。“嗯。”这个字发音很稳定,没有任何羞怯、不自在的感觉,楚安萍为自己的表现打高分。 话说,楚姑娘,你连回答人家一个字都要自我评价一番表现的好不好,你怎么好意思说你没有羞怯、不自在的感觉呢? “我在前厅等你。”周远良忍着笑转身离开。他家*平安现在的样子太可爱了,凡是了解她飒爽‘性’格的人都不会相信她居然会有扭捏不自在的一天,很值得永久记忆、时不时地拿出来回味一下。 楚安萍懊恼地叹了一口气。周远良以为他忍住了自己的笑容,但还是被楚安萍发现了。她禁不住暗自埋怨自己,楚安萍呀楚安萍,不是个未婚夫嘛,你何至于这般扭捏?真是丢人呀。 深呼吸,再次深呼吸,楚安萍努力进入优秀‘女’捕快的境界。整理衣衫,然后‘挺’‘胸’抬头地去前厅。 周远良和楚安萍互相之间还真是很熟悉,正如楚安萍能及时发现周远良压抑下去的笑容,周远良也能从楚安萍略显僵硬的双肩看出她此刻的不自在。逗人玩很有趣,但要把握一个度,一旦逗过劲有趣变成伤害了。于是周远良赶快用公事来转移楚安萍的情绪。“刑部这么容易允许咱们去查阅旧卷宗,你不觉得诧异吗?” 楚安萍的注意力果然瞬间被转移,人也放松了下来。“呃……不是说刘先生托了熟人,才给咱们开后‘门’的吗?” “刘先生委托的也只是他在刑部的一个旧同事,普通朋友,这种‘交’情……”周远良微微摇头。“还不足以让他给咱们开这么大的后‘门’的。这事不止我觉得诧异,父亲也觉得诧异。” 楚安萍不懂官场的事,既然周家父子都觉得此时蹊跷那这事一定有问题。“那咱们还去吗?” “去呀。干嘛不去?”周远良说着转身外走,一边走一边向楚安萍解释说:“去刑部查旧卷宗这事对咱们来讲很有利,不管是谁在背后捣鬼,也不管他的目的是什么,只要咱们能在这些旧卷宗里找到有用的东西,随便他们捣鬼去好了。现在对方态度不明,如果咱们自己疑神疑鬼不敢开始查的话,岂不是正和对方的心意?” “……”楚安萍很想赞赏一下周远良这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敢劲,但又觉得他明知道有人捣鬼还不管不顾往冲的策略显得非常不靠谱,两种情绪一对抵,楚安萍决定啥也不说了。 从尚书府到刑部还是有一段距离的,周远良决定坐车去。车子还算宽敞,但毕竟是个相对封闭、‘私’密的空间,车内两人在一片静默难免觉得尴尬。 咳!周远良赶快找话题。“刘先生应该已经到刑部衙‘门’了。” “哦。” “……”周远良被楚安萍噎得够呛。这丫头最近非常喜欢说一个字,也不管这一个字能不能准确表达出她想要表达的意思,非常凝练。 在周远良准备再次寻找话题时,楚安萍终于调整成了聊天节奏。“刘先生刚一来咱们福阳县时我觉得不太正常,哪有从刑部一下贬到县城当仵作的。那天他来府找你和周伯父时都说了什么?”当时楚安萍被周夫人拉着在后宅说话,没能见到刘先生。 “说他与刑部卷司郎是朋友,可以找他帮忙,允许咱们查阅当年的案卷。” 楚安萍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刘先生不在福阳县待着,好好的他来京畿府干嘛?是谁告诉他咱们要翻查陈年旧案的?” “刑部尚书贺大人。” 楚安萍眨巴眨巴眼睛,努力适应着这个经常可以涉及到尚书等达官显贵的新生活。 周远良显然被楚安萍那略显呆愣的傻模样给取悦了,好心情地多讲了一些背景知识。“刘先生的师傅姓景,曾任左司员外郎。此人与楚叔叔有旧,当年他不信是匪徒害了楚叔叔全家,认为此事一定另有隐情。 景员外郎在世时曾悄悄查过当年的事,但一直没查到有用的东西。他故去后刘先生继续查,应该不小心被幕后主使之人察觉了,想要在刑部里找件事栽害刘先生,即使不杀他也要废掉他。此事提前被贺大人察觉,为了保护刘先生,他找了个理由将刘先生外贬。 这样虽然刘先生的官职变低了,但只要他的人远离京畿府,想害他的人一时间没那么容易得手的,也算为刘先生拖延出了一些时间。当时正赶我外放去福阳县任县令,贺大人找到父亲这里,让刘先生去福阳县当仵作。” 楚安萍的眼神亮晶晶,很开心地说:“看,我猜对了吧,刘先生去福阳县当仵作绝对不是表面那么简单。”旋即,她又不开心了,刘先生之所以被贬、甚至差点被害都是因为他想查当年的案子,也算是被自家给牵连的。 “想什么呢?”周远良被楚安萍这一阵高兴一阵沮丧的表情给造懵了。 “我在想……”楚安萍努力让自己专注在查案,不再想那些有的没的。“你当初知道刘先生是因为查父亲的案子才被贬的吗?” 周远良摇头。“我不知道,连父亲都不清楚实情,贺大人当时只告诉他刘先生在查旧案时被人盯了,具体是什么案子绝口不提。父亲信得过贺大人,这才安排刘先生去福阳县当仵作的。” “贺大人?刑部尚书?”楚安萍很期待地问周远良:“贺大人认识我父亲吗?他们是故‘交’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2章 疑问 周远良自然明白,如刑部尚书能施以援手的话他们能更容易地查明当年的案子,但实际情况并非如此。“贺大人父亲他们年长几岁,但他外放为官的时间较长,当年案发时他还未来京畿府,他不认识楚叔叔。他当初让刘先生跟我去福阳县时并不知道咱们俩家的关系,只因我外放的时间较赶巧而已,要不然他当初也不至于不肯告诉父亲刘先生在查的是什么案子。” 楚安萍略为失望。“这样呀。”巧合什么真是让人浪费感情。 “是这样。贺大人帮刘先生是因为他与景员外郎有交情,而且刘先生平日里工作勤恳,对贺大人全力支持。而他暗告诉刘先生咱们准备查当年的案子,是因为父亲日前去找他,想让他允许咱们去查旧案卷,贺大人这才想起父亲和楚叔叔是儿女亲家,所以他才告诉刘先生这件事。贺大人本以为刘先生也许有什么能帮咱们的东西要送来,没想到刘先生亲自赶来了。” “呀!”楚安萍忽然想到一件事。“刘先生当初离开京畿府是因为有人要害他,他现在这样跑回来会不会有危险?” “没事,没事。”周远良赶快安抚楚安萍。“刘先生惊了幕后主使人,那人不敢把事情翻到明面来,只能在刑部里耍手段。此人最想要的是神不知鬼不觉地害了刘先生,而不是明着的杀害,他怕因此露出蛛丝马迹,反而引火烧身。” “公子,有种情况叫做狗急了跳墙。万一对方觉得刘先生是大隐患,不惜一切地想杀他呢?” “如果是那样的话,狗早去福阳县咬死刘先生,不会等他回京畿府的。” 也是哈,在边远县城杀人总在国都杀人更隐蔽一些,既然刘先生能平安活了大半年的时间,那他在京畿府待几天应该也无碍的。楚安萍终于放心了,思绪又转回到先前的话题。“既然伯父去找过贺大人,为什么还要刘先生从牵线找人查旧案卷?是贺大人不让咱们查吗?” 周远良摇头。“我只是个县令,没资格去刑部查当年的卷宗,尤其是楚叔叔当年巡视的记录卷宗。所以,贺大人不可能同意。” “那……那用我的身份呢?楚义的女儿。” “不行。第一,现在不安全,除了咱们家的这几个人外,暂时不能让其他人知道你的身份;第二,算公开了你的身份也无用,你作为被害人的女儿只有击鼓鸣冤的资格,没有查卷宗的资格。”周远良轻叹一声。“楚叔叔的案子是先帝亲自审理、亲自结案的,你八成连击鼓鸣冤的资格都没了。” 楚安萍颇为沮丧,很无力的感觉。 “好了,不要这样。咱们不是还能通过刘先生找到其它门路查卷宗吗?” “咦?既然贺大人无法让咱们查卷宗,那现在这个同意又是怎么回事?” 周远良眯着眼睛,似笑非笑地说:“规矩是规矩,执行是执行。单刑部卷宗的管理条例来讲咱俩确实谁都没资格去查阅,但实际刑部各司都有各自的细节条款,而这些条款怎么理解看各司郎的心情了。刑部的旧案卷不是什么特别机密的东西,只要咱们不偷盗、不外带不会犯事,主事的郎随便找个条款钻钻空子好了。” “你们官场的人都是这么办事的吗?有政策下有对策?”楚安萍静静地看着周远良,等到他的回答。 “政策、对策什么的都不过是些手段而已,好人用了自然能做善事,坏人用了则做恶事。想禁止这些政策、对策什么的来避免坏人做恶事?没用的。想做恶事的人有的是方法和手段,那些手段的险恶程度不官场的政策、对策差。” 楚安萍鼓着小脸想了一下,决定抛开这个话题。这次自己明明是受益人,干嘛还要这样矫情地想钻空子这事是对还是错呢?如果是错的话,自己会舍弃这个机会不去刑部查看案卷吗?肯定不会。那么……刑部衙门已经到了。 刘先生果然已经等在那里了,正在和一个身穿正六品官府的人说话。见周远良他们来了,刘先生赶快为双方引荐。“周大人,这位是刑部卷司郎李善信。善信兄,这位是周尚书家的公子周远良,现任福阳县县令。” “李大人好!” “周大人好!” 虽然论职级来讲,正六品的李善信高于正七品的周远良,但周远良是新科探花郎,而且还有个当户部尚书的亲爹,怎么看都李善信这刑部的郎更有前途,所以李善信对周远良也是相当客气。“刚刚我正在跟援途兄说,楚大人是百年难得的刑侦人才,这么故去了,实是社稷之失呀。” “哦,李大人认识前刑部侍郎楚义楚大人?”周远良的语气听起来随意极了,好像闲聊天似的。 “卑职到刑部刚刚满十年,无缘亲眼见识楚大人的风采,甚是遗憾。倒是援途兄有幸能得到楚大人的点拨。” 周远良看向刘先生。 “是,我二十一年前已经入了刑部,有幸随楚大人一起查过几个案件,受益良多。”刘先生面色隐隐有感慨。 李善信见他们俩没有继续聊天的迹象,于是接过话题,问周远良:“周大人因何想要查十八年前的旧案呢?” 周远良预料到对方会有此疑问,所以早准备好了答案。“我到福阳县接任县令,前任游县令满门遇害这个案子自然是要勘察清楚的。可查来查去都没收获,只能从别的角度想想办法。我也是偶然听人提到十八年前在京畿府发生的这桩灭门命案,跟游县令家的情况颇为相似,所以我想查查。” 李善信的手指轻轻摩擦着茶杯托盘的边缘,似乎漫不经心地问周远良:“那查楚大人遇害的案卷即可,为何要查当年楚大人巡视各州县的记录呢?” 楚安萍的手心被汗微微沁湿了,因为她从李善信的语气听出了不寻常,是审视、探究还是疑惑?甚至有些威胁的味道。漫不经心什么的,果然是装出来的,这个李善信究竟是善意是恶意呢? /html/book/40/40832/l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3章 密封 周远良微微一笑。“我想李大人是误会了。我说这两桩命案有相似之处、想查一查,您觉得我的意思是两桩命案由同一伙人所为?只要查了楚府的命案能破了游县令家的惨案?” “难道不是吗?”李善信颇为意外。 “非也。”周远良笑得更浓厚了。“楚府命案由先帝亲自审理,犯案的匪寇也已伏法,不可能是他们在十八年后犯下游家命案。恰恰相反,我有一个猜测,游县令当年也许与那伙匪寇有所交集,楚府命案游县令也许扮演了什么不光彩的角色。 当年的主犯已经处斩,游县令侥幸逃脱。但逃得了一时却逃不了一世,也许楚大人夫妇的某个亲朋好友得知了事实真相,在证据湮灭的情况下不能再定游县令的罪,或者是心的恨意太深了,于是效仿当年的命案。”周远良煞有介事的叹了一口气。“可惜了游家的其他人,无辜陪游县令丧命。” 楚安萍努力克制自己竖拇指的动作。公子,你真是太能编了!要不是因为她自己是楚大人夫妇最亲近的亲人,她几乎都要相信周远良编的这个故事了。 “……周大人说的这事可有凭证?”李善信直觉认为周远良在胡说,但周远良那一脸淡定的样子又让李善信有些怀疑自己的直觉。 “我现在不是正在找证明吗?在福阳县,游县令的所有物品我都已经查过了,暂时没发现证据能证明他认识楚大人。但这也不能证明他们俩人不相识。这不,我打算从楚大人这边再核查一遍。楚大人的私人物品是没处找了,那只能查楚大人办公的记录,只要这记录里边有游县令的名字或者所涉及的人很像游县令的话,我的猜想证实了。” “楚大人在刑部所留的卷宗有很多,你为何要查他外出巡视的那些记录?”李善信的这个问题问得很小心,尽量不让周远良意识到他话的重点。 周远良的视线微微下垂,掩藏了眼闪过的光芒。 李善信的这个问题乍一听去很寻常,但仔细想,这个问题不符合常人的逻辑。正常来讲,既然要查楚大人的办公记录,也说是全部记录都被包括在其,那他外出巡视的记录自然也要被查。 全部记录都要查,无非是先查还是后查的分别,所以,正常人会问“你为什么要先查他外出巡视的那些记录”,而不会问“为何要查这些记录”。 这个李善信有问题,周远良暂时判断不出他是身份,对方阵营的人?还是受命来探查自己的虚实? 不管是哪种吧,周远良都不打算现在挑明,于是很寻常的回答了那个问题。“资料太多,没法一次都查清,只能赌一把了,赌楚大人是在那次外出巡视过程认识的游县令。如果这些记录里没有,那再往前查。但愿这批卷宗有我想要的东西,不然以后还要麻烦李大人。” “不麻烦,不麻烦。”李善信打着哈哈结束了提问环节,喊了个仆役来让他把周远良需要的卷宗都搬来。“周大人,这些记录都是刑部的紧要之物,恕不能让您带回家去看。” “没问题,刑部的规矩周某还是知道的,此次能获准查阅这些卷宗已经很感谢李大人的通融了。” “周大人无需客气,你我同朝为官,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互相帮助,互相帮助。”帮不帮的那是以后要研究的事,不耽误周远良痛快地答应着。“哦,对了,李大人,这位是福阳县的捕快安萍儿,我查卷宗的时候需要她在身边帮忙。” 楚安萍向李善信施礼。“李大人。” “安姑娘免礼。”李善信看了眼漂亮的捕快姑娘,撇撇嘴,对于周远良这种到哪都想着红袖添香的公子哥做派颇有些不屑。“周公子请便。” 仆役的动作很快,当年巡视的记录全都被摆了桌案。 周远良微微挑眉,这些案卷都用一个一个的密封袋装起来的,共计三十二袋。他拿起最边的一个纸袋看,看清纸袋的封存日期后更惊了。“这些资料自从十八年前被楚大人带回来后密封了,一直没再开启过?” 李善信似笑非笑地说:“楚大人为人正派、探案技术过硬,他处理的案子都是铁案,无需再次复核,自然也无需拆开喽。” 楚叔叔满门遇害后难道没人想着看看这些案卷是否有线索?!周远良很想把这句话问出来了,但他知道不可以问。楚叔叔的案子是由先帝亲自审结的,没有再出来重审的可能,贸然提出此事的话只会给对方留下话柄,再想查与楚叔叔相关的人事物都会被重重阻挠,不明智。 见周远良无话可说,李善信的心情好了许多。他跟周远良又客气了几句,然后邀请刘先生去别处继续叙旧。仆从则被他留了下来,说是给周远良他们帮忙,实则是监督他们。 周远良不介意那个监工的存在,立刻开始工作。他将纸袋一一拿到眼前仔细看,重点是看封口处是否有拆开的痕迹、名称日期等记录是否有修改,确认无误后递给楚安萍,由楚安萍拆封。 三十二个纸袋都顺利检查过关。很多纸袋都有破损,这也难免,毕竟是十八年前的东西了,只要封口处没有拆开再粘合的痕迹行。 楚安萍用一跟薄薄的竹片割开封口,小心地避免割破里边的纸张。拆了十多个密封纸袋后,楚安萍看向周远良,低声问:“为何用纸袋封装?用布袋封装的话保存更长久吧?” 周远良微微摇头。他也没想明白这个问题,难道有人是不希望这些卷宗保留长久? 三十二份记录对应着三十二个案件,都是案犯被判处死刑的案子,时间是一年内审结的案子,地点涉及多个州县。死刑案都是大案要案,笔录、证词、证物等都需要十分详尽,导致每一袋的东西都很厚实。 深呼吸,周远良抽出日期最早的一袋资料,开始阅读。 ========================================= 本周更新到此结束,咱们下周见! /html/book/40/40832/l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4章 茶水渍 周远良没有直接阅读,而是把手里的东西先前后地翻看了一下。在每沓资料的最后边附有楚侍郎写的核查意见,记录了该案是维持原判还是重审、证据确凿还是需要补充等,给周远良省了很多事。 鉴于案子较多,周远良先将全部案卷的核查意见看了一遍,做初步筛检。虽然同为杀人命案,但有些案情很清晰、原审官员对证词证据等整理得很到位,核查意见相应地也简单,维持原判;而有些案子则办得很粗糙,甚至有冤假错案,核查意见则需要用数页纸写明错漏之处在哪、还需问询哪些证人、还需补充哪些证据、还需抓捕哪些嫌疑人,等等。 从记录看,这些案子耗费的时间较多,某个案子楚侍郎甚至用了十多天的时间重审。周远良觉得案情清晰的案子应该没问题,问题应该都出在那些重审的案子。 重审的案子总共有六个,连原审的资料带后来核查、重审的资料在一起,每个案子都是厚厚的一沓。周远良整整看了两天才把全部资料都研究透彻,但研究结果很令人沮丧。六个案子的全部涉案人,被害人、嫌疑人、证人、犯案人等,没有能接触亲王这个级别的人物的。 纸面的资料不能发现更多信息,需要走访这六个案子的发生地吗? 在周远良想着如何进行下一步时,忽听楚安萍在旁边嘟囔了一句什么。她的声音很轻,周远良没听清,于是又问了一遍。 楚安萍指着某份资料的一页纸,说:“这里有一处水印。” 周远良探头看去,在一页纸的边角处有块拇指大的水渍,稍稍泛着茶色。“应该是原审官员或者别的什么人喝茶时溅出来了一滴。这茶水滴在纸页边是齐整的,应该是一半滴在了纸、一半滴在了桌。”楚侍郎是个很干净利落的人,周远良翻看了全部的核查意见,没有半点污渍。 楚安萍摇头。“不,这水渍应该是我父……楚大人弄出来的。”尽管她的声音已经很低了,但还是怕被站立在门口的那个仆役听到,迅速改口。楚安萍偷眼看了眼那个仆役,未发现异常,这才去旁边的资料堆翻找了起来。“这个……不,这个。” 旁边的那堆资料都是被周远良初步否定的案子,里边很多内容他并未仔细看,于是他颇有兴致地等着看楚安萍找到了什么。 她找到的是另一处茶水渍。 “你看。”楚安萍将两份案卷并排放着,边角处叠放起来,那处茶水渍呈现出不太规整的圆形,颇为严丝合缝。“这两个案子是不同官员处理的,只能是我父亲将两者放在了一处。” 周远良翻看了一下两个案子后边的核查意见,不禁微微皱眉。 每份核查意见都记有时间,但这时间是开始撰写这份意见的时间,没有结束的时间。周远良之所以能知道有的案子楚侍郎用了十多天的时间来重审,是因为核查意见所记载的内容,例如,某地捕快耗时六日寻得某证人、得到证词,又耗费七日在邻县捕得嫌疑人某某,由此推知此案重审大约耗时十五日左右。 现在楚安萍翻出来的这两份案子的记录时间相差两天,而且是那份被周远良初步否定的案子在先。算不能证明这份薄薄的资料被楚侍郎研究了两天,但在楚侍郎的桌案摆了两天是可以肯定的。而且是摊开来摆着的。 此案证据确凿,证词证据完整,维持原判。 这是楚侍郎所写的核查意见的全部内容,先前时周远良是因为这句简单之极的意见而直接把卷宗放到旁边,现在他则很有兴趣看看原案内容。 原案内容跟核查意见一样的简单明了。此案发生在玉碗县,案发时间是楚侍郎巡查前的八个月,案情是激情杀人。 案犯名叫温阿五,在玉碗县经营一家规模颇大的镖局,本人武功高强,在当地是个有名有钱有地位的人。案发那日温阿五走在玉碗县的一处繁华街道,忽然有个乞丐从街边冲出来辱骂他、辱骂他家女性亲属。温阿五一怒之下把那乞丐给杀了,而且还杀了那乞丐带着的两个女儿。 虽然说先撩者贱,但温阿五反应过激也是不争的事实,哪怕他砍了那乞丐一只手或者割了他的舌头呢,估计只会被罚一些银钱而已。但大白天的,而且是在县城里最繁华的街道,当着百余人的面杀人,这不是罚银钱能了事的了。 最重要的是,温阿五不但杀了激怒他的乞丐,还杀了那乞丐的两个小女儿,大的九岁、小的才四岁。玉碗县当职县令直接判其死罪,楚侍郎核查后亦决定维持原判,这都是符合州国律法规定的。 这样一个简单得十岁孩童都会判的案子为什么会耗费楚叔叔两天的时间呢?周远良眉头皱得很紧。 楚安萍刚才一直越过周远良的肩头跟他一起看卷宗,看完后她只问了一个问题:“那个乞丐为什么要骂温阿五?” “……不需要知道为什么,不管为了什么,温阿五杀人偿命是无疑的。” “可我是想不出为什么。乞丐和温阿五互不相识,这个卷宗写了,还有很多证人证明他们不认识。乞丐而已,又不是疯子,不会无缘无故地骂人。” 周远良觉得楚安萍执着于找出乞丐骂人这事有些舍本逐末,但他此刻还真给不出足够有说服力的解释。“也许……那个乞丐跟温阿五讨钱,温阿五不给,乞丐饿得厉害骂了几句?那乞丐不是带着孩子吗?也许是孩子饿得慌,乞丐急躁地骂了两句。” 楚安萍摇了摇头,指着卷宗的一处,说:“这边记载,温阿五当时带了两名随从去酒楼赴约,在临近酒楼门口处遇到那个乞丐,乞丐立马扑来辱骂,温阿五一怒之下抽出腰刀斩杀了乞丐。因为讨不到东西而骂人的乞丐我确实见过;但敢辱骂一名身材健壮、衣着富贵、带有腰刀、跟着两名仆从的人的乞丐,我从未见过。” 周远良的眸色渐渐凝重,看来这个乞丐骂人的原因也许不像想象的那般不重要呢。玉碗县,邻福阳县,看来有必要走一趟了。 本来自/html/book/40/40832/l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5章 离京 周远良此次是肩负着护送郡主入京的任务回京畿府的,现在任务完成了,他也该会福阳县了。楚安萍是偷偷溜出来的,当然了,有周远良在补个假期的理由还是找得到的。 他们本打算在近期启程回福阳县的,现在更是有些急迫地想要回去了。卷宗绝对是不能带出刑部府衙的,誊写的话也许可以,但周远良没这么做。 实际,他连可不可以誊写都没问。 刘先生这人周远良绝对信得过,但李善信嘛,周远良信不过。虽然他很痛快地允许自己来查阅这些资料,但昨天见面时他的态度和他的问题让周远良起疑,深深质疑他的真实想法。与其说是他给老朋友个面子,不如说是他借此机会想要达成别的目的。 所以,这两天里周远良和楚安萍很少卷宗的内容大声的讨论,避免被那个监视的人听了去。而那个监工既然是以服侍、帮助周远良的名义留下来的,自然也不能明目张胆地站在周远良身边看他都查到了什么,他最多也能知道周远良在哪份卷宗耗费的时间最长。 为了混淆视听,周远良将那堆被他初步否定的卷宗都拿了过来,按个翻看了起来,翻看的同时时不时将毫不相关的两份卷宗摆在一起,一副两相对照的样子。而楚安萍则在周远良的掩护下默默地背诵温阿五的那份卷宗,时间、地点、人物,作为去玉碗县查此案的基本资料。 楚安萍的记忆力还是不错的,虽然做不到过目不忘,但背诵这样一个简单的案子的梗概还是没问题的。 回到尚书府后楚安萍想把她记下的内容默写出来,但周远良阻止了她。现在他们不确定是不是已经被人注意了,万一是的话,写在纸面的东西难保不被人发现。虽然不确定玉碗县的这个案子是不是真的跟楚叔叔被害的事有关,但小心没大错,当是有关好了。 为了避免楚安萍会忘记一些内容,周远良让她背诵了一遍。一方面加深楚安萍的印象,另一方面周远良也跟着记忆了一遍,双保险,这样即使不写下来也不会耽误事的。 依楚安萍的急迫心情来讲,她很希望现在飞到玉碗县去查明此案,但她也明白不能立刻出发。昨天刚刚翻完卷宗今天急慌慌地出城去查访,任谁都能想到此事不简单呀。 稳住,必须装成查卷宗一无所获的样子。 经过和周尚书的商议后,周远良和楚安萍的启程时间定在后天,既不显得急迫又能尽快开始调查。 玉碗县现任县令丁儒勤曾在周培明手下任职,周尚书对他多有提携,估计他能看在周尚书的面子给点帮助。为了保证此次去玉碗县能顺利查找有用的信息,周远良留在尚书府好一通做准备工作,包括但不限于是从他爹那里打听有关丁儒勤的各种事和人际关系等,一定要保证这人与几位亲王都没有关联。 楚安萍则利用这两天时间好好陪周夫人聊天,然后还抽空去看了看柳娴敏。 柳娴敏在肃亲王府的小日子过得甚是滋润,楚安萍调侃了她一通后告诉她自己快要会福阳县了,不能留这看她出嫁了。 “为何这般着急?”柳娴敏掐手指算了算,她们才来了没几天,连逛完京畿府城区的时间都不够。“京繁华,你不多逛逛?下次来指不定什么时候了。” “唉,也没啥可逛的。各个坊区都大同小异,逛两个有特色的等于逛了全城了。周大人来京城是护送郡主您的,人送到了他该回去了。我如果不跟他们一起回去的话,过两天还是得走,一个人走,没劲。” 柳娴敏眼睛闪亮亮。“你跟周大人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样?”楚安萍装傻。 “嘿嘿。”柳娴敏这人做别的事不行,但特别会察觉别人的八卦。用她自己的话来说,人的桃花运是有形有光亮有芬芳气味的东西,藏是藏不住的。 “你嘿嘿什么呀?”楚安萍的脸色开始泛红,但嘴不肯服输。 柳娴敏自然不肯放过她,好一通查问。 楚安萍曾想过要不要把自己的身世告诉柳娴敏,毕竟她的朋友不多,而申鹏那样的小子显然没有柳娴敏合适倾诉这种颇有点传意味的故事。柳娴敏喜欢听八卦,而且她还认识游小姐,楚安萍的身世与游小姐有些关联。把这些都串在一起的话,楚安萍很有把握柳娴敏会非常感兴趣的。 但是,楚安萍生身父母的血案很可能与某位亲王有关系,这人也许是柳娴敏的义父肃亲王。楚安萍信得过柳娴敏的为人,相信她不会背叛自己、不会把自己的这些事告诉肃亲王,但不小心说漏嘴的可能总是有的。 算柳娴敏能一直守口如瓶,楚安萍也不想现在全都告诉她,因为她不想让自己的好朋友夹在间左右为难。 于是楚安萍用一通胡编来答复柳娴敏的盘问,柳娴敏自然知道楚安萍没说实话,但她也没往别处想,只以为楚安萍脸皮薄、不好意思说出她与周远良交往的真实经历。 俩人笑闹了小半日,楚安萍在柳娴敏的一再要求下再三地保证等她的送亲队伍途径福阳县时自己一定会去见面,哪怕是被拦住不许见的话也要翻墙、跳窗地偷偷去见。柳娴敏对楚安萍的保证表示满意,这才放她回家。 翌日清晨,周远良和楚安萍离京。安父与他们同行,雪娟则留下来陪周夫人。 自从那日讲明楚安萍的身世后,雪娟不允许她管自己叫娘,只能叫娟姨。即使楚安萍有时因为顺口而叫错了,她也会很认真地纠正,说她的父母是楚大人和楚夫人,这些年只是为了避人耳目才让她称呼自己和安大哥为爹娘的。现在情况不一样了,不能再这样叫了。 楚安萍自然懂这些道理,但还是难免失望。更重要的是她觉得伤心,觉得自己从此以后是个没娘疼的孩子了。 唯一令楚安萍高兴的是,安父不在意雪娟的那套理论,只要楚安萍管他叫爹他开开心心地答应着。每每听到他的应声楚安萍都觉得有爹疼很幸福,于是她总背着雪娟偷偷叫爹。 这个人辛苦养育了自己十八年,也真心实意地疼爱了自己十八年,他是自己的爹爹,亲的,几乎等于是。 ================================== 本周更新到此结束,咱们下周见! /html/book/40/40832/l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6章 旧案 玉碗县县令丁儒勤果然是个念旧情的人,明知道周远良来见他的这个理由很胡扯却依然很礼貌地招待了他。待正式的招待活动结束后,周远良暗示丁儒勤屏退左右,这才说了实情。 “十九年前的旧案?”丁儒勤到玉碗县当县令刚刚两年,对当年的事并不了解。“我可以给你找找当年的卷宗,不过你不要抱太大的希望。” “为何?”类似于杀人这种重大的案件,虽然资料原件需要交级衙门审核、存档,但县衙里肯定会留存誊写版本的。已经基本能将刑部那份资料背诵出来的周远良现在并不需要看玉碗县的这份留底资料,但丁县令的话还是引起了他的注意。 “大约在十八年前县衙着过一次火,烧了不少东西,其包括一些留底的卷宗。我去给你查一下记录,如果记录没有的话,那是被烧了。你只能去刑部调阅原件了。” 这事可太巧了,巧得令人不得不起疑。“丁大人,着火的时间你还记得吗?” 丁县令摇头,表示不清楚。“时间太久了,见证了这事的人不多。我只听一个老衙役说过,怎么说的来着……哦,对了,他说当职的县令运气很好,幸亏刑部的巡查官员已经走了,如果这场火早烧俩月的话钦差肯定会怀疑县令是故意放火烧毁卷宗、企图躲避司的核查。” 楚叔叔离开玉碗县后两个月左右时发生了火灾,这与楚叔叔家发生命案的时间相差不多。先前时周远良还只是有些疑惑而已,至此,他已基本可以确定这份卷宗所涉的案件必定有问题。 留底卷宗被烧毁了,这没关系,周远良脑子里记着原件呢,循着蛛丝马迹查找是了。怕怕没有方向、没有目标,只要能确定这个乞丐被杀案有问题一切好说。 尽管周远良猜到该案的卷宗肯定是被烧了,但丁县令还是很尽心地去查了一遍记录,确实没查到。丁县令回来告诉周远良这个结果,顺带把捕头带来了。“严捕头是我们县衙里资历最老的了,三十年以内的人和事他基本都知道。若是有什么事他不知道的话,那这玉碗县里八成没人知道了。” 严捕头是个四十来岁的清瘦年人,笑容从容和蔼,听丁县令夸奖完毕后赶快表态。“丁大人过奖了,小人是本地人士,熟一点而已。周大人有什么差遣的话尽管吩咐,小人一定尽心竭力。” “那有劳严捕头了。”想要查找年代久远的人和事,没有个像严捕头这样方方面面都能说得话的本地人是绝对不行的,所以周远良对严捕头是真心实意地感谢。 虽然很感谢,但周远良也没告诉严捕头实话,只是说福阳县近期发生了一起案子,里边牵涉到一个十九年前在玉碗县被杀的乞丐,于是来请丁县令帮忙。 查个十九年前被杀了的乞丐需要县令大人亲自来?严捕头完全不信。这种事连捕头都不需要劳动,只需派个捕快来行。 虽然不信周远良给出的理由,但严捕头也没戳穿。自己不过是个当差的,县令大人让干嘛干嘛,至于原因、理由什么的他不在意。“这案子我有些印象。那乞丐是什么人我们不清楚,但温阿五在本县是很有名的,武艺高强,人脉颇广,但凡是价值较高的镖都托付给他走。有时温阿五业务忙,那些托镖的人宁可多等些时日。任谁也想不到,这么个有钱有地位的武林高手居然落了个这样的结局。” “此人平素为人如何?脾气很暴躁吗?”这是周远良能想到的最合理的答案了。被骂的人多了,但直接杀死骂人者的较少见,这些少见的杀人者几乎都是脾气暴躁到极限的人。 严捕头略略回忆了一下,回答说:“温阿五这人脾气算不好。有钱有本事的人嘛,脾气大点很平常,可从没听说过他脾气暴戾。”严捕头偷偷看了周远良一眼,貌似不经意地补充说:“按理说温阿五这种常年在外走镖的人应该很会控制自己的情绪,走镖的路什么遇不到呀?” 周远良微微点头。 严捕头见周远良不似当年的县令那般笃定温阿五杀乞丐案“案情清楚、证据确凿、案犯供认不讳”,于是有了一点点期待,也许这个让父亲纠结了多年的案子真的另有玄机。 周远良自然没有漏过严捕头眼神闪过的光彩。“严捕头关于此案是不是有事情要说?” “周大人,当年缉捕温阿五的捕快是我的父亲和他的搭档。虽然我父亲他们并未亲眼看到温阿五杀人,但他们离案发现场很近,听闻有人喊杀人了往那个方向跑,过去的时候温阿五的刀还滴着血呢。据我父亲说,他当时还怕温阿五拒捕呢,温阿五那身手,一个人对付我父亲他们两人绰绰有余,何况他身边还有跟班。 没成想,我父亲一表明身份,温阿五把刀扔了,束手擒。当时围观的人很多,好几个人自愿去县衙作证,温阿五自己也不抵赖,我父亲说他当了那么多年捕快还从未遇到过这种证据确凿的案子人,他和他的搭档当时可高兴了,捡了那把凶器刀、押着温阿五、带着证人回了县衙。县令升堂,温阿五供认不讳,证据又这般齐整,虽说谁也没搞明白乞丐为何要骂温阿五,但温阿五杀人这是事实,而且还杀了三个人,于是当堂判了死刑。温阿五毫无异议,没喊一声冤枉。 事情到此也结束了,可能是因为太顺利了,我父亲反而心里不踏实。他本来负责那一带的巡查,此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巡逻时留意是否有人认识那个被杀乞丐。附近居民知道的不多,只知被杀的三个人是父女关系,至少两个月前他们在周边乞讨了。 因为案发时人证物证什么的都太齐备了,所以捕快根本没走访附近的居民,根本没去了解被害人的情况。结果我父亲这一仔细走访发现有些可疑之处,当然,倒不是说温阿五杀人这事可疑,是说乞丐为什么骂温阿五这事可疑。据附近居民说,那乞丐是个很胆小的人,别的乞丐、甚至一些顽童欺负他时他从不反抗,听说他敢骂温阿五时他们都甚是惊呢。” 周远良待严捕头说完后,忽然问:“严捕头,令尊查问遇害乞丐的情况,仅仅是因为心不踏实吗?他是不是有什么新的发现?” /html/book/40/40832/l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7章 小程 严捕头在心暗叹一声别看这位年轻县令一副公子哥的模样但真是不好糊‘弄’呀,于是实话实说:“我父亲他们当时全部注意力都在温阿五身,而且他们两人、没有多余的人手保护现场,虽然当时并没人故意破坏现场,但有个小乞丐趁无人看管的时候抱着被杀的一个小姑娘哭了好一会,而且他一边哭一边还絮叨着什么。,。我父亲当时没在意,后来才慢慢回想起那个小乞丐好像说什么‘骗子’‘不得好死’之类的话。 虽然那个小乞丐有些疑点,但我父亲当时并未放在心。大约半年多后,听温阿五的家人说位于京畿府城外的重刑囚营发生瘟疫,囚营的死刑犯尽皆暴毙,其包括温阿五。温家原本派人去了京畿府,打算在温阿五处斩后将其尸首带回来安葬。但因为发生了瘟疫,官府说怕瘟疫传播把所有死者的尸首都烧了,温家人只能空手而回。 本该有些涵养的镖头暴起杀人,本该按律伏法的犯人却在囚营死于瘟疫,在加在温家人回来之前县衙着了一场大火,烧了诸多卷宗。这林林总总的加在一起,我父亲有些纠结了,于是顺便查访了一下。 他当时除了查问是否有人认识被杀的乞丐父‘女’,还查问是否有人认识那个小乞丐,可惜,”严捕头遗憾地摇头。“我父亲在世的时候有还几年的时间都在纠结这个案子。那个小乞丐说的骗子什么的也许不重要,甚至有可能是我父亲听错了,但事情禁不住想,我父亲越想越觉得其有问题。这么着,我父亲直到去世时心里都没放下这个案子,只是查不到东西而已。” 本来周远良还想向严捕头的父亲当面请教呢,解决人已经不在了。“令尊那位搭档呢?” “范伯伯十年前跟家人移居芸湘府了,具体住址不详。” “温家人现在可还在本县居住?” “在。”严捕头对于县城大户人家的情况较了解。 周远良盘算了一下,分配任务:他亲自去见温家人,温阿五当街杀人这事太过反常,而他因瘟疫暴毙在囚营这事又太过蹊跷,也许能从他的家人那里得到一些线索;安萍儿去查找当年那个小乞丐的情况,顺便查一查被杀乞丐那父‘女’三人的情况;严捕头走访一下当年住在案发地周围的邻居,看他们是否还能提供一些补充情况。 虽然楚安萍对于查找十九年前旧案疑似目击证人小乞丐这事甚是不抱希望,但她还是乖乖地领命,认真准备执行。鉴于她对本县情况完全不熟,严捕头带她去了县衙班房,想给她找个地陪。 严捕头是个较谨慎的人,虽然周远良并未叮嘱他说不要将此事外传,但他还是加了小心。在询问是否有人知道当年镖头杀乞丐案的情况并愿意帮福阳县捕快寻找目击证人时,严捕头说得很含糊,导致捕快们一头雾水,没太听明白严头到底想干嘛。 在严捕头以为自己得重新说一遍、详细说一遍时,忽然站在后边的一个捕快举手示意说:“严头,我小时候住在那附近,我帮这位捕快姑娘找人吧。” 举手的这位捕快姓程,大家都叫他小程。平时人较内向,少言寡语;‘性’格也不太合群,很少跟同事们玩闹聚餐。他今天怎么这般积极? 楚安萍打量那个‘毛’遂自荐的人,二十七八岁的年纪,样貌平常,身体偏瘦,唯一不寻常处是他的眼神隐隐含着些许‘激’动。楚安萍算了一下,命案发生那年他应该将近十岁,如果他真的住在附近的话没准真知道些什么。“那有劳这位兄弟了。” 哦!众捕快忽然一阵懊恼,终于明白小程为何这般积极了。因为美丽的捕快姑娘呗!任务没听懂怕啥?跟着捕快姑娘走的时候顺便问她不好了?这样还能增加跟捕快姑娘说话的机会。 好你个狡猾的小程! 小程在一众同僚的‘艳’羡带楚安萍去当年命案的案发地了。“楚姑娘,大概是这了。快二十年了,附近‘挺’多房子都拆了,这条路重修过两三次了,”小程左右看了看,又往前走了两步,用手划了一下身边的地面。“当时乞丐一家三口倒着这。”他又朝向街心的方向指了指。“凶手站在那个方向。” 楚安萍笑眯眯地对小程说:“你记得可真清楚呀。”时隔十九年后,在重修过的路面毫不犹豫、毫不含糊地指出被害人倒地的位置、凶手的站位,这个记忆清楚得有些过分。 “呃……”小程似乎也意识到自己暴‘露’了,犹豫着要不要坦白。 “听说当年有个小乞丐认识被害的乞丐三父‘女’,不知那个小乞丐现在哪里?”楚安萍有九成九的把握这个小程是当年的小乞丐。不仅因为他对案发现场的位置记忆清楚,还因为那么多捕快都没听听懂严捕头含糊其辞的任务说明但小程能听懂,跟事先知道背景知识的楚安萍听得一样懂。 小程还在犹豫,犹豫着承认还是否认。 楚安萍更加确认了。“你不用担心,我们找你只是想了解一下当年的情况,不需要你出面作证或指认什么人。算年纪,案发时你至多不过十岁,年龄幼小,你的证词很难被采信。而且时间过去这么多年了,记忆难免出现错漏,所以现在更不可能让你当证人什么的了。”楚安萍见小程的情绪稳定了很多,问:“你是当年在案发现场抱着被害小‘女’孩哭的那个小乞丐?” 小程点了点头,面‘色’悲伤,显然是想起来了当时的情况。 楚安萍轻声问小程:“你与被杀的乞丐是什么关系?” 小程摇头。“没有关系。我亲生爹娘死后,叔伯为夺房产把我赶出家‘门’,我在街流落乞讨了一年多。那乞丐家三口人是从外地来的,据他的‘女’儿妞妞说他们是从南方来投亲的。亲戚没找到,钱也‘花’光了,那个乞丐胳膊有残疾,找不到工作,只能在街乞讨。” 楚安萍眉头微蹙。“既然你与那家三口人并无关系,为何会牢记此案,还想帮我们查此案呢?”他认识那个乞丐家的小‘女’孩,所以当年小乞丐小程抱着小‘女’孩哭很合理;但十九年后的今天还能如此清晰地急得当年的诸多细节,要么是记忆力非凡,要么是时常回想起当年案发时的情况、反复记忆的结果,楚安萍倾向于后者。 小程的眼睛忽然泛红,隐隐有泪水要盈眶,恨恨地说:“那个骗子,要不是那个骗子骗了他们,妞妞他们家三口人不会死。该死的骗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8章 如影随形 小程自幼是个普通人,胆量和脑筋都很普通,被叔伯赶出家门后他也不敢远走,仍然是围着附近这一片区域转悠。周围的老邻居有时瞧着他可怜给他一口吃的,这家一口、那家一口,小程这样靠着吃百家饭挣扎在饿死的边缘之前一点点。 妞妞他们一家三口刚刚出现在附近时小程还着实紧张了两天呢,怕他们抢走自己那本不多的一点点口粮。 人家有父女三口人,而且其还有一个成年男人,虽然那男人瘦得很、看去懦弱呆笨,但小程仍然觉得自己争不过人家,甚是沮丧。 经过半个月的观察后小程才放下心来,知道这三个人不会故意抢他的吃食。那男人虽然不得不带着女儿乞讨为生,但从未放弃过找活计,但凡附近居民有需要帮忙的,不论多重多累多脏的活他都愿意干,工钱不过是一些剩饭剩菜。那男人肢体有些伤痛残疾,太重太累的活他心有余而力不足,所以能挣到的剩菜剩饭并不多。 因为那个男人在乞讨的同时兼职做一些零散活计,所以他的收入小程好一些,虽说好得也有限、而且他还要养活两个女儿,但隔十天半个月的可能会接济小程一角粗粮饼子。 因为小程一直对那个男人较有抵触情绪,所以每次他都是派他大女儿来给小程送吃的。一来二去的,小程认识了妞妞,知道他们是外地来投亲的,亲戚没找到才落得现在这般光景。 小程这孩子不太会与人沟通,仅凭着追随食物和抗拒孤单的本能而靠近妞妞他们家三口人。他又不敢离得太近,基本处于看不到的如影随形状态。 有一天,小程潜伏到离妞妞家三口人不远处的草丛里,趴了一会睡着了,后来被一阵说话声给吵醒了。 “……你做事这般不爽利,哪里挣得到钱。”这个声音很陌生,小程从未听到过,只能凭口音知道是本地人。 “诶诶!张老爷,不是我不想挣钱,可这……可这……”妞妞爹不善言辞,越着急越表达不出自己的想法。 那个陌生人甚是不屑地啧了一声。“这什么呀?不骂两句人吗,又没让你去杀人,怕甚?别跟我说你从未骂过人。” “不是,不是。那……那温老爷是大人物,骂不得。”妞妞爹根本都不用做,一想到那个场景快吓哭了。 那陌生人咕哝了两句什么,小程离得远没听清,但八成是在骂妞妞爹没用。“温阿五与我是朋友,他跟我另一个朋友打赌说这玉碗县是否有人敢当街骂他。我们只是闹着玩,没事的。你冲他骂几句,他最多也是扇他两巴掌、踹他两脚,死不了。你要你乖乖按我说的做,我给你两贯钱。” “两贯?!”妞妞爹终于动心了,有了这两贯钱,他们可以选择继续在本地找亲戚还是回家。 那人见妞妞爹同意了后给了他们一张饼作为定金,在妞妞家三口人吃饼的同时那人还抓紧时间培训了一下如何骂人。待确定妞妞爹已经把骂词都记住后,那人让妞妞爹跟他走,说温阿五稍后会路过前边那条街。 “你把俩闺女也领着吧。有两个年幼的孩子在身边,温阿五被骂得再生气也不至于对你下重手。” 妞妞爹觉得道理,把两个女儿带着一起去了。 小程这时已经彻底睡醒了,悄悄跟了去,想着等妞妞爹弄到吃的后没准还能分自己一点。 走在路时,小程听那人叮嘱妞妞爹一会骂人的时候要大声一点、吐字要清晰一点,他躲在旁边听着,如果他听不到声音或者听不清骂词的话拒绝付钱。妞妞爹则一叠声地保证会大声骂、清楚地骂的。 待温阿五出现在街口时那人指给妞妞爹看,然后那人迅速地躲到旁边不知什么地方去了。小程刚找了个旮旯躲好,妞妞爹那边开始骂了。声音洪亮、吐字清晰、用词肮脏,妞妞爹将他对那两贯钱的渴望全都倾注到骂词,发挥得甚是超水平。 后边的事小程记得有些模糊了,恍惚是在他暗自寻思妞妞爹骂人的声音为何会终止时一声声“杀人了”的惊呼在左近响起。待小程懵懵懂懂地跑过去时,地已经躺了大小三具尸体。 小程确实不够聪明,但他不太笨,看到眼前的情形猜到妞妞爹是被人骗了。说什么不过是扇两巴掌、踹两脚而已,但实际却丢了三条人命。 当时小程光顾抱着妞妞哭了,没能第一时间跟捕快说有人怂恿妞妞爹骂人这事。很快,温阿五被判死刑,押送至京畿府等待秋后处斩。小程想无论起因如何,杀人者马要给妞妞家三口人偿命了,被骗不被骗的又有什么差别呢?于是小程决定不提这事了。 后来严捕头他爹走访邻居、查找小乞丐时,小程已经被城南的一户人家收养了,严捕头他爹一直没找到他。 待小程长大后,回忆起当年这件事件,一方面特别想查出那个骗了妞妞爹的骗子是谁,虽说还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人,但查出此人的决心很坚定,所以小程才当了捕快;另一方面他又开始自责、害怕、后悔当年没有向捕快说出有骗子骗妞妞爹骂人这事,当年没说现在更没法说了,导致他不敢承认自己的身份。 为什么自责、害怕、后悔?于妞妞一家人来讲,被骗不被骗的没差别,反正命都没了,证实了有人诱骗妞妞爹骂人这事最多能证明他骂人并非出自本心、他是个讲礼貌语言明的人而已。这是小程过去不想说这事的主要原因,没必要说。 但有骗子参与其这事对温阿五的量刑是不是有差别?小程不知道,即使他当了捕快后也没搞明白。小程不敢问别人,怕这事被泄露出去。但如果证实有人故意激怒温阿五、导致温阿五暴起杀人则温阿五不用判死刑的话,小程当年没说出有骗子参与其这事意味着他把温阿五推了断头台。这是小程现在不想说这事的原因,不敢说。 小程确实想揪出骗子、给妞妞全家报仇,不然也不会把当年的细节记得这般清楚。但小程是个胆子很小的普通人,害怕被温家人报复、让他给温阿五偿命。于是这事一再地被耽搁下来,直到今天。 “楚姑娘,你说有骗子这事跟温阿五被判死刑有关系吗?”这事是小程心里的一根刺,不问出来不痛快。 /html/book/40/40832/l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9章 淡定 楚安萍用平和且坚定的声音回答说:“无论那乞丐是出于何种原因辱骂温阿五,占理还是不占理、合理还是不合理,温阿五因此杀人都是触犯我朝刑律的。被捕后温阿五并未关于乞丐辱骂他的事提出任何质疑,未给自己做任何辩解,直接认了个杀人罪。这种情况下,即使你说出有人骗乞丐骂人,对温阿五的量刑亦不会变的。” 小程彻底松了一口气,压在心底十余年的石头终于被搬开了。 楚安萍详细询问了一下那个骗子的情况,可惜小程基本都不知道。那人靠近乞丐一家时小程在睡觉,不知道双方是怎么接触的;那人哄骗乞丐时小程躲在草丛里偷听,只听到了说话声没看到人;那人领着乞丐父女去预定骂人地点时小程远远在后边跟着,专注于隐藏自己的身形、不要把人跟丢了,无暇留意那个骗子长什么样。 男子、本地口人,这是小程现在唯二确定的事。 “如果你再次听到那个声音,你能认出来吗?” 小程想了一下,沮丧地摇头。“不知道,我不知道能不能认出来那个人的声音。时间……时间太久了。” 楚安萍没再继续追问什么,安慰小程说他已经帮了大忙了,不论最终能不能揪出那个骗子,妞妞和她的家人都会感激他的。 小程哭了,有委屈、有害怕、有伤心,也许还掺着些许别的感情,全都顺着眼泪流淌。 楚安萍回到驿馆时周远良已经先一步回来了,看样子也有些收获。楚安萍先向周远良复述了一遍小程所回忆的内容,最后总结说:“根据小程提供的线索,很难找到当年的那个骗子。找不到那人,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骗乞丐去骂温阿五。骗子嘛很常见,骗钱骗东西,可这个骗子图什么?那乞丐根本没东西可被骗的。难道只为了看乐子?太悲哀了。” “这算是第一种猜想。”周远良伸出了一根手指。“那骗子说的是实话,他或者他的朋友认识温阿五,闲谈间温阿五号称这玉碗县无人敢对他不敬,这些人还为这事打了赌。然后骗子随便在街边寻了个乞丐,给他钱,让他当街骂温阿五,企图赢了那场赌局。那个骗子当时说的话挺正确的,乞丐骂人后很可能被打一顿,按常理来说不会被杀的,所以对他们来讲可能真是一场乐子而已。” 楚安萍掰着手指计算着。“乞丐去骂人,会被打一顿,但能赚到两贯钱;骗子及其朋友付出了两贯钱后看了一场热闹,赢了与温阿五的赌局,如果有彩头的话那两贯钱的成本不算什么;温阿五虽然当街被骂折了面子、输了赌局,但打那乞丐一顿足够出气的了。这么算来,如果温阿五当时没有暴起杀人的话,这件事对所有人都有利,很不错呢。” “是呀,如果温阿五当时没有暴起杀人的话,很不错呢。”周远良双眼微眯,问楚安萍:“那温阿五为什么要杀人呢?” “他太看重面子、一时情绪失控,激情杀人?”楚安萍的语气并不太坚定,显然对自己的这个猜想没啥把握。 “今天我们见到了温阿五的几位亲友,都说他不是那样的人,没那么看重面子,从未情绪失控到那种程度。” 楚安萍没明白周远良为什么忽然改变了话题,她关于温阿五杀人的原因到底猜对没有?骗子骗人的原因只说了第一个,第二个、第三个呢?虽说想找到这个骗子几乎等于大海捞针,但到底要不要去捞一捞?这一大堆问号都没解决呢怎么转到温阿五亲友身去了。 虽然楚安萍没能理解周远良改变话题的意图,但还是遵循这他的话题聊了起来。“一个人在亲友面前和在外人面前行为有差异是很正常的,也许温阿五这人对亲友很包容,但面对一个敢骂他的乞丐不同了,脑子一热顺手抽刀捅了过去。 刑部的记录,还有这些对案情有印象的人,都记得被捕后温阿五从未争辩什么。问他为什么杀人,他说乞丐骂他了。但他从未说过那个乞丐有错在先,他杀人不应该被判死刑。难道是因为他明知道自己按律当斩,所以不争辩吗?” 楚安萍自问自答。“不会的。眼瞅着自己要被判死刑了,哪里还会顾那许多?能用不能用、有用没有用的理由都要抛出来呀,试试呗,万一县令觉得乞丐无故骂人在先、需要承当一定的后果,虽然温阿五反应过激但杀人后他并未逃走,而是乖乖跟着捕快到县衙说明案情,说他是主动投案自首也不为过。加加减减的,判个过失杀人也未尝不可,温阿五这条命不保住了?” 周远良见楚安萍神色有些疑惑,鼓励说:“继续。” “公子,我怎么觉得那个温阿五是自己找死呢?他对自己被判死刑这事显得好淡定呀,太不寻常了。听我爹说,很多江湖赫赫有名的悍匪、大盗、采花盗什么的,宣布被判死刑时都崩溃了,又嚎又叫磕头道歉什么样的都有,还有当堂尿裤子的呢。像温阿五这样淡定的人太罕见了。” “也许因为他知道自己根本不会死呢?” 楚安萍眉峰挑。“被判了死刑他哪里还有生机?” “事实温阿五是死于囚营的瘟疫,没有被处斩。” 楚安萍回答不来了。 “从被判处死刑到执行死刑,这期间差着好几个月呢。而且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大约在十九年前、二十年前,州国多个府县发生了重大命案,影响恶劣,楚叔叔被派巡查各州府有很大原因是基于此。 针对此事,有位御使提议要在京畿府附近建一座重刑犯囚营,把各地发生的重大命案的案犯都集到这座囚营,统一处斩。既然杀一个人、两个人不足以震慑犯罪分子,那一次性多杀几个,让那些恶徒见识一下官家的雷霆手段,吓破他们的胆。” 楚安萍轻轻嗤笑一声。这能有什么用?如果把恶徒在当地斩首的话,虽说数量是少,但能让当地人都明白做恶事是要受到处罚的,震慑的力量不轻的。但把这些凶徒弄到京畿府统一处斩,对案发地的人来说一点意义都没有呀,更没有震慑力了。估计唯一被震慑的是京畿府的百姓了。 周远良明白楚安萍的想法。“这个提议确实蛮荒谬,但朝堂一番争论后还是通过了。统一处斩死刑犯这事有没有震慑力一直未被证实,因为囚营建起没几个月发生了那场瘟疫,死刑犯还没刑台呢都死了,包括温阿五。然后囚营也关闭了,恢复原来制定。” 楚安萍双眼微眯,轻声问周远良:“这瘟疫发生的时间点是不是太巧了?而且这场瘟疫可够厉害的,全部死刑犯都病死了,那囚营之外的人可有感染的?” 周远良终于公布了他此次拜访温家人的最大收获:“据温阿五的弟弟说,他哥被押送京畿府之前特意叮嘱他去一处相熟的茶庄预定第二年的春茶。据说温阿五特别喜欢喝那家的茶,每年都是提前很长时间去预定。” 咦?这个死刑犯还真的认为自己不会死。 ====================================== 本周更新到此结束,咱们下周见! /html/book/40/40832/l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10章 陷害 周远良将几个疑点罗列在一起。“一个死刑犯认为自己不会死,还惦记着明年的春茶;某一时间段内恶性案件的数量陡增,此时某官员恰巧提议在京畿府旁边建设囚营、将死刑案犯都集到该囚营;”周远良快速地瞥了楚安萍一眼,继续说:“刑部侍郎到多个府县核实死刑案的情况,结果刚一回到京畿府满门遇害;囚营毫无征兆地发生瘟疫,全部囚徒丧命。”周远良停顿了一下,说:“包括那个惦记着明年春茶的死刑犯。” 楚安萍已经大致明白周远良想说什么了。“公子,你认为这些事是互相关联、隐含因果关系?”楚安萍向周远良的跟前靠了靠,压低声音说:“那个意图谋反的人故意买通了那些死刑犯、将死刑犯都集到京畿府附近,是想利用这些凶徒做谋逆之事?” 周远良点头。“所以,关于骗子为什么要骗乞丐带着两个女儿去骂温阿五,第二个猜想,骗子和温阿五是一伙的,他们骗乞丐骂人只是想要给温阿五一个理由,一个动手杀人的理由。” 楚安萍恨得直咬牙。 京畿府旁新囚营的死刑犯应该不全是事先被招揽的,但很显然,温阿五是。为了能顺利入住囚营,温阿五需要被判处死刑,而且这个死刑还必须判得合情合理、不能被人轻易看出破绽,不能给他的主子带来麻烦。 于是他们找了个倒霉的乞丐,骗乞丐当街谩骂温阿五,温阿五作出恼羞成怒状暴起杀人,一桩杀人偿命案这样被制造了出来。 令楚安萍更为憎恨的是,为了保证自己能被判死刑温阿五居然还杀了乞丐的两个年幼的女儿。混蛋! 说实在的,楚安萍听说自己父母遇害时都没这般愤怒。“公子,温阿五已经伏法,呃,病死也算是伏法吧,反正都是死了。那那个骗子呢?有什么办法能查到那混蛋是谁吗?”那骗子是杀害乞丐家三口人的帮凶,不能轻纵。 周远良很遗憾地摇摇头。“小程提供的线索太少了,无从查起。而且时间已经过去十九年了,算那个骗子现在站在小程面前,只怕他也认不出来。十九年,算那个骗子还活着,体貌声音等只怕已经改变了许多。” 楚安萍忽然一阵沮丧,斗志瞬间倾泻了一空。时间久远的旧案,很多线索、证据都已经湮灭了。当事人死的死、走的走,即使还能找到的人只怕也记不太清当年的事情了,尤其是一些至关重要的细节。 难道杀害父母的不共戴天之仇只能这样算了吗? 真是不甘心呀。 “平安,在愁楚叔叔和婶娘的案子?”周远良一看楚安萍的表情猜到她在想什么、愁什么了。 “嗯。时间太久了,线索都湮没了。” 周远良宽慰楚安萍说:“案子时间久远,查起来确实很困难,但也不是没有好处。你想想,案发时间已经这么久了。那些密谋杀害楚叔叔的人不可能装十八年,他们也没必要隐藏十八年,在他们看来早已经是铲草除根了。所以,在十八年后的今天,这些人该露的马脚肯定已经露出来了,只待咱们去查了。” 楚安萍一想还真是这样。凶手们可以隐藏或伪装一天、一个月,甚至一年,但没理由伪装十八年,真心的没必要。在他们自以为楚家已经灭门、先帝已经定案、没人再会想起这件事后,自然是该请功的请功、该论功行赏的论功行赏,开始了他们美好的新生活。 他们对楚家这事没了警惕,那狐狸的尾巴自然露出来了。 一定要揪住那些凶手的尾巴!楚安萍握拳。 周远良见楚安萍已经走出了沮丧的心情,说:“咱们明天回福阳县。” “这走了?不试着去查查那个骗子?我知道查起来肯定困难,可是,本地口音的人,也许他现在还待在玉碗县也未可知呀。”虽然楚安萍也倾向于查不到那个骗子是谁了,但若因此连查也不查一下的话总觉得不甘心呢。 “小程是唯一一个见过那个骗子的人,他一直生活在玉碗县,近几年更是当了捕快,而且他一直都有留意查找那个骗子。如果那人真的还在玉碗县的话,小程应该应该能遇到。不管因为什么原因吧,小程至今没有收获。或者骗子已经不在玉碗县了,或者小程遇到过那人但没能认出来。总之,小程已经无法指认那人了,咱们再在这耗下去也不会有收获的。” 好吧,你是县令你说了算。 楚安萍顺从地跟着周远良回到福阳县,但站在县衙大堂的她有些不确定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了。“公子,这是怎么个意思?” 站在楚安萍身边的周远良冷冷一笑。“平安,还没看出来呢?有人想对咱俩下手了。” 啪!一声惊堂木响起。“周远良,你不要一副遭人陷害的样子,本府可是有真凭实据的。”玄诺府吕司马扬了扬一本账册。“这是你福阳县县衙仓库的账册,记载了库所存今岁税银的总数量,经本府核对少了一万两。而在本府搜查县衙时,却在你周县令的卧房搜出了那一万两银子,你怎么解释?” 楚安萍想说什么,但被周远良用眼神制止了。 “下官冤枉,有人陷害下官。请问吕大人,哪个贪官会把贪污的现银放在自己的房间里?这不是等着被人抓吗?”虽说官大一级压死人,顶头司更是把人压得死了再死一次,但周远良也没怵他,直接指出他的错漏之处。 啪!又是一声惊堂木响起。“周远良,看在你有新科探花的身份,本府已经给足了你脸面,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好,你说把贪污的现银放在自己的房间这事不合理,有人冤枉你。那我问你,想陷害你的人为何会用这样容易被看出破绽的局陷害你?” 周远良早想到了这个问题,于是回答得迅速且确定。“因为我提前回到了福阳县,他们没时间准备更合理的局。”周远良本来想说“你们没时间准备更合理的局”来着,但话到嘴边时他又改口了。在情况不明时,他不想主动把吕司马推动敌人的阵营。哪怕他真的已经站在敌人了呢,周远良也不想在此刻揭穿。 啪!还是一声惊堂木响起。但许是因为吕司马被气急了吧,拍完惊堂木后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但一时间没找到合理的说辞。 啪!“把他压下去。”吕司马终于恼羞成怒了。 /html/book/40/40832/l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11章 保证金 周远良的判断很准确,敌人确实没料到他会这么快从玉碗县返回福阳县,在找不到周远良监守自盗、知法犯法的情况下只能先胡乱先给他按个罪名,连关押他的地方都选得非常敷衍——县衙的一个空房间,不是监牢。 虽然关押地点选得随意,但关押手段却不随意。周远良的双手被绑缚在了背后,被人推倒在地后,他的双脚也被绑了。漫说周远良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之力的书生了,算是武林高手想要挣断腕、踝的绳子也是不易。 再三确认把人捆结实了后,看守出了门,并把们关了。 “平安,你干嘛跟着进来?”周远良显然被捆得非常不舒服,努力地扭动身体,力争调整得稍微舒服一点。 “救你呀。” 周远良稍稍向自己的右后方扭头,看了看同样双手双脚被捆、半倒在地的楚安萍。“你这个样子怎么救我?刚才我暗示你跟我划清界限,是让你逃出去,然后找机会救我呀。”现在可好,两人都被捆成了简易粽子,怎么逃? “咦!”楚安萍颇为意外地说:“公子,刚才我还在想怎么才能劝你跟我一起逃跑呢?现在咱们跑了是逃犯,县令大人,你可想好了。” “我没那么迂腐。这帮人谋反,犯的是诛九族的大罪,他们随便编排个罪名抓我肯定是想杀我,断不会让我活着进牢等待受审的。哼!随便编织个罪名想置我于死地?太小瞧我了。” “公子,刚才你为什么不让我说话?咱们福阳县还没开始收今年的税金呢,县衙仓库里银子都是保证金,你算真的搬到自己屋里也不犯法呀。” 周远良不但是个断案高手,还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官。他遍查州国的各种律法、规章,想尽办法给百姓减免税赋。 不但数量尽量减少,而且在收税的时间也尽量卡着最后期限,这延长出来的时间可以让百姓多利用本金赚些利息。别的感受也许不大,但对商人来讲非常重要了,多出的这两个月时间差不多能多做一两次生意的,多赚一些利益。 经商的人需要本金,一旦提前收税的话会导致他们本金减少,利益相应地也减少了。这事不是什么秘密,但其它府县为了避免在最后时刻统一收税会导致工作量剧增,所以都会或多或少地提前收税,这样为衙役整理税赋清单、核对银钱留出了时间。 游县令在任时也是这样做的,提早开始收税,完全不理商人因此会遭受的损失。但今年不同,周远良一早跟大商户打过招呼了,让他们安心行商,在交税的最后期限之前完税即可。 商家统一在最后时间交税,势必造成县衙工作量在短时间内激增,尤其是周远良这个县令,他肯定需要加班加点地审核,甚至有可能需要熬通宵。但周远良坚持要这样做,他不嫌累,只希望众多商家能充分利用他们手头的银钱多赚些利益。 呃,这样福阳县也能多收一点税,双赢。 而楚安萍所说的保证金是周远良任后的一项新举措。 商家有时需要雇佣脚夫、工人等,这些人的工钱有一日一结算的,也有几日一结算的。遇到信誉良好的商家,结算工钱自然没问题。可一旦遇到不守信用的商家时雇工的利益很难得到保证了,有可能活干完了但雇主找种种借口不肯付工钱,这时雇工简直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针对这一情况,周远良在福阳县内试行保证金制度。这个制度是自愿参加的,商家报自家需要雇工的数量,然后将全部雇工的一次领取工钱的总数交到县衙保管。例如,雇工是十日一结算的,那么商家把全部雇工的十日工钱的总银钱交到县衙,如果商家在没有合理理由的情况下拒付工钱,雇工可以直接到县衙去领取。 这个保证金制度显然对雇工很有利,那商家在非强迫的情况下为何会主动参加呢?福阳县县衙会将参加该制度的商家的信息公布出来,例如,某某商家在什么时间段内需要几名雇工,雇工的一次工钱以存入县衙仓库。 做工有可能被坑这事,最大的受害人是雇工。尤其是打散工的人,被坑害的概率更高。县衙一公示这样的信息,雇工们哪里会不重视呢?凡是那些被公示的商家会受到雇工们的强烈追捧。 来应聘的雇工多了,商家自然有了挑选的资格。别看这些雇工都是干粗活的,但身体条件不同、认真程度不同、人品诚信等方面也有不同,能不能挑到好雇工关系到商家的工作能不能顺利完成。 保证金制度确实会增加福阳县县衙的工作量,但对诚信商家和优秀雇工两方面来说是绝对有利的,所以目前开展的情况还不错,被吕司马误认为是税银的钱财都是商家交来的保证金。 这些保证金不是福阳县县衙的资产,不是州国法律规定的收入。所以即使这些银子丢了,周远良只承担向那些商户赔偿的责任,于级府衙来讲没权力治周远良的罪。 周远良知道楚安萍肯定会问这事。“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们既然想要陷害我肯定能找到很多理由。干嘛要提醒他们这钱不是税银呢?装出一副他们陷害挺成功的样子来迷惑他们,这样,他们不会再捣腾出一个真有可能定我罪的由头来,咱们也能顺藤摸瓜,查点蛛丝马迹什么的。” “行,等咱俩出去顺着这条线索查。” 周远良又想起先前时的那个话题了。“你既然想救我,干嘛还跟着我进来?人都捆在这了,怎么救我?” 吕司马先前时让人拿下周远良,但没下令抓捕楚安萍。是楚安萍自己嚷嚷着要跟周远良共进退的,吕司马在烦闷呢,挥挥手,俩人关一起了。 楚安萍轻轻翻了个身,由半侧卧改为仰卧,调整了一下双臂的位置,让自己的身体成平直状。“公子,打从咱们一进县衙的大门开始我没看到一个认识的衙役或者捕快,现在县衙的这帮人应该都是从玄诺府来的,咱们的人八成都被集在什么地方关押呢。如果我不跟你进来,八成也得被送到关押申鹏他们的地方。县衙里没咱们的人,想救你出去难了。而且吧,逃跑这事,外边来人救的话困难重重,从里边往外逃还能稍微容易点。” 容易吗?周远良看了看两人现在的情况,真心不知道容易在哪了。 “我先看看情况。” 在周远良想问怎么看时,楚安萍忽然双腿猛地抬起,又借助腰劲向下压,一个鲤鱼打挺人站起来了。 帅! 周远良用被绑缚在身后的双手轻轻地鼓了一下掌,看来还真有希望越狱成功呢。 ============================================== 本周更新到此结束,咱们下周见! /html/book/40/40832/l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12章 逃跑 楚安萍的双踝和双小腿都被绑缚了,她只能跳到门边,从门缝小心翼翼地向外看。 外边有两名看守,都在离门较的地方,一个在瞌睡、一个在发呆。很好,他们显然不相信一个弱书生和一个漂亮姑娘有逃走的能力,所以看守的非常不严密。 楚安萍轻轻地蹦到身边,小声地说:“公子,机会很不错,咱们割了绳子能跑出去。” “割绳子?你带刀了?” “嗯。”说完楚安萍蹦到周远良身后,吧唧躺下了,特别利索。 “……”周远良看不到她在干嘛,但能感觉到她在动,蠕动。 “公子,抓住我的头钗。”楚安萍一边说着一边调整自己的头的位置,让头钗尽可能地靠近周远良的手。 头钗!周远良想起来了,那个黑色的蝴蝶形头钗,楚安萍说那个蝴蝶翅膀掰下来是刀片。周远良很激动,指尖穿过楚安萍柔顺的发丝,努力靠近那只头钗。 呃,实际,周远良被绑在身后的双手根本没力气移动,一直是楚安萍运动着自己的头让头钗去主动靠近周远良的手指而已。 但不管怎么吧,周远良终于抓到了一片金属质感的东西。“抓到了!” 楚安萍顺着头钗的方向一甩头,头钗彻底脱离她的发丝。 “啊!掉了!”周远良的双手被绑得很紧,留给手指抓握的空间非常有限,再加眼睛看不到,三下两下没捏住,头钗掉落在了地。 “没事。”楚安萍特别平静,像提前已经预知周远良会弄掉那根头钗似的。她翻身跪坐了起来,看清头钗掉落的位置,反身背靠着周远良坐下,手指在地面摸索了两下,终于摸到了头钗的一个蝴蝶翅膀。 楚安萍的柔韧性周远良好得多,而且她也专门练过双手在背后被绑缚的情况下怎么掰断头钗的一个翅膀。 其实早在看守捆绑楚安萍时她已经做了应对,看似乖顺并拢的双腕其实拧着劲儿呢,绳子绑紧后她再将双腕贴紧、并齐,绳子松垮了。虽然这点松垮的程度还无法令楚安萍的双手从绳索抽出,但双手的活动范围显然大了很多。 “公子,我先把你手的绳子割断。”楚安萍一只手摸到缠在周远良手腕的绳子,确定位置,另一只手拿着刀片开始割。 周远良没跟楚安萍瞎客气,没说什么“你先割断自己手绑的绳子,不用管我之列的话”,因为他知道一个人想用刀片割断自己手腕的绳子有多困难,而且还是那样小的一个刀片。这种情况下先割断同伴手的绳子,然后互相帮助逃跑才是最好的选择。 刀片太小,而且刀刃实在是不够锋利,外加还要小心着不要割到自己的手指或者周远良的手腕,导致楚安萍费了九牛二虎的劲才把绳子割断。 周远良的双手重获自由,后边的事好办了,割断绑缚楚安萍双手的绳子耗时明显减少。再然后是解开绑缚两人脚踝的绳子,准备逃走。 关于怎么逃走这个问题,刚才楚安萍已经利用割绳子的时间想了一下。 这屋子没窗户、只有门,门是唯一的出路,估计吕司马他们是看着这点才选为监室的。如果时间充裕的话,楚安萍不排除利用手边能找到的工具在墙开个洞,但现在这个方法显然不怎么合适。 那么出路只剩下门了。不只是这间屋子的门,出了屋子还有院子呢,想要彻底逃出县衙的话要过好几道门。 逃跑的条件很恶劣,更火浇油的是现在还是白天,没有黑暗的掩护,想偷偷溜走很困难。 既然不能偷偷溜走,那只能明着逃走了。只要速度够快,赶在看守有反应之前逃出院门外好办了,这里是楚安萍的主场,她在街巷绕着跑几圈,这些玄诺府来的人肯定跟不。 周远良同意楚安萍的计划,只是细节还需要研究。“门口那俩守卫什么办?” “敲晕。” “……”未婚妻的应对方案如此简单粗暴,未婚夫表示勉强可以接受,因为他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公子,你像刚才那样坐着。”楚安萍拎起那根先前时帮在周远良脚踝的那根绳子,待周远良原样坐好后她把那根绳子虚虚地再次缠好,绳头隐藏了起来。“一会我躲到门边,你叫他们进来。” “……”这个简单粗暴方案的执行过程也甚至简单粗暴,周远良已经无力吐槽了。 虽然楚安萍的方案很是简陋,但效果好。 周远良喊“来人呀”,外边的两名看守前后脚地进来了。这间屋子没窗户,所以屋内较黑暗,若是一直待在屋里的话借着门缝透进来的光勉强能看清东西,但冷不丁从外边刚一进屋的话是真的看不清任何东西,于是前边的那个衙役凭感觉凑近周远良、边靠近还边问周远良“要干嘛”,后边的那个衙役则扶着门框抻头往里看,努力适应着昏暗的光线。 人家已经把脖子摆成这种标准的等待被砍的姿势了,楚安萍觉得不砍一下的话都对不起他。于是手刀起、手刀落,后边的那个衙役到噗通一声趴下了。 “谁?!”前边的那个衙役反应还是挺快的,听到声音没做它想,直接判定后边出事了,问话的同时已经转会了身形,并开始抽腰刀。 楚安萍抬腿踹了一脚,将那个衙役刚刚抽出一办的腰刀又踹了回去。 哐!哗啦! 衙役扭头看周远良,周远良特别遗憾地看着左手里的茶壶嘴、右手里的茶壶把。县令大人想帮忙,怎奈寄予厚望的茶壶仅仅是在敌人头留了半壶冷茶水、几片烂茶叶,完全没有造成实质性伤害。 刚才不应该因为要节省时间而舍弃了板凳、选择了茶壶,周远良可后悔了。 楚安萍没看清周远良那边是怎么回事,也没耗费时间去猜。趁着那衙役扭头向后看的好机会,楚安萍一脚踹到那人的肚子,待衙役弯腰的时她抬起膝盖猛撞他的头。 哐!又倒下一个。 “公子,走!”楚安萍率先窜出屋子,扫视周围的情况。确认安全后,她拽起周远良的衣袖撒腿跑。“干嘛?”周远良挣扎了一下,衣袖从楚安萍的手挣脱。 周远良伸手攥住了楚安萍的手。“这样抓着较结实。” 好吧,血肉确实布料结实。楚安萍攥住周远良的几根手指,撒腿往院外跑。 ========================================= 本周跟新到此结束,咱们下周见! /html/book/40/40832/l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13章 脱困 与全州国的其它县衙一样,福阳县的县衙也较简陋,没有哪个县官会拿出自家的钱去修葺只是个临时住所的县衙。即使是擅长敛财、懂得享受生活的游县令也只是把后宅简约地修整了一下,刷刷墙皮、换换瓦片,没有添置新的院落房屋。 但简陋归简陋,再如何简陋的县衙也楚安萍的家要大,大很多。从他们被关押的屋子到后院的角‘门’的路还是‘挺’远的,左转右转、三转五转,穿过两个月亮‘门’,还要一路留意没有没玄诺府的捕快、差役,颇为惊险。 一路狂奔间隔着小跑,时不常地躲藏一下以避开巡逻的人,楚安萍和周远良终于抵达了后院的那个小角‘门’。 运气还不错,角‘门’这里没有玄诺府的人把守。也需要是因为人手不足,也许是因为他们没想到周远良和楚安萍能逃出来,或者别的什么原因吧,总之是便宜他俩了。 角‘门’没人把守,但也不是推开‘门’能出去的,因为‘门’有锁。看到锁在角‘门’内侧的这把锁,周远良立马开始回忆钥匙在哪里?阖府的捕快和衙役都已经被吕司马控制了,估计钥匙也已经被他揣到兜里了。 没有钥匙,怎么开锁?正当周远良思考这个问题时,楚安萍一步迈到角‘门’前,转头看看四下无人,冲头拔下那根头钗,用头钗的长杆在锁孔里‘插’了‘插’、扭了扭,锁开了,甚是利索。 吱呀!‘门’开了。楚安萍探头向‘门’外看了看,没人,她回手拽起周远良。“走!” “……”周远良跟着楚安萍小心翼翼地溜出角‘门’,忍了半天没忍住,问楚安萍:“蝴蝶翅膀都没了你居然还记得把头钗带在头,你很喜欢这根头钗吗?” “不喜欢,我不喜欢任何头钗首饰。”楚安萍‘抽’空回头看向周远良,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头发。“这根是开锁的工具,走哪我都带着。” “……”撬完锁回手再把撬锁工具带回头,真是个良好的习惯。 在周远良想再说点什么时,县衙院响起了一阵嘈杂的声音,有铜锣的声音,还有人喊“犯人逃跑了!”。 被发现了!周远良用力捏了捏楚安萍的手。“快走!” 专业的果然不同,楚安萍没有立马开始跑,而是先屏气凝神地听了听周围的动静。“这边!”她拽着周远良冲进不远处的一条小胡同。 他们刚跑进小胡同,从县衙的后院角‘门’和刚才楚安萍他们所在那条街的前街口同时出现了追兵,稍后又从后街口跑过来几个人。 “人在哪?” “没看到!” 互相一通询问和通报后,他们将目光锁定那条不起眼小胡同。“追!” 正常来讲,土著楚安萍在街巷转几圈,后边的人肯定跟不住,迟早得掉队。但今天显然不是正常情况看,追兵有一个人是福阳县土生土长的人,而且以前还在县衙当过两年捕快、后来才去玄诺府另谋高的。 在双方都对街巷很熟悉的情况下,牵着弱公子周远良逃命的楚安萍劣势明显了,虽然现在追兵还没进入视线,但双方都已经能听到对方的脚步声了。 怎么办? 楚安萍有些懊恼,早知道对方有这么熟悉地形的人她不该这样跑,不该想着一劳永逸地直接跑到安全的地方。如果是在先前一些的时候,她可以带着周远良故意跑进某个死胡同,找个旮旯躲藏起来,等追兵顺着那些畅通的路通去追后他们再出来、反方向跑,现在估计已经脱困了。至于找到个安全的地方藏身,可以在脱困后慢慢想辙。 现在嘛,后悔已经晚了。找个先躲藏再反方向跑的计划现在已经不能用了,因为双方已经能听到脚步声了,他们再想躲藏的话已经没有可能。他们前脚刚躲起来,后脚会被人揪出来。 在楚安萍一筹莫展时,忽然后方不远处传来一通‘乱’糟糟的声音,有打斗声,还有人喊“抓住他们!别让他们跑了!”。然后楚安萍很开心地听到身后紧追他们的脚步声迟疑地放慢了、停止了,犹豫了一下后,那个脚步声转向了后方,朝着打斗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 太好了!楚安萍毫不犹豫地拽子周远良继续跑,又转过两个借口后躲进一处宅院后‘门’的‘门’‘洞’,见四下无人,楚安萍再次使用头钗撬锁,推‘门’而入。 周远良对楚安萍能撬开任何一把锁这事已经没什么感受了,注意力都放在这个被撬了锁的宅院。“安全吗?你认识这户人家?”如果不认识的话,楚安萍不敢在被缉捕的情况下躲进这户人家,大‘门’锁着不代表主人家不会马回来。 楚安萍用一根‘门’栓将院‘门’从里边锁,然后示意周远良跟她进屋。“安全。这房子是我爹的一个朋友的,他们家常年没人,拜托我爹给他们看房子。” “哦,那好。”周远良环顾了一下室内,还算干净,座椅齐全,做个临时避难所是绰绰有余了。“刚才还真是好运气呀。” “运气?”楚安萍冲周远良微微一笑。“不是好运气,是我爹即使赶来帮忙。” 周远良微微挑眉。什么意思? “那声‘抓住他们!别让他们跑了!’是我爹喊的,他压着嗓子喊的,可我还是能听出来。”楚安萍笑呵呵地说:“我爹咱们先回来福阳县,估计察觉到县衙出事了一直守在这边。我爹应该守在城‘门’口的,咱们一进城他还能给咱们报个信,让咱们有个心理准备。” 说到这,楚安萍挥挥手,表示不再讨论为什么他爹放着城‘门’口不守偏偏要守在县衙。“反正我爹是怕咱俩出事,他守在县衙‘门’口等着接应。咱来在前边跑,那些差在后边追咱们,我爹在后边追那些差。他肯定是找机会打晕了一个落单的人,然后故意喊话,把前边那些追咱们的人给吸引过去了。” 哦,是这样呀。周远良先是对楚安萍他们父‘女’俩的默契很赞赏,但稍微一想又紧张了起来。“那安伯父这么办?追咱们的人那么多,他跑得掉吗?” ================================== 本周更新到此结束,咱们下周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14章 分工 楚安萍很有信心地摇头。“没事。那帮人听到喊声以为是他们的同伴发现了咱俩呢,这才去追。那一片街巷岔路口很多,我爹可选择的路线很多,虽说想甩掉那些人不容易,可那些人想看到我爹的背影也不容易。等我爹跑得差不多了,随便在哪条小巷子里转个身,假装是过路人跟那帮人擦肩而过行了。他们是去追咱俩的,对一个跛脚的老头,他们根本不会看第二眼的。” 周远良冲楚安萍一挑大拇指,表示佩服他们父‘女’俩。他本以为逃跑是单体技能呢,原来还可以团伙配合,真长知识。 楚安萍他们家确实是把这处房子当成了一个据点,衣食住行的东西都有,不甚丰富,但临时使用足够了。 待周远良和楚安萍吃饱东西后,安父寻了来。三个人把各自知道的消息先互通了一遍,然后分工,每人负责一摊。安父即刻出城,去京畿府向周尚书汇报这件事,让他在朝堂施压,弹劾吕司马、解除周远良眼前的困境;楚安萍负责外出打探情况,各种情况都要,尤其是跟玄诺府来人有关的情况更是要重点打探;周远良待在这个临时家里,保证自己不会吕司马的人抓到。 分工完毕,立即开始执行。 周远良待在屋里也没闲着,把近期发生的事从头到尾捋了一边。在京畿府时,除了去刑部查阅当年的卷宗以外,其它的事都是在尚书府那间绝密的书房进行的,谈话内容完全没有泄‘露’的可能。 从京畿府回来,周远良和楚安萍只是绕路去了‘玉’碗县、而且还没多耽搁,安父只晚了两三天而已。结果他们刚一回到福阳县被吕司马给拿下了,还假模假式地编织了罪名。 吕司马他们决定对自己下手、指定初步计划、抵达福阳县、开始查找自己的罪证,周远良认为这不是一两天能确定的时。再考虑到吕司马极可能是得到某人的指示开始做这些事的,那这个计划的真正开始时间应该是从周远良他们还在京畿府时。 在自己的家里不可能泄密,刘先生是绝对值得信任的人,至此周远良几乎可以确定李善信有问题。此人假意帮忙,其实是想看看自己能不能发现什么端倪,如果可能的话他应该还想借自己的手查明当时楚叔叔都掌握哪些证据。 周远良快速而仔细地回忆了一下他和楚安萍的‘玉’碗县之行,他们当时行事低调、处处小心,绝对没有暴漏小程,吕司马和他背后的人能探知的消息有限,几乎没什么有用的。 如果对手能掌握多一些消息的话,也许能更沉稳一些,不至于这样着急忙慌地随便划拉点罪名对自己出手。周远良眯着眼睛想了想,他们这是想先‘逼’供、让他‘交’代所查到的东西,然后再杀了他,以绝后患。 七品县令虽不是什么高官,但毕竟是皇帝钦命,岂能是谁想抓抓、想杀杀的?而且这个七品县令还是户部尚书的独子,动了周远良绝对会震动州国的朝堂。 即使在如此不利的情况下对手依然要这样做,要么是他们太过刚愎自用,完全不把州国的朝廷放在眼里;要么是形势所迫,他们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地阻止周远良说话、阻止他查明真想。 看来对手一直没收手,谋逆之心从十八年前至今都没熄过。而且他们很可能在近期有大的进步或者有什么大动作,这个时间与周远良查案的时间刚好对了,于是必须除掉周远良。 如此胆大妄为、如此丧心病狂,周远良觉得似曾相识。啧,莫不是遇到了与当年楚叔叔一模一样的局面了。 局面可以一样,但结局决不能重演。周远良握拳,他不但要保护包括楚安萍、安父安父在内的全部亲人,而且还要查明当年楚家一案的凶手,为岳父一家报仇。 周远良的计划还是蛮有效的,安父到了京畿府把这边的情况跟周尚书讲了一遍,周尚书立马在翌日的早朝参了吕司马一本,并向皇帝禀明那笔银子的来处。几个跟周尚书关系好的官员趁机煽风点火地说吕司马此举是嫉贤妒能,容不得他治下的官员有政绩。 吕司马这事确实做得欠考虑,也许是他没时间再考虑或直接听命于人没他考虑的资格,反正被周远良反击了个彻底。前后都没用半个月时间圣旨来了,吕司马被勒令返回玄诺府,等待调查。 周远良施施然地步出临时避难所,返回县衙。 被囚禁的捕快、衙役等同时也都放了出来,魏捕头立马向周远良汇报了一件事:“大人,我在玄诺府来的那伙人里见到了一个通缉犯。” “通缉犯?”周远良颇为意外。“详细说一下。” “是。在前天,关押我们的几个看守发现了一只体型较大的蜈蚣,他们在那争论这条蜈蚣的毒‘性’有多强。这时来了一个人,虽然也穿着玄诺府衙役的衣服,可那衣服不合身,明显是临时借来穿的。那人凑过来看了一眼,说那蜈蚣体型虽大但毒‘性’很小,是蜈蚣最没用的那种。有衙役不服,跟他呛声,质疑他的话。那人说他自幼玩这些毒物,看这些东西准着呢,从没错过。” 自幼玩毒物?周远良微微蹙眉,在听了安父讲述楚叔叔遇害的现场情况后,他一直对那个善用毒飞镖的人较留意,导致他现在对“毒”这个字特别命案。此人会不会是当年用飞镖‘射’伤楚叔叔的人? 魏捕头做完背景介绍后开始汇报最重要的内容。“此人左侧眉梢处有一道很显眼的伤疤,那伤疤成弯弧形,较特别。这个伤疤我见过一次,其实也不算是真的见过,是在全国缉拿的海捕公见过。” “此人的样子与海捕公也相同吗?”周远良觉得魏捕头是老资历的捕快,既然见过图画像,那为何只说伤疤的样子很像而没说人长得像不像呢?如果人长得完全不像、仅凭一道颇为相似的伤疤是不能抓捕此人的。 “大人,大约在二十年前,笔县接连发生了几起甚为轰动的大案,案犯都是利用剧毒杀人。多名被害人之间没有关联,所以初步判定案犯是被雇佣去杀人的,那些被害人是被不同的雇主要求杀死的。笔县查了很久,锁定案犯米守年,外号叫毒虫。可惜缉捕时被他逃脱了,自此销声匿迹。” 二十年前?哦,周远良明白了。当年魏捕头没见过米守年长什么样,二十年后人的容貌会改变很多,即使此人现在的样子与海捕公的画像不同也不能证明他不是被通缉的那个人,所以魏捕头才没说那人与画像到底像不像。 一个善于识毒认毒的人会是个善于使毒的人吗? 周远良觉得有必要见见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15章 文记药铺 仅仅知道要查的人叫什么名字、外号是什么、当年长什么样、以及标志‘性’的疤痕形状,信息太少了,想找到这个人很困难。韩剧搜最后见到此人时他正跟玄诺府的衙役‘混’迹在一处,鉴于周远良和吕司马目前剑拔弩张的紧张关系,显然不宜直接去玄诺府府衙找人。 即使去了,吕司马也不会把人‘交’出来的。所以周远良必须另外想办法。 有很多小兔子是吃窝边草长成大兔子的,米守年最初是因为在笔县的几起毒杀案件而受到关注的,那他有可能是笔县本地人。周远良让楚安萍去笔县走一趟,看能不能查到一些他的情况。 楚安萍按照惯例先去笔县县衙查找了当年的卷宗。毒杀案的事实认定很清楚,但对于抓捕米守年则没作用。 还真被周远良猜了。案卷记载米守年是孤儿,幼年时在街头流‘浪’,后来在记‘药’铺当学徒。这人在医‘药’方面有点天分,尤其是熟悉各种‘药’材,一度很受记‘药’铺掌柜的赏识。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米守年被赶出了记‘药’铺,第二年开始接连发生了那几起毒杀案。 在确认米守年是案犯时捕快曾找记‘药’铺掌柜的核实情况,掌柜说米守年粗心大意地‘弄’错过两次‘药’材,这才赶他离开的。至于米守年离开记‘药’铺后的行踪,掌柜表示不知道。 记‘药’铺?楚安萍的手指在这四个字敲了敲。她自幼随安父学习辨识草‘药’的知识,很清楚很多情况下‘药’和毒是互相可以转换的。米守年先前时是个四处流‘浪’的孤儿,没机会学习‘药’理、毒理的,他只能是在记‘药’铺学会的。 找到记‘药’铺的人未必能知道米守年现在的行踪,但至少能了解一些他的背景知识,而根据这些背景知识也许能有意外收获。 计划很不错,可惜,记‘药’铺已经不存在了。 “十三年前的一天,掌柜一家离毒。他的儿子、儿媳都死了,掌柜好歹被救活了。”老衙役叹了一口气,说:“虽然人活了,可掌柜的那个毒甚烈,已经渗进了心肺,身体弱得很。要不是因为他还有个年幼的小孙子需要照顾,掌柜怕是直接跟着他儿子、儿媳去了。” 身体垮了、亲人死了,‘药’铺自然开不下去了,但不影响楚安萍查访米守年的事。从老衙役处获得掌柜的住址后,楚安萍登‘门’拜访。 虽然楚安萍不太懂医术,但也能看得出掌柜的情况很不好,说他硬撑着不肯咽最后一口气亦不为过。人瘦的皮包骨,脸‘色’蜡黄,唯有一双眼睛还保留着神采,身体的其它部分都开始渗透出腐朽的特征。 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先一步于楚安萍进入屋里,怯生生地唤了一声:“爷爷!” 少年的衣衫沾了不少的土,脸有一块不小的青紫,很显然又被附近的淘小子给欺负了。掌柜缓缓地咳嗽了两声,没责备也没安慰孙子,而是将注意力都转到那个随后进来的人身,准备谢谢人家把孙子从困境救出来。 “掌柜,您好!我是福阳县捕快安萍儿,想找您了解一些情况。”楚安萍继续用安萍儿的身份做掩护。 “安……萍儿?”掌柜眯着眼睛仔细地打量了楚安萍一番,忽然问:“你爹叫什么名字?” 既然了报了安萍儿这个名字,那有关爹爹是谁这个问题好回答了。“安锦言。” “你当了捕快?”掌柜很好心地将“居然”二字给省略了,但他的语气依然透‘露’出了不可思议。 楚安萍被掌柜这不见外的问题给造一愣,心说我当捕快这事有什么可太意外的?而且掌柜的重点在“你”而不是“‘女’人当捕快”,显然是楚安萍本人当捕快这事表示意外。楚安萍一时间没能跟谈话的节奏,只能含糊地应了一声:“嗯。” “你爹居然同意了。”此刻掌柜省不掉“居然”二字了。 咦?楚安萍终于发现问题的所在了,她向掌柜走进了几步,定睛仔细看。 掌柜讪笑一下。“垂死之人,都脱像了,你怕是认不出来了。”接着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家少年赶快坐到‘床’边,给他爷爷拍背。 尽管时隔有十年了,尽管掌柜因久病而苍老、颓废,但楚安萍根据他认识安父这条线索还是想起来了。“您是十年前来福阳县找我父亲的那个人,”她看向家少年。“他是你当时带着的那个孩子,”楚安萍稍一回忆,想起那孩子的小名:“蚊子?” 家少年不是很清楚这个漂亮且勇敢的小姐姐在说什么,但还是乖乖点头承认自己的小名叫蚊子。 “是我。当年家逢不幸,我去找你爹想让他帮我雇人,”掌柜连着咳嗽了好几声。“雇人杀了我的仇家。可惜,仇家背后势力强大,没人敢接这个活。” “您想雇人杀了米守年?毒虫?”当年此人来见安父时楚安萍只是被她爹叫过去见了个礼,并不知道他们具体谈了什么。 掌柜的眼睛瞬间瞪大了几分。“你知道此事?” 楚安萍点头。“掌柜,我今天来找您是为了此人。我们这里有一桩命案,他是嫌疑人,我们想找他问话。您知道他在哪吗?” 掌柜摇头。“笔县这里还悬赏缉拿他呢,若知道他的行踪的话我早把他卖给官府了。当年他流落街头,若不是我好心收养他,他早饿死了。没想到这狼心狗肺的东西不但不知道报恩,居然毒死了我儿子、儿媳,若不是我命大也早死在他手里了。”掌柜沉默地看了楚安萍一会,忽然问:“你们只是想找到他问话还是想缉捕他?” “有差别吗?” “有。”掌柜忽然笑了一下,笑得甚是扭曲、残酷。“如果你们去缉捕他的话,他肯定会拒捕的,你们可以以此为由杀了他。” 楚安萍眯着眼看向掌柜,没说话,因为她暂时还搞不清这老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安丫头,我不知道米守年跟你有什么仇,但我确定你找到他绝不是问话那么简单。你想杀他。”掌柜咬着牙,畅快地对楚安萍说:“米守年武功不弱,而且他背后有保护他,你们想找他、想抓他都不容易,需要用点非常手段。他善使毒、善解毒,可我这有一包毒‘药’他是绝对解不了的。丫头,只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把这包毒‘药’给你,保管能除了那条毒虫。” “什么条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16章 诱饵 掌柜的条件很简单,是要楚安萍替他照顾他孙子两年。“老朽时日无多,别的都能放得下,只是可怜了我这孙儿了。唉!三岁没了爹娘,跟着我这个半残的老头子吃苦挨饿。现在连爷爷都要死了,我苦命的小蚊子。” “爷爷,不死,爷爷。”蚊子抱着爷爷开哭,他想安慰、开解爷爷但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一个劲地重复着“不死”,仿佛这样他爷爷可以不死了似的。 “傻孩子,爷爷的身体怎么样爷爷自己最清楚,能撑到今天已经是你爹娘在天之灵保佑的了。爷爷累了,撑不下去了。”掌柜慈爱地抚了抚孙子的后背,下一刻又因蚊子那骨瘦如柴的手感而心酸不已。一个孩子和一个重病的老人,没被饿死已属不易,不能要求更多。 楚安萍本来还想宽慰掌柜两句的,但她也看出来老人家真的是大限将至。这时与其说两句善意的谎言让他开心,还不如满足他的心愿、让他能走得安心呢。 蚊子今年十六岁,按理说已经能独立生活了,但掌柜可以能是因为孙子自幼失了父母所以觉得亏欠、觉得孙儿还需要被人保护。好在掌柜没有太过保护,他只要求楚安萍照顾蚊子两年,让他能慢慢地适应独立生活。 楚安萍答应了,不是为了掌柜的那包毒药,而是因为她爹跟掌柜的交情。十年前,楚安萍并没听到她爹与问掌柜的交谈内容,不知道他们谈得是否愉快,甚至于安父也从未向楚安萍讲述过他跟掌柜的关系,但单凭她爹能特意把她叫过去与掌柜见礼这事说明两人的交情还是很不错的。 毕竟,在过去的十几年里来找安父的人不少,但能特意喊她出面来见礼的寥寥无几。 也许是因为积压在心头的两件事——杀死毒虫替儿子、儿媳报仇,把孙儿托付给可以信赖的人照顾——都有了着落,掌柜当夜走得很平静。一代以用毒著称的高手落得个这样的下场,楚安萍还是有点感慨的。 楚安萍帮着蚊子安葬了掌柜,然后把他带回了福阳县,交给了她爹。安父看着蚊子那与其父颇为相似的容貌一阵心酸,软言安慰着少年,让他把这里当成自己家,有什么需要尽管跟安伯伯提。 蚊子抹着眼泪去休息了。 “爹,是这包毒药。”楚安萍把一个精心包好的油纸包给安父看。“掌柜说毒虫功夫很高,而且擅长用毒,但这包毒药他绝对解不了,我猜当年毒虫企图杀掌柜全家是为了这包毒药。算我父……楚府的命案没关,掌柜的儿子、儿媳这两条命是他害的,要他偿命不算冤枉他。” 安父用两根手指捏着那个小纸包看了看,没有纠结到底怎么给毒杀我正在大肆缉捕他,他既不会逃也不会干等着,他会主动来找我。也许只是当面鄙视一下我的无能,也许会先下手为强地想杀我。” 楚安萍被他最后的那两个字惊得一哆嗦,人反而冷静了下来。 无论他是不是当年楚府命案的凶手之一,笔县那几起官司他是绝对抵赖不掉的,这么个穷凶极恶的人跟吕司马他们搅和在一起、而且还来了福阳县准备对付周远良,如果不能抢先手将其控制住的话后患无穷。 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楚安萍咬着牙同意了周远良的计划。他们迅速炮制了一些罪名安到米守年的头,还嚣张地宣布福阳县全城捕快全力缉拿此案犯,不捉到此人誓不罢休。 述内容被发布到玄诺府辖下全部村县,周远良和楚安萍他们则稳坐县衙,单等鱼儿钩了。 ============================== 本周更新到此结束,咱们下周见! /html/book/40/40832/l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17章 一名衙役 钓鱼计划已经开始,但鱼究竟来不来、什么时候来,这些都是米守年说了算,他有完全的主动权。。。而福阳县的捕快们被动了,从消息散出去的那一刻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保护周远良的安全,片刻不敢松懈,生怕一不留神被米守年抓住机会害了县令大人的命。 别的捕快还好,还能轮流歇一歇,楚安萍则几乎是寸步不离地时刻守在周远良的身边。白天陪着办公,晚一个住里间、一个住外间,绝对的贴身保镖。周远良颇为不落忍,但心底里还蛮甜蜜,知道楚安萍这样紧张自己的安全不是因为捕快的职责,而是真的担心。 俗话说,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 三日五日、十日八日的大家还能注意力高度集,但半个月过去了依然风平‘浪’静,越来越多的捕快感觉累了,不自觉地慢慢松懈了。 其实,所有人都知道越是时间久了越不能松懈,因为此时躲在暗处的敌人可能也累了、也快要绷不住了,谁能坚持得久一点谁能获得最终的胜利。 道理都懂,但连日的辛苦不是几句道理能消除的,松懈不是谁主观愿意的,而是客观存在的、想克制都克制不住的,而且越蔓延越普遍。 周远良此刻也有些骑虎难下了,他没想到米守年居然这么能忍。撤除护卫是肯定不行的,算周远良同意捕快们也不会同意,太危险了。但再这么靠着人海战术保护周远良也不现实,因为捕快们是真的累了,身心俱疲。 米守年不会是压根没听到自己想要缉捕他的消息吧?周远良开始做最坏的打算,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可悲剧了。 最后他们研究出来的决策是缩短每一个班次的时间,让捕快们不用坚持紧绷太久时间能放松休息一会。虽然总的值勤时间并没有缩减,但还是让捕快们感觉轻松很多。 当然了,这改变不包括楚安萍,她依旧几乎贴身地保护着周远良。这丫头的耐力很出‘色’,明明这段时间里数她最累,但坚持最久的也是她,连魏捕头都表示很钦佩。 若硬要说还有谁楚安萍更能坚持的话,那是她爹了。是的,鉴于米守年这人的危险系数太高,楚安萍把安父也糊‘弄’进县衙来了,跟着一起保护周远良的安全。 刚开始的时候,周远良有些质疑楚安萍的这个决定。安父的不情愿是写在脸的,任谁都能看出来。诚心去做一件事都未必能做成呢,不诚心的情况下哪里能做得好呢? 但半个月后的今天,周远良有点改变想法了。这些天安父在楚安萍远但其他捕快近的距离范围内巡逻着,他也跟楚安萍一样没有倒班、轮换,但他的状态明显楚安萍好,更不用提那些捕快了。 楚安萍是硬撑着,安父则是真的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 周远良最初发现这一现象时曾偷偷地怀疑老人家出工不出力,但几次观察后发现自己错怪好人了。 安父不愧是老江湖,对江湖人士的思维和行事作风有很深刻的理解。他似乎猜到米守年不会这么快出现,所以他在严格执行巡逻工作时整个人的情绪并不怎么高涨,于是不像其他人那样因为情绪持续十余日的亢奋导致现在‘精’神的疲惫。 其实很多时候一个人感觉累,并不一定是身体多劳累,更多的是‘精’神的疲惫。 严格执行着自己的任务,同时还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不要过度兴奋或低‘迷’,安父绝对是保镖界的人才。 尽管楚安萍和安父都很尽职尽责,但也做不多片刻不离。所以,但有一个低着头的衙役用托盘端着茶壶、茶杯走过来时,周远良的身边空无一人。 “前边那个衙役,站住!”楚安萍刚刚在给周远良缝补衣服,差了点丝线,于是她会后宅去取针线包。楚安萍快去快回,时间很短,结果刚一回到周远良的书房‘门’口发现有个身穿衙役制服的人准备进去。福阳县县衙的衙役没几个,楚安萍都认识,但现在眼前的这个身影她明天不认识,于是出生喊住他。 低头的衙役似乎没听到楚安萍说话,继续往屋里走,而且隐隐加快了脚步。 有问题! “站住!”楚安萍‘抽’出腰刀,飞身扑向那名衙役。 楚安萍距离对方有四五丈远,此刻纵使飞过去也来不及了。若不是安父听到楚安萍的喊声后从书房窗外的竹林快速冲过去、并及时地踹了那衙役一脚的话,周远良只怕真的有危险了。 安父踹完那一脚后没有继续追击,而是执刃守在书房‘门’口,提防着对方还有同伙,不给对方留下可乘之机。 楚安萍则去势不减,人到刀到,没有半分犹豫。 安父的那一脚速度很快、角度很好,相应地没法增大力量了,所以那名衙役只是歪了歪身子离开了书房‘门’口,没有更多的伤害。既然偷袭被识破,那他也不必再躲躲藏藏了,反身将手的托盘砸向楚安萍,趁着楚安萍躲避的空档‘抽’出了暗藏在衣袖的剑。 没了茶壶茶杯在间遮挡,楚安萍终于看清了对方的容貌。其实容貌不是重点,重点是此人左侧眉梢处那道弯弧形伤疤。“米守年!你还真敢来,束手擒吧。” 嗤!米守年很本能地冷笑一声,表示对这个捕快的不屑。他本来想说点什么场面话的,但当他看清楚安萍的模样后愣住了,颇有点活见鬼的样子。 楚安萍被他的反应给‘弄’懵了,但下一刻她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原本她还有不确定毒虫米守年是否跟楚府当年的命案有关,是否与她生身父母的遇害有关,但此刻米守年的表情帮楚安萍确定了。 米守年是那个用毒镖伤了她生父的匪徒,因为他看到长相与楚‘侍’郎极为近似的楚安萍时愣住了。 此人以前只是见过楚‘侍’郎、与楚府命案无关、现在看到长相相似的人于是愣住了?这种可能不是没有,但他应该只是震惊、诧异,而不应该是那副活见鬼的表情。 楚安萍咬着牙问米守年:“十八年的楚府命案,你可曾参与其?”楚安萍给他澄清的机会。 米守年恍然大悟,冷哼一声。“你是当年逃走的那个小婴儿?楚家的小崽子?” 没有误会,此人是楚安萍的杀父仇人,之一。 楚安萍不再说话,举刀砍了过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18章 淬毒的飞镖 文掌柜说的没错,米守年的武功确实不错,并不是一个完全依赖毒药取人性命之辈。不过呢,他的武功也不至于好得逆天,被楚安萍缠住后一时间根本找不到获胜的方法。 米守年赢不了楚安萍,而楚安萍想抓住米守年也不容易。一是两人的武功棋逢对手,二是米守年善使毒,楚安萍很小心地控制着与他的距离,小心提防着他的飞镖或飞箭等暗器。 书房门口这块地方并不大,一丈多宽的路,路两边都种着花草树木,可供楚安萍和米守年闪展腾挪的空间不太大。一盏茶后,局势渐渐开始明朗,楚安萍凭借着耐心和主场优势基本夺得战斗的控制权,米守年现在不再是想着如何才能获胜了,而是想着如何才能逃走了。 米守年在刚意识到这一点时感觉有些慌乱,后悔刚才不该欺负对方是女人而轻视她、依然想着找机会杀掉那个县令、赚到那笔佣金。如果他在被发现的那一刻就立刻往外逃的话,楚安萍和安父都不敢直接追,怕中对方的调虎离山之计。 错了最佳逃跑机会的米守年现在不但找不到杀周远良的机会,连自己的后路都给堵死了,真是气急败坏,眼神中凶光毕现。 既然对面这个小崽子是楚家的后人,米守年不介意现在送她去见她亲爹娘。没人雇自己为十八年的事扫尾,但自己还是主动杀死楚侍郎的女儿,米守年被自己的敬业精神感动够呛。 米守年善使毒,对于何时往外扔毒飞镖很有心得。这个时机包括周围的光线、对手的武功路数以及敌我双方的局势等因素。在过去的那一盏茶的时间里,米守年已经把书房门口的这块地方熟悉得差不多了,选好了几个事宜隐蔽甩飞镖的地方。 在某一处合适的地方,趁着楚安萍微微偏转视线去看路的时机,米守年虚晃一招,在剑速最快的时候撒了手。剑借着惯性继续非常楚安萍,而米守年则接着向外扔剑的巧劲甩出了藏在袖口的飞镖。 这支飞镖飞的方向很高明,正是楚安萍习惯躲避对手武器攻击的方向。不得不佩服米守年的观察力,他在短短的一盏茶时间里就发现了楚安萍的这个习惯。 习惯的力量很可怕,当剑变成飞剑冲楚安萍扎过去时,楚安萍根本没时间思考米守年为何要在被掷出的武器并不具备杀伤力的情况下这么做。她完全是凭借下意识的自然反应用刀拨开对手的剑、然后向右迈了一小步。 米守年对楚安萍的躲闪方向和躲闪距离都判断得很正确,于是毒飞镖的攻击方向很准确,直取楚安萍的哽嗓咽喉。 飞镖的体积小巧,而且米守年的出手时机选得非常好,楚安萍真就没看到那支飞镖是怎么飞出来的。好在她知道对手擅长用毒,一直提防着呢,在拨开飞剑后就已经意识到自己中计了,立刻开始想辙应对。 面对淬过毒的武器时必须格外加小心,轻轻的一道划伤就有可能丢掉性命,所以躲开时必须完全躲开,否则的话跟没躲是同一个后果。 道理都懂,可惜现在楚安萍根本不知道那支飞镖的位置,自然不知道该往哪里躲。 既然不知道该往哪多,那楚安萍索性就不躲了,该用另外一种方式防御。刚才她去拿针线包时怕所有的丝线的颜色跟周远良的衣服不匹配,所以她直接拎着那件正在缝补的长衫去了后宅。待回来时发现一名陌生的衙役准备进周远良书房,楚安萍一边赶快扬声喊住那人,一边就把手里的衣衫随便地别再在了腰带里。 这个随意的动作帮了楚安萍,她垂手攥住那件衣服的一端,将其在身前抡成一个庞大的防守面。 飞镖这种暗器只是靠手劲扔出来的,它飞行时的速度和力量都比较有限,很难像弓箭那样扎穿防御物。待楚安萍抡衣服抡至第二圈时,手上传来碰触的感觉,飞镖被卷住了。 楚安萍卸掉手上的力量,衣服垂下。 当啷!飞镖落地,闪着淬毒所特有的幽暗光芒。 米守年是没有楚安萍这种两手都灵活的本事,他甩飞镖时必须提前把手里的其它东西处理掉。换手是个很不错的选择,但今天他有点慌乱、而且一直没能找到太好的偷袭的机会,于是他把手里的剑扔向了楚安萍。 若这一飞镖偷袭成功自然好,但结果偷袭失败,两手空空的他就尴尬了。 就在米守年因为飞镖偷袭被楚安萍破解而走神的一刹那,把手在书房门口的安父果断出击,一脚踹在了他的右侧后腰上。一个踉跄后,米守年栽倒在一簇花丛中,然后就被急匆匆赶来的捕快给擒下了。 魏捕头将人犯捆结实了送去给周远良审问,楚安萍则和安父一起研究那枚被截获的飞镖。两相对比,这枚飞镖跟当年安父从楚大人手中拽出的飞刀一模一样。不但形状、尺寸是一样的,就连飞镖上的花纹都是一样的。 米守年就是当年杀害生父的凶手,铁证,不容他抵赖。 事实上,米守年根据就没耗费时间抵赖,关于当年受雇佣跟着去杀楚侍郎的事供认不讳。 招供的态度很不错,但米守年只是个小卒子,知道的东西、可供认的东西不多。他并不知道幕后主使是谁,只是跟着君子堂的前辈一起听命做事收钱。 关于当年雇主派来联系他们的人,米守年倒是还记得,李善信。“李大人是京畿府府衙的官员,一群捕快听命于他。那天去侍郎府,一切行动都听他指挥。楚大人是我杀的,楚夫人和楚府的其它人都是李善信带着兵卒去杀的。” 至此周远良理顺了进一个月发生的这些事。 刘先生去找李善信,请求准许查当年的卷宗;李善信怕没有合理的理由就拒绝的话会遭到怀疑,于是装出一副大力相助的样子,但其实暗中监视他都查到了什么;他和楚安萍去玉碗县查当年的一桩旧案,这个案子确实有问题,李善信知道他已经怀疑到了当年的事,于是联手吕司马想要暗害周远良。 反向推论,玉碗县那桩看似普通的乞丐全家被杀案居然成了解开十八年前意图谋逆的重要线索。 究竟是谁这么胆大包天呢? 像米守年这种小卒子往往会被弃用,但鉴于他知道的事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弃用就不能是简单的弃之不理。只有他永远的闭嘴了,他知道的东西才能真的成为秘密。周远良决定利用幕后主使的这一想法,用米守年为饵,钓出幕后之人。 ====================================== 本周更新到此结束,咱们下周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19章 鱼饵跑了 用米守年为钓饵简单多了,往县衙监牢里一扔、然后狱卒和捕快们轮流看守就行了,不需要劳烦楚安萍守着。但楚安萍也没闲着,一个人关在屋里不知在鼓捣什么,只能凭声音猜想她在磨制什么东西,金属的。 有飞镖作为物证,周远良又将账爷的那封信给楚安萍看,再配上米守年自己的供认,他就是当年杀死楚侍郎的人这事铁证。这几天楚安萍的情绪颇为低落,既是因为生身父母的遇害,也是因为不能手刃仇敌、为父母报仇。周远良很想劝解一下楚安萍,但因为她一直待在自己的屋里导致周远良连她的面都见不到,所以没劝解成功。 说实在的,就算楚安萍现在肯见周远良,周远良的劝解估计也没啥说服力。杀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周远良自问没这份好口才能劝楚安萍放弃报仇。索性他也就不再想着劝解的事了,让楚安萍自己冷静一下也好。 幕后主使想杀米守年的态度显然比米守年想杀周远良的愿望积极多了,这边才把诱饵摆好两天半,杀人灭口小分队就抵达了。 京畿府来的这群人显然没把小小的福阳县放在眼里,他们既没有乔装改扮、也没有隐藏行踪,十多个人明目张胆地就从正门闯入了县衙监牢,甚是嚣张。 周远良算准了来杀毒虫的人必定是幕后主使的家丁、亲信,而非花钱雇佣的江湖人士,所以他对这些人的傲慢行径早有预期,应对也很合理,一举将这些人全部擒下。美中不足的是,米守年趁乱逃走了。 没用的小卒子在被捕后会被杀人灭口这事,周远良想到了,米守年也想到了,他以前还曾对别人执行过这种操作呢。 不能坐以待毙,米守年在县衙监牢的这两天半非常消停,不吵不闹,保存精力和体力。当杀手喊着劫狱的口号闯进来时,米守年完全没有被迷惑,刚一有机会他就逃走了,把十多个人都留给了周远良。 那十多个人回望着他潇洒的逃跑身影时心都碎了。 周远良得知米守年趁乱逃走时也挺郁闷的,感觉自己在面对江湖人士时还是诸多不适应,没能及时识破对方浑水摸鱼的计划。 鱼钓到了,但鱼饵跑了,周远良稍一犹豫就将全部人力都用于看守那些送上门来的。至于鱼饵,米守年参与的事不少、但知道的内情不多,费劲力气抓回来也没什么大作用,不妨放在次要位置上。 于是米守年就从福阳县县衙成功越狱了,高高兴兴地奔向新生活。可惜,这份高兴没持续太久。在福阳县城外的一处荒宅院中,他被人拦住了去路。 “你?!”米守年颇为意外地看着楚安萍,不知道自己是何时被捕快给盯上的。但下一刻他转头四下看,没发现其他捕快的身影,于是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至于你自己?”声音中有着浓浓的希冀。 “收拾你,我一个人就够了。”楚安萍的眼神很冷,声音也很冷。江湖人最懂江湖人,安父料定米守年会趁乱搏一把。于是楚安萍和安父分别收在监牢门口的东西两侧,无论米守年从哪边逃走都会被盯上。结果楚安萍的运气好,轻轻跟到了这里。 嗤!米守年撇撇嘴,懒得回应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丫头。上次交手,如果不是那个该死的老头踹了自己一脚、其他捕快及时赶到的话,米守年自信不会输在楚安萍手下。“你想把我抓回去?” 楚安萍摇头。“抓你回去有什么用?你的雇主势力庞大,绝对不会让你因为杀我生身父母而受审、判死刑的。他们要么是放了你、要么是杀了你灭口,反正杀父之仇我是不指望能用正规途径来报了。” “哦?那你是准备用不正规的途径报仇喽?”米守年满脸的轻蔑,显然没把楚安萍当成一个真正的威胁。 楚安萍不再废话,提到就砍,两人战成一团。 米守年的武功不弱,但近两天在监牢里总共就吃了两顿饭,每顿饭一个馒头,人虽然不至于饿死但身上是真没力气。刚才从监牢中逃出时,米守年光顾着高兴、全力赶路来着,忘记饿了,此时跟楚安萍交上手了才记起自己足足有十二个时辰没吃东西了。 天杀的福阳县狱卒。 武功再高的人,饥肠辘辘地跟人对战也占不到便宜,何况对手还不弱。好汉不吃眼前亏,米守年一边打着一边打量四周的环境,准备伺机逃走。 本来在体能、武功上就不占什么上风,现在还注意力不集中地且战且想着逃,楚安萍要是不给他一次重击还真是对不起安父多年的教习。于是在米守年的眼神再一次瞟向院门口时,楚安萍抬手一甩,一支飞镖直冲他的面门飞去。 米守年姿势潇洒地一抬手就接住了飞镖,嘲笑楚安萍说:“想用我的飞镖杀我?小妞,你做梦呢吧?”简直是班门弄斧。 “你确定这是你的飞镖?” “当然。”米守年在手指接触到飞镖的那一瞬间就确定这是自己的东西。不过既然楚安萍有此一问,米守年还是多看了手上的飞镖一眼,结果发现飞镖确实有有一点点不同了。 在飞镖的手柄的根部有个小凸起。 然后米守年有仔细看了看,除了那个小凸起以外,他又发现飞镖上沿纵身方向有两条的线,而且这两条线分别靠近相邻侧的飞镖边缘而且形状也分别与飞镖的两侧边缘相同。 手欠或者说手贱是很多人的通病,米守年也不例外,他下意识地伸手指去按那个小凸起。 若说按压飞镖上不明部件是米守年今天犯的最大的错误,那第二大错误就是他在截获楚安萍甩出来的飞镖后太过掉以轻心了,让飞镖始终保持着刃口冲向自己的状体,没有为了保证安全而翻转。 是呀,一只原本属于他的现在手感依然很熟悉的飞镖,米守年哪里会意识到这东西能对自己造成威胁。 致命的危险往往就是在这种不经心的氛围中悄悄降临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20章 精巧 飞镖柄的那个小凸起是由一片薄薄的铁片对折而成,因为这块薄铁片弹‘性’很好,压一压,两半能贴在一起,松开手,两半互相背离地分开一段距离。手机端m.是个手艺‘精’巧的小物件。 两半小铁片的自由端贴合地‘插’在飞镖柄和镖身之间的一道缝隙,而凸出来的是两半之间的连接处。米守年按了那个连接处一下,两半本有分开趋势的小铁板在这一下按压力下彻底地分开了,释放弹‘性’势能,导致一道银‘色’光芒的物件快速飞向米守年。 那道银‘色’的光芒是块非常薄的小铁片,边缘处看去很锋利的样子。 米守年很后悔刚才为了看得清楚而把飞镖凑到眼前看,导致现在距离太近了,他玩了命地转头也没躲利索,依然被小铁片锋利的边刃在脸划出了一个小口子。 嘶!一丝锐利的疼痛从脸快速传递开来,然后一阵麻辣辣的感觉。米守年‘混’江湖的日子很长,受过各种伤,单凭脸的这种异常感觉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有毒!” 在武器涂毒多少都会留下痕迹,尤其是米守年这种擅长使毒的人近距离观看的情况下,肯定是会发现的。 针对这一情况,楚安萍对飞镖进行了处理。她将那支从米守年那里截获的飞镖去毒、清洗干净,在镖身的一侧面挖槽。然后将当年楚大人攥着那支飞镖拆散,将镖身削细、磨薄,细薄至足以放在另外一支飞镖的凹槽。 那个槽的横截面呈倒梯形,而细薄镖身的横截面则是一个与之相适配的梯形。这样细薄镖身可以很好地隐藏在另外一支飞镖,两者扣合后严丝合缝。 楚安萍磨制得非常‘精’细,让细薄镖身的厚度与凹槽的深度相同,而且外表面有整体磨了一遍,所以米守年只看到镖身有两条线,完全没想到这是一支飞镖嵌入了另一支飞镖。 外侧的飞镖没涂毒,内侧飞镖的边缘处涂了毒,但边缘被外壳飞镖的凹槽边缘给遮挡了,所以米守年没法发现施毒的痕迹。 能把擅长使毒的人都给糊‘弄’过去,不得不佩服楚安萍的构思和手艺都很‘精’巧。 那个弯折的小铁片起到弹簧的作用,卡在细薄镖身的根部,只要外力按压一下能把细薄镖身弹出去一尺多的距离。这个距离真心不远,所以正常使用或者预料到有危险而将飞镖拿得较远的话,该夹心飞镖的杀伤力很有限。 而不正常使用是米守年现在做的这样,将飞镖凑到眼前研究,于是他悲剧了。 作为一个使毒的行家,平常他会随身携带一些解毒的‘药’,避免因为被自己的毒飞镖误伤而害了‘性’命。可他被缉捕后身的东西都被搜走了,刚刚才县衙监牢逃出时他只是顺*了一件武器,但他的飞镖、毒‘药’、解‘药’等东西自然是拿不回来了。 正当米守年因为毒而惊慌、紧急想辙解毒时,楚安萍的一句话打碎了他的全部希望。“这个毒你解不了,一辈子都解不了。” 米守年猛地看向楚安萍。“老头把他的那瓶至尊毒‘药’给你了?!”他的表情都扭曲了,显然毒‘药’旁落这事他自己毒都更让他伤心、愤怒。 “是的,掌柜求我收下这瓶毒‘药’。我看他老人家可怜,这才大发善心地收下了。”楚安萍读懂了米守年的心理,故意刺‘激’他。 啊!!!米守年果然一副恨得几近癫狂的样子。 毒‘药’这东西可以经过血脉传递,毒的人越是情绪‘激’动则血液流动速度越快,毒‘性’发挥得也越凶猛。现在算楚安萍不动一根手指,米守年也难以活着走出这里。 楚安萍没有一直看着,在判定米守年毒已深后开始冲他喊话:“米守年,你数罪在身,居然还敢从县衙监牢越狱,罔顾国法。速速束手擒,否则本捕快现在可以将你地正法。” 米守年想揭穿楚安萍假借捕快身份为父母报仇的行径,可惜他的喉咙异常肿胀,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楚安萍喊话完毕后根本不等米守年决定是否束手擒,而是立马宣布他拒捕,然后抡刀砍。 原本楚安萍想用掌柜的毒‘药’处理到米守年,但等她真的站在米守年跟前时她确定她想要的不只是那样,不只是仇人的死亡,而是需要手刃仇敌。当年若不是包括米守年在内的这群人杀死她父母的话,她的人生应该是另外一个样子。 倒不是说楚安萍对自己过去这十八年的生活有何不满,只是原本的生活轨迹被人硬生生给改变了,她觉得很愤怒。你们是什么东西?!你们有什么资格改变别人的生活?!觉得自己很强大、强大到可以任意改变弱小者的命运?那我可以改变你们的命运,送你们早日去地府报道,回炉重造。 战斗的过程几乎是一边倒,结果也不难预料。楚安萍手刃仇敌后将其尸首‘交’给了周远良,说案犯越狱、拒捕,在武力缉捕的过程案犯死于她的刀下。 周远良很聪明,稍微想想搞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既然他的未婚妻很聪明地为岳父报了仇,而且没留下任何把柄,周远良也不再深究了。他知道楚安萍是个有分寸的人,若非遇到杀父之仇这种事她是不会违反捕快的法规条例的。 此次来劫杀米守年的人悉数被捕,其有几个胆子小、脑子笨的,被周远良连糊‘弄’带吓唬的也招了。供认他们都是李善信府的护院,此次是奉李善信的命令来杀米守‘门’灭口的。 周远良接着问李善信的幕后主使之人是谁?原本他以为得不到答案的,护院这种级别的人还不够资格获知这些内幕。可令他没想到的是,那些人居然能回答这个问题,而且是在每个人单独审问、谁都不知道别人回答了什么的情况给出了同一个答案。 “肃亲王?!”楚安萍非常诧异,那三位亲王她一直认为柳娴敏的新爹是最不可能的人选,但现在情况好像有些出乎她的预料。 周远良皱着眉头坐在书案的后边,把结果告诉楚安萍后他一直没说话,一时间书房陷入一片沉静。片刻后,周远良忽然说:“肃亲王去西海国送亲,今天午刚刚返回,现正住在福阳县。” “嗯,我听说了。” “走,咱们去会会他。”周远良说着站起身来往外走。 楚安萍诧异得不得了。“去会谁?肃亲王?你别打草惊蛇了。” 喂喂!我用不用把魏捕头他们都叫呀,万一跟肃亲王的亲兵打起来自己双拳难敌四手。千万别自家公子询问肃亲王不成反被肃亲王给拿下,那不是打草惊蛇了,那是‘肉’包子打狗。 喂!等一等,跟着这么个行动如风的县令真愁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21章 远程围观(终章) 周远良是个爽快人,他不但真的去见了肃亲王,而且把嫌犯招供的内容向肃亲王汇报了一遍。 肃亲王听完这些后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淡淡地问:“周大人,你跟本王讲述这些意欲何为?” “王爷,人家都欺负到您家门口了,您还能忍得下吗?” “欺负?周大人意思是那些凶徒并未本王指使、他们是听命于别人然后陷害本王?也许那些人招供的都是真的呢,这一切的幕后主使之人是本王。” 周远良摇头。“谋逆、杀害朝廷命官、劫杀重要人证等这些事,都是大事,天大的事,必定会严加保密。先前时我们抓住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杀手,他为这群人多次成功执行毒杀任务,即使这样他都不知道幕后主使人是谁。今天抓住的那些人都是看家护院的莽夫,李善信不可能这么信任他们、告诉他们幕后之人是谁。 很显然,李善信觉得他们不可能全部都即使撤退。肯定会有人被捕,而被捕的人肯定会有人张嘴说话,所以李善信利用这个机会放假消息出来,混淆视听。” “谢谢周大人如此信任本王。” 周远良一副很谦恭的样子。“不敢当,下官只是事论事。” 肃亲王呵呵一笑,问周远良:“事论事了呢?让本王回京畿府去充当打手,查李善信的罪证,查他的幕后主使之人是谁?” “王爷,您误会了。这个案子查到此处下官已经无能为力了,李善信是刑部官员,职级下官高,更何况他背后还有一位亲王级别的人物,下官根本无从查起。” “亲王?” “是。”周远良将周尚书查大宗银钱流动的事转述给肃亲王。“下官父亲作为户部尚书也只能查到这里,知道是三位亲王的一位但不知道具体是哪一位。李善信误导那些护院相信他是在您效力,应该是那位幕后之人察觉到了什么,想着把下官的视线引向您这里、然后他们趁机做点什么。” 肃亲王低头摆弄着茶杯,轻声地自言自语:“我这人性情闲散、不愿意跟他们争,但这不代表我什么都不懂。既然他们敢主动来招惹我,那别怪我不念兄弟情分。” 周远良向肃亲王解释的话并不是忽悠人,他这个七品小县令是真的不够资格查亲王重臣那个级别的嫌犯,他现在甚至不能离开福阳县,不能给对手留下任何参他一本的机会。 好在周尚书够资格参与这些事,能及时地消息从京畿府送至福阳县,让周远良能远程围观。 肃亲王回到京畿府后立马开始查李善信的蛛丝马迹,但无论是当年楚府的命案还是后来游县令家的命案,李善信都撇得很干净,查不出他参与其的直接证据。 后来周尚书出了个主意,利用两年前李家的一个丫鬟被打死的事拘捕李善信。 单此案而言对李善信几乎没有威胁,打死了一个犯错的卖身仆役,没有法律规定需要主人家偿命的,所以这个案子两年来一直没人过问。周尚书以这事为由头将李善信关进牢里,并不是想以此定他的罪,只是要切断他跟他主子的联系、降低他的抵抗能力。 李善信这人还是蛮硬气的,与外界失去了联系后依然坚信明天会更好,无论主审官员如何威逼利诱他都不肯招供是哪位亲王企图谋反。 双方这样耗了大半个月,在主审官员持续暗示“你已经被关入刑部大牢多日,你的主子肯定以为你已经开口招供一切了,你现在这样扛着一点意义都没有”下,李善信终于有一丝信念动摇。 一个念头一旦在脑子里种下了,再想拔除很困难了,只会让这个念头像野草一样越长越疯狂。等到李善信终于无法压制住这个念头后,他通过秘密渠道向外送了一封信。信是给他主子的,信他保证自己会守口如瓶,请对方护其家眷周全。 不得不说李善信的根基真是深厚,在看守森严的刑部大牢、几十双眼睛的看守下他居然能成功地传出消息,这确实是肃亲王和周尚书他们没想到的。 但事情的发展颇有戏剧性。 原本李善信送出这样一封信是为了安抚他的主子,向他的主子表忠心、表决心,同时也是为了让自己心安。可没想到,他的主子在没看到信之前还坚信她的忠诚,但见了信后反而起疑心了。 彼此之间本没有信任基础的人,想破坏他们之间用权力、金钱等维系起来的信任还是很容易的。 李善信在牢里一直有所防备,防备着有人想暗害自己。结果等来的第一拨杀人灭口的人,这手法他非常熟悉,简直是他家主子的专用杀手。李善信怒了,在自己如此保证、如此恳求的情况下他依然想灭口,那自己的家人只怕已经造了毒手了,于是他招供了——威亲王是十八年前为了掩盖谋逆意图而杀了楚侍郎及其家人的幕后主使。 后边的事进一步升级,已经超出了周尚书的级别,当朝天子亲自审理此案,肃亲王协助。 很多事情不查的时候一团雾,看不清本质和原由;而若铁了心地去查,能获得的东西还真不少呢。 威亲王意图谋反,不敢养太多的兵士,怕被发现。于是想到了利用死囚这个办法,招募大量的死士、江湖豪强以各种重罪入狱,被羁押至京畿府外的牢营。京畿府的府尹是威亲王的人,找个理由可以封闭城门;御林军的副统领和一些将领也是威亲王的人,正统领是皇帝的心腹。只要杀了御林军正统领,控制住御林军效忠皇帝的那些兵士,靠着剩余的御林军兵士、威亲王的府兵、京畿府的捕快、和那些死囚,足够攻下皇宫,夺位。 这个计划听去是不是很丧心病狂?但确实有一定的可行性。如果十八年前真的被威亲王控制住御林军的保皇派兵士、放死刑犯进城的话,后果不堪设想。而导致威亲王没能按计划进行攻城计划、主动杀死那些受招募以死刑犯身份掩盖谋逆事实的江湖人的是楚侍郎,虽然他装作什么证据都没有的样子,但威亲王不信,于是只能主动销毁这些人证、物证,隐忍蛰伏。 如果威亲王要是一直这样蛰伏下去的话,估计很难查到当年的线索,皇帝也不会再追究此事。毕竟先帝在世时对威亲王不错,当朝天子更不能对自己的皇叔太下狠手了。 可惜,威亲王并不这样想。他依然没有放弃谋逆大业,这两年又蠢蠢欲动,结果被周尚书逮了个正着。 有人证、有物证,不是威亲王想抵赖能赖得掉的。谋逆是最重的罪,按律当斩。但皇帝念在叔侄一场的情分下开了一小面,威亲王远走南遥国,今生是别想再活着踏州国领土了。 京畿府的大戏围观完了,周远良和楚安萍继续过他们逍遥悠闲的日子。有时天气好,俩人都坐在院里晒太阳,楚安萍在缝补衣服,周远良在看书,阳光和煦,院非常安静,老夫老妻的感觉。 十八年前遗失的那个珠花头钗归还给了楚安萍,此刻正戴在她的头。 ==========================全完================================== 感谢所有看到这里的朋友们,谢谢你们的陪伴! 这本书写完后我最大的体会是开书前以为自己准备很充分、但写到后期时发现其实准备得很不充分,所以新书预计在明年年初的时候开坑,利用未来几个月的时间充分准备。剧透,下本书准备写古言耽美主受强强,有敢看的吗? 本年更新到此结束,咱们明年见! 爱你们! /html/book/40/40832/l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