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神引》 正文 (一)话痨作者 大家好,我是卷耳公子。 《迷神引》这本书是我构思许久的作品。这也是卷耳宝宝第一次接触到仙侠这一类型。创作之初,我搜集了很多古代神话故事来看。羲和也是从中提取出来的一个人物(当然进行了再创作)。 我写书,但也十分喜欢看小说。或许大家初看之际会觉得本文和前面大火的某些仙侠文差不多。都是女主一直卑微的爱着男主,最后被伤的体无完肤那种。我承认女主前期作为季子虞的时候的确是如此,但后期羲和出场后大家会发现这是不一样的,羲和和季子虞在很多事的看法想法上面是不同的,做出的选择也不同(不能说太多,说多了就没什么写的了)。而男主初看时,你觉得他很很多人一样,都是自命清高,高高在上的那种感觉。其实在前期他每一次做出伤害季子虞的事都是被逼的,而且也是变相地在用他的方法来保护季子虞。他身上有重担和责任,当他面对和季子虞感情的时候他也有过逃避,可是后来当他清晰地认识到自己的内心时,他就会做出自己的决定。尤其到后来羲和出场后,他也是彻彻底底的放下了很多东西,勇敢去爱。 至于喜欢看女主奋起,成神归来的,请点击第五十二章(现未更新,您可以收藏后第五十二章更新后再看)喜欢男主黑化的,实力追妻的,请点击地六十二章(现未更新,您也可以选择收藏)喜欢甜宠的,请参考六十八章以后 现已上架,后期需要订阅。希望大家支持正版。5元钱就可以充值500币,而看一章只要15币而已。就算不看卷耳的文,17k的大神有很多,好的作品也很多,总之您是不会亏的。卷耳是第一次写仙侠文,bug很多,欢迎您的吐槽。我是个话痨,大家莫怪啊。希望读者们能够支持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神识入世 “司君,紫耀石亮,羲和的神识已经入世。下一步我们应当如何做?”禀报之人只有半边脸,长着男子般魁梧身材,手指却如婴孩般细嫩,正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魔怪杖黎行。 前方男子微一侧身,漆黑的眸子里是幽幽烈火,“让她入魔。” 杖黎行犹豫了一下,仍旧说道,“可,我们并不知她究竟投身在何处。” “只是你不知而已。”男子眼中寒光一闪,四周突然被一片血光盖住,他垂着头,缓缓道,“此乃浴血滴,与魔神羲和之间自有感应,它会为你指路。” “是。” 话音未落,男子已不见了踪影。 杖黎行接过浴血滴,随后静静地站在看台之上,他俯视下方,万丈的烈火,流淌的熔浆泛着幽幽黑气,这,就是他们的王国!不久的将来,整个人间,六界都会如此。 忽而传来一阵异香,浓郁的,充满欲念的,连空气都变得暧昧起来。一抹火红的影子由远及近逐渐清晰,那是一个女子,黑色的发一半别起,一半垂落。红色的薄纱拢在身上,纤细的腿半透而出,她手中拿着扇子,一摇一摇的,眼里是数不尽的风情。 杖黎行笑笑,轻嗤,“这不是咱们魔界第一美人儿,翘一吗?” “听得司君将寻找神识一事交由了护法,翘一特意过来瞧瞧,兴许能帮上护法呢?”她嗓音软绵,到底是狐妖,连骨子里都带着一股媚态。 “只怕你是巴巴跑来想要见司君一面吧。可惜啊,来迟了一步,司君已经走了。”杖黎行笑得轻蔑,翘一中意魔界司君一事在魔界已是众所周知的,苦追多年无果,也是众所周知的。魔界第一美人不免也成了笑话一个。 翘一面色微愠,转而笑道,“这羲和是上古之神,神力无边,可不是一般人能对付的。即便如今流落六界的只是她的一抹神识,可那神识身上到底承了她多少神力,你我都不清楚。虽说司君器重护法,但护法也要量力而行才是。与其用命去拼,倒不如趁早辞了护法一职来得洒脱。”翘一掩面轻笑,抬头看着杖黎行,“好心提醒护法一句,羲和神识投生在一个凡人身上,而那凡人可在昆仑山。护法,可要想清楚,这天上人间得道尊者可都在昆仑,哦,对了,季子扬也在。” “这些都是本护法的事,就不劳翘一你费心了。如今我浴血滴在握,岂会怕一个小小昆仑?”杖黎行一把搂住翘一的腰,将她带到自己的怀里,轻轻地在她耳边吹了一口气,“护法之位不适合尔等美人。” 翘一烟波流转,琥罗扇掩面轻笑,“杖护法说得极是,是翘一多虑了。” 杖黎行婴孩般柔嫩的手撩过翘一额间柔发,“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一样貌美。人心,怕是吃了不少吧?” 琥罗扇抵在杖黎行手腕上,扇面泛起冷光,翘一妖冶的眼突然绽放笑意,“护法是觉得翘一老了,配不上司君吗?”语调依旧风尘,扇面的冷光却越来越寒。 杖黎行及时缩手,长舒一口气,这个毒妇险些伤了他精心呵护的手。冷笑,“别怪我没提醒你,你对司君那些心思最好还是收收。放眼三界除了西海龙女,谁还有资格与司君并肩?”杖黎行将浴血滴拿出,“倒不如尽心尽力做事,若你找到神识转世之人,兴许司君还会多看你一眼。”杖黎行大笑,看看翘一的脸色,负手离去。 翘一转身,握着琥罗扇的手渐渐泛白,指节冰凉。她缓缓抬头,看着不远处的宫匾,冥宫,威严劲嵩,高贵不奢。里面住的人,司君瑞守南,她中意百年,等了千年。 “迟早有一天,我会以另一个身份,光明正大地走进去!” 紫雷乍现,翘一狭长而扬的眼角逐渐褪去不甘,化为一如往日的风情。 寻找神识是吗?好。瑞守南,从今日起,我要做有资格与你并肩的女人,唯一的,永远的。 风起云涌,翘一已然不见。 昆仑山,太虚殿,一片桃林一望无际。此刻,在桃林深处有一个青衣少年手握长剑,在漫天花雨中身形变幻极快,一把银剑在他手中犹如活物通灵,少年的一招一式都颇具风采。 “这儿就是太虚殿?” 背后传来一个稚嫩的女声。 少年停下,看着女孩问,“可是你在说话?” 女孩看看四周,“这里除了你我之外,再无旁人。自然是我在问话。你还没回答我呢。” 昆仑鲜少有女弟子,她的伶牙俐齿让少年有些手足无措。他点点头,“此处正是太虚殿。” 女孩望着少年,随口道,“你虽舞剑如电及,但隐隐中却有迟缓之势,定是人剑不合。你剑招颇多,徒有势而不利,只能用于平时赏玩,若是真正与妖魔对阵,不过三招你已然被擒。” “你个小姑娘还懂得剑招对阵?”少年微微一笑,只当女孩信口胡诌。 “止戈,不得无礼。”话者正是昆仑太虚殿主,天机尊人。 “师父。”少年将剑别在腰间,拱手行礼。 天机尊人缓缓走到女孩跟前,捋捋白须,时而点头时而摇头,末了,女孩只听见微不可寻的叹息。 “止戈。”天机尊人轻声一唤,少年立刻上前,“这是子虞,掌门是她兄长。掌门云游期间,她会暂住于太虚殿。” 女孩躬身,“子虞见过尊人。” 天机尊人点点头,“这是我的大弟子止戈。我不在时,便由他照顾你。” 子虞这才抬眼,仔细打量眼前少年。他长发簪起,青衫磊落,倒也是个翩翩少年郎。 “我?”止戈有些吃惊,要他挑水砍柴,降妖除魔还行,照顾一个半大的小姑娘,他怎么做的来? 天机尊人点头,似已堪破止戈心中所想,“她可不是小姑娘,按年岁,你应当唤她姑姑。” “姑姑!?”止戈看看娆颂,分明只有十三四岁,他怎么可能唤她姑姑?娆颂瞧着止戈错愕的表情,趁着天机尊人不注意,偷偷冲止戈吐了吐舌头。 “个中缘由,你日后自会明白。”天机尊人转身,身外音在止戈耳边响起,“照顾好她。” 止戈走神之际,子虞已将剑从他腰间拔出。止戈抬头,只见远处的女孩黑发轻飘,白衣翻动,空气中有暗流在涌。银光乍现,桃花成旋,只见月影在花中穿梭,风不留痕。只听一声剑鸣,紫光散射,桃花聚集成球,骤然而散,剑已稳稳回到止戈腰间。 “剑,先利而后有势。剑招虽美,也要步步为营,不可大意。要在绝杀中留慈悲,而非以慈悲之名去送死。”子虞一字一句道。小小的身影,却映出一张宏图。 止戈早已看傻,娆颂一番剑舞,方叫狠绝,快绝,美绝。 “我法术剑招皆在你之上。你唤我这声姑姑,可服气?”子虞反问。 止戈无论如何也从未想过会有这么一个不及他肩的女孩,清冷孤傲地问他是否服气。此刻,桃花翻飞,花香四溢,他低头看着她,竟,有一瞬迷离。究竟是这花香迷人,还是他已醉倒在她的星光水眸? 辨不清,着实辨不清。 他只能不知所觉地点头,她似乎天生带有一股魔力,让人臣服。千般疑问,万般话语到底只化作一声尊称,“姑姑。” 太虚殿幻梦如斯,雾气朦胧,终日不绝,一片云雾中唯见十里桃花。 “太虚殿为何种有如此多的桃花?”子虞张开手心,桃花正落掌中,无论何时,只要在太虚殿上,桃花,几乎触手可及。众人都只道是天机尊人爱桃,可个中缘由从未有人得知。 止戈摇头,白净的脸同样也是不解,“听说,这儿的桃花会讲故事。不过都应是玩笑罢,至少我在太虚殿长大从未听到过。” 子虞看看掌心一抹桃红,残缺的,暗淡的,飘忽到只需微微一捎风就能将它带进尘埃。突然一种强烈的悲哀涌上娆颂心头,眼睛微酸,竟有一滴泪滑落。 “姑姑,你怎么了?” 那一瞬的悲哀骤然消失,娆颂不经意地抬手拭去眼角泪痕,“没事。我的房间在哪儿?” 止戈见子虞如常,也只当方才自己所见为错觉未曾深究。伸手推开郁楠木门,自顾自走到前方,“这里是素真殿,简单素雅,想来正适合你住。”抬腿间,娆颂不禁回望那十里桃花。为什么,自己会落泪呢?那样酸涩的滋味,绵长的悲哀,在她心上裂痕,一丝丝一点点开始蔓延。 “谢谢。” 子虞坐在藤木小椅上,将桌上茶具一应摆开。素手一点,炭火已燃,茶焙微醺,水气氤氲。茶叶在沸水中舒展翻滚,不过举手投足间,一杯香茗已成。 子虞将茶盅推到方桌对面,“尝尝。” 止戈应下,端起茶盏,只一股清香扑鼻。淡淡的,如雨后泥香。再抿一口,醇而不厚,苦而不涩,回味微甘,绵长久远。止戈不禁赞叹,“姑姑烹茶之技登峰造极,止戈实在佩服!” “无非是平平之技,哪有这么夸张?”子虞为自己煮了一杯,细细尝尝自觉得再寻常不过,又道,“你这小孩果真是不懂事,净会说胡话。” 止戈呛了一下,虽然师父说自己日后自会明白,但总觉得被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像长辈似的训斥别扭得紧。“姑姑,你究竟多少岁了?” 子虞看着他,缓缓道,“我出生之时身患怪疾,一直保持着婴童容貌,遗落人间数年。是哥哥找到我,用法术替我打通六脉精魂,这才长大。所以现在连我自己也不知我究竟多少岁了。” “如此说来,我这声姑姑叫得也理所应当。”止戈笑道。 “这样说破,你以后可不许把我当成老婆婆对待!”子虞玩笑地训斥一句,眼角笑意已然在止戈心中开出花来。 止戈连连摆手,“不会不会。年龄于修仙之人来说根本没有存在的意义,这一点止戈还是明白。若真是论起年龄,这昆仑山中也有许多千百岁之人。” “你这话听得倒也舒心。”子虞一面说着,一面将茶具收好,“你先回去吧,若有需要我自会找你。” “止戈告辞。”止戈拱手退了几步后,复又折回来,“姑姑,我住在向华轩。” 纷纷扬落的桃花铺得满地,止戈驻足远眺,满眼的桃红慢慢褪去,缓慢地,渐渐地,逐渐隐去,凝结成一个清晰的面容映在山水的画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情不知所起 长生殿上,一个男子白衣翻飞,如瀑黑发曳在空中。他双目清明,长眉若柳,身如玉树。翩翩然自有一股风华,似玉,美而冰凉。昆仑掌门,第一仙尊,季子扬,盖如是也。 如今妖魔猖獗,他以云游之名前去伏乱。步子明明已经跨出,想了想又折回来,朝着天机尊人道,“师兄,子虞虽偶有顽皮,却是个懂事的孩子。我云游这些时日还望你照看。” 天机尊人捋捋白须,微微眯眼,“那孩子我看着倒也听话。放在我太虚殿,你尽安心便是。” 季子扬点头,“我已请来织女c花神c文曲星为子虞授课,烦师兄多照看些。”言罢,季子扬抬手,手中却多了一本秘书,“如今她也不小了,这本《四海传》也一并教给她吧。” 天机看看季子扬,接过应下,颇有些无奈,“子扬,你我二人既知她身份特殊,大可不必如此费心。你如此待她,将来” “她是我妹妹,对她好,理所应当。” 季子扬目光仍旧淡漠,唯有天机明白他淡漠目光后是何等的坚持,只得长叹一声,“罢了!答应你的我自会做到。你尽管放下心去吧。” “多谢师兄。”转身刹那,季子扬的眼悄然掠过天机身后的太虚殿,尔后脚踏仙鹤,乘风而去。 天机看着季子扬逐渐与天相融的背影,突然觉得手中的《四海传》沉重无比。 谁都知道昆仑仙尊季子扬公正不阿,除魔正道,受世人景仰。他性子冷淡,眼中永远泛不起波澜。世人都道,是他修为高深,已看破生死,堪破红尘,所以才会清冷如冰。更有甚者道,世间恐怕无人能有那荣幸搅得他静心面乱。 只是,世人不知,身为师兄的天机又岂会不知?子扬眼底的清波只为一人而泛,那便是正住在太虚殿的女孩,季子扬口中的妹妹。 只看手中这本容纳世间秘事的《四海传》,只看那远道而来的三位大仙,只看季子扬临走的嘱咐与牵挂,便可知季子虞在他心中地位。她是何等的幸福啊,竟被世间最优秀的男子看得如此重要,尽管是以妹妹的身份。 天机笑着转身,林间花神,地上文曲,银河织女,能把这三位请来做老师,他到真想知道他这位无欲无求,淡漠离人的师弟是如何开口的。想想,也是有趣呢! 天机还未走远,身后便是一阵急唤。 “师父!师父!” 不远处一豆蔻女子跑来,穿着粉色洒罗裙,长发梳成辫子搭在身后,再配上大大的眼睛,看上去颇具灵气。 “宛人,急匆匆地乱跑作甚?”天机皱眉。 这姑娘名宛人,姓夏。是天机座下唯一的女弟子。平时总爱梳个辫子,拿着剑四处乱跑,一刻也不消停。这些年大大小小也闯了不少祸,却偏偏得了天机喜爱,每次都糊弄糊弄也就过了。 “师父,宛人本是在后崖乖乖面壁思过的。只是听到太虚殿琴声实在太过美妙这才寻了过来,师父,你总说发由心生,定是不会怪罪宛人的,对吧?”宛人拉拉天机阔大的衣袖,又冲他眨巴眨巴眼睛,无辜极了。 天机下意识地眯眯眼,“太虚殿哪来的什么琴声?待会儿去要是没寻着,你就再加罚一年。” “师父真是坏!”宛人一个人走在前方嘀咕着,心里暗自窃喜自己没有撒谎。 天机跟在宛人身后,原以为琴声只是这丫头胡诌,谁知越发靠近太虚殿,那幻如纱的声音越发清晰起来。 “师父,宛人没骗你吧。”宛人伸手拨开浓郁的云雾,粉色身影在蜿蜒小路中穿梭,“师父你看!”宛人手指的正是坐在桃花树下抚琴的子虞。 “奇怪,那是谁啊?”宛人提着裙摆快步登上台阶,天机座下只她一人是女弟子,如今见着旁的自然是好奇无比。宛人踮起脚尖,生怕惊动了抚琴之人,天机笑笑,这些年他已将宛人当作女儿。 “你是谁啊?”宛人试探性地小声问道。 琴音戛然而止,子虞起身,她如今的肉身不过十四岁不及宛人十八岁来得妖娆娇媚,只如一朵清莲。宛人冲子虞微微一笑,“原来是个小姑娘啊,不知是哪家的,竟胡乱跑上了昆仑山。” 子虞略过宛人,朝着天机福身,“见过尊人。” 天机没什么表情,只是将《四海传》拿出,“这是你哥哥临走前让我交给你的,它容纳了六界秘史,又有不少心法口诀,空闲时看看也是好的。收着吧。” “谢谢尊人。”子虞接过,眉间已有笑意,哥哥定然是放心不下她。只可惜了他不许她送行,更不许她随意踏出太虚殿,不然她一定早早地就去了长生殿送别。 “掌门为你请来了三位老师,明日就让止戈带你去拜见吧。”天机慢慢转身,“宛人随我过来,日后不许随意来素真阁,否则面壁一百年。” “师父!”宛人气得直跺脚,急急追上去。 看着怀里的书,子虞低头,嘴角有淡淡的笑意。 在这世间,有一种期盼在流年中滋长,悄无声息地蔓延,总以为它不过是小小藤蔓,一扯就没,便任它胡为。经年久深,当你终于狠下心来拿走它时,才发现它已融入血肉,轻轻一拉,心上便是血肉模糊。除不尽,扯不掉,独让它一点点吞噬,一点点占据,然后再一步步将你推入万劫不复之地。 翌日,子虞一一去拜见了三位老师。 转眼就过去两年,在这两年里文曲授她学识,织女授她女工及疗伤的法术,花神暮归雨授她制香之法。三位老师中花神除了授课以外几乎不与她讲话,天庭事务繁杂,文曲每次也只是匆匆而来,又赶着回去。要说最好的便是织女了,不仅长得美丽,而且人温婉知性,对子虞亦师亦友。 某日。 “子虞啊,这就是你绣的花?”织女嘴角抽搐,她实在是看不出这一坨是什么东西。 子虞似浑然不知,小小的脑袋凑上去,“对啊,怎么样?好看吗?颂儿可是绣了整整三个月呢。” 织女向来心软,硬着头皮答,“颂儿小小年纪能绣成如此,已是极好。来日方长,咱们不急。”织女放下手中的锦帕起身,似是被那朵花刺激得有些头晕,索性说道,“今日就不授课了,你好好休息。” “知道了。”子虞收起手帕,“听止戈说后渠里的莲花开了,老师得空可以去看看,很美的。” “嗯。你有心了。”织女走到门口,裙沿七色流光。 心下犹豫一番,子虞仍旧叫住织女问,“老师,你可知哥哥什么时候回来?” 织女淡淡一笑,走上前摸摸子虞的脑袋,“仙尊离开不过才一年,哪能这么快回来。你当真以为魔界那些心狠手辣,狡诈异常的鬼怪是泛泛之辈?”织女摇摇头,自言自语道,“你年纪小,又未出过昆仑山,我与你说这些作甚?当真是糊涂了。” “那哥哥可会有危险?”子虞又问。 “子虞,你哥哥是昆仑掌门,内力深厚,世间能伤他的能有几人?如今耗时这么长也不过是因为那魔界之徒众多,一时之间难以清理干净。你勿要忧心,照顾好自己,对你哥哥来说才是最安心的。”织女柔声安抚,越发怜爱这个无父无母的女孩。她拍拍子虞的手,“倘若真是担心,便好好练习法术剑式,只有当你强大起来,不仅能保护自己,还能为仙尊分忧。明白吗?” 子虞重重点头,“明白了。” 送走织女后,娆颂独自坐在桃花树下看着远方天际,思绪万千。 很多人赞颂她与哥哥的兄妹情深,可唯有子虞自己明白,她心里一直住着一个人,不是文曲,不是尊人,而是季子扬,她的,兄长。这世间她最不应妄想的那个人。当她第一次察觉,她挣扎过,懊恼过。恼自己对他的感情竟是如此的不纯粹,掺杂着男女之间爱意。她想要躲闪,可一次次的事实告诉她,她已经越陷越深 情不知所起,生如斯年。他以为的亲情,都是她献出的真心。季子扬不知道当他替她打通仙根,当她睁眼第一次看清他的如玉面容时,她此生便再逃不出有他的世界。 这么多年,她在他身边长大,他只当她是孩子,是妹妹。他抱着她,为她抚琴,教她识字,伴她长大。那么漫长的岁月里,她的生命里只有他。他待她好,可他却忘了,她虽是孩童的身子,可她已有了思想,那时,她正值十七八岁的青春年华,要她怎么不动心? 只是这些,大概就像那流水落花,终不可提。 她没有那个资格,自她唤他哥哥那声起,她已然没有资格。不过没关系,她愿静静伴随哥哥,以妹妹的身份,送上最衷心的祝福。 子虞痴痴地笑了,弯起的眼角,无声落泪。如花面容,却偏偏映得身后桃花颓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有女子虞 “姑姑!”止戈急急忙忙跑来。 子虞抬眼,“嗯?” “好消息!好消息!”止戈气儿还没喘均匀又道,“方才师父说只要姑姑能够冲破堪心之境便准许姑姑出太虚殿了!” 从前,子虞一直在长生殿上生活,如今到了太虚殿更是一步都不能踏出。其实一直以来,她都想看看外面的世界。 “这哪是什么好消息。”子虞摆摆脑袋,皱眉道,“修仙之人分有七种境界,静思c闭念c观流c断尘c得道c堪心c飞天c九玄。普通人能修到断尘已是及天鸿福,我如今也不过才刚刚练成得道之境,要想冲破得道修得堪心已是艰难重重,更别提冲破堪心之境了。” “别这样说,姑姑天赋异禀,冲破堪心之境也不是难事。”止戈宽慰道。他声音温柔如水,子虞这才发现止戈已不是那个心浮气躁的舞剑少年郎了。天机一年的有意磨砺,让他变得稳重而睿智,挺拔的背更显轩昂。 “只是随口说说罢了,你也当真了?”子虞转身走进素真阁,“你是尊人的大弟子,我知道你平日里事务繁杂,若是没有要紧事便不要常往素真阁跑了。费力不说,也费时。” “我才到,姑姑便要赶我走吗?”止戈有些不开心。 “我是忧心你,前些时候我才听尊人说你如今只修得半仙之身,我心想怕是我耽误了你,这才想你专注法术早日修得仙身。”正说着,子虞已将梳妆台上的锦盒打开,里面是一条精致的剑穗。贝壳状的银饰藏在细密的深蓝流苏里,既不失风雅,又不失沉稳。 “上次见你练剑总觉得少些什么,这个剑穗是特意给你准备的。瞧着可还喜欢?”说话时子虞已将剑穗递到止戈手里。 “自然是喜欢的。”止戈淡淡一笑,面上倒是十分平静,心里却在暗自窃喜。 “喜欢就好。”子虞点点头,看不见表情,“即日起我要闭关清修,争取早日冲破堪心之境。尊人那边便交给你了。” “好。”止戈握着剑穗转身,面前是一片桃花。这么多年了,他第一次觉得太虚殿的桃花开得这样美。 殊不知盛世桃花只为伊人而开,淡扫无痕,悲歌事寥。纷飞残缺的花瓣上分明雕刻的是亘古伤痛,为之感叹,为之凉心。 “废物!” 随着一声怒斥,冥宫大殿飞出一人重重地撞在凝石壁上,鲜血四溅。 “司君息怒——” 大殿中人无不惶恐万分,纷纷低头下跪,不敢轻易抬眼仰视上方之人,此刻,游离的目光只会招来死亡,或者更为可怕的东西。 杖黎行见四下无声,硬着头皮请罪,“司君息怒,此次伏杀季子扬失败皆是属下过错!杖黎行听罚!” “罚?”瑞守南带着笑意玩味一句,倏然一道黑影掠过,杖黎行已被掐住脖颈,“你受得起吗?” 杖黎行的脸变得狰狞,颈上的力度不断加重,他未做反抗仍道,“司君布阵已久,是属下大意无能才让季子扬从绝杀之阵逃脱。属下认,罚” 原只是看戏的翘一见瑞守南怒气不消反盛,而杖黎行已快支持不住,立刻慌了神,“司君,伏杀季子扬之所以失败并非杖护法过错。绝杀之阵本是无懈可击,谁都不曾料到花神会突然前来营救季子扬,更没有人料到绝杀之阵阵眼会被区区花神以穷连舍香堪破。属下纵有看守不力之责,然一切都是始料未及,还望司君手下留情。” 瑞守南的手骤然一松,杖黎行随后便口吐黑血,跪倒在地。 “伏杀季子扬一事暂先告一段落。杖黎行听命!” “属下听令!”杖黎行顾不得疼痛,立刻单膝跪地,拱手听旨。 “本座给你两年时间寻找魔神神识转世之人,否则,提头来见!”瑞守南话一落人已不见,冥宫众人皆面面相觑,独杖黎行的声音响起,“属下领命!”字字铿锵。 “护法,你还好吗?”众人纷纷退下后,翘一摇着琥罗扇慢悠悠地走到杖黎行跟前儿,看似好心地问候道。 杖黎行起身,掸掸衣袖,“热闹也瞧了,戏,可别太过了。” 翘一掩面轻笑,“护法话别说得这么难听嘛,翘一是真的担心你才会开口求情的。” “无非是为了在司君面前博个好印象而已,在我面前还有什么好装的。”杖黎行已恢复了平常的飘忽不定,他慢慢地,缓缓地走近翘一,在她耳边轻声道,“你可知比起西海龙女你差在哪里?并非是你不够风姿绰约,而是因为西海龙女容人之度,见识之广。别个胜在聪慧伶俐,高贵优雅,你再怎么美丽也不过是副皮囊,何况,还是副会老的皮囊。” 翘一强行压下心中不断腾起的怒火,妖媚一笑,“才几日不见,护法的嘴越发不留情面了。”翘一懒得再周旋,索性摇着扇子离开,只是与杖黎行错身之时,“护法可得抓紧些,倘若翘一先你一步找到转世之人。到时,可就难堪了” 杖黎行看着翘一离去的背影眉头深锁,这个女人为了接近司君觊觎他护法之位已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了,看样子,这次是他疏忽了。 空中一声闷雷,将黑色夜空撕裂。沉寂万年的大地,已被惊醒。 “止戈,掌门回途艰险万分,魔界中人躲在暗处伺机而动。我需下山一趟前去接应,昆仑中之事,你可要撑起来。”太虚殿内,天机端坐于前。 “师父,您万不可下山!”止戈立刻拱手跪下,“前些时候魔界屡次来犯我昆仑,又在掌门回途程中造谣生事,想来用心险恶。弟子担心,此乃魔界调虎离山之计。” “你且安心。魔界不过区区几千弟子如何敢攻上我昆仑?他们的用心,为师再清楚不过。我此番下山正是为了尽早与掌门商议此事。” 止戈低头,“是弟子冒昧了。” “我走后自会有玉女峰上的月满仙姑前来镇守。不过门中之事月满仙姑是向来不爱插手的,你便要多费些心思了。” “月满仙姑”止戈险些惊呼。要知道玉女峰上的月满仙姑当年在诛魔大战中可是单凭一己之力诛杀三千妖魔,名镇四海。六界恢复秩序后,便隐居于玉女峰,不问世事。她功力高深,却从不提师出何门,有传言道,月满仙姑曾是昆仑弟子,只是,无从考实。 天机捋捋白须,“月满仙姑虽性情难测,但功力深厚,有她在,相信定会让魔界中人忌惮三分,不敢来犯。” “师父尽管放心,止戈定会处理好门中事务。”止戈顿了顿,又道,“还有一件事,姑姑打算闭关修炼,特意差止戈向师父禀报。” “嗯。子虞闭关再好不过,为师也可放心下山了。” “师父,徒儿有一事不明。姑姑并未犯错,为何师父仍不许她出素真阁半步?” “你觉得为师对她太苛刻了?” “止戈不敢。” 天机笑笑,没有解释,“许多事你还看不明白,也没有必要明白。为师自有道理。”言罢,便留下止戈一人在大殿中回味,人已远去。 腰间寒剑,剑穗翼翼。 师父,你口中的道理究竟是什么? 你可知徒儿已经陷入,再难脱身 翌日,素真阁。 子虞坐在地上,背倚桃树,自言自语,“你真的会讲故事吗?” 回答她的唯有一阵风声。 子虞淡笑,她始终觉得背后桃树能够听懂她讲话,“我今日便要闭关修炼冲破堪心之境。但愿我出关之时能够得偿所愿,听听你的故事,见见我思念的人。” “我知道的,你能听懂我说话。今日是特来向你告别的,日后怕是再难有机会能够在桃花林下抚琴一曲了。” 桃花缓缓落下,似在告别。 子虞起身,拍拍身上泥尘。抬臂瞬间,剑已在手。她脚尖轻点,悬于半空,手中长仪剑泛出银光,巨大剑气卷起阵阵风浪,散落桃花随剑气流动,围绕在素真阁周围。银光越来越强烈,逐渐汇集在剑尖,形成一个光亮的点,只听一声剑啸,桃花弥漫,素真阁外是一圈透明高墙。 这道结界,名唯一。子虞未给自己留一条后路,破除结界,唯有冲破堪心,再无他法。 止戈立在向华轩门前,看着不远处素真阁四周散发的光亮,握紧了手中剑穗,眼里尽是无奈和眷恋。 是的,他喜欢子虞。 很早以前,他第一次见她时,就已在她的星光水眸中迷醉。 看着她慢慢长大,他觉得那是世上最美好的事情。 “大师兄,你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身后响起宛人的声音,止戈回过神来,转身走到木椅边坐下,“你怎么来了?” “你是我师兄,难道我还不能来坐坐?”宛人嘟着嘴。 “傻丫头胡说些什么。可是有人欺负你了?让我想想谁有那胆子竟敢欺负咱们的宛人小师妹。” “哎呀,大师兄,你,你笨死了!”宛人涨红了脸,她虽平时大大咧咧,但好歹她也是个女儿家。她钟情大师兄许久,全昆仑都知道,唯独他像块榆木疙瘩。 “师兄,你,我,唉呀” “宛人,你是不是不舒服?”止戈略有些担忧。 “没c没事。”宛人起身,“那什么,师兄,你多注意身子,别太累啊。我约了西珠师姐练功,先走了。”没有给止戈说话的机会,宛人逃也似得跑了。 止戈摇摇头,他显然什么都没明白。 迷茫之际,门外走进一弟子,“启禀大师兄,月满仙姑到了。” “嗯,月满仙姑居住的西厢可布置妥善?” “早已打扫过几次。” 止戈点点头,“你也随我去吧。” 而这边,天机已经御风一日。眼见着天黑便能赶到青城与季子扬会面。 他早已在心中思索过千万次,子虞,怕是再难留在昆仑了。 当初,子虞的母亲背着尚在襁褓的她赶到昆仑,也是造化弄人,竟遇上百年难得下山的季子扬。那时候,子虞的母亲已是病躯,硬撑着口气来到昆仑为女儿求得一线生机,见到季子扬后,将襁褓中的她托付与于他后,便死在昆仑门前。 昆仑仙门向来慈悲度世,原本收下一个女婴并无大碍。可,就在那时,地藏王现世。预言,此女乃是昆仑仙尊命轮诀,也就是亘古情,鸳鸯孽,姻缘劫。若不除之,必为大患。 但,生死簿一翻才知。子虞的母亲三生前曾救过季子扬一命,命运轮回,这一世才会找上季子扬,让他报救命之恩。 杀,便绝了日后痛苦,护了千年名声,。 不杀,便报了前世恩德,了了红尘恩怨。 杀,不杀。一条命,一念之间。 他的选择,当然是后者。 是啊,一向注重仁义道德的季子扬岂会为了一己之私而滥杀无辜,而且那人还是救命恩人的女儿。 不过,地藏王是谁?世间最善良的仙,宁肯自己永世沉沦在地狱火海也要度化恶鬼的他,自然不会胡言。 所以,季子扬与她成了世人眼中的兄妹。 为的,就是断掉与她情念。兄妹相恋,有违伦理,天道不容。天机和季子扬都坚信,没有人会敢挑战,包括,他们自己。 世人皆是如此,自负到可笑,竟想与天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勘心一梦 月色如纱,灯如昼。 有一美人立于船头,眺望远处。空气中散发着淡淡幽香,似缠而绵。 她回首,吊捎眉,樱桃唇,冰肌玉肤,浅笑嫣然。令雁群驻足,令细雨停注。 天界花神暮归雨,果然是一笑倾城,再笑倾国。 “花神,夜风凉,回船歇息吧。”说话者是前来接应的昆仑弟子,玄色。 暮归雨淡漠地摇头,“不必了。你去歇着吧。” 玄色悻悻退下,只在心中叹声无奈。 暮归雨瞧瞧岸边花灯如昼,只没由来的感伤,回头看看船舫中的点点灯光更觉心堵。 这是天机赶到后的第四个月,她不明白为何天机会选择走水路回昆仑而不是御剑而行。要知道,青城偏远,走水路至少也要大半年,而御剑飞行不过是短短几日的时间。 她感受到与季子扬前所未有的距离,她不是昆仑弟子不能知道他们究竟在商议什么,只能听从吩咐,像个傻子似得呆坐在船舫。她本可以洒脱地走掉,可偏偏牵扯到的人是他。 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天机从里面走出来。 暮归雨连忙迎上去,微微施礼,“尊人。” “花神安好。”天机轻声道。 “尊人不必如此多礼。”暮归雨看看依旧亮着灯的船舫,好奇心作祟,她忍不住柔声问道,“尊人,恕归雨冒昧一问” 还未等暮归雨说完,天机便开口打断,“花神,并非老夫故意隐瞒,只是其中缘由事关我昆仑仙门荣辱,还望花神体恤。” 的确昆仑本是大派,德高望重,门风高清。子虞一事实在不能抬上明面,自不可胡乱说话。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暮归雨只得福礼,“尊人说得有礼,是归雨唐突了。”暮归雨顿了顿又问,“子扬的伤势可好些了?” “并无大碍。”天机笑笑,“花神若是担心,便自己进去看看吧。” 自从多年前地藏王一言,天机心里对子虞便有了几分忌惮。他心知花神思慕季子扬多年,若能促成这桩美事,那么他心中对子虞的担忧也可少些了。 暮归雨告礼,退身走进船舫,带走一片芳香。 “子扬。” 季子扬放下手中书卷,“怎么了?” 灯火在跳动,映得他脸终有几分暖色。 暮归雨微微动容,玉手一抬,掌中是一丹紫玉瓶,“这是闵善丹,对你的伤势极有好处。” “你费心了,我伤势并无大碍。” 季子扬的声音淡如静水流深,礼遇中是疏离。 暮归雨将闵善丹放在桌上,低声道,“你我相识多年,何必如此生疏。”暮归雨眼里的黯淡转瞬即逝,她强笑,“可有对付魔界的计策了?他们近日可猖狂得很。” “姑且放心,魔界还不足畏惧。”季子扬说完,又问,“你走时,子虞可安好?” “昆仑有月满仙姑坐镇,她呆在那儿自不会有差错。”暮归雨抬头,“你很关心子虞。” “我是她兄长。” 暮归雨心里略过一丝若有若无的酸涩,其实她心中对子虞一直是羡慕的,一声哥哥,就让他时时牵挂于心。 悄静无言。温柔的月光轻抚大地,一切仿佛已完谢。 太虚殿桃花经年不谢,这是第多少个日月了? 子虞背靠在木柱上,素真阁四周已铺满桃花。 哥哥,子虞什么时候才能见你呢? 子虞闭眼,有风掠过,花香在她鼻尖跳跃,泪已滑落。 为什么我总是过不了堪心? 是我不够努力吗? 可哥哥,我已竭尽全力。 堪心,堪心,勘破真心,放弃欲念,断掉执念。 我,又怎么做得到呢? 月影婆娑,桃花树摇摇曳曳。空气中泛有轻波,如柔荑,抚过子虞的泪痕。 “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时有还无。” 耳边是一长者的声音。 子虞睁眼,只见不远处站着一鹤发老人。可无论如何,子虞也看不清他的面容,只感他十分慈爱。 “小姑娘,可想听个故事?” 子虞不自觉点头。 老人一抚长须,道—— 上古时,天地初开,妖魔横行,人间荒虐。 有女宁家,斩妖除魔,为民除害。 宁家女子以除魔卫道为己任,终身不婚嫁,除非妖魔亡,离恨闭,此为宁家先祖恶咒。 而宁家最后一代传人,宁姒邚,违背天命,贪恋红尘,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 天师爱上魔尊,注定不能善终。 宁姒邚背德天理,身受天刑,遭万人唾弃。 万年前,魔神尚未沉睡,嗜血如狂,无人能敌。 唯姒邚,以盘古弓利刃,耗尽修为,重创魔神。也是自那开始,魔神才被封印于离恨天上。 而姒邚,也就此殒命。 之后,魔尊带走姒邚尸身,再未现身。 “那位魔尊该有多心痛?”子虞喃喃自语着。 “小姑娘,你可知我为何要告诉你这个故事?” “子虞愚昧。” “宁家女爱上魔尊,明知是错,偏偏明知故犯。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换做是你,你会如何?” 子虞沉默了,她的答案如何说得出口? 长者一捋白须,高吟,“相思豆红烛泪,怎落得到天明则个!” 又是一阵花香翻涌,长者逐渐在花瓣中隐去。 子虞的心突然剧烈地抽搐,像被人用力拉扯,鲜血四溅,混着花香,迷离醉人。 子虞捂着头,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变得模糊。她踉跄着上前,想要扶住木栏,浑浑噩噩的,脑子里一片混乱。 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答案,我的答案 天旋地转,万物混沌。 子虞抬头,眼前是一个如玉男子。 “哥哥。” 季子扬静静地看着她,他笑了,如同薄冰消融,带来一阵暖风。他向她张开双臂,踏着白云走近,美好得如同画卷。子虞迷失在他和煦的笑容里,她靠在他的怀里,贪婪的,如同孩子般吮吸他身上独特的味道。哥哥的怀抱真暖啊,子虞往他肩上蹭蹭,舍不得放手。 四周景象突然一变,是长生殿。 季子扬温柔地替她拂去发间落花,轻唤,“子虞。” 他穿着人间喜服,大红色的,让他看起来不那么冰冷,反而多了一丝温情。 “哥哥。”子虞低头,脸刷地一红,应是被季子扬的喜袍映的吧。子虞的心中有一个声音在呐喊,催促着她释放多年压抑。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环在季子扬腰间,她的手在轻颤,生怕季子扬一声怒斥。 “哥哥,子虞” “心悦你。” 子虞偷偷地抬头,季子扬仍是一脸笑意,任由她抱着。他转头的一瞬间,长生殿已被红纱垂曼。 子虞顺着季子扬目光望去,主殿正中竟是一大大的喜字。再一看自己,红裙在身,朱唇丹蔻,俨然一个风姿绰约的新娘子。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交杯酒饮,她们对视而笑。 龙凤红烛前,她们已是夫妻。 这是梦吗?子虞欣喜万分。不,这是在梦里也得不到的东西。 子虞被他抱入怀中,却突然眼前一黑,身体在极速坠落,无边的黑暗让人不栗而寒。子虞脑子一片混乱,她努力地睁眼却只是徒劳无功,只有死死地攥住季子扬衣袖,她生怕他离她而去,生怕一瞬间便找不到他。 触地而站后,子虞方才睁眼,然面前已空无一人,手中所攥不过衣袍一角,手微微一松,瞬间便化为灰烬。 子虞大惊。 “哥哥!” “哥哥!” “哥哥——” 她一声声地呼喊着,得而失,她无法平静。 黑暗褪去,一转眼,脚下已成一片祥云。 子虞不知道这是哪儿,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只能漫无边际地走着,寻着。 她低下头,看见点点血迹。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子虞顺着血迹过去,眼皮一直在跳。 “哥哥!”子虞惊呼,立刻冲上前去扶起倒在血泊之中的季子扬。 子虞手忙脚乱地替他擦拭血渍,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哥哥你快醒醒。” 季子扬轻咳一声,幽幽醒来。他看向子虞,唇角尚有血迹,突然诡异一笑。子虞只觉得身子剧痛,汩汩鲜血浸透衣襟,一把利刃透她小腹而过。 天边突然传来一阵妖媚笑声,如同魂铃般,回荡在四周。 一紫色魅影突然出现在眼前,那是一个女子,她背对着子虞,留下一个艳丽背影。她长发飘飘洒洒,身上紫衣飘忽不已,空气中突然漫起一股奇异的香味。 “你是谁?”子虞捂着伤口,艰难开口。 “我?”紫衣女子声音空灵,大有上神之势。她缓缓转身,“就是你。” 紫衣女子眉角上扬,红唇如血,眉间有红色神印。她高高站立,犹如神祗。那倾世容颜,竟与子虞一模一样。 “不,不。”子虞摇着头,“我不是你。我是子虞,我是季子虞!” 紫衣女子大笑,笑声再度扬起。紫纱飞起,眼前只剩一团紫云。 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你会如何做? 子虞心里有了无比清晰的答案——不顾一切地爱下去。 因为明知故犯是女人的必然选择。 霎时间,周围一切景物坍塌。子虞身上的伤瞬时而愈,鲜血回流。 一道紫雷惊破天际。堪心已破,唯一不存。 一道白光在子虞周围聚集,再一睁眼,已身在素真阁。 门外,还是那片桃花林。 空气中,依旧是花香翻涌。 一切,如旧。真好。 原来所谓的堪心,不过是一个选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子扬归来 昆仑山下,刀光剑影,鲜血四溅。 此番魔界看准昆仑两大仙尊都不在的空隙大举进犯,让留在昆仑的这些入门弟子着实难以招架。双方皆是越战越勇,打得难分难解。不过明眼人都能看出,昆仑这是在死守。 “月满仙姑还没到吗?”止戈一抹嘴角血渍,大声问道。 “启禀大师兄,我已去西厢找过多次,没有见到月满仙姑。”业华是天机座下最小的弟子,遇到这样的情况显得有些慌乱。 “这月满仙姑怎么这样!咱们平日里好吃好喝的待着,怎么到了这关键时刻反倒没了人影儿!”底下有负伤的弟子在抱怨。 止戈同样忧虑,前些日子师父传来消息已快到昆仑,为了确保两位上仙的安全他早已派了不少功力属上乘的弟子前去接应。如今留下的大多是新入门弟子,不过观流境界,哪有什么能力去抵抗来势汹汹的魔界妖徒。 西珠望望满地的伤兵,立刻跑到止戈面前提议,“大师兄,魔界势如破竹,定是有备而来。我昆仑弟子伤亡惨重,不如即刻退守?” “不行!”宛人冲上前,“西珠师姐,若咱们退了,魔界气焰岂不更加嚣张?” “宛人,这个时候别瞎搅和。”西珠再度看向止戈,“大师兄,当机立断啊。” “不行,决不能退!”宛人一把抓起身边利剑,“师兄,我已向师父千里传音,他们正御剑而来。相信我,昆仑不会输。我们,决不能向魔界低头妥协!”言罢,宛人不再与西珠纠缠,腰铃轻响,她已再度冲进战场。 西珠无奈,“大师兄?” 止戈紧缩眉头,对身后的业华道,“你再去找月满仙姑,务必请她前来支援。” “是!” 业华转身,立刻前去。 止戈又道,“西珠师妹,宛人此番话说得却有道理。自古邪不胜正。我们天下第一仙门岂能退缩。” 承影剑鸣,止戈已飞出去加入战场。 “大师兄!”西珠气得直跺脚,无奈之下也只得拔剑加入。 而此时另一边,季子扬已与天机御剑而行,匆匆赶往昆仑山。 天机此刻已然清楚局势,回头对暮归雨道,“花神,昆仑发生恶战。此乃门中之事,不宜将花神牵扯其中。花神还是先回天庭吧。” 暮归雨微微点头,倒也不强求,“那归雨便先告辞。”她云袖一挥,脚踩百花悬于高空,只回头深切地望了一眼季子扬,悠悠然离去。 “子卿,你可决定好了?”天机又问。 季子扬点头,“那已是我能为她找到最好的出路。” 二人再无言语,只是脚下仙剑更加疾驰。 “大师兄,弟子们快抵挡不住了!” 西珠在人群中大喊,不过一刹那又是一支黑色利箭飞来,魔界的人像是疯了一般,在疯狂进攻。 远处一个黑色身影飞来,身后紧随着一抹艳丽红色。来人正是杖黎行与翘一。 “百年来昆仑杀我魔族子弟万千,我魔界勇士,今日就是雪恨之时。凡昆仑弟子杀无赦!” 杖黎行一开口,魔界众人士气顿时大增。厮杀地更加勇猛,昆仑新弟子在这样一群魔怪面前几乎毫无招架之力。 看着这局势,翘一拿着琥罗扇掩嘴轻笑,“护法真以为这法子奏效?” 杖黎行阴阳脸诡异一笑,手中浴血滴闪耀着红色光芒,像是地狱里的炼火。 “看见了吧,转世之人分明就藏匿在昆仑。本护法就不相信,昆仑今日死伤严重,他还不现身。” “护法真是好计谋。”翘一媚眼如丝,却带着轻蔑笑容,“只是,护法怎么确定魔神的神识会慈心大发来替昆仑解围。即便他生活在昆仑,可魔神毕竟是魔神,骨子里藏着的就不是善心。恐怕,这次护法要失望了。何况,季子扬和天机正在赶过来。这仗若是赢了还好,若是输了”翘一看看前方厮杀众人,微微叹息,“也不知若是司君知道护法你擅自攻打昆仑,该是如何动怒。” “赌一把?”杖黎行挑眉。 “好啊。”琥罗扇上的彩羽轻轻在杖黎行身上游走,“不知护法要拿什么同翘一赌?是这浴血滴还是护法之位呢?” 杖黎行伸手一把抱住翘一柳腰,将她抵在胸前,“我输了,护法之位便让贤与你。你输了嘛,不如就把你自己输给我?” 翘一是修炼成人的妖狐,艳冠魔界。香肩被红裙包裹,红色裙摆不过一层薄纱,纤腿玉足若隐若现,魅惑至极。 翘一媚眼闪过一丝寒光,她媚笑,“好啊,若是翘一输了,翘一便是你的人了。” 空中突然传来一个巨大声响,昆仑山下不知何时已是桃花漫天,花香醉人。众人手中的动作不由一滞。不远处,仙鹤长啸,祥云而降。 有一女子身着白衣,踏歌而来。彩绸飘曳,从天而降。白色面具遮去她半张脸,上面还刻有梨花图案,如神妃仙子款款而来,出尘绝世。 “这,是月满仙姑?” “不像啊,月满仙姑只穿青衣。” “那这是谁啊?没见过。” 止戈痴痴地看着那抹丽影,陌生而熟悉的人。昆仑上下,没有人知道她,可他心里却是清楚的。 子虞,一定是她。那个让他日思夜想的女子。 女子手指泛有微光,广袖云舒,三千花瓣如利刃般,重创妖魔。犹如天神降临。 “大胆妖魔,竟敢来犯昆仑!” 女子声音清脆,在这清幽山谷中有隐隐回声。 此时,杖黎行手中的浴血滴似遇主人竟在微微颤动,它绽放着妖冶光芒,如同黑暗中的一双眼睛,带着猩红,那么地狰狞,却又美得妖娆。 翘一脸色煞白,勉强维持着笑容。却见杖黎行缓缓回头,用他有些尖锐的声音轻道,“你输了。” “护法!护法!”狼妖冲上前大喊。 “说。” “启禀护法,天机与季子扬不出一炷香功夫就快到了。” 杖黎行瞥一眼翘一,大笑,“事情已经完成,立刻回朝觐见司君!” “是!”狼妖抱拳,狼牙哨一吹,众妖立刻退下。 “姑姑。”止戈上前,难掩欣喜。 女子回头,虽只有半张脸可见,仍掩不了她的倾世容貌。 子虞伸手轻轻地替止戈擦去脸上血迹,“你受伤了。” 止戈笑得有些羞涩,他摸摸自己的脑袋,“我没事。”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恭喜姑姑,冲破堪心,入得飞天!” 众弟子哗然,她们大多是新入门弟子,最好的也不过观流境界,大多也只是静思c闭念之境。飞天之境于他们似乎还有些可望不可即。 子虞不再多言,她转身欲走。 可就在转身的那一刹那,她的脚步突然停下。因为站在她对面的是季子扬。 他还是那个样子,一袭白衣,不染尘埃。只是,他的脸比起以往多了一些苍白。听说他受伤了,是还没好吗?子虞的心略有些不是滋味。对不起哥哥,我什么都没帮上你。 子虞不受控制地往前,她拼了命地控制住自己,可那腿似乎并不是自己的,依旧向前迈着步子。 “哥哥。” “子虞长大了。”季子扬看着她,波澜不惊的眼终于泛起了其他涟漪,是不舍,还是爱怜,谁又能辨得清呢? 季子扬握住她的手,带着她一步步往前。 他的手如同他的人一样那么凉薄,不过攥在子虞手里却比任何都要温暖。 子虞低头,脸上是恬淡的笑。 小时候,哥哥也是这样拉着她,带她游遍天下名川胜水。也是这样拉着她在桃林玩耍。没有人知道她有多想念他的手,他的温度。 天机站在她们身后,重重地叹息。 从前不觉得子卿与子虞之间有别的感情参杂在其中,可如今子虞已长成婷婷少女,容貌也堪称绝佳。不管他如何相信子卿的为人,可有些事情还是马虎不得。毕竟情字当头,又是此生命轮诀,谁又能绝对保证呢? “拜见掌门!” 众弟子立刻单膝跪下,抱手行礼。 季子扬微微点头,“止戈,清点人数。带受伤弟子下去疗伤吧。” 天机上前,“这儿有我,你尽管放心。” 季子扬也不多言,带着子虞直接向长生殿方向飞去。 “子虞一切可都还好?” “嗯,子虞今日已经修得飞天之境了。”子虞跟在季子扬身后,很是乖巧。 “怎么突然想起戴面具了?”季子扬走到殿内坐下,对她招招手,“过来。” “是一个桃爷爷送我的。他让我无论去哪儿都得带着。”子虞伏在他膝上,一如寻常。 他伸手将她的面具拿下,指尖触碰到她的发丝竟是那样柔滑。“那就听他的话,不过往后只要待在长生殿就不必戴面具了。” “好。”子虞听话的点点头,睁大了眼睛看着季子扬,“哥哥,那子虞能搬回长生殿了吗?” “素真阁不好吗?”季子扬反问。 子虞嘟嘟嘴,囔囔道,“好是好,可,长生殿实在太冷清。子虞想上来陪你。” 季子扬的心似被触动到某处柔软的地方,他笑着点点头,“随你吧。” “嗯!”子虞重重地点头。立刻跳起来,没了半分淑女的模样,蹦蹦跳跳着就往太虚殿赶去。 太虚殿桃花依旧,面具不知何时又回到子虞脸上。此时此刻,她心情超好。万事万物都在笑,她也乐得在桃林中转圈。 她就像是翩翩蝴蝶,在空中旋转。世间万物皆由她而生,她的美丽绝非瑶池仙子可比拟。 她便是乱世中盛开的一朵妖冶罂粟,尽展绝代风华。 突然,子虞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她柔软的腰肢被人环住,他身上有着淡淡檀香。子虞回头,只听那人低低地唤一声,“姑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得知婚事 冥宫外乌云滚滚,一声声闷雷似鼓响般惊天响地,电闪雷鸣间撕破万里长空。 “启禀司君,转世之人已经找到。”杖黎行跪在正殿,拱手道。 瑞守南的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手微微用力,杖黎行腰间浴血滴已然飞至手中。他吹了一口气,浴血滴骤然消失化作幻像映在空中。 画面中是一个白衣女子,盛世莲花,遗世独立。 真好。 瑞守南陡然笑了,他眼里突然泛起烈火,幻像瞬间化为儞粉,被空气中的尘埃掩埋。 杖黎行问,“司君,属下斗胆。人已找到,那咱们下一步应当如何?” “护法怎么问出了这样愚蠢的问题?”翘一莲步上前,朝着瑞守南微微福身,尽展媚态,“司君,后面的事情不如交给翘一?女人的心思有时候还是只有女人才懂。” 瑞守南转身,唇角淡笑,如黑色沼泽,让人宁肯粉身碎骨也要跌入他的怀抱。 “好,此事交由你去做,杖黎行协助。”瑞守南扔出一个白色瓷瓶,“本座静待喜闻。” 翘一看看手中的瓷瓶,脸色忽地一变,旋即又露出妖媚笑意,“司君尽管放心。” 瑞守南长袖一挥,斜靠在上方流金黑龙宝座上,有慵懒之态,“退下吧。” “是!” 杖黎行瞥一眼身旁翘一,放慢了脚步与她一同走出冥宫。 “翘一。”杖黎行叫住她。 翘一回头,带着娇笑,“怎么,护法还有事?” 杖黎行将手背在身后,一步步走向翘一,略带轻佻,“翘一的记性已经这么差了吗?咱们的赌局你可是输了。” “赌局?”翘一轻笑,“护法何时这么天真?一场赌局罢了,岂能当真。” 杖黎行如婴孩般的手在翘一锁骨边游走,“看来这些年,你不仅更加美艳,连这赖皮的本事也见长了。” “护法可别忘了,”琥罗扇不动声色地将那双精美的手移开,翘一轻蔑地看着杖黎行,“咱们是妖魔,言而无信,这应该,是优点。” “护法若有时间去纠缠那些小事情,倒不如用些心思瞧瞧这个。” 翘一随手将那白瓷瓶甩出来,杖黎行将它打开,凑在鼻尖闻闻,大惊,“这,是散灵丹!” 杖黎行随后反应过来,“难道司君的意思是逼她入魔?” “你是第一天跟着司君吗?”翘一摇着琥罗扇,慢慢地踱着步子。狭长的眼角被丹朱勾勒轻扬,透着狐狸独有的狡黠,“那女子仙法精湛,想来至少也在得道之境以上,而且她周身有灵气环绕,可见她一心向善,心怀希望,是至纯至善之人。要想让她自愿堕入魔道,谈何容易?恐怕司君也是清楚这一点才会给我们散灵丹。” “唯有那女子入魔,我们才可设法让她吸收世间邪念从而壮大羲和的力量,让她冲破封印。眼下七星一线之日将近,怕是再也耽搁不得的。” “散灵丹乃是用鲜血凝成,注有九千冤魂恶念。服用者能够丧失本性,嗜血如狂,如黑夜鬼魅。如此稀罕难得之物,没想到司君竟也舍得。”杖黎行感慨。 “再难得又如何?只要神识归位,魔神苏醒,离恨天破。司君大业能成,区区几颗散灵丹算得了什么。”翘一悠悠摇着扇子,从杖黎行身旁走过,“好了,那就劳烦护法多派些人时刻盯住昆仑动向。”翘一突然回头,笑道,“护法可别忘了向我禀报。可要记住了,你,只是协助我而已,莫要逾越。” 扑鼻的狐狸香在空气中久久不散。杖黎行盯着那抹俏丽背影,眼神晦暗不明。 人间的黑夜总是这样,一轮孤月周围随意地撒上几颗星星,偶尔有轻微的风拂过,便自成一幅画卷。 季子扬静静地站在梨花树下,眼神淡漠。 长生殿不同于太虚殿植满桃花,长生殿最多的,是梨花。据说是因为子虞儿时最爱梨花,所以无论季子扬去哪儿总会带一株幼苗回来栽种,几十年下来才成就了长生殿满殿梨花。 子虞从屋内走出,白色云裙,似是从梨花中走出的仙子。她站在他身后,静静地看着他。 这么多年来,哥哥一点也没变。他始终立在尘世顶端,俯瞰天下,坚定心志。天下安定,六界有序,是他最大的心愿。 “子虞。”季子扬轻唤。 子虞轻轻地走过去,她的动作尽量轻,生怕惊扰了那静默的男子。风吹动着他的长发,月光打在他身上静谧而沉静。 “哥哥怎知子虞在后面?”子虞的声音小小的,她开始暗自庆幸这样的月色可以掩了她脸上的娇羞。 “小糊涂。”季子扬回头,轻点一下她的鼻翼,“你是我妹妹,怎么会不了解你呢?” 子虞眼中的亮光骤然熄灭。 是啊,他是兄长。 长兄,如父。 见子虞反常,季子扬问道,“怎么了?” “子虞能有什么事情?”子虞低头,“不过是觉得长生殿太过冷清了。” 季子扬摸摸子虞的如瀑长发,心想子虞从小待在长生殿,平日里除了与他说话,便再无朋友。她独自一人熬过这些孤寂,也是委屈了。如此,更加放柔言语,“往后你也同昆仑子弟一起练功吧,如此一来也就不会觉得冷清。” “可,这样就没人陪哥哥说话了。”子虞嘟囔着,便抱着季子扬的手不肯放开,“我要陪着哥哥!” “子虞长大了。”季子扬淡笑,“该嫁人了。” “啊?”虽然早已料到,可子虞仍没有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她低下头尽量掩盖自己的脸色,讪笑着应道,“是啊,子虞日后要嫁的夫君须得是世间最好的男子。” 可哥哥,你又岂会知,子虞心中那个最好的男子,就是你。 子虞随后浅笑,明明是极好看的笑容,却怎么看都藏着一股悲凉。 “能配上吾妹的,自然是最好的。”季子扬微微抿嘴,看不出喜悲。 “哥哥怎么突然提这个?” “随口一提罢了。”季子扬依旧淡漠,“此地风大,早些进去,勿凉了身子。” 子虞看着他的背影,在偌大的长生殿中竟是那样的落寞与孤寂。 一连过了七日,子虞这才戴上面具,下了长生殿。 “见过姑姑。” “姑姑好。” 一路上皆有弟子向子虞行礼问安。 子虞实在诧异得很,见了不远处的止戈立刻叫住他,问,“止戈,这,发生什么了?” 止戈看看四周,笑道,“师父已经公开了你掌门小妹的身份,你已经可以随意出入昆仑。至于她们的恭敬多半也是因为那日你逼退了魔界大军吧。” “原来如此。”子虞点点头。 “姑姑今日怎么出了长生殿?可是想我了?”止戈玩笑道。 子虞戳戳止戈的脑袋,“你这小子,脸皮可真厚。” 这般亲密的动作倒让不远处的宛人生气了,远远地大喊,“师兄!” “你们干什么呢!”宛人冲上前,横站在了二人中间。 “宛人,怎么这么无礼!还不快见过姑姑。”止戈训斥道。 宛人仔仔细细地打量起子虞,可那面具挡着怎么也瞧不清相貌,不过却突然笑起来,施施然行礼,“姑姑年长我们这么多,是长辈。宛人确实应当行礼。宛人这就见过姑姑。” 止戈面色一僵,宛人这话明里暗里都在嘲讽子虞的年龄,一个小辈说出这样的话确实无礼。他刚想开口却被子虞抢了先,“你这话说得倒不叫我开心了。不过我向来不同小孩子计较。更何况,你没有礼数丢的自然是你师父师兄的脸,我也并不在意。只是,你既然知道我长了你许多辈分,再有下次,我想我也会行驶长辈的权利,好好教导教导你。” 宛人还想争辩却被止戈一把拦下,止戈忙道,“姑姑,你是要去素真阁吗?我陪你去吧。” 子虞不再看她,与宛人错身离去。 “姑姑!” “姑姑!” “你等等我啊!” 止戈随意安抚了几句宛人,立刻追上来。 “说。”子虞猛地转身,一个不小心竟栽到止戈怀中。 “姑,姑”止戈立刻僵住,满脸通红。 子虞推开他,强作自然,“你没摔着吧?” “没,没。” 有些尴尬,子虞别过头,却见远处一片大红彩绸。 “最近有什么喜事吗?” “不知道,很早以前师父就让准备了。听说是西珠要成亲,才特意置办的。”止戈挠挠脑袋,很是不好意思,“姑姑可有夫君?” “我长年待在长生殿,哪来什么夫君?”回答完子虞才发现有些不对,“你个小孩子问这些做什么?小小年纪也不知道学些好的。” “不过是关心关心姑姑罢了。”止戈喃喃道,心下却松了一口气。 可子虞心里却越发不安,昆仑是大派。饶是那位西珠有多么得师父喜爱,也不至于置办近二十箱嫁妆。而且,成亲是喜事,为何又要偷偷摸摸的呢? ——子虞长大了 ——该嫁人了 季子扬的话突然在耳边响起。 难道那嫁妆是给她准备的? “西珠,谁是西珠?我要见她,我要见她!”子虞拉着止戈的袖子,语气中竟带了哭腔。 “姑姑,你怎么了?”止戈也慌乱起来,连连点头,“好好,咱们这就去找西珠。”止戈急急忙忙地带着子虞跑去练功房。 “西珠!” “西珠!” 止戈大声喊着。 西珠抹了一把汗水,上前道,“师兄,有事?” “不是我,是”止戈挪了半边身子,正是子虞。 “是我。”子虞开口,强笑着道,“听说你快要成亲了,我特来祝贺。” “成亲?”西珠摆摆手,“没这回事,我连男子都没见过几个,成什么亲?姑姑,且不要胡说了。” 子虞心中的灯突然灭了。 果然。 子虞自嘲一笑,喃喃着离开。 哥哥,为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一醉迷情 “姑姑,你怎么了?” “你要是心里不开心,就说出来吧。” 看着子虞一杯杯酒下肚,那惆怅悲伤的样子让止戈手足无措。他不知道她究竟为什么如此反常,他只能在旁尽量劝阻,这酒一向是越喝越愁的。 “姑姑,你别喝了!” 止戈围在子虞周围转来转去,几次三番想从她手中抢过酒盏,都以失败告终。 “你别管我!”带着酒气,子虞一把推开止戈,又斟满一杯酒,一饮而尽。 止戈无奈,大力地从她手中夺过酒壶,“你要喝是不是?我陪你!”言罢,头一仰,酒壶霎时间见了底。 子虞大笑,眼泪从她弯起的眼角滑落。她再也无法抑制心中的悲哀,靠在止戈的肩膀上号啕大哭。那样的哀切和心痛,她的希望已被她自己掐灭。 也不知是酒醉上脸还是别的什么,止戈红了一脸,他拍拍子虞的肩膀,有些含糊不清地道,“姑姑,你,你别哭别哭” “你醉了。”子虞敲敲止戈的脑袋,脸上泪痕才干,她已经哭得没了力气。她努力地翘嘴,可现在才发现连笑也变成艰难。子虞站起身子,随手将衣裙上的落花拂去。 子虞从袖里掏出一只纸鹤,对着它轻吹了一口气,“去找夏宛人。”然后又回头拍拍止戈的脸,“你在这儿好好待着,我叫你的宛人师妹来找你。酒量这么差,日后不要随意饮酒了。” 白裙轻旋,子虞已回到长生殿。空气中的梨花香淡淡的,直扑子虞鼻翼。子虞的唇角勾起一抹笑意,那是自嘲的笑。她跌跌撞撞地走到梨花树下的巨石坐下,脚步有些虚浮。 杯杯梨花酿下肚,愁上眉梢,难卷西忧。 “怎么在这里?” 季子扬不知何时已站在子虞身后,月光照在他身上闪着幽蓝的光。夜色里,他白色的衣袂随风而飘,清新远逸。 “喝酒伤身。” 季子扬悄然上前,他身上独有的味道绕了子虞满身。他的声音温柔似水,明明是汪洋大海偏如潺潺溪流柔顺。子虞自嘲,就算到现在自己也还是沉溺于其中,不可自拔。 子虞苦笑,又将手中杯酒一饮而尽,“这酒不醉人。” 季子扬问,“可是受委屈了?” “哥哥,你讨厌子虞吗?”空空的酒盏在子虞手里转着,如她空荡的眼。 季子扬抬手将她碎发别在耳后,半是无奈,半是宠溺道,“你是我妹妹。何来讨厌一说。” 是啊,我只是你妹妹。子虞笑笑,又为自己斟满一杯,“哥哥难道没什么事情想要告诉我?” 季子扬的指尖骤然一凉,明明她还可以再快乐一段时日的。他波澜不惊的眼里终于有了起伏。是的,昆仑掌门,这个天上人间屹立于顶峰的人,主持世间公道的人,竟然有了一丝愧疚! 他思索良久,终是缓缓开口,“你如今的年龄正值婚嫁,为兄已为你作主。大婚的时间是下个月十五。” 饶是早有心理准备,可当这些从季子扬口中说出时,子虞的心仍猛地抽搐。 “哥哥可曾记得子虞曾说过,日后要嫁的夫君,是世间最好的男子。” “记得。”季子扬不自觉地靠近子虞,这样的她在夜里,是那么单薄和瘦削。他心疼她,却仍道,“他是轩辕神族后裔,名轩辕白华。是一谦谦公子,纯良稳重,心地善良。他会善待你一生。” 神族后裔,能开启离恨天门。而离恨天上的魔神关六界存亡,当真是极伟岸的。只是,难道你不知道六界之中最好的,是你。 子虞举杯,“哥哥,子虞高兴。不如你陪我小酌一杯?”她眉角微扬,明明痛苦到麻木,但不知为何,却笑得格外灿烂。 季子扬微微一愣,从子虞手里接过酒盏,有些出神。 自子虞有记忆以来,他是从未沾过半点酒水的。子虞看向季子扬,她双眼微红,却仍带有笑意,“我知道哥哥鲜少饮酒,只是这是子虞的大喜之事,还望哥哥小酌一杯,一同欢庆。” 看着子虞的欢喜,季子扬竟说不出心中感受。他是应该开心的,子虞没有怪他的擅自做主,她很满意他为她选的夫婿。可,为什么却隐隐有些莫名的失望? 思忖半刻,季子扬终于点头,“好。”而后一饮而尽。 梨花在夜里悄然开放,它飘散在空中,如同飞舞的蝶。 梨花月,梨花雨,梨花酿。酒不醉人人自醉,正是这样一个朦胧迷离的夜,才会留下一曲缱绻的歌。 长生殿上,轻纱曼帏,随风而起。有这样两人,一人白衫磊落,一人白裙及地,相拥而走。 季子扬靠在她身上,脚步轻飘,他醉了。他足比子虞高了半个头,子虞小小的身子被他圈在怀里,久违的温暖袭遍她全身。 几番折腾,子虞才将季子扬安置在床上。他半闭着眼,安静地躺着。就算是醉时,他也依旧好看。 子虞驻足在床边,认真地端详着他。身上似乎还有他的温度。她神差鬼使地俯下身,或许是有酒意壮胆,她的手轻抚上他的眉峰,掠过他的薄唇,扫过他的肩膀。他微微皱眉,无意地一抬手竟将她的玉腕牢牢抓在手里。 子虞大惊,用力挣脱,却被他更大力抓住。她一个踉跄,稳稳地落在他的怀里。 “哥,哥哥” 他一个翻身,竟压在她身上。 子虞羞红了脸,火辣辣的。她欲推开季子扬,这仅有的,为数不多的理智支持着她。 只是,她又怎会拗得过这昆仑仙尊呢?就算是她修得飞天在六界已少有对手,就算季子扬酒醉,但到底比不得他的高深功力。 她被死死扣在他怀里,动弹不得。 “哥” 他已覆上她的唇。他的唇一如他的人那么凉薄,可又让人无法拒绝。这个吻细腻绵长,带着淡淡的酒香,有梨花的缠绵。 他睁眼,依旧是漆黑的眸子,但已失了平日的澄明。 他吻着她的唇,吻着她的玉颈,嘴里含糊不清地喃喃,“子虞” 哥哥,你是在叫我的名字吗? 即使模糊不清,可子虞依旧开心。你心里是有我的,对吗?子虞搭上他宽大的肩膀,最后的一丝理智终于瓦解。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梨花在月光里荡漾,透明的露珠静静地躺在叶上。风拂过,欲落未落。清冷的长生殿漫着暖气,竟有了些暧昧的味道。 天外一声鹤唳,子虞羽睫微颤,她缓缓睁眼,脸上还有未退的潮红。头有些晕,她摇摇头,依旧有些模糊。一别头,顿时清醒。她嗖地一声坐起来,被纱滑落,是一暇完美的身体,未着一物。再一回头,季子扬仍睡着,安静地躺在子虞身侧。 她张大了嘴,季子虞,你做了什么! 真的是酒醉使然吗? 不,她是千杯不倒,区区几杯梨花酿而已,她岂会醉?只怕是心醉神迷了。但哥哥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哥哥从不饮酒。 “对不起,哥哥。”子虞捂着嘴,无声抽泣,兄妹相恋,我怎么可以毁了你的一世清誉?她哭得极小声,生怕惊醒了身侧的他。她看着他,他睡得是那样安稳。 她猛然惊醒,不,我不能毁了你。我怎么能毁了你?她将衣服穿好,颤抖着将手举起施迷障之术让他继续安眠,她要想法子让他忘记,忘记昨晚的一切。她小心翼翼地离开,生怕惊扰了他。 怎么办,怎么办? “对,《四海传》。它囊括天下秘事,一定有办法的。”子虞急急地冲回房间,四处翻找,在真真切切拿到它后,她松了一口气。 《四海传》有记:六界众生,生死循环,唯记忆不可消失。曾有痴女唤嫦娥,研有清心经,可封记忆,绝妄念。 “清心经。”子虞一字不肯放过,“幻梦之间,虚实莫分。以念为行,心生华,华生诀,封妄念。” 子虞合上《四海传》,来不及多想立刻小跑着回去。她一步一步走近,心跳得极快。在看到依旧沉睡的季子扬时,她略微送松了口气。 她俯下身子,深吸一口气。手颤颤巍巍地举起来,手的周围泛着紫光。 哥哥,对不起。你忘了这件事,我也只当从未发生过。日后你仍是受人尊崇,高山仰止的昆仑仙尊,而我,仍旧只是你的妹妹。 你忘了罢,我也不会再记得。 挥落之间,记忆已被封住。 子虞长舒一口气,绷紧的弦终于可以放松。她醒醒神,掀开被纱,脸不争气刷地一红,麻利地替他换好衣服。想着他还有一会儿才醒来,便又回身去厨房熬了碗姜汤。 许久。 季子扬的手微动一下,子虞立马来了精神,“哥哥,你醒了。” “子虞?” “头还痛吗?你昨晚喝醉了。”子虞将早已准备好姜汤递过去,“喝些姜汤吧,会好点。” 季子扬有些迷茫,脑子里一片空白,“昨天?” “哥哥昨晚已经将轩辕白华的事情告诉我了。谢谢哥哥为我找到这么好的如意郎君。”子虞笑笑。 季子扬看不出喜怒,只是点点头,“你喜欢就好。” 子虞起身,“我约了西珠师姐采青,就先出去了。哥你好好休息。” 子虞缓缓走出长生殿,她抬头,看不见暖空。外面下着细密的雨,未染上尘埃的味道,只静悄悄地落在仙石横栏上。子虞站在梨花树下,闭着眼,听藏在风中的故事,任风雨拂过。 佛说,一眼万年,一念千年。子虞从未明白,可如今这舜华谢后,分明是永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清心殿 昆仑,仙门大殿。 止戈正与夏宛人切磋剑术。子虞抱着手在一旁站着,不过短短半年止戈进步飞速。看他剑招切换不过眨眼间,张弛有道,一攻一守皆有布局。若不是他刻意让着,不过十招夏宛人早该败下阵来。 止戈斜着眼看向子虞,一时分心,手中的剑险些被宛人打落。幸得他基础扎实,反手一握,竟又反守为攻,但到底是临危之举,显得后劲不足。宛人瞥一眼子虞,对于止戈的分心十分不满,怒嗔,“师兄,你在看什么呢!”气上心头,再无切磋的兴致。宛人索性一把将剑扔在地上,闷闷不乐地坐在石阶上。 止戈最明白宛人的娇娇性子,倒也不理她,收了剑,径直走向子虞,问,“姑姑怎么来了?” “掌门忙于门中事务。我闲着无聊,便下来走走。许久不见,你的功力见长了不少。看样子已经修得仙身。”子虞蹲下身子,将被宛人丢弃的剑捡起来递给止戈,小声道,“她还是个孩子,哄哄她吧。” 止戈接过,低头瞧一眼宛人,点点头。 子虞见此也不便久留,刚迈开步子又被止戈唤住,“姑姑法力高深,不知何时能够指点止戈一二?” 子虞回头,桃花面具遮去了她淡如水的笑意,“你若真心请教,我申时去一趟太虚殿便是。” “好!姑姑可要记得!”止戈大喊。话音未落,已不见子虞。 “师兄,你是咱们一众弟子中资质最高,法术最好的。何苦要去请教她?不过仗着是掌门的妹妹,便在昆仑如此招摇,真是不知廉耻。”夏宛人嘟着嘴,一脸不开心。 “宛人!”止戈皱眉,眉间隐隐有怒色。 夏宛人从未见过止戈生气的模样,如今见到心里到底还是有些害怕。只得低着头,小声道,“本来就是嘛” 这番,子虞沿着大殿的路缓缓而行。她虽在昆仑多年,但长年居于长生殿,对于这儿还是十分陌生的。路越走越窄,周边路过的弟子也越来越少。走到尽头,子虞见到一座大门。她视线移至上方,门匾上巍峨地写着三个大字,断音阁。 “断音阁?怎么从未听人提过?”子虞轻轻地推开门,门有些久了,似乎很久没有被推开过,有一种古老的声音。 突然,一声唳叫从上方传来。 子虞抬头,只见一红色的影子直向她扑来,她退后几步方才站稳。面前是一只巨大的鸟,它通体呈朱红,长相奇特,一名双睛,言又眼在目。且此鸟两目都有两个眼珠。 手隐隐有些疼痛,子虞低头,手臂上有几道伤痕,想来是它扑过来时抓伤的。 那鸟似有不甘,停在不远处死死盯着她。那四只眼睛怒目瞋视,看得子虞冷飕飕的。 “喂,我,我可是好人!”子虞大声道。 那鸟没动,仍望着她。 子虞欲哭无泪,她可不想和一只鸟打架。 “我,真的真的,是好人。” 那鸟向前一步,嘶鸣几声,翅膀微微扇动。 “你。你别过来!” 子虞退一步。 鸟又上前一步。 子虞又退一步。 “姑姑小心!”西珠从门外冲进来,拼尽全力发出一击。子虞还来不及反应便被西珠带走。 刚一站定,西珠就急急上前问,“姑姑,你没事儿吧?” 子虞摇摇头,整理好衣装,这才问道,“刚才那是什么?断音阁又是什么地方?” “姑姑有所不知,断音阁历来都是禁止弟子随意出入的。听说,里面放着一把断琴,叫叫什么忽雷琴,是上古魔器,万万动不得的。”西珠凑在子虞耳边小声道。 “就算是上古魔器,可,那不是断琴吗?” “只是弦断了而已,应该是可以修复的吧。否则掌门又怎么会让重明鸟守在断音阁以防有心之人偷盗呢?不过,忽雷琴,那是什么东西啊,上古魔器,哪是说修复就修复的。世间恐怕难以找到一人。”西珠感慨。 “重明鸟”子虞似乎曾听季子扬提过。 重明鸟又名重睛鸟,两目四眼,能搏逐猛兽,辟除妖物,是上古灵兽。子虞看看自己受伤的胳膊,心想,灵兽啊灵兽啊,你怎么能这么暴躁。 西珠抬起子虞的手,“姑姑你受伤了。” “小伤而已。”说着便要将手抽回,却被西珠一把逮过去,“不行,重明鸟的坏脾气是出了名的厉害。定是对你下了狠手的。姑姑还是随我去清心殿上药吧。” 见推脱不得,西珠又是一片好心,子虞便也跟着去了。 清心殿不同于长生殿和太虚殿那般迷幻虚蒙,而是小桥流水,倒像极了林间小筑,风雅别致。 “西珠,清心殿的主人是谁?我似乎从未见过。”子虞跟在西珠身后,一路过来,尽是风景。 西珠低头,神色黯淡了不少,“清心殿的主人是浅遥真君,她是我师父。” 子虞似乎还未意识到西珠突然沉下去的语气,又问,“怎么从未见过她?” 西珠未回头,只道,“师父,已经仙去。” 她的声音含着悲凉,子虞顿了一下,“对不起。” “我五岁被师父收入座下,那时候魔族作乱,师父是昆仑三大上仙之一自然首当其冲。在我十五岁那年,师父离开昆仑游历人间,降妖除魔。在出云山一战中,战死仙去。”西珠环顾四周,苦笑,“清心殿自此也再不复当初。冷冷清清的,余我与师姐妹几人撑起来。虽事情已过去许久,但如今回想起来,师父的遗容犹在眼前,难以忘怀。” 子虞心底的柔软被西珠击住,柔声,“节哀顺变。” 西珠释怀一笑,心底的阴霾一扫而光,“这么多年了,我已经看开了。师父说过,不可执拗。她也不会希望我一直沉溺于丧师之苦中无法自拔。”西珠一面说着,一面将子虞引进清心殿内,找出药膏,替子虞细细抹匀,“姑姑可得爱惜自己身体。要知道女孩子身上留了疤就不好看了。日后该怎么嫁人呢?” “你又在打趣我了。”子虞笑道。 “我可是认真说的。”西珠抿嘴笑着,手可没闲下来,不过几句话的时间已将伤口包扎好。 子虞看看时辰,站起身子,“方才与止戈说好申时要去太虚殿与他切磋的,就不能在清心殿久留了。我们来日再叙吧。” “也好。”西珠收拾好药膏,“那姑姑快些去吧,止戈向来喜欢提前一刻钟到,迟了一会儿就该等急了。就不送姑姑了。” 子虞点点头,出了清心殿,衣袖一挥,踩着银剑向太虚殿飞去。 太虚殿,桃林。 一阵清风吹皱一汪池水,漫天桃红染红了太虚殿上方的天,瓣瓣桃花在半空盘旋,不肯落下。 止戈一如从前,黑发高束,青衫磊落。他持剑而立,风吹动着他的衣角。子虞终于发现,止戈已不是那个初次相见的毛头小子。时间,让他沉淀,让他的背脊更加挺拔。 止戈听到响动,立刻回头唤了一声,“姑姑。” 子虞笑着点头,“看来还是西珠了解你。早知你会提早一刻钟来等着。” “是吗?”止戈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我怕错过了。” 子虞走到他身边,身后白裙曳地。她身上独有的梨花香融进这片桃林,让他心醉。她一步步走近他,脸与他挨得越来越近,止戈觉得呼吸都漏了半拍。子虞浅笑着从止戈身后夺过承影。拿起剑穗细看,“这是我送你那个?” “嗯。”止戈长舒一口气,心仍跳得飞快。 “今天看你同宛人过招比起从前进步不少,剑招没了以前的繁琐花哨,招招击中要害,是极好的。只是太过简要,往往你一出招敌人便能看破你的用意。所以,有些虚招还是不能省略。但虚招并不意味着是花哨,看好了。”子虞几个转身退后,承影剑起落之间竟看不清起始。子虞身影转换飞快,桃花层层绕在她周围,剑身泛着紫光,有一股强大气流冲出直入云霄。周身桃花,一层层绽放,如一朵盛世莲花。 承影剑落,激起四周湖水飞溅。 阳光照在子虞的侧颜上,耳边碎发还垂着几滴透明露珠,长发及腰,黑发飘飘。她脚踩轻风向止戈飞来,桃花面具被风轻轻吹落。绝美的容颜惊艳世人。 一柄银剑握在止戈手中,与承影无缝相接。剑与剑的碰撞有火花迸出。子虞浅笑,止戈也笑。她就近在他眼前。为何不笑?他与她在这漫天桃花中一同舞剑,舞出人间芳菲,四月流水。她们的影子相拥缠绵,映在地上映成一幅画卷。 “姑姑,你定是世上最美的人。”止戈看着子虞,眼里是她的娇容笑意。 子虞淡笑,“女为悦己者容。希望日后我在我夫君眼里也是这样。承你吉言了。” “夫君?” “我兄长与尊人已经为我定好婚事,就在下个月十五。他的名字叫轩辕白华。” 止戈突然沉默。 子虞强忍下心中苦涩,干笑反问,“你不祝我幸福吗?” 止戈勉强扯动唇角露出一抹笑意,“当然。” 止戈看着她,在这个世上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幸福。 “好好练习吧。我该回长生殿了。”子虞将承影还给止戈,转身离去。 白色的背影,隐在漫漫桃林中,让人留恋不舍。止戈站在原地,远远地望着那身影,看着她越走越远,逐渐消失。 桃花树微微颤动,有一老者,捋着白须,看不清面容。他张口似乎在说什么,只是隐隐约约听不真切,依稀间似乎在说——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花神暮归雨 魔界,九妖洞内,翘一静立在洞口,手中琥罗扇有节律地在轻轻摇晃。 “这怎么还没来?”一只红狐跳到翘一肩上,说的竟是人语。 “不急。”翘一的唇畔勾起一抹笑意,她看着天边,乌黑黑漆蒙蒙的一大片,但四周旋着的红色幽光却是格外好看。 “来了!”红狐惊呼声未落,一只白色信鸽已从远处飞来稳稳地落在琥罗扇面上。 翘一的纤葱手指爱抚地摸摸信鸽光滑的羽毛,随后又取出信笺展开一看,旋即一笑,又将两粒白色药丸放进竹筒。拍拍鸽身,轻道,“去吧。” 红狐眨巴眨巴眼睛,在翘一身上乱蹭,极其不满,“凭什么!如此珍贵的丹药,她岂配?” “不许胡闹。”翘一的声音不大,但眼角闪过的白光却让红狐乖乖闭嘴。 翘一心情大好,斜倚在软卧。目光始终停留在远处的冥宫宫殿上,她淡淡地笑着似乎已能窥见日后与瑞守南并肩而立的幸福样子。 “看样子你过得很好。丝毫也不担忧。”杖黎行站在洞口,黑色的天印着他的阴阳脸,总觉得诡异得不行。他深吸一口气,啧啧道,“你这狐狸窝都是骚气。” 翘一手一挥,数十银针直接向杖黎行飞去,“这儿是九阴洞,你的嘴巴放干净些。”她脚一抬,身上的红色轻纱随风而动,美腿若隐若现。她的嗓音懒懒的,有些微哑,听起来却格外撩人心弦。 杖黎行挑眉,“司君交给你的事情可是有十足把握了?” “杖护法尽管放下心来。我翘一办事可从未出过差错。”翘一笑笑,似作无意,“怎么?护法担心翘一入了司君的眼吗?” “只怕你这司君夫人的美梦要被打破了。”杖黎行一脸蔑视地看着翘一,不过是一个痴心狐妖罢了。“我听说西海龙女不日就会到达魔界。七星一线之日已经临近,届时只要司君迎娶龙女,西海与我魔界强强联手,我们必然胜券在握。只是可惜了你,白白等了这么多年。” “我翘一的事还轮不到护法你操心。”翘一的手死死地攥着扇柄,冷哼,“红狐,送客!” 九阴洞又恢复平静,只是早没了先前的温和。 “姐姐?”红狐躲在角落怯怯地叫了一声。 “该死的,她居然来了。”翘一几乎是从牙缝挤出的一句话。 “姐姐息怒。”红狐低头,暴怒的翘一它可惹不起。这西海龙女一直都是翘一的心病。连她也不敢轻易提起。 “镜子!镜子在哪儿?”翘一突然想起什么,她一把夺过红狐找来的铜镜,镜中的人妖冶如花,美艳不可方物。翘一抚上自己的脸,“红狐,我美吗?” “当然,姐姐的容貌艳绝六界。” “那么比起她呢?比起西海龙女呢?!” “龙女哪会比得上姐姐?” “是吗?” “可我会老,而她不会。我的脸上会慢慢地爬上一条条皱纹,皮肤会变得蜡黄,我一点点老去,像一棵干枯的树,布满褶皱” 翘一的手无力垂下,清泪滑出,娇媚的脸留下一道红痕。 “不不,姐姐别怕,红狐杀人取心,姐姐就不会老了。” 翘一摸摸它,“谢谢你,红狐。”翘一看看外面的天,长叹一声,“下雨了” “下雨了。”子虞站在后山竹林内,喃喃自语。 “雨大,姑姑怎么站在这儿?”止戈上前,手中的红纸伞在这片绿色竹林里格外好看。 子虞回头,笑言,“后山景致优美,雨后更加清新,我便来瞧瞧。” 止戈伸手替她拭去发丝上的雨滴,“再美的景致,姑姑也该撑伞。头发都打湿了。” 子虞也不躲闪,微微低眼,“止戈,能帮我一个忙吗?” “姑姑与我客气什么,尽管说便是。” “不到一月我便要嫁去轩辕族氏。我走后,还希望你能抽些时间替我照顾仙尊。”子虞的声音弱弱的,但真诚可辨。 “长生殿岂是我等随意进出的地方?不过姑姑尽管放心,相信花神定会照顾好掌门仙尊的。” “花神?” “花神与掌门仙尊早有婚约,你不知道吗?”止戈笑道,“多年前瑶池仙会上,天帝亲自指的婚。虽然是天帝的一时醉话,但话已出口,众仙心中都是有数的。” 子虞的眼神突然黯淡,“这样也好,我也不必在为他挂心了。” “是谁在背后打趣本仙?”远处一女子身披五彩仙衣,脚踩祥云乘风而来。她浅浅一笑,有沉鱼落雁之貌。周围飘飞的雨湿不了她的衣衫,葱绿的竹掩不了她的光华。 子虞与止戈纷纷行礼,“见过花神。” 暮归雨飘然落地,一阵奇异花香顿时漫布竹林。她点点头,道了一句“不必多礼。”又望向止戈,“你应该就是天机尊人座下的大弟子止戈吧。资质不错,尊人眼光真好。” “花神谬赞。”止戈抱礼。 暮归雨含着笑意,转头问,“子虞?” “正是。”子虞微微福身,“花神安好。” 暮归雨向前一步走到子虞面前,百花香越发浓郁。她不自觉地开始打量子虞。虽然她看不清子虞面具下的容颜,但子虞那双漆黑的眸子的东西却让她探究许久。 良久,暮归雨终于开口,“你真是幸运。” 子虞有些不解,刚一抬头,花香扑鼻,明明是极好闻的味道偏却隐隐有些闷腻。子虞扶额,只觉得头晕得厉害,意识渐渐散乱,身子不听使唤地向右倒去。 再次醒来已是第二日,子虞看看四周显然她已回到长生殿。 “咦?姑姑醒了。”西珠端着药碗走进。 子虞从床上坐起来,“我这是怎么了?” “你在后山竹林晕了过去,还是大师兄和花神给送回来的。”正说着,西珠已将药碗递过去,“前些时候才嘱咐过姑姑要好好爱惜自己的身子,没想到才隔了几日姑姑就病倒了。要不是掌门仙尊心善准了我来照顾你,指不定会病成什么样子呢。” “劳烦你了。”子虞捂着心口,还是有些胸闷。她看看四周,“仙尊呢?” “仙尊守了姑姑你足足一夜,我刚刚费了好大劲才把他劝回去休息的。现下应到房间了。” “谢谢你,西珠。我现在已经没有大碍,你回清心殿忙吧。” “嗯。那姑姑记得把药喝了。”西珠又嘱咐两句这才舍得离开。 子虞从床上下来,一袭黑色长发垂落在肩上,脸色尚有些苍白。 “子虞,你尚未好全,怎么下床了?”季子扬正站在门外。 子虞躲闪着不敢与季子扬对视,低头,“我没事。” 季子扬走进殿内,带来一阵清风。他站在子虞面前沉默片刻,突然将她打横抱回床上。他柔言嘱咐,“好好休息。” 一连过了七八日,子虞才见大好。这一日风和云清,子虞闲着无事便到殿外走走。 长生殿周遭风景如画,每一处皆是画卷。梨花漫天飞舞,子虞张开手掌,一片残花旋即飘飘然落下。 “季姑娘可是大好了?”暮归雨缓缓地从天而降。 子虞福身,“劳花神挂心,已经大好。” “子虞,回房间去。”季子扬不知何时已站在子虞身旁。 “哦。”子虞撇撇嘴,向暮归雨躬躬身子便听话地回了房间。 暮归雨怕极了季子扬的沉默,率先开口,“子卿,我是特意来看看子虞的。” “日后你不要再见子虞,她体质特殊,闻不得你身上的百花香。”季子扬的声音平淡而清远,却莫名让暮归雨心头一酸,委屈之感顿上心头。在他心中,这世上,大概没有人比她更重要。 暮归雨最知季子扬的清冷性子,即使不是滋味,但她从不计较这些。至少放眼仙界,除了她还有谁能配得上这位昆仑仙尊呢?就算是子虞,终归也只是他妹妹,总算也会嫁人远去。他身边只会有自己。 想着这些,暮归雨的心绪平静了不少,笑言,“除了来看子虞,我也是顺道来祝贺的。尊人曾向我提起,子虞不日就会大婚。这株万年水冰莲算是我的贺礼吧。” “多谢你的好意。” 暮归雨微微一笑,小心翼翼地开口试探,“子虞的婚事也定下来了。难道子卿从未考虑过自己吗?” “我心系天下,此生惟愿六界安稳,三道有序。愿穷极一生,度化世人。我为修道之人,清心寡欲,从不为情爱执拗。又何需考虑自己。” 季子扬浅淡如水,他站在暮归雨面前,白衣随风而飘。他悲悯的眼,容纳着天下万物。他就像是高高地屹立于九天之上的神砥,俯瞰着苍生,孤寂地守护着这片土地。 见暮归雨双目含泪,季子扬终是不忍见她如此深陷,开口相劝,“花神早已位列仙班。更应明白何为放下,何苦又要执着于感情。” “若真能轻易放下,世间又岂会有如此多的爱恨纠缠c痴男怨女。原就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一行清泪落下,暮归雨转身离开,环绕于身的娇艳百花衬得她悲切苍凉。多年来她一直做着一个梦,梦里她寄予所有的期许。她守在他身边默默付出,如履薄冰。 如今,她的梦终究还是碎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大婚 天庭三百二十二万年,四月十五日。 昆仑山上,仙鼓奏乐,红纱飞飘。四周有仙鹤环绕,落花缤纷。四路神仙接踵而至,各殿弟子忙得不开交。今日,乃是昆仑仙尊季子扬小妹的婚嫁之日,凭着季子扬在六界的声望,自然人人趋之若鹜。 四海八荒的仙人看花了一众新弟子的眼,天帝之子c九天玄女c银河织女但凡在仙界名望有加的几乎已经到齐,更别提一众仙门仙派的掌门人更是一早便到。 说来也是,轩辕白华是神族后裔,子虞又是昆仑仙尊之妹,这场婚礼自然在六界之中掀起了浪花。如此的强强联手,怎能让人忽视呢? 长生殿上,子虞安然坐在梳妆台前,任身侧的师姐妹摆弄。 她死死地盯着镜子,镜中之人陌生而熟悉,真的是自己吗?倾城的脸上看不见半分波澜,没有喜色,没有悲伤,如同一个木偶,一个被人雕刻的完美木偶。 她只觉得恍惚,她记忆似乎还停在儿时,她缠着季子扬,在他怀里撒娇。她们一起堆雪人,一起泛舟在人间西湖,一起悬壶济世,一起抚琴,一起笑看烟火她犹记得他是如何一笔一笔教她写字,金黄色的阳光洒在他的脸上,勾勒出他俊逸容颜,如同冬日和煦的暖阳,那么温暖,那么令人难以忘怀。 多少次,她的怦然心动,只为他的眉梢一展。可,明明不过玉碎的一瞬,她却要嫁与他人为妻。 她似乎又回到那天,他抱着她,垂头低吻。她真切地感受到他的温度,温柔噬人心。够了,已经够了。一声哥哥,她又能奢求什么?他给她的温柔,他给她的回忆,他给她的温存,足矣。可是,为什么,心还是会疼到麻木。 泪,没有感觉地落下。 子虞看着镜中的自己微微出神,面似芙蓉,肌肤如雪,眉如月。本就倾城的容颜在世俗胭脂的装扮下更加出尘绝世,只是再娇媚的妆容终究也掩不住她眼神里的迷茫和胆怯。 一袭红妆的她,并非是一朵妖娆盛开的玫瑰,也非是魅人心神的罂粟,她只是一朵红莲,开在浮沉乱世,光华四绽。荡在清波之上,洗尽泥尘。 “今日是大喜的日子,姑姑怎么哭了?”替她描眉的陶陶是浅遥真君最小的弟子,也是浅遥真君死前收的最后一个弟子。学艺不过一年光景,师父便战死出云山。 “想必是姑姑喜极而泣。”西珠捧着一盏香茶,笑着走进房门。“姑姑,婚礼礼节繁杂,喝口茶吧。这可是西珠亲手沏的。” “谢谢。”子虞接过,轻抿一口。 “西珠师姐好。”陶陶笑着道。 “陶陶,你还有多久画完?掌门仙尊要见姑姑。” “这便好了。”陶陶的手轻轻一勾,完美收尾。 子虞抬头,问,“仙尊找我有事吗?” “掌门仙尊是姑姑的兄长,姑姑要出嫁了,理当去道别的。”西珠从身后师妹手中接过朱红流光霞帔,亲自替子虞披上,“姑姑快些去吧,掌门仙尊应在书阁里等着。” 子虞起身,心绪再度起伏不已。她迈着步子走向书阁,腰间环佩泠泠作响,如同悲乐般。书阁很近,她站在门口,却迟迟不敢进去。刚抬手,门却开了。 她嗫嚅一声,“哥哥” 今日的她格外明艳动人,盛装的她令季子扬眼前一亮,光芒却又骤然消失。他仍是一袭白衣,不染尘埃。一如她心中的样子。 “子虞此去,日后少有见面机会。到了轩辕氏族,不可再任性妄为。为兄从小教导你的话也不可忘记。我不求你日后能够慈悲济世,只求你秉持本心,相信公道自在。在轩辕氏族上孝长辈,下敬宾客,安乐一生。”夫唱妇随四字,季子扬终究没能说出口。他看着她,不舍得移开目光,只想将她的样子定格在脑海里。能够在日后漫长而寂寥的日子时时想起。 理智告诉子虞她应乖乖承下他的话,可却无法控制地将藏在心中许久的话问出,“哥哥真的想我嫁人吗?” 其实答案她再清楚不过,只是还不肯死心而已。 “女子总有出嫁的一天。为兄一手将你带大,自然想要看到子虞身披嫁衣的样子。”季子扬的声音失了往日的清冷,语气间尽是温柔和不舍。 一阵风来,吹落了一树梨花。每一片花瓣都像是落叶盘旋,满溢着诀别和忧伤。子虞转了一圈,火红的嫁衣,染红了漫天梨花。 她辛苦在心里筑起的城墙,在见他之后轰然倒塌,变成一地的废墟荒芜。世间伦常这把枷锁像是透入骨髓的毒,一点一点地吞噬着子虞,让她无法自拔,永世沉沦。 “哥哥,子虞穿上嫁衣是不是很好看?”她站在他面前,笑靥如花。明明近在咫尺,却隔了千山万水。 季子扬笑着点头,伸手在空中捻起一朵梨花。他微微靠近,轻轻地将梨花簪在她发间,“梨花最衬你。” 子虞抬手,指尖轻触到花瓣。她浅浅一笑,日月失色。 “谢谢哥。” “花轿来了。”季子扬看看长生殿下方的昆仑大殿,仙诀一念,手中已有一方红绸。他将它展开,替子虞盖在头上。倾城芳华便隐于这锻红绸之下。 季子扬握住她的手,脚下顿生祥云,二人驾云飞向昆仑大殿。 昆仑大殿上,人声鼎沸,丝乐不绝于耳。 众人见季子扬与子虞一同前来,瞬间安静,只剩仙乐在大殿回响。 “吾妹子虞,温婉贤淑,娉婷楚楚。生于人间,长于长生。自小聪敏,仙资俱佳,乃吾之宝玉。今轩辕白华有逸群之才,清新俊逸乃淑人君子。长兄如父,今将吾妹许配于轩辕白华,愿其二人,共结良缘,白首偕老。” 季子扬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这昆仑大殿的上万仙人听得清楚明白。 又是一阵喜乐,传说中子虞的夫君,神族的后裔,轩辕白华终于登场。如季子扬所说,他确实是一个淑人君子。虽不及季子扬仙风道骨来得超然,但却是有一股凌然正气,张扬洒脱。 “在下轩辕白华,承蒙仙尊厚爱迎娶汝妹。在此望众仙作证,我轩辕白华对天指誓,此生此世必当与子虞相敬如宾,举案齐眉,生死不离,白头偕老。护她一世周全,若有违此誓,愿受天刑!” 子虞不免觉得有些可笑,一个素未谋面的男人,竟然指天发誓,说要护她一世周全,简直是笑话。 她斜过眼去,隔着红纱看不清季子扬的表情。 哥哥,这就是你所谓最好的人吗? 她的手被他拉着,一步一步走向那位身着喜服的男子。 她多希望那条路能够再长些,长到穷尽她一生也走不完。可梨花还未谢,她的手,已被他亲自交给另一人。 陌生的气息,陌生的温度,陌生的人。子虞一想到以后的日子将会和一个陌生的男子相处,心里难免一阵酸楚,难道,这就是他给她最好的路吗?罢了,只要是你给的,无论好坏,我都接着。 人群中有一人默默注视这一切,此人正是止戈。子虞身上的一些嫁衣火红如花,竟有些刺眼。他手握成拳,抑制着自己心里的冲动。他多想牵着她手的是自己,可他更想让她幸福。 此时天机尊人走上前来,笑道,“今后轩辕神族与我昆仑仙派便是一体,七星一线之日临近,我们两派定要强强联手,与各门派一同粉碎魔界阴谋。” 轩辕白华恭谨抱拳,“尊人说的极是,魔界中人狼子野心,确实不能让他们任意妄为,嚣张于外。更不可以让他们唤醒离恨天上元始魔神。” “诶,尊人,轩辕庄主,今日是大喜之日,这些烦心琐事便不要再提了吧,免得坏了各位仙家的兴致。”说话者正是碧落门掌门水月华,碧落门一派负责守护天界之门,有盘古石镇压,向来威望极高。 天机点点头,“月华掌门说得在理。今日是轩辕庄主大喜之时,老夫便不再叨扰。轩辕掌门继续吧。” 季子扬站在一旁沉默着,而盖头下的子虞心情愈发沉重。难道她只是昆仑与轩辕联手的一块筹码吗?罢了,昆仑养她育她多年,这便算是报了它的恩德。 仙乐奏响,子虞在众人的簇拥下缓缓走上花轿,此去,便是一生。远处仙鹤长鸣,长生殿上梨花飘散。她走了,像一只蝴蝶离去,只留下一杯苦酒和满眼梨花。 不知过了多久,花轿未停,只听远处一声刺耳哨响,接着黑云压顶,空气中有一种奇异的香味。子虞立觉事有异常,刚想一探究竟,花轿帘子却被人掀开。 “你是何人?” 子虞暗暗提用真气,这才发现四肢瘫软无力,内力尽被封锁,她根本没有反抗之力。 那人漆黑一团没有面目,只觉得阴森诡异。他斗篷一挥,子虞便没了知觉。 命运伸出手来把种子埋下,静静的等待开花结果的一天 ——颠覆天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囚禁 天机急冲冲地赶向长生殿,“子扬,子虞半路被” “此事我已经知道。我会即刻下山前去寻找。”季子扬皱眉。 “不可!子扬,你我二人对于子虞的身份一清二楚。此番魔界能够在轩辕白华手中将人劫走,定是狠下一番功夫。七星一线之日将近,魔界此时将她劫走定有阴谋。你必须留在昆仑主持大局。” “眼下七大神器均未丢失,师兄留下更好。”言罢,季子扬云袖一挥,消失在云里。 天机长叹,这都是命。 杖黎行看看躺在地上的人,面无表情地问道,“她怎么样了?” 翘一唇角一勾,美艳得不可方物。琥罗扇轻摇,连轻柔的风夹杂着丝丝风情,“还活着,护法不必担心。翘一自有分寸。她在这儿,事情已经成功了一大半。” “找个时间去向司君禀报吧。我知道,你求之不得。”杖黎行转身离去,大声道,“忘了提醒你,西海龙女已经住在冥宫了!” 翘一的笑意突然僵住,幽暗的眸子闪烁着异样精光。冷哼,“此事一成,我魔界哪还需要什么西海龙女。等着瞧吧,有资格住在冥宫的只会是我翘一。” 闷雷轰响,紫雷乍现,刺破天空。 子虞睫毛微微颤动,她努力地想要睁眼,但眼皮却异常沉重。她四肢瘫软,没有半分力气。 “杖黎行派的魑魅魍魉呢?他们四人凶狠成性,落在他们手上地狱也不过如此。红狐,让他们即刻前来见我。” 子虞微微睁眼,眼前只有一个模糊影子,“你是谁?” 那人向她走来,模糊的影子渐渐清晰,竟是个魅惑乱世的美人。翘一蹲下,琥罗扇在子虞耳边摇啊摇。 “我?” “是你的指路人。” 翘一莞尔,眨眼间便消失不见。 子虞看看四周,像是一个山洞。昏暗的光线让一切变得神秘和诡异起来,稻草杂乱地铺散在阴湿的地上,透着阵阵寒气不止,还带有刺鼻地腥臭味,如同人间牢狱。 这是在哪儿? 子虞打了一个冷颤,她的身体越来越冷,像个死人一样。她努力地支起身子,半坐在地上,心,隐隐作痛。 外面日月轮换,见到魑魅之时已是三日后。 魑魅魍魉是由六界生灵恶念聚集而生,没有固定形态,大多时候皆爱幻化为人形。魑魅爱化作邪魅男子,着长袍,束长发。或许是因为物极必反,魍魉不爱妖姬反而爱化作婉婉淑女,游于世间。 他们的外表美丽善良,最会迷惑人心,唯有他们自己知道,他们满带罪恶,连流淌在骨子里的血都是黑色。 “怎么样?美人儿,可喜欢我为你准备的大礼?”魑魅坐在地上,以极妖娆的姿势半靠在石壁上。 “魔界无耻之徒!”子虞趴在地上,身上伤痕,一道道一条条,又细又长,骨肉分明,流血不止。 三日以来,魑魅魍魉从不离开子虞半步。他们似乎从不知疲惫,诛仙神鞭不间断地打在她身上,每打一下,鲜血四溅,血肉模糊。 “果然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嘴巴真贱!”魍魉的声音温柔似水,听不出半点凶狠。她身着鹅黄裙儒,端庄柔美。 有时候子虞真的会有这样一个疑问,那样一个端贤美丽的女子真的是传说中杀人不眨眼的魍魉? “既然讨厌,让她闭嘴便是。”魑魅未抬眼眸,薄唇轻启。 “你说得倒对。”魍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尔后微微一笑,脸上有个好看的旋,“红狐妹子,麻烦你了。” 子虞死死地盯着他们,眼中清明是从未有过的。 红狐在岩壁上跳来跳去,高声道,“脏活儿,累活儿都是我,偏偏好都叫你们讨了去!” 魍魉不怒反笑,“你不去的话,到时候吃亏的可是你姐姐。” 红狐不服气地别别头,身子直接向子虞飞去,满肚子的气通通都撒在她身上。 “让你胡诌!” “贱人!贱嘴!” 锋利的爪子划在子虞身上毫不留情,皮肉绽开,是剧烈的疼痛。子虞紧紧抓住地上稻草,仿佛用尽全身力气,一字一句道,“魔界之人,心狠毒辣,将来必败无疑!” 地上女子头发已经散乱,身上满是狼藉湿泥,狼狈不堪。她的眼睛就像是一把淬了毒,闪着寒光的利刃,令人眩目。魑魅皱眉,像是厌恶地上女子,又像是不满自己的一时失神。 魍魉一甩绣帕,冷哼,“把她嘴堵上。” 红狐咯咯笑着,她的笑声尖利刺耳,回荡在山洞里。空气中有一双无形的手大力拉拽着子虞的头发,她被迫抬头,歆长的指甲死死地嵌入掌心。红狐的爪子化为人手,拿铺在地上的阴湿腥臭的稻草塞进她嘴里。子虞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一片空白。 魍魉踱着步子,缓慢地走到如一具死尸的子虞身旁,在她耳边轻声道,“如何,现在心里是不是很恨我?想杀我吗?” 魍魉的身上带有一阵迷惑人心的奇异香味,她的话似乎有一股魔力,子虞手握成拳,恨意渐浓,心智有些涣散。 “想想你仙人身份。你是昆仑高高在上的姑姑,如今却仍被我们这些你们向来不屑的魔界中人踩在脚下,任我们践踏。难道你不想一卫正道杀了我们?你要记住,唯有杀人,才是你们捍卫正道,一雪前耻的方法” 子虞的眼神突然变得凌厉起来,澄明的眸子渐渐模糊,浓浓杀意乍现。 魍魉意味深长地望一眼子虞,慢慢站起身子与魑魅相视一笑,“走吧。” 洞外。 “如何了?”琥罗扇轻摇,红衫飘飞。 魑魅把弄长发,指上的祖母绿玉扳指有幽幽冷光,“魍魉惑术天下第一,不过是个区区女子罢了。” “我奉劝你一句,不要小看她一区区女子。”翘一未动,琥罗扇仍有节律的摇晃着,“你要时刻记住她是神识转世之人,是日昆仑掌门最宠爱的小妹,是修得飞天的仙姑。而你不过是一个幽晃在这黑暗中的鬼魅,不过,往往是你这样的人才能将她踩在脚下。” 魍魉赔笑,“司君委于翘一姑娘重任,我等自然肝脑涂地。里面事情已经办好,我魑魅魍魉便在此提前恭贺翘一护法。” 魑魅魍魉的法术,谋略皆在翘一之下,再加之翘一近来被司君重视,在魔界地位有所攀升,他们更须忌惮。自然而然的,语气间便也恭敬了许多。 翘一大笑,仿佛自己已经站在冥宫上方。自有些洋洋得意,“你们二人为我立下汗马功劳,自然来日不会亏待了你们。那便承你吉言了。” 魑魅魍魉相视一笑,而后作揖,“属下告退。” 又是三个日夜,长生殿的梨花已经落尽,太虚殿也再没往日的桃红一片。昆仑高耸的山峰上有一人孤寂地坐着,他身着一袭青衣,默然眺望着远方,正是止戈。 他手里紧握着她送的剑穗,担忧和思念如潮水般袭来,快要将他淹没。他多想去找她,可他不能,因为昆仑是他的责任,他的义务。他身上背负着师父对他的殷殷期盼,背负着整个昆仑的以后,肩上担子重千斤。 姑姑,你一定要平安。 西珠老远便看见止戈双手合十在默默祈祷,她轻叹一口气,终是忍不住上前相劝,“师兄莫要担心,掌门已经下山寻找姑姑,相信姑姑一定会平安归来。” 止戈心中不安越发强烈,他始终觉得子虞正在远处受什么痛楚,可如今他无法离开,唯有在心中默默祈祷,终是无奈,“但愿吧。” 天,蔚蓝澄澈,不见一丝云雾。阳光带着些许暖气撒在苍茫大地上,暖了世间万物,唯独有一处,冰冷刺骨。 “这还是咱们高高在上的昆仑仙人吗?”翘一啧啧两声,又道,“无论神魔,只要进了这破讷阿,不死也得脱层皮。你也算是幸运竟还活着,还是这般人模人样的活着。”琥罗扇抵在子虞的脖颈上,如一把锋利刀刃,这样昏暗的地方就该有鲜血来增添一些亮色。 “只要堕入魔道,便开启永生之门。在这里,你会感到前所未有的酣畅痛快。不必顾及世人眼光,更不必顾及什么正邪,你只要做你自己。” “可以不在压抑任何,包括,感情。” “你能得到一切你想得到的东西。” 琥罗扇轻轻摩挲在子虞颈间,有意地在挑逗她的与恶念。 子虞只答四字,“邪不胜正。” 翘一脸色一变,琥罗扇突然发出强光。她嗖地一下站直身子,“好!我便要你尝尝什么是炼狱的滋味!” 子虞被强行掰开嘴,一条小指长的银蛇从琥罗扇面爬出,沿着扇面边缘,爬进子虞嘴里,像疯了一般在她身体里乱窜,啃噬她的血肉。 玉指银蛇! 这样的屈辱,子虞何曾受过?一滴眼泪挂在她的腮边,流进她的发丝,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她死死咬住下唇,以沉默的方式保全自己最后的尊严。 她的手里握有一朵梨花,枯黄的,已经衰败。那是在她出嫁那天,他亲手为她簪上。还记得他这样说:梨花最衬你。 这是她的信仰,她的希望,她坚持的唯一动力。 她眼里浮现出一个面容,模模糊糊的看不真切。可随着痛苦越甚,却渐渐清晰起来。 男子白衣胜雪,面冠如玉,道骨清风。 不是你又会是谁? 哥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破讷阿之伤 魔界,夜,天云凉薄。 有一人于疏星之下静默伫立,乌黑深邃的眼眸被皎洁月光笼罩,泛着迷人色泽。那俊美的五官,浓密的眉,微卷的睫毛,上扬的唇,无一不在彰显男子的高贵优雅,他的容貌教女子也黯然无光。 翘一站在远处似是看愣了,娇媚的脸染了一抹红晕。清风掠过,她这才向他行去,摇曳生姿,“见过司君。” 是啊,这样妖孽的男子,世间除了魔界司君瑞守南,还能有谁? 瑞守南转身,月光照在他的脸上有幽幽的光。他黑色的双瞳看不见半点情绪,透明到像看穿了世间所有,无情更不屑于情。 “说。” 冷冷一字浇不灭翘一的大好心情。她只在心中暗自窃喜这一天终于来了,站在他面前,离他不过咫尺之远,甚至能够清晰地看见他散在耳边的发。 “禀司君,她在破讷阿已经待了六天有余。翘一觉得是时候了。为避免夜长梦多,还请司君移驾破讷阿。” 瑞守南点头,正欲移步,却见四周湖水不平,隐有乍破之势,遂停下。 湖面上一女子脚踩清波,缓缓而至。她皮肤细润如温玉柔光若腻,淡扫蛾眉目光如水,鬓间碎发随风拂玉面平添淡淡风情。一身淡蓝长裙,芊芊细腰不盈一握,如画中女子,绰约多逸,婉如清扬。 她徐徐走近,取下搭在臂上的黑云斗篷为瑞守南披上。一股龙香慢慢在空气中逸开,浅浅的,海底泥土的清香中混杂着丝丝腥味,那是大海的味道,是龙族独有味道。 翘一呆住,看着那女子温柔地替他系好锦带,在他面前妍姿巧笑,目含秋波。原来这就是西海龙女,她的风情她的美,胜在淡漠如画,偏又刻入骨髓,难以忘怀。不像自己,只懂娇媚,只懂卖弄风情。 在她面前,翘一觉得自己再无颜色。曾自恃的美貌遇见她,便像是人间只知扭动腰肢的青楼戏子遇见高贵雍容的大家闺秀。自己是那么的渺小,那么可笑。难怪杖黎行会说她永远也比上西海龙女,难怪杖黎行会告诉她西海龙女高贵优雅,风姿绰约,难怪,难怪 瑞守南握住她的柔荑,眼中没有半丝波澜,“你怎么来了?” 她低头浅笑,“见你许久不回冥宫特来看看。” “龙雩,你先回去。” 原来她的名字叫龙雩,雩目宜笑,连名字也这么好听。翘一黯然。 “嗯。”龙雩随即转身离去,空气中的龙香久久不散。 由始至终,龙雩没有看过翘一一眼,究竟是不屑还是别的原因,无人知晓。 瑞守南看一眼久久不能回神的翘一,开口提醒,“走吧。” 迈进来第一步时,瑞守南就后悔了。他向来最爱整洁,而破讷阿里面杂草丛生,鼠蚁众多,泛着烂肉腐蚀的恶臭,还有血腥的味道。他皱眉,很是嫌恶。 翘一自然是看出来了,解释道,“唯有破讷阿这样的地方才能折断那些仙人道士的傲骨,还请司君谅解。” 瑞守南无言,若无必要,他不想在这样的地方开口说话。 破讷阿内,子虞躺在阴湿的石板上,手握梨花,半闭着眼。 她头发凌乱,嫁衣染满泥尘鲜血,样子狼狈不堪。可,她就这样静静地躺在那里,苍白的脸面无表情。若非她紧咬着下唇,瑞守南不会想到她的体内竟有玉指银蛇。这应该是一个坚强到何种地步的女子,才会生生受下玉指银蛇啃食骨肉,撞断筋脉的痛苦? “她心性要强的很,玉指银蛇入体,竟能一声不吭。”翘一开口。 瑞守南上前一步,食指轻点子虞的额头。鲜血顺着她的唇角流下,银蛇在体内乱窜疼入心骨。手中梨花越握越紧,贝齿已咬破下唇,一股甜腥在口中漫开。 瑞守南皱眉,黑光一闪,玉指银蛇瞬间从子虞后肩飞出。如一支利箭透过,鲜血四溅。 “痛吗?”他的指尖在她脸上游走,扫过她的眉,她的面颊。他笑着,平生一种名叫魅的东西,令人移不开眼。 子虞望着他,漆黑的眸子隐隐有幽暗的红。 瑞守南的目光在她四周扫过,他拿起她已握成拳的手放在掌心轻轻摩挲,轻声道,“这就是你的希望”他笑得诡异,子虞的眼闪过一丝惊慌。她惶恐的瑟缩一下身子,摇头,木讷地重复,“不要,不要” 不要毁了我唯一的希望! 她的手指被瑞守南一根一根地掰开,她使劲地摇头,眼泪不争气地落下。她看着他玩味似得从她手里拿走那朵对她象征着一切的衰败而枯黄的梨花,耳边充斥着他邪而魅的声音,“一朵残花罢了。” 不过眨眼间,不过一刹那,她的希望,她的一切就在瑞守南手中化作麗粉。 “不——” 子虞颓然,眼中的光终于熄灭。 毁掉一个人很简单,只需灭了她的希望,就什么也没了。翘一恍然,道,“司君直中要害,翘一佩服。” 瑞守南瞥一眼瘫坐在地上的子虞,目光复杂。她心中希望已无,这些天又被痛苦折磨,已有恨意,为何她四周依旧环绕正气,仙灵不散,还未堕落成魔?这女子小小年纪,心中究竟还有什么能够支撑起她的意念? 杖黎行突然赶到,见此情形,立刻跪下,“司君,属下认为还是” 瑞守南沉默片刻,终是点头允许。 散灵丹,能使人丧失本心,激发恶念,堕落成魔。他一直不肯用它,只因由散灵丹入魔之人,非狂即癫,没有思想,心中只有杀戮与鲜血,如同疯子一般,无法控制。只是如今,子虞意识坚定,无法入魔。然五百年一次的七星一线之日逐渐临近,没有时间了。她,必须入魔。 翘一立刻会意,琥罗扇一亮,散灵丹现。 翘一挡下杖黎行的手,“这些粗活不劳杖护法亲自动手,还是翘一来吧。” 杖黎行后退一步,为她让出一条路。 “请!” 翘一娇媚的脸看不见往日笑容,她手拿散灵丹一步一步走向子虞。 子虞在季子扬身边多年,法术仙识皆是季子扬所授,岂会不知道散灵丹?她不停地向后移动,试图逃跑,但她法力不知何时被封,再加之近来被折磨得凄惨不已,面对魔界最强的瑞守南根本无处可逃。 “别怕,成魔是件好事。许多人,求之不得呢。” 子虞被逼到一角,明亮的眼如勾刀,恨不得将翘一的心剜下来。 她不能成魔!昆仑仙尊季子扬之妹怎么能成魔! 她应该怎么去面对他?而他又应该如何去面对天下人的非议?他们之间,还能剩下什么? 唯有死,只要死了,便不会成魔了。 这样的想法还未来得及付出行动,子虞的浑身经脉已被瑞守南封住。她只能坐着,不能动。眼睁睁地看着翘一走向她,眼睁睁地看着她把散灵丹强行放进她嘴里。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粒白色的药丸是如何顺着她的喉管落进她的腹中。 她绝望了。 子虞似乎已能看见季子扬失望的眼神,似乎已能感受到地狱的寒冷。 注定了,此生她们再不能相见。 瑞守南手一挥,子虞的穴道已解,封印已除。 可那又如何? 子虞坐在地上,与季子扬过往的一幕幕浮现在脑海里,她突然痴傻地笑了。 为什么你们要逼我? 为什么你们要毁掉我的希望? 为什么你们要我推入万劫不复之地! 你们,都该死! 泪水肆意流下,浓烈的恨意形成一股强大的气旋盘在子虞周身,黑发在翻飞中逐渐变成红色,白皙的脸开始变得狰狞。 耳畔回响起往日季子扬的嘱咐: ——子虞,人以生为开始,以死为结束。万事皆有命数,唯独善恶是自己选择,切记不可自甘堕落。 ——世间有善恶之分,才有正邪不立。人心本善,任何时候都应恬淡如水,以德化怨。 ——我不求你日后能够慈悲济世,只求你秉持本心,相信公道自在。 子虞,子虞 子虞捂住脑袋,喃喃,“不,不可以” “子虞——” 破讷阿外,季子扬的声音骤然响起。 瑞守南自知尚不可与季子扬硬来,再看子虞,目的已经达到,黑光一闪,三人立刻消失不见。 哥哥! 子虞立刻起身,她想立刻见到他。 噹。 脚下似是绊到什么东西,她低头,是红狐遗落的铜镜。 那是谁! 子虞不敢置信。镜中之人,右半边脸爬上了诡异红纹,瞳仁不再漆黑而是幽暗的红,右边头发同样变成了暗红色,俨然是半魔之身。 左边黑发黑瞳,右边红发红瞳。似人非人,似魔非魔,似仙非仙。 这是个什么怪物? 这个样子要让她如何与哥哥相见? 洞口有白影晃动,子虞大惊,铜镜砰的一声落地。 “子虞!” “子虞!” 季子扬的声声呼唤,敲打在她心扉,来不及悲伤,子虞落荒而逃。 没有回程的时间,没有前行的方向,此去,无论春秋冬夏,风雪雨晴,都再不能回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魔神羲和 夜,那么冰凉。 子虞在荒野中颓然前行,茫然,绝望,如同木偶般,没有方向的前行。走到河边,她突然倒下。猛地仰头想要放肆地哭泣,才发现已经悲拗得发不出任何声音。 影子倒映在河面上有微微的涟漪,徐徐清波,月色朦胧,依旧掩不住她不人不鬼的样子。子虞伸手狠狠地将镜面打破,水花四溅。 到底是为什么?上天要如此捉弄与我! “原来,天地之大,竟没有我的容身之所。”子虞低头,清泪落下。 她总以为这么多年来看过太多悲情时刻,却未曾想到当这一刻真正来临时,她已没有力气哭喊,只感到自己的心如一地残败落叶,每一片都是悲伤,每一片都是绵绵不绝的疼痛。 黑色的夜,密密的雨飘落下来想要洗尽人间污秽。洋洋洒洒的投入万千河流,只是红尘中的恩恩怨怨又岂是点点河流能够冲刷的? 昆仑,太虚殿。 天机尊人大步走进。 “止戈。” “止戈!” 止戈恍然,“师父” “这些日子你怎么了?总是独自发愣,心不在焉的。”天机问。 止戈退开,抱礼道,“师父,一连过了十天,掌门那边音讯全无。弟子着实担心子虞姑姑。” “那些事情不是你该操心的。”提起这件事情天机心里何尝不愁,但又不能表露只得在心里微叹,“轩辕庄主的伤势可好些了?” “休息这些日子,已经好全。” “止戈,我知道你与子虞相识多年,感情也比一般的师弟师妹深厚。你为她担心是应该的。不过,再有几日各派掌门便会来我昆仑相聚,你可知这是为什么。”天机的话缓而沉,自有一番深意在里头。 止戈思索片刻,答,“想必是为了七月十四的七星一线之日。” 天机捋捋白须,连连点头,又问,“那你可知七星一线之日又意味着什么?” 七星一线之事乃是各派密事禁忌,向来弟子不可宣之于口,师辈之间也嫌少提起。止戈也只是一知半解,自然不敢卖弄,谦虚答,“弟子不知。” “多年前曾发生过两次大战,一次是上古时期神族之间的内战,一次是千百年前神与六界苍生之间的战役。 离恨天上沉睡的是世间最后一个神,上古恶神,世人称之为魔神。她生于混沌,集天地之阴气而生。以生灵恶念为食壮大自我,视六界苍生如草芥,嗜杀成性,六界荒凉。 千年前被盘古弓重创,于离恨天内沉睡。六界这才恢复平静。而魔神受重创之时,将自己一缕神识流放人间,转世为人。” 天机看着远处,神情苍凉,似乎能够窥见那一场战役的惨烈。 “离恨天天门存有封印,唯有神族后裔方能解开。七星一线万年一次,每一次出现便是封印最弱之时,也是魔神元神最活跃之时。心存不轨之人便试图在那天打破封印,唤醒魔神。然而魔神一旦苏醒,人间,乃至六界恐怕再无生机。” 止戈心惊,师父于他不仅只是授业解惑,更是值得他尊敬c看齐的榜样。他一开口便是六界存亡,止戈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压在师父身上的担子竟然这么重。 “师父的意思魔界会趁七星一线之日破除封印唤醒魔神?” 天机不可置否。 “可师父,魔神被唤醒遭难的可是苍生。那些人这么做又有什么好处呢?” “当年魔神羲和先后受到两次重创。第一次她的远古神力一半被封存在各大神器中。第二次她的神力大多被盘古弓打散。只剩下少许结合元神沉睡于离恨天。离恨天破,羲和苏醒,元神尚且薄弱,自会有人想要毁掉她的神身,争夺她的神力。倘若此人再得神器,修得神身,破除封印得余下神力。那此人便是在世无敌了。一个奸邪之人若修神身,得神力。这世间便无生机。就算不如此,如若羲和重获神力,以她的暴戾,苍生,难啊。” 天机心里犹豫片刻终是开口,“止戈,你是我座下大弟子。而掌门此生都不会收徒,将来继承掌门之位的只会是你。有些事情,你也应该知道了。” 止戈未言,他知道师父接下来定还有话说。 果然。 “子虞不是掌门的亲妹,相反,她,就是魔神遗落人间的神识。那抹残缺的神魂。她的生母三生前曾对掌门有救命之恩,那时候她还只是一个婴孩,如同一张白纸,本性纯善。掌门便将她收在身边,以兄妹相称。” 止戈惊愕,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此次子虞被劫,若她心志不坚堕入魔道,吸收世间戾气c邪气,贪欲嗔痴,壮大了羲和力量。昆仑自当要清理门户。那么七月十四之前必须将她收服。” 止戈的心顿时沉入海底,他的声音带有一丝不可察觉的颤抖,“师父!姑姑怎么说也在昆仑生活多年,定要如此吗?” “止戈,大义面前定要舍弃私情。切不可妇人之仁。你要知道若是子虞堕入魔道,离恨天封印被破,魔神力量暴涨,一旦她苏醒,生灵涂炭,到时候便要悔不当初了。” 止戈低头不言。 天机自然明白止戈年少还未看透世间之事,又道,“你记住,生是虚妄,源自虚空,终将回到虚空。” 止戈颔首,若有所思,“弟子谢师父教诲。” 天机点头,“去吧,准备好半月后的群仙会。” “弟子告退。” 太虚殿门外飞快闪过一道影子。 九阴洞内,还是那只白色信鸽停在翘一的扇面之上。 “果然是好消息。”翘一合上信笺,唇角勾勒出一抹淡淡的笑意,“红狐,她人在哪?” “回姐姐,她去了临安镇,那,可是通往昆仑的路。”红狐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尖利,它捧上两个白玉瓷盘,“姐姐,这可还新鲜着,快吃吧。” 翘一略微瞥一眼盘中之物,还在微微跳动,为保鲜活,红狐还特地在上面淋上一层殷红的血,赫然是两颗刚刚挖出的心脏。 翘一拿起一支银签叉起一片切好的皮肉在鼻尖闻闻,“我听说不仅人心能延缓衰老,食人目能让皮肤变得光滑细嫩宛若新生,喝人血能让人面色红润,滋阴养颜。” 红狐立刻心神意会,“那姐姐,下一次我把人心c人目c人血都齐齐备好。” 自上次与龙雩一见后,翘一对于容颜常驻的追求更加偏执。大概是那种落差让她无法接受。让她更加害怕衰老后的自己。 翘一抚抚红狐柔软的狐狸毛,柔声道,“那就最好了,红狐,我一直不让你修成人形,你可怨我?” 还未等到回答,翘一喃喃自语,“不要怨姐姐,一旦修炼成人便会有人的七情六欲,不能自已,老得快。” “姐姐”红狐窝在翘一怀里。 翘一眸色越来越深,似乎在思索什么。 不好! 她突然起身,脚尖轻点,红裙成风。 五月初,清晨,昆仑后山上。 红衣女子立在竹林之中,淡漠地看着远处。风,飒飒而吹,竹林之中绿叶长青。 “为什么是你?” 女子的声音略微有些沙哑,却依旧空灵,在这空荡的竹林之中隐隐有回声。像是山间禅院中的古老钟声在回荡。 “不,你什么意思?”另一女子的声音响起。 “我将你视作姐妹,诚心待你,我以为我们已经是值得信任的朋友,可我没想到,造成我这一切悲剧的人,是我最信任的你!”红衣女子有些激动,空气中的气旋在微微颤抖。她缓慢地转过身子,她突然平静下来,狰狞的脸似笑非笑,“你说是吗?我的好姐妹,西珠。” 西珠不可置信地捂住嘴,“你,你是,是” “是我。”红衣女子半笑,“子虞。” 西珠踉跄着后退一步,惊恐地退后一步,“姑” 下一个‘姑’字还未出口,子虞已稳稳地掐住西珠的脖颈。红色的指甲长而细,深深地嵌进西珠的肉里,鲜血顺着她的手一滴一滴落下。 “你不能杀我,我是,我是昆仑弟子。”西珠费尽力气,一字一句道。 “昆仑?”子虞冷笑,如今的她如同鬼魅,“你勾结魔界,私放消息,在我茶中下药,逼我成魔。处置一个叛徒,谁又能说什么?” “你,你都知道了?” 原来,子虞被劫当日,之所以无力反抗。全拜西珠送来的一碗茶所赐。西珠,原是魔界安插在昆仑的内应。 西珠的脚慢慢地脱离地面,她的呼吸逐渐变得急促而困难。 “告诉我,你还给魔界送了什么消息!她们到底要做什么!”子虞手上的力度再不断加重。西珠挣扎着,不动声色地将手背过身去。 “呵,我不过是她们安插的棋子罢了。哪里会知道她们要做什么。”西珠的手轻轻一勾,烟花立刻飞上天去爆开。 “找死!” 子虞大怒,重力将她一把甩在地上。 气血上涌,一口甜腥喷出。西珠缓了口气,努力地扯出一抹笑意,望向子虞的眼神充满轻蔑和怜悯。 “子虞,有时候我真的觉得你很可怜。我在昆仑蛰伏多年,是魔界安插的棋子。其实,你又何尝不是?你以为比起我,你又能好到哪里去?真是可惜,我不能亲眼见到你日后的悲惨模样” “你什么意思?” “你也不过是一个棋子罢了!我至少知道我是谁,可你呢,只是个任人玩弄的傻子。” “你不知生母是谁,自己从何而来,又该到何处去,你的归宿又是什么呢?你以为你是谁,你当自己是谁!不过,谁是谁,谁又说得清什么。恐怕你死后都不知自己应当魂归何处罢!” “闭嘴!”子虞怒斥,眼角杀意乍现。 一道红影从西珠身体穿过,不过眨眼之间,西珠连笑意都没来得及收起,直接倒地。 子虞没有再看倒在血泊之中的西珠,嫁衣曳地,黑发与红发夹杂而飘,如登天仙子,飘然离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现实 风疾云低,隔岸远望,密雨的江河与天厮缠,晦暗不明。 子虞驻足于江畔,静默地眺望远处。她就这样站着,看夕阳西下,看星河璀璨,看朝阳云初。如同一尊石像,不懂悲伤,不知喜怒。 树叶轻轻晃动,有沙沙的声音。 “谁!” 这声音空灵犹如鬼魅。子虞愣住片刻,微不可查地叹息一声。 草丛中钻出一中年男子,富豪绅士样子的打扮,只是华服锦缎上染满泥土,样子有些狼狈。 他抬头一见娆颂立刻瘫坐在地上,又突然俯首跪下似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女侠饶命!女侠饶命!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娆颂眼神淡漠,看着跪在脚下的男子,问,“你是谁?我为何要杀你?” 男子鼓起勇气微微抬头,还未瞥清面前女子的面容便被那抹艳丽影子又吓得低头,“在,在下袁林,安城县县令。回程途中,遭遇妖,妖物袭击。” 子虞突然凑上前去,面连笑意,“妖物?难道你以为我是凡人?” 上扬的眼角,牵扯着脸上邪魅的红纹。暗红的瞳仁如地狱炼火。男子不敢抬头,身子抖得如同筛糠,“侠饶命啊!” 说时迟那时快。 嗖—— 利箭已从男子心脏一侧穿透。 大概是未曾想到死亡的突然降临,男子的面上仍还是一片愕然。 汩汩鲜血从他心房流出,子虞看着那血流,殷红的,如一朵盛开罂粟,那么诱人。子虞心跳得飞快,她慢慢地蹲下身子,手不由自主地抚上去,指尖蘸了几滴鲜血。突然子虞心中泛起一种冲动,不知道血的滋味是什么样呢? 手指缓而慢地移到唇边,血独有的味道在舌尖绕开。子虞浑身一个激灵,空洞的眼突然绽放异样的光彩。 “怎么样?人血的味道如何?” 微哑而娇媚的声音,除了翘一,再无他人。她还是那样,半蔽身子的轻纱红裙,乌黑发间红釵熠熠。看起来,似乎比往日更加美艳。 翘一的话如一记狠狠的耳光立刻将娆颂打醒,子虞终于反应过来,“是散灵丹。” “真聪明。” 翘一娇笑,“其实,打心底说我还是很佩服你的。我翘一在这世上活了一千五百年,阅人无数。不过,你是我见过唯一一个也是第一个不屈服于玉指银蛇之下,就连服了被视作我魔界至宝的散灵丹,居然也只是成了半魔之身。” “我的一切都拜你所赐。信不信,我现在就送你去见西珠!” 子虞随手捻起一片落叶如利刃抵在翘一喉咙上。她身手之快足以见她功力之深厚。还在昆仑之时她便是飞天之境,堕成半魔之后,魔性大发,功力更加见长。相较于翘一的千年功力当然略占上风。 “你杀了西珠?” “不过是个废棋,死了也好。” 翘一倒无半分惊慌,脸上笑意不减反浓。 “你可吃过人心?和着鲜血那叫一个美味。”琥罗扇扇羽掠过子虞的脸,翘一喜欢看她迷失心智的样子,“这袁林强占土地,压榨百姓,欺上瞒下,本就应死。你不是自诩正道吗?为民除害,不是你们这些人常挂嘴边的吗?” “你死了才真正的是为民除害。”子虞冷言。 翘一仿佛是听见了一个天大的笑话,立刻放声大笑,“季子虞,你不是和我一样吗?咱们都是魔界中人。你为什么不杀了自己为民除害呢?”琥罗扇慢慢地将子虞的手移走,翘一又道,“我呀,向来是见不惯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天机是一个,你是一个,连那位高高在上的昆仑仙尊同样如此。” 子虞怒斥,“不要污蔑我兄长。否则休怪我无情!” “兄长?”翘一似是而非地感慨一句,“是啊,我怎能忘了天下第一仙尊是你兄长呢。不过,如此的兄妹情深又如何?你不也一样被你亲爱的哥哥当做正派之间联手的工具吗?你也只是个被昆仑利用的棋子罢了。” 在得知轩辕白华身份之时,子虞就已看得透彻,如今听到翘一所言也不过一时心酸,随后便又平复心情。 “昆仑养我育我多年,教我诗书,授我法术。于我恩重如山,联姻之事算我报其恩德,心甘情愿。” “你们所谓的正道想法我不懂,你心甘情愿被利用我也不懂,但是,你以为他们养育你的恩德,如果从一开始根本就是算计。你还能心甘情愿吗?” 翘一看着子虞,娇媚的眼满是怜悯。天边乌云席卷而来,低沉阴暗,压抑让人无法呼吸。 翘一心中暗自窃喜,子虞是神识,换个说法便是魔神分身,是神身。她半堕魔道,已激发些许体内神力。 她的喜怒,便是天象。 “按照你们的算法今年是天庭三百二十二万年,季子扬的的修为有万年之久。你在昆仑的时间再多不过几十年。而天机当日对各派宣称你与颜子卿是亲兄妹。你觉得可能吗?” “你们根本就不是兄妹。你只是自小就被昆仑养大来联姻的工具而已。你只是一个他们收养的一个弃婴罢了。” 娆颂退后一步,心中翻滚却是分不清喜悲。 不是兄妹。 竟不是兄妹 这不正是她所期盼的吗?这是不是意味着曾经永远都不可能浮于水面的感情终于可以不再遮掩?可,可娆颂绝望地抚上自己的脸,突起的红纹触感分明。 “他不会骗我的。” 儿时美好的记忆,怎会只是一场骗局? “是吗?”翘一反笑,“季子虞你如此聪慧,难道你从未想过为何我魔界中人会一直死咬着你不放?” “为什么。”子虞用尽全身力气才吐出三字。 她深吸一口气,静待翘一下文。她预感翘一接下来的话将会影响到她的以后。 “你自小在季子扬身边长大,对于魔神之事应该知道得一清二楚。” “是。” 的确,季子扬赠予她的《四海传》中有关魔神之事记载的相较于其他古籍十分详细。 书中言:魔神醒,天地陷,日月无光,海水西流,大地裂。 更有提:敝曦者,元始尊神,生于混沌,力盖众神。性暴戾,好嗜杀,由怨而生。 尾一句:是魔亦神。 上古两战也有详提,因为年代久远,娆颂从前也只是淡淡一瞥。但大概事情心中仍有模型。 “知道就好。”翘一把玩着扇柄,浅笑,“那魔神敝曦受创之时曾流放一抹神识于人间,千万年过去,如今那抹神识已转世为人。虽是分身,可那人却承了魔神余力。” 她顿了顿,又道,“不过造化弄人,谁又能想到身负魔神神力之人,堂堂魔神分身,竟会拜在昆仑长生殿之上!又有谁能想到如此一个罪孽深重的人能被昆仑仙尊看入眼,还被他教导得一心向善,别无他念!” 原来如此,竟是如此! 娆颂错愕。 可为什么? 细密的雨落下,再看子虞已清泪不止。翘一身子微震,果然,神泣,大雨磅礴。 迷蒙的眼,子虞再看不见其他东西。眼前唯有梨花漫漫,和那白衣飘然的背影。 连翘一都能勘破的道理,智明如季子扬又如何会不知? 哥哥,你知道的对不对? 还是,你千里迢迢前来寻找我这颗棋子,于感情无关,仅是忌惮魔界,忌惮魔神敝曦? 哥哥,在你心中,我真的是你妹妹吗? 我一直以为你我之间本无男女情爱,如今却连亲情也没有么? 子虞跌跌撞撞地离开,不知疲惫地走着。脚下荆棘丛生,划在腿上真疼啊。 路上常有行人,惊慌c恐惧充斥在看向娆颂的眼神里。她浑然不知,木然地走着,与曾经她所向往的地方背道而驰。 “救命!救命啊——” 女子尖叫,从草丛中冲出来。 她还未看清子虞相貌,只见是一女子,拉住她,“姑娘快跑,那边有土匪抢人,快走,快走!” 子虞缓缓抬头,一记眼神过去,白光亮眼,追出来的几个土匪已睁大双目瘫在地上。 女子大惊,“你” 子虞漠然,视之不见,木然前行。 女子回过神来,大喊,“多谢恩人!” 子虞恍若未闻,火红艳丽的背影消失在路的尽头。 长生殿上,季子扬负手而立。 子虞,你到底在哪儿? 梨花落落,树影摇曳。清香弥漫,子虞你可知,离了你,长生殿的梨花于我再无味道。 季子扬环顾四周,悲戚。 子虞,为何要用如此残忍的方式告诉我什么是物是人非。 “子扬。”天机登上阶梯,满怀心事,“饶是心中再担心你也应该放一放,主持大局的重任还是要落在你身上。” “我们最担心的事,恐怕已经成为事实。”天机手中拿着一小块红裙边角。 季子扬慢慢转身,只一眼便认出那是娆颂嫁衣。 “这是在西珠尸首旁发现的,应是被树丫勾划的。很明显,她杀了西珠。” 季子扬接过,再无表情,“我知道了,此事我自有对策。各派掌门劳烦师兄替我照应。” “你且放心。”天机欲言又止,“那,季子虞” “我要下山三天。定会把她找回来。” “你还是狠不下心,既然知道她多半已经成魔,就该知道不能心软!” “那是我的事。她只是我妹妹。”言罢,季子扬转身离开。 风轻云浅。有这样一人。 即使世间再美风景,也抵不过她眉间朱砂。 即使世间繁华如歌,也及不上她低头浅笑。 即使世间百花绽放,也赶不上她倾世容颜。 有一种情,一旦流深,就渊墨无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再次相见 林有哀歌,繁花落尽。 何为黑暗?子虞如今才深刻的体会到。 散灵,散灵,当真是人间炼狱。 子虞抬头,前路茫茫,是一眼望不到边的原野。此时此刻,她才突然发觉脚下这路漫长无边,永无尽头。 正当悲悯时,气血突然上涌,如同沿岸海浪猛然冲上心头,难以控制。 那日人血的香甜味蕾似乎已被唇舌记住,子虞浑身开始剧烈颤抖,她艰难地蹲下,背靠在路旁的古树之下。小心翼翼地蜷在一角,微微瑟缩。 “姑娘可有大碍?”这是一男子的声音。 子虞猛地抬头,这是人血的香味!她如同一匹饿狼,眼中泛有精光。 男子踉跄后退了一步,似是受到了惊吓。尔后片刻,他又试探着向前几步,拍了拍子虞的肩膀,“姑,姑娘,你,没没” 子虞将头埋下,怒斥—— 滚! 她将自己隐藏在夜色之中。 她拼了命地在克制自己心中的冲动。 男子稳稳心神,深吸一口气问,“姑娘可曾患有什么恶疾?在下复姓慕容名风尤,略懂医术,不如让在下替姑娘诊治一番可好?” “我不需要”子虞有些气虚,连说话也有一丝微颤,“快滚。” “姑娘,病疾还需医治。我慕容风尤也算是半个大夫,有医者德行。你放心,我断不会四处胡言有损姑娘清誉的。” “走,不然,不然我真的” “不,在下是决计不会丢下姑娘一人的。” 说着慕容风尤便向前欲为她诊脉。子虞踉跄着站起,慌不择路地想躲开他却被他一把拉住,“姑娘且放心,只是搭个脉而已。” 慕容风尤越是靠近,空气中人血香味越浓。子虞再不挣扎,贪婪地呼吸着空气中人的气息,意识渐渐涣散 “奇怪,怎会没有脉搏呢?”慕容风尤自言自语道。 “因为,” “我不是人。” 子虞一把扣住他的肩,脸上红纹狰狞。 慕容风尤生的极白,脖间青色血脉隐约可见。子虞瞳孔骤然放大,她轻轻舔舔嘴唇,如暗夜中吐着芯子的毒蛇。 慕容风尤紧闭着眼,他甚至能够感受到脖间她的气息。他自知死期将近,明白挣扎也是徒劳无功,索性不再妄动。 许久。 未能等到预想中的疼痛,慕容风尤眯眼,她张着嘴,停留在他的脖颈不过一指之间。她直勾勾地望着前方,似是被定住了,一动不动,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肩上的力道突然一松,慕容风尤寻着子虞的视线回头。只见不远处站着一人,穿着一袭白衣,蓝色的月光洒在他身上,平静,安详。 只是不知为何,明明离得不远,却总是看不清他的面容。 这是? 仙! 风尤瞪大了眼睛,努力的想要看清楚,可仍旧只是一个模糊的面容。 子虞呆在原地,红瞳中,一滴眼泪滑出。 她张张嘴想要唤他,可翘一的话却如同招魂恶咒在她耳边回荡。 ——你们根本就不是兄妹。你只是自小就被昆仑养大来联姻的工具而已。 ——你只是一个他们收养的一个弃婴罢了。 ——你是羲和! 棋子。 我本也只是一颗棋子。 过去的美好一点点被撕碎,子虞悲戚,才发现喉间已发不出任何声音。那声“哥哥”终究是淹没在了惊涛卷雪的悲伤中。 “那些人都是你杀的?”季子扬缓缓开口。 是西珠?袁林?还是那些土匪? 子虞冷冷地点头。 “是。” 淡漠的眼蒙上些许愠怒,季子扬心中悲痛,痛她的心志不坚,更痛她受的苦楚。百转柔肠,终究是化作冰冷一句,“既然犯下业障,这随我回律己司领罚。” 回去? “不,我不回去。” 回去,岂不是昭告天下,堂堂仙界之尊,昆仑掌门季子扬之妹竟堕入魔道! 哥哥,无论真相如何,你的千年清誉怎能因我染上污点? 就算对你来说我只是一步棋,就算在你眼中我什么都不是,可你依然是我最爱的人。即便我知道了真相,我也还是不想伤害你,哪怕只是一丝流言,也不能因为我而起。 子虞转身欲逃,一柄冷剑却抵在她脖间。 “妖孽,你杀我苍华掌门。拿命来!” 执剑之人体态微胖,怒目剑眉,手正欲发力,一道白光飞来将剑打落。 那人转头怒道,“季子扬,你贵为仙尊又为一派掌门。岂能当着众人之面偏袒护私,如此做法又将我苍华置于何地!” 原来,不知何时,各派已纷纷到达。 季子扬皱眉,“事情尚未查实,真俭道长三思而后行。” 苍华真俭脾气火爆,是众人皆知的事情。此时有苍华弟子上前与他耳语一番,尔后,他冷哼一声,“她是你昆仑仙尊的妹妹,也算作昆仑之人。此番我就将她交于你,还望昆仑不日给我苍华一个交代,以告我真源师兄亡灵。如何?” “待真相查明,我自会给你交待。” “好!”真俭抱拳,“那就请四方仙友作个见证。” 季子扬不再看旁人,慢慢走向子虞。隔着杂乱的发,一双云色足履出现在子虞眼前。仅一步之遥,她似乎是定住了,不敢妄动。 “随我回去。” 他伸出手,月光胧在他身上,闪着清幽的光。子虞小心翼翼地抬头,对上他漆黑如墨的眸子。早已坍塌的世界似乎再次有了生机。她 轻轻地将手放在他的掌心。 真暖啊。 苦涩慢慢在心中蔓延开来,她在心中苦笑。原来再多的残酷事实,如何的心如刀绞,终是抵不过他的一句温言。 她呆呆的,眼神有些胆怯,如同一只受惊的小鹿。季子扬的心微动,明知她做错了,却依旧为她的消瘦憔悴而心疼。不知哪来的冲动,他的手稍一用力竟将她抱在怀中。 众人哗然。一瞬间的错愕,他又恢复如常,带着子虞御风而去。 暗处。 “司君,她此番被带回昆仑。日后再想抓她,恐怕就难了。” 方才这一幕被瑞守南c杖黎行二人尽收眼底。 七星一线之日将近,正是打破离恨天封印的最佳时候。杖黎行实在不明白为何司君要轻易将她放回去。 瑞守南诡异一笑,他终于明白她为之坚持的到底是什么。 “她心中尚有希望,更有不可放弃的执着。成不了魔,便吸收不了这世间怨气,如何壮大魔神力量?将她留在九妖洞也是无济于事。” 对啊,世间除了她,又有谁能承受这世间滔天的怨气?除了她,又有谁能将离恨天那位敝曦大神唤醒? “司君的意思是” “再等下一个七星一线?” 恐怕不止一个了。瑞守南在心中默叹,这世间最难为不过是男女情爱,剪不断理还乱。 只是季子扬,神的爱,你受得起吗? 昆仑山上,薄雾清风,云树重巘。 季子扬看看床上的人儿,轻微的叹息几乎微不可闻。 散灵丹,果然是魔界作风。 门外风铃响得急促,这样急匆匆的脚步,也只有天机了。 季子扬迎出门去,“让她休息一下吧,这些天她受苦了。” 天机摇头,语重心长中尽是无奈,“你护得了她一时,如何护得了她一世?” “一时也好,一世也罢。她始终是我小妹。我只想让她安稳一世,尽我所能,护她周全。” “真的只是小妹?”天机忧虑,这命轮诀,不得不让他忌惮。 “仅此。”季子扬点头。 得到肯定的答案,天机不由舒了一口气。这才又幽幽开口,“她杀了真源道长,西珠还有那些凡人皆是死于她手中。如今,太极图下落不明,七星一线又将临近。整个天界都是人心惶惶,若此事不严厉处置,恐怕人心涣散。该如何与魔界妖徒对抗?” “何况,她已入魔。所以她身份更加难以瞒过众人,我昆仑上万年的基业,绝对不能败在她身上。”天机一捋白须,“子扬,我这一生自问从未做过任何有违良心之事。独在这件事上,容我自私一回。昆仑是师父临终前对我们的嘱托,决不能有任何闪失。” “她没有入魔。”季子扬顿了顿,“不过是散灵丹而已。” “那又如何?”天机反问,“她杀了这么多人,意志不坚。不值得你,更不值得昆仑为她冒险。” “那些事情我自会一个个查明真相。”季子扬安之若素,不见半分焦虑,“这是我的事,师兄不必为我担忧。” “你还是想要护着她。”天机气急,这头倔驴,“糊涂啊!” 天机气得不轻,半晌,他缓了语气,“律己司的审判就在三日之后,一切我都安排好了。”离开之际,又补上一句,“十二仙派,三十六仙人都会前来。” 没有给季子扬拒绝的余地,天机拂袖而去,箭已出,又岂能回弦? 季子扬抬头,满眼的梨花堆积,绘成一幅绝美的画卷。淡淡的花香,似乎比其昨日更好闻了些。 他转身走进房间。她仍安睡在床上,大概是由于昆仑山仙气环绕,子虞脸上的红纹淡了不少。看着她睡得安稳,季子扬的唇角慢慢浮现一抹笑意。 漫漫红尘中沧海如斯,陌上花开,拈花执笔,流水落花处,淡若无痕的艳丽。流光云影,摇摇曳曳轻抚于庭前梨花树下。 我们都曾爱过这样一个人,有很多缺点,并不完美。却依旧是你一生短暂生命里最温暖的阳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你永远是我妹妹 “师父!” 止戈跪在太虚殿前,苦苦哀求。却始终未得到任何回应。 “求师父让弟子与姑姑见一面。弟子绝不相信真源道长会死于姑姑手中!师父!师父!” 门“嚯”的一声打开,天机从内走出。 止戈跪走至他面前,重重磕头,“师父,姑姑一定是冤枉的。您给弟子一个机会去查明真相吧。” 良久,天机终于开口,“止戈,你自小在我座下长大,是我在昆仑一众弟子中最看重的,是未来昆仑掌门的不二人选。你该关心的,该注重的,不应是这些。” “你要做的是想办法加固离恨天封印,要想的是几日后的七星一线。你要时刻记住,你身上担的是天下苍生。” 止戈倔强的抬起头反驳,“可师父,若沧海一粟弟子都担不了,何谈天下着沧海一片?” “顽徒!”天机白须微颤,这一个个倔驴子是串通好了来气他吗?“罢罢罢!”天机摆手,“你已认定,任我如何说也是听不进去的。索性如此,无我许可,子虞之事,你不得插手!” “师父!”止戈惊呼。 “此乃师命!”天机怒道,“若你胆敢与她私下会面,我天机座下是断容不下此等不孝之徒。” 止戈愣在原地,师恩如山,不孝二字如何受得起? “孰轻孰重,你自己抉择。” 天机转身,身后的门陡然关上。 止戈有些失去了重心,身子不稳,踉跄着站起。承影剑飞来,流苏摇晃,止戈似乎又见她踏歌而来,火红的桃林中隐约还留着昔日她的窈窕。 止戈来到素真阁前,负手而立,静默许久。 桃花漫漫,花香浓郁,让人迷醉。如同一场梦一般。沧海如斯,流水落花处,是绽放到极致的艳丽。片片轻旋,漾起圈圈涟漪,尘埃浮在水面上,有一种挡也挡不住曼妙。一阵风来,到底是浮光掠影。 姑姑,你可安好? “大师兄。”夏宛人站在不远处轻唤,见止戈没有应声,又兀的上前安慰,“大师兄,我知道你担心那妖——姑姑,她会没事的。”宛人看着他,眼中情意不言而喻。可惜,却入不了他的眼。 “没事?但愿吧。”止戈笑得勉强,明知是自欺欺人,却仍忍不住开口。 按师父的说辞,戕害同门,滥杀无辜,堕落成魔,哪一项不是受诛仙之刑? 诛仙台,一个六界仙人闻之色变的地方。据说,那是上古时期盘古大神的开天斧环所化,象征毁灭。无论神魔仙人,凡是跳下诛仙台,均灰飞烟灭,人神具毁,不得轮回。 “大师兄,宛人说句实话,你不要与我生气。”夏宛人看看止戈的脸色,见他默许,又开口继续说道,“眼下各大门派掌门人皆停驻于我昆仑,七星一线之日将近,人人都严阵以待。若大师兄能在这特殊时候大放异彩,拔得头筹。待日后掌门奉天帝之命上任天厉上君之时,师兄便可以名正言顺地接下掌门一职,如此岂不是一件大大的好事?” “所以师兄大可不必再为姑姑与师父和各派掌门再起冲突,否则” “够了!”止戈厉声道,“所谓掌门不过是世俗的一个称谓罢了,如何能与姑姑相提并论?我是断不会为了得到各派支持而伤及姑姑丝毫。”说着,止戈抬腿欲走。 “好,掌门之位不能与她相提并论。”夏宛人的声音微颤。明是她先遇见的,明是她的大师兄,明是她的凭什么,只一个她,只一个她! “那么天下苍生呢?” “与她相比,孰轻孰重?” 止戈身形骤然一滞。 “她不过是一个女子,苍生生死与她何干?” “何干?”宛人苦笑,“究竟是为了什么师兄不知道?她堕入魔道,杀了真源道长,太极图已经没了。神器丢失,师兄不可能不知道意味着什么吧,若魔神真的苏醒,日月颠倒,灾难不断,整个大地还会有一丝生机吗?” “师兄难道忘了从小师父是如何教导我们的?在大义与苍生面前,任何一切都会显得微不足道,不值一提。修道之人,没有自我,应为六界生,六界死!” “神器之中藏有远古神力,能助仙人修得神身。一旦练成,不死不灭。若是邪仙修得此法,就算魔神不醒,世间还会安稳太平吗?数不尽的生灵会死去灭亡,难道这些在师兄眼中还比不上一个女子?” 宛人落泪,她是女子,心思敏感,止戈对那人的心思她岂会看不出来?抑制不住心中的苦楚,她拉着止戈的衣袖大喊,“师兄,你醒醒吧。她是你的姑姑,是你的长辈,你们不可能,根本就不可能的!” 梨花落了,清酒余温微热。长生殿,长生殿,不复当年风姿,空有落花流水,不见,不见。 仙袂飘飘,季子扬静立于子虞床前,“说吧,短短数日,徒增了多少杀孽。” 身边不知何时吹来一阵风,在这初春时节,吹得子虞微冷,多少话哽在喉间却终是不知如何开口。 没有人知道梨花落下究竟是以怎样的心境,是零落的悲哀,还是安然的逝去? 是风太残忍,残忍到要终结她的生命,即便是在她生命的最后一刻也要将她于污泥之中践踏。却无人知道或许那是风对她的温柔,他只是想带去她的满身尘埃,替她承受接下来的风雨。 “子虞。”季子扬看着她,半是无奈半是心痛。 子虞羽睫抖动,开口道,“西珠c袁林,一群土匪,再无他人。” “袁林?” “一个恶人。” 两相沉默,再无他言。他的手轻抚过她脸上的红纹,幽黑的眼折射出点点微光。他的心微动。 “子虞,对不起。” 我未能护你周全。 他的指尖依旧冰凉,落在她的脸上有清晰的感觉,疲惫的心似乎找到依靠,紧绷的弦唯有在面对他时才能有片刻松懈。 顾不得什么天理伦常,子虞扑进他怀里,泪水沾湿了他的白衣。 他拍拍她的背,无比温柔的,像哄孩子一样。 “可曾记得为兄所告诉你的?功过不相抵,错就是错。且世间诸事变幻无常,无论是好是坏,都要学会坚强,勇敢地去承受。” “我记得,我记得。”子虞靠在他肩头,呜咽着点头。 “我堕为半魔,手染鲜血,身负业障。无论什么责罚,子虞绝无半分异议。可哥哥,我真的从未害过真源道长半分” “我知道。” 心头的一块巨石终于放下,季子扬的眼蒙上一层怜惜,子虞未失本性总归未让他失望,只是这散灵丹 “明日就是你受审之日,莫要害怕。我不会让你承受不白之冤。” 明日。 这么快吗? 子虞刹那错愕,倏尔淡淡一笑。她自知避不开,也从未想过要离开。 死,又有何惧? 那于她是一种解脱。若天机尊人要让她处以极刑,诛仙台上,她也会不带半分犹豫跳下。 ——人神俱灭,灰飞烟灭。 她无怨,亦无悔。 只是临了了,有些东西再不说就来不及。 “哥哥!”子虞猛地叫住他,张张嘴话却始终说不出口。她垂下头,不敢对上季子扬清冷的眼,只是低声问,“你,真的是我哥哥吗?” 细弱蚊蝇的声音如同一道惊雷划破暗夜,黑色的潮水在岸边卷起波涛,一浪未平,一风又起。 季子扬稳稳心神,“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我只是,只是想知道事实。”子虞将头埋得更低了,手不自觉地握紧阔袖,声音中带着一丝微微的颤抖,“昆仑门前,是我娘将我托付于你吗?” 沉默,只剩沉默。 许久。 终于等到一个回答—— “是。” 季子扬微微仰头,似是在回忆多年前的旧事。 “当年,你母亲身患恶疾,病痛之中将你送上昆仑托付于我。她三生之前对我曾有救命之恩,为了尘缘,我便将你养在身边,视作小妹,悉心教导,授你法术。望你能成人中龙凤,也算是我对得起你母亲了。” 他自然不会告诉她,她是魔神投入人间的神识,更不会告诉她她的生母之所以身患恶疾是因为她能吸收世间怨念恶灵,怨气极重,周身冤魂魔怪才会让她母亲年纪轻轻便撒手人寰。 “原来如此。”子虞喃喃,他到底不肯告诉她她是魔神分身,到底不肯告诉她最重要的。 这究竟是幸还是不幸? 她伸手一把抓住他衣袖一角,死死地将它握在手中。明日就是她的死期了,再不说,这世间关于季子虞的东西就永远消失了。 我宁肯你以厌恶的方式永远记住我,也不愿就此在你记忆里黯淡。 临死之前,我不要留下任何遗憾。 “既然你我不是兄妹。” “哥哥,其实我” 季子扬突然转身将子虞抱在怀中,“我知道。子虞,无论发生什么,事实如何。你永远都会是我最珍爱的,妹妹。” “我会爱你护你,一生周全。” 能说什么呢?此刻她还能说什么呢?她只能点头,应一声“好。” 子虞在他怀里泣不成声。 哥哥啊,你可知道,我不想与你永远,永远只是兄妹。 雨,淅淅沥沥落下。 长生殿上,这场雨一下便是整个日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审判 这日晨,子虞起来时未见季子扬,便自知时辰已到。 门被推开,吱呀一声,从外走进一弟子,应是天机座下弟子业华。 “姑姑,时辰已到,该随业华去大殿受审了。”业华虽仍是敬称,可语气却十分漠然。其实这很正常,毕竟心高气傲的修仙人一向嫉恶如仇。 “嗯。”子虞缓缓站起,将双手伸出。 业华惊于她的配合,他原以为押送传言之中那位杀人无数的妖女绝非易事,却未想到竟,竟是如此场景。看来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处变不惊,此等气度,倒不像是人人口中那个妖女邪仙,反倒平生风华,此等女子让他佩服。 “谢姑姑!”业华抱拳,谢她的配合,更是自心底的佩服。 捆仙绳如同一条吐信的蛇绕在子虞身上。走出长生殿,凉风和着路边的落花,越走近,拂过的风愈凉。 昆仑山下,一阵嘈杂。 “让我进去!让我进去!” “我是安夏公主,让我进去!” “恩人!恩人!” 女子正当妙龄,着的是世间绫罗,并无妖气,反倒有股正气护体。 昆仑门规:不可伤及凡人。 众弟子不敢妄动,只得与女子僵持。 “你们让让,我不过是要寻我的救命恩人罢了,寻着我就走,不会碍你们的。” 女子依旧喊叫着。 “今日乃是妖女受审之日,岂能让一凡人进去?” “我不是普通人,我是安夏公主云羌。” “不行!不行!” “何事如此吵闹?”止戈闻声寻来。 “大师兄!”众弟子立刻收剑抱礼。 女子见此立刻冲上前去,“你是管事的吗?放我进去吧。我是安夏公主前来寻救命恩人,待我报了这救命之恩我即刻便走。” “你方才口口声声说着要寻你的救命恩人。你可知道修道之人是不容插手人间俗事的,这位姑娘恐怕你寻错了地方。”止戈道。 “我一路找过来的,岂会有错?”女子眨眨眼睛,对着自己的玲珑身材比划着,“恩人是个女子,比我高些,生有红发,着红裙,断是不会有错的。” 止戈眉心微微一跳,想必她口中的救命恩人是姑姑。他问,“你叫什么名字?” “云羌。我叫云羌,云生烟绕,羌管弄晴。”女子抬头。 止戈挥挥手,“念你诚心一片,进去吧。” 云羌大喜,学着一旁的弟子向止戈抱拳行礼,“多谢大师兄!”学得有模有样,十分娇憨可爱。 “师,师兄,这,恐怕不合适。”有弟子提出异议。 只需一记眼神,这些年磨出的凌厉发挥了巨大作用。 止戈转身往大殿方向行去,匆匆脚步忽而放缓至停下,他看着远方,如一尊石像。前方那抹云白丽影渐渐模糊,她是那样瘦弱,如若柳不堪风拂。 这样的她,如何受得了即将加诸于她身上的刑罚。 止戈眸色渐深,手握成拳,心中似有一股猛涌而出。 这番,子虞随业华至昆仑大殿,原本喧闹的地方忽地静下来。 数道目光如寒光利刃,一刀刀,缓而慢地划破她的皮肤。子虞一步步踏入正殿中心,眼中有微亮的光,红瞳之下是抹不去的坚定。 子虞略一抬头,上方隶属于季子扬的尊位仍空着,独天机一人立于前方。他身旁站着的是苍华那位真俭道长。 鸣天鼓响,声声捶打在心。 律己司弟子威严的声音骤然响起,“昆仑堕仙,季子虞到——” 寂静被打破,随着这一声高耸,四下议论纷纷。 来不及反应,膝盖猛地击上一道冲力,“通”的一声跪倒在地。 她皱眉,却仍低头,“拜见尊人。” 天机轻哼一声,甩袖怒道,“季子虞!你杀害清心殿西珠,戕害同门,其为罪一;盗取太极图,其为罪二;残害真源道长,其为罪三;自甘堕落,化为半魔,其为罪四;滥杀无辜,其为罪五。” “妖女季子虞,你可知罪?” 没有半句废话,天机一开口便细数娆颂罪过,每一项,每一桩,于修仙之人来说都是罪大恶极。 子虞抬眸,眼中波澜不惊,她平静地说道,“我从未盗取太极图,更无残害真源道长一说,此两罪,恕子虞,不认。” “妖女!你由仙入魔,心思狠毒。想我真源师兄一世行善,慈悲度世,偏被你等恶人残害,委实是令人心痛!”真俭拍案而起,愤慨不已,“事到如今,岂容你在此诡辩!” 真俭指着子虞回头对天机道,“尊人,此女五罪已定,且证据确凿。为何还不处置?莫不成你堂堂第一仙门想要偏袒护短?” 真俭情绪激动,口不择言。不免让在场的天机尴尬不已。只是此事毕竟是昆仑理亏也不好发作,“真俭道长还是先冷静后再” “冷静?”真俭将天机的话打断,咄咄逼人道,“死的是我苍华掌门,丢的是我苍华守护万年的镇派之宝,你要我如何冷静!”他指着子虞,气得手有些颤抖,“此女,此女罪五项,桩桩件件皆有违仙人之道,罪罪当诛。今日若不将她处以极刑,着难平复我苍华怒气!” “对对对,此女若是留在世上,只怕是后患无穷。” “是啊,没想到小小女子竟胆大包天,觊觎神器,妄图修得神身,放出魔神。” “唉,也是这昆仑仙尊教导无方” 底下的人纷纷点头附和。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子虞沉默,在心底苦笑。是啊,明知尊人是想置她于死地,认不认罪,有无证据,一切似乎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人对生的渴望是与生俱来的,可为什么此刻子虞连辩驳的力气都没有。是因为终未露面的他,还是,承受不了这魔神分身所带来的痛苦与磨难。 她不过是想和他一起活在世上,安稳度日,看花开花谢,看云卷云舒,在红尘深处中唤他一声哥哥。 仅此而已。 罢了,总归今日也未打算活着。诛仙之刑,受了便是。 正当此时,门外有弟子高喊, “昆仑仙尊到——” 一道白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入,又从正殿上方缓缓而降。众人回神,白袍翻飞,原是颜子卿。不禁在心中感慨,他的修为究竟高到何处才练就这一身风影虚幻的本领。 他总是这样,无论发生什么永远都是一副风轻云淡,安之若素的样子,不起半分波澜。 今日花神暮归雨也来了,她站在不远处看着他,她很好奇一向将季子虞视作珍宝护着爱着的他,这位天上人间最公道最冷淡最薄情之人会如何选择。 “拜见掌门!”昆仑弟子纷纷跪下,其余门派仙人也都抱礼见过。 季子扬被奉为仙尊,威望极高,于仙人冥三界中可谓是一呼百应,受万人敬仰,顶礼膜拜。 子虞这样想着,不自觉地闭眼。既然如此,你又何苦要来?让天机做主将我处置了便是,免得让你尽失颜面,授人以柄。 真俭撇撇嘴,到底还是忌惮季子扬,语气间没了先前的咄咄逼人,试探道,“昆仑仙尊向来信奉公正,相信即便殿下跪的是仙尊的妹妹,也绝不会偏袒私护。” “自然。”此话几乎是脱口而出。季子扬看向众人,道,“我昆仑仙派向来主持公正。自不会姑息一人,也绝不冤枉一人。”他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殿上万人听得清楚明白。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众人自然不再多言。 众人都只听到他的不会姑息一人,可暮归雨知道,他的重点不在于此。绝不冤枉一人,呵,季子扬,我原不知你竟对她如此情谊深钟。 季子扬,若有一日,跪在殿下的人是我。你是否,也会为我日夜奔波查明真相?你是否,也会为我不惜以一人之力反驳整个仙界?你是否,也会在那个时刻缓缓而至,告诉我,告诉所有人,你不姑息一人,也绝不冤枉一人? 你可知,你的一句“绝不冤枉一人”包含了对一个人多少的感情。 为何你的眼从来都看不见我,是因为在爱你的路上我懦弱不堪?还是对于你来说,无论你我相识多久,我都只是河中幻影天边浮云,可有可无 暮归雨动容,眼中有微光在闪。 “这”真俭欲开口,却被一人打断。 “真俭道长,既然仙尊已于我等之面说清楚,你又何必心急于一时?相信昆仑定会予你苍华一个交待。”开口劝慰的是碧落门掌门——水月华。 碧落门世代守护天界之门,更执有上古神器盘古石。在众仙门中也是其中翘楚。掌门水月华为女子却是出了名的刚正不阿。她开口,足以消除真俭剩下的顾虑。何况,他也不好当众与昆仑与季子扬在闹得难堪,略微思索一番,终是让步,“罢了,且如月华掌门所言。贫道静观其变就是。” 季子扬不再看他,于大殿之中的主位坐下,这是最高荣尊的象征。除了天帝,世间唯有他才有资格在那里坐下。 跪在下方的人儿仍将头埋的低低的,跪在地上占据了小小的一块地方,像一头受惊的小鹿。他心微动,有些不忍,仍开口唤出她名字,“季子虞。” “在。”她低声答。 季子扬看着她,沉默片刻。像是在措辞,又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可是你杀害清心殿西珠?” “是。” “可是你杀了凡人?” “是。” “可是你堕入魔道?” “是。” 这一问一答短短的几个字,一来一回,四下却是出奇的静。 “可是你,杀害苍华掌门,盗取太极图?” 这才是重点。所有的人,包括天机,都在等待她的回答。 半晌。殿中,她的声音掷地有声。 “不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擒真俭 真俭忍不住怒斥,“妖女!” 季子扬皱眉,“她虽未拜入我昆仑门下,却也是我季子扬的小妹。如今还未有定论。真俭道长,适可而止。” 见季子扬愠怒,真俭也只得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季子扬不再问话,反而忽地伸出手,银光汇聚在殿下形成一个光亮的环。 天机一捋白须,揣摩季子扬心意之间见众人诧异,开口解释,“此法界为点龙睛,与神器遥相呼应。” “也就是说若有人将神器藏匿于自己身上,便走不过此环?”水月华问道。 “正是。”天机点头。 水月华显得十分疑惑,又问,“仙尊这是何意?就算季子虞能够走过此环,能够证明的不过是太极图没有在她身上而已。又有什么作用呢?她堕入魔道,说不定早已与魔界勾结,此刻太极图应是在魔界才是。” 天机点头,他也是这样想的。 “这不是为她而设,点龙睛是为苍华派准备的。”季子扬一字一句道,他看向真俭目光凌厉,“神器丢失有两种原因,一是他人盗之,二是门内之争。”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是啊,历代中,门派内斗的也不少。当年,震惊六界的昆仑混战不正是如此吗? 水月华恍然,她也曾亲眼目睹过为了争斗,师兄弟之间互相残害,甚至 “那就让苍华所有人都过点龙睛。”一道清脆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众人寻着声音望去,道行较浅的只见瞥见一青色的影子。但在场修为高的也不在少数,有人认出,那人是月满仙姑。 高位之上的几人纷纷脸色微变,场面变得有些诡异起来。 还是玉浊峰掌门叶千桓率先开口,“月满仙姑,好久不久。” 月满只是平淡地点了点头算作回应,随即扫视了大殿中人,目光在天机身上略微顿了顿又立刻移开了。 “玉女峰上孤寂清冷,听说今日在昆仑有大事特来凑个热闹。也顺便来看看,,是否——”月满瞥一眼天机,“在昆仑大殿上还会有人红血染白练。” 天机一震,这么多年来,她还在怪他,怪整个昆仑。 “仙尊,是不是该开始了?”有人问。 “不行!绝对不行!”真俭突然大声拒绝,他正色道,“此次是我苍华受到重创,仙尊岂能因为想要包庇这个,这个女子,而让我苍华沦为六界笑柄?” 有苍华弟子上前,拉拉真俭衣袖,低声道,“师父,这也不失为一个好方法。不如,咱们” 真俭一把将他甩开,怒斥,“你个毛头小子懂什么!退下!”继而又望向季子扬,“好!好啊!你昆仑行事作风就是如此低劣。季子扬,你要是真的公道,就把那个妖女交给我苍华自行处置。何必在这儿周旋!” 在月满灼灼目光下,天机坐如针毡,到底还是开口,“既然要给苍华一个交待,自然要先查明真相。真俭道长何故推脱至此?依我看来,真俭道长为苍华代掌门,理应以身作则,首当其冲才是。” “真俭道长,请吧。”季子扬缓缓走向真俭,淡漠的眼有着不可察觉的厌恶。真俭步步后退,忽地转身向外飞去。众人尚未反应,就见眼见有一阵白光飞过,再一抬头睁眼,真俭已倒在地上。 季子扬站在他面前,高贵优雅不失风度,道袍依旧洁白胜雪。他手中拿着的是所谓“被盗”太极图。 “这是怎么回事?”玉浊峰掌门叶千桓显然对眼前这一幕不敢置信。 惊异,错愕,爬上每个人的脸。 微风吹来,夹杂着淡淡花香。季子扬长袍飞扬,面冠如玉,如同画中人,墨中仙。 “苍华代掌门真俭,加害同门,盗取神器,证据确凿。其心叵测,事关六界,我昆仑绝不容此。故,断其仙根道法以示昭然。余下的,由苍华一派自行处置。” 当众人还在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中回味时,水月华率先反应过来,满心痛惜,“真俭,你当真是糊涂啊!” “糊涂?呵。”真俭一抹嘴上鲜血,看着众人有轻蔑有不屑,“难道你们不想修得神身吗?不死不灭,永留于世。” “当年若非真源,掌门的位子就是我的!太极图也是我的!我凭什么要永居他下?我凭什么要对你们唯唯诺诺?!只要我成神,只要我成神,你,还有你,你们!都要向我俯首称臣!拜倒在我脚下!只要成神!哈哈哈哈——” “你疯了,一定是疯了”水月华摇着脑袋,不敢相信。 伏在地上的真俭声音渐渐弱下去,唇角露出一丝诡笑。 “小心!”月满大喊。 真俭一跃而起,意欲挟持水月华出逃。 说时迟那时快,季子扬云袖一挥,不偏不倚正好击中了水月华身后的真俭。他砰的一声倒下,气息尚存,只是这一次在没有力气爬起来。 四下突然卷起一阵风,季子扬淡淡然御风回到大殿。像是什么也曾发生。 众人不禁啧叹,季子扬的修为究竟到了何种地步?竟,竟如此厉害。六界之中难遇对手。只在心中默叹,这世间仅凭一己之力就能修得上古神身之人,恐怕除了他,再无旁人。 “未曾想到真俭居然会做下此等奸邪之事,我等,当真是,唉。”叶千桓唏嘘。 水月华才回过神来,感激似的看了一眼月满,接话道,“叶掌门,神器中所蕴藏的巨大力量,对于修仙之人来说确实是极大的诱惑。” “是啊,天上人间谁不想成神呢?可说到底,神毕竟是造物者,如何能够轻易修得呢。”宿星明君笑着道。 据说,他能用天上的星星打造出最锋利的兵器和最华美的服饰。 水月华叹口气,“出了这么大的事,难为你还笑得出来。” “二位还是多派些人手护着盘古石与崆峒印吧。莫要在意我这等,恣意放肆之人。”宿星明君不进主殿,已对后面的事情失了兴趣,倒是洒脱,转身便回了的仙居。 叶千桓与水月华两两对视,摇摇头,又跨入主殿。 殿内,子虞依旧跪在原地。 第一个开口的是季子扬,“苍华之事真相已明,就此作罢。”他停下,看向子虞。视线中有她看不懂的东西。“清心殿西珠乃为魔界内应,戕害同门一罪不立。” 子虞抖了一下,原来,他都知道。 “其余罪责,你既已认下,那便听判。” 子虞足愣了好一会儿,才应,“是。” “季子虞,插手人间俗事,伤及凡人性命,堕落成魔,故罚其”话还未尽便被一声“恩人!”给打断。 一粉衣少女从人群中跑出,径直冲到子虞面前,握住她的手,一个劲儿道,“恩人,我可算是找到你了!” 子虞抬眸,对于眼前之人毫无印象,她将手抽出,冷然开口,“我未曾见过你。” “你不认识我了?恩人,是我呀!”女子又拉起她的手,对周围黑压压的一群人熟视无睹,恍若未见。“那夜在小树林中有歹人意图不轨,是你将我救下的。”说着女子拔下发簪将头发弄得凌乱不堪,努力让自己恢复到那日的狼狈,“我啊,恩人,你仔细看看!” “是你。”子虞认出了她,眼中仍是一片平静,“不过举手之劳,不必言谢,你走吧。” “荒唐,荒唐!”天机见此场景不免怒斥,“区区凡人怎能在仙门之中随意出入,谁将她放进来的!” “是我。”止戈站在他身后,俯身认错,“师父恕罪。”却无半分歉意。 杀人固然罪大恶极,可若是情有可原,相信掌门是会酌情处置的。正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止戈才不顾众人劝阻将云羌放入。 天机气急,硬生生地将满腔怒火压下,低声道,“孽徒,下去再与你细说!” “怎么回事?”季子扬开口询问。 女子站起来,大声道,“我叫云羌,是安夏公主。那日我遇险,是她救了我。” “她救了人,为什么还要让她跪着?世人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难道你们神仙还有不能救人的规矩吗?可要是不能救人,为什么还要做神仙呢?”云羌的声音还未脱稚气,她自小在皇室长大,自是什么都不怕的。 仙有仙的傲骨,叶千桓一甩衣袖,“哼,没想到我叶千桓有生之年竟能见一凡人在仙门之中口出狂言。” “我说的是事实!”云羌回呛。 “我犯下业障,受罚理所应当。你若真要谢我的救命之恩,就速速离开。不必为我求情。”子虞开口。 “恩人?”云羌气得直跺脚,她本就是想要帮她的。 季子扬远远地望着她,很是欣慰,这才是他的子虞。 “你救人有功,然功过不能相抵。”他顿了顿,漆黑的眸子突然变得深邃,身侧的白衣似乎永远也染不上尘埃。他站在上方,高高的,犹如天神降临。薄唇轻启,他开口宣判。 “故,以七十二神策鞭之。净初池下幽闭三千年,以示惩戒。” 止戈猛地抬头,也不知是喜是悲。 七十二神鞭下去,恐怕会是削骨之痛,更有甚者,灵力尽散,或是魂魄不全。可,总归不会死。 世上最残忍的在乎,莫过于我须得以最决绝的方式来爱你—— 将你撕碎,让你重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一字谓情,一字谓苦 天界有三酷刑——断仙根c天神策c诛仙台。 子虞望向他,视线与他碰上。没有想象中的悲凉凄切,她微微扬起嘴角,带着浅浅释怀的笑意开口,“子虞领罚。” 她不知,多年后,这些所谓酷刑她竟遍受了。 她仍不知,他此举的深意,一直不知,直至最后,她才恍然,可那时已经来不及了。 有弟子将她带下去,大殿之中律己司弟子声音响起。 “行刑——” 昆仑山上,花开的艳丽。太虚殿上火红一片,桃染碧天。 “一c二c三” 子虞被吊在擎云柱之上,皓白的手腕被绳索勒割出血,顺着手臂流下沾湿雪白襦裙。一滴一滴滴落在地。 “三十二c三十三” 律己司弟子报数的声音有节奏地在子虞耳边响起,视线渐渐模糊。鞭子仍一下下落在她单薄的身躯上。她被吊在半空,微微摇晃,像纸片,像残缺的叶。每一鞭,都能划出一道血痕,每一下,飞溅的血都能在空中开出一朵妖冶的花。血染白衣,她半闭着眼,像个没有知觉的玩偶。 “四十一c四十二” 止戈看得心惊,终是忍不住开口求情,“师父,弟子愿替姑姑受余下刑罚。望师父开恩!”止戈心知天机决心,只得将目光移向季子扬,他是她哥哥,总归不会如此狠心的,“掌门开恩,她毕竟,她毕竟也是我昆仑上下尊称的姑姑。” 没有任何回应,季子扬不言,天机不语。止戈第一次这么无力。 云羌站在擎云柱下苦苦哀求,子虞飞溅的血落在她脸上还残留着余温。 “六十九” “七十” 随着报数接近尾声,止戈的呼吸都快停止了。 “七十一!” “七十二!” 尾音刚落,绳索骤然收退。子虞如一只枯蝶翩然而坠。 “姑姑!”止戈挣脱夏宛人的手,奋力冲上去,在子虞落地的瞬间将她接住。 还有一丝模糊的意识,子虞强撑着睁眼。就算是满身血污,那双明亮的眸子依然能与止戈印象中的星光水眸重合。子虞张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剧烈的疼痛让她发不出任何声音。 止戈大悲,抱着她的手在微颤。血肉模糊中,他甚至能够看到她的血肉下的森森白骨。看着她这样受苦,他竟无能为力! “对不起,姑姑。” “对不起。” 止戈哽咽。 子虞艰难的扯出一抹笑,想要安抚止戈,殊不知那浅浅的一笑,让人更加心疼。 大殿之中不知何时漫遍桃花,鲜血的甜腥与花香混合,风中有一股奇香。 风愈凉,香愈浓。 季子扬飞至擎云柱下。远远地看过去,他仍是那样不食烟火,看破红尘。 她突然有些委屈,像个孩子似的。水雾蒙上她的眼睛,却终是强忍着不落下。他一步步走近,她似乎已忘了心跳。 他从止戈怀中接过子虞,将她抱在怀中,煞红的血染了他的白衣。 “刑罚已毕,各位自便。”言罢,他带着她飘然离去。他的声音是那么平静,平静到可以抚慰她的伤痛。 长生殿上,她躺在他怀里,气若游丝。 “哥哥,我是不是快死了?” “我不会让你有事。”季子扬将她的污血洗去,又拿出一粒药丸喂她服下。 子虞的心微动,“我是罪人,哥哥为什么待我如此好?” “于公你犯下罪孽,应收刑罚。于私,你便是我妹妹。需要我爱护的妹妹。”季子扬忽地停下手中动作,抬头问,“净初池下三千年,子虞,你可怨我?” 子虞摇头,“那是我应受的。”c 兴许是方才服下的药丸起了作用,子虞有了丝力气。 门外有律己司弟子催促,“掌门,时辰到了。” 季子扬将她扶起,伸手拂去她耳边的碎发,“子虞,哥哥等你回家。” 子虞鼻子一酸,“好。” 门被打开,子虞随那弟子离去。她走得很慢,甚至有些跛。七十二神策,再好的灵丹妙药也是抵不住皮开肉绽的疼。 她渐行渐远,满园的梨花,便是从今日起,再未开放。 直到了净初池,云羌才匆匆赶到。“恩人!” 云羌想要靠近,却被律己司弟子拦下。只得对着子虞大声道,“恩人,你救了云羌一命。云若来日有缘能够再与你重逢,我定拜你为师!可好?” 三千年,不知她已轮回多少次。到底只是个孩子,子虞不忍让她伤心,只道,“好。”复又转身,沿着池中水梯走下。 止戈站在远处,看着她转身,看着她一点一点消失在他的视线之中。明明从未得到过,为什么却有一种永远失去的悲伤。 好奇怪的感觉。 他低头,看看手中之物,突然笑了,苦涩的,悲哀的。 长生殿上。 “掌门。”止戈站在他身后,看不清喜怒悲伤, “有何事?” 止戈从袖中摸出一把桃花扇,小巧玲珑,很是精致。 “这是姑姑留在素真阁的东西。”止戈看看天色,“方才忘了给她。现在再去,恐怕已经来不及了,便送上来先由掌门保管。毕竟,掌门是她兄长。” 其实止戈更想问,既是她兄长为何又要带她如此狠心?苍华的事情解决了,滥杀无辜也是情有可原,明明云羌已经告诉他,告诉所有人了。不必罚这么重的,可为什么? 季子扬接过,“好,没有别的事就下去吧。” “是,弟子告退。” 季子扬的手指轻轻在扇柄上摩挲,这是桃木做的骨架,他将它慢慢展开,有几行小字。面色逐渐僵硬。 只见那扇面上刻有一诗—— 芙蓉水来玉无心 素真泠音空奏乐 蜂蝶狂舞晚落子 乱花染墙清风扬 他默叹,难道这天命,果真是避不了吗? 这里真凉啊,子虞环望周围,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四周是一层透明的屏障,隔着它,只能看见一片白。脚下是一方莲台,莲台不大,似一座凉亭。下方是涌动的泉水,冒着气泡,四下是骇人的静。 世人总是将净初池传得如何恐怖,如何残忍。事实上,净初池底什么也没有。之所以为酷刑,只是因为在冗长的时光里,不管池外如何天翻地覆,风起云涌,里面都是一味的静与孤寂。孤寂到,有时会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存在于这个世上。 在这里,看不见日月,甚至感受不到时空在转换。它用数年的空寂慢慢地,一点一点地磨去一个人的菱角,让她的心平静得如一潭死水,再泛不起涟漪。 子虞蜷缩在一角,大概是伤口撕裂了,血顺着衣袖滴落。疼。 她有些害怕,怕自己承受不了这三千年的时光,身子有些微颤,好无助。 她伸手,轻轻放在结界之上。有真实的触感,如同冰晶,让人不寒而栗。 子虞望着它出神,睁大了眼睛努力地想要看清外面的世界。然而手无力垂下,终究是徒劳。 池外,季子扬负手而立。静静地看着她。岁月流光,黑色的发垂落在肩,道袍飘然,如同一幅静谧的画卷,让人不忍打扰。连尘埃也要小心翼翼地掠过,生怕惊扰了他。 她的无助,她的迷茫,她的害怕。他统统都看在眼里,有时候,他也会怀疑自己,是不是错了。 子虞,我应如何待你,才可万全 他轻轻地叹息一声,不忍再看她。缓缓转身,只留下一抹白色的背影。偌大的昆仑山,第一次,将这位高高在上,受人膜拜敬仰的仙尊季子扬衬得如此渺小,第一次让他显得如此单薄,如此落寞。 远处站着一人,隐在林中深处。依稀间似是一老者,身着白衣,鹤发满头。他捋捋自己的胡须,未见脸色。似是个说书人,在看世间苦悲。 从远古直至现在,六界之中,无论神魔终是逃不过一个情字。这一对对痴男怨女,用泪水洗净大地,又用鲜血染红。用情来开始,又用情来结束。 梨花开似雪,红尘同一梦。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岩上的飞泉悬瀑,凌空迸射,水珠四溅,化作一片迷蒙的云烟,袅袅而下。宛若在朗朗晴日挂起一副白色的云帘。 红尘喧嚣,又何必死死拽住那些情爱不肯松手? 老者似在呢喃,“痴爱易成大恨,炽情能成极仇” 净初池下,两行清泪落下。子虞闭眼,不知该如何面对自己的心。 饶是如何不堪,似乎都已没有办法停下。 哥哥,我想和你在一起。 长路难行,艰难困阻,我愿匍匐前行,一步一叩首。 万水千山,遥遥远途,我愿翻山越岭,拥抱尘埃。 山间小庙,钟声石磬,我愿长跪佛门,听禅音,捻佛珠。 不为与你相见,不为与你共度韶华,不为与你一同飞升得道。我只想触摸你的温度,只想所行之处,处处都是你的风景。只想花开烂漫之时,于红尘深处,唤你一声哥哥。 为此,我愿意抛却信仰,不入轮回,磨难一生,蹉跎一世。 如有一天,我有幸,能与你携手,便是万劫不复,我也甘之如饴。 如有一天,我不幸,为你所弃,便是做囚笼花,我也要六界荣尊。 如有一天,你不辞而别,我必让,九州毁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一念之间 数日之后,正是七星一线。 这一日,翘一早早地便率九妖洞一众人等前往破讷阿。 “护法。”翘一摇着琥罗扇从远处飘然而至,红衣加身,仍旧媚,却不在俗气。 杖黎行回头愣了一下,随即笑言,“崆峒印不愧为上古神器,翘一,你似乎不大一样了。” 翘一掩嘴轻笑,一举一动皆是风情,“今日可是魔界的重要日子,自然要不一样些。” “我九妖洞的两千狐妖已经全部出动,不知护法可准备就绪?”翘一笑着问。 杖黎行似乎已经赢得胜利,心情大好,“自然,想仙界那群无用人现在必严阵以待。可惜,这次他们输定了。” “行了,莫要再耽误时间。净初池那边就交给我,离恨天处护发便要多操心了。此番仙界定早已设下埋伏,护法定要当心。” 杖黎行挑眉,“翘一美人儿这是在关心在下吗?” 翘一笑而不语,悠悠转身,唤来红狐,一行人随即向净初池赶去。 杖黎行收起笑脸,正言,“自万年前,我魔族一直屈居仙人之下,受人折辱,轻蔑。今有远古大神敝曦,身负神力,为我魔界始祖!此番七星一线,诸位勇士神将定要拼付全力攻破离恨天!” 众魔界将士士气大振,高喊,“羲皇阁下!魔神至尊!” 此番魔界中人倾巢而出,又逢七星一线,人间天象怪异,明明是乌云遍空,却依旧有艳阳高挂。 天机眉头深锁,“魔气冲天,他们来了。” 季子扬坐在檀前,安之若素的样子无半分焦虑。 “子扬,这等重要的日子,你怎的如此平静?” “那师兄忧心一番,可有何对策?”天机一时竟无言以对,季子扬抿一口清茶,问道,“业华,止戈可去了?” 殿中走进一弟子,“回掌门,大师兄已动身有一炷香时间。”季子扬这才起身,一切事情已了然于心,“该出发了。” 天机见他这副样子,却还云里雾里的,忙追问,“去哪儿?” “离恨天。” 此时的离恨天刀光剑影,喊杀的声音充斥着每一个角落。魔界高举的猩红牙旗在步步逼近,昆仑派出的三百弟子死伤惨重。百里云道被鲜血染红了一片,成了一道血桥,看上去竟比冥界地府的奈何桥更加诡异。 杖黎行见是得胜之势,厮杀之余不由大笑,阴阳脸扭曲至极。 “魔界的勇士们,为神而战!” 喧嚣声更甚,其中有昆仑弟子大喊,“邪不胜”话还未尽,已被杖黎行一记掌风拍倒在地,吐血而亡。 昆仑士气大减,魔界来势汹汹,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空破百里云道直捣离恨天。 再说净初池这番翘一携了百余人前来,见四下只有几名弟子看守,不由暗喜。琥罗扇一出,便轻易解决。 红狐趴在翘一肩头,“姐姐,昆仑只派几日看守,事出有异,恐是有诈。” 翘一收起平常的娇笑,答道,“不管有没有诈,这人都救定了。崆峒印在手,我害怕他们不成?”话音未落,翘一已开始运气发功,崆峒印在她手中飞速旋转,逐渐泛起亮光。 一切顺利,翘一嘴角微微上扬,再一发力,净初池面便形成一层层水梯。众人顺势而下,到池底只见一巨大的光亮水柱。 翘一略一蹙眉,琥罗扇轻扬,崆峒印飞出与水柱剧烈碰撞,破开一缺口。 “红狐!” 翘一大喊,崆峒印是上古神器具有灵性,本就难以支配。再加之昆仑结界强大,纵使翘一有千年功力,此刻想要自由支配也费力不已。 没有半分犹豫,红狐立刻跃入缺口,此刻子虞只觉得莲台不稳,不明所以的她只是眼前晃过一抹红影,身子被强拽了出去。随着一声巨响,崆峒印落下,翘一退后一步,险些气力不支而倒下。 “姐姐!”红狐跳到她肩上,用毛茸茸的的头蹭蹭她的脸,翘一没有回应,只是慢慢地站起身子,与子虞对视,两下无言。 沉默被怒斥声打破,一柄银剑飞入,来势汹汹,有猝不及防的狐妖被剑气所伤。 “魔界妖徒,竟敢来净初池劫人,意欲何为?” 熟悉不过的声音,子虞微怔,只为再见故人。 随剑而落的男子,一袭青衫,轩昂挺拔,正是止戈。 翘一倒是平静,早知不会如此容易,冷笑道,“怎么,昆仑没人了?就派一个毛头小子就想抵我翘一数百余人?” “对付尔等妖孽,只需我一人即可。” 止戈此话并未夸张,他虽年纪尚轻,但天资过人又肯上进,功力已属上乘。何况翘一如今内力虚耗,身后众人于止戈不过是小菜一碟。若是双方开战,止戈定是能占上风的。 翘一大笑,“初生牛犊不怕虎,今日便让我来会会你!”言罢,身形移换,琥罗扇柄为刃,扇面为盾与止戈周旋,电光火石之间,发出一阵耀眼的光芒,晃刺人眼。 红狐见翘一体力不支,忧心焦虑中叫了一声“姐姐”直扑了上去。 剑划破石壁,声音刺耳挠心。翘一落地有些踉跄退后,口吐鲜血,“想不到我竟败在你手中。”翘一心有不甘,却知此时再拼毫无胜算,低声下令,“撤!” 红狐诧异,却仍跳上翘一肩头,尖声传达,“洞主有令,撤!” 不过片刻,数百人退去,原本喧闹的四周倏的静下。 止戈望向子虞,身子一僵,难言的苦涩与心痛霎时蔓延开来。 子虞裹着一件灰色斗篷,小小的身子躲在里面,是那么的无助,那么的瘦削。她低着头,杂乱的发散在耳边,只露出小半张脸,苍白的,没有半丝血色。 喉头微动,止戈唤她“姑姑”。 子虞仍低着头,伸手紧了紧身上的斗篷以防浑身的伤痕露出。她想哭,想要大声嘶喊,却终究只是慢慢转身,迈着沉重的步子向里走去。 “姑姑!”止戈拉住她,才发现藏在斗篷下的手竟是这般的伤痕累累,“你走吧,走得越远越好。永远也不要回来。” 子虞猛地抬头,“止戈?”她在怀疑自己是否是听错了。 止戈叹了口气,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去人间吧,找个地方躲起来。不要被任何人找到。” 子虞眼眶忽地一湿,她心中的感动不言而喻。他难道不知道放了她,就是背叛了昆仑,就意味着与掌门之位失之交臂吗? 子虞别开他的手,“三千年未到,我不会离开。” “为什么?”他问。 子虞浅浅一笑,像是回忆起了极其美好的事。她的脚步顿了一下,没有回答,脚尖触及到莲台那一刻消失于那片光亮之中。 翘一在池外见此一幕,忍不住卒一句,“疯子”方才离开。 “姐姐可是要去离恨天?”红狐问。 翘一看看乌云渐退的天色,摇头,“不必了,看样子他多半也未成功。回九妖洞。” “回来了?”九妖洞内杖黎行已等候多时,翘一见他气虚,想来今日离恨天必是一场恶战。便顺手拿了闵善丹放在他面前,“这是闵善丹,疗伤有奇效。” 杖黎行愣住,有些受宠若惊,竟忘了接过。 翘一误会了他的意思,冷冰冰地补了一句,“没毒。” 杖黎行反应过来,第一次竟想要解释,“我” 翘一不甚在意,开口提到今日之事,满是不甘心,“两方激战,声势浩大,司君想必已经知道。” “司君那边我会一力承担,不会将你牵连。”杖黎行悠悠然道。 “你?”这样的好人作风惯不像杖黎行的风格。翘一不免有些吃惊。 “魔界恐怕要陪她休养万年时间。你,保重。” 翘一目送他离开,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她也未能明白,她的心为谁属。 “师父。”止戈怅然若失的回到太虚殿,是的,她又回去了。 为什么不想离开呢?怕连累吗?可明明他都不在乎的。 天机捋捋白须,见他如此愁虑便知他的选择,“你能以大局为重,为师十分欣慰,去见过掌门后便回太虚殿休息。” “师父,其实我”止戈想要解释,他想要告诉天机他的首席大弟子让他失望了。 “不必多言。”天机止住他的话,又道,“为师向来不看过程,只看结果。既然现在季子虞仍安然待在净初池,在为师看来便是你击退魔界妖徒,是你的功劳。掌门那边你也不必去了,我自会去禀报。净初池的事情不要再提。” 其实事实究竟是怎样的天机心里很清楚,即便他也恼怒止戈的徇私,可是终归是他培养多年的人才,终归是他的弟子。只要一切还在正轨之上,他又何须去计较这么多。 “是,弟子遵命。”止戈黯然退下。师父对他的殷切希望,对他的恩德,如同一座巨山压在他身上,让他终身都没有力气去反驳半分。 长生殿上是最后一次花季,花落了,谢了,枯了。 季子扬盘坐在梨花树下,风过花香,一切都与他无关。他闭着眼,眉头微蹙。 不知为何,这些日子脑子总是会出现一些莫名其妙的不堪画面。有时一闪而过,有时停留在脑中久久无法忘记,有时又似惊梦一场。 他看到,他与子虞在床榻缠绵,耳鬓厮磨,一切都那么真实,真实到他能清晰地记得她心口朱砂,真实到他能够依稀闻到混杂在空气中梨花的香味和她的体香。 可,他没有记忆。他清楚地记得从未发生。 可如果这一切都是幻象,那么他又为什么会突然难道他 命轮诀,是蛊毒,情毒,情深入骨,毒侵命魂。 他的缘,她的劫,世事流转,又怎能说得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净初池下,一眼千年 “子扬,在这儿坐了多久了?”天机不知何时来到长生殿,见季子扬抿着嘴,又开口,“打坐用以平心静气,摒弃杂念。子扬,你以前不是这样。说吧,是什么事情能够搅乱你的心绪。” “我没事。”季子扬仍闭着眼。 对于季子扬的性子天机是再清楚不过的,除非他自己想说,否则再怎么问也是问不出来一丝半点的。索性先放一放,“止戈回来了。” “他做得很好。”季子扬语气平淡,但天机知道他在褒扬止戈。止戈天资聪颖,独具慧根,又重情重义。不过,感情用事是他唯一的缺点。此番子扬派他前去也是想见他能否顾全大局。也算是对他能否有资格继承掌门之位的一次考核。 “天帝下旨,三十年后由我赴任天厉上君。”季子扬睁眼,淡然的眼,净白的容,白衣仙袂,犹如一幅清绝的画。 三十年时间看似漫长,实则不过天庭三日。 季子扬站起,“我欲让止戈接任掌门,由师兄辅佐。” 天机笑笑,“止戈那小子好好培养能够独挑大梁,我倒落个清闲,如此便有大把时间去做我的道骨仙人。倒是你,肩上的担子更重了。” “做自己想做的事,无所谓什么重不重的。净初池那边”季子扬笑言,她心口一颗朱砂就像是一粒休眠的种子被他掩在心底最深最深处,腐烂新生。 天机一怔,颇有些无奈。他未曾想到直到现在子扬还放不下她,还在下意识地替她担心。思索一番后,他到底选择相信子扬。他神色凝重地点头,“去看看她吧,安下心方才能登九重天。” 一日没一日,细雨纷飞,风中舞。 又回到这儿了。 子虞坐在莲台之中,心绪似又平静下来。前些日子的浮躁c不安,消失得无影无踪。 结界的门突然打开,池外的流水清晰入耳。 有人来了,子虞抬头,愣住了,“哥哥?” 季子扬走近,他的眼眸映着她的身影。他伸手将她的斗篷取下,指尖掠过她的脸,空气中泛起那股熟悉的梨花香味。 子虞望向她,那么近,那么远。 两相无言,在这样的沉默中,一切都变得不寻常起来。 大概是净初池内关押的太久了,从前见他,总是会抑制不住的恐慌,却又不自觉地想要靠近。可现在,她伸手就可以触摸到他的温度,却出奇的平静。很多事情太过杂乱,她不想去理会,可有一点,深刻在心的。 “我在做梦吗?”她自问,手不自觉地抚上他的眉峰,浅笑,“应该是吧,只有在梦里才可以离你那么近。”她的手在他脸上游走,轻微的触碰,竟带来让人心惊的异样。 季子扬及时握住她的手,“子虞。” 她眼中含泪,委屈极了,不知是反问还是自问,“难道在梦里我也要放手吗?” 子虞苦笑着,泪滑落。她将他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子” 嘘—— 子虞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又慢慢开口,“记得与你初见之时,我还是个婴孩。那时候,什么也不懂。你替我打通筋脉,授我法术,伴我长大。我喜欢待在长生殿的日子。在那里,你教我抚琴,陪我嘻闹,给我讲六界趣闻。” “你知道吗?直到现在我也还是记得。偶尔,你也会将我抱在怀中,教会我苍生大义,要我心胸广博。” 一回忆到从前那些日子,子虞的嘴角就忍不住向上弯起,那是她最快乐的日子。 “很多人说我三生有幸能得昆仑仙尊垂怜,羡慕我与你的兄妹情深。可哥哥,在子虞心中你不只是” “够了!”季子扬不想再听下去。 “为什么?!” 不知哪儿来的勇气,子虞踮起脚尖,对着他的唇轻轻一啄,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静水流深,明明已经笑言放弃,却依旧无法在心底割舍。 终究是忍不住了吗?季子虞。 “你总不要我说出口。现在,我不说,你也应该懂了。” 季子扬的眼中没有怒气,而是充斥着一种无法诉说的悲伤。 “子虞,你要永远明白,你我之间只能是兄妹。” “我知道。”子虞声音嘶哑。虽然早已经知道结果,但当真正听到那一刻,季子虞的心依旧忍不住在抽搐。 她拉住他的衣袖一角,几乎是哀求,“就三天。你不是昆仑仙尊,也不是我哥哥。”子虞不敢看他,别过头去,“凡人不是说因为得不到所以才放不下吗?我想我六根不净,或许,我只是一个拥有仙骨的凡人。” 她转头和他对视,目光坚定,“我只要三天。三天以后,我会把我所有不该有的东西都统统埋葬。只做你的妹妹,好吗?” 他低头看着她,那个娇小可怜的人儿离他不过半步远,就这样站在生死两端,两两相望,望而生思,望而生畏。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红尘中,有人以生死相隔,爱恨相离。于奈何桥头两相遥望。如若说十年纠缠能耗费人的一生,那这千年的执念毁的,是否是这九州云海? 三千年,斗转星移;三千年,物是人非。 昆仑山上,梨花已谢,桃红已枯。再好的风景如画,时光拂过,也只剩净初池畔一掬清泪。 这一日,下着绵绵细雨,净初池缓缓走出一女子。 白裙曳地,黑发垂肩,不施粉黛。绝代风华掩于一方斗篷之下。 正是她——被囚于净初池下三千年的,季子虞。 她抬眼不经意扫过四周,抱着侥幸心理想要寻找什么。希望不出所料地落空了。 “姑姑!”身后传来一声低低的呼唤,那声音陌生而又熟悉。 富有磁性,泛着淡淡沧桑。 回首之间恍若死生一梦,远远地,只见止戈立于石岩之上,身后是万缕阳光。 他不再是当初的懵懂少年,如今的他褪下稚气换上从容,已然变成一方潭水深不可测。 子虞的心微动,有感动,更有感激。感他的千年守候,谢他的不离不弃。 故人再见,千言万语竟不知从何说起。唯有化作一句,“好久不见,诸事安否?” 止戈走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一切安好。” 她的手细腻柔滑,握在掌心叫人安心,竟舍不得放开。她清瘦了,止戈强忍心中怜惜,扯出一抹艰难的笑,“姑姑随我回家吧。” 家? 子虞苦笑,犹记得当初在长生殿上,他也曾拂去她耳边的碎发,对她说,子虞,我等你回家。 可如今,话依旧,人却变了。 大概是此生都不能与你相见了,季子扬,我亲爱的哥哥,敬重的兄长。 止戈拉着她向太虚殿行去。他仍未放手,只因舍不得,所以放不下。 还是那条路,只不过从前那些只泛着初芽的苗已长成参天大树。一路走来,云雾缭缭,仙气袭人。 子虞恍惚,直至止戈停下方才回神。一抬头,便是写有“长生殿”三字的门匾。明明写得隽永飘逸,偏却如巨石压在她心头,喘不过气。 止戈似乎颇有感触,徐徐道,“自你入净初池,昆仑山上百花不开,唯有青松常绿。也不知这长生殿何时才能回到当年梨花漫天的盛景。” 怕是不会了,永远也不会了。 止戈为她斟茶,又道,“姑姑去后不久,仙尊接到天帝旨意,前往九重天赴任天厉上君。本想在姑姑出来前将长生殿重新修葺一番,但又想要按照姑姑的意思来,便一直没有打理。姑姑的意思是?” 子虞在梨花枯树下站了很久很久,是在这儿吧,他替她簪上梨花。还记得他说,梨花最衬你。 忆及从前,子虞的嘴角不由地上扬,下一刻,却又冷若冰霜。笑意不再,子虞突然开口,“都砍了吧。不能开花的树留着又有何用?倒不如,都砍了” “砍了?”止戈不解,不是爱吗?不是喜欢吗?又为何要做得如此决绝?还是这三千年时间足以让你想得透彻?饶是心中有诸多疑问,止戈仍旧是点点头,“好,那就砍了。一切都听姑姑的。” “掌门,夏姑娘到了。”后方有弟子禀报。 止戈收敛了笑意,沉沉吩咐,“让她进来。” 原来接任掌门的是止戈,子虞一点也不惊讶,意料之中。 止戈问,“姑姑还记得那位要拜你为师的孩子吗?” 正说着,止戈身后已走来一粉衣女子。她梳着坠马髻,腰间别的七色流苏随着她的步伐微微晃动,俏丽的面容与记忆中那个不谙世事的安夏公主重合起来。 子虞看着她慢慢走来,过往的记忆一幕幕浮现。那些痛苦,那些悲伤,那些绝望 他的面容为什么时隔三千年依旧那么清晰?那么让人无法忘怀? “准师父。”云羌开口的第一句话便让子虞哭笑不得。 “云羌,不许调皮。”止戈笑着警告,不见半分生气。 云羌“哦”了一声,慢吞吞地走到子虞面前,扑通一声跪下。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收徒 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子虞莫名其妙地多了一个调皮小徒弟。 止戈看着云羌那满脸正经的样儿不由得摇头,“姑姑你是不知道,你入净初池当天这小丫头片子便潜入我师父的丹药房,一股脑儿地把他精心炼制的仙丹妙药都给吃了,差点暴血而亡。得亏月满仙姑心善替她疏通经脉才躲过一劫。谁曾想到这丫头竟然误打误撞白白捡了个仙身。这些年为了等你这个师父亲自传授法术,三千年来愣是除了御剑什么也不会。”止戈抿一口手中清茗,又道,“姑姑,你上辈子怕是做了什么坏事,这一世才收得这样一个活宝徒弟。” 云羌努努嘴,嘟囔着,“师父难得见我一次,掌门大叔就不要再阴损我了。”转而又别过头,挽着子虞的手就不肯松开,一脸讨好样,“师父,你可别听那些坏人的话。我呢,一定会做世上最最最听话的徒弟,我保证!绝不对不会给师父惹麻烦的!” “师父,你可千万别嫌弃我” 子虞愣在原地,半晌回不过神来。 止戈笑言,“丫头片子,看来你大功未” “你能不能不说话?”云羌含着笑咬牙切齿地说道,又像小猫一样温顺摇摇子虞的手,小心翼翼地问,“师父,你不会不要云羌吧?”见子虞不答,云羌以为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嘤嘤啜泣,“我知道你们都嫌我笨,不肯学,你们都不喜欢我。可,我不是说了吗?我,我一定会好好学的” 云羌这一会儿笑一会儿哭,红脸唱白脸的,令人哭笑不得。却让子虞觉得她格外娇憨可爱。忍不住伸手替她拭去眼泪,“我的徒弟可不能这么爱哭,会挨板子的。” 云羌呆住。 子虞从腰间取下一环佩交到云羌手中,“从今日起,你便是我季子虞的徒弟。我对徒弟要求不高,不需要你法力高强在仙界称霸。只需要明是非,懂对错,肯上进。” 幸福实在是来得太突然了! 云羌接过,难掩惊喜之情,一双小眼如弯弯的月。 “是!” 止戈提醒,“云丫头,此为勾月环,宿星明君花了百年时间才制成。极具灵性,可是个好东西。可别弄丢了。” 云羌笑得合不拢嘴,重重点头,“嗯!多谢师父!” 子虞浅笑,止戈知道她是真正开心的,也知道云羌定是招她喜爱的。不知为什么只是见她露出点点笑意,他的嘴角也会忍不住向上扬起,“姑姑,云羌如今住在太虚殿的雅斋里。长生殿也要重新修葺,不如姑姑再回素真阁小住?也好管管你这顽劣徒弟。” 子虞点头,“也好。” 止戈起身,边走边道,“那儿我一直为姑姑留着,这便带姑姑去吧。” “是啊,掌门隔三岔五的便差人将素真阁打扫干净,原是为师父准备的。”云羌附和,玩笑道,“掌门大叔比我更像是师父的徒弟呢。” “又在胡乱说些什么,是不是拜了师父,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 “好了,堂堂掌门之尊怎么和我这小徒弟置起气来了。待会儿让弟子们瞧了去,怕是要笑话我们两个老顽童。”子虞笑言,三千年的寂静时光,让她开始懂得珍惜每一刻的笑语。 “罢了。”止戈摆摆手,对着云羌道,“看在你师父的份儿上就不与你计较了。” “哼,计较我也不怕。”云羌躲在子虞身后,偷偷地冲止戈吐舌头。 一行三人说说笑笑,好不欢乐。沿路偶有弟子路过也不由驻足远望。 “夏长老在看什么?” “陶陶,你见过这样的掌门吗?”单纯的快乐,不加修饰的笑。 寻着女子的视线望去,那人明显一顿,“未曾。” “是啊,我也未曾见过。”女子缓缓转身,长袍袭地,黑发簪起,一双杏眸含着淡淡忧愁。正是夏宛人,她不再是那个爱梳辫子,性子娇纵的女孩,如今的她,已是清心殿主,为昆仑一方长老。 夏宛人长叹一声,悄然离去。 到太虚殿时,已不见昔日的十里桃花。空荡荡的。 “我记得这儿有一片桃林。”子虞开口问。 “尊人嫌它们不肯开花,就将他们移去海岛了。”云羌答,而后又补了一句,“不过素真阁前有一棵桃树根深入地,怎么也移不开。便留它在那儿了。” 止戈见子虞略有失落,“姑姑若是喜欢桃花,改日我去东海再移些过来种上便是。”他看着子虞,好奇怪的感觉,只是这样看着她,心中就是欢喜的。 “只是个罪人而已,不必为我费这么多的心思。”子虞踏入素真阁,未曾回头,只道,“止戈,我累了。你先回去吧。” 止戈念及她千年辛酸,又是一阵心疼。点点头柔言道,“好,你好好歇息。”又嘱咐身侧的云羌,“莫要再去烦扰你师父,让她好好休息。” “知道了。”云羌乖巧的点头,见止戈放不下心的样子,颇有些无奈。推搡着他出去,“我的好掌门,你就放下心来。我一定把师父照顾得妥妥的。” 一切如旧。 子虞站在殿中,细细端详着眼前的每一样东西。这些,都是她的曾经。 那时候,她就是在这里,一天天,数着日子,盼着哥哥能够平安归来 “师父。”小徒弟端来一盆热水,“徒儿特意为你准备的。简单洗漱一下再休息,更痛快些。” 不想拒绝小徒弟的好意,子虞取下斗篷,说道,“日后这些事情我自己做就好。你虽是我徒弟,这些繁琐小事也不应都让你来做。” “好吧。”云羌嘟嘟嘴,倏的又笑,“师父,你生得真美。连花神也不及你丝毫。”她捂着嘴偷笑,脚底抹油似的跑了。 子虞愕然,当年的七十二神策让她遍体鳞伤,满身伤痕。原本清秀的脸也因魔化而变得扭曲。美?何来此一说。子虞一笑而过,只当小徒弟是一时恭维,未放在心上。她深知,那狰狞红纹是她永生都无法褪去的罪恶。 她转身,盆中水映出的却是一张绮丽的面容。子虞大惊,后退一步,失手将水打翻。 怎么会? 怎么会如此? 手迟疑着抚上自己的脸颊,细腻柔滑。子虞几乎不敢相信手上触觉,像做梦一般。子虞身体忍不住在微微颤抖,口中在喃喃念着什么,依稀间似有“净初池”三字。 “师父,出什么事儿了?”云羌闻声寻来,见子虞呆呆地站着,神色说不出悲喜,她有些吓着了,“师父,您,没事吧?” “无碍。”子虞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起伏的心绪,她挥挥手,“云羌,我想一个人静静。” “哦。”云羌点点头,“徒儿告退。” 素真阁外,那棵古老的树依旧在慢慢生长。风,轻轻地吹着。子虞倚在门前,定定地看着远方。那里有梨花纷飞,有轻声笑语,可以后只能永远出现在梦里。 像是失去了什么,又像是得到了什么,一切的一切于她来说都是一场梦魇。子虞看着不可触摸的长生殿,望着遥不可及的九重天,悲哀得几乎无泪可落。该是一种怎样的心境,才会让她心伤至此。该是一个怎样的人,才会让她如此念念不忘。该是怎样的一场爱恋,才会让她甘之如饴。 子虞低着头,低垂的眼看不清任何有意义的东西。只是似乎有光亮在闪。即便不知道净初池内究竟发生来何种变故,但她始终固执地相信是他在帮她。哪怕,他是那样狠心地离开,她也依旧相信,是他。是他用七十二神策将她体内魔气尽数打散,故意将她囚禁在净初池下,让净初池淡化她的魔气,让她那丑陋且罪恶的红纹一点一点散去。 此刻她终于明白,为何当初她的罪名一项一项洗清,甚至还有云羌求情,他还是罚的那么重。她一直以为他是在避嫌,是在体现自己的公正,谁曾想到原来这一切竟都是为了她! 脑子里一片混乱,子虞昏昏沉沉地过了一夜,第二日再醒来已是正午。 “师父!”云羌不知从哪儿蹦出来。 子虞揉揉脑袋,有些迷糊,“云羌,现在是什么时辰?” “师父,现在可是正午呢。”云羌笑得坏坏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嫌弃这个懒师父。 看来做别人师父不是那么容易子虞干咳一声,有些尴尬。手轻轻一挥,一册书落到云羌手中,“这是你这几日的功课,拿回去好好研究,我过些时候抽查。” 云羌欲哭无泪,只觉得怀里抱的是块砖头,低头一看,书目是《百草志》。 “师父,这不是凡间医书吗?我,我”可是要修仙的。后一句话,云羌实在没好意思说出口。 “是啊。”子虞一脸了然,“比起仙法道术的以杀止杀,我更希望我的徒弟日后能悬壶济世。所以,学法术之前,先要学好医术。这本《百草志》便是入门基本。” 子虞从床上起来,慢悠悠地道,“拿回去好好看,要是躲懒,便罚你砍一个月的柴火。” 云羌觉得眼前满是星星,师父怎么能这么惨绝人寰? 几番撒娇无果,小徒弟终于放弃,怏怏抱着《百草志》离去。 走时一脸幽怨,满腹忧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三章:止戈之心 刚忙完门中事务还不待停歇,止戈便到了素真阁。见云羌抱着书独自坐在桃树下,心中只觉得诧异,径直走入殿中,笑问,“云丫头怎么了?竟在外面看起书来。”很明显,他不懂小徒弟的忧伤。 子虞瞥一眼门外的调皮徒弟,“没什么,只是一本《百草志》而已。”她答得云淡风轻,若是小徒弟听到,应是会憋出内伤。 止戈忍俊不禁,“那丫头在昆仑天不怕地不怕的,没想到姑姑倒是她的克星。” 子虞为止戈斟上一杯清茗,淡淡一笑,“怎么得空到素真阁了?我记得掌门应是很忙的。” 止戈面上的笑一僵,自知她心中仍是挂念着季子清,却似做不知。端起茶亲抿一口,笑言,”姑姑烹茶技艺超绝,止戈是特来讨茶喝的。“他又喝了一口,细品一番后对着子虞认真地说,“这盏茶想必是那小丫头煮的。手艺着实不能与姑姑相比。” 子虞无奈地摇摇头,转身从柜中将茶具拿出一一摆在案牍上。如从前那般为止戈焙出一盏清茶,水气氤氲,茶香沁人。 止戈拿起一盏茶在鼻间轻嗅,“人人都说烹茶人心境如何,烹出的茶就是何种滋味。姑姑,三千年了,你对止戈真的无话想问?” “自古扰人心思的烦杂事情都是在一次次的探究追问下出来的。我只想求个清静安稳,又该问些什么呢?”子虞未曾抬头,注意力全然放在茶焙之上。 “姑姑难道不想知道你从前周身的魔气是如何消散的?”止戈看着她,试图想要透过她的眼睛找到些什么。 子虞的手顿了一下,而罢,她的回答很干脆,只有简单的两个字,“不想。” 止戈不知,她终究承他一声姑姑,他能勘破的事情又岂能瞒得住她? 止戈望着她,视线一刻也不曾离开。她眉间若有似无的淡淡哀愁,她欲说还休的犹豫,她低头垂眸的样子,让他沦陷。 “师父曾对我说过,时间能改变一切。从前我深信不疑,直至昨日,我才发现我错了,大错特错。自以为已经忘记不在意,却在见面那一刻才真切地感受到人的虚伪。”止戈说得很慢,仿佛在讲一个年岁已深的故事。他长叹一声。 “我终于明白,世间最长久的,是执念。” 止戈眼中悲喜参半,嘴角扬起一抹笑意,可却很苦。明知不能爱,明知她心有所属,明知不可能,他也总是忍不住想要靠近。他突然握住她的手,坚定地看着她一字一句道,“我的执念是姑姑,姑姑的执念又会是谁呢?” 子虞面色平静,故意玩笑着道,“大白天的怎么说起了醉话?”说着便要将手抽回,却被他反握住,“你明知道我是认真的。如若从前你只当我是个孩子,那么现在,三千年以后的现在,我以一个男子的身份与你对话。子虞,我,心悦你。” 刹那间,时间静止,留下一片沉寂。 终归是避不了。子虞轻叹。 “止戈” “这些话我忍了千年。对我来说,你是个意外,美丽的意外。你不经意间闯入我心,无意中让我念念不忘。我很确定我对你的心意。姑姑,这么多年来,我的愿望从来没有变过。我想要陪着你,直到生命的尽头。” 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子虞下意识地收回了手,“你如今修为已深,又为昆仑掌门。我想,当年二尊苦心孤诣为我隐瞒下的身份你也应当知道不少。若是不知的话,我现在也可以告诉你。我就是仙魔二界一直苦苦寻找的那抹神识。离恨天上,你们千防万访的魔神敝羲,就是我的宿主,我的真身。” “那又如何?”止戈反问。 “那就意味着你刚刚对我说的那番话足以让你失去掌门之尊,足以让你受世人唾弃,足以让你的师门以你为耻,恨不能将你杀之而后快。止戈,几乎看不到光亮的未来,比起现在的尊荣实在太不值一提。你真的” “我在意的从来都不是这些。只是你,只有你。如果你心中的人是我,那么我便会毫无犹豫的与你携手,即便是上天相阻,我亦会为你劈开那天。”他的眼中装满了期望,可他是知道的,那些期望是多么的多余。可人总是要有希望的。 他将象征着掌门之尊的玉冠取下交至子虞手中,“在止戈心中,世间没有任何事物能够与你相提并论。” 子虞愣在原地。手中玉冠冰凉,却有万钧之重。 她突然不想再用任何的语言去伤害他,因为在他身上她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她明白爱一个人的感受,亦知爱一个人的艰难。 可止戈与她终究不同,止戈拥有一切,而她,一无所有。 明知一无所有的悲凉,她又岂能让止戈再受这番痛苦? 子虞死死地握住玉冠,用尽平生的力气以最冷漠的声音开口,“不管是三十年,还是三千年。在我心中你一直都是幼辈,永远的幼辈。止戈,你我之间或许有一份友情亲情,却独缺一份爱情。我们之间,没有可能。” 止戈突然笑了,很苦涩的那种,让人看了很是心疼。 “没关系。我可以等。”不管多久我都可以等下去。 止戈缓缓转身,天边薄日凉云,远处重峦叠嶂,可为什么每一处风景都透着一股悲凉? 无人知道,那一刻,止戈有多想回头告诉她,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那人是谁。 姑姑,原来,你我一样,都是可怜人。 一连过了许多日,止戈再未踏入素真阁一步,更多的时候他也只是静静地站在向华轩看着远处。 “师父。”云羌坐在门口,手有意无意地搭弄着书页,“我好无聊,这里实在太安静了。” 子虞从内走出,在云羌身旁坐下,“世间修仙之人有很多,成仙之人也有很多。可真正能够得道之人却是少之又少。有些人生在云端,能得享身居高位的尊荣,可往往高处不胜寒。要忍受的孤寂是常人无法想象的。你明白吗?” 云羌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突然站起来,“夏,夏长老?”小徒弟似乎有些紧张连说话都开始结巴,她乖乖抱礼,“云羌见过长老。” 来人是一女子,三十二三岁的年纪。黑发高高束起,只一支银簪固定。青色道袍及地,典雅而不失沉稳,自有一股风华。 子虞回头,见她细眉杏眼的模样似曾相识,却又实在不记得那双幽深的眸子。 女子静静地站在子虞身前,许久她才开口,“子虞姑姑,不认识宛人了吗?” 宛人? 夏宛人 子虞这才想起记忆深处那个娇纵姑娘,那个总爱生气的女孩子。 是她吗? 子虞望着面前之人,感慨时光无情。唏嘘间,她站起来,“欢迎。好久不见,没想到你已是一方长老。” 夏宛人垂眸,嘴角有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许久未见了,特来拜见姑姑。” 子虞见她似乎有话要说,对身侧的云羌吩咐道,“下去练习功课吧。” 云羌破天荒地没有使小性子,而是乖乖地退了出去。对于这个总爱板着脸的夏长老,她可讨厌了。 见云羌走远,子虞对着夏宛人微微点头,“进来吧。” 连过了许多日,止戈再未踏入素真阁一步,更多的时候他也只是静静地站在向华轩。 “师父。”云羌坐在门口,手有意无意地搭弄着书页,“我好无聊,这里实在太安静了。” 子虞从内走出,在云羌身旁坐下,“世间修仙之人有很多,成仙之人也有很多。可真正能够得道之人却是少之又少。有些人生在云端,能得享身居高位的尊荣,可往往高处不胜寒。明白吗?” 云羌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突然站起来,“夏,夏长老?”小徒弟似乎有些紧张连说话都开始结巴,她乖乖俯身抱礼,“云羌见过长老。” 来人是一女子,看起来像是三十二三岁的年纪。黑发高高束起,只一支银簪固定。青色道袍及地,随着风微微扬起,典雅而不失沉稳,自有一股风华。 子虞回头,见她细眉杏眼的模样似曾相识,却又实在不记得那双幽深的眸子。 女子静静地站在子虞身前,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檀木香味。许久她才开口,“子虞姑姑,不认识宛人了吗?” 宛人? 夏宛人 子虞这才想起记忆深处那个娇纵姑娘,那个总爱生气的女孩子。 是她吗? 子虞望着面前之人,眉眼间尽是沧桑平淡,变化之大。让人忍不住感慨时光无情。唏嘘间,她站起来,微微颔首,“欢迎。好久不见,没想到你已是一方长老。” 夏宛人垂眸,嘴角有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许久未见了,特来拜见姑姑。” 子虞见她似乎有话要说,对身侧的云羌吩咐道,“下去练习功课吧。” 云羌破天荒地没有使小性子,而是乖乖地退了出去。对于这个总爱板着脸的夏长老,她可讨厌了。 见云羌走远,子虞对着夏宛人微微点头,“进来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四章:离开 清香燃尽,花开繁落。郁楠木桌上,酒筹交错。 夏宛人举杯,“第一杯,庆姑姑大难不死。” 言罢一饮而尽,又举杯,“第二杯,贺姑姑重见天日。” 话落,杯已见底。 正欲再举杯,却被子虞拦下,“夏长老,你喝得太急,伤身子。” 夏宛人苦笑,“伤不伤又有什么要紧的。总归也不会有人在意。不似姑姑你”她摇摇头,又问,“姑姑,你可知道千年的等待是何滋味?” 见子虞沉默,夏宛人嗤的一笑,像是自嘲,又像是讥讽。 “你怎么会知道呢?我真傻。你有那么多人爱着,仙尊c师父c大师兄,你季子虞又怎么会明白呢?” “夏长老,你醉了。” “醉?怎会醉。”宛人把玩着手中的酒盏,问,“姑姑,我再尊称您一声姑姑。告诉我,你爱他吗?” 子虞有些错愕,“止戈?” 宛人像没听到似的,自顾自地说道,“若是爱,就和他在一起。不用顾虑太多,长幼秩序,人言鼎沸,我都会帮你们处理好。”她的声音低低的,含着太多复杂的情绪,有恳切,有悲伤,有不甘,更多的是无奈。 宛人属意于止戈,很早以前她就知道。该是怎样的感情能让她将心爱之人拱手相让。 子虞一震,“你不是爱他吗?” “是啊,我爱他。甚至,我自私地想要永远将他留在身边。”想象中的幸福,让她嘴角不自觉地向上弯起。可三千年了,他执掌昆仑,一切尘埃落定,不过一场水月镜花。 “还记得那日他来净初池接你吗?他站在你身旁,那是这么多年来我第一次见他笑得如此开怀。他也对我笑过,可永远都带着理智和疏离。从那时起,我就做了选择。比起将他强留在我身边,我更想他快乐。只因,我爱他。” 子虞默叹,原来世间还有这样一种深沉的爱,爱到无法自拔,爱到拱手相让。 子虞为她斟酒,“方才你也说了,我是你的姑姑,自然也是他的长辈。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我一直都当他是弟弟,是挚友,无关男女情爱。这些永远也不会变。” “那就离开。离他远远的,永远不要出现。好吗?” 夏宛人迫切地看着子虞,眼神中是殷切的希望。不过一瞬间,她又觉得太不够实际。含着笑意替子虞慢慢斟酒,一字一句道,“毕竟你是仙尊此生的污点,抹不掉,洗不净。如果不是因为你,仙尊又岂会在天庭举步维艰?你如今已经毁了一个昆仑掌门,但凡你还有心,就请你放过止戈。” 污点吗?她果然还是成为别人攻击他的利器。 “我兄长他现在还好吗?” “天帝虽器重仙尊,但天庭中有一股反派之流,以紫胤真人为代表。流言可畏,他的境地可想而知。”宛人不屑一笑,“怎么?现在想起关心了?你当初堕入魔道之时就该干脆利落地跳下诛仙台,断绝与他的关系。你现在这般惺惺作态的问话实在显得虚伪。” 夏宛人起身,死死地盯着子虞的双眼,“季子虞,说我不恨你是假的。可所有人都在维护你,我想你一定有我看不见的好。若你尚念及仙尊与你的兄妹之情,止戈待你的情分,就应离开,不让任何人找到你。终此一生都不要再出现。这是你唯一能为他们做的。”说罢,夏宛人拂袖而去。 沉默,还是沉默。 子虞独自坐着,愧疚感如潮水般袭来。是啊,她害了哥哥,又怎么能再害止戈。 第二日,素真阁人去楼空。 留给止戈的唯有郁楠木桌上玉冠一尊,信纸一笺。只八字—— 天涯海角,各自珍重。 是的,子虞离开了。带着小徒弟不知去了何方。 子虞想,或许真如夏宛人所说,离开是她唯一能做的。 云羌跟在子虞身后蹦蹦哒哒,“师父,师父,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子虞抬头望望这阔天广云,答道,“天大地大,云游各方,四海为家。” “好啊,好啊!”云羌欢呼,“师父,人间有许多好玩的呢。吹糖人c打鼓花c花灯会”云羌掰着手指头一个个数着。 不管过了多久,小徒弟总像个小孩子。她娇憨可爱,孩子气的她就像一缕阳光照进她心里,一扫阴霾。 子虞非常庆幸,当初自己随手救下了她。 可子虞不懂这世间最美好的东西,最是伤人。多年后,她不知道正是这美好的笑,将她推入地狱,自此万劫不复。 人间不似昆仑仙境美得如梦似幻,可走在路上却没由来的踏实。 其实来到这人世间,她有私心。她想来看看,他所热爱所守护的这片大地究竟是什么样子。 师徒二人步行多日,所到之处处处荒凉,杂草丛生树木衰败,不见人烟。 小徒弟早已失了先前的兴致,一日日地渐渐沉默起来。常在口中不知呢喃些什么。 子虞觉得是时候关心一下小徒弟了,上前拍拍她的肩膀,“怎么了?” “师父。”爱笑的脸第一次蒙上淡淡的忧伤,“这里是我的国家。” 子虞顿时明了,恐是时间流转,事物皆变。从前的花灯如昼,繁华如市,到现在的荒凉落败,小徒弟一时难以接受。 “世间万物无时无刻不在变化,这是自然之理。亘古不变,更何况三千年的世间变的东西实在太多。云羌,你要习惯。” 小徒弟惘然,“我看着父皇老去,死去。与我同岁的皇兄老去,死去。犹如凌迟般。人人都道神仙好,可师父,云羌一点儿都不觉得。” “死生之差异就好像梦醒之不同,纷纭变化,不可究诘,浮生如梦。死是生的开始,生是死的结束。若你与父兄有缘,茫茫人海也会擦肩而遇。” 小徒弟点点头,拉拉子虞的衣袖,“师父,你懂得真多。” 子虞笑而不语,她所有的一切,由认知到法术都是他给的。 小徒弟释然了,变得更加欢脱。 “师父,到碧丝城了。”云羌指着前方的城楼道,“我先去探探路。” 小徒弟走后冷清不少,子虞不自觉加快了脚程。刚行至城外便隐隐听到里面有喧闹声,子虞心下存了疑虑,走进之后方才被眼前之景震惊。 家家户户房门紧闭,大街上看不见做生意的小贩,毫无生气。整座城,几乎快被乞丐填满。蓬头垢面,衣衫褴褛,有人躺在路边,闭着眼,像是死了。 “师父!”小徒弟跑过来。 “碧丝城应是繁荣的才是。”子虞喃喃道。 这里盛产丝绸,布匹巧夺天工,远近闻名。四海之中,慕名前来的人比比皆是。究竟是何种变故才会消亡一座城。 “姑娘,救救我的孩子吧。”一个妇人跪在子虞脚下,怀中抱着一个四五岁的男孩。妇人和孩子都很瘦,几乎只剩骨架。 “师父”小徒弟嗫嚅一声,看样子是动了恻隐之心。 子虞蹲下来替孩子诊脉,不过片刻她又站起来,眉头微蹙,“他已经死了。” “你胡说什么!”妇人怒斥,转而又温柔地拍打着孩子的背,“睡吧睡吧。娘在呢”她笑着,却早已泪流满面。 妇人突然凄厉地尖叫一声,抱着孩子消失在街头。 “诶!”小徒弟正欲追上去却被一个人拦下。 “二位是外乡人?”拦下小徒弟的是一位老婆婆。而罢又小心翼翼地看看四周。低声道,“咱们这地儿闹妖怪,进去说吧。” 进屋后老婆婆显然松了一口气,连说话的声音也大了些,“这几年年年大旱,没有收成不说,连丝蚕都死了。前一阵子又闹起了疫病,死了很多人。现在又闹起了妖怪,死的死,逃的逃。外面危险的很,你们两个小姑娘,可千万别随意乱跑。” “现在这儿,最多的不是丝绸,而是尸体。”老婆婆从茶壶里给她们倒了茶。 云羌一喝,觉得甜甜的,“这不是水吧。” “唉,现在井都枯了。这是地瓜汁。”老婆婆笑得无奈。 “可婆婆地瓜没了怎么办?” “我一个老婆子大限将至,该去的时候自然会去。这儿常有匪子出没,两位姑娘就在我这儿歇息一晚明儿一大早就快些离开。免惹是非。” “我们本是大夫,自然不能见死不救。明日便会在城内搭建医馆,免费诊病。婆婆可否给我们讲讲疫病的症状?”子虞问。 “当真?” 云羌忙着接嘴,“婆婆,我师父说话一言九鼎,您就尽管放心吧。” “这病怪得很,一旦染上,浑身就像被抽干了血一样,脸色青白。随后便逐渐失去味觉c嗅觉,像个疯子,六亲不认。死时双目深陷,骨瘦如柴,可怖之极。” 子虞眉头深锁,越是听下去越觉得不可思议。这不像是病了,反倒像是什么邪术。 “婆婆怎知闹妖怪呢?可是有人亲眼见过?” 老婆婆明显一顿,答道,“这倒也没有,不过是传言罢了。不过这种事情,还是以防万一的好。” 子虞打量着这位老人,她慈眉善目,看上去是个好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五章:碧丝城 夜半时分,九妖洞内突然传来一声尖叫。 “红狐!红狐!” 红狐忙从外面赶来,“姐姐,怎” 声音戛然而止,红狐看见地上坐着一人。她白发苍苍,皮肤干皱得像是枯死的树,双眼一片灰蒙不见半分灵气,背有些佝偻,一开口,连声音都是苍老的。 翘一瘫坐在地上,举着手中的铜镜颤抖着开口,“红狐,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红狐心痛,狐狸眼垂下两滴泪来,“姐姐,别怕。” “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翘一嘶喊着,一把掀了桌子,镜子也应声而碎。 翘一像疯了一样大喊,脸上早已是满脸泪水,“昆仑镜,昆仑镜呢?!” 红狐跳在她肩头,“姐姐,昆仑镜昨夜被盗了。” 被盗了那个维系她美貌的神器居然被盗了! 翘一仰头而泣,她不敢低头,因为一低头满地的碎片就会折射出她现在可怜的样子。她用力地扯着自己的头发,她讨厌那象征着苍老的白发,讨厌那干枯的手,她恨现在的自己。翘一大声地哀啕,一口甜腥涌出。 红狐吓坏了,“姐姐,你别这样。红狐害怕。” 翘一没有力气再喊叫,只是流水簌簌地流下。她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红狐,我不能老。”翘一哭着喃喃道。 她还没有嫁给瑞守南,她还没有让红狐修成人形,她还没有还有这么这么多的事尚未做完,她怎能轻易老去。 人间,四月。 话说这番子虞和小徒弟在城中搭设了一家医馆,这些日子前来诊治的流民c乞丐c老人孩子不少,几十人几乎都是同一症状,与老婆婆所说无异。 可无论怎样都查不出病因所在,子虞没有旁的法子只能每日开些补血压火的药暂服。再加之缺粮少水,药材供应不足,子虞只得每日半夜便到周边荒地四处寻集草药。 很累,可很充实。 “师父快来,外面有人晕了!”小徒弟的声音在门外传来。 子虞跑出去见小徒弟正搀着一个壮硕的中年男子,忙上去搭手。子虞咬着牙,这人实在是壮实,扛不动 只是突然间肩上的力道骤然一松,子虞回头,见到一位熟人。 “慕容风尤?” “子虞姑娘,好久不见。” 男子翩翩如玉,他的笑让人平静。 慕容是男子,有他帮忙医馆的事情很快便忙完了。他半靠在木椅上,望着子虞说,“多日不见,你似乎变了许多。” “确实很久呢。”子虞冷冷地望向他,“慕容公子。” 慕容只对那目光视而不见,反倒笑言,“不过一面之缘,何其有幸,子虞姑娘还记得在下。” 子虞慢慢地向他走近,她突然凑过身去,在他耳边吐气如兰,“三千年不老的人间郎中,想要记不住,很难。” “怎么,怀疑我?”慕容笑得痞痞的,手顺势揽上子虞的柳腰,“放心,我就是一个普通的凡人而已。” 子虞不怒反笑,手轻轻地在慕容脸上游走,“我不管你是何方神圣,总之离开碧丝城,离开医馆。不要靠近我。”手上的力度渐渐加大,妖媚的笑不禁意间露出。她将他的手从腰上移开,转身便走。 “我没有骗你!”慕容叫住她,见她回头便笑着解释,”我是冥医。“他撩起长袖,手臂上黑色的奇怪纹路乍然一现。 六界各有象征着各自身份的图案,子虞认得,那是地府的标识。 见她仍有疑虑,慕容补充道,“冥医为鬼魂治病超度,牛头马面不会勾我魂魄。不过最大的好处是容颜不老,所以我才可以以如此俊朗的容貌活上千年。”他突然捏捏子虞的鼻子,”这里死的人太多,我得超度亡魂,所以不能走。“ “总之。”子虞目光如炬,“不要试图了解我,更不要试图利用我。” 她再也不要伤害到任何一个爱她的人和她爱的人。 慕容走近她,斜着身子几乎快要靠在她身上,“子虞姑娘记不记得,当初可是你死抓着我不放。” “师父!” 小徒弟突然跑进来,脸刷地一红。忙低头,“师父,找到水源了,就在东山口上” “他是?”小徒弟指着慕容问。 “大夫。” 子虞的注意力根本不在此处,来不及多说什么便忙不迭地往东山赶去。 “欸,师父!”小徒弟想要叫住她。然而子虞已消失在路口。 云羌回头,收敛了笑意。与慕容对视片刻,眸间的天真无邪刹那消失不见,只剩冰冷。 “你怎么在这儿?”慕容同样面若冰霜。 慕容抱手反问,满脸戏谑,“为何你能在,我却不能。” “你来这儿有什么目的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不过你要清楚她是谁,你又是谁。你们又该是怎样的关系,又只能是什么样的关系。”云羌这番话说得隐晦,不经意间却在提醒慕容他的身份。 “什么样的关系,什么样的身份,都不劳你替我操心。反倒是你,可得好好隐藏着,否则你那位主人是不会放过你的,届时送了小命岂不是可惜。” “那又如何,人总归,都是要死的,不是吗?“云羌笑笑。 “无论是谁终有一死。这是命,哪怕是上古大神,也逃不掉的命。”云羌见他的手渐渐收紧,不由放声大笑,“动怒了?放心,只要你不坏我好事,我自然不会给你找漏子。你若是愿意,咱们便井水不犯河水。若是不愿,那咱们便鱼死网破好了。谁也讨不着好处。” 小徒弟掸掸衣袖,向光露出笑脸。纯真再一次回到她脸上,明亮的眼如天上弯月。 “我要去找我师父了,慕容大夫,回见。” 广袤的大地重新泛起生机,腐烂的土地终于冒出新绿。凤凰涅槃是重生,重生之后,是死亡。 “天厉上君。”九重天上,暮归雨聘婷而降。 “你看这片土地,民生疾苦,妖魔肆虐。法不法,道不道。” 这样的声音沉稳又平静如水,淡漠中带着莫名的疏离。这样清冷的声音,只会是他——季子清。 他负手而立,于九天之上俯瞰大地。暮归雨站在他身侧,她知道他心里装的是苍生。 “天帝还不肯下令降雨?” “天帝怒气未消,又怎会下令降雨帝意难测,雷公电母也不敢妄下决定。毕竟,天界中没有人想成为第二个龙王。”思虑再三,暮归雨到底还是决定开口,“子扬,其实,你不必硬要自己扛这么多担子。” 季子扬没有接话,只是望着脚底不知在想些什么。就就没能等到一个回应,暮归雨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心猛地一抽,他看到的地方,是碧丝城。 暮归雨深吸一口气,尽量保持着最得体的微笑,“不去见她吗?她从前这么黏着你,三千年未见,她肯定很想念你这位兄长。” 季子清终于舒了紧锁的眉头,即使没有半点笑意,也能让人感受到他难能的恬淡。 不知是否是想了什么,他笑得无奈,“她长大了。” 暮归雨低头,不得不承受她是嫉妒季子虞的。饶是犯下如此多的不可饶恕的错误,饶是过了三千年,他的喜怒,也依旧只为她一人而已。 “也是,磨砺一番也总是好的。”暮归雨道,不想再去想那些烦心事,岔开了话题,“听说帝后明日邀了你,又请了紫胤,要在瑶池观赏三生莲盛开?子扬,你还是小心罢。” “我此生以天下安危为己任,无意于天界高位之争。你不必为我忧心。” “有时候是身不由己。”暮归雨看着他,忧心更重。紫胤善弄权术,深得帝心,而季子扬心思澄明,一心只想匡扶天下,总不爱解释便是最易受人诬陷的。 暮归雨眸光幽深,心中暗自做下决定。无论如何,她不会允许任何一人伤到他。 云霄之下,季子清的视线始终未曾离开那人。他是她的劫,她却是他的缘。上天,你究竟为何要如此弄人? 碧丝城中,小徒弟的一声“师父”响彻云霄。 子虞放下手中的药材,探头问,“怎么了?” 小徒弟举起手,指着手臂上的红印子告状,“师父,慕容小子打我。” 慕容故作镇定在一旁捣药,连头也不抬,“小虞儿,你信吗?” “你们两个整日里就没个正形。”子虞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又转身回去忙自己的事情,任他们如何胡闹也再不理会。可她的脸上却带着怎么也抹不掉的笑意,这样平淡的,充满各种小情绪的日子让她找到生活的意义,让她那个尘封已久的心再次躁动起来,富有生机。 子虞这才发现,原来她的生命中,不全是他。事隔经年,有关他的一切已被她牢牢地掩藏。一切都恍若昨日,却又遥不可及,像一场冗长的梦,在梦里她千疮百孔。 “吃饭咯!”周婆婆端着一个大盆子进来。 小徒弟欢呼着跑到桌前,笑容却瞬间僵硬,“婆婆,怎么还是地瓜汤啊?我都快吃吐了。” 周婆婆也是无奈,为小徒弟添了满满一碗,安慰着,“也是没办法,东山上的水太少,只是勉强够喝的,哪有多余的来种地养蚕?也不知这天儿是怎么了,都快五年了,连一滴雨也没有。” 小徒弟搭拢着脑袋,一口气将汤喝了个精光,“现在我都不尝味道了,想吐。” 子虞走上前,盛了一小碗,“云羌,你也别灰心。总是会好起来的。” “但愿吧。”小徒弟心情不佳,放下碗便独自出去散心。 入夜时,子虞坐在门前,望着满天繁星在愣愣发神。 “在想什么?”慕容站在她身后。 “突然想起以前做的一个梦。” 慕容在她身旁坐下,肩并肩,挨得那样近,“梦里有我吗?” 子虞思忖片刻,“有。” 慕容笑笑,似乎很满意这个答案。 “慕容,你说怎么样才能让天上下雨呢?” “在哪儿下雨,下多久的雨,都是由天帝决定再下发雨令。负责降雨的龙族与雷公电母都是听令行事。你想让天降雨,几乎不可能。不过” “不过什么?” “神乃造物者,天下万物皆由她号令。应是可让九州动容,大雨倾盆的。可惜,神族多年前就已经消失了。” “当真?” “神主宰万物。自然可以主宰风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六章:有客到访 翌日,子虞特意去城周走了一遭。 她看见干涸的河流,她看见枯死的草树,她看见龟裂的田地。东山上,有人为一碗水争得头破血流,在这里,水比银子还重要。 “你醒醒!你醒醒!”终于,不知道是第几个人死在子虞的怀里,子虞终于下定决心,用羲和之身去拼一次。 这日夜里,风很冷,乌云压顶。多少次,人们都以为第二日便会有甘霖落下。然而终归是一次次的落空。 子虞御风而行,她在云层之中,学着季子清的样子俯瞰大地。只有在这时,她才可以懂得哥哥身上的重担和责任。 哥,你爱苍生,爱大地。从前我不明白,但我现在似乎懂了。 子虞双手合十跪下,紧闭双目,面朝当年盘古大神倒下的方向,用最虔诚的声音祈祷。 “盘古大神为证,我季子虞愿散尽毕生眼泪,化作甘霖降落人间,滋补大地。此生此世,永生永世,再不落泪。” 骤然间,电闪雷鸣,风起云涌。不知从何处涌来万千梨花,漫空而旋,汇成上古奇异符咒。 暗夜被闪电划破开来,子虞跪在地上青丝飘飞,眉间有紫光在闪,白纱仙袂,倾世红颜。 空中飘起绵绵细雨,越下越大,子虞听见人们的欢呼,听见雨滴拍打青砖的声音。只是她觉得浑身像被抽空一番,灵力在慢慢丧失。一声巨大的轰鸣声响起,她身子一软,倒在地上。 天边泛起一丝白,东边朝阳缓缓升起,雨后的清晨,连空气都泛着青草的香味。 子虞单手支地,长舒一口气,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她抬头,笑容瞬间凝固。 那人向她伸手,轻声唤她,“子虞。” 多少次我期盼着你的手能将我带出深渊,我在梦里日日夜夜都在挣扎,都在等你。可我现在终于明白了,你的手不是我轻易可以握住的,与其去奢望那片刻的温暖,倒不如让我从此一个人慢慢的走下去,哪怕前路艰辛,我也不想再去奢望那如梦幻泡影的依靠。 “哥”子虞愣愣地看着他的手,她真想一下子搭上他的手。理智却让她紧握起手,咬着牙凭自己站起来。 季子扬的手尴尬地停留在半空,他将手收回,不知该喜该怒。 子虞看着他,心剧烈地抽搐起来。哥哥,事隔经年,再见到你我该如何与你相谈?以微笑,以沉默,以泪水。过往种种猛然喷发,子虞想哭,却再也流不出泪。 “怎么消瘦了?”季子扬望着她,心中五味杂陈,忍不住伸手替她捋清杂乱的发。他的指尖微凉,划过她的脸庞,带着惯有的梨花香。 子虞握住他的手,“你这样,会让我误会呢。” “哥哥。”她的声音很小,可这两字却好似一座大山压在他们二人的心中。 子虞放开他的手,后退一步,“还有琐事在身,子虞便不久留了。”她转身离去,却终是忍不住回头,”子虞恐怕再不能侍候哥哥,照顾好自己。“ 季子扬远远地望着她渐行渐远,他们之间隔了万水千山,终究只能是这样。 他长叹一声,久久凝视前方直至再看不到她的影子。一瞬间,那种奇怪的感觉再次回归,脑海中那些支离破碎,暧昧不清的画面一闪而过,只有颗心口朱砂异常清晰,宛若玫瑰泣血,艳而悲。 季子扬微微皱眉,显然不想接受这些意象。她已放下,自己又怎能执着?于是留下一地清风,挥袖而去。 殊不知,此刻暗地的一双眼睛正泛着幽光。 “师父!”小徒弟在医馆前见到子虞忍不住兴奋地惊呼,“下雨了!下雨了!碧丝城有救了!” 子虞勉强一笑,她灵力流失过多现下只觉得身子疲乏,似乎下一刻就要在地上睡过去。但她仍作无事,“下雨了就好。这下你也不用天天嗔怪周婆只给你喝地瓜汁。” “哪有天天”小徒弟有些不好意思,埋下头嘟囔,“明明只说过几次。” 实在没力气站着,子虞便半倚在门边,“我累了,今日那些村民就交给你了。性命攸关,不能大意。明白吗?” 小徒弟点点头,“徒儿明白。师父尽管放心,医馆徒儿能应付过来。您先进去歇息吧。” 子虞尽量让自己显得不那么虚弱,挺直了腰板走入内屋。进屋的瞬间突然被一双强有力的手拉住,她抬头,原是慕容。 “你做了什么?”他问。 “嗯?”子虞的意识开始有些涣散,迷迷糊糊地应道。 “我问你做了什么?”慕容一下子把她抵在一个靠墙的角落里,眼中竟有血丝。 子虞就这样被他圈在一个小小的空间里,模糊地吐出一个字”格“便倒在他怀中,沉沉睡去。 慕容愣了,子虞就这样在他的怀中,安静的,美好的。他突然想起很多年前的一天,那天他也是这样在混沌初开之时守护在一个人的身旁,那时她的模样竟和怀中的子虞是那么的相似。她是他的太阳,他的君王。 慕容轻轻地抱起子虞,将她安置在床上,细心地替她掩好被角。 “哧。”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笑。 云羌站在门前,看着眼前这一幕觉得好笑。她的眼中满是轻蔑和嘲讽,“慕容大夫,现在是不是很开心?从前你永生都无法靠近的人,现在却在你眼前,在你怀中。”她慢慢地走至子虞床边,细细地端详她逐渐绽放的姣好容颜,“只是,你有这个资格伸手吗?别忘了你的身份。” 慕容斜着头看向云羌,“先管好你自己。任务不能完成,你的主子不会放过你。” “只要慕容大夫不给我使绊子,相信云羌是能够在主人跟下长命百岁的。可我相信,在你下手前我会让你离开的。”云羌笑笑,又道,“我回去左思右想,终是觉得你是个隐患。世上,只有死人不会说话。” “你杀不了我。你也不配。” “六界之中凡是生灵终是有弱点的。的确,我杀不了你。”云羌站在他身侧,在他耳边轻声道,“可我,却能让你生不如死。一个突如其来的陌生人,和朝夕相处的徒弟,你说,她会相信谁呢?” “我平生最厌恶的就是威胁我的人。”慕容掐上她的脖颈,“若我现在杀了你,又会发生什么呢?“ 云羌的呼吸渐渐急促,她艰难地开口,“那就让她永远活在封印里” 果然,手上的力度徒然一松。云羌缓了一口气,“即便我们最终的目的不同,可现在却有同一个目标。我有一个计划能够将她救出,殊途同归,至少现在我们可以做朋友。” “究竟是你的计划,还是你主子的?” “是谁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最终的结果不是吗?人一旦救出,你我各行其事,各司其职,再见便是敌人。如何?” 云羌自知不能操之过急,也不勉强,只是淡淡一笑,“你不必急着答复,大可多考虑考虑其中利害。只是我提醒你一句,凭你一己之力是斗不过整个仙界的。”言罢,她转身离去。走到门口时突然停下,“最近医馆死了很多人,似乎有客到访。” 子虞再醒来时已是第三日的正午,昏睡了几天几夜刚起来子虞听到却是一个又一个的噩耗。 小徒弟趴在床边,眼泪簌簌流下,“师父钱大伯今早刚走。这几天陆陆续续地有十几人都死了。徒儿没用,救不了他们。师父” 子虞摸摸小徒弟的头,“别哭,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小徒弟抹了一把眼泪,哽咽着交代事情经过,“天降甘霖本是件好事,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医馆里死的人却越来越多。而且连死因也无法查到。” 子虞眉头微蹙,“慕容怎么说?” “那些人并非是病死。”慕容走进,“醒了?” “带我去看看。”子虞翻身而起,刚走到大堂果然察觉到四周阴冷的氛围。 这是枉死人遗留人间的怨气。 慕容扶额,“很奇怪的一件事。碧丝城死了那么多人,可我在城内却未曾见到一缕游离的孤魂。” 小徒弟问,“什么意思?” “可能是妖物作祟。”子虞蹲下查看尸体,复又望向慕容,“这个妖怪吸收来大量的魂魄,想必不仅仅是为了提高自身修为,定有别的目的。” “人魂是世上最好的料材。能炼制万物,以药石类为甚,更能延续生息。有古书记载,以两千九百九十九魂灵再取王母圣池中三世莲莲心一枚,可练就起死回生之药。” 子虞凝眉,“能将碧丝城变成一座死城,恐怕就是有人在暗中炼制此药。这几日死的人突然增多,证明她时间紧促。我想,应是因为医馆是整座城聚集人数最多的地方,她才会选中这儿。既然如此,我猜她会再来。” 慕容点点头,似乎突然想起什么。忙问云羌,“最后一个人死是什么时候?” “今晨。周婆发现的。” 子虞知道他肯定是有办法了,“你想怎么做?” 慕容朝她戏谑一笑,在她耳边轻声道,“守株待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七章:狐妖叶九娘 这一日深夜,城外荒郊上空闪过一抹红色的影子。定睛细看,才可发现那是一顶圆轿,红色的曼纱垂下,随风飘逸。在幽暗的夜中闪着血色的光。 “到哪儿了?”轿中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回洞主,前面就是碧丝城。” 回话的是一个娇美的女子,她低着头,却仍能看到她鬓角红艳的簪饰。轿中猛地击出一记掌风,那女子不堪重击,还未来得及反应,便吐血而亡。这样的事情在九妖洞最近时常发生,翘一失去容貌,一夜苍老,故现在她最厌恶有年轻貌美者在她跟前晃悠。稍有不顺心,便立刻杀之解恨。 四周环绕的人将头埋下越发低了,此刻,一个身着浅红衣裙的女子不知从何处而来,她身上带着一股香味,更多的有狐狸的香。她瞥一眼倒在地上的伏尸,似乎已经见惯这般场景。 “青儿,把她处理了。”她轻描淡写的样子,仿佛地上躺的并非一个生灵,而是杂草一片。 “红狐?”轿中再次传来声音。 女子上前轻声应道,“是我。姐姐。” “可有那贱人消息了?”声音中的怒气,连苍老也无法掩饰。 “叶九娘就在碧丝城。” 曼纱被猛的拉开,从中露出一张极其沧桑的脸。没有人会认出这,是艳绝魔界,声名赫赫的翘一。 自她失了昆仑镜,又在净初池伤了元气。仅凭人心人血已经不能维持她的年轻容貌,反而让她苍老的越来越快。为了避免消息传出,这些日子她一直躲在九妖洞中。甚至将她的妹妹红狐化作人形,着红衣蒙面纱以她的名义在各界行走。直至红狐查出偷盗昆仑镜的正是九妖洞中一只修炼成人的五尾狐,且现在正躲在碧丝城中,才冒险出山。而这只五尾狐,唤作叶九娘。 “我一定要亲手杀了她!” “姐姐放心,任叶九娘有通天本领,她也插翅难逃。只是,季子虞也在碧丝城。” “季子虞?”翘一似笑非笑,“真是天助我也。红狐,立刻出发!” 这番,季子虞人等潜在暗处等待。 “周婆怎么来了?”慕容看到周婆捧着一碗热茶走进去,心下有些疑惑。 小徒弟试图解释,“兴许是哪个病人不舒服。” 蛰伏一夜,没有一丝异常情况。三人再回到医馆,却传出周婆哭天抢地的喊声。子虞心下一沉,暗道不好。想必是有人出事了。 “怎么了?” 周婆坐在地上,怔怔地看着面前的几具尸体。像是被吓坏了。 小徒弟忙上前扶起她,安慰道,“周婆,别怕。我先送你回去。” 慕容深吸一口气,有些诧异,“小虞儿,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狐香。”子虞突然明白了什么,狐妖最是狡猾,最善伪装。那么 说时迟那时快,绚白的丽影一闪,子虞已执剑立于周婆面前,“是你。” 小徒弟满脸惊恐,“师父,怎么可能是周婆?” “是啊,季姑娘。我一个老婆子,怎么可能杀人?你误会了”周婆弯腰剧烈地咳嗽起来。 “是吗?”子虞望着她,“云羌,你让开。” 小徒弟刚一迈步子,只见周婆眼光倏地一暗,她一只手拉住云羌,一只手刷的一声撕掉人皮,露出一张美艳的脸。 小徒弟被掐住脖子,脸涨得通红,只能极微弱的声音唤,“师父” 小徒弟从未经历过这般场面,子虞看到她眼里的恐慌不由有些担忧,怒道,“放开她!” 周婆冷笑,“要想救她,就拿医馆所有人的命来换!”话音未落,一阵强烈风出来,带着浓浓的黑雾。小徒弟与周婆骤然消失。 只有小徒弟的一声凄凄的“师父”在回荡。 子虞的心不由一紧,执剑的手慢慢垂下。 慕容拍拍她的肩膀,“不要担心。那狐妖的巢穴定然在碧丝城中。只要我们能够找到她的藏身之处,一定能救出云羌。” “碧丝城虽不是大都,但也不算小。何况现在城内除了医馆外面几乎没有人,没有办法打听消息。单凭你我二人想要在碧丝城中找到她谈何容易。”子虞摇摇头,拼命想要理清思绪。她突然抬头,”你有办法?“ 慕容明目淡然,嘴角弯起一抹难以察觉的笑,“枉死之人的怨气会在阳间游荡,狐妖杀人无数,又吸食魂魄。积聚在她周围的怨气想必是最多的。你看看碧丝城内哪儿怨气冲天,哪儿就是她的藏身之所。” “你是冥医,是地府的人。双眼联通阴阳两界,自能看见。我如何看得见?”子虞看他的眼睛忽然带了些探究,”既然你早能看见,为何不早说?还是是你故意隐瞒?” “冥医也不是万能的。只有在月圆之夜,午夜之时,我才能看见。”慕容伸手将她的头按在自己的心口上,“季子虞,你不能怀疑我。” “只要救出云羌,我就再不疑你。”子虞推开他,“明晚西郊,我等你。”言罢子虞转身离去。 “小虞儿” 慕容看她离去,长叹一声。看着天际远处,漆黑的眸子里有些迟疑。 我这样做,你会怪我吗? 风吹了,叶落了。这一夜,黑色的天又飘起了绵绵细雨。 子虞坐在碧丝城最高的山岗上,遥遥地望着如墨的天。不知他是否此刻也在九重天上的某处与她对视。 她的眼美丽却空洞,忧愁在她眉间浸染。她在慢慢地等,等第二日的月圆。可这漫漫长夜,那些尘封已久的记忆怎能耐得住寂寞?它们像是一本书,在她脑海里不停地翻动。梨花的香味,如画的笑容,温柔的叮嘱让她眷恋。可那些,即便是在午夜梦回的时候她也不敢奢望。 子虞环顾四周,她这才发现,身边没有小徒弟的喧闹竟是那般的不习惯。是啊,在她最心如死灰的时候,上天将小徒弟送到她面前,那是一缕光照亮了她黑暗的人生。 子虞眼神变得越发坚定,小徒弟,必须要救。 在焦虑和不安中好不容易熬过白日,终于等来昭月升起的时候。 碧丝城,西郊。 慕容如约出现在子虞身后,他的眼睛永远充斥着子虞无法理解的情绪。可子虞不知,当未来某一天她能深刻理解时,这世间的一切对于她来说,早已成灰。 “你来了。”子虞站起来,望着脚下的一片城池,问,“时间紧迫,告诉我,是哪儿。” “月还未圆,再等等。”慕容不急不缓地走到她身旁坐下,“好些了吗?” “什么?” “你不是元气大伤了吗?” 子虞一愣,之所以元气大伤便是因为那日祈雨。可慕容风尤绝不知她的真实身份,这一点她确信无疑。子虞扭头问,“你怎么知道我元气大伤?” 心中突然有了不祥之感,眨眼间剑出鞘,一柄银剑已架在慕容风尤的脖颈间。子虞看他眼中多了几分戒备,“你接近我有什么目的?” “我,我你忘了我是冥医,是大夫。人间大夫尚有望闻问切一说,你的身体状况我自然一眼就能明了。”慕容的话由一开始的吞吐变得流利,他伸手握住子虞执剑的手,慢慢地将她的剑移开,“你要是怀疑我,如何救你徒弟?” 提到小徒弟,子虞迟疑着将剑收起。心中却不免多了许多疑问。从一开始慕容风尤的突然出现她便心有疑虑。碧丝城的相遇究竟是巧合还是偶然?他又为何要一直留在她身边?接近她的目的又究竟是什么?是哥哥?敝羲?还是仙界? 太多太多的问题不得而知,可当务之急是救出小徒弟。 “放心。我说过,只要救出云羌,我便不会再怀疑你。” 慕容站起来,无奈地叹了口气,“西南方向。” 西南。 子虞望过去,那里是一座荒山。 虽然有些犹豫,但现在她别无选择。只能选择相信。云袖一挥,她御风而去。 这里有一个巨大的溶洞,外面寸草不生,洞口处隐隐透出一股寒气,让人不寒而栗。 也不知慕容使了什么法子,子虞刚落脚他便随后赶到。他上前一把拉住子虞,“你从这儿进去必会打草惊蛇。绕到后面再进去。” 不容子虞反应,他一把将她拉走。旋即从另一个入口进去。 “你怎么会知道这里还有另一个入口?”子虞任由他拉着,却忍不住问。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慕容回头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嘘——” 子虞不再言语,她知道此时此刻不能纠结于此。 洞里很安静,几乎能够听清楚流水滴落的声音。才行不过一炷香的功夫,眼前突然出现一阵白色迷雾。步入其中,才发现那是被冰包围的巨大空间,类似于一个冰窖。而在正中央是一个圆形的水池,走近一看,池中竟浸泡着一个男子。 男子生得眉清目秀,透着一股文弱书生气。也是一个翩翩少年。只是他双目紧闭,整个人被浸泡在水中,不能呼吸,却仍旧面色如常。子虞伸手去探他鼻息,“他死了。” “可,他好像还有微弱的脉搏。他”子虞也说不清此人是死是活。心下感觉十分不解。所有人都死相凄惨,而这个男子却被精心安置在这里,着实奇怪。或许,他就是那个原因。 慕容缓缓走上前,“他七魂全无,六魄缺三。” “是半死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八章:云羌中毒 慕容思忖片刻,“这个半死人必有蹊跷。” 不远处突然有一阵异响,子虞心中一惊,拉着慕容就往暗处躲。 果然,一个黄衣女子聘婷走出。正是那狐妖。 “轩哥,九娘来看你了。”狐妖走到池边坐下,低眉轻垂,眼波流转。浑身上下散发着不尽温柔,与在医馆时的凶狠模样判若两人。 “轩哥,还有三天。再有三天,我们就能相聚。你放心,就算是天打雷劈,九娘也一定会救活你。”狐妖泪眼婆娑说得悲切,很久以后子虞才明白,世间正邪难分,仙亦成魔,妖亦有泪。 原来她叫九娘。 九娘静静地坐在池子边,如瀑黑发垂落在肩,她不似翘一那般妖冶惑人,而是淡如素菊的动人。心中突然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子虞总觉得这位九娘不应该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妖怪。或许,那个男人就是她的苦衷。 “她们是恋人?”慕容在子虞耳边轻声道。 不料狐妖九娘听力竟是如此敏锐,她立刻警觉,“谁在那儿?出来!” 子虞再看四周根本没有遮身之所,定是不能再躲了,只能硬着头皮站出。 “放了我徒弟!”子虞厉声道。 九娘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我说了要想救她,就拿医馆所有人的命来换。人呢?或者,他们的魂魄呢?” “痴心妄想。”子虞不动声色地往左移动几步,分散九娘的注意力。一个眼神过去,慕容会意,悄悄往水池方向移去。 子虞继续与她谈判,“九娘,我知道杀人不是你的本意。若你有什么苦衷大可以告诉我,我帮得了碧丝城,自然也帮得了你。好吗?” “帮?逆天而行,你帮得了吗?”九娘咆哮道,“我自知我犯下杀孽,罪孽深重。我可以去赎罪,可以去死。我什么都可以不要,我只要我的轩哥活着。只要他活着,就算是滔天罪行我也不怕去承担。可,没有人,没有一个人帮得了只能靠我自己。” “你连发生了什么都不愿告诉我,又怎知我帮不了你呢?”子虞慢慢地走向她,一边走一边说,“不如这样,你告诉我事情原委。若我能帮你,便放了云羌。如何?”子虞似作无意瞥了一眼慕容,见他离水池不过几步远,心下总算少了几分担忧。 九娘微微动容,她心中藏了太多太多的东西,有苦有乐。泪从她眼中滑出,她终于肯开口。 “当年我初化人形,来到世间一片懵懂。遭有心道士所害,身负重伤。在东郊路上遇到了他,他叫周礼轩,是一个饱读诗书的书生。他见我可怜,便出手相救。让我在他家中养伤。朝夕相处之间,我与他情意相投,且他与我有恩。我便与他结为连理,夫唱妇随,琴瑟和鸣。” “可人妖相恋,原为天理不容。他的早逝,我无法接受,更不会接受。所以我拼上自己百年的修为,与牛头马面周旋强留下他的两魄,又四处打听,有一个高人告诉我一个神方,可炼制回生药,让人起死回生。只要能救轩哥,即便是冒天下之大不讳,我也认了。” “怎么?难道你可改写命书,让周礼轩起死回生吗?倘若不能,就休怪我无情!”九娘运功正欲发力之时,慕容已经将那男子从池中劫出。 “住手!”慕容怒斥。 子虞松了一口气,望向九娘,好言相劝,“救人的代价不是杀人。你放了云羌,放过那些无辜的人。我们再想其他法子可好?” “我费了这么多的心力,眼看大功即成,我叶九娘岂会轻言放弃?”九娘云袖一挥,迷雾消散。原来云羌被捆仙绳绑在一根冰柱上,她低着头像是晕过去了。 “你们想要的人就在这里。只要你们把轩哥还给我,人我自然会放。不过,若有人胆敢阻止我救活轩哥,我便人挡杀人,佛挡。”叶九娘嗖一下消失,又一下子出现站在云羌旁边,她将手中的匕首抵在云羌的脖颈上,血顺着匕首缓缓流下。九娘调笑地看着子虞,“怎么,不想救你徒弟了?” “叶九娘你若是敢杀了云羌,我就马上毁了周礼轩的肉身。就算集齐魂魄,没了肉身一样是白费力气。”眼下慕容手中持有周礼轩,双方筹码一定,比拼的便是耐心。 “你!”叶九娘气得语塞,她不想用语言来激怒慕容风尤,便狠狠地望向子虞。手上的力道越来越大,匕首刺进皮肉,疼痛将云羌惊醒,她微弱地唤,“师父救,救” “云羌!”殷红的血刺痛子虞的眼,这一刻她才发现原来自己竟是这般在意这个顽皮徒弟。是啊,自从决定远离季子清的世界后,小徒弟就成了她唯一的精神寄托。 “叶九娘!”子虞被她激怒,一个闪身到慕容身侧。手中的银剑一挥将周礼轩的头发斩落,”你再敢动我徒弟一下,我保证周礼轩就绝不是断发那么简单。“ 九娘对周礼轩用情至深,自是不忍心教他受半点苦楚,即刻便将匕首收起。嘴里默念咒语,云羌身上的捆仙绳马上褪下。娇嫩的手在云羌身上轻轻拍了几下,对着子虞道,“我将你徒弟放了,你把轩哥还给我。” 慕容看向子虞,立刻会意,也将手中的剑收起。子虞一个健步冲上去拉过小徒弟,“云羌,没事吧?” “没事,没”小徒弟话还未说完,突然气血上涌,一口鲜血喷出。虚弱地倒在子虞怀中,“云羌?云羌?” 慕容忙问,“怎么了?” “她中毒了。”子虞恼怒叶九娘的言而无信,再看云羌虚弱的模样心下更是着急。只恨自己太过天真竟忘记妖终究是妖。顺手将云羌交给慕容,道,“先带她走。” “呵,别白费力气了。此毒无解。”叶九娘冷笑,“我平生最恨有人拿礼轩作为威胁的我的筹码,不夺了这小丫头的命实难解我之怒。识相的就立刻离开。否则,定当叫你们好看!“ 她的毒,她怎么可能没有解药?子虞自是不信,立刻亮剑,目若冷箭,”多说无益,把解药交出来!“ 叶九娘安置好周礼轩,突然对着子虞诡异一笑,”此毒并非是我炼制。解药——唯有南溟天池的金母才有。你若是有本事便自个儿去讨。“ 看这样子叶九娘并非是铁了心要置小徒弟于死地,否则也不会转眼就那么轻易地告诉她如何求得解药。难道是子虞突然明白了什么,怒问,”叶九娘,你费尽心思要将我引去南溟,有何目的?“ “不管是什么目的,总是要救自己的徒弟不是吗?”叶九娘挥手布下一道结界,“她剩的时间不多了,七天,只有七天。你若是再与我纠缠就是在害她性命。” 子虞迟疑一下,“倘若你所言有半分虚假,我定会灭了你这洞窟。” 言罢,转身离去。行至洞口时,背后突然传来叶九娘的声音,“季子虞,此一去,你就再没有回头的机会了。” 叶九娘的话包含了太多,多到子虞不知从何理解。她似乎能够明白,又似乎什么都不懂。回头,所有人看来她都应该要回头吗?可明明,她从未想过要开始。 子虞在心中苦笑。很久以后,她才明白,什么是身不由己,什么是被逼无奈。或许,到最后,那个在她生命中尤如过客的叶九娘,才是世间最善良的人。毕竟,从一开始她就告诉过她——此去,再不能回头。 回到医馆时,只见慕容坐在木椅上,眉头深锁,不知在想些什么。连子虞进来时也没有反应,直到她走到离他不过一臂远的地方,他才察觉,“如何?怕是无功而返吧。我为她探了脉象,这毒极为凶险。云羌怕是撑不了几日” 子虞心情越发沉重,“叶九娘说南溟天池的金母手中握有解药。” “此话不假。不过。” “不过什么?≈一t;子虞急得跺脚,“现在这个情况,就不要再吞吞吐吐了。有什么说便是。” “金母是远古时期的人物,深不可测。这万年以来隐居在南溟之中,传闻上古灵物女娲石就在她手中。只是要想从她手中求得女娲石来救人,须得拿冰雪山中的宁女泪去换。” “宁女泪?我怎么从未听说过?” “没有人知道那是一个什么东西,又有什么作用。所以古往今来,没有一个人得见过金母一面。” 子虞更是闹心,一个连存不存在都难说的东西,怎么能够确保小徒弟能够活命呢?她微叹一声站起来,“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只有死马当做活马医。宁女泪你不知道。冰雪山总该知道吧?” 慕容扔给她一副卷轴,“它能为你指路。此行甚是凶险,你真的决定了?” “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就这样去地府报道吧。”子虞收好卷轴,又去看了小徒弟一眼,这才踏上求药之路。 雨又下了。 只是不知这漫天飞雨,究竟是为谁而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九章:瑶池仙会 天庭,瑶池。 帝后二人高坐在圣殿之上,其余众人安坐在下方两侧。 作为天厉上君,季子扬自然坐在帝后下方左侧第一座上。而左侧与他并列而席的便是新晋仙人,紫胤。 他无名无姓,法号紫胤,称真人。明明是刚刚得道不久的仙人偏生功力深厚难逢敌手。又得一张巧嘴,工于心计,很受帝后赏识。不过短短数千年时间,已在天庭自成一派。 不过,不知出于何种原因,此人对季子扬颇有敌意。天界之中大概除了帝后,这便是人人都知道的事情。他在天庭之中几次三番暗中和季子扬作对,这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事。 暮归雨坐在季子扬旁边,低垂的眼早已将局面探拿清楚。瑶池虽说是歌舞乐声不绝于耳,但人人肃穆恭谨。气氛压抑得有些诡异。暮归雨对他耳语道,“子扬,我看紫胤来者不善。你要小心。” 季子扬原本无意于天庭高位之争,可紫胤三番五次对他发难,应付下来不由觉得劳心劳力。着实是厌倦了仙与仙之间的勾心斗角,无奈几次向帝后请辞归于昆仑都被推脱。如今也只得硬着头皮上阵。 紫胤从仙侍手中接下一杯酒盏,浅酌一口。悠悠然道,“月老珍藏的万年香酒果然味道醇厚。便是这小小一杯也能勾起人心中美好之事。” 月老掌管六界姻缘,断情缘孽债,牵红丝情线。一向不参与天庭之中的党派之争。回答时但也洒脱,“老夫是看多了人间情事,酿的酒难免多了些柔肠。” 天帝笑应,“月老,你这回答倒还有趣得紧。” 月老摆摆手,“不过是醉话,醉话。” 紫胤放下酒盏,“说到这,我倒想起一件事情。” “哦?”天后笑笑,“说来听听。” “花神容貌倾华,才艺双绝,芳名远扬。紫胤听闻,数年前帝后曾为花神定下一婚事,不知这难得的喜事何时才办呢?” 天后心情颇佳,指着紫胤摇摇头,笑道,“你呀你。事情最多。不过话说回来,这桩婚事的确也拖了很长时间。” “紫胤也是为花神着想。如此年华,岂能轻易辜负?” 天帝点点头,随即望向季子扬道,“子扬,你如今已为上君。这婚事也拖了几千年,倒不如就近选个好日子,将这事给办圆满才好。” 暮归雨偷偷地瞥了一眼子扬,见他淡漠依旧的脸时,脸上的绯红刷地褪下。他心中装的,可以是苍生,可以是子虞,却永远不是她。她勉强笑道,“天帝,此事” 天帝挥手止住她的话,等待着季子扬的回答。 “天帝,子扬向来以众生安危为己任。儿女私情之事,子扬从未想过。花神端庄恭持,自会有良人相配。”季子扬淡淡道,他语气平静,面色从容,犹如一方不可探究的潭水。他一贯只将暮归雨当做好友来看,根本无情爱一说,既然无情,强娶了只会伤她更深。 “上君此言差矣。当初乃是天帝亲自为你们二人定下婚约,你如今说法,岂不是悔婚?这般薄情作法,又让花神颜面何存?”话者乃是烛火道君,追随紫胤多年。 “烛火,此乃上君私事,与你何干?你又何苦如此咄咄逼人。”广寒宫嫦娥仙子开口道。 “论起这些,烛火的确不如仙子明白。”烛火话中有话,触及嫦娥心中苦楚,她便再不开口。 紫胤毫不避讳地与季子扬对视,试探道,“三千年时间已到。听说,上君的妹妹季子虞已出净初池。” 季子扬眸间神色一紧,不知紫胤突然提到子虞,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也不接话,只是静静地等待紫胤的下一番话。 “难道上君迟迟不肯成亲,是因为要照顾那个堕入魔道的妹妹?”紫胤笑着问。 短短的一句话,立刻让台下之人议论纷纷。 堂堂天厉上君,为仙界德高望重的人物,更是仙界统筹人间仙派的领军人物,竟有一个堕入魔道的妹妹 季子扬面色越来越沉,果真是自己太过忍让了吗?竟让他胆敢拿子虞做文章! 季子虞的对于他的重要性,暮归雨再清楚不过。她连忙握住他的手,“子扬,切不可意气用事。” 季子扬不动声色地将手微微与她错开,对着殿上数人正言道,“季子虞都是我季子扬唯一的妹妹。长兄如父,照顾小妹的职责,岂会与我是否成亲有关?当初她为奸人所害,已是委屈。后又受责罚,欲洗清罪孽。如今三千年已过,莫要再提,真人自重。” 紫胤笑笑,“上君不必动怒,是紫胤多话了。” “真人没有说错,否则天厉上君怎会动怒?”烛火反问,接着又不知死活地还行要说些什么,“季子虞” “够了!”季子扬怒斥。 大殿瞬间安静。 暮归雨打了一个寒战,她知道这次子扬是真的动怒了。 天上人间几万年了,从来没有人见过季子扬动怒的样子。人人都只道他清心寡欲,无爱无憎,所以才永远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然而他们并不知道,季子扬虽然大度,平日里给人的印象至多就是个冷冰冰的人。可今天他发起怒来,连帝后的气势都被生生压了下去。毕竟现如今的,他修为最是高深,任谁都要礼让他三分。可亲近他的人都知道,他是有底线,一旦有人触及到那个底线,季子扬才不会去管什么仙人之德,仙尊荣辱,他只会护短,只会护短。 而他的底线多简单,就是季子虞。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 季子扬广袍一扬,一记白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出,众人皆是一惊,面面相觑。因为就在那一刹那,烛火的右手臂生生被斩下,快到连血都未喷出。断臂横在大殿中央,四下俱静,连天帝都未曾想到季子扬会在瑶池之上动手。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人人都被吓到了,这么血腥残暴的画面,发生在瑶池,实在是太血腥,太暴力。 众人惊愕,瑶池里陷入死一样的沉寂,这时殿上响起一个清冷的声音。 只见季子扬向帝后抱拳揖礼,“子扬失礼,望帝后恕罪。” 天帝在心下长叹一声,衡量再三。现在正是多事之秋,季子扬在仙界德高望重,修为高深,此时实在不宜降罪,更不宜得罪。适才开口,“罢了。也是烛火挑衅在前,断其一臂,也算是他咎由自取。” 烛火捂着巨疼伤口想要争辩,紫胤不动声色地将他拦下,轻轻地摇摇头。 见了血光,众仙家小坐一会儿,便纷纷离席。瑶池仙会不欢而散。 “子扬!”暮归雨追上来,与他一同前行。 “今日你做的有失妥当。若是天帝真的怪罪下来,难道你想成为第二个龙族吗?” “我自有分寸。”季子扬淡淡道。 他的脚程很快,不像往日会故意放慢步子等她。暮归雨追进重华殿,静静地站在他身后看了许久。 那抹白色的背影,她仰望了多少年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了。她回望自己前半生这么年,半数在仰望,半数在追逐。不论他如何待她薄情,她总是能够原谅他,在心底为他找借口。她一次次一个人躲在角落里,生气c无奈c原谅。她的喜怒哀乐皆由他而定。可他的心不在这里。但那又如何啊?她是他的妹妹,总不会有结果的。 “子扬。”暮归雨低低地唤他,她慢慢地走向他靠近他,“你可听说过这几年天庭中的传言?” 他不答。 “天厉上君与自己的小妹暧昧不清,多次偏袒。更有甚者传,二人已私定终身。这样的流言天庭的每一个角落都在传。子扬,虽说谣言止于智者,但你要相信世界上绝大多数都只是平凡人。他们会听c会信。” “那些传言亦真亦假,却编造得无懈可击,令人信服。”暮归雨低头,心中甚是苦涩,她终于承认道,“连我,与你相识多年的我竟也有想要相信的冲动。” 季子扬终于看向她。 只见她微微低着头,一字一句道,“兄妹相恋,顾惘伦理,六界禁忌,天地不容。这不仅会伤害你,连子虞也逃不了天道的惩罚。难道你想要看她痛苦吗?看她痛不欲生地活在世上,受尽千夫所指。子扬,这是伦常,这是永恒不变的伦常。你和她是兄妹。兄妹啊,你们不可以在一起,也不能在一起。你明白吗?” “我与她”季子扬想要开口解释。 “我相信你。”暮归雨抬头与他两两对视。 “可并不是所有人都会相信。就算你不为自己考虑,也应想想子虞。她和你不一样,你有高深的修为没错,可她没有。除了承受痛苦,她没有半点反抗的余地。唯有让流言消失,才是解决之道。唯有让流言消失,你和她才会都活得好好的。” “我知道你心中没有我。可是我不介意的,就算你不爱也没关系,我只想陪在你身边。只有这样,你们两个才会都活得好好的。” 她执起他的手,温柔地开口,“子扬。我们成亲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章:绮丽情缘 这儿就是雪山? 子虞看看四周心下有些疑惑。眼前的这座山,满山遍野青翠欲滴,风清云暖,一派好生机。偏与石碑上刻有“雪山”二字截然相反。 子虞的脚步不由得顿了顿,暗道这雪山必有诡异。 果然,越过石碑。眼前之景骤然改变。葱林树木转眼间变成一片白茫,满山满谷的雪一望无际。闭眼感受,方圆数里竟无半点声息。 子虞一脚踩在雪上,忍不住呲牙,真凉。 也不知走了多久,又行至何处。忽地,鸟鹊惊飞,猿鸣凄厉。天边传来一阵萧瑟的琴音。琴音声调低沉怆然,但中却有绵绵情思缠绕不肯断绝。 子虞浑然抖了一下,深藏已久的东西被这缠绵琴音翻绕旋转,她的思绪渐渐变得紊乱。分神之际,一道黄光向她袭来。子虞猝不及防被狠狠地击中后背,摔倒在地,嘴角溢出殷红的血。 她回头,一条金龙正盘旋在上空。 金龙离她不过尺寸之远,仿佛一伸手就能触摸得到。它通体金黄,墨蓝瞳仁放出耀眼的光芒。它低低嘶鸣,想要靠近子虞,又似乎有所忌惮。然金龙虽凶,周身却无半分怨怼之气,反而有正气环绕在右。 子虞惊觉,此乃上古神龙。她踉跄着站起来,对着它道,“在下季子虞,并无恶意。只是一心救人,才误闯你栖息之地。如有不敬之处望能见谅。” 金龙长鸣一声,像是听懂了她的话。不再似先前那般暴躁,反而降至地面逐渐安静下来。 冥冥之中好像有人在召唤,子虞的脚步不由自主地走向金龙。她神差鬼使地伸出手,在触及到金龙的黄色龙鳞时,刹那间,风云突变。 朗朗上空逐渐汇聚七色云彩,整片雪山被紫光照耀。皑皑白雪漫天飞舞,幻化为一个又一个奇异难读的上古符咒。出现,消失,出现,消失如此往复。 一道惊雷闪过。无形中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将子虞拉升,她悬在半空,惊恐地看着自己。 她发丝疯涨,三千青丝变成紫。手变得纤细而修长,身体逐渐被拉伸。体内有一股力量在四处乱撞想要冲出身体,像要炸裂一般。头疼欲裂,子虞尖叫一声,额间一枚紫色神迹隐隐若现。依稀间,她似乎瞥见一抹白影。 哥哥? 她拼了命地想要开口唤他,可这具身体仿佛不是自己的。无论如何用力呐喊,这个名叫季子虞的人终是红唇灼妖,目色澄明,淡漠如斯。居高临下地俯瞰整片大地,犹如神坻。 金龙长鸣一声,臣服于她脚下,那一刻渺如尘埃。 是你吗? 羲和。 这时,季子虞才真切地感受到何谓之——神。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每一个人都想要永远地将敝羲囚禁在离恨天上。她想,神之所以让人恐惧,只因世间万物皆为她所造,皆要臣服于她。 背后突然泛起一阵凉意,子虞担忧且恐惧,她不敢想象若有朝一日她果真成为敝羲时,该以怎样的眼光来审视这个世界。 天际再次传来一阵琴音,子虞缓缓闭眼。那一刻,世间残存在脑海里的记忆是满目疮痍。 流水深深,记忆犹如泥沙一点点流逝 “云羌!” 子虞猛地惊醒,像是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这是哪儿? 环顾四周,这是一个陌生的地方。子虞拍拍脑袋,却什么也想不起来。她茫然地抬头,一个男子正站在她面前。 男子头发花白,但面容却丝毫不见老。只是二三十岁的模样。辨不清他真正的年纪。 “你是谁?”子虞问。 “守墓人。”男子望着她,淡淡地答。他声音低沉,透着阅遍世间沧桑。 守墓?难道这里是个古墓? “你随我来。” 男子径直走在前方引路,不再去看子虞。犹豫再三,子虞还是跟了上去。 他们走进一个冰洞。看着眼前的景象,子虞呆了。 洞中的每一样东西皆是由冰雕刻而成,层层冰梯环绕在整个洞穴里。中央一座高台拔地而起。上面放着一个棺椁。 棺椁里躺着一个女子,她面容安详,身穿红色嫁衣。愈显她肤若凝脂,宛如皓雪。看着她过于苍白的脸,子虞知道她其实已经死了多时。 “你此行所求,就近在眼前,难道还找不到?”男子问。 子虞愣了愣,忽地反应过来,“她是宁女?” 子虞不由地开始仔细端详她的模样,其实她的容貌并非绝顶,只是给人浅浅淡淡的感觉,眉宇间有一股英气。柔中带刚。 宁女泪,宁女泪。一个女子该是经历了什么,才会让她的一滴泪水万人苦求。 “她叫宁浅儿。是宁家第一百八十一代传人。” “几百年来,宁家伏魔卫道,受人间爱戴。直至浅儿认识了一个人,一切都变了。他叫浊泊,是妖魔两界的首领。他们相爱了,可笑的是他们竟都不知对方的身份。就那样草率又深深地爱上了。” “后来呢?”子虞一边听着一边看着这个女子,她在想千万年前当这个女子坠入爱河时是如何的活泼灵动,她应是欢喜的,连做梦都笑着。那时候她大概还在为自己感到庆幸,遇上了那样一个让她如此心动的男子。 “后来?”男子的手轻轻地抚上女子的脸颊,该用什么样的词语来描述他的表情呢?懊悔的?快乐的?悲凉的?太复杂。 “他们在沙场上相见。只可惜,这一次他们不再并肩。因为那一战是人魔之争。他们是对手,也是敌人。命运弄人,到最后他们竟是以这样的一种方式见面。” “他们举起了手中剑,对准昔日的恋人,展开一场大战。那一战打了三天三夜。” 看着宁浅儿,子虞问,“她输了,对吗?” “不,她没有输。”男子摇头,“在最紧要的关头,决定成败的一刻。她突然放手,没有任何防御的,生生承下浊泊的全力一击。她让浊泊亲手杀了她,杀了他这辈子最爱的女人。” 男子的眼中滑出一滴泪,滴落在宁浅儿的手上。他喃喃道,“他们都很强大,却都没有杀死对方的能力。可偏偏她一定要死在他手中为什么” 伏魔之人与魔相恋,至情之人与仇人相知。爱不能求,恨不能得。也许只有女子才能明白,也许只有深深爱着的女子才能明白,子虞突然懂了这个名叫宁浅儿的女子的无奈。 “她曾说过一个关于她姑姑的故事,她的姑姑叫宁姒邚。爱上了魔尊,不惜一切与家族对抗。即便是她最后重创了魔神,让她一直沉睡,做到了所有宁家人都无法做到的事。可在她的长辈口中,她的姑姑仍旧十恶不赦,不可原谅。她说她一直以为姑姑不值得。我想就是因为不值得,才会这样选择吧。” “不是不值得。而是自责。她爱着浊泊,同时又恨着他。之所以选择死去,之所以选择死在他手中。这既是对浊泊最残忍的报复,也是对她自己爱上敌人最大的惩罚。我想直到她死的那一刻,她也还是爱着你的。”子虞看向那位守墓人,“浊泊。” “其实我更喜欢别人称呼我为守墓人。”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为了所谓的大爱,她牺牲了这么东西。我只是认为,在这个世界上理当有一个属于她的传说。”男子收起手,“宁家世代女子皆不可流泪。所谓宁女泪,是浅儿死前落下的人生第一滴也是最后一滴泪。那滴泪水,承载的是宁家女子几百年来对爱的美好祝福和期许,也是浅儿向世界证明她曾来过的唯一证据,代表的是她的爱恨。” “那为什么金母” 浊泊的手泛起亮光,一颗透明的晶珠从宁浅儿身体里飞出。浊泊将它交到子虞手中,“你要的东西。” 子虞望着手中那颗小小的,透明的晶珠愣了愣。再抬头,只见浊泊将宁浅儿抱在怀中,唇角有一抹温柔的笑意,“浅儿” 冰洞开始剧烈的摇晃起来,冰雕一个一个破碎,冰梯也在一层一层地垮塌。 子虞大惊,来不及反应,浊泊手上猛地发力,她的身子便飞快地向外飞去。 子虞的最后一眼,便是在一片寒冰中他与宁浅儿相拥的画面。 她被送回了雪山,远远地,她看到那个巨大的冰窟轰然倒塌。残存在历史中的两人以这样凄艳的方式埋葬在这片冰雪之中。 一段惊世奇恋,一场绮丽情缘,就此被深深掩藏。只留下一个模糊定义的传说。 子虞在这里驻足了很久很久,此刻仿佛有一个奇怪的声音在劝她留下。 爱不能求,还不如独自留在此地,终老一生。 手腕突然被谁拽住,一股强大的力道将子虞狠狠地往外拉拽。子虞只觉得眼前漆黑,看不到光亮。 许久。 耳边似有人在低低地唤她。 “姑姑?” “姑姑。” 她悠悠醒来,不由一惊,“止戈?” “小虞儿!你醒了?”慕容欣喜万分,说着就要替子虞把脉,“我给你看看。” “不用。”子虞巧妙地避开,对着他安慰一笑,“我没事。云羌呢?” “姑姑你放心,云丫头已经没事了。”止戈不认得慕容风尤,当下对慕容的殷勤有些反感。 “云羌那儿没个人,我始终放心不下。慕容,你先帮我过去照顾一下云羌,好吗?” “也好。”慕容起身,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止戈,“你好好养伤,我先过去。” 待慕容走远,子虞便凝眉沉思,不再言语。 “姑姑。”止戈似乎想说些什么,却被子虞占了先问,“怎么找到我的?” “姑姑身上的灵力特殊,有心自然能够找到。只是,是谁让姑姑去雪山求取宁女泪的?” 子虞猛然抬头,望向止戈。问,“你也觉得事出有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一章:止戈相助 子虞将事情的缘由原原本本都告诉止戈,没有一点隐瞒。打心眼儿里来说,世上除了哥哥,她最相信的恐怕就是止戈了。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医馆,死人,云羌的毒,金母所有的一切都跟一个人有关系。 周婆——叶九娘! “先陪我去个地方。”心中迷惑实在太多,子虞一把拽住止戈,也顾不得身体尚未恢复完全。忙向西南方向赶去。 还是那个溶洞,止戈有些不解,“姑姑,咱们来这儿做什么?” “狐妖叶九娘的巢穴就在这儿。上一次云羌就是被抓到这里。”子虞道,没有做太多解释便往里走。隐隐约约地,她总觉得这里与前几日不同了。 止戈拉住她,说了一句“我走前面。”便大步上前将她护在身后。 子虞心中有一丝暖意,也未推辞乖乖地跟在他身后。这一路行去,血迹遍处,却都不见尸首。 “这些血像是同一人的。难不成是叶九娘?”子虞喃喃自语。 止戈突然停下步伐站定,“恐怕真是她的。” 子虞上前,前方不远处有一具尸首,准确的来说,是一只五尾狐的尸体。 无法想象,那曾是一个美艳如花的女子。 “怎么会这样?”子虞走到叶九娘身边蹲下,她的双眼睁得老大,死不瞑目!子虞冲到中央的水池,里面空无一物。叶九娘死了,周礼轩呢?她挚爱的周礼轩又去哪儿了? “姑姑。”止戈在周边发现一些红色毛发,短短的绒绒的。子虞过来,只一眼她就猜到是谁。 她与止戈对视一眼,几乎是同时开口。 “翘一!” “如果此事与翘一有关,那么与魔界必然脱不开干系。瑞守南一党恐是贼心不死,安排下这一连环的事情多半是想再度引你入魔,唤醒离恨天上那位。”止戈说完又觉不妥,“可就算如此说来,有几个问题还是没有答案。他们既然想要引你入魔,直接毒死云羌便可,又为何要告诉你解药是什么呢?而且你前往雪山求得宁女泪,于他们又有何好处?此次你走的隐秘,连我找你也颇下了一番功夫,他们又是如何在短时间内得知你的行踪?又是如何部署?” 子虞沉思片刻,刚想开口,便听见洞穴外有声音。两人身形一闪,躲在暗处。 待看清来人的面容,子虞不由得张大了嘴。那不正是叶九娘的夫君,周礼轩吗? 他走进来,茫然地看着四周。子虞的心不自觉地跟着他逐渐靠近五尾狐尸身的步子而提起。她以为看在叶九娘的一世情痴的份儿上,周礼轩至少应将她好好安葬,蹲下轻声与她细语几句。 但现实永不尽然,周礼轩似乎已经忘记叶九娘,他对那只惨死狐狸露出的书生独有的同情和悲悯的目光,周礼轩低头,嘴里念了一句“南无阿弥陀佛”,便匆匆离开。 子虞不甘心看到这一幕,叶九娘为他做尽天下恶事,不惜付出一切代价让他复活。可死了,却得了一个如此凄凉的下场。大概世人总是习惯性心疼付出更多的一方。子虞忍不了心中的冲动,莲步从暗处走出。扮作一个迷路的姑娘。 “这位公子。”子虞唤住他,“小女子一时迷路,不知公子可否为奴家指条道路走出这洞穴。” 周礼轩立刻作揖,“姑娘沿着正中央这条路走去,就可走出去。” “是奴家愚钝。”子虞故作娇羞,微微福身,“小女子唤九娘,不知公子尊名。” “在下姓周,名礼轩。”他躬身道。正是这翩翩有礼的样子让叶九娘着迷吧。 子虞看他的样子似乎真的忘记了一切,叹惋之余不由得替叶九娘感到遗憾。 她不再逗留,道了一句“谢公子指点。”便快步离开,走了几步又折回来,“周公子,奴家看那只死狐着实可怜。若公子得有闲余,还望公子能发善心将它好好安葬。”言罢,这才离开。 止戈早已等在洞外,见到子虞难免有些好奇她的做法,忍不住问,“姑姑何故要” 眼前仿佛又出现那幅绝美凄凉的白色景象,那时轰然倒塌的冰洞留给她的震撼依旧记忆深刻。子虞笑笑,“只是雪山经历让我懂得更多。其实,叶九娘也不过是个深陷爱中的可怜女子罢了。” “姑姑。”止戈不自觉地握住她的手。忽又察觉有所不对,忙将手松开。略有些尴尬。 子虞只做不知,抬头看看天色,道,“天色尚早,止戈,陪我走走吧。” 止戈点点头,与她并肩一同走在羊肠小道上。风,轻轻地吹着。夕阳的余晖洒在他们身上,映得她的脸格外好看。他将语气放得更加柔软,“姑姑,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倒也不算是什么紧要的事情。只是有些事情心里总是想不透彻,所以想问问你。”子虞浅浅一笑,可眉间仍是略不去的愁绪,“我离开昆仑到现在,快要一年了吧。” “对,再有三天也就一年了。”止戈道。 “这一路行来发生了很多事。”子虞看着远处,幽幽开口。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我所做的每一个决定,在暗处都有人早已替我想好。我的每一个动作都像是有人牵引。止戈,我觉得我身边隐藏着一个我看不见的人在操控我。” 止戈皱起眉头,表情越发严肃起来,“姑姑的意思是身边有内奸?” 子虞点点头,又很不确定地摇摇头,“我也不知道。能够知道我的准确行踪,又能够巧妙地牵引我做事的。只有两个人——云羌c慕容风尤。可,他们两个,我” 不想怀疑。子虞面露难色。 止戈虽与云羌有几分情分,但却不似子虞那般感情用事。他理智地分析,“没错,若真有内应。嫌疑最大的就是他们两个。有四种可能:第一,内应是云羌;第二,内应是慕容风尤;第三,二者都不是;第四”止戈顿了顿,“他们两个都是内应。” 这些子虞又怎么会想不到?只是她不想去怀疑她一直信任的人。她甚至不想去深究,只因为她怕查到一个她她不想知道的真相。 “云羌是我的徒弟,慕容是我的好友。他们,不会背叛我。”她的声音突然小起来,弱弱的,显得底气不足。 止戈伸手爱怜地摸摸她的头,柔声道,“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陪在你身边。” 子虞抬头,对上止戈灼热的目光,连空气都变得暧昧起来。她连忙将头别开,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止戈,你真的不必待我如此好。你想要的我给不了你。我,只能是你姑姑。” “我知道。”止戈淡淡一笑,似乎早已料到子虞的这一番话。他说,“姑姑放心,从今日起,我澹止戈不会再奢望任何东西。“ 子虞呆呆地看着他,他的脸英俊轩朗,落日余晖,眼前竟一片迷离。 忽地,止戈一把将她拥入怀中。此刻,他们的气息如此相近,甚至能清晰地听到对方的心跳。 “只是姑姑,不要再拿长幼秩序作挡我的借口了。我不逼你,我只要你将我视作朋友,普通朋友也好。让我有一个为你付出的理由,而非将我所有对你的好都归结在一声姑姑上。“ 第一次,子虞没有推开他。 她任由他抱着。长幼秩序无非是年龄之长短,然而无论是他还是她,都该知道修仙之人无年龄之分。因为本身他们就可以活很久很久,久到他们自己都不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这样牵强的理由,应该伤透了他的心吧。子虞这样想,心中难免变得愧疚的。 止戈,对不起。 短暂的温暖让他已十分满足,止戈及时松开手。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面色平静地开口,“内奸的事我自会去查。回去以后你一如往常就好。” 子虞点点头,“你要小心。” 有你为我担心,真好。 止戈笑笑,不再言语。只是扭头看向远处,子虞没有看见他眼里含着笑意。 到医馆时,慕容正站在门外。 他看见并肩而行的二人,目光一黯。他迎上前,“云羌醒了,要不要进去看看?” “师父。”云羌挣扎着起身,看见子虞身后的止戈略有些吃惊,“掌门?” 止戈点点头,“没事就好。” 子虞看着小徒弟苍白的脸,有些心疼。刚刚自己一定是魔障了,才会想要怀疑她。子虞替她掩上被子,“这些日子就好好的养着身子,叶九娘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不用再担心。往后医馆里不会再死人了。” 小徒弟神情有些呆滞,像是受到极大的惊吓还没缓和过来,“师父叶九娘她?” “她死了。”子虞道,“好好休息。等你伤好了,我们就离开碧丝城。” “离开?”小徒弟终于回过神来。 “是啊,离开。”子虞笑着道,“我们可没有定居在这儿。” “哦,好啊,是该走了。”小徒弟低下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慕容静静地站在一旁,要走吗? “早些休息。“子虞替她掩好被角,想要起身离开。却被止戈唤住,“姑姑,许久未尝到你的手艺了,止戈想念得紧。” 止戈向来最爱喝她煮的茶,子虞是知道的。她也不推辞,“过来吧。”又回头问慕容,“我要煮茶,要不要去尝尝?” “不必了,我留下来照顾云羌吧。”慕容摆摆手。 子虞想了想,也不勉强。与止戈一同离开了。 摆好一应的茶具,子虞便开始煮茶。手法娴熟,一如从前,止戈看得有些怔了。 雾气氤氲,子虞已为他注满一杯茶。见他没有反应,玩笑道,“不是想念得紧吗?怎么现在倒没了反应?果真是得不到才是最好的?” “姑姑说笑了。”止戈摸摸脑袋,一面傻傻的笑了,一面接过茶盏。 子虞摇摇头,怎么看止戈也只是一个孩子。她为自己斟上一杯,茶面映出她如月的眼。止戈看着她的样子,实在不知该如何开口。他勉强的笑着,思绪已游离到九霄云外。 子虞看出了他的犹豫,轻轻地吹着手中的茶,“说吧,有什么事?” 止戈不敢看她,吞吞吐吐地开口,“有件事我觉得你应该知道“ 直觉告诉子虞,止戈要说的事情与哥哥有关。她以为自己已经足够淡然,可她没有发现她的动作此刻已经定格。 “三日后,天厉上君与花神大婚。” 啪—— 茶杯应声落地。 碎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二章:所谓佳偶天成 天庭,流芳阁。烛光融融,香烟袅袅。 “好美!” 随着一声惊叹,一个女子从幕帷后走出。她将黑发挽起,四蝶步摇随着她细碎的步子微微摇晃。姣好的面容,额间贴有冶红的花黄。长裙曳地,火红的霞披嫁衣衬得她更加娇艳美丽。 难怪世人都传,天界暮归雨,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暮归雨慢慢地走下阶梯,路过之处皆是花香醉人。她两颊上泛着红晕,浅笑嫣然。 今日,是她和子扬大婚的日子。 “可到时辰了?”她问,语气里是藏也藏不住的欣喜。 一旁的仙侍答,“回仙子,已经到时辰了。眼下天厉上君已经在阁外等候。” 青腰仙子掀开轻纱,步入殿中,“归雨,吉时已到。该出发了。” 暮归雨点点头,扶上仙侍的手,款款而行。 流芳阁廊腰缦回,亭台轩榭分布错落有致。天河瀑布终日倾泻而下,更是一道奇景。暮归雨望着这往日熟悉的风景,越发觉得今日一切都变得更加美好。她走得很慢,每一步都迈得小心翼翼,因为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她等了千万年才等来的日子,她不容许有任何差错。 她笑着,以最为得体笑来迎接今天这一场天界盛典。即便她知道,今日的一切,她渴求了千万年的姻缘,她现在所拥有的幸福,都只因另一个女子。 此时有人上前为新娘子盖上喜帕,她娇羞地笑着,在众人的簇拥下走出阁门。 隔着喜帕,她仍能一眼找到他。 这是她此生最幸福的时刻——她深爱的男子为她穿着喜服,站在门外,只为迎她。 季子扬站在人群喧闹处,淡漠的眸子看不出一丝喜意。便是大喜的日子,也不过是在往日素白的衣装上加了一件红色的外袍。不过,仅仅是如此,已能让人感受到仙派之首的气华。 他走上前,轻轻地握住她的手。暮归雨突然感到一丝悲哀,明明是如此亲密的动作,为什么却让她感觉是那么的疏离和遥远呢?她有些不安,隔着缝深深地看了一眼交握的手,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应是自己想多了吧,她与他总归有万年的情分。 仙鹤长鸣,彩云当空。一行人浩浩荡荡向瑶池行去。 “新郎c新娘,到——” 随着礼官的一声唱和,子清携了暮归雨一同从瑶池东华门步入。 这对新人,一个是天界上君,一个是仙阙佳人。郎才女貌,金玉良缘。众人纷纷侧目。 有人惊叹于这场婚礼的盛大,有人感慨于天厉上君的荣宠,有人艳羡,有人嫉妒。 底下几个仙子看着季子扬俊朗的面容,不由得地叹道,“嫁得世间好儿郎,此生何求?” “是啊,花神也真是好福气。”有人附和,恨不得站在新郎一侧的是自己。 听见这些话,喜帕下暮归雨的笑意更浓。 季子扬似作未闻,眼睛始终注视着前方大大的“喜”字。不知为何,脑海中竟全然是子虞的影子。 作为昆仑的现任掌门,止戈安坐在天机一旁。没有一点表情,静静地看着眼前进行得井然有序的一切。姑姑,若你看见这里的一派欢欣,该是怎样的伤心。他还记得三天前,当她得知此事时,茶杯失手滑落。那一刻,她眼中是怎么也藏不住的心伤。 她慌忙去收拾,却险些滑倒。她一把撑在木桌上,自言自语着,“我这是怎么了?一定是太高兴了。他们本就该是一对,我,应该祝福他们” 他问,“上君大婚,姑姑可要前去观礼?” 她低着头,想要哭却流不出泪来。只能苦涩地笑,“观礼还是不要去了” 她慢慢地站直身子,艰难地往外一步一步地离开。背影孤单又落寞。 止戈偶尔会张望一下外庭,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找什么。 随着钟鼎长鸣,礼官的声音再次响起。 “天厉上君季子扬,百花仙子暮归雨。情意相投,命定姻缘,今在瑶池众仙见证之下,结下玉石良缘。” “礼一,拜敬元始盘古天尊——” 丝乐声起,新人缓缓转身,面朝东华门放下行稽首之礼。 “礼二,拜敬天帝圣母——” 有人上前将二人扶起,引导新郎新娘朝向帝后行肃拜之礼。 “礼三,夫妻交拜,百年好合——” 两人缓缓站起,对着季子清,暮归雨的心跳得异常快。再拜,她就是他的妻。 她微微躬身顿首。可礼官的“礼成”二字却迟迟未响起。 季子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怔怔地看着远处那抹躲在树后的白色身影。 许久,新郎官的异常让瑶池渐渐变得安静。 礼官不知上君是否是一时走神,干咳一声,又唱道,“礼三,夫妻交拜,百年好合——” 季子扬在心中轻叹一声,终是慢慢地移开了视线。 止戈摇摇头,视线不经意掠过东华门,一个白色的身影映入。他突然站起来,远远地望着她。心中有一丝的失落,然而更多的却是心疼。 终究还是忍不住吗?姑姑。 昆仑在仙界地位举足轻重,止戈自然也被安置在最显眼的位置。他突然地一站,引起了不少人注意。众人不明所以,寻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一个白衣女子慢慢走进。 季子扬的动作微微一滞。那抹白色的身影越来越近,她的面容逐渐清晰。夫妻交拜,他到底没有拜下去。 暮归雨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她一把掀了喜帕。未曾想到,她一抬头便见季子虞朝着她们走来。 子虞每向前一步,她的心就往下沉了一分。暮归雨有些慌乱,她转头看季子清,不由大悲。季子扬的眼果然只装得下一个季子虞!暮归雨看着她一步步走近本该与她拜堂的季子扬,泪悄然滑落。 难道她期盼已久的婚礼,就要因她的出现,到此为止吗? 子虞走到子扬身前,两厢相对竟是无言。 藏在斗篷下的手伸出,子虞往日明亮的眼此刻满溢悲伤。手微微张开,掌心之中赫然躺着一朵盛开的梨花。 子虞淡淡一笑,梨花,是世上最美的花。因为,这是只属于他们的情话。 “哥哥。”子虞轻声唤他。 众人哗然,都伸长了脖子想要这个只活在传言中的女子。连帝后也忍不住好奇她的模样,更好奇接下来又会发生什么。毕竟,天庭之中的传闻她们还是略知一二。 “梨花开了。”子虞的声音有些沙哑,每说一个字都是钻心的疼,“大喜的日子,怎么能不告诉我呢?” “子虞”季子扬想说些什么,但这个时候他又能说什么呢? “花开有时,花谢有时。”子虞的手微微一斜,梨花飘然落下,染了满身泥尘。 “就算是花开盛期,尚不能免去葬身泥尘之苦。何况更多的,不是花开败落,就是从未开放。”就像我们之间的感情,无论曾有过多少美好的回忆,无论你对我有没有过哪怕片刻的心动,终究也只是镜花水月。或者从一开始,只是我的一厢情愿。 子虞久久地凝视他的眼,不舍得移开,她知道过了今日,她再没有资格去仰望他。 她退后一步,正好踩在那朵梨花之上。面前大红的喜字真是刺眼啊。 “哥哥,祝你幸福。” 她放弃了,这一次,真的放弃了。 子虞转身离开,止戈想要追出去,却被天机按住,“贵为一派掌门怎么还如此意气用事,坐下!” “师父!”止戈想挣扎,可当看见天机日渐垂老的仙颜,他明白师父大限将至。到底还是坐下了。 子虞走在瑶池玉路上,脚步虚浮。像是有什么东西重重地压在心上,压得她喘不过气来,连呼吸都觉得困难。她的每一步都走得越发艰难,气血上涌,在跨出东华门那一刻,鲜血从口中喷出。她无力地靠在门上,努力地想要往前走。 季子扬的心狠狠地抽搐一下,手不自觉地握紧。可他不能上前,只能这样看着,看着她那么艰难地离开。 此刻,子虞突然觉得好累。她最大的精神支柱倒了,她再没有力气去挣扎。她忍不住闭眼,放纵自己沉沉地睡去。 失去了意念,她无法再控制法术。瑶池内传来一声惊呼,人们来不及阻止只能看着子虞毫无征兆地从九重天上坠落,如一只残缺的蝶。 子虞! 季子扬想要追上去,手却被暮归雨一把抓住,“子扬,我求你,不要走。就算走,拜完堂你要去哪儿都没关系,好吗?” 见子虞有危险,止戈也再不顾别的。他早不是当年的青涩少年,只一眨眼的功夫他已追了出去。 止戈的能力季子扬是信得过的,见他已追出去,当下放心不少。他看看紧抓着他的手,沉默片刻。终究还是将她的手移开,他低声道,“对不起。” “不,子扬,你不能这样对我。”幸福在她指尖流过却不停留,暮归雨摇头,泪水晕花了她的妆容,“我做错了什么?” “你适合更好的。对不起。” 季子扬离开了,带着他一贯的清冷离开了。 “可我只要你”暮归雨看着越来越远的他,喃喃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三章:冥宫求婚 魔界,冥宫。 夜色当空,一轮弦月高悬。黑蝠飞过,传来一阵阵阴森的叫声。令人不寒而栗。 瑞守南一袭黑色长袍立于外殿之中,月光沉沉,落在他身上有一股摄人气势。 龙雩从内殿走出,朝着瑞守南微微福身,“司君。” “她怎么样了?” “还是老样子,不吃东西也不肯说话。” 龙雩的语气间多少有些不耐烦。她早已下嫁给瑞守南,虽说不是正室,但瑞守南向来不沉溺女色,后宫中仅她一人而已,再加之她又贵为龙族公主,身后有西海撑腰,手中权力倒也与司后并无两异。 可这一个月以来,司君偏生叫她照看一个到死不活的女人,连个解释都没有。这算怎么回事? 龙雩轻哼一声,“要不是有血芝吊着,她早该死了。” 瑞守南眉头轻皱,当下便大步走入殿中。对着身后侍从道,“杖黎行,送雩夫人回宫。” “是。”杖黎行应道,转而看向龙雩,“夫人,请吧。” “不劳烦杖护法了。本宫自己会回去。”龙雩气极,深知杖黎行不是个好相与的,一甩衣袖,愤愤离开。 这边瑞守南已进到内殿。这是他第三次见她——季子虞。 “怎么我每次见你,都是这样狼狈呢?不是满身泥垢,就是半死不活。” 瑞守南站在石床边上,玩味地看着眼前女子。她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可眼睛却是木讷地睁着。他犹记得在破讷阿第一次见她,她的眼含着泪水,有惊恐,有担忧,却仍闪着希冀的光。仅是第一眼,就让人忍不住将目光停留。 他不明白,好端端一双能够勾人心魂的美目,怎么就变得无神空洞? 没有任何回应,女子仍旧保持着先前的姿势,连眼角青发都未动一下。 瑞守南在她身侧坐下,他这才发现即便是麻木了,这个女子身上仍有一种动人的风华。他忍不住伸手轻轻地拂去鬓角的散发。发丝滑过他指尖,他的手微微一顿,什么时候她已生紫发? “为了一个不可能的男人,如此麻木,值得吗?”瑞守南仔细地端详着她的面容,不想错过她表情一丝的变化。他随手端起一旁的药碗,用药勺搅了搅还是热的。舀了一勺送到女子嘴边。然而对方似乎并不领情。瑞守南也不恼,反倒来了几分兴趣。几万年来,他早已习惯发号施令,早已习惯别人的服从。对上这个别样而又固执的女子,竟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 子虞木然地躺在石床上,眼睛睁得大大的,她不明白为什么一醒来就身处魔界冥宫。她想离开,可无论怎样挣扎,她垂死的心都不再鲜活。像丧失一切,没有c没有追求,更没有希望。 就这样的待着吧,冥宫也好,昆仑也罢。就这样安静地待着也挺好。 你现在在做什么呢? 恐是怀抱佳人,花前月下,红袖添香,耳鬓厮磨。 季子扬,原来我真的这么爱你,爱到放手,爱到拱手相让。 将来的某天,你会不会也会偶尔在梦中记起,只存在于我脑海中的我们的温存? 门外吹进一阵风,夹杂着淡淡的花香,微凉。 那是一种子虞从未闻过的香味。 刹那间一种悲凉涌上心头,眼眶忽地一湿。悲伤得不能自已。 瑞守南心头一震,她眼中流下的竟是血! 明明是一抹神识,拥有敝羲神格,怎会落下血泪? “你到底经历过什么?”瑞守南忍不住问。她苍白的面容留下一道红色的泪痕,身子微微蜷着,看起来那么脆弱,那么易碎。让人忍不住生出怜惜之情。瑞守南别过头去,什么时候也学会望着女人出神了?突然有些烦躁,他重重地放下药碗,头也不回地离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粉衣女孩捧着药碗上前。她跪在子虞面前,舀了一小勺的药轻轻吹了吹,小心翼翼地送到子虞嘴边。 “姑娘。司君让我给你传一句话。”女孩悄悄抬头窥了一眼子虞的表情,才缓缓说道,“天界上君季子扬悔婚了。” 果然女子羽睫微颤,子虞的手动了动,看向女孩的眼有些怀疑。但分明闪起了一点微光。 “司君还说,等姑娘身子养好了,自会告诉姑娘想要知道的一切。”女孩试探着将小勺靠近子虞有些龟裂的唇,子虞微微张嘴,黑色的药汁顺着她的喉咙滑进腹腔。 总算是喝了,可真是个祖宗。女孩长舒一口气,恭谨地一小勺一小勺给子虞喂药。 足足有一盏茶的功夫,药碗才见了底。女孩略收拾了一下,便福身告退。 如此过了几日,子虞渐渐有了些精神。 这天如往常一样,女孩服侍完子虞用药,自觉准备退下。 “你叫什么名字?”子虞勉强地坐起来。 女孩停下脚步,似乎有些受宠若惊,“冥宫内侍冉姬,见过姑娘。” “姑娘可是有什么吩咐?”冉姬小声问。 子虞想了想,“我要见瑞守南。” “啊?”冉姬有些错愕,她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敢直呼司君名讳。转念又想司君对她极是上心,这个女子对司君兴许不同吧。冉姬努力让自己看上去平静,“姑娘放心。我会替姑娘禀告的。” 子虞点点头,又垂下眼去。突然又想到什么,“我叫季子虞。” 冉姬离开的步子一顿,没有作过多的停留,匆匆离去。 过了几日,瑞守南果然来了。子虞看看冉姬,知道她确实尽心了。 瑞守南心情似乎极好,他大步跨进屋子径直走到子虞身边坐下。 “果然还是因为他。” “为他死,为他活。女人呐” 瑞守南嘴角弯起一抹笑,不知是轻蔑还是讽刺。他勾起她的下颚,“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你可知?” “谢谢你肯来见我。”子虞淡淡道。 “他确实悔婚了。就在大婚当日,你走后。”瑞守南笑笑,突然问她,“你说是不是因为你的突然出现扰乱了他的心绪?” “在这世上能扰乱他心绪的,只有苍生,不包含我。” “是么?”瑞守南瞧瞧子虞的样子,皱眉道,“你不想提他,那为何要见我?” 子虞转过头看他,“那日我从九重天上跌落,是你救的我?” “不是。” “那是谁?” “慕容风尤。” “他人呢?” “地牢。” 瑞守南几乎是有问必答,都没有思考,答案便脱口而出。他这么坦诚,子虞也不知接下来该作何反应。 质问?但这些天似乎她是被照顾的。感谢?可慕容尚在地牢。与其为善?但仙魔不两立。 殿中一下子陷入尴尬的沉默。 瑞守南轻咳一声打破沉默,“我寻思着让你见一个人。你一定会开心的。” 话音刚落,冉姬带着一人缓缓入殿。 “见过司君。”冉姬福身。她微微错开身子。 冉姬身后之人埋着头,可子虞还是一眼认出,那是她的小徒弟,云羌。 “师父。”云羌小声地唤她,似乎有些害怕瑞守南。 子虞看向瑞守南,见他还是一副我什么都没做的样子,不由失笑,“谢谢。可你为什么要帮我?” 一开始不是费尽心思要引她入魔吗?现在又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好? “我改主意了。”瑞守南向她逼近,他浑身带有一股邪气,最是让人沦陷。他对着子虞的额头轻轻一吻。 “我要娶你。” 子虞愣住,“你说什么?” “没听清吗?”瑞守南好笑的看着她,又重复一遍,“我说,我要娶你。” “那个,瑞,瑞公子啊。我师父,已经有婚约了。”云羌不得已出言打断。 子虞看向小徒弟,一脸茫然,“是吗?我怎么不知道。” “轩辕白华啊~师父。”小徒弟提醒道。 子虞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好像是有那么一个人。她恍然大悟,被抓去破讷阿那次就是她出嫁的日子,依稀记得对方好像就叫轩辕白华。说是未婚夫,不过她被掳走后,可再也没见过他。在昆仑受罚时,他也未曾露过面。对子虞来说,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 “我已经解决了。”瑞守南平静地道。 “我。”小徒弟想了想还是乖乖地闭上嘴,要是再说下去恐怕就得小命不保。 见子虞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瑞守南敲敲她的头,“我说我要娶你。” “哦。”子虞点点头,很是平静,“我可以拒绝吗?” “可以。” “那我拒绝。” “可以。” 这是正常的对话? 冉姬惊呆了。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下巴差点掉了。 同样惊呆的,还有云羌。 子虞倒是很淡定,她低头转转手中的锦帕,“记得把慕容放了。” “嗯。”瑞守南点头。 冉姬再一次惊呆了,她擦擦眼睛,司君居然在笑! 刚刚是在求爱,对吧? 是拒绝了,对吧? 她没听错,对吧? 正常的逻辑不是应该生气或者失望吗?怎么还能笑呢? 这一刻,冉姬觉得自己无法理解这个世界。 这么干脆拒绝,瑞守南还是第一次见。他邪魅一笑,顺着子虞的鼻梁一勾。 “你会答应的。瑞夫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四章:若缘起,则劫必至 人间四月,昆仑仙山。 雨后清新,轻微的风吹来,夹杂着淡淡的泥土香味。 有一人白衣胜雪,静静地望着眼前这个怆然的景象。从前繁茂错落的梨花树早已被移除,只在土地上留下一个又一个深深的印记,来记录曾经的足迹。 不是说梨花开了吗?子虞。 男子仰头,才发现天地辽阔,不知何时曾经亲密如他们,现在却早相隔万里。 又是那抹心口朱砂一闪而过,男子皱眉,情绪总是被幻象所左右。 这,还是你吗?季子扬。 “没想到咱们的昆仑仙尊也会露出如此无可奈何的表情。”身后响起一个女子的声音,不乏清冷却带着淡淡的嘲讽,“季子扬,原来你也是有弱点的。” 季子扬回首,“月满?” “在这儿见到我很意外吗?”女子身着青衣,周身更有淡青色仙雾环绕,修为不浅。正是玉女峰上的月满仙姑,那位独战三千妖魔大获全胜的女战神。她缓缓走上前,自成风华。 “不意外。”季子扬转过身去,又低声道,“昆仑,本来就是你的家。” 月满格格的笑起来,杏眼中分明闪着泪光。 “季子扬,你还是老样子,总能一句话戳中别人心中最痛的伤。” 季子扬低眉,轻声道,“对不起。” 除了对不起,对于月满他还能说什么呢? 月满笑起来,样子可怜又可悲,“对不起?我要的从来都不是一句对不起。” 季子扬不再言语,这么多年过去了,月满终究还是放不下。那些过去的伤就像是酒被掩藏在地下,两者不同的是,酒会越来越醇,越来越香,而伤痛只会越来越记忆深刻,越来越刻骨铭心。让人痴狂。 月满看看四周,空荡不已,梨花开似雪的胜景早已不见。她放缓了心情,随手拾起泥土中的一朵残花,“她可真是狠心,这么多的树,说砍就都砍了。” “砍了也好,免留念想。”季子扬道。 “你更狠。”月满偏头看着季子清,似笑非笑地望着他,“她这么努力的在挣扎忘记,可你却总是给她希望。” 是他一直在给她希望吗?是他一直在招惹她吗? 季子扬不由反问自己。 不想给他多余的思考时间,月满紧接着又问,“为什么不和花神完婚?为什么要选择离开?你这样做,不仅害了她,还把另一个无辜的人也牵扯进来。季子扬,难道你真的不顾天道禁忌,罔常伦理。爱上了她?” “是,我爱她。可那只是兄妹之爱,并无男女之情。”季子扬的解释显得那样苍白,竟有一瞬间险些连他自己都不肯相信。 “兄妹之爱也好,男女之情也罢。我只是想提醒你一句,命轮诀,不可破。”月满恳切地望着季子扬,她之所以会如此,只是因为她走过这条路,才懂得一路上的艰辛困难。 “她是你的缘。这一点不假。”月满望着他,犹如看见当年的自己,“可你更应该明白,你,是她的劫。你想让她死吗?” 季子扬身形微微一顿,命轮诀,缘劫灭。只要靠近,独活一人。而事实证明,离开的往往是遇劫之人。这大概就是每当他试图靠近,却总是给她带来无妄灾祸的原因吧。季子扬苦笑。 “你与她兄妹相称,想借此压下心中情愫。真是可笑,连父女身份都压不住的感情,何况只是一声哥哥?难道你想重走一遍蜀莫的道路吗?”有什么东西打湿了衣衫,月满伸手一摸,是冰冷的泪,才发现原来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季子扬慢慢地看向她,久久端详着月满的面容。与记忆中她当年的模样重合起来。 缈缈虚空,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当年昆仑有二尊,掌门松鹤仙人c仙君蜀莫。 那时,季子扬初到昆仑,拜在松鹤仙人门下。因仙骨奇佳,尽得真传。尽受松鹤仙人重用。很快便能独当一面,撑起半边天下。 而昆仑的另一半却是一个女子的天下。那女子修为高深,做事果断,在六界饱受好评。她是仙君蜀莫的义女,唤作——月满。 季子扬犹记得当年的师友徒孝,同门和睦的一派安乐景象。 所有人都以为会一直这样下去,直到发生了一件事。 妖魔二界联手攻入仙界,更在人间大肆屠杀。身为仙派之首的昆仑自不能袖手旁观,立即出动全部人马与妖魔拼杀。 就在两兵对峙,剑拔弩张之时。昆仑彦九出卖仙界,与魔界狼狈为奸,趁机谋取掌门之位。 那一战,昆仑大败。 蜀莫也在那时与彦九血拼,身负重伤,生命垂危。 月满听闻,独闯冥宫,怒杀三千妖魔。集其怨恨妖骨炼制妖器魔牙,闯入碧落门偷得半颗盘古石欲令蜀莫起死回生。 蜀莫活下来了,可自此性情大变。 而世人念月满孝心,饶其不死,任其二人在山野间独活。 某日,天机与一众仙门弟子前往拜访。却意外撞见月满蜀莫缠绵之态。 父女相恋,天道不容。仙界人人以此为耻,昆仑更是被人诟病。 蜀莫被昆仑抛弃了,没有人念及当年他誓死捍卫昆仑的功劳,反而对他处以极刑。 月满跪在昆仑山下哭喊,一切都是她的过错,是她在蜀莫茶水中下药,是她被吞噬。 可没有人会信她,更没有人会信蜀莫。 最后,蜀莫惨死在同门之手,血溅昆仑。 而当初向蜀莫举剑之人,有他,有天机,有昆仑弟子 命轮诀啊,没有人能逃得过。 “他是我的缘,我是他的劫。我明明知道,却还是忍不住靠近。从一开始就错了。如果不是我执意,如果我早早地就离开,他也不会死。”月满双目通红,她总是把所有的一切过错都推给季子扬,推给天机,推给整个昆仑。可明明一切都是她造成的。她恨了昆仑这么多年,说到底都只是在恨她自己。 “我知道你动情了。”月满看着季子扬,缓缓道,“爱她。就让她好好活着吧。” “很久以后你会发现。爱并不是一定要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而是不管过了多久,都知道对方还活着,和自己活在同一个世界里。相知安好,仅此而已。” “见与不见,真的没那么重要。” 月满低头,声音有些哽咽。 季子扬长闭双目,他自负了一辈子,却终究不敢拿她的命来赌。 因为,他输不起。 月满拿出一页碎片,很古老的样子看上去像是上古手札的遗迹。 “这个给你。” 月满将它交到季子清手中,“这是我唯一能帮你的。希望你的结局比我好。” 言罢,月满拂袖而去。 季子扬望着手中的手札遗迹沉默许久。他步入长生殿中。天机正端坐在其中。显然,他已经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天机一捋白须,“子扬。我突然有些后悔当年做得如此决绝。” “蜀莫师伯已去。追悔晚矣。” “唉——”天机长叹,这些年事情一波接着一波,好容易安生几日又不太平了。 “你决定了?” “决定了。”季子扬点头,“我已辞去天厉上君一职。明日我会去皎月峡,闭关万年。” “万年!”天机倏地站起来,“这未免太久了些。眼下时局动乱。紫胤更是心怀鬼胎。你这一去,他更无忌惮。子扬,这个时候切不可儿女情长。” “师兄,我亦不想在此时闭关。只是,命轮诀我怕是避无可避。” “什么?你!”天机指着季子清,他气得连手都在抖,“你怎可?子扬,你,你” “唉!” “糊涂呀!” 天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他最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天机摇头,“罢了!闭关也好。昆仑,绝不可再有第二个蜀莫。” 季子扬目光一暗。他微微颔首,“昆仑之事,止戈怕是一人打理不完。师兄好好帮衬他吧。” 那也是个不争气的!天机在心中独自咆哮。他无奈地点点头,“你安心地去吧。” 目送那抹白色身影越行越远,天机自言自语道,“我看呐,最该闭关的人是季子虞。” 皎月峡。 流水潺潺,泉水叮咚。这里终年无白昼,只有黑夜。看不见阳光,只有清冷的月光。 很冷。冷到连心都麻木。 但愿这样的地方能冰冻他的心,他此生都不想知道心动是什么感觉。 季子扬拿出一个锦囊,手一挥,里面的东西洒出来,落在地上,是种子。 梨花的种子。 他不由浅笑,但愿他出关之时,这里会有成荫梨花迎接他。 就让这片梨花替她留在他身边。 他走到峡谷口停下,望着遥远的天际浅淡地笑了。 子虞,如果有一天,某个离不开的人离开了,某个不可能的人消失了。请不要伤心。对的人总是在最后才出现,在这之前,请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天高云淡,风悄悄地吹着。花开繁落,世事无常。海浪还在拍打着岸边,可叶已随风而去。一切都死了,一切都在腐烂。鸟在轻唱,听,万物复苏的声音。 季子扬不知道。 他这一走,从此与她只为陌路人。 他这一走,她与他之间再看不见希望。 他这一走,他失去的是她。 而她失去的,是全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五章:同盟之约 冥宫,地牢。 幽暗而潮湿的走道中泛着阴森诡异的气息。云羌穿着青灰色的斗篷穿过一层又一层牢阁。站在最后一层的走廊上静候。铁链落在地上发出沉重的声音。云羌循声望去,看着面前之人,似笑非笑。 “慕容风尤,好久不见。” 慕容没有理她,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云羌背后。 云羌故作迷茫,“在找谁?我师父吗?”她扑哧一声笑出来,“慕容风尤,你未免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慕容早已习惯云羌言语上的挑衅,他面色一片平静,似乎并未受到半分影响。开口问,“你怎么会在魔界?” “师父在哪儿,我就在哪儿。”云羌努努嘴,斗篷一甩,转过身去,“有什么话出去再说。随我来。” 见慕容站在原地,迟迟不跟跟上自己,云羌回头,“带你去见我师父。爱去不去。” 出了地牢。慕容跟着云羌走了许久。越是走下去,心中疑虑越甚。 慕容还没来得及问,云羌突然站定。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们是盟友。” “你想说什么?”慕容反问。 云羌低头踢踢脚下的石子,轻笑道,“戒备心何必这么重?只不过是想请你帮个忙而已。” “帮忙。”慕容细细品味了这两个字,“恕在下无能,云羌小姐的忙恐怕帮不了。” “拒绝的这么干脆做什么?”云羌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你应该好好考虑考虑。毕竟你的主子还待在离恨天上不是吗?更何况你连这个忙是什么都不知道,又怎知帮不帮得了呢?” 慕容慢慢地走近云羌,拉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戏谑一笑,“好啊。那你告诉我上一次你们让她取下宁女泪是何用意。这么做对你们,或者,对破离恨天封印又有何作用?合作嘛,总应该拿出一点诚意出来。” 云羌在心中细细斟酌一番,妥协道,“为表我们的诚意,我愿意告诉你碧丝城中所有的事情。只是,你的诚意又是什么呢?” 慕容放开云羌的手,叹道,“和精明的人做生意就是不容易。可似乎现在,需要帮忙的是你们。” 云羌笑笑,走到慕容身边轻声道,“你可真是只老狐狸。” “好,希望慕容公子言而有信。在知晓碧丝城中的一切后,能将我要办的事打点妥当。”云羌虽是笑着,心中却是将慕容骂了千遍万遍。 慕容拱手,“自然。” “你可知世界上最强大的是什么?”云羌突然问。 慕容思忖片刻,“恨吧。” “不,是爱。所谓的恨,起源也是爱。”云羌顿了顿又道,“爱拥有创造天地的力量,同时也拥有毁天灭地的力量。一切嗔痴颠狂,都只为一个爱字。” 这番奇奇怪怪的话,慕容着实听不明白,禁不住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当年的月满是这样,碧丝城的叶九娘是这样。季子虞,也是如此。” 看着慕容的一脸迷茫,云羌忍不住笑道,“怎么,听不明白吗?其实我也不明白。” 这些话,都是主人曾对她说过的。 “季子虞喜欢他哥哥,而这段感情只能存于隐秘之中,永远也不能放在明面之上。只能隐藏,亦如你对羲和那样。” 慕容风尤神色一暗,有一种被人戳穿的窘迫。 “当年,羲和神力被封印,她受到宁女重创后,又被众神余下的力量封印于离恨天中。虽说随着时间的久远,封印日渐消弭。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再消弭那也是神族的力量,不是仙人魔可以轻易破坏的。” “简单来说,要想破除离恨天的封印,只有神才可以做到。也只有羲和自己才可以做到。而季子虞,这抹羲和留下的神识就是最好的突破口。她拥有羲和的神格,而且身体里有残存的羲和神力。可那是在太弱,外来事物是无法唤起她体内神力的。只有靠她自己强大的意识才能唤起隐藏的神力。而当她唤醒体内的神力就能吸收世间怨毒之气,壮大羲和神力,让她冲破封印。” 联系到方才云羌突如其来的一番爱恨论,慕容风尤似乎想明白了什么,“你的意思是。利用她对季子扬的感情,激起她身体中的神力?” 云羌不可置否。 “你将破除封印的办法都告诉我,就不怕我丢开你们,一个人去做?” “不会的。”云羌立马否认,她看着慕容风尤一字一句道,“因为凭你一己之力,根本就做不到。” 正是知道这一点,所以云羌才会选择告诉他。她必须要让慕容风尤明白,只有她们才可以帮助他,这样他们之间的联盟才会牢不可破。 云羌抛出一个盒子,“要你做的很简单,随便想个什么借口,你只需要把这个东西交给季子虞就够了。不会为难你。” 慕容打开盒子,惊诧地看向云羌,“宁女泪?金母是你们的人?” 云羌笑笑,“这些你就别管了。宁女泪只是一个开始。好戏,还在后头。” 慕容哪里会知道,在这个世上根本就不存在什么金母。 “叶九娘的事呢?” “碧丝城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这一颗宁女泪罢了。” 云羌说的话慕容是越发不明白了,“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云羌拍拍慕容的肩,“其实刚刚你答的,错了,又没错。爱确实是最伟大的力量,可往往更能激发的,是恨。能主导人意志的,也是恨。爱在这个世界里,多么微不足道啊,你说是吗?” 慕容看不出喜怒,假笑道,“日后若有机会,我真想知道你背后的那人就是什么模样。” “希望那时候我还活着罢。”云羌大笑,独自走在前方,“走啊,我带你去见我师父!” 这番,冉姬正替子虞梳着头发。 “咦?”冉姬像是发现了什么。 子虞问,“怎么了?” “姑娘的头发怎么是紫色的?”冉姬将子虞背后的一小束头发放在子虞手中,果真是紫发。 子虞看着它愣愣出神,心下越发有了一种不好的感觉。隐隐约约地她总觉得发生过什么,可就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姑娘。” “姑娘。” “啊?”冉姬连唤了好几声,子虞才反应过来,“哦,没事。我只是体质比较特殊,最近又忧思过度了。” “嗯。”冉姬点点头,不再追问,而是看着镜中的子虞,赞道,“姑娘,你生的真好看。难怪司君对你这么好。” 子虞望望铜镜,即使不做任何表情,眼角眉梢依旧带着万千风情。这些年,她似乎长开了些。犹如一朵含苞的花蕾,已临近花开盛期。只不过子虞微叹一声,赏花的人固然多,可总是没有他的。 察觉到子虞的情绪低沉下去,冉姬不敢再随意开口,便默默地子虞整理妆容。 “师父!师父!” “你看谁来了?” 小徒弟的声音大老远地就响起,整座宫殿似乎都能听到回声。 “怎么了?这么开心?”子虞一面走出去,一面与小徒弟隔空喊话。 “喏。”小徒弟朝着慕容风尤的方向努努嘴。 看着小徒弟娇憨可爱的模样,子虞禁不住笑了,连带着看向慕容的眼睛也含着笑意,“谢谢你那日在九重天上救下我。” “你我之间还客气做什么。那一日澹止戈也是追出来了的。” 止戈? 子虞的心不由地提了一下,这个傻子,那么多人追出来,当真是不管不顾了吗? “你身子如何了?”慕容关心地问。 子虞正想回答,却被小徒弟抢了先,“还说呢。自从师父从九重天回来,身子就一直也不见好。精气神儿总是提不起。我这里都愁了好些天了。” 子虞拍拍小徒弟的脑袋,对着慕容宽慰一笑,“别听她胡说,我身子好着呢。” 慕容淡淡一笑,从袖中拿出一个盒子。 “那日你去九重天走得急,也没提前跟我们说过。这个东西本该交给你的,谁知竟拖到了现在。” 子虞将盒子打开,里面赫然装着宁女泪。 “不是交给金母了吗?” “金母吩咐,转交给你。” “奇怪。给我干什么?”子虞看看那颗小珠子,有些疑惑。 小徒弟将头凑到子虞跟前儿,小声说道,“师父,我听说这可是个宝贝。传说它能检验出一对有情人的真心。说是只要是真心相爱,就会发出幽幽蓝光。” 慕容干咳一声,玩笑道,“兴许,人家金母已经用完了呢。” “你们两个还是改不了的性子,正经不起来。”子虞合上盖子,“行了,我收着便是。” 慕容问,“以后你有什么打算?” “能有什么打算,过一天是一天。还能怎么样。”子虞这话多少带了些自暴自弃,想要的得不到,连去追寻的机会都没有,当然只能这样颓废度日。 “啊?”小徒弟拉拉子虞的袖子,“师父,你真想嫁给那个司君吗?他看起来好凶啊。而且他才见过你几次,这就要娶上了。” 冉姬为她们都斟满茶,听了云羌的话,忍不住为瑞守南开脱,“其实司君也没你说得那么严厉。他,只是话比较少,日子久了,就给人一种不可靠近的感觉。而且司君的性子一向如此,只要是他真心喜欢的就会立刻采取措施,片刻都不愿意等呢。” “哼,你是他的人,当然帮着他说话。”小徒弟的小性子又犯了。 “好了。冉姬你先下去吧。”子虞瞥一眼小徒弟,“你也下去。” “是。” 慕容将手抱在前面,“小虞儿可是要单独和我谈些什么?” “你可有办法出魔界?” “自然。你想做什么。” “我要见止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六章:惊秘 昆仑,太虚殿。青松满园。 止戈独自坐在石椅上,面前一杯清茗,茶香扑鼻。品茶赏景原是一件怡然自乐的事,可他却觉得一切都索然无味,直愣愣地看着前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掌门师兄。” 止戈回头,替她斟好一杯茶,“师妹。坐吧。” 止戈的师妹自然是夏宛人。 宛人坐下,问道,“师兄刚刚在想什么?这样出神。” “没什么。”止戈摇头,又问,“可是事情有眉目了?” 宛人似是从哪里匆匆赶来的,肩上有一片残叶也未察觉。她拿起茶盏喝了一口,才点头说道,“前些天我去地府查过了,地府冥医的名册中只有一个慕容石,没有叫慕容风尤的。” “而且。”宛人定定地看着止戈,表情像是发现了什么大秘密,“在我去查夏云羌命书的时候,意外发现生死簿上也没有叫慕容风尤的。” 宛人眉头轻皱,“生死簿记的是三界众生,六道万物的生命死数。师兄,你确定那人真的是慕容风尤。如果是,而生死簿上又没有他的名字那么只有一个解释,那人是” 宛人没有接着说下去,因为她想要说的话根本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 “神族的人。”止戈此刻已是眉头深锁。 是的,在世上,只有一种人能够存于六道之外,不受天道轮回。 那就是,神。上古的神族。 “你也这样认为?”宛人猛地抬头,惊诧地看着止戈,“可神已经灭族,如今也只剩下离恨天上那位。这又怎么解释。” “或者,神根本就没有灭族,也未可知。”止戈站起身,望向天际远处,“神族,又称盘古族。混沌之初,盘古开天辟地,牺牲肉身化为万物,将自己与天地相融,神念在虚空中散乱游离。神由此而生。” “她们因盘古而生,身负强大神力。正因如此,所以神族人数少而强。书上记载有名的有四位,创世神女娲c怪神羲和c战神轩辕c人王伏昊。当年灭族,可能指的只是这些实力强大的神,也可能有幸存的也说不定。有许多种可能。” 宛人赞同地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问道,“师兄,那个慕容风尤究竟是何方神圣竟让你如此上心?还有,为什么突然要我查夏云羌,她,不是已经拜在季子虞门下了吗?” “只是近来发生的事情太多,瑞守南一党又蠢蠢欲动。为了以防万一,这只是一个开始而已。但凡昆仑弟子,都要详查。”止戈走到宛人身边,轻轻地替她拂去肩上落叶,“已为清心殿主,怎么还是这般粗心?” 宛人低头,心跳得极快,她连忙开口转移话题,“呃还有云羌。她第一次到昆仑是三千年前,季子虞入魔之时。那时她自称是夏朝公主,我已经查过,当时的人间确实是夏朝,而当时执政的皇帝也的确有一个公主,小字云。不过,据皇家的档案记载,那位公主在双十年纪就已经去世。关于那位公主只有寥寥几句话,再无其他。” 止戈只觉得胸口烦闷,有些烦躁。他点点头,“这些日子忙着去查这些。你肯定往地府和天书业跑了许多趟吧。你也累了,回去定要好好歇息。” “好。”宛人知道他想要清静,也不再久留,起身嘱咐道,“师兄,你也别太累了。忧思过重,对身子不好。你也不是铁打的。” 夏宛人走后,止戈又唤来业华。 他揉揉太阳穴,问道,“可查探到她的位置?” 业华抱拳,恭谨答道,“回掌门的话,子虞姑姑现在恐怕已身陷魔界多日。” 愁绪又多加一重,止戈的心逐渐沉下去。虽然他早已猜到,可真正听到时还忍不住地想要动怒。 魔界,又是魔界。 上一次她和魔界扯上关系,便受了七十二神策。若是这一次,再传出消息来,那些有心之人指不定又会闹成什么样子。 “此事还有哪些知道?” “只有我。” “业华,这个消息绝不能外传。明白吗?” “掌门放心,业华绝不外传!”业华再次抱拳,说话的声音铿锵有力。 止戈挥挥手,“下去吧。” “是!”业华转身,忽地又转回来望着止戈,“掌门,尊人让弟子给您带句话,天下厚土,一朝崩,则万民灭。”业华看看止戈的脸色,“弟子告退。” 站在向华轩,止戈神色凝重地低头,才发现低头的风景除了脚下的土地更有昆仑山下的一片辽阔。他顿时领悟到天机话中的深意。天机是想提醒他,肩上尚有重担啊。止戈颓然坐下。师父,弟子恐怕终会有负于你所望 风呼啸而过,乌云黑压压的一片,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季姑娘这几日的精神好了许多。”冉姬扶着子虞在长廊上漫步。 “你照顾得这么周到,想不好也难。”子虞笑道。 冉姬有些不好意思,“姑娘快别这样玩笑了。照顾好您,可是司君交给我的任务。” 提到瑞守南,子虞不免有些怅然。她呆在冥宫数日,看瑞守南的样子也并没有要放她走的意思。她摇摇头,瑞守南的心思她是一向都捉摸不透的。 “前方是何人?竟敢挡了雩夫人的路!还不速速让道!”一个尖锐的女声突然响起。 冉姬回头见了来人,忙低下头行礼,“冉姬给夫人请安。”见子虞呆在原地,冉姬伸手拉拉她的袖口,示意她快些行礼。 子虞这才反应过来,微微地福下身子。 在众人的簇拥下一个女子款款行来,一股龙香霎时间环绕左右。 龙雩走到子虞身前停下,轻声道,“看来你的身体恢复得不错。” 见子虞并不答话,龙雩也不恼,她理理衣装,“先自我介绍一下吧。我是司君的夫人,龙雩。” “见过夫人。”季子虞乖巧地行礼。 “倒是个懂进退的。难怪司君对你这么上心。”龙雩轻哼一声。 她的后一句话不咸不淡的,却听得子虞头皮发麻,“司君心善,才肯收留与我。” “善?”龙雩轻笑一声,她打量子虞一眼,幽幽道,“果然是九重天上来的。张口闭口都是善啊。难道你不知道在魔界,没有善这个字吗?真是好笑。” 龙雩上前一步,“你挡我道了。”说着,她猛地举起手想要给子虞一记耳光,却被一人给拉住。 “雩夫人。这个女子可不是你小小姬妾能动的。” 好耳熟的声音,子虞抬头,果然是杖黎行。 子虞说不清心中是何感受,只是生活在一个到处是曾经自己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人,还要巧笑嫣然的感觉,她真的很不喜欢。 龙雩最忌有人提她为妾的事实,她愤愤地收回手,眼中满是怒意,她问,“杖黎行,你什么意思?竟敢轻视本宫。” “臣不敢。”杖黎行拱手,他虽是在赔罪,可面上却无半分诚意,他唇角扬起一抹诡笑,让人不寒而栗,“雩夫人休怪臣未提醒你,这个女子可是司君的贵客。决不是你能动的,就算是西海公主,也不能。” “好,很好。”龙雩气极,“杖黎行,这账本宫记下了。迟早有一天是要算的。” “夫人慢走!”杖黎行再次躬身,好像真的很恭敬似的。 “杖护法。别来无恙。”子虞笑着道,手渐渐握成拳。 杖黎行的阴阳脸忽地一换,成了一个翩翩少年的样子,他轻抚耳发,“看来这散灵丹也没什么作用。” 子虞不知哪来的力气,她猛地掐住杖黎行的脖颈,“我的今天都是拜你们所赐。你作恶多端,死不足惜!” 力道逐渐加大,子虞看不见自己脸上早已消退的红纹,正泛着微弱的红光,隐隐若现。 “你和我不是一样的吗”杖黎行并未反抗,他在手中汇聚一阵亮光,正对子虞,刚好可以倒映出她现在的样子。子虞瞳孔骤然放大,心中的火突然被浇灭。她别过头去,手渐渐松开。 杖黎行缓了口气,道,“看看你刚才的样子,和我杀人的时候多像。你以为红纹褪去,你就不是魔了吗?” “闭嘴!我不是魔!”子虞转身快步离开,嘴里喃喃着,“我不是,我不是” “姑娘,季姑娘!你等等我啊!”冉姬忙追上去。 “师父?”子虞对小徒弟的呼唤充耳不闻,径自走进殿中。小徒弟拉住随后赶来的冉姬问道,“这是怎么了?这好好的出去,回来就跟掉了魂儿似的。” 冉姬不知道以前的事情,她茫然地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只是我们方才遇见了雩夫人和杖护法。就变成这样了。” 龙雩,杖黎行? 云羌眸色渐深,看来是时候了。她拍拍冉姬的肩,“这里交给我,你也忙了许久,先下去吧。” “这”冉姬面露难色。 “你放心吧,难道我还能害了自家师父不成?快走快走,你整日里都跟着师父,好不容易也让我露一次脸呗。”云羌一边推着冉姬,一面撒娇道。 实在是拗不过云羌,冉姬只得点点头,“好吧,那你好好照顾季姑娘。” “放心吧。”云羌身子一闪就进了殿中,顺势将门带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七章:飞蛾扑火 进了内殿,见子虞呆呆地坐在床边。云羌上前,试探着喊道。 “师父。” “师父。” 见子虞还是不搭理她,云羌干脆一屁股坐在子虞脚边。一双眼睛眨巴眨巴,竟泛出了泪。 “师父,有件事徒弟不知当讲不当讲。”小徒弟似乎很为难的样子,“我若是说了,您可千万别着急。” 虽然没有回答,可以云羌对子虞的了解,她应是在听的。 “我听说上君之所以会和花神成亲,是因为,是因为上君帮精灵族平叛时,中了上古奇毒,已经时日无多。花神良善,为圆当年誓言,这才成婚的。” 子虞总算是回过神来,“上古奇毒?”她记得婚宴上他的模样,不像是身重奇毒的样子。她摇头,“他功力深厚,这世间怎会有人能伤到他?我不信。可能只是流言罢了。” “原本是该这样想的。可师父,这可是慕容亲耳听天机尊人说的。”云羌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又道,“我当时也不信,便混着采灵的队伍出了魔界,到长生殿去看了一番。上君已经缠绵病榻数日,如今已经陷入昏迷。师父若不相信,大可以自己去看。” 一旦涉及到他,子虞总是会乱了心绪。她急急地站起身朝着出口跑去,不知为何那种受人牵引的感觉再次袭来,步子不知不觉间逐渐慢下来。一股奇怪的念头涌上,隐隐约约的,她总感觉小徒弟和慕容风尤有联系。可,她不想再深想下去。 人往往是如此,越是接近真相,就越是会停滞不前。因为她们都明白,真相是残忍的。 “小虞儿,这忙慌慌的是要做什么?” “好巧。你也在这儿。”子虞看看慕容风尤,思绪紊乱。 “出什么事了?” 不知道是不是太激动,子虞一把抓住慕容的袖口,“我哥哥”子虞犹豫一下,还是问道,“真是从尊人口中说出的?你” 子虞望着他,有些迟疑,“怎么会认识尊人?似乎还是熟识的。” 慕容一怔,随即笑道,“你入净初池后,曾与天机尊人有过一面之缘。偶然得知此事,也全然是因为澹止戈。怎么,你还不信我?” 子虞没有回答,而是顾左右而言他,“以前在昆仑的时候,有一个叫西珠的弟子是我在那儿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她对我很好,带我游遍昆仑山,偷偷地潜入禁地,在我生病的的时候照顾我,伤心的时候安慰我。在昆仑,除了哥哥和止戈,我只相信她。” “后来她背叛了你?”慕容问。 “不,她没有背叛我。因为由始至终她从未站在我这一边过。何来背叛?”子虞反问,面上淡淡的样子仿佛说的这一切都不是她所经历的。 “她是魔界安插的内应。”子虞垂着头,看不出喜怒。 她想不管过了多少年,她都不会忘记。就是西珠捧上的那杯茶,让她的整个人生都偏离了轨道,让她再也没办法回头。如果没有那杯茶,那日她也不会那么轻易被翘一掳去,如果没有到破讷阿,没有散灵丹,一切是不是都不一样了。 可惜世上没有如果。 慕容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子虞许是懂了他的心思,随口道,“最后她死了,死在我的剑下。” 子虞抬头望望天,长叹一声,“从那时候起,我便告诉自己不能随意相信,更不能随意付出真心。因为感情这东西,一旦付出,就收不回来。” 慕容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他走上前拍拍子虞的肩,试图安慰。只是他看向子虞的眼光又多了几分深沉。子虞突然回头对他明媚一笑,“你放心。碧丝城中我说过,只要救出云羌,我便不会再疑你。说到做到。我不会食言的。” “哥哥的事,我会想办法亲自去一趟昆仑。你不必为我操心。先走了。” 子虞从他身旁走过,在错身的那一瞬间,她的声音在慕容风尤耳边响起,“对于我来说,不怀疑并不等同于信任。” 慕容拉住她的手,定定地问,“什么意思?” 子虞抬头,视线正好与他接上,“我一直把你当做朋友。慕容,告诉我,我应该相信你吗?” 慕容不答。 子虞浅淡一笑,她恢复了理智。“慕容风尤,希望我们一直是朋友。” 她挣开他的手,独留他一人在原地。 “师,师父?”小徒弟见到子虞回啦,不由一愣,“你不是” “你真以为瑞守南这么多天好吃好喝的待我,会这么容易放我离开?” 小徒弟的嘴巴张成哦字形,小跑着上前跟上子虞的脚步,狗腿子似的八卦,“师父。难道上次司君说要娶你,不是开玩笑的?” 子虞戳一下小徒弟这榆木脑袋,“这话是不是开玩笑的都不打紧。从前翘一就处心积虑地要我入魔,加入魔界。我想,对于他们来说我应该是一颗用处极大的棋子。所以,我进来了,又怎么能那么容易地走出去呢?” “那怎么办?”小徒弟闷闷不乐地走到一旁坐下,“难道师父真的不去看看仙尊吗?怎么说那也是您的兄长啊。” “你鬼主意不是向来一大堆吗?说说看。“子虞在小徒弟身旁坐下。 小徒弟沉思片刻,突然兴奋地跳起来,拍手道,“有了!” “师父,不如咱们来一招金蝉脱壳?” 子虞听得饶有趣味,“金蝉脱壳?说来听听。” “魔界真正知道您的,没几个。不如咱们挑选个好时机,我扮成您的样子继续呆在魔界,您乔装成我的样子混出去,不就行了?”小徒弟的样子十分高兴,就差给自己鼓掌起舞了。 不过,子虞可是半分情面都没留,一口就给回绝。 “还以为是什么好主意呢。就你的易容术连我都瞒不过,假使遇上瑞守南c杖黎行中的一人,都不知道死了几百次了。何况,我身边还有一个冉姬。” “那怎么办”小徒弟嘟囔道。 “什么怎么办?”瑞守南不知何时已站在她们身后。 小徒弟嗖的一声站起来,像是做了什么坏事被发现一样的心虚,连说话也变得结巴起来,“司,司君。” 瑞守南似笑非笑地走到子虞面前,温柔开口,“要做什么?我可以帮你。” 不可否认的这个男人天生自带压迫感,子虞的心跳得飞快,可面上却十分镇定。她回头对身后的小徒弟吩咐道,“你先下去。” 小徒弟面色担忧地望了一眼自家师父,点点头,“弟子告退。” 子虞看一眼瑞守南,转过身向前走了几步,随口解释道,“你吓着她了。” 瑞守南不禁失笑,“本座有那么可怕吗?” 子虞别过头看他,“当然。” 瑞守南不再玩笑,换上一副正经的模样,“想必你已经知道季子扬的事了。这次来,就是为了放你走。” “我可不信魔界司君会如此好心。”子虞心中越发觉得此事有诈。 瑞守南伸手轻轻为子虞捋顺耳边碎发,“我想就算我不放,你也会偷偷潜出去。与其如此,倒不如顺水推舟送你一个人情,以此望能给佳人留下一个好印象。不行吗?” “瑞守南。”子虞笑着轻唤他的名字,葱葱玉指伸出,轻挑起他的下巴,“你凭什么认为,我明知这是个陷阱,还会义无反顾地跳下去?” “因为。”瑞守南握住她的手,轻轻移开,“是季子扬。” 脸上的笑容骤然一僵,子虞变了脸色,冷冷地问,“我要现在走。” “好。”瑞守南点点头,“杖黎行,送她出去。” 杖黎行向来身形诡谲,来去无影。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声应答,“是!” 话音刚落,原本空无一人的门口突然出现杖黎行的身影。子虞见此,只是匆匆对瑞守南道了一句“多谢”,便立刻动身前往昆仑。 一直守在长廊岔路的小徒弟见子虞与杖黎行脚步匆匆,以为出了什么事情,心中暗道不好,悄悄跟了上去。 这一跟,就到了昆仑。 暗处看不见云羌脸上意味深长的笑意。天逐渐黯沉下来,暴风雨即将来临—— 昆仑山早已失去千年前长生梨花,太虚桃花一眼万里的胜景。桃花被移去海岛,梨花已被砍伐,如今剩的也只有这茫茫山上一片又一片的青松成林。子虞沿着山道上去,行走在这条曾经她最为熟悉的道路上,一时间思绪万千。 “你是何人?”有人质问。 子虞回首,眼前女子的面容似曾相识。 她捂着嘴,显然是认得子虞的,“你,你是季子虞?”她突然叹了一口气,朝着子虞招招手,“我是清心殿的陶陶。尊人吩咐过,若在昆仑遇见你,则引你去见仙尊。跟我走吧。” “尊人知道我会来?”子虞有些摸不着头脑。可也顺从地跟着陶陶走。 陶陶没有回答,而是说,“仙尊病得不轻,季姑娘能来,再好不过。不管流言如何,总归你是他妹妹。” “什么流言?”子虞问。 陶陶苦笑,没有再答。只是在前默默引路。 “到了。”陶陶站定。 子虞抬头,果然牌匾上隽秀飘逸地写着三个字。 长生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八章:义无反顾 昆仑,清心殿。 业华快步走进,对着上方的两人抱拳行礼,“尊人c夏长老安好。” 天机从容地抿一口清茶,问,“她来了?” “是。陶陶已经将她带去长生殿。” “嗯。”天机点点头,“你下去吧。” 业华颔首,“是。” 见业华离去,宛人替天机将茶斟满,“师父,这件事真的要瞒着仙尊吗?” 天机垂眉,颇有些无奈。自那日,子扬亲口告诉他避无可避时,他就知道子清已经动情。就因如此,他才会想要拔去季子虞这根刺。可若子扬真的知晓此事,怕是会阻止的。“ 他在心中轻叹一声,才道,“仙尊已在皎月峡闭关。莫要再去打扰他。” 饶是知道止戈对子虞的感情,宛人却依旧执意地相信天下间没有哪个男人会为了一个女子放弃江山。所以她忍不住问,“可师父为何连掌门师兄也要瞒着?就算此事关及子虞姑姑,我想掌门师兄也会以大局为重。” 止戈是他的徒弟,他的那些心思没有人比天机更清楚。这,也是孽缘啊。天机摇摇头,“止戈看重季子虞,若他知道此事,难免会感情用事,让所有人的努力都前功尽弃。此事事关重大,须得一击即中,绝不能出半分差错。” 细想想,天机说得确有道理。宛人不再多言,拿起自己面前的茶盏,将里面的茶一饮而尽,仿佛想要宣泄什么。其实她还有一个问题没有问出口。此事,师父又为什么会选择一直与仙尊敌对的紫胤真人合作呢? 她看看天机的越发凝重的脸色,不敢再问。 天机起身,“我也该去长生殿走一趟。” “师父。”夏宛人也站起身,目光忧虑。她低下头,嗫嚅道,“师兄他,会怪我的吧” 天机不由默叹,感情的事总是如此,剪不断理还乱。他拍拍宛人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开口,“宛人。此事往小了说,是为了你师伯,为了整个昆仑。往大了说,是为了天下人。止戈不会怪你。那孩子分得清是非。你尽管安下心来便是。” 天机不再去看宛人眼中的犹豫,生怕自己也会跟着犹豫。其实他何尝不知,如此做法,来日等子清知晓,必然是不会原谅他的。可无论如何,他也绝不会让子清走上蜀莫的老路。 他坚定了决心,毅然向长生殿行去。 “哥哥?” “哥哥?” 子虞轻唤,长生殿很大,又几经改造早已不是当初的样子。她遍寻不到季子清只得这样一声声呼喊。 “哥”声音明显一顿,子虞的脚步戛然而止。 她慢慢走上前,只见一个男子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色里衫静静地躺在摇椅上。他面色平静,可却苍白得吓人。正是季子扬。 子虞跪在他身旁,身子微微颤抖,她伸手轻轻抚过他的眉梢。心猛地一抽,几乎是哽咽着开口,“哥,子虞来看你了。” 季子扬没有反应,仍旧躺在那儿,连睫毛都未曾颤动一下。平素里他向来性子冷淡,如今这白衣胜雪,苍白如斯,更让人觉得周身冰冷。仿佛躺在面前的只是一个用玉雕刻的完美人形。 子虞望着毫无知觉的他,只觉得心痛异常。她伏在他胸口,哭喊着。 “哥哥。我是子虞啊。你看看我。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吧!” 血泪顺着她的脸颊,浸润季子清的衣襟,犹如一颗相思红豆印在他身上。 无声无息间,红纹闪现,紫发蔓延。 “没用的。”天机站在她身后,怅然道,“他中的是上古奇毒,如今深陷昏迷,已经无药可救。” “下毒之人必有解药。怎么会无药可救?”子虞连头也未回,仍旧伏在季子清胸口上,喃喃道。 “子扬所中之毒,乃是以上古赤炎金猊兽的刺骨所炼,剧毒无比。若中此毒,必死无疑。世间无人能解。”天机一字一句缓缓道来,话语中尽是无奈。 “你未曾拜入我昆仑,又与魔界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原本我不该放你入昆仑的,只是如今子扬病重,念及你们二人兄妹情深,这才破例。子虞,你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子扬剩下的日子已经不多,你就安心住下,留下来好好尽孝。免得日后留有遗憾。” 说罢,天机慢慢转身,欲先离开。 “尊人!”子虞扑通一声跪下,“我昔日犯下诸多过错,自知罪孽深重应得报应。可我的报应,不该应在仙尊身上。您修识深厚,我知道您一定有办法的!我求求您,帮帮我。” 子虞回望一眼季子扬,呜咽着道,“要我就这样看着他死,我做不到。” 她重重地磕头,一下又一下,青色的石砖上很快便染上她的点点血渍。 天机忙将她扶起来,“子扬是我师弟,我比任何人都想要救他。可,真的没有办法。”他安慰拍拍她的手,颇是自责道,“恕我无力回天。” 子虞的手无力垂下,无力回天四字,将她的希望全部打碎。 她呆呆地坐在他身边,痴痴地望着他。 哥哥,你怎么能抛下子虞呢? “姑姑。” 随着一声低低的呼唤,子虞即刻被一个温暖的怀抱圈住。 子虞却仿佛没有感觉似的,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许久,她才嘶哑着开口,“止戈,我不要他死。” “我知道,我知道。”止戈将她抱得更紧了,他生怕一个不留神她就会像以前那样消失掉。 “子虞,你不要怕。我会帮你。无论发生什么,你都有我。” “你要相信我,仙尊一定不会死。” 止戈从袖中拿出一页书信放到子虞手中,轻声说道,“这是慕容风尤寄来的信。里面有救仙尊的办法。” 提及这,子虞猛地回过神来。急忙将书信展开,她看得极其仔细,生怕错过了一个字。 她的手开始轻微的颤抖起来。越往后读,手抖得越来越厉害。 终于,在看完最后一个字时,她呆住了。书信顺着她的手不自觉地滑落在地。 内容大概是如此—— 碧落盘古石,可起死回生。 寥寥数字,却是逆天难为。盘古石乃为神器之首,要想取得,须避开碧落弟子,令天门崩塌。 止戈走几步,俯身将它捡起来握在手中。眉头深锁。久久注视着子虞。 良久。子虞清冷的声音响起,“仙尊他一定要好好的活着。” 饶是早已猜到她的决定,止戈心中还是泛起一丝酸楚。他终究是忍不住,开口提醒,“你可知,天门崩塌,仙尊苦心孤诣守护的天下会变成什么样子。” “我知道。三界混乱,仙灵不分。” “可在我眼中,三界六道都不及他一人重要。” “可你又怎知这不会又是一场策划精密的阴谋?”止戈反问。 子虞转身,看着止戈平静地道,“我一直都知道这是一个陷阱。所有人都知道。可他们也知道,我,一定会义无反顾地跳下去。只因,他的命,我赌不起。” 止戈知道她的固执,不再相劝。既然她知道一切还要走下去,那么他别无选择。他走到她面前,亲手取下象征着掌门之尊的玉冠。亦如当初他向她表明心迹时那般坚定。 “这是倾覆天下之举,危机重重。不过,我陪你。” 子虞看向他。原来真如他所说,止戈早已成长为一个男子。他不再是当初仰望她的那个少年c那个孩子。 “独翼难飞。你已经拒绝我一次,所以这一次不能再拒绝我了。” 见子虞不接话,止戈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求药路上,我不会让你一人孤身涉险。” 子虞没有应他,可止戈知道她没有拒绝便是同意了。 子虞似作无意将手抽回,不由自问,“天门有数丈之高,要令其坍塌有什么办法呢?” 古往今来,从未有人妄图偷盗盘古石,自然没有人知道应当如何毁掉天门。 子虞看看季子扬,觉得他的脸色越发苍白。心中像有一把火在燃烧。 一个念头突然涌上脑海,子虞怔怔地看向止戈,像是发现了什么新的事物,难掩欣喜,“止戈。你忘了,我,是羲和啊。” 止戈大惊,他一把握住子虞的肩,“你万不可动这个心思!姑姑,那是羲和!是上古魔神,绝不能,绝不能” “绝不能什么!”子虞推开他的手,“魔神也是神,不是吗?羲和在我身体中留下神力,只要我能想办法激发,就一定可以推倒天门。” 止戈沉默半晌,悄然问,“子虞,难道你忘了,当初为何入净初池吗?” 子虞一下子安静下来,她蹲在地上抱着自己的双腿,显得那样无助。可她不怕,她什么也不怕。 就算是一万年,就算要她跳下诛仙台,她也无所畏惧。 “如果可以,我希望他活过来亲自处罚我。”子虞定了定心神,突然站起来,“我要回魔界。” 一溜烟的功夫,子虞已消失在了天际。 清风徐来,树影摇曳。一切都变得平静起来。不寻常的平静。 魔界入口,杖黎行早已等在此地。 “看来真的是你们已经猜到我要做什么了。这一切都是瑞守南安排的,对吗?”子虞轻蔑一笑。 “顺势而为而已。”杖黎行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扔到子虞手中,“你要的东西。” 子虞紧握手中的瓷瓶,目色幽深。 “季子虞,司君让我带句话给你。人只有绝情才能活得长久。”杖黎行看一眼她,“其实所有的事情,都是你自己选的,怪不得他人。” 子虞拿出一粒丹药,放入口中。她从未想过,有一天,她会自己服下散灵丹。 她看着杖黎行离去的背影,淡然地笑了。 “我不后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九章:闯碧落 漫天梨花夹杂着细雨纷飞,炜世之光缓缓绽放。 额间微微刺痛,红色神印已显。子虞闭眼。她知道,所有人的命运,从这一刻起再也不能改变。 一切早已注定。 再次睁眼看眼前这世界,一样的土地,一样的河流,可心境却不似当初。 子虞感到莫名的悲伤,她低头静静地看着云彩下的大地。身后传来一声低低地呼唤—— “姑姑。” 子虞回头,对着身后的人浅淡的笑了。 止戈,谢谢你。不论何时,你总陪在我身边。 “不要去。”止戈望着已完全堕化为魔的她,眼中满是心疼和无奈。他只能恳切地看着她,让她不要去,不要亲手毁了自己。 可当视线相接之时,止戈就知道,无论他怎样努力都是无法阻拦的。他目光悲悯,不知是在可怜她,还是在可怜自己。 “你为他做了这么多,可不可以这一次为我留下?” “我意已决。散灵丹入喉,我便再无回头之路。”子虞目光清冷,已然踏上去路。 看着她越走越远,千万情绪只能化作唇角一抹苦笑。他掸掸衣角的灰,毅然跟在子虞身后。 一路至九重天,子虞在碧落门站定。 她转身,眼前没有一人,只有清风徐过的声音。 “出来。” 四下空旷,甚至能够听到隐隐的回声。 沉寂许久,树林传来一阵微弱的响动。从中走出一个青衣男子。 “跟着我干什么?” “前路艰险,困难重重。我不会让你一人涉险。” 心中有一股暖意蔓延开来,可子虞仍是扭头,“你走吧。” “我不会走。除非你杀了我。” 堂堂昆仑掌门怎么可以和一个魔界妖女扯上半点关系呢?子虞比谁都明白,她更知道只有离她远远的,对他才是最好的。 子虞定定地看着他。 “别傻了。我,季子虞,不需要任何人陪我去死。” “就算是下地狱,也该我一个人去!” 她张开双臂,轻轻抱住止戈。将头靠在他肩上。 “真是温暖啊。可止戈,”子虞在他耳边轻声道,环在他背后的手却在悄悄蓄力,忽地,光亮绽放,止戈被定在原地。 子虞看着他,微微一笑,又是苦涩又是开心。 “你值得更好的。” 她转动手镯,一只白鹤不知从何处飞来。 子虞对它冷冷地吩咐道,“带他走。越远越好。” 白鹤长鸣一声,将止戈驮在背上。 “一天之后穴道会自行解开。” “后会无期了。澹掌门。” 直至白鹤身影消失在天边,子虞这才缓缓转身,她抬头。 碧c落c门三字高悬于顶。 子虞自知碧落门门徒众多,又大多是仙界高手,不可硬闯。于是便在蛰伏在外,截下一名外出弟子,换上她的衣装,拿着她的令牌偷偷潜了进去。 碧落门四中建筑大都以白色调的高墙为主,传说天门就在碧落之中,可天门的具体位置根本无人知道。那些高墙估计也是为了扰人视听。 子虞以弟子白茯苓的身份走了一路,兜兜转转的,竟毫无头绪。 “站住!” 身后的一声呵斥,子虞即刻止住了脚步。 又传来一声质问,“你是何人?” 子虞慢慢转身,摸不清这人是否见过真的白茯苓。她将头埋得低低的,恭谨地福下身子,并不言语。 来人见她态度谦卑,也不多加为难。只是寻查,“令牌呢?” 子虞从腰间摸出令牌交到他手中,上面用小篆写着白茯苓三字。核对一番后,那人挥挥手竟然子虞过了。还嘱咐道,“你是新来的弟子,前面可不是你能去的地方。不要乱闯,早些回去休息吧。” 子虞作礼称是,偷偷抬眼看了看前方。只有寥寥几人看守。不像是极其重要的地方,可这个人又好心提醒,定有什么猫腻在其中。 想到季子扬时日无多,子虞再按耐不住性子。当下便决定要进去一探究竟。 她悄无声息地将面前的看守给放倒,又以最快的速度解决掉前方零星几人,沿着道路,径直往前。 走进一片密林,里面幽幽暗暗,前方隐约有微弱的光在闪动。子虞寻着光亮继续向前。她用剑砍掉一片荆棘,光亮骤然放大,视野顿时开阔。 一座高约数百丈的石碑赫然立于眼前。上面刻满了许多奇形怪状经文符号,让人不受控地朝拜,给人以巨大的压迫感与神圣感。 心中莫名传来一种名叫畏惧的感觉,子虞稳稳心神,自知不能自乱阵脚。 传说中的天门,应该就是眼前这座石碑了。 她向前迈开一步,脚下突然剧烈地摇晃起来,空旷的四周传来阵阵虎啸。碧落门传音的风铃声一阵比一阵急促。 地上忽然有许多相同的石碑拔地而起,细细数来竟有八十一座! 子虞暗道不好,肯定是自己方才触动机关才会如此。想必现在已经惊动碧落众人,眼下之计唯有放手一搏,在碧落众人感到之前毁掉石碑,才能取得盘古石。 可抬头看看这九十一座一模一样的石碑,真假难辨。 子虞闭眼,脑海中浮现出一张八卦图。《四海传》在她脑中快速翻阅。 有四个字在她面前一闪而过——九九归一。 她恍然大悟。这些石碑全都是真的。其中的八十座应该都是由真正石碑的碎石化作,而剩下的一座就是石碑的本体,应该就是她见到的第一座。 传说当年月满为救蜀莫性命,到碧落门偷走半块盘古石才令得蜀莫起死回生。这些碎石,或许就是当年她推倒天门留下的。 道生万物,万物生象 子虞挥手布下一道结界,而后突然飞起,身形逐渐被拉长变大,与石碑平齐,犹如巨人。 碧落弟子渐渐越汇越多,但所幸都被子虞布下的结界所困。 子虞看着周围的石碑,强忍下心中的怖惧之情。她嘶吼一声“长仪!” 剑出冷鞘,一阵银光在上空绽放。长仪剑化为剑形握于子虞手中,她尖叫一声,将长仪剑重重地挥下,近半数石碑应声倒下。 石块落地发出的巨大声响,听得碧落门外的弟子心惊胆战。子虞回头见结界渐弱。目光逐渐冰冷,手中长仪剑再次发力。数十座石碑轰然坍塌,只有一座石碑依旧屹立不倒。 就是它了! 子虞想再上前,却被一记绿色的掌风中断前路。 “站住!” 女子爆喝一声,来人正是碧落掌门水月华。 “来者何人?竟敢擅闯碧落,觊觎盘古石!” 水月华功力深厚,在仙界难遇敌手。此刻她亦壮大身形,快速移换,转而立在季子虞前方。 “贸然前来碧落门,实属人命攸关,无奈之举。望月华掌门谅解。”子虞语重心长道,她想若是水月华能动恻隐之心放她一马,避免兵戈相见再好不过。 可水月华守护盘古石多年,怎会被轻易说动。她自然拒绝,“古往今来,死是每个人的定数。天下之大,每天无时无刻都有人死。可盘古石只有一块。难道人人都要救吗?” “盘古石可起死回生,这就是盘古大神所赋予它的使命和意义。用它来救人,又有什么不对。” “若是天门被毁,死的就是万千生灵。难道你用这么多人的性命去换你要救的一人吗?” 子虞被她问得哑口无言,可摆在她面前的是他的命。心中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燃烧,一股黑色的暗流逐渐涌入她的心中。 散灵丹的魔气顺着她心中起伏的感情逐渐缠绕成藤。猩红的纹路在她脸上乍现化作眼角一颗红色泪痣。 “我只要他活着。” 子虞的手逐渐握紧,“今日,谁也阻拦不了我。” 水月华原本念她救人心切,可如今她魔气显露,她便再不留情。 云袖一挥,四周石壁涌出水来,犹如奔腾江河,气势雄厚。水月华手拿水旗,令汹涌河水形成一堵圆形水墙,将众人包裹在内。又命弟子使出翻月剑阵,浪起风啸之时,众人一并出剑,快速出击。 子虞身形一闪,长仪剑化虚为实稳稳地落在手中。她反手一剑,身体随着剑势快速在空中旋转,快而猛,攻击势不可挡。 水月华一惊,看来来者不善。她即刻挥舞水旗,水圈之中猛地射出道道冰棱,犹如万剑齐发。 子虞微微皱眉,脚尖轻点,手中长仪剑灵巧地击碎袭来的冰棱。忽地,她在原地轻轻一转,水袖舒长,随着她的旋转而灵动飘逸。只一瞬间,她乍一使力,冰棱在水袖之中被猛地反击回去,一众弟子应声倒地。 子虞目光冰冷,再一转身,又是数十冰棱飞出,直逼水月华。 趁水月华躲闪之时,子虞出其不备,疾步上前,夺下水旗。 她将水旗高举过头顶,大声道,“盘古大神敕令,借法水神!” 言罢,她挥动水旗,水圈骤然消失。反而化作无数波涛漩涡向碧落一行人袭去。水月华更是被困在水域之中,难以脱身。 子虞心知时间不多,也不恋战。将手中水旗奋力一抛,直直地插入远处碧落门牌匾之中。 水月华还不肯死心,她大声喊道。 “天门倒,乱天下。” “你可要想好,这可是与六界为敌。” “要受诛仙之刑的!” 诛仙之刑么?如何敌得过他的命! 额间神印泛出幽幽红光,子虞拼尽毕生全力,朝着石碑狠狠撞去。 大地晃动一下,伴随着一个穿透天地的声响。 天门,轰然坍塌。 石碑之下,有一个东西正发出熠熠白光。 水月华瘫坐在地,历史重演了。 子虞将它拿起,小心翼翼地放在手中。她的一双手早已被碎石泥沙磨得满是血迹。 它的光映照着子虞的脸,她看到了希望的光芒。 慕容风尤信纸上的字迹在她脑海中逐渐清晰起来—— 碧落盘古石,可起死回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章:登上遗吾岛 带着盘古石子虞回到昆仑,在长生殿上正遇上天机。 天机见她魔气绕身,面容虽还与以前一相同,可感觉却变了。变得冷漠了,让人无法靠近。 其实她成魔,原本他一眼就能看穿的,只是天机似做不知,反而关心地问,“子虞,你怎么变成这般模样了?” “纯粹无奈之举。尊人尽管放心,只要看到哥哥醒来,子虞就会立刻离去。绝不会给昆仑添半点麻烦。”说完,子虞便与天机错身离开。 长生殿内,止戈正等在里面。他见子虞,忙从座椅上起身,“就知道只有在这里才可以等到你。” 从服下散灵丹的那一刻起,子虞就知道,他们之间再不能回到过去,连朋友也已经做不成了。 她视作不见,走到季子扬身边坐下,不发一言。 止戈踌躇着上前,“姑姑,你没事吧?” 子虞摇摇头,嘴里却还是不肯应他。 “姑姑,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子虞问他,“澹掌门,你言重了。” “澹掌门?”止戈不可置信地看着子虞,“姑姑你,定要与我如此生分吗?我说过的,为了你我可以什么都不要。掌门之位比起你根本不值一提。姑姑,止戈什么都不怕的。” “可我怕。”子虞死死地盯着他漆黑的双眸,一字一句道,“止戈,你真能为了我可以放弃一切吗?” “当然。” “那请你,放弃我吧。” 止戈身子猛地一震,“你果真如此决绝?“ 子虞用最诚挚的目光看他,几乎是恳求道,“我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与你,再无干系,死生不复相见。” 止戈一愣。多年来积压在心难道情绪突然爆发,他看着子虞放声大笑,双目通红,“好!死生不复相见我答应你。” 他转身,将玉冠取下随手扔到一旁角落,留下一个潇洒背影。 “我澹止戈,今生与季子虞,永不相见。” 他的声音夹杂在风里,像一把利刃在子虞心口上一刀一刀划出血痕。 子虞痴痴地望向季子扬,喃喃自问,“哥哥,我这样做,究竟是对是错?” “怎么了?满脸忧郁。”慕容大步走进。 子虞尚未回过神来,木讷地问,“你怎么来了?” “我料想你现在需要我,所以来了。”慕容本想玩笑,见季子虞坐在那儿闷闷不乐一时也失了兴致。索性直接进入正题,“盘古石确有起死回生之用。可是,它本身只是一块聚集盘古神力的石头而已,要想炼药救人,须得用神器九黎壶来炼化才行。” “你怎么知道我已经拿到盘古石?” “天门是用来划分六界最有力的东西。如今石碑被毁,天门崩塌,妖魔冥三界众灵已经到了可以在六界当中自由流窜的地步,盘古石想必也已经被盗才是。” 子虞将头轻轻地靠在慕容腰间,“慕容,你好聪明。我的每一步都被你猜到了。” 慕容风尤不知子虞说这句话究竟是何用意,不敢轻易回答。子虞笑了笑,“好了。说吧,九黎壶在哪儿。” “遗吾族人守护九黎壶近百年。在西海的遗吾岛上。”慕容答。 “我一定会把九黎壶带回来。”子虞看看仍旧昏迷不醒的季子扬,黯然道,“可我哥他等得了这么久吗?” “他现在这个模样,就算我穷尽毕生所学,至多也只有七天时间。”慕容从怀中取出一枚手镯替子虞戴上。 “这枚镯子上镶有七色玉石,象征仙尊仅剩的时间。每过一天就会黯淡一颗,如果七颗玉石全部黯淡,你还未取得九黎壶回来,那就意味着仙尊已经羽化而去。” “我明白了。”子虞的手指在手镯上轻轻摩挲,“我不会让他死。” 说罢,子虞即刻提剑赶往西海遗吾岛。 一场惊天骗局,就这样利用一个人的感情,展开得无比顺利。 只是不知,这场骗局背后究竟又隐藏着多少的与利益呢? 《四海传》中有记:西海遗吾人,善戟叉c占卜。性凶恶。 又记九黎壶:多番流落,藏于西海秘岛。可容万物,造就万物。上古神器之一。 前往西海的路途遥远,饶是御风而行,到时也已近黄昏之时。 子虞独自坐在岩石上,海浪拍打沿岸的声音在她耳边响绝。风很大,吹得她长发飘飘,不似昆仑的风那样祥和。 曾经,哥哥同她,也曾到过海边。 记得那时,她捡了海滩上最美的贝壳送他。 而他赠的却是一只小小的海螺,很不起眼。他说,海螺里可以听到他的声音。 这样,以后嫁人了,才会记得他。 子虞随手拾起海边一只灰色海螺,放在嘴边轻声说道,“季子清,你一定要活得好好的。” 子虞不知,此时此刻,就在此地,也有人拾起一只海螺,说道,季子虞,你也一定要活得好好的。 子虞起身,拍拍身上的泥沙,准备去到遗吾岛。 却被一人叫住。 “师父!” 那人远远地跑过来,原来是小徒弟。 “你怎么到这儿来了?快回去。”这些都是九死一生的事情,怎么能让小徒弟陪着她一起犯险呢? “回哪儿去?魔界吗?”小徒弟闷闷不乐的,干脆一屁股坐在石头上,“师父。我可是你唯一的徒弟。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上刀山下火海,我也得去。” “云羌,现在不是闹脾气的时候。既然你还叫我一声师父那就乖乖回昆仑,这是师命。” “哼,我不走不走,就是不走。” 反正这师命违背了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小徒弟这样想着,就是坐在那里,赖死不走。 眼看着第一颗玉石就这样黯淡下去,子虞不再和小徒弟纠缠,只是嘱咐道,“我会尽力护你,但也不是绝对的安全。云羌,你一定要学会保护自己。若是遇上危险,你不用顾及我,一定要逃。保全自己,明白吗?” 小徒弟重重地点头,一番保证过后,这才同子虞一同上路。 直到遗吾岛,这里有一个进岛关卡,重兵把守。看得出遗吾族人,对于进出来往的陌生人防范心很重。想要轻易混进去,只怕不会这么简单。 小徒弟盯着来来往往的行人看了很久,歪着脑袋道,“师父,我看这来往行人几乎都为男子,鲜少有女子。而且你看,这关卡也分为两道。据我观察,左边行男,右边行女。而且重点是,似乎对女子的排查并不严格。” “哦?这从何说起?” “我方才算了算时辰,一名男子从开始排查到结束大概需要一刻钟的时间,而一名女子却只要半盏茶的工夫。接连去了五六人都是如此,应该不会出错。” “总算是没白教你。”子虞拍拍小徒弟的脑袋,径直向右边关卡走去。 小徒弟正乐着呢,回过神来时子虞已经走远,急忙跟上去,“师父,你等等我啊!” 过关检查的是一个五大三粗的莽汉,他坐在桌边,仰着头问,“叫什么名字?从哪儿来到哪儿去,进岛做什么?一一都要交待清楚。” 小徒弟看看自家师父的高冷模样,忙上前狗腿子似的地开口,“这位大哥,我叫阿妩。这是我姐姐阿虞。我们啊,从人间大漠而来,如今世道太乱,到这里来无非是想找个安身之地,求得安稳。还望大哥您通融。” 这莽汉见面前这两人都是标致的美人儿,也不多加为难,随手提了两张通行文书,问道,“二位年芳?” “我十七,我姐姐十八。”小徒弟道。 子虞不禁翻个白眼,两个上千岁的人还在这儿自称十七c十八,还真是有点难为情呢。 “阿妩啊,我看你们姐妹俩也不容易。好心给你们指条路吧。”这大哥凑在云羌耳边悄悄说道,“咱们族中的大长老,最近在信芳楼选亲,你们二人这模样定是能齐齐入选的。嫁给了大长老,在这儿才是最好的出路呢。” “受教了受教了。”小徒弟笑道,又拍着大哥的肩膀道,“若我姐妹二人日后能有好日子过,定不会忘了大哥您今日的提携之恩。” 又是一番寒暄之后,子虞和小徒弟这才拿到通行文书,进入遗吾岛。 “师父,你说这遗吾岛这么大,咱们要找的那东西又那么小,怎么找才好。” 子虞瞥一眼通行文书,“在这里我和你是姐妹关系,不要再叫我师父了。” “是!师父!”小徒弟捂住嘴,小声道,“姐姐,现在去哪儿?” “刚刚不是说了吗?遗吾族的大长老在信芳楼选亲。当然是去信芳楼。”子虞又道,“既然是大长老,自然知道有关九黎壶的事情了。” “美人计?”小徒弟指着子虞问,“姐姐去?” 子虞仰头望天,“你去。” 夜晚,子虞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明亮的月就这样高悬在黑色的夜空中,清冷的月光隔着纱窗透进来。转动着腕上手镯,子虞怔怔地看着天花板,感觉到有一丝冷意。 哥哥,如果你就这么离开,我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我不知道。 不过我猜,所有人都会为你陪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一章:寻找九黎壶 信芳楼修得格外别致,在这座小岛之上可谓是独树一帜。 门口来往之人络绎不绝。子虞抬头看看门口的匾额,行云如流水的三字熠熠生辉。 从里面走出一个妇人,着紫罗裙,披红巾帛,戴金玉簪。虽已人过中年,但身姿曼妙窈窕,一步一行,皆是优雅美丽。 那人见不远处站着两名妙龄女子,笑吟吟地走来,“二位姑娘为何站在楼外而不进去呢?” 云羌上前答,“我叫阿妩。这是我姐姐阿虞。我们从人间大漠来到此地。听闻信芳楼美名远扬,特来投靠。只不过人生地不熟的,尚还有些犹豫。” “不知该如何称呼您?”子虞问。 妇人掩嘴笑一笑道,“我叫萧明娘,是信芳楼的掌事。信芳楼又叫姻缘楼,专为人们牵线搭桥,促成良缘的。你们二位不必见外,都叫我明娘就行。” “实不相瞒,最近我岛中的大长老正在此举行选亲仪式,二位姑娘生得貌美水灵,又正值婚嫁年龄,倒可进去一试。若是不成,明娘也可以替你们找到如意好郎君。” 云羌被萧明娘的一番婚嫁论给吓倒了,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萧明娘似乎也察觉到了一丝尴尬,她拉过云羌的手,“阿妩c阿虞,我并没有什么恶意。只是看你们二人从远道而来,又孤苦无依。要知道遗吾岛上女子奇少,若是没有夫家,便有些危险了。所以,我这才想要出手相助。” “明娘你多虑了。你能仗义相助,我们再高兴不过。还有劳你带路了。”子虞微微福身。 萧明娘点点头,从一旁侍从手中接过一把琵琶抱在怀中,徐徐走在前方,“二位跟我来。” “萧掌事,出事了!里面那位又闹起来了。”刚进信芳楼,一个小丫头就着急忙慌地冲过来。她对萧明娘耳语一番,便悄悄地退至一旁。 萧明娘微微皱眉,随即又舒眉一脸坦然,对着身侧的小丫头吩咐道,“把服侍的人撤去一半,由她去闹。” “啊?”小丫头满脸诧异。 “退下吧。” 小丫头点点头,木木地答,“是。” 萧明娘一面继续前行,一面对着身后二人说道,“前面就是你们的房间,以你们的名字来命名如何?就叫虞房和妩房。” “我们姐妹二人同住一间厢房就够了。不必如此劳烦。”子虞平淡地说道。 “也好。”萧明娘替子虞推开门,将手中的琵琶放在榆木支架上,回头道,“今晚大长老会到信芳楼来。姑娘们都要登台表演。阿妩c阿虞,你们若真是有心,便好生准备。外面那个丫头叫绿芽,你们有什么需要吩咐她就是。” “好,多谢萧掌事。”子虞望着明娘笑道。 子虞称呼上的变化让萧明娘会心一笑,难得遇上一个明事理的人。 “好生准备着,今晚我让你们压轴出场。” 说罢,萧明娘便笑着离开了。 门关上那一刻,萧明娘脸上的笑意全然消失。招来一个丫头,“大长老那边要美人,如今有了阿妩阿虞两姐妹,那位也失了作用。她既如此不懂事,就按老规矩处置。咱们的亡渔戟不是还需要魂魄祭奠吗?就她了。” 丫头会心一笑,应了一声是,便快步离去。 厢房内,子虞若有所思地转着手腕上的七色彩镯,目光渐深。今夜子时一过,余下的时间不过五天。 “师父,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做?难不成果真要去接近那个大长老?”小徒弟摊摊手,坐在床沿,“这件事我是做不来的。” “以你的智慧,我亦不放心你去。”子虞起身径直朝着门口走去。 “师,姐姐去哪儿啊?”小徒弟急急忙忙追上去。 在绿芽的带领下,子虞与云羌将遗吾岛上大大小小的成衣c珠饰店皆逛了个遍。 小徒弟拣着空,趁着绿芽不注意时在子虞耳边小声道,“师父,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想着买这些个劳什子。” “既然要以美之,这些东西自然少不了。”子虞轻声道。 小徒弟以一副我懂了的样子悻悻离开,转了转,又替子虞挑了一套首饰。 子虞站在靠近门口的地方,外面隐隐约约有路人才谈论这位大长老。声音依稀可辨。 “这大长老今夜又要选亲,传说啊,他府上已有二十七位美妾。” 众人哗然。 “你们是不知道,前几年岛上来了一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那时候,咱们这位大长老可是几番求娶而不得。可后来,却还是进了他的府中。你们猜,大长老下的聘礼是什么。” “这我们怎么知道!别卖关子,快说快说。” “九黎壶啊!” 众人惊呼,九黎壶可是遗吾族的宝贝啊。 子虞笑笑,虽不知这话是真是假,不过听这意思,大长老似乎是个肯下本的人。她似乎离九黎壶又近一步。 薄暮黄昏,夜幕渐渐降临。 信芳楼纱灯如昼,烛火跃动。映得外面清冷的月光也暖和起来。 子虞安坐于厢房之中。她将自己的眉画得细长而微扬,额间地上红色的梅花钿。她对着铜镜微笑,朱唇丹颜,犹如乱世妖姬。 外面的丝竹乐声起起停停,悠扬婉转的唱音不绝于耳,拍手叫好声一阵阵传来。 许久,萧明娘在外轻叩门环。 “阿虞姑娘,该你上场了。” 话音刚落,门被倏然打开。 萧明娘看呆了。子虞这一身魅蓝舞衣颇具大漠风情,露出白皙的柳腰,肚脐处还点上一方珠饰。下方裙摆洒开,赤足而立,在蓝纱之下若隐若现。 子虞随手将面纱围上,只露一双媚惑的眼。 “阿虞姑娘,我瞧着今日的魁首必然是你了。” 子虞微微福身,与萧明娘一同向舞台款款行去。 舞台上,一束暖黄色的烛光映在子虞身上。 四下突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屏声静气,期待这位压轴出场的女子。 忽地,花鼓敲响。声音急促。 子虞转身,踩着金黄色的地毯缓缓上前。她微微抬眼,舞台对面坐着一个十分富态的华服男子,长着浓密的胡子,秃顶,项上戴着红色的大佛珠。想必那人就应该是传说中的大长老。 这模样也真是子虞暗自咂舌,不想评价。 胡琴拉响,子虞随着悠扬的乐声慢慢抬手。臂钏上的金色流苏泠泠作响,她柔软的腰肢随着乐声开始轻轻扭动。 此时,笛声随后加入,一琴一笛,随着钟罄石鼓逐渐飞扬。子虞的舞步也随着节奏地加快而越来越快,她在原地快速旋转,蓝色的舞裙扬起,像一朵盛开的蓝莲花。 一跃一转,脚上的铃铛响起,每一个动作都极具风情。 一曲舞毕,子虞微微躬身谢场。对上前方大长老灼灼的笑意,她故作羞涩,伸手将面纱取下,惊艳了众人。 “姐姐,你跳得实在是太好了!方才我见那大长老愣是连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呢。”小徒弟关了厢房门,难掩心中雀跃,又道,“听说那位大长老素来是个心急的,指不定明儿个一早便来求亲了。” 子虞简单的收拾一番便躺在床上,又一颗玉石黯淡。 一夜无眠。 果然如小徒弟所说那样,第二日晨起,大长老的聘书便到了信芳楼。还留下话说,中午要来用膳。 萧明娘乐得合不拢嘴,整整一个上午都在子虞耳边念叨,大长老的礼金如何丰厚,大长老又如何怜香惜玉,大长老又 提及了许多,子虞的面色却是越来越难看。 “萧掌事,我阿虞追求的可不是什么金银荣华。那些礼金再丰厚我也是瞧不上眼的。我要的是大长老的珍视,而不是这些。” “我的阿虞好姑娘,这些难道还不够表明大长老对你的珍视吗?你可要好好看看这上面写的,黄金千两,良匹席绢千匹。还有哪家的姑娘能有这么大面子。” “黄金c布匹都不是独一无二。又有什么好珍视的呢?我要的,是独一无二。别人没有的,而我有。” “好!”一个男子拍手叫好,他慢慢走进来,认真端详起子虞。 萧明娘福身,“见过大长老。” 他挥挥手让萧明娘下去,又转身饶有兴趣地看着子虞,“美人无数,但要独一无二的,却只有你一个。” 子虞站起来,伸手替大长老整理衣领,“那不知阿虞想要的独一无二,大长老是否给的起了。” 大长老勾起她的下巴,“那便要看这美人无双,阿虞姑娘值不值得起。” “那大长老觉得阿虞,值吗?”子虞嫣然一笑。 “我觉得。”大长老越俯越近,几乎要凑到子虞脸上,“没有人比阿虞更值。” 子虞轻轻推开他,半笑着说,“其实只要阿虞是长老的人了,更何况那些聘礼呢。之所以要个独一无二,无非是想求个心中慰藉。长老觉得,阿虞应配什么呢?” “阿虞才貌双绝,应得最好的。”大长老望着子虞,眼中充满,“自然是九黎壶。” “明日,不,今晚。我便带着它,与阿虞共度良宵。” 子虞的手拂过大长老的背,银铃般的笑声响起,“好,那,阿虞便在此恭候长老。” 她的声音酥媚,挠得人心里痒痒。 送走大长老,子虞的笑意全无。隐在暗处的小徒弟这才出来。 “师父,没想到这大长老这么容易被骗。这九黎壶说拿出来还真就拿出来了。” “你当真以为今晚他带的会是真的九黎壶?” “师父的意思是?” “大长老虽然荒淫,但他执政遗吾岛十年不倒,城府必然极深。他不过是见我一个女子而已,真的假的又怎么能分辨得出来,骗骗我罢了。” 子虞看看自己的手,不由地笑道。 “不过,我很快就知道真正的九黎壶藏在何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二章:夜探遗吾 小徒弟眨眨眼,问道,“师父已有对策?” 子虞没有回答,而是走到妆台前拿起一把剪刀,取下自己耳边的秀发放在一张人形的黄色符纸之上。又划破指尖,一滴饱满的血珠滴落在上方,金光一闪,那人形符纸竟幻化成人,与子虞长的一模一样。只是她双眼空洞,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像个活死人。 子虞将假人安置在床上,伸手将她的眼睛拂闭,伪装成熟睡的假象。 “这是身外化身法。”子虞向小徒弟走去,一面替她剪发,一面解释着说,“由符纸幻化的人,只有躯壳没有魂魄。所以此法维持的时间不过两个时辰,若想长时间维持则需往其源源不断地注入不具灵识的残魄。” “若是日后你被谁绑了,要设法逃脱,身外化身也不失为一个以假乱真c偷梁换柱的好方法。” 小徒弟一脸崇拜地点点头,“等回到昆仑,师父可一定得记着教我。” “好。”子虞点点头,顺手推开窗户。回头说一句“跟我走。”随后就一跃而出。 两人隐在暗处,子虞挥手,转眼间便有几只闪着蓝色荧光的蝴蝶飞来。 是荧蝶! 这可是世间少有的灵物。小徒弟咂舌。 “我在大长老身上种下穷舎连香,荧蝶会带我们去香味最浓郁的地方。”说着子虞默念口诀,荧蝶扇扇翅膀飞在前方引路。 小徒弟还想再问些什么,却见子虞已经走远,只得压下心中疑虑快步跟上去。 一路转寻,荧蝶飞进一座装潢极其奢华的府邸。大门两侧有两座巨大的石狮子,怒目圆睁,自有一股气势。 子虞想跟上去,手却被人一把拉住。回头看是一个衣衫褴褛,疯疯癫癫的乞丐。 他两眼发直,疤痕重叠的脸上露出几丝令人毛骨悚然的讪笑。他力气极大,使劲凑上前,两个窟窿似的鼻孔发出公牛似的吼叫。 “石狮子的眼睛红了!” “遗吾族完了!” “天下也完了!” 眼看着荧蝶消失在前方,情急之下子虞一把推开那个男子,谁料他竟无躯体。刚倒在地上就消失不见。 “你在外面守着,我进去探探。”子虞对着小徒弟道。 小徒弟一把拉住子虞的手,面色担忧,“可师父,若九黎壶果真在里面,周围必是重兵看守。实在是太危险了!” 可子虞救人心切哪还听得进这些,仍旧一意孤行。 “听着,你先离开。到关卡等我。九黎壶一到手,我立刻来与你会合。若是等不到我,便自己回昆仑。” 小徒弟站在原地,一脸茫然。 子虞拍拍她的手,安慰着道,“放心吧,你师父可是有本事的。肯定是死不了的。”旋即转身离开。 云羌愣愣地站在原地,定定地看着子虞消失的方向,眼中似有不忍,喃喃道,“季子虞,为何你要待我如此好?” 她手握成拳,像是在经历什么艰难的抉择,可终究海风拂过,她慢慢转身,还是迈着沉重无比的步子走向另一条道路。 “主人。”云羌单膝跪下行礼,“一切顺利。” 暗处一个人背对着云羌,他身材高大,穿着一身天水碧锦袍。 “澹止戈一直跟在她身后,你要隐藏好身份,小心些。” 那人嗓音低沉,甚至有些嘶哑。 “澹止戈?” “没错,从昆仑到这儿他一直跟着季子虞。我已设法将他从信芳楼暂时引开。” 云羌点点头,犹豫再三,她终是小心翼翼地开口问,“主人,云羌斗胆问,这个任务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男子转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云羌,“怎么,才几千年时间,就忍不了了?还是,你心软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却让人不寒而栗,毛骨悚然。 突然一记掌风击来,云羌狠狠地摔在地上。脑子嗡嗡作响。 男子阴沉冷贽的声音再次响起,“我问你,你生下来的意义是什么?” 云羌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又恭谨地跪下,铿锵有力地答。 “手刃羲和!” 男子伸手钳住她的下颚,目如寒刃,“你要好好记住,这,是你活在世上唯一的意义。” “是!云羌明白。” 云羌的眼蒙上一层寒冰,刚刚炽热的心,霎时间冻在寒冰千尺之下。 是她太天真。 男子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天水碧的颜色浅浅淡淡的,与方才的阴沉形成鲜明对比。是啊,谁又能想到这样一个阴狠冷漠的男人会是天界叱咤风云的和善仙人,紫胤。 进到府邸后,子虞才发现里面的水月洞天。并不大的地方被整整齐齐地分割成七十二个房间,每个房间都有数十人看守,且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很难靠近。 子虞一间一间地寻过去,直到第四十九间才找到荧蝶的踪影。 趁着换岗间隙,子虞用迷香将为数不多的几名看守迷晕,悄然潜入。她只有一刻钟的工夫。 机会稍纵即逝。一旦换岗的人一到,她便难以逃出生天。 她四处寻找,谁料里面摆设繁多复杂,根本毫无思绪。她回头却见荧蝶稳稳地落在一幅画卷的画轴之上。子虞心下有疑,于是她伸手,刚刚轻一触碰,墙体之中凭空出现一道门。她推门而入,里面空荡荡的,只有中央石柱上放着一个方形盒子。 盒子四角上方设有莲盏,似是精心布置的。 子虞慢慢上前,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里面果然是九黎壶。 还未拿到九黎壶只是靠近而已,遗吾岛却猛然震动一下。子虞暗道不好,来不及思考,便将九黎壶取下收在锦囊之中,随后便迅速离开。 才出房间片刻,鼓声响起。咚咚咚,一声比一声响亮,烽火燃起,整个岛都被烛火照的光亮。 必是九黎壶被盗,惊醒了遗吾族人。 远处似有脚步声传来,子虞一跃到树上,用手按住心口,屏气凝神。以防被遗吾族人发现。她眉心微跳,心中隐隐有些担心小徒弟。 她不善法术,只懂些皮毛。若真被遗吾族人发现,那么后果必然不堪设想。 她低头,只见一群人从府邸蜂拥而出,眼前之景让她震惊。 这些人皆是两首四足六臂,模样令人望而生惧。 传说遗吾族人奔跑可比腾云,耳可听六路,眼可观八方。原来都是因为他们拥有比常人更多的感官。 子虞摸不清他们的底细不便冲突,便悄悄地潜回信芳楼,想要先用阿虞的身份隐藏下来。 谁料,她所见到的却更让她震惊。 昔日优雅而美丽的萧明娘,唯唯诺诺的绿芽,络绎不绝的恩客,全部都变成了那奇怪的模样。只能凭借她们身上尚存的衣饰判别原来的身份。 突然,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整个夜空,高亢而尖锐,让人冷颤。 透过窗户,子虞看到有殷红的血从楼梯间缓缓流下,犹如一条小溪。有一个遗吾族人从上走下,他的手中提着一个凡人的头颅,头颅的边缘还有血欲落未落。 子虞无意识地后退一步,惊醒了屋内之人。 她立刻反应过来,转身奋力向关卡处赶去。 身后的追兵越来越多,子虞一面跑一面将锦囊在腰间系紧,做好了与遗吾族人硬战的准备,刚一回身却已被一道极大的力给拉进一旁茂密的灌木丛。 黑夜里看不清脸。只听见一个声音。 “师父,可是拿到九黎壶了?” 原是小徒弟。子虞舒了一口气。将锦囊从怀里掏出交到小徒弟手中,“云羌,一会儿我去引开他们。你往到外跑,把它交给慕容。一定要让他设法将仙尊救活。明白吗?” “那你呢?遗吾族人这么可怕,而且又人多势众,讨不了好的。” 云羌心里明白,子虞这是要用自己的命来换她和九黎壶的生。若真去了,必然是九死一生。 她的心微微动容。 “没事。我会小心。”子虞深深地看了一眼云羌,“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她远去,遗吾族人果然上当。云羌站出来,看着子虞消失的方向,眼神复杂。不得不承认,这一刻她被感动了。这么多年以来练就的铁石心肠到底还是心软了。 她低头思索。呢喃道,“季子虞,这一次就算我报了你的真情。从此,我们就再不相欠了。” 云羌抬头,毅然往子虞消失的方向追去。 子虞不熟悉路线,只一味地往前跑。谁知竟跑到一处绝路。 前有众多遗吾族人,后是万丈悬崖,下方是深不可测的海水暗流。子虞稳稳心神,拼尚还有一丝生机,至少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可跳下悬崖那就是真的生死难料。 海风呼啸,浪打沿岸。似是在表达内心的激荡。 云羌依旧在错综复杂的小道上四处寻找着,她不知道她的决定会将原本既定的未来改变成什么样子。 或许,大家都是万劫不复吧。 有人说世间以情最动人。 其实在这人来人往的世界里,情却是最多余的。 因为有情,就会有伤,而再美的笑也掩饰不了最伤的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三章:大战遗吾族 没有任何的退路。子虞召出长仪剑,在离悬崖边一米处划下一道剑痕。她要撑着,绝不可越过剑痕,否则必会跌落悬崖。 遗吾族人发出一种类似于鸟鸣的声音,他们的六只手同时拔出长戟向子虞抛出,竟有万箭齐发之感。子虞举起长仪,以彩绸为盾,生生承下了这一击。 她闷哼一声,遗吾族人的攻击力果然不可小觑。 她默念心诀,用长仪剑搅起百丈海水,向遗吾人袭去。 趁着遗吾人忙于应付之时,突然冲上去挥舞着手中的剑。然而遗吾人手足众多,实在太难以对付。剑起刀落之间,她斩下一个遗吾人三臂。 他竟毫无反应! 难道遗吾人是不死不伤的? 子虞诧异,在快速闪避遗吾人的攻击之时,脑子里在飞快地翻阅《四海传》。 她灵光一现。 手一挥,长仪剑透过一遗吾人的心口而过。 他轰然倒下,其他遗吾人发出一种奇怪的声音,似是发怒了。 子虞暗喜,果然任他们手足如何多,终归却只有一颗心脏。 找到命门之后,子虞显得顺手了许多。虽然她身上也添了不少的伤,但遗吾人却在一个一个地倒下去。 看着同伴一个一个倒下,遗吾人已经陷入暴走。其中有一个与子虞越拼越狠辣。竟把她逼到了剑痕之处。 这时,右侧一个遗吾人悄然上前,意欲偷袭。可子虞却毫不察觉。那人手握长戟,对着子虞狠狠刺去。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白刃闪过。 子虞回头,根本没有闪躲的时间。她闭眼,以为自己必死无疑。 “师父小心!” 子虞听到一个巨大的声响,她睁眼,看见小徒弟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在面前飞过。而她的前面就是万丈悬崖。 “云羌!”子虞惊呼,她猛地收手,以最快的速度向小徒弟飞去。 悬崖边,她拉住小徒弟的手腕。 “师父”云羌吊在悬崖上,她看见子虞身后的遗吾人在一步一步上前。他们手中的武器,看上去是那么尖锐锋利。 “云羌抓紧我,不要放手!”子虞大喊。 就在这时,一支长戟生生插入子虞腰间,鲜血迸射。 子虞闷哼一声,嘴角缓缓溢出红色的血。 眼泪淌出云羌的眼,她慢慢地挣开子虞的手。 子虞摆着头,”不要“ “师父,你要好好的。”云羌松手,留下一个坦然无畏的笑,跌下悬崖。 她终于做了一次自己的决定。 “不——”子虞大喊。 遗吾人举戟,还想再攻击。 子虞愣愣地坐在悬崖边,悲拗得发不出声来。 突然子虞被一个温暖的怀抱圈住,浑身冰冷的她微微一颤。 “姑姑。” 止戈抱着她,向另一边飞去。 子虞不知道,就在止戈抱住她的瞬间便替她挡下一剑。 “云羌云羌”子虞喃喃道。 “好了,没事了,没事了。”止戈将她抱在怀中,看着逐渐逼近的遗吾人目光深沉 止戈冲上去,承影剑出,与遗吾族人厮杀起来。 子虞仍沉浸在痛失爱徒的悲伤中,难以平复。突然,长仪剑飞出,她大叫一声。毫无章法地,几乎是疯了一样地,拼命的向遗吾族人砍去。 “姑姑!” 止戈心中一沉,这样不加思考的胡乱打法,只可发泄自己心中的怒气,却并不能重创遗吾人。反而会让自己受伤。 果然,子虞连受四刀,鲜血染红了白色衣衫。她倒在地上,几乎站不起来。 众多的遗吾族人围成一个圈,一齐举起手中的长戟,想要刺死子虞。 止戈大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上去,他伏在子虞身上,十几支长戟落下,让他难以承受。 他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道强烈的光亮,将遗吾族人弹开数米。 “止戈!” 子虞大呼,他的血流到她的身上,她甚至能够感受到鲜血残存的温度。 她惊慌失措地伸手捂住他的伤口,可鲜血却顺着她的指缝一丝一丝慢慢地涌出。她害怕,害怕她会同时失去两个她爱的人。 “姑姑,你听我说。” “不,我不想听。”子虞猛地摇着头,她的声音微微颤抖,“我们回昆仑再说,有什么事我们回昆仑再说。” 止戈的灵力在快速消散,他轻轻握住子虞的手,面色苍白,“可我等不了了。” 子虞的动作骤然一停,她目光怔怔的,红色的泪啪的滴落。眼睛是针扎般的疼,她的心在剧烈的抽搐,仿佛有一把刀在一层层的剜开她的心。 止戈看着她,逞强着道,“我可不是来见你的。说过不见就会不见,我不会食言。” 他竟还想着那时她说的那样决绝的话。 再不相见,再不相见。 “傻瓜。”子虞将他抱在怀中,心中是千万波涛在涌。 “你不要死” 止戈轻轻握住她的手,竭尽全力露出一个温柔的笑,“不要哭了。本是无泪之人,何苦要泣血而哭。既痛了自己,又伤了别人。” “姑姑。当年与你初见,桃花正好”止戈的声音渐渐变小,细细听来竟成了嘤嘤耳语。他还想说什么,可却再没了力气。千言万语只能在这时化为一句对她的叮嘱。 “将来莫要再委屈自己了” 他伸出手,似乎想要抚摸她的面容。可终究还是无力垂下。 那一刻,山河永寂。 子虞的心异常疼痛,这是一种像是要把人撕碎的感觉。她怀抱止戈,她想永远就这样抱着他,让他的身子不要冷下去,不要化作一具冰冷的尸身。 泪眼朦胧间,她似乎还能看到当年太虚殿内,桃花翻飞,她与他初见时的青涩摸样。 她低头,却见他的唇角还残留着一抹浅浅的笑,从前她看惯了的笑意,在这时却弥足珍贵。 很少有人这样对她温柔的笑,除了哥哥,便只是他。 子虞哀拗,她抱着他,无限的悲伤逐渐漫起波涛怒意。 刹那间,风云惊变,波涛翻涌,乌云蔽日,狂风大作。 远方的遗吾族人向她赶来,他们手里拿着带血的长戟。 子虞的目光冰冷。就是这把锋利的戟刺进止戈的胸膛,就是这些人,杀了他!你看,他们还在喊杀,他们还不知犯下何种过错,他们还不知悔改! 子虞看着他们逐渐靠近,眼中恨意翻腾,竟有血莲在绽放。 他们都该付出代价。他们都该,陪葬! 突然子虞笑了,她的唇不知何时变得殷红如血,一笑如媚。天边闪现一道紫雷,海上波涛向岛上卷来,狂风呼啸,夹杂着遗吾族人惊恐的叫声。 小岛被大海逐渐吞噬,鸟雀惊飞,不过片刻整座岛容人之所不过方隅。 求生的让仅存的遗吾人变得更加疯狂,他们明白所有的一切都是面前这个女子带来的。他们再次举起长戟向她走来。 而子虞却抱着止戈轻轻哼唱着一首歌谣,表情淡淡的,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不存在。又是那抹诡异的笑容。 遗吾人尖叫一声。 他们每行一步,便脚踩血莲。那血莲犹如一朵食人花,将他们慢慢溶解,慢慢消耗,慢慢地化作一滩血水。 也有人像是中了魔障一般,长戟竟刺向了自己人。 他们在自相厮杀,他们在慢慢地走向死亡。哀鸣声与兵器与兵器之间碰撞发出的尖锐的声音,竟构成一首可怖的乐曲。 子虞的歌谣欢快而又轻扬,这样诡异的场面,让人不寒而栗。 良久,四下都静了。 子虞缓缓抬头,血流成河,横尸遍野。 她慢慢地站起来,看着暗无天日的天空,尖叫一声。然后又颓然地,重重地坐在地上。 一个遗吾岛,埋葬了止戈,也埋葬了云羌。 她看看自己的手腕,心中哀切,如今自己也只剩他了。 所有人,都离开了,只有他了。 她将止戈带回了昆仑,葬在昆仑山脚下。这是他生长的地方,这里有他的师父c师弟,还有他的挂念与回忆,终归还是要回来的。 她来到长生殿,慕容坐在里面正在饮茶。 他见了她,不由地目瞪口呆。满身的戾气与魔气,浑身的血腥味道,犹如一个,魔。 他忙问,连手中的茶也顾不得喝了。 “发生什么了?云羌呢?九黎壶拿到了?” 云羌,云羌。 子虞迟缓的摇摇头,将锦囊交到他手中,声音略有些沙哑,“九黎壶,给你。” 慕容看着手中的锦囊有些发神,这个局到了最后,一切在他退出长生殿的那一刻,就再回不了头了。 子虞走到季子扬身旁坐下,头轻轻地靠在床沿,像一只受伤的小鹿终于回了温暖港湾,那么安心。 哥哥,对不起。这一次,我灭了一个族。 你若是醒来,应该不会再原谅我了吧。 慕容转头,见她如此的依恋季子扬,目光不由一冷。 或许紫胤是对的,高贵如敝羲是不该有感情的,哪怕只是一缕神魂也不该对一个普通的仙神迷恋至此。 他握紧手中的锦囊,悄然转身离去。 长生殿的梨花悄悄开放,皎月峡中的某人遥望前方,略有神伤。 “师弟,出事了!” 一个略带苍老的声音在皎月峡中响起,清冷的人缓缓转过身来 一切,终于开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四章:惊天骗局 子虞独自在长生殿中等了许久,却依旧不见慕容归来,她心下疑惑。 她向大门走去,她不知道门外究竟有何种变故在等她。 打开大门,在她迈出第一步的瞬间,数道冰棱齐齐向她飞来,直接要害,显然是要置她于死地。 子虞身子微微一侧,灵巧避开。 “妖女季子虞,还不快交出盘古石来,速速就范!” 怒斥声从天际传来,子虞抬头,见水月华正踏云而来。她的身后不乏随着别派掌门与天界神将,皆是仙界之中的佼佼者。 “季子虞,你推倒天门,强夺盘古石,重创碧落。更为了九黎壶灭遗吾一族。实乃罪无可恕!”烛火怒道。 子虞看看面前的诸位仙人,她恭谨地弯腰抱拳,诚恳地说道,“月华掌门,偷盗神器是我不对。灭杀遗吾人也是我犯下的业障,我愿意领罚。但可否给我一些时间,待兄长大病痊愈,我季子虞必当身负荆棘,到碧落门请罪!” 只听水月华冷哼一声,“季子虞,当日你来碧落门偷盗盘古石时,我还念你兄妹情深,不忍对你犯下杀手。可没想到你谎话连篇,事到如今竟还在撒谎!简直是荒唐。” “月华掌门,子虞所言句句属实,未曾撒谎!” “还在诡辩!”水月华恼怒于季子虞的不知悔改,她怒道,“上君明明身体安然,怎会是你说的重病难愈?” 子虞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水月华却没有再给她机会。她拔出利剑,快速向季子虞飞来。 她们过招之时,身形移换,速度极快。众人看不清招式,只能听见剑与剑碰撞的声音。电光火石之间,两人齐齐发力,发出一声巨大的轰鸣,震得鸟雀惊飞。 竟是平局! 众人愕然,碧落门守护盘古石多年,堪称仙派的前三甲。而水月华向来以女中豪杰著称,功力深厚,难逢敌手。可这季子虞竟能与她难分难解,不分上下。可见她的实力也绝对不弱,功力在在场大多数人之上。 “月华掌门,兄长的确卧病在床,现在就在殿中休息。您若不信,大可随我进去,一看便知子虞所言绝无半分虚假。”子虞看着水月华,她目光澄明,犹如皎月,让人忍不住信服。 水月华站起来,抹去嘴角血渍。 “你如此言之凿凿,我倒要看看你所说的事实。”她转过身去,对众仙家抱拳道,“诸位,可否随我进去做个见证?” “我们此番前来就是为了降服妖女,夺回神器,以正公道。月华掌门不必多言,我们必然会鼎力协助。”宿星明君回道。 “好。”水月华点点头,跟着季子虞一路进到内殿。 果然,远远地便看见床上躺着一个白衣男子。 水月华不禁暗自狐疑,她分明今早才去拜见过天机,此刻季子清怎么会躺在这儿? 子虞看了一眼安静躺着的季子清,缓缓道,“月华掌门,我并没有撒谎,我的兄长确实是中了上古奇毒。我才出此下策,想要以神器之力救得他性命。” 不只是水月华,此刻,众人都辨不清了。 殿中一时出奇地安静。 突然,有人怒道,“一派胡言!” 众人寻着声音寻去,下意识地让出一条路来。 是紫胤。 随后而至的竟是天机与夏宛人。 “拜见紫胤真人,天机尊人!”众人纷纷行礼。 “诸位不必多礼。”紫胤随意地挥挥手,随即走到子虞面前,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子虞不由觉得后背一凉,不知道为什么她从这位素未谋面的真人眼中,看到了—— 杀意。 可现在却不是去探究这些的时候,子虞看到天机似乎是看到了希望证明自己的清白,她回头对水月华道,“月华掌门,尊人可证明我的话皆是事实。” 水月华与众人纷纷看向天机,只见他捋捋白须,“我师弟一直在皎月峡中闭关,何时重病?我已差人向他前去禀明神器被盗之事,想必此刻正在赶来的路上。” 子虞似乎明白了什么,她一直都知道这是一场阴谋,可她从未想过,就连天机也会参与其中。 她突然觉得自己面对了千年的长辈是那样的可怖,她不由地后退一步,问道,“尊人,不是你亲口告诉的我,哥哥药石无医吗?” 水月华皱眉,“既然上君在皎月峡,那么面前这” “一张纸而已!”紫胤大声道,说着他发出一道灵力打在静静躺在床上的季子扬身上。一阵亮光闪过,那人竟变成了一张符纸。 身外化身子虞慢慢地走上前,每走一步,她的心就更痛半分。原来是这样,竟然是这样! 她终于明白,这一切的蹊跷究竟在何处。 从一开始就都是假的! 她艰难地躬身拾起这张符纸,耳边是云羌坠崖时那声凄凄的呼唤,眼前是止戈身中数剑鲜血淋漓的画面 因为一个谎言,一场骗局,她推倒天门,毁了苍生安乐,她盗取神器,伤了无辜百数,她失去了徒弟,失去了挚友,让自己陷入万劫不复的地步!竟只是为了手中这,薄薄的,小小的,纸人 真是可笑至极。 子虞突然抬头死死地盯着天机,此刻她的眼里充满了恨意,她不知道策划这场骗局的人究竟是谁,可天机却是一定参与其中的。她冷冷地问,“究竟是为什么?” 天机看着她目光深沉,“因为在我心中你,本就是魔。” “魔?” 是啊,她是羲和季子虞低头,她突然笑起来,近乎是几近悲凉地咆哮,“我是魔?是啊,我是魔!那你们呢?云羌死了,止戈死了,遗吾人死了,苍生哀泣,大地疮痍,你们又是什么呢!” 夏宛人冲上前,抓住季子虞的手,“你说什么!大师兄死了?” “你也参与了对吗?”季子虞问,夏宛人还未回答,她却已经知道答案。她将夏宛人的手推开,“是,他死了。死在遗吾岛上。你满意了吗?” 她死死地握住手中的纸人,一步一步向夏宛人逼近,“你明明知道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不说!” “不,你骗我的,你骗我的”夏宛人满脸惊恐,连泪水不知何时淌下也不知。 她指着夏宛人,“你的好师兄!” 又指着天机,“你的好徒弟!” “因为你们亲手设下的陷阱。” “死了!” 季子虞放声大笑。她尖叫一声,身上发出幽幽的,淡淡的紫光。 她飞出去,停在曾经的梨花树下。 心中大悲。 她恨他们的狡诈,更恨自己的一意孤行,不听劝告。 她甚至不敢去深究幕后的主使究竟是谁,她更辨不清是何方势力在主导着一切。她确信瑞守南与此事难脱干系,可天机又插手其中。真是高看她了,永不相立的仙魔二界,竟为她联手。 “季子虞,倘若你现在在肯交出神器,认罪伏法,天界会饶你不死。”水月华追出来,一字一句道。 “神器?” 子虞慢慢地转身,心中悲凉更甚。 慕容风尤,果然,连你也在骗我。 “季子虞!”夏宛人冲出来,一柄冷剑抵在她颈间,“我大师兄为何,为何” 子虞看着她失了往日清心殿主的威严,哭得像个孩子,让人怜惜,可那又如何?就算她流尽眼泪也换不回止戈,人死了,再在这里懊悔有什么用?她挥手打落夏宛人手中的剑,薄唇轻启。 “夏宛人,从今天起,你要时时刻刻地记住。你青梅竹马的大师兄,是在遗吾岛,被数道长戟一齐刺死,如同万箭穿心般,他的身体千疮百孔。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你!” 子虞知道宛人没有死的勇气,所以她要她永远都活在悔恨和自责之中,痛苦地过完余生。 “是我,是我吗?”夏宛人像是受了极大的刺激,她胡乱地抓住面前的人,像是疯癫一般地不停地反问“是我吗?是我吗?” “是我!是我!师兄是我害死了你啊!”她癫狂地笑起来,用剑指着季子虞大笑道,“我知道你想让我痛苦,你成功了。可季子虞,你又能好到哪里去?我告诉你,今天的这一切,都是上君安排的!是你的好兄长亲自谋划的!我们不过彼此彼此。” 天机知道夏宛人已失去理智,留在这里只会坏事,于是便对身后的业华吩咐,“把她带下去,好好看管。” 子虞微微低头,她出乎意料地平静。因为她知道,无论何时哥哥都不会以如此卑劣的手段来伤害她,更知道,无论在怎样的一种情况下,他也决不会让自己同魔界扯上一丝干系。 夏宛人,不过是想还以颜色,一齐痛苦罢了。 她抬头看见仙风道袍的天机,“我从未想过我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一直以来,我只是想一个人安安稳稳地生活,可为什么,你们却要一步一步地逼我?甚至不惜以这么多人的命为代价!” 子虞缓缓上前在天机面前站定,长仪剑嗖的一声横在两人之间。 “我不知尊人为何要置我于死地,可我相信您必然有您不得已的理由。其实原本,我就不该活下来,是昆仑救下我,让我在世间苟活这么多年。” “其实要杀我真的很容易,不必这么大费周折的。”子虞向前一步,她看着天机眼里有恨,更有无尽的悲伤,“剑,就在眼前,您要杀我,只需拔剑即可,我绝不反抗。” “可机会只有一次。” 季子虞张开双臂,微微地闭上双眼,安然地等待长仪穿身。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期待着天机的下一步做法。 许久,子虞未能等来任何动静。 她睁眼,天机仍站在她面前,保持着惯有的姿态。 红色的唇勾起一抹诡笑,她白皙的手指在空中轻轻点了点,慢慢地将长仪剑从地上拔出,“尊人可知道,现在的我只想杀你。” “我说了,机会只有一次。是你自己错过了。”子虞手中的剑由上而下,慢慢落在天机脖颈,利刃离他不过毫米之间。子虞不知道此刻淡漠的样子,已经不是季子虞。 “现在,该我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五章:他的安抚 子虞神色清冷,手中的长仪剑猛然发力向着天机的心口刺去。 忽地,眼前闪过一抹白色的影子。 亮着寒光的剑刺进一个人的身体。子虞的手停滞下来,看着站在面前的人她愣住了。 “子虞。” 还是那声淡淡地呼唤,一如既往的温柔却有一丝愠怒。 子虞不知所措,直到鲜血从季子扬心口溢出沿着剑身流下,她才倏地反应过来。 她低头才发现,自己执剑的手竟在微微颤抖。 “哥哥”她的声音很沙哑,像是经历什么极其痛苦的事情。看着那源源不断地流出的血,子虞一把将剑丢开。站在他面前不发一言。 季子扬看着她颇有些无奈,她总是这样,只要稍不留意就会被别人c被自己伤得遍体鳞伤。若非月满仙姑及时赶到皎月峡将事情的起因经过告知于他,恐怕待他出关之时,季子虞就真的不存在于世上。 他虽恼天机的擅自做主,可如今却不是计较的时候。他向来是最为了解子虞的,她重感情且为人单纯,容易意气用事。再加上她本身就具有潜藏的神力,现如今得知真相,难保她不会魔性大发,铸下大错。 子虞的那一剑仿佛并未对季子扬造成任何伤害,即便他的白衣已被染红,却仍旧是一副高高在上,淡然处之的样子。他看着子虞,轻声劝慰,“逝者已逝,不必太过执着。” “我没有执着,是你们在逼我”子虞垂下头,不敢看他。 “是你自己在逼你自己。没有谁可以强迫你。”季子扬慢慢地走上前,“止戈生前最敬重的是他的师父,最爱护的是他的师妹。你要杀他们,又将止戈置于何地?不忠不义吗?” “没有谁是应该死的。子虞,你不能再错下去。”季子扬温柔地将她揽在怀中,他这才发现她已生紫发。 季子扬的心猛地一抽,他的逃避给她带来了如此的多烦恼与灾难吗?竟逼得她黑发成紫。 他的怀抱总是异样的温暖,子虞靠在他的胸口上格外有安全感,像一头受伤的小兽终于回到可以荫蔽她的地方。眼皮渐渐沉重起来,子虞哽咽着嗫嚅一句,“哥,我好累。” 季子扬爱怜地抚抚她的脑袋,手发出浅浅的光芒,他柔言道,“累就好好睡一觉。” 她卸下防备,在他怀中沉沉睡去。 昆仑大殿。 天机坐在上方左侧,对着正中央的季子虞耳语道,“子扬,你方才在众人面前不该与季子虞如此亲昵。天庭上本就有流言” 还未等他说完,季子扬只是淡淡的答一句,“我不在意。”随即便转头看向众人。 水月华第一个站出来,“天厉上君,神器一事事关重大。对于季子虞偷盗神器一事,我想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紫胤含着若有似无的笑意接话道,“其实若只是你昆仑内部的事情,我们是不便插手的,但牵扯到神器,便关系到六界。我们不会坐视不理。” “是啊,这件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天机尊人应该最清楚吧。”月满一身青衣缓缓步入,她看向天机,眼中似有不屑,“这种事情,尊人不是最擅长了吗?” 天机站起来,似是想要解释什么,“月满,蜀莫的事” 月满神色一暗,“往事不必再提。就事论事吧,尊人。” “三千年前,自苍华真俭道长离世起,太极图便失去踪影。而现在,盘古石c九黎壶一件件接二连三消失不见。诸位可知预示了什么?”月满问。 “古书上曾记,神器之中蕴含上古诸神的神力,若有心之人得到其中神力,世间天上地下难逢敌手。而且神器还可用于修炼神身,不死不灭,永留于世。”宿星明君难能主动开口,他皱着眉,没有往日的洒脱,表情沉重。 “试问一个人集齐全部神器,倘若他有本事能破除封印抢夺神力,自然也会有借神器修神身的能力。如若一个妖恶之徒拥有上古神力,且在世间不死不灭,后果不堪设想!” 季子扬微微蹙眉,“吾妹子虞,闯碧落,推天门,灭遗吾。盘古石c九黎壶皆因她而失,理当严惩。不知诸位有何见解?” “依我看,这季子虞犯下滔天罪行,若是不处以诛仙之刑,恐怕难以服众。”紫胤正言道。 水月华沉吟片刻,终是开口,“其实季子虞也不见得是故意偷盗。说不定,只是为人利用罢了。何况这件事情真假难辨,善恶难分。若是如此草率地执以诛仙之刑,只会人心惶惶,局势会变得更糟。” 众人不禁愕然,方才喊打喊杀最起劲的不就是水月华吗?现在怎么反倒求起情来? 许多事情静下心来想想,其实漏洞百出,大有蹊跷。水月华向来公正,她既不愿姑息一个恶人,也不愿冤枉一个无辜的人。因为她始终觉得季子虞眼中的那一片澄明不是可以伪装的。 紫胤轻抿一口茶,缓缓道,“月华掌门此言差矣。且不论季子虞偷盗神器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单凭她推倒天门一事就已经可以判处诛仙之刑。” 月满找了个虚位坐下,“紫胤真人,何必为难于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有些事情,可不能因为阅历少,就可以逃脱罪责。否则天庭要那些天规做什么。” 月满轻笑,“我可没有饶过她的意思。只是这诛仙台跳下去,魂飞魄散,连轮回转世的机会都没有,未免也太过严厉。依我看,季子虞是个祸患,该除。断她仙根,剔她仙骨,将她变成一个凡人即可。一来那骨碎心裂的痛苦也算是对她的惩罚,二来一个凡人掀不起什么大的风浪。如何?” “好了。”季子扬站起来,“一切事情皆因我管教不严而引起,季子虞犯下罪责,应当受罚。就如月满仙姑所言,断仙根c剔仙骨。而我,便自罚两百神策。予诸位一个交代。” “子扬,你疯了?” 天机不敢置信,千年前季子虞犯下那么多的罪孽也才七十二神策,如今只一个管教不严便承下两百神策!纵他有再高深的功力又如何,两百神策下去,且不说会白白折损千年功力,少不了也是一遭皮肉难以承受的痛苦。 “两百神策未免太过重了些,上君还是再郑重考虑一下吧。”水月华劝道。 “不必了,我既身为九重天上君,岂有减轻罪责的道理?今日我以身作则,来日方能使将士心服口服。” “好!”紫胤拍手叫好,“既然上君意已决,大家便不要再阻拦。相信上君必能安然走出律己司。” 季子扬不想与紫胤过多纠缠,没有答话,而是飘飘然地从容不迫地走下高台,前往律己司领罚。 这一天整座昆仑山出奇的静。 神策的声音,一声一声回响在各处,一下一下重重地敲打在众人心上。 然而,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想象中落魄的季子扬并未出现。 从律己司出来,他身上的白衣已化作红衣,他的脸色略微有些苍白。可他的表情却仍旧是淡淡的样子,仿佛刚刚只是做了一件小事,不见丝毫疼痛之感。要知道千万年来,受神策之人哪一个不是走着进去,躺着出来,更有甚,从未出来过。 再观季子扬,若非他身上淋漓的鲜血有谁会想到他刚刚承受了两百神策?他的修为到底有多么深厚,没有人知道,更没有人敢去探究。 “子清?”天机追上去。 “并无大碍。子虞的受刑之日安排在三天以后,这里先交给你了,我先回长生殿。” 天机点点头,“你好好歇息。” 季子扬放下心,乘云而去,走时他的脚步有些虚浮。 刚到长生殿,一口甜腥涌上,季子扬靠在门沿,竟没有力气站起来。 他小憩一会儿,才勉强站起来,有些踉跄地回到内殿。他静息打坐,凉风从刚刚子虞打坏的窗户里吹进,夹杂着泥土的味道。 许久未回长生殿,他今日才发现,从前的满园梨花,竟都被尽数砍了。 回想起今天的事情,他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当他第一眼看到子虞时,她眼中的熊熊怒火,她眼中的恨,她眼中的恨意,不加掩饰。那个样子,陌生得让他无法静心。 他从袖中拿出一把桃木做的折扇,这是当初她入净初池时,止戈交给他的。 他的手轻轻在上面摩挲,不知为何,千年前开始出现的不堪入目模糊幻象,这些日子越发明显。隐约中,他总觉得他的记忆缺失了一段异常重要的,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而一切,似乎都离不开子虞呢。 此刻另一边。 子虞悠悠醒来,眼前是无尽的黑暗,有一瞬间,她以为自己回到了净初池。 手臂传来莫名的酸痛感,她这才发现,她的手上脚下,都被很粗的铁索锁住,无论她怎样挣扎都没有半点用处。她每动一下,铁链与铁链,铁链与地面之间就会发出刺耳的声音。 哥哥,你又走了吗? 子虞看着四周,不由地觉得有些悲凉。 她一直口口声声说着一切都是因为他们,可她心里明白,若非她的一意孤行,事情的结果会改变很多。 她最恨的,应该是她自己。 在残酷的现实面前,她无法接受所以选择了逃避。可当一人独处时,心里却比谁都明白。 “止戈c云羌,你们要好好的等着我。不久后,我就会来陪你们。” 回看世间,似乎值得她留恋的,要么被她舍弃,要么舍弃了她。 活着,又有什么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六章:就此别过 寒风如许,弦月摇树。长生殿上,残叶寥疏,悄怆幽邃。 这里曾有过的笑语,已经统统埋葬,荡然无存。 律己司,刑狱。 黑暗中透过一丝光亮,淡淡的清香在四周弥漫开来,子虞眯着眼,远远地只看见季子扬逆光而来。 他发如青墨,白衣胜雪,缓缓而至。 子虞别过头,眼中未起波澜,只是淡淡道一句,“你来了。”然后从地上爬起来,手脚上沉重铁链碰撞间发出巨大的响声。 她立于他面前,雪白的衣衫沾上血色,染上泥尘。她发丝凌乱,面色是一种病态的苍白,脸上c肩上c手臂上布满密密麻麻的伤口,有的已经结痂,有的尚有鲜血流淌。明明很狼狈,可她的眼中硬是没有半点泪光。 他的心动容,她究竟是心太硬,还是被伤的太深,心已冷。季子扬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想要像从前一样为她拭去满身的尘埃。 月满已将一切事情缘由都告知于他,他早已知道她是无辜的,更懂得她不顾一切下的真情。只是,也只能是懂得啊。他,什么都给不了她,唯一能为她做的,不过是让她在乱世中安然。可现在,她却是伤痕累累地站在他面前。 “子虞,听话。将神器送还。”如此我才可在天刚伦常之下保你一命。 “我没有神器。”子虞倔强地抬着头,千般滋味涌上心头。她开口,声音有些哽咽,“我本为善。” 她顿了顿,心在剧烈地颤抖,她仍旧带着几分期许,“你相信我吗?” 是的,我本为善。便是天下人都不信任我,都不要紧。我只要,你信我。哪怕是到了现在,相信我也全无成魔之心,相信我不会滥伤无辜,相信我所做一切绝无半点害人之心,相信我只是无奈之举。 季子扬抿唇,沉默片刻,答道,“我相信你。” 子虞闪过一丝光亮,又忽而黯淡。 果真吗?为何我却看不见你眼中的坚定。她继续问,“既然如此,这场局究竟是谁策划的?哥哥你,能否告诉我呢?” 子虞看着他,目光灼灼。季子扬,倘若你真的相信我,就一定不会再隐瞒。 季子扬犹豫一下,直到现在他也不敢确定子虞到底在想什么。他同世人一样,忌惮羲和,忌惮她身上的魔性。他怕她得知真相,一怒之下,与天机大动干戈,甚至会做出令场面失控的事情。 信或不信。 他选了后者,以大局之名。 “是我。” “一切都是我的主意,与旁人无关。” “子虞,对不起。” 她突然低下头去,埋得低低的,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被铁链束缚的手渐渐握紧,一股无名之火在她心中燃起,让她在夜里疯狂,在暗处毁灭!其实你也不信我 她将头轻轻靠在他肩上,薄唇轻启,“没关系,我不怪你。” “若你心中有怨” “不,我不怨。”子虞的目光越来越冷。 我一点也不怨你们毁掉我的人生。 “我相信你。”季子扬轻抚她的长发,指尖冰凉。 他知道,他善良的小妹,再也回不来了。 此刻,他们都是,骗子。 子虞背过身去,羽睫微颤,她突然想要大哭,她终究什么都失去了。 “你不是说过会护我一世周全吗?”她喃喃道,靠着这句话,她熬过了一切。破讷阿内,幽冥宫里,碧丝城中,她一直充满希望。 曾经最温暖的话语,怎么现在听来隐隐有些讽刺呢? 季子扬身形一震。他一生重诺,事事力求完美。唯独对她,却总是失约背言。 她背对着他,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 他张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到底不知如何开口。 何时,他与她之间竟隔了这么远。 他幽幽转身,慢慢走远。 子虞闭眼,口中轻轻巧巧地吐出几个字来。 “若我此次不死,我必不会善罢甘休。” 这句话,既是在逼他,亦是在逼自己。 季子扬心头凛然一寒。犹如被判作死刑的人拖着沉重的步子离开。 许久,他已走远时,子虞才慢慢转身。望着门口粗疏的铁栅栏,她的心空落落的。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大笑起来。 满目悲凉。 哥哥啊,你果真信我吗? 在你心中,明明就只信我是羲和。 我季子虞什么都不是,不论是亲人还是恋人,从来都不是。 偌大的刑狱只有她怆然的笑声在回荡,倏尔,四下有一阵轻微的响动。 子虞目光骤然冷下,反手一击,来人未曾料到,生生受下,连连退了好几步。 待他站定之后,子虞才看清他的脸,里面视线昏暗,但仍旧挡不住男子眼中的邪魅。 他身姿挺拔,一袭黑色蟒袍长曳于地,黑发倾泻,淡薄的唇显出一种不正常的血红,他从黑暗中走出,恍似来自炼狱的修罗。 子虞愣了愣,她说不出现下心中的感觉,轻巧地旋身坐在地上,微微闭目。 “果然每次得见司君,都是我最落魄的时候。” 瑞守南环顾四周,看好戏似的咂舌,“想不到他真如此舍得将你关押在这种地方。” “这种地方?”子虞闭眼回味一番,又道,“比起破讷阿的确好了很多。” 瑞守南满脸黑线,女人果然都是记仇的。 “那时候你我可是敌对,现在”瑞守南的手轻轻抚上子虞的脸颊,戏谑开口,“你和我一样,都是魔。” 子虞不动,像个木头一样坐在那里,任由他的手从她的脸渐渐游走到她的颈,她的肩。 瑞守南不是普通人,当然不会傻到在这个时候这个地点冒犯她。现在这些小动作无非就是魔界中人惯用的蛊惑人心的伎俩罢了。她只需安静地坐着,他自会说出自己的来意。 果然,他慢慢俯下身子,在她耳边轻声道,“他不懂得怜香惜玉,我却懂得。我可以救你出去,只是你得嫁给我。”说罢,还顺势在她耳边留下一吻。 大概是他太过于阴贽,连他的唇都是冷的。 子虞睁眼,似笑非笑,“你何以为我季子虞会委身于你?或者,你又有何资格与神并肩?司君不怕自己成为一个笑话吗?” “神?” “神又如何?只要手握九神器,人人都可以成神。季子虞,不要太高看自己。羲和之身,带给你的苦难远比赠予的幸运要多得多。” “那怎么办?”子虞坐在地上,长发散落在肩,她低着头反问。 她猛地抬头看着瑞守南,“到最后,我也只剩下羲和之身了。” 脸上不受控制地露出一抹淡淡的笑,瑞守南的眼闪烁一下,那颗坚硬如石的心,被如此简短的一句话,就这样轻易击破。 他从不爱人。所以,他不懂得她的苦楚,更不懂得她的坚持。 原本只是对于这个女子特殊的身份感兴趣,可看到瘦弱的她坐在这里,楚楚可怜的样子,这一瞬间,他竟有了一丝想要拥她入怀的冲动。 他不由自主地问,“季子虞,你究竟是个怎样的女子?” 子虞站起来,与他对视,笑着对他说道,“一个你永不可探究的女子。” 遥远的昆仑山最高峰上,古钟敲响,余音悠长。 大殿之上。百仙林立。 “堕仙季子虞,行凶杀人在前,偷盗神器在后。犯下不可饶恕之罪。于六界苍生难容。今,以昆仑之名,代行天道。堕其仙骨,断其仙根,除名仙籍。从此入人世轮回,永不可得道为仙——” 心已经冷到极致,子虞坦然地接受这样的惩罚。在她说下那样决绝的话后,他仍旧留她一命,却斩断她的所有后路。 在随弟子前往律己司的路上,子虞仍不住回头,视线远远落在几乎看不见的长生殿上。她知道,这是他念及的最后一点情分,是非过错,在他心中早已有了定论。 他没有来见她,那座满载着她回忆的楼阁已经成为过往。子虞比谁都明白,如若她再去触碰他的底线,或许他们就真的只能兵戈相见。 她长叹一口气,收回视线,紧绷的弦徒然一松。 原本就不该纠缠的。如今结局,已是完满。这一次,她离开,就不会再回头。 曾有人问,世间最遥不可及的东西是什么? 不是前路迷茫,而是昨日难追。 子虞一步步走进律己司,安静地等待着让人闻之色变的天界极刑。 其实,很多事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无论过程如何起伏,都无法改变其原来的本质。 就好像无论如何,最终,季子虞都会变成羲和。 半悬在残云柱下时,子虞看着头顶上方逐渐汇聚的光亮,越积越多,越累越亮。 她缓缓闭眼。 伴随着一声仙鹤的嘶鸣,光亮猛地透过她的身体。 仙根在她体内被生生折断,只听见残云柱下玉瓷铺的地上发出一声脆响。落下的仙根,一瞬间就消散无形。 疼痛还未涌上,又是一声嘶鸣。 犹如万剑穿身,筋断骨碎。 骨肉抽离是无法承受的疼痛。子虞从半空缓缓落下,眼前渐渐变黑,唇角有一抹笑意。 季子扬,从此山水遥遥,相见无期。你我,就此别过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七章:各怀心事 山间细雨绵绵,季子扬站在皎月峡外,静默不语。才多长时间梨花树已经渐渐长高了。身后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原是身着流光彩衣的暮归雨,她身上独特的香气顿时弥漫四周。她走到他身后,手中的伞替他遮去半边风雨。 “怎么到这儿来了?”她轻声问。其实她何尝不知他心中所想,原本在大婚当日他弃她而去之时,她已心如死灰。本想在隐于深山过完余生,怎奈当天机亲自来劝她时,她还是动摇了。 季子扬没有答话,他的思绪早已随着漫天飞絮流落于遥远他乡。 暮归雨握住他的手,一丝凉意透过她的手直传到心。她心中悲苦又无可奈何,只得任由泪滑落,呜咽着道,“子扬,不论你走得多远,只要你回头,我就站在你身后。永世不离。” “花神殿下。”季子清转过头来看她,回握住她的手,“我还是那句话,你于我是仙友c至交。你应当有更好的良配。”说话时,他将她的手轻轻移开,淡漠的眼未起波澜。 暮归雨似乎是释然了,她笑笑,“世间有很多事是你能左右的,可唯独这个情字,让人痴狂,让人深陷,不受控制。我不逼你,只求能常伴你左右。” “更何况,心悦君耳,与君无关。” 暮归雨低头看看这还未长成的梨花树,“我知道你与子虞之间的感情,我也知道你们不是亲兄妹。可这注定是一场孽缘,子扬啊,你是她的劫!你放下吧,只有你放下,一切才会结束。她不会再有灾祸,你也不会再被有心之人构陷,六界会恢复平静,一切都回变成原来的样子。这样不好吗?” “好,这样很好。”他答。 他亦不想再伤害她,他亦不想来日与她为敌。所以,他们不会再见,他也希望永远不会再见。 子扬抬头,“雨停了。” 暮归雨顺着她的目光抬头,淡淡道,“是啊,方才还是阴云绵绵,不过瞬息之间,现在已是霁后彩虹。”又回头道,“其实日后的事谁又能知道呢?” 暮归雨喃喃道,“或许历史会重新上演” 夜,冥宫。 冷。 好冷。 女子蜷缩玉床一角,身体冰冷,额头细汗却在不断冒出。 一个男子慢慢走去,取下一侧的大氅轻轻地搭在女子的身上。然后便坐在她身旁,久久地注视着她。 指尖不由自主地滑上她的脸颊,他微微侧首,在心里问,季子虞,你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或许是被这小小的触碰给惊扰,子虞猛地睁开眼睛,好似做了一个噩梦。 她环顾四周,自嘲一样的笑了。 “在笑什么?”瑞守南有些好奇。 子虞低头看看身上的大氅,很温暖,久违的温暖。 她很虚弱,要靠瑞守南扶着才能勉强起身。她的根骨俱毁,身体软绵绵的,连坐也坐不稳了。瑞守南的心像有很多细密的针在刺,没有剧烈的疼痛,是一种绵绵不绝地痛。他伸手将她揽在怀中,“痛吗?” 子虞安静地靠在他胸口,不喜,不怒。 “我一直以仙派之人自居。可笑的是,每一次伤我的是他们,救我的却是你。不管出于何种目的,不可否认的是,没有你,或许我会死在昆仑大殿,或者九重天下,又或者是残云柱里。” 子虞一口气说了太多话,咳嗽了几声,她不知道,她的心境已经慢慢开始发生改变。 “我不懂。”瑞守南说。 “不懂什么?” “为什么会喜欢你。” 沉默,还是沉默。 瑞守南淡笑一下,摸摸她的头,“不要担心。我会让你重新变回去,给你不老的生命,永恒的美丽。” 没有任何的回答,子虞已经在他怀里沉沉地昏睡过去。 瑞守南小心翼翼地将她安置在床上,待一切妥帖,这才离去。 门外,杖黎行已经等候多时。 “昆仑那边有什么消息?”瑞守南负手而问。 “一切如常。”杖黎行交给他一个锦囊,“这是那人让属下交给您的。” 瑞守南随手打开,锦囊中顿时发出一阵光亮,他玩味一笑,“神器” “他要我们想办法破除封印,放出羲和。”杖黎行说道。 瑞守南笑笑,突然问,“翘一呢?似乎有许多日都未见到她。” “我在这儿。” 远方传来一声软而媚的声音。 循着声音望过去,只见翘一赤足踏云而来,红衣飘飞,一如既往的妖。只是与往日不同的是,她面上蒙了一层红纱,薄薄的,却让人看不清她的脸。 她微微侧身行礼,“翘一拜见司君。”又偏过头对着杖黎行道,“杖护法,好久不见。” 杖黎行死死地盯着她,眉头轻皱。 瑞守南神色如常,“翘一你去盯住仙界,一有异动,立刻来报。” “翘一遵旨。”琥罗扇在她手中轻轻摇动。 “杖黎行,安排人手,我要知道如何破除结界。” “是。” 瑞守南不再看他们,转身回殿。 现在,门外只剩他们两人。 翘一被杖黎行盯着有些不自然,她别过头去,不敢与他对视。她故作镇定,“护法,没别的事,翘一就先告辞了。”说罢,她立刻转身要走。手臂却被一个人牢牢抓住。 “你是谁?”杖黎行冷声问。 “护法在说什么胡话?我,是翘一。”她柔软的手轻轻抚上杖黎行的胸口,“难道护法不认得我吗?” “不,你不是翘一。她对我从不这么和颜悦色。说!你到底是谁!”杖黎行一把扯掉她的面纱,却不由地愣住了,这个面容确实与翘一无异。 翘一笑了,“看到了,我就是翘一。” 翘一还未反应过来,杖黎行的利刃突然抵在她脖颈间,“你若不告诉我实话,我有一百种方法让你开口。” 眼波流转间,翘一终于点点头,“好,我带你去。” 一路忙行,翘一竟将杖黎行带回了九妖洞。 “你把我带回九妖洞,是什么意思?” “你不是说我是假的吗?真的,就在里面。就看你敢不敢进去见了。”翘一说完便独自走进去。 杖黎行犹豫一下,随后还是走了进去。 进来的一瞬间,杖黎行就敏锐地感受到气氛的不对劲。以往的九妖洞充斥着浓郁的妖气,魔气。而现在妖气淡了许多,甚至有一种古老的沧桑和一种已经走到尽头的颓败。 直到走进最深处,翘一突然停下。杖黎行认得这个地方,这是翘一的寝房。 “人到了。”拥有翘一模样的女子对着幕帘后的人说道。 幕帘慢慢地被拉开,一个红色的背影出现在杖黎行眼前。 那人缓缓转身,杖黎行愣住了。 她银发满头,皮肤又老又皱,就好像一块干裂树皮。双眼浑浊,全全然是一个年过花甲的老太太。 她看向杖黎行,用极其苍老的声音开口,“听说,你要见我。” “你”杖黎行惊讶地连话也说不出来。 “杖黎行,崆峒印丢了。我,老了。”翘一浑浊的眼落出几滴泪来,对着杖黎行说道,“你放心,以后不会有人觊觎你的护法之位了。” 杖黎行皱紧了眉,他走到翘一身边停下,如婴孩般幼嫩的手替她拭去眼泪,“我会帮你。” “帮我?”翘一似是不信,她长叹一声,“我不想要人看到我现在这副模样。红狐是我妹妹,我就让她扮成我的样子在六界行走,以我的身份办事。你要是真的想帮我,就替我守住这个秘密。” “既然是秘密,为什么要我知道?” “不知道。”翘一喃喃自语道,“是啊,我也不知道” 杖黎行将她的白发别到耳后,“你要相信我。” “我杖黎行可不能少了你这个死对头。”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走了。 没有人会知道,一直藏在这个毒辣护法心中的秘密。 每个人都有秘密。 而他的秘密,就是千万年魔界之中漫长无聊的时光中的她,那个一身红裙的小狐狸。 红狐轻轻靠在翘一腿上,“姐姐” “红狐啊,对不起。”翘一轻轻抚摸她的长发,“让你避了这么多年,还是害了你。” “姐姐,你是我姐姐啊。红狐心疼你。”红狐眼里满满都是恨意,“可惜叶九娘死了,否则红狐定会将她碎尸万段!” 翘一慢慢地闭上眼睛,“我累了。” 冥宫中无花无树,杖黎行漫步在走道之上,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突然,他好像想起什么。 “来人!” “护法有何吩咐?” “让青釉带些人马去人间,我要九千个女子的人魂。” “属下这就去!” 杖黎行抬头看天,越发觉得这片天黑得吓人。 “护法在想什么?”身后有人问。 “我在想,所有人的想法都在变,事情可能已经开始失控了。 ” 冥宫内。 子虞躺在玉床上,紧闭着眼,脑子里面过去的一切在不断的重演,重演,再重演。 她猛地睁眼,大伤未愈,她像具尸体一样躺着一动不动。 “醒了?”瑞守南走过来,手里端着一杯茶,“渴了?” 子虞摇摇头,她看着瑞守南道,“人的寿命只有短短数十年,你说,会不会明天醒来,我就已经在奈何桥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八章:等你娶我 “让开!” “统统都给我让开!” 门外响起了龙雩暴怒的声音。她是主子,一路上硬闯进来,没有人拦得住。龙雩跑进来,瞥一眼躺在床上的子虞,更加动怒,大喊道,“瑞守南!今天你必须给我个交待!” 龙雩完全已经忘记一位龙族公主的尊贵与骄傲,现在的她就像是一个市井泼妇一般地无礼。她见瑞守南不言语,以为是心虚,更加不知收敛。指着季子虞问,“你说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来巴结司君,还堂而皇之地在冥宫住下!” 她气急败坏地质问道,“难道你不知道,能够住在这里的女人,只有冥宫的女主人才有这个资格!” “够了!”瑞守南大手一挥,一记掌风将龙雩打倒在地,他看着她,“龙雩,你过了。” “过了?”龙雩从地上爬起来,近乎崩溃,“我过了?瑞守南,我才是你册封的夫人。你明白吗?” 瑞守南皱眉,有些嫌恶地看了她一眼,“你先回去。” 又要赶她走吗?龙雩委屈得眼泪刷的一下留下,她的身子隐隐有些颤抖,她抽了一口气哽咽着开口,“我是龙族的公主。瑞守南,你不该这么对我。你要知道若是没有龙族,你魔界根本什么都不是!又何来同九重天对抗!我告诉你,冥宫司后只能是我龙c雩。” “你的意思是是我魔族仰仗你们了?”瑞守南的表情仍旧是淡淡的,可他眼睛里却绽放着冷光。对上他这瘆人的眼神,龙雩瑟缩了一下,她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不敢再多言,于是乎低下头沉默了。 空气间突然安静下来。 一声轻笑打破了这个尴尬的局面。子虞慢慢悠悠地站出,看着龙雩一字一句道,“小小龙族岂能同我这个羲和神识相比?” 是啊,小小一个龙族,得与失并不重要。而子虞不同,不论她是神是仙还是人,她都是羲和神识,她的身上都背负着神力。试问,全天下有谁会捡芝麻而丢西瓜?子虞揉揉脑袋,这龙雩闹得她头疼,“司君大人,麻烦您换个地方再处理您的家务事吧。” “你莫要生气。左右将来你总会是冥宫的司后,本座唯一的妻子。至于她”瑞守南看看龙雩,回头讨好似的同子虞说道,“就交由你来处置,如何?” “司君言重了。子虞不过一个小小凡人,如何能处置冥宫的龙雩夫人?不过”子虞走近瑞守南身旁,身子软软的靠在他身上,她媚眼如丝,“若要娶我。还望在司君的冥宫中,子虞果真是唯一的女主人才好?不如司君先把她休了,让我看看司君的心意?” 一阵凉风吹来,吹乱了她的头发,发丝轻轻拍打在瑞守南的脸上,酥痒,勾人心魄。 瑞守南的大手轻轻捧住她的娇俏的脸,往日里一双阴冷的眼睛此刻满是深情,他说道,“倘若这是你想要的,本座会答应你。” 龙雩大惊,她不停的摇头,近乎咆哮着喊道,“痴人说梦!季子虞,我今生都不会放过你!” 子虞假意揉揉脑袋,“我想了想实在不宜插手司君的家务事,这个人还是交由您处置。子虞这里就不多留司君了。” 瑞守南看一眼子虞,没有讲话,而是带着龙雩快步离开。 子虞摇摇头,这感情上的事,看来也不是只有自己绕不过来嘛。不过,这龙雩也是个傻的,她这亏吃得不冤。 子虞看看四周,耳边突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师父,师父 她转过头去看,还是空空荡荡的一座大殿,什么都没有。空荡得连灰暗的光照进来都没有留下影子。子虞的心情很沉重,昔日小徒弟的音容笑貌仍旧在脑海里回荡,可只不过眨眼间却连生死都不知道。 她长叹一声,从那么高的悬崖落下,云羌恐怕是凶多吉少。她很明白,可还是总抱着希望,某天会有一个带着阳光一样的笑的女孩朝她跑来,甜甜地叫一声师父。 现在的季子虞不堪回首前日,也不知明日如何。她想死,却又不甘就这么死去。其实人往往是这样,想又不甘,平白让自己深陷于选择的苦恼之中,难以自拔。 “小虞儿。” 身后响起陌生而又熟悉的声音。 子虞回过头去,轻蔑的笑了。红唇轻启,她唤出他的名字。 “慕容风尤。” 原来你在这儿。 你可知你骗我骗得多苦? “你终于肯来见我了。”子虞走下台阶,慢慢地走到他的面前,“神器呢?” 慕容风尤像是没听到似的,问道,“你还好吗?” “好,当然好。”子虞笑起来,“我没了仙身,失了挚爱,死了朋友,不见了徒弟,当然好。拜你所赐,我过得实在太好了!” “你拿走神器,将一切都栽赃在我的身上。难道你现在不考虑给我一个解释?或者将神器重新交还给我?” 慕容定定地看着她,“我说我也没有神器,你会相信吗?不如你猜猜,它到底在谁的手中?” 子虞冷笑一声,“既然你不肯交出神器,那你为何来此?难道是受不了内心的愧疚和责难,来说句抱歉,以此来求得内心的宽恕吗?还是,你只是来看看我的笑话。顺便再向的你的司君邀上一功。嗯?” “我知道你恨我。不过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慕容风尤看着她慢慢说道,其实更准确的说是为了羲和,他永生的君王。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她更尊贵,没有人比她更神圣,他是为了她而存在的,他生命的全部意义,就在于维护她c守护她,直到天荒地老。可他忘记了,季子虞终究是羲和的一部分。 在季子虞看来,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他们的自以为是。她受够了这样的束缚,压抑在心中多年的情感终于爆发,“为什么你们总是要打着为了我的旗号,来肆意伤害我,替我做决定!这是我的人生,季子虞的人生!不需要你们任何人来指手画脚!” 子虞哭喊着,季子扬是这样,慕容风尤是这样,都是这样!所有人都在代替她做决定,可却从未有任何一个人来问过她是否愿意。她就是这样被一步一步的逼上绝路。 “你不能这样任性。”慕容走上前,双手抓住她的肩膀,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因为你是羲和,你是上古之神。你的存在就是为了唤醒我的王一切终将回到原地,回到最初的地方,而死亡才是你的归宿” 他塞给她一样东西,在她耳边轻轻吹了一口气,“死,才是你的归宿” 他的话好像有魔力一般,让子虞渐渐安静下来,慢慢地,慢慢地,她眼中的光华越来越淡,越来越淡她张木讷的重复着那一句话。 死才是归宿,死才是归宿 “慕容风尤!” 瑞守南在门外怒斥,他大手一挥,一道黑色的光将慕容击开。 “你到底想干什么?!” 瑞守南立刻抱住迷糊着的子虞,他知道慕容风尤绝非善类,他心机深沉,布局缜密而细致。如今他乍一出现在季子虞面前,多半有诈。瑞守南看看怀中的人儿,人生第一次品尝到焦虑的滋味。 慕容风尤露出一抹诡异的笑,他歪着头说道,“你不是喜欢她吗?我在成全你啊。” 瑞守南不明所以,只是直勾勾的看着他。慕容风尤倒是十分淡定,他很清楚现在的瑞守南不会对她他做出任何事,所以,他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只留下一句淡淡的话。 “我的司君大人,要懂得珍惜机会——” 瑞守南不明白,他低头看看怀里的人毫发无损时,他才略微松了一口气。 “子虞,醒醒。”他轻声唤道。 “嗯?”子虞缓缓睁眼。慕容风尤那具有魔力的话鬼魅般在她耳畔响起。她当下在心中做出一个决定。她盯着瑞守南看了许久,神差鬼使地问道,“你喜欢我吗?” 瑞守南愣了愣,傻傻地点头,“喜欢。” “那你娶我好不好?”子虞看着他问。 见瑞守南傻愣在原地,她微微一笑,继续说道,“我要以人头为聘,以人心为食,人血为饮。邀八方妖魔。让我们的婚礼,成为史书一笔。好吗?” “好,好。”瑞守南抱着她,他没有时间去思考慕容风尤留下的话,此刻的他被欢喜冲昏了头脑,什么也不想管,他只想拥着怀中的这个人,过完一辈子。 他觉得自己好像中毒了一般。明明知道这是一条不归路,可他仍旧义务反顾的冲了上去。他明白娶了她,就意味着放弃离恨天中的神力,而放弃神力就意味着无法称霸。可他甘愿。 曾经她以为他所为之奋斗一生的目标是成为这之王,直到遇见她,他才明白。是他错了,他之所以沉溺于权力的斗争中不可自拔,只是因为没有遇见生命里的那个她罢了。 子虞伸手在他的脸上轻轻拂过,仰头在他的脸上轻轻一吻。 “一个月后,我着红妆嫁衣,等你娶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九章:我自甘愿沉沦 子虞允下婚事,瑞守南即刻便张罗起来。不过短短几日时间,冥宫的邀贴已经送到各处,听说连一些散仙c妖仙也收了帖子。 人头为聘,人心为食,人血为饮。如此盛宴,八方妖魔都为之疯狂,血腥c残忍,方才是魔界作风。声势之浩大连九重天上的都惊动了,据说帝后震怒,施压昆仑。仙魔两界的关系破裂似乎只是一瞬的事。 这日,子虞方才从床上醒来,冉姬便抱手站在一侧。她恭恭瑾瑾行了一个礼,“主子娘娘,门外有人求见。” 因而子虞与瑞守南尚未完婚,直接称司后总是不合适,再称小姐姑娘的又失了身份,故冥宫上下现在都唤子虞一声主子娘娘。 子虞揉揉脑袋问道,“何人求见?” “她并未表露身份。只是让我将此物交给您,说是您见了自然就明白了。”冉姬捧出一个盒子。 盒子里装的是一把扇子,子虞将扇子慢慢展开,眼中的情绪有喜有悲,可最终还是只剩下一种无法言说的神伤。这是当年她亲手做的扇子,扇面上还刻着梨花,面上那首诗字迹仍旧清晰可辨,扇子还是那把扇子,不同的只是心境。子虞合上扇子,沉默片刻,“请她进来。” 让子虞有些惊讶的是来人竟是陶陶,那个清心殿里她记忆并不深刻的女孩。 “姑姑。”她俯身施礼,一如在昆仑时候的样子。 “我只是一个凡人,早已与昆仑没了关系,担不起你这声姑姑。”子虞为她斟满一杯茶,递给她,“坐吧。” 陶陶拘谨地坐下,她似乎想说些什么,可几次张嘴也都欲言又止。子虞装作未见,缓缓道,“恭喜你成为清心殿主。” 陶陶低下头,“夏师姐,她失了神志。尊人便让我暂代清心殿主打理琐事。” “疯了?”子虞冷笑一声,“就算是死她也是应得的,她运气好,只是疯了,还捡得一条命。” “姑姑可还是放不下大师兄和云羌的死?”陶陶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逝者已逝,生者又何须执着?人之生死本来就是轮回往复,永不停歇。为了死者而去责备生者,反而使生者痛苦,死者难安。姑姑,没有谁会一直存在,谁都会死。就算是掌门也不例外。” 陶陶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子虞,“这把扇子是我趁掌门休憩时拿来的。掌门不仅仅是掌门还是战无不胜的昆仑仙尊。他常年征战,受了许多苦楚,从前也曾因姑姑受过神策,如今病痛齐发,掌门的身体已大不如前。姑姑,你在昆仑长大,再如何也是掌门的妹妹啊,难道你忘了掌门的教导,掌门的恩德吗?人心为食,人血为饮,姑姑,你不觉得残忍么?” 子虞吹了吹茶盏,仍旧很平淡,“原来你绕了这么大一圈只是想来劝我回头是岸啊。” “是,没错。昆仑养我c育我。对我有再造之恩。可是,当我答应嫁给轩辕白华之时,昆仑的恩情我就已经报了。七十二神策c净初池下三千年的幽闭,断仙根,堕仙骨之痛我也受了,我也再不欠他什么了。我现在只是一个凡人,会老会死,没有法术,和昆仑,和仙尊,都再无半点干系。你这番恐怕是白来了。” “姑姑,你当真不念及半分情分吗?如果是大师兄见到你如今的样子,他” “我倒真希望止戈能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子虞深吸一口气,她闭上眼努力地平静自己,“可能吗?他已经死了。这世上没有这么多的如果。” 子虞恍恍惚惚地站起来,“我的兄长厌恶我,又没了朋友,连徒弟都生死不明。或许,她已经死在了遗吾岛上。”子虞走到陶陶身边,拍拍她的肩膀,“你就当我是冥顽不灵,自甘堕落吧。我成佛亦或成魔,都是我自己的事,与你们无关。所以不要像一个救世主一样来苦苦劝导我弃恶从善。” “你是昆仑的清心殿主,这里是魔界,你不宜久留。走吧。” 陶陶局促地起身,她望了望子虞,“师父生前曾对我说过,万事要用心去看。不论你跟我说什么,我都不会相信姑姑您会是一个视人命如草芥的人。我相信自己的心。也相信你。” 说罢,陶陶看了一眼桌上的木扇,“这东西还是留给你吧。我走了。” 望着陶陶离去的背影,子虞沉默了。 许久。 冉姬蹑手蹑脚地走进来,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句主子娘娘。 “哦,何事?”子虞这才恍然。 “司君吩咐,大婚当日的喜服由您自己挑选喜欢的。眼下,下面的人已经备好了。” 毕竟是自己订的婚礼,子虞点点头,懒懒地起身,“走吧。” 谁料刚走到门外便又有人上前禀报,“主子娘娘,月满仙姑要见您,外面的侍卫拦不下,眼下正往这边过来了。” 子虞一听倒乐了,回头问道,“冉姬,你说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一个个儿的上赶着来了。” “那主子娘娘可见?”冉姬反问。 “见。为何不见?不是去挑喜服么,正好可以一起挑。”正说着,月满仙姑迎面走来,她还是老样子,一袭青衣。不过子虞与她也不过见过一两次,没什么交情。她突然造访,子虞反而看不清。 “月满仙姑突然造访魔界,倒真是让我惊讶。”子虞轻声道,“正巧,我要去挑喜服,不知仙姑可愿移步?” “好啊。如今天帝提倡和平相处,我很荣幸能够为司后挑选喜服。”月满点头,与子虞并肩而行。 “仙姑为何突然造访?” “说起来你现在不是昆仑的人,而我更与昆仑毫无干系。你不必对我如此冷言。”月满突然凑上前,“也是想看看你过得如何。” “那你现在以为?” “我看着没心没肺活得挺好。” “是么?” 子虞随手拿起一套喜服在身前比了比,“这件如何?上面绣着桃花,算是喜庆。” “桃花?”月满接过喜服,“你似乎喜欢梨花。何必勉强自己要不喜欢的。” “梨花只是过去。不是现在。”子虞随手将喜服扔到一旁侍女的手中,“就它了。” “季子虞,你给我出来!”门外响起一个尖锐的女声。 子虞不耐烦地揉揉头,自然是瑞守南那位西海侧妃龙雩。善妒是女人的特性。她过来找麻烦也不是一两次了。 龙雩气冲冲地走进来,在子虞面前站定,完全忽视了月满的存在。妒火已经蒙蔽了她的双眼,崩溃了她的理智,她猛地抬手打了子虞一耳光,狠狠道,“季子虞,我不知你用了什么手段,但你要看清自己的身份!不要不知廉耻地往上爬。懂吗?我,才是冥宫唯一嫔妃!” 子虞轻蔑地一笑,她斜眼看了一眼龙雩,狠狠地打了回去。 龙雩一个踉跄坐倒在地上,她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子虞。 子虞伏在她耳边,“你也说了,你不过是妃,妃即是妾。你信不信只要我一句话,你很快连妾都不是了。” “他不敢,我是西海公主。” “噢,是吗?”子虞的手轻轻抚上龙雩的脸,“那你说羲和同西海一族相比,谁更重要呢?” “你” “日后见我,记得绕道而行。以免坏了我心情。”子虞站起来,对身后的人吩咐,“送雩夫人回宫。” 龙雩走后,月满才走上前,“我似乎看到了不同的你。” “这衣服也挑了。仙姑有话还是直说吧。我耐性不好。”子虞不想再周旋下去,索性直接开门见山地问了。 “你恨他吗?”月满突然问。 她口中的他究竟是谁,子虞再清楚不过。 “不恨。” “百感交集,爱恨难辨吧。”月满笑笑,“我知道你的感情,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能理解你。” “季子虞,你不能怨他。你明不明白?” “不明白,也不想明白。”子虞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几乎要愤然离开。 “你是真的不晓还是装作不知。”月满问,“可曾听说过命轮诀?” “略有耳闻,了解不多。” “命轮诀是一种轮回。一场戏的落幕,就是另一场戏的开始。一切都是命运使然。很久以前,命轮诀不叫命轮诀,叫做姻缘劫。一人为劫,一人为缘。两人相遇一世纠缠,终有一人不得好死。永生永世都没有好结局。也是因为这太过残忍,总是和姻缘沾不了边,世人才将它改为命轮诀。” 子虞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她双眼微红,身子有些僵硬。 “你和他就是命轮诀。而你是他的缘,他是你的劫。推开你,是为你好。你现在样子只会让他更加痛心。” “我知道了。剩下的该怎么做,我心里有数。”子虞的脚步有些不稳,她慢慢转身,“冉姬,扶我回去。” “是,主子娘娘。” 走到门口时,子虞回头,“婚礼我不会取消,即便我知道一切,我也不会取消,更不会改变我所做的决定。” “无情的女人。”月满轻嗤一声,“我不该忘了,你终究是羲和分身。罢了,只当我自作多情,白来了一趟。” 回去的路上子虞很沉默,连着冉姬也不敢出一口大气。 “冉姬,方才你一直跟在我身侧。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一定要自己掂量清楚。有些事,有些话烂在心里就好。” “娘娘放心。奴婢什么都没听到。”冉姬说道。 “没听到就好。有时耳朵太灵光也不好。方才侍候我挑喜服的那几位侍女帮我处理一下。”子虞压低声音。 冉姬看了一眼子虞,立刻颔首,“奴婢会处理好。” “哦,对了。一会儿我打算去昆仑祭拜故人。你同我一起去吧。不要声张。” “要禀告司君吗?” “不用了,他日理万机不用去麻烦他。何况我们当晚就回。” 子虞抬头看看天,风吹乱了她的发。不知道为什么知晓的越多反倒却越发平静。思路越来越清晰。从未有这样一刻她的心这么清楚。决心是如此的坚定。 季子扬,即便是现在我也还是爱你。 是不是太没用了? 可怎么办,我是真的爱你。 这个决定我不会后悔,永远不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章:子虞之心 昆仑,长生殿。 季子扬坐在蒲团上打坐,他闭着眼,眉头轻皱。 “子扬,你应当已经知晓了。子虞那丫头我早知是一个祸患,当初你就不该一再心软放过她。如今她已为凡人谁知却还是不肯安生。帝后动怒,勒令昆仑须得立刻清理门户。眼下你可有什么对策?”天机一向是个急性子,帝后施压下来,他确实坐不住了。 季子扬不言,仍闭着眼。 天机无可奈何地继续苦劝,“你同季子虞之事本应做个了断。倘若你下不了这个决心,我自会帮你处理。你要知道她如今已然激发仙界众怒,就算没有昆仑,旁人也都不会放过她。反而,你还会落下一身话柄。” “她已因我变成凡人,师兄难道还要我亲手杀她?”季子扬问。 天机长叹一声,“她现在的做法已然不值得你心软。当机立断啊。”见季子扬仍旧是不为所动的样子,天机一甩衣袍,竟跪在子扬面前,“子扬,就当师兄求你,为昆仑除害,为天下除害!” 季子扬大惊,“师兄你何苦如此逼我?” “你是否还要我为你磕头你才肯答应啊?”说着,天机作势叩拜,然则却被季子扬拦下。 许久。 “罢了,一切终因我而起。我答应你便是。” 季子扬站起身,独自离去。 昆仑山脚,子虞立在止戈墓前,静默良久。 “娘娘,清心殿主到了。” “冉姬在外去候着。”子虞淡淡地吩咐,又回身对陶陶道,“你竟还肯来。” 陶陶笑笑,“我说过我相信你。” “我要你帮我一个忙。” “何忙?” 子虞一个盒子交到陶陶手中,“中为太极图,我现在是凡人,没有法术。其他的该做的我都做了,你只要将其带到天门,施法激活我写下的符咒便可。” “太极图!”陶陶满脸惊讶。 “我知道你现在肯定有许多疑问。你放心,你先将此事帮我办好。其他的,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好吗?” 对上子虞的目光,陶陶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点头答应。她看了看子虞,“我即刻便去碧落门。” 子虞如释重负,点头道,“我在净初池畔等你。” 净初池? 陶陶心下狐疑,但未深究,径直便去了。 目送陶陶离去,子虞慢慢转身,在地上坐下,头轻轻靠在止戈的石碑上。 止戈,我好想你。 你等等我,我不会让你泉下孤单。 魔界,冥宫。 杖黎行奉上七千女子魂魄所炼制的丹药赠与未来司后,引得瑞守南心情大好。连平时压抑肃杀的氛围也减小不少。 “司君,您定下司后可有什么打算?离恨天上那位当真不管了么?”杖黎行问道。 瑞守南想了想,“羲和之事总会有办法。难道你认为得不到上古神力,本座就无法称霸吗?” “属下并无此意。”杖黎行连忙解释,又道,“婚礼当日来客众多,属下相信仙界那些人怕是不会这么好应付。寻麻烦的小仙倒十分好解决,怕只怕季子扬会亲自前来。怎么说他是司后的兄长,拦他不在情理之中。可若不拦,若他滋事,便不好解决了。” “他要来便不要拦。迟早都是解决的。拖着反而夜长梦多。”瑞守南沉沉说道。 子虞也不知道在止戈墓前待了多久,直到冉姬唤她才回过神来赶去净初池。 说实话,净初池对她而言说不上喜厌。她曾在这里关了三千年,可他却在这里陪她度过了短暂而又幸福的时光。就像是一场梦,一场短暂的梦。 “坐吧。”子虞对身侧的冉姬说道。 “娘娘,奴婢不敢。”冉姬看着子虞,“只是,您到底想要做什么?” 子虞回头正想要答冉姬,却看到站在身后的陶陶。冉姬识时务地退下。 “办妥了?”子虞问。 陶陶走过来,“按照你吩咐的,已经办好了。我不明白,你既然不愿意伤人,为何又偏偏用太极图造个幻境?甚至不惜以血写咒。” 子虞不知何时启动了净初池的开口,她走在前方,陶陶不自觉地跟在她身后。 “在你心中,掌门是个怎样的人?” “公正不阿,高贵清冷,遗世之光。”陶陶几乎没有思索,脱口而出。接着她又说道,“你用太极图造出这个幻境只会令天下人不齿。是在自寻死路。我听说掌门已经接下诛杀姑姑的诏令。” 终于要杀了我了么? 饶是早已知道他的做法,子虞的心还是狠狠地颤动一下。不过接下了也好,本来就应当是这样的。 此时不知是何处的西风吹起,引来一阵阵凉意。陶陶的身上的绸缎一扬一扬的,像是一朵舒展的云,又像是一朵枯萎的花。子虞不动声色地退到陶陶身后,一个转身隐进净初池最为隐蔽的地方。这个地方就是净初池唯一打开的通道。 子虞走到高台前,神色阴暗。她迅速地咬破手指,鲜血顺着她的指尖滴落。四周顿时发出紫色的光芒。净初池底微微震动,出口处笼起一层浓雾。待陶陶反应过来,出口的结界已然形成。子虞站在结界之外看着陶陶,她先是拼命地敲打,无奈看似无形的浓雾却犹如钢铁般坚硬,接着她开始施法想要打破结界。一番折腾后,她终于明白一切都是无用的。 她就这样呆呆地站在结界之内,愣愣地看着外面。她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她希图要一个解释,可惜净初池内,她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所剩的也只是那一层浓雾而已。 子虞默默地看了陶陶许久,她想她是对不起陶陶的,毕竟陶陶帮了她的大忙,可她却把陶陶关在了净初池。虽然是短暂的,但总是不好过。子虞上前一步,手放在结界之上,“恐要委屈你一段时日了,不过你放心,很快你就会出来的。” 没错,子虞以血为祭,设下这个结界。待她处理好旧事,身死之后,这个结界自然就会打开。 陶陶,你重见天日之时,就是我死之日。你放心,这一天很快就会来到。你不会等太久的。 子虞抬头望望天,脸上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她转身,唤出冉姬,踩着黑云回了冥宫。 冥宫还是老样子,一如既往的阴沉。只是瑞守南为了喜庆让各处都张了灯彩红绸,看起来也比平时要明快些。子虞快步走回寝殿,此时瑞守南正坐在桌边喝茶,他不紧不慢的样子看起来颇有耐性,不像是等了很久的样子。 子虞的脚步顿了顿,又立刻迎进去。 “让司君久等了。”子虞笑着道。 瑞守南放下手中的杯子,面无表情地答,“不久,也就两个时辰而已。” 听到而已两字时冉姬的眉头跳了跳,她有些紧张,忙取了茶壶道,“司君c娘娘,这茶凉了。奴婢再去沏一壶。” 子虞看看那尚在冒着热气的茶壶,睁眼瞎地接下去,“这茶确实凉了。你且退下吧。” 冉姬如获大赦,捧着茶壶三两步就出去了,走时还顺带关了一下门。 “去哪儿了?” 瑞守南的语气中并不见生气。子虞一向是不怕他的,索性坐下来,“去昆仑祭拜止戈。我要成婚了,总该同他讲讲。” “子虞,我是真心想要娶你。”瑞守南没头没脑地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倒叫子虞有些招架不住,她巧笑,“我知道。” “你不知道。”瑞守南捏住她的下巴,轻轻地叹了一声,“你若知道你这样笑,的确美丽,只是太假。” 子虞伸手温柔地将瑞守南的手拿下,仍旧笑着应,“我知道。” 可知道又怎么样? “罢了,只要你嫁的是我,足矣。”瑞守南低下眼,不再提这个话题,而是语锋一转,“我已经吩咐杖黎行,若是大婚当日季子扬到了,便将他好生请进来。我想他是的你兄长,总应该来看看的。” 子虞的心落了几分,她在心里恼怒,恼怒自己一旦扯上季子扬,她从来都是这么容易被击破。突然瑞守南将她牢牢锁在怀里,他的头靠在子虞的肩上,子虞也不挣扎任由他抱着。冥宫阴冷,他的大氅贴在自己的后背上很暖很暖,像是从前在长生殿烤炉火一样,又像是每一次他手掌的温度。 子虞想着想着就想要笑,可当嘴角那个弧度刚刚弯起,那个笑容还未展露,眼眶的痛就时时刻刻地在提醒她,她的痛,她的伤。 她的眼泪早已化作甘霖,去哺育他所看重的。她的朋友早已化作昆仑山脚的一座墓冢,日日夜夜地长悲死于自己人的算计之下。她的徒弟早已不知身在何处,生死难明。或许她已成海里的鱼食。她的信仰,她的爱恨,早已消失在风里。 现在,她只想要结束。一个完美的结局。一个对所有人来说都圆满的结局。 很久以前,她就知道自己从不怕死,她怕的是爱她之人因她而死,所爱之人弃她而去,所恨之人笑语连连。 她失去了哭的资格,连同爱与被爱,也再不能了。 她像一只蝶,明知是火,依然纵身而跳,义无反顾。 人总是这样,明知回不到过去,却仍旧深切无比地怀念着从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一章:冥宫大婚 这是冥宫·南一万四千七百年,六月初一,魔界司君瑞守南大婚之日。 天边的云彩出现诡异的血红,黑色的雪在凡间落了三天三夜。有人预言这场婚礼将是日后发展的转折点。万物即将毁灭,一切将从这里重新开始。 九重天上的帝后已经颁发绝杀令至昆仑,这一次,上至仙灵,下至妖魔,之中无不静待昆仑仙尊季子扬的做法,究竟是大义灭亲还是偏袒私护,其实无论季子扬的选择是什么,这注定是一场死局。前者无法全情,后者难以全义。何况就算季子扬不动手清理门户,仙界自不会少人来替他。 众人皆知的事实,季子虞心里怎会不明白?她太了解季子扬了。季子扬的一生将气节,责任看得太过重要。儿女私情在他眼中如何能同他的大义相比。何况,如今她们之间仅剩的兄妹情分也已经不复存在。他没有理由偏袒她,更没有借口放过她。 今天她的命,就算季子扬不取,也会有旁人来取。 “娘娘,您在想什么?”冉姬问道。 子虞此刻正在梳妆,她黑色的发被梳成一个高高的髻,金簪别在发间。金色的凤冠稳稳地带在她头上。配上红色的唇,上扬的眉,隐隐中有一股妖冶在里头。她像是盛开的彼岸花,血红的,妖媚的,却又是最孤独的。 子虞看着镜中的自己有些出神,上一次在昆仑她也是这样看着自己,原来过了这么久,一切都还是一样的。兜兜转转,终归注定这一世她始终嫁不得所爱。幸好,一切都会在今天结束。她这悲哀的一生也会就此结束。想到这她轻轻舒了一口气,淡淡地回道,“出嫁在即,心里总是有些不安稳。” 冉姬一面替子虞整理衣装,一面笑着说,“娘娘尽管安心。奴婢在冥宫这么些年还从未见过司君对哪位姑娘如此上心。娘娘嫁过去必然是享福的。” “是么?”子虞笑笑,不再说话。 周遭的奴仆们来来往往地走过,宾客也都纷纷而来。外面渐渐热闹起来,丝竹声也开始奏起。子虞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等候吉时。 “慕容公子。”身后的冉姬徐徐行礼。 慕容风尤微微点头,抬手示意冉姬退下。冉姬犹豫地看了一眼子虞,还是退步出去了。 子虞背对着他,慕容只看见她火红的背影立在那里,一动不动。他走上前去,掀开她的盖头,眸中闪过一丝亮色,转瞬间又恢复如常,“恭喜你,即将成为司后。” 子虞头也未抬,冷然道,“我曾将你视为真正的朋友。有人要害我c伤我,我知道那是为什么。可你呢,你骗我,又是为了什么?神器吗?可你却将它悉数交给了瑞守南。逼我入魔?可那是我已然成魔,而且现在只是一个凡人。究竟是为什么?还是你的目的真的很简单,只是想看我受尽折磨和痛苦,活得生不如死。但,”子虞有些哽咽,她停下平复自己的心境,最后沙哑着继续说道,“我与你未曾有过怨恨。能不能告诉我,你,究竟是谁?” 慕容看着她,他听得出她尽量让自己的语调平静,尽量在控制自己,将自己的委屈和痛苦狠狠地压抑下去。她的眼睛闪着点点星光,她现在的样子楚楚可怜让人怜惜,让他竟有一瞬心软。慕容紧抿着唇,理智战胜了他那为数不多的情感。他伸手掐住她的下颚,强迫她抬头与他对视。他的目光是那样冷,犹如寒冰永不可融化。 慕容的心中突然出现一个面容,紫色的轻纱涌动,她躺在静水之中,混沌里只有她,天地之中只有那个女子。她是他的主上,是他的信仰,是他爱慕了无尽时间的人。在这世间没有人可以同她比拟,没有人,任何一人都比不上她,哪怕是她的影子也不行。 想到这儿,他的目光更冷了几分。慕容露出那惯有的邪魅的笑,他的眼睛想有什么魔力般深深吸引着子虞,让人迷乱,让人分辨不清。像是要叫人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走向,死亡。 “你想知道原因?” “我骗你,算计你。不为别的,只为求你一死。” 从未想过慕容风尤的目的是这般,子虞只觉得有一盆冷水从头到脚将她浇得冰冷。所有的一切在她脑海里飞快掠过,那些杂乱无章的东西突然间变得清晰起来,她终于明白。子虞盯着他,一字一句道,“你的主上,是羲和。” “可笑世人皆以为只有转世之人吸收怨气,才可壮大魔神力量,助她冲破离恨天。殊不知,我主之所以沉睡从不是因为力量不足以冲破封印,而是神识不齐,元神有缺,才迟迟未醒。可怜那些一些护卫正道之人要杀你除你,以消后患。却不知只要你死,她就能即刻苏醒。他们所惧怕的神就会归来!” 子虞闻言不由一惊,“既然我死即可,那你为何要一再帮我。我从九重天下坠落你又为何要救我?为何不直接杀了我?” “杀你?你可知唯有你心甘情愿地死,我主的元神才不会受损。我自不会让你含恨而死。我要一点一点磨灭你的希望,让你绝望,让你生无可恋。看看,现在事态不就在如此发展吗?”慕容风尤笑笑,他的眼睛泛起黑色的光,声音变得飘渺,“你的归路是魂归灵虚。去吧,做你该做的事。” 他的手轻轻在她面前挥过,子虞眼中的光亮突然黯淡。她恍恍惚惚,刚才的记忆已全部消失,唯有耳畔像有人在声声切切地喊叫 此刻瑞守南已换好黑色的长袍,魔界不同于其它,新郎的服饰是黑色蟒袍,边角处有红色的暗纹。看上去比往日更加霸气,更具风采。 “仙界可有什么动静?”瑞守南淡淡地问,他兴师动众地操办这个婚礼,天界恐怕没那么容易善罢甘休。 杖黎行拱手,“帝后自从下了绝杀令后便不再见客。听说接下这绝杀令的是季子扬。刚刚传来的消息,季子扬一个人从昆仑赶来了。其余的还有些仙派在集结人马,扬言要诛杀司后娘娘。” 瑞守南冷哼一声,“本座的女人他们动得?不自量力。”他沉沉地吩咐道,“注意季子扬的动静,他若真的独自前来,不用拦着。还有今日胆敢阻我大婚者,不论何人,杀。” 杖黎行还未称是,瑞守南就已经走出殿外准备去迎新娘了。他立刻回头嘱咐手下人几句,立刻便追了上去。 一阵风吹来,没有梨花的香气,更没有鲜活的灵气。有的只是血的腥气。子虞走出殿门外,这股人血的味道就冲向鼻间。虽然知道这是太极图造出来的幻象,可她仍是忍不住蹙眉。又在心底暗自庆幸这些都是假的。 隔着盖头,子虞看不清前方。任由身侧的冉姬扶着一步一步往前走。按照魔界的习俗,先是越过鬼火桥,再是行过黑鸠路,便至喜宴大殿处。 宴席设在左右两侧,中间让出一条足够宽敞的路,瑞守南为它铺上了红色的绸缎。踩在上面很软,很舒服。子虞出现的瞬间,周围瞬时安静下来。她能感觉到有很多视线在她身边一一扫过。她适时放开冉姬的手,挺了挺身子,一人踏上这条瑞守南为她而做的喜路。 她走得很慢,慢到连头上的步摇都未曾颤动。她在等,等他来结束这一切。 是的,她累了。从她背负起羲和之时开始她就很累了。她失去了很多东西,到最后她发现自己除了这条命,根本是一无所有。可是,因她而死的人,因她而伤的人一个接着一个。她不想亦不愿。所以,她要让结束这一切。哪怕回不到远点,她也再不要继续下去。 这一日没有雨,没有雪,只有很远处的落叶,缠缠绵绵地落下,像极了那垂死的雁。 哥哥,若那日昆仑山下,你没有遇见我的母亲,没有救下我。或许我早已魂归黄泉,这一切也都不会发生。若你没有给我妹妹的身份,或许我们之间会有那么一丝的不同。 哥哥,既然一切从你开始,自当由你来结束。就好像人生与死不过是眨眼和闭眼的一瞬间。这不过是场轮回。命轮诀既然躲不过,那就结束吧。从此你依旧是高山仰止的昆仑仙尊,而我会化作一粒尘埃在这世间飘荡。 哥哥,我在等你。 喜路走到尽头,子虞看着不远处的瑞守南,一步步登上阶梯。直到最后一步,殿外突然有人唱—— 昆仑季子扬到 话音未落,子虞猛地掀开自己的头纱。看到的他还是老样子,一身白衣,一贯的清冷,只是似乎憔悴了许多。她知道他接下来帝后的绝杀令。可她仍作不知,不顾众人的目光向他走去。 “好久不见,哥哥。” 子虞笑得娇媚。她站在他面前,就这样笑着问。 “今日是子虞的大喜之日,哥哥你可是来观礼的?” “不是。”季子扬冷冷答,他突然抬头接上她的视线,薄唇轻启—— “我是来杀你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二章:羲和归来 天边突然响起一道惊雷。巨大的声响淹没了所有人的声音。此刻,这个世界中仿佛只剩下季子虞与季子扬二人。 子虞看着他,目光沉沉的,说不出喜怒哀乐。季子扬的心一惊,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他竟然看到一丝释然,一种即将结束的释然。 “杀我。”子虞细细地回味一番,她忽地上前,离他不过寸里之远。子虞娇媚一笑,手轻轻抚上他的胸口,反问,“你舍得吗?” 季子扬从未见过这样的她,一直以来她在他面前都是温顺的,乖巧的。她虽然貌美无双,却从来只是掩面而笑或端庄,或娇憨。从未像现在这般画上这样艳丽的妆容,露出这样妩媚的笑。他一向是最了解她的,那现在这一切究竟又是真是假?他的小妹,是否还是原来那个她。想到这他握剑的手不禁紧了紧。 子虞见他不作反应,动作更加大胆起来。她踮起脚,凑到他耳边轻轻地吹了一口气。而后又退开,挑衅地问,“怎么,不是要杀我么?为何不动手呢?” 季子扬的脸色有些苍白,他看向子虞的眼睛却是从未有过的深沉,“你在逼我。” 心猛然抽搐,子虞面上仍然强颜欢笑道,“今日是子虞大婚的日子。仙尊总归是子虞的哥哥,既然来了又无旁的事,不如陪子虞走完这条喜路?” 季子扬一惊,他再看向她时眼中有些错愕。这还是他印象中的她吗?何时她竟变得如此咄咄逼人,如此的血腥残忍。来时他总是抱着侥幸心理,期盼着一切都只是一场闹剧,都只是她任性的说法。可当他走入这冥宫,那铺天卷地而来的怨气,那刺鼻的腥味,那些妖魔喝人血吃人心的酣畅,让他的心一点一点的冷下去。 他希望这一切都是假的。希望季子虞还是季子虞。可是不能。当她站在他面前挑衅c轻视时,当她选择和瑞守南成婚时,当她要生灵作聘时,就不能了。耳畔突然响起天机的话,响起帝后的话他看看她,又垂头看看自己,所有人都要伤她,所有人都容不下她 突然,寒光一闪,剑已出鞘。 几乎是季子扬出剑,瑞守南身形一闪挡在子虞身前。他没有用法术攻击,而是用手生生接下季子扬的一剑。黑色的血从瑞守南手里冒出,子虞有些错愕,她何德何能到了现在还有人肯为她挡下一剑。她走上前,轻轻握住瑞守南的手,将他的手从剑上拿下。那把尚带血迹的剑锋就这样横在季子虞面前,寒光模糊了她的眼睛。犹如架在她的心房上,剜得她的心生疼。 明明一切都在按预料中进行,当看到那个执剑的人,她还是会忍不住心痛。 人有时就是这样,就算被人伤的体无完肤,就算那个人弃她如敝履,她也还是会为他喜c为他伤。她的爱是卑微的,卑微到藏在泥土深处,连她自己也不敢掘起来看究竟有多深。子虞明白,放下放下,说得是放下,想的还是执着。 只差最后一步了。 “你真的要杀我?”子虞红了双眼,手死死地握着,她徐徐道,“你是我的哥哥,我的兄长。从前我敬你,爱你,事事都言听计从。可你又给了我什么?除了伤痛就是欺骗和背叛!你口口声声说相信我,那在地牢里为何不告诉我真相?你的信任太假,感情太浅,伤透了我。” “你逼我,我走到今天这一步全都是拜你们这些正道人士所赐。昆仑对我的恩情,我早已还清。如今,我也不再欠你什么。” “从今天起,你不再是我的兄长。我季子虞同你再无半点瓜葛。山水相逢,只作路人!” 结束吧。 子虞突然笑了。 哥哥啊,我要走了。以后都不会再回来了。从此以后你不必再受我连累,不必为我担惊受怕,不必千里迢迢赶来清理门户。你好好的,那昆仑仙尊洁白的衣诀不应该因我染上泥尘。而我也终于要解脱了,季子虞?敝羲?魔神?都统统消失吧。没有人能够再骗我,没有人能再伤我,没有人能再找到我。 那突如其来的一抹笑让季子扬心中溢起一股强烈的不安。就在他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只见子虞突然伸手抓住剑身,整个人狠狠地向他扑来。剑刺透她的身体,她的血飞溅到他的脸上,还是温热的。大脑是一片混乱,直到子虞软软地靠在他的肩上,他才反应过来她自杀式的做法。 他大悲。 “季子扬。” 子虞靠在他身上,嘴角还带着血,气若游丝地唤他。 “瞧瞧,你我终于不再是兄妹了。你可以爱我了。” “我不恨你也不怨你,只希望你好好的。因为直到现在我也还是爱你。对不起,这番绝情话就当做是耳旁风吧。只要我们之间没了关系,那些人就不能再中伤你了。” 季子扬颤颤地抚上她的背,声音有些哽咽,只是轻轻地说,“子虞,别怕。” 他猛地将剑抽出,子虞闷哼一声,倒在他怀里。 血,只有血。 季子扬抱着她,一滴清泪从眼眶滑出,落到子虞的脸上。 好凉啊,像你一样。 子虞伸手替他拭去眼泪,“当年在昆仑山脚你救了我。一切从你开始,也自当由你结束。但愿这场轮回结束,命轮诀也化为云烟,和我一同消散” “季子扬。” “我心悦你。” 她的手无力垂下,生命的轨道就此戛然而止。 季子扬大悲。他的确是要杀她的,他来就是杀她的。可这绵绵不绝的疼痛在一点点吞噬他。那逐渐冰冷的尸身,是她啊,是他的小妹,是他的 是他的什么呢?什么也不是。 突然,天边狂风大作。四周的一切像是一张画纸一般被人从天地间撕裂。 方才还在酣饮人血的妖魔愣住,他们看着那红色的血逐渐褪去红色,慢慢地变得透明起来,成了泉水。那红色的心逐渐变了,成了红色的蔬果。所有的一切都变了,那些人血人肉全都消失,只有残留在季子扬身上c手上的血还存留着,血红色的,像极了彼岸花。 往日里那些模糊的画面此刻终于在季子扬脑海里清晰起来。记忆里的那颗心口朱砂原来就是她的。原来在那么久以前,在长生殿上,他们就已经牵扯不清了。可笑他竟什么也不知,什么也不知!若他不一味逃避,事态就不会发展如此,他后悔了。 子虞啊,我后悔了。 子虞死了,除了这具冰冷的尸身,她的一切都消失了。 她死了,锁住的季子扬记忆的封印也消失了。 她死了,净初池下的结界也破了。 她死了,用自己的血造出的太极图幻象也消失了。 紫雷惊现。 有人看到季子虞的身体冒出一个紫色的灵魄,悠悠地向天边飞去。 不知何时赶到的仙界大军中有人喊道,“抓住灵魄!她是羲和分身!” “灵魄飞回离恨天,羲和就醒了!” “快快,快抓灵魄!” 喊叫声一起,周围顿时慌乱。仙界的人拼尽全力抛出红绳去捕灵魄,而魔界众人则在瑞守南的号令下阻碍仙界,欲助羲和苏醒。 仙魔混战。那灵魄十分机灵,飘忽不定,巧妙的避开了所有人的攻击,直奔离恨天而去。 仙派一众眼睁睁地看着她飞入离恨天而无力阻止,心中顿感绝望,上古魔神似乎在下一秒就要苏醒。 月满悄然走到季子扬身后,目光深沉,“这是你的选择。原来为了她,你连这也不顾了。” 季子扬没有回应,只是呆呆地抱着子虞的尸身。他后悔没有护好她,才让他人一次次利用自己来伤害她,逼迫她。看着这即将破裂的天下他自责,到头来他既没有守护好也没有守护好她。他既希望她化作敝羲归来,又希望她永不再归来。 大地突然开始剧烈地晃动,天地间风云突变,日月齐空,狂风大作,紫雷惊现。河水倒流,从地面冲上天去形成一个巨大的水柱,身边的草花开又谢,谢又开。诡异,恐怖,惊愕,这些表情不停地在人们脸上转换。 天的远处像被撕开一条口子,四周泛出幽幽的紫光。 灵识归位,沉睡多年的羲和,在这一刻猛然睁开眼睛。 万千妖魔不受控制地跪下,朝着离恨天的方向顶礼膜拜。她是魔之始祖,她是上古之神,生来就是受人朝拜的。 她有洁白肌肤,修长的手指,纤细的腰,绝世的容颜,无上的法力。 人们看着她赤足而来,一步一生莲,紫色的发,红色的唇,她妖冶却又高贵,让人仰视。 羲和,上古的神啊爱尚小说网,曾让天地为之颤抖的神,终于回来。 她徐徐而降,不看四周跪拜的妖魔,而是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走向季子扬。 这一次终于是她站在他面前,让他仰望。可惜子虞不再,这世上唯有羲和。 羲和站在他面前,看他怀中抱着同自己八分相似的人,那悲伤的样子让她突然笑了。她伸手,手指轻轻一点,季子虞的尸身瞬间消散。 “季子扬。” 朱唇轻启,羲和淡淡地看着他。 “明日此时,我在长生殿等你。”c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三章:杀意 没有人能说出那一刻的震撼。天地为之色变,只因上古之神归来。 明明有万千妖魔,明明有千数仙人,面对羲和,除了膜拜,只剩忌惮和恐惧。 静,出奇的静。 “羲皇神主,属下已为您建好行宫玄都,请您移驾。” 羲和闻声转身,看着跪在地上之人,似笑非笑,“后卿?” “是属下。” 来人抬头,竟是从前的慕容风尤。 羲和环顾四周,露出胜利者的微笑,女娲c轩辕c宁姒邚,我终究还是回来了。且看我如何颠覆你们的乾坤! “引路。” 羲和架紫云,随曾经的慕容,现在的后卿,乘风而去。 后卿将玄都建在东方流波山之上。传闻流波山入东海七千里。其上有兽,其状如牛,苍身而无角一足,出入水则必风雨,其光如日月,其声如雷,名曰夔,称夔兽。玄都建得十分富丽,以夜明珠引路,其光使得宫中夜如白昼。又引来九重天弱水成河流,终日不休,四周更有世间奇花绽放,仿佛一神境。 “这玄都耗费臣数万年精力方才造成,不知神主是否满意?”后卿问。 羲和点点头,道了一字“妙”便走入大殿,于正上方处的高位坐下。 她倚在云椅上,淡淡地道,“虽然本皇元神苏醒。可当年女娲与轩辕带众神将我的近半神力封印在神器之中,后又被宁姒邚用盘古弓重创,将我三成神力打散流于之中。即便我在离恨天休养生息多年,可仍旧神力虚空。后卿,我需要神器。” 后卿跪下,奉上一方木匣,“这是属下混乱之时在碧落门得到的太极图,奉呈我神主。” “太极图。”羲和从云椅上走下,打开盒子将其中的太极图收入神鼎,她顿了顿,继续说道,“你认识季子虞?和她是什么关系?” 后卿将头埋得更低了,他想了想,答道,“认识,应该算是朋友关系。” “季子虞毕竟是本皇的一抹神识,在转世为人。如今神识归位,本皇承袭了她在生活的全部记忆。但她毕竟只是本皇的一部分而已,却是无法左右本皇的感情。换句话来说,季子虞是我,而我却不是季子虞。可无论谁是谁。”羲和慢慢移步到后卿面前,她俯身在他耳边轻声说道,“你还是利用了她。” “神主,对不起。”后卿不敢抬头,只能低声道。 “你不必跟我对不起。”羲和站起来,重新回到云椅上,“论理,你是我羲和的臣下。论情分,你我从鸿蒙之初相识至今。我自然相信你,不过我不是季子虞,不要再有下次。” 面对羲和的提醒,后卿不敢有半点异议,只得点头称“是”。 “仅有一份太极图远远不够。剩下的神器要尽快得到。” “余下的大部分神器皆在魔界司君瑞守南处,神主放心,臣下定会尽快拿到。”后卿想了想继而又说道,“神器上的封印?” “本皇自有对策。”羲和缓缓闭眼,“退下吧。” 羲和取下头上的一根发簪在手中把弄,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芒。季子扬我记得全部,可惜却不记得季子虞对你的感情。 “我们,明天见。” 翌日。 羲和很早便赶去了昆仑长生殿。因为魔神苏醒,昆仑的所有弟子几乎全部到九重天上与帝后共商大计去了,现已人去楼空。来时,几乎没有人察觉到她。 这是羲和第一次来到长生殿。 在季子虞的记忆里,这里有漫天的梨花,有她最美好的回忆。她其实无法体会到季子虞为了所谓的爱飞蛾扑火般决绝似的自杀,她只是认为季子虞很傻很傻,就算当初季子扬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她都是有借口可寻,可最后呢?当他来到冥宫,亮出利剑的那一刻,他又在想什么。难道杀她,也是有原因?实在可笑,太可笑。若非季子虞的死误打误撞让她苏醒,如果季子扬一早知道如此,那他岂会仍旧对她起杀机?恐怕他也只会将她囚禁在净初池中,永无止境地关押,直到天地毁灭吧。 羲和心中既有为季子虞的不值,也有为季子虞的不耻。作为她的神识竟活得如此窝囊,爱得如此卑微,实在失了她们上古大神的颜面。倘若是她,爱了便是爱了,哪会去顾什么天道伦常。天要阻她,就逆天而为。地要拦她,就劈开这地。佛要规劝她,她亦要义无反顾地走下去。万物皆由我主宰,更何况是区区情字? 她在长生殿走了许久,走遍了每一处角落。梨花不再,只剩下一地枯木。曾经的仙山宝殿,如今也显得格外的荒凉。羲和抬头看看时辰,才发现自她出现后天象大异,日月齐空,早已无法分辨时辰,只能靠着日晷来计时。 她今日特意穿上了大红喜服在这里等他。一来羲和想看看这季子扬对季子虞究竟是怎样的感情,二来她是来替自己,或者说替自己那位没用的分身了却一个心愿,三来是为自己除去一个隐患。 她等了许久,也不恼,而是更加耐心地等着。她相信,季子扬会来。 果然。 不久后,就出现了季子扬白色的身影。 羲和冲他笑笑,复又微微皱眉,“你这身衣裳太过素净,我不喜欢。换一个吧,我喜欢喜庆些的。”说罢,她略一施法,便将季子扬那身素衣换成了同她相配的红色喜服。 “这样看着还不错。”羲和笑道。 季子扬没什么反应,只是一脸平静地说道,“你想要做什么我都依你。冥宫之中你说得对,你不欠我什么了,是我欠你的。” “你欠的是季子虞,不是我。”羲和凑上前,双手放在他的胸膛上,“我是羲和。” 季子扬看着她这张脸,还是原来的样子,只是比从前更有风情,更加妖冶,让人捉摸不透。他看着她微微有些失神,手不自觉地抚上她的脸颊,张张嘴,欲说还休。 “你说我要你做什么都依我?” “嗯。” “我要你娶我。” “好。” “我要你成魔。” “好。” “那,如果我要你毁了这呢?” 季子扬略有犹豫,而后却出乎意料地点头,答。 “好。” 羲和愣了一下,她以为以季子扬的心性是断不会愿意的。不过惊讶只是一瞬间,很快她就恢复如常了。她一面踱着步子,一面说道,“我想问问,你可曾真的爱过季子虞?” “我” “你不必答了。毕竟人也经死了,我再问有什么意义呢?何况爱与不爱与我又有何干,是我多问了。”羲和变出一方喜帕交到季子扬手中,“既然你愿意同我成亲,便替我亲自盖上帕子。我们不需要礼客,就让天地为证,日月为客,如何?” “都依你。”季子扬接过喜帕,小心地为羲和盖上。这似乎是第二次吧,第二次为她亲自盖上喜帕。可这一次新郎竟然是自己。不得不说他心里是有些欢喜的,或许,从内心深处来讲他一直希望她的新郎就是自己,只是碍于太多的东西让他不能,也不敢。 他执起她的手,握在掌心,同向东方而立。 深深一拜,一请盘古大神为证。 再拜,二请天地日月为证。 夫妻对拜,礼成。 心突然有一丝绞痛,羲和捂住心口,仿佛被什么东西压住,喘不过气来。这大概是那抹灵识的情绪波动吧。羲和深吸一口气,压下了这种异常的感觉。 季子扬掀开喜帕,正对上她的眼睛,视线的碰撞让空气都变得有几分暧昧。 羲和正想说话,岂料话未出口,唇已被季子扬封住。他甚至没有给她反应的时间,灵活地撬开她的齿深深地吻下去。羲和脑子有些发晕,突如其来地吻让她有些措手不及,不受控地在热情地回应着他。连她自己也分不清楚了,此时此刻她究竟是季子虞还是羲和,迷乱之间,她突然清醒,对着他的唇狠狠地咬了下去。她本想让他吃痛放开,可他却将她抱得更紧,鲜血混杂在这个吻中,有一种别样的快感。 直到她快要喘不过气来,季子扬才松开手。 长吻过后,她们都没有说话,只是喘着气看着对方。 良久。 羲和问,“你可知,我将你约至此地是想做什么?” 季子扬未答。 “本皇乃上古之神。何为神?神,无爱c无怨c无贪c无欲。在鸿蒙中诞生,造就万物。” “在这世上,唯有神掌控万灵,却无万灵左右神之情感。” “季子虞是本皇的神识,是本皇的一部分。她爱你,可以。可当她回归本主之时,就该忘记一切,可她竟还妄图控制本皇。” 羲和的手渐渐汇聚出紫色的光,她看着季子扬,徐徐道,“所以,我今日是来杀你的。永绝后患。” 话音刚落,羲和立刻用法术将他禁锢。紫光将季子扬环绕,他的内力不停地外泄,脖颈间似有一双无形的手狠狠地卡住他,让人无法呼吸。他丝毫没有挣扎,反而是坦然地闭眼。若将他的命拿去,她的心能好受些,拿去便是。 紫光突然闪烁起来,忽明忽暗,连季子扬都能感受到脖间的力度时轻时重。他睁眼看羲和,却发现她似乎头疼欲裂,心绪不稳,连法术都不能全然控制。见她越发痛苦,几乎快要站不稳,季子扬连忙挥手消了她的法术,退到她身后扶住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四章:轮回从未结束 魔界,冥宫。 瑞守南眉头紧皱,这一次他感情用事不顾大局,竟让羲和苏醒。失去了抢夺神力的大好机会,魔界许多将士对他都颇有微词。底下有不少妖魔已经转身投到玄都门下。况且现在他们对羲和的神力深浅并不清楚,不能贸然行动抢夺她身上的神力,更不能惹怒她,只能暂时示好,让她放松警惕后摸清她的实力。想到这儿,瑞守南将九黎壶拿出,沉沉吩咐杖黎行道,“将这九黎壶送去玄都,告诉后卿,我冥宫上下愿为羲皇臣下。” “司君!”瑞守南不解。 “本座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放心甘为臣下的日子不会太久。一旦我们知晓羲和的实力,就即刻采取行动。”瑞守南看了一眼九黎壶,冷哼一声,“若不交出九黎壶以表诚意,后卿是不会相信的。告诉他,若羲皇愿意收我冥宫,本座还会奉上盘古石。舍得,不舍如何得?” “司君说的在理,属下立刻就去办。”杖黎行抱手道,接着又说,“此外那些叛主之人,属下也会一并处理了。” 叛主之人,本就不可留。处理了,也就罢了。 杖黎行无声退下,冥宫空旷的大殿之中只剩下瑞守南一人。他仍旧穿着他黑色的蟒袍,头戴金龙羽冠。他还是这魔界的司君,他还从前一样孤伶伶地守着这座宫殿。一切都没有变,那究竟是什么改变了呢?是那个女子,那个让他入了迷的女子。他一心想要娶她,甚至不惜放弃离恨天上那诱人的神力,不听杖黎行的劝阻,不顾众人的反对,只为和她成婚。 可最后,这场他精心准备的婚礼,这场他期盼已久的婚礼,竟只是她为了了结一切而布下的一个局。他现在才看得清楚,瑞守南对与季子虞来说,什么也不是,只是魔界司君,只是一个可利用的人。不过也好,一开始是他在利用她,一切的错都在自己,若他没有动心,若他没有那些执意,他还会继续利用她。而现在只是反过来,她利用了他的心而已。一报还一报,能说什么呢? 不过从现在开始,他,魔界司君瑞守南只为冥宫而存在,只为那至高无上的权力而活。情爱是什么?同这一统的荣尊比起来实在太微不足道。他要成功,他要修炼成神,他要掌控神力。主宰万物,主宰生死。他要让天地都跪倒在他脚下,他要让万物都臣服于他。成为这的最强王者,才是他想要的。 至于从前那位让他魂牵梦萦的女子,她已然死了,已然消失了。她,已变成了过往回忆中的一个影子。 他闭上眼睛,负手而立。永永远远地成为伫立在魔界冥宫的一鼎石像。 羲和的苏醒仿佛让整个世界的轨道都就此偏离。九重天上此刻布满了密密麻麻的仙家。上奏的人是一个接着一个,太上老君在一旁摸着白须沉思,帝后蹙眉听着一脸的疲惫,季子扬未到场,天机便坐在上方,同样是焦躁不安。上头的神仙都是如此,更不肖底下无名无号的小仙可谓是愁白了头发。传言有许多散仙,妖仙干脆不理,以中立的态度躲得远远的。 在愁眉苦脸的一众神仙中,宿星明君可谓是其中的一股清流。该喝酒喝酒,该洒脱洒脱。没人陪他说笑,便自己同自己说笑。人家都说他心大,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季子虞是羲和的神识,她虽几番入魔,可打心底却是个善心之人。她的本体再如何自不会坏到哪里去。有什么可担心的,天庭这些人忧心的恐怕不是民生疾苦,而是担心天地易主,自己高高在上的位子难以保下吧。 唉,世人都说神仙好,怎知神仙也有神仙的恼。 “尊人可曾想到什么妙计?”天帝看着天机恳切地问道,他多希望这昆仑能给出一个好法子好解决这燃眉之急。 天机面色有些难看,“恕臣无能。这历史文献关于这远古之神本就记载的十分少,有些连如何诞生的都说不清楚,更不用提如何消灭魔神,或者重新封印。要知道上古的神族都已经凋零了。” 连天机都这么说了,众人的脸色更加愁苦。 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紫胤,你呢?”天帝将目光投向自己最为宠爱的臣子。 紫胤一甩长袖,躬身道,“臣以为,上古魔神并非不可攻破。” 天帝大喜,问,“爱卿何出此言?” “古献中虽未记载神由何而生,由何而死。可却记载了上古时期的两次大战。第一次女娲大神和轩辕大神,率神族将羲和近半神力封印在十方神器之中。第二次,宁家女用盘古弓重创羲和,利用神族余力将羲和封印于离恨天上,让她从此陷入沉睡。从这两次大战中我们可以知道,羲和遭受重创,她的神力大减,空有神身。而神身不老不死不灭,却不代表不能毁。” “相信只要设下巧局,合我仙界众人之力定能将神身摧毁,将其神力尽数散尽,以防有心之人趁机抢夺神力,祸乱。”紫胤坚定地说道。 “紫胤真人似乎已有打算。”天后终展笑颜,她一向十分信任紫胤,眼下紫胤献计对他更是刮目相看。她回头向天帝举荐道,“陛下,既然紫胤真人已有对策,不如就将此事交给紫胤处理?” 羲和之事可是一个烫手山芋。有人来接天帝自然是求之不得,于是沉沉点头,“也好。紫胤,此事就交由你负责,昆仑协助。凡持有仙籍之人都要听从紫胤真人的派遣,全力拿下魔神,还一个清净。” 天机与紫胤对视一眼,纷纷领命,“谨遵天帝旨意。” 会后,众仙纷纷散去,皆在感叹终于可以回家睡个好觉了。 独天机和紫胤走出时,一脸沉重。 “天机尊人,请留步!” 天机回头,见来人是月满,抱礼道,“月满仙姑。” 月满看一眼紫胤,“尊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紫胤做了一个请便的手势,识相地离开,只是走时同天机约好了待会儿会面的时间和地点。 月满和天机慢慢地走在天庭的石廊中,四下无人之时,月满才悠悠开口说道,“现在的季子扬失了昆仑仙尊的风华,和从前大不相同。尊人可知这是为什么。” 说到季子扬,天机也是满脸的痛惜和无奈,“还能为什么?左不过是为了那个季子虞。我早已说过,既是命轮诀,那个女人便留不得留不得。可他偏偏不听,反而成天带在身边,生了些不该有的情愫。还为着一个女人自甘堕落,不顾身上重担。若能回到从前,在昆仑山脚我宁可多一份业障,也绝不会让那季子虞留在我昆仑山!” 听了他的话,月满不禁轻笑一声。天机果然是天机,他还是老样子,不通人情,为着所谓的大义和苍生,不惜以牺牲一小部分人来保全绝大多数人。可他何曾想过,那一小部分人又是何其无辜啊。就好像一个人和一群人的生命相比,难道只因是一个人那他的生命就要更加卑贱些吗?他就活该去死吗?不,所有人都是平等的。没有人有义务牺牲自己来保全他人,若是有的话,那才配得上称真英雄和真气节。 “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你还是没变。当年你毁了一个浊泊,毁了一个月满。今日你若再像从前那般,只会毁了你的师弟季子扬。他和季子虞走到今天这一步,他之所以会变,难道不是你在逼他吗?当你用一张纸人来诱杀季子虞时,你可曾想过他?你利用季子虞的感情让她犯下大错,又逼季子扬来亲自处决她。是,没错,这样的确可以将那些流言全部打破。可然后呢?” “季子虞是羲和转世,谁知道她什么时候会发狂四处伤人。你的师弟为了保你,将一切都自己担下。原本,这段感情可以永永远远地不浮于世面,是你自己亲自将它揭穿,甚至不惜用你的师弟做赌注,用天下来做赌注。天机,你逼死了你的一个同门,难道还要再逼疯一个吗?” 天机沉默了。 月满也沉默了。 天地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下来。 许久。 “当年之事,我确实对不起你。可月满说真的,这么多年来,我自责有之,可却从未后悔。就算是你埋怨了我这么多年,我也还是不后悔。子扬和子虞就如同当年的你和浊泊。或许你看到他们会心生同情,你不想再看到有人走上你们的老路,或者说活得比你更加痛苦。可是,命轮诀是天命。注定了遇劫之人会死,没有人可以改变。” 天机重重地叹息一声。 “季子虞已死,羲和注定也活不成。你还不明白吗?命轮诀没有终止,轮回也从未结束。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天机摇摇头,抚着白须悠悠离去。 没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五章:上古旧事 这是哪儿? 羲和醒后看着这陌生的床帘,有些茫然。不过她可以肯定,这里绝不是玄都。她撑着床沿,慢慢地坐起来,那日的事情很快在脑海中浮现。 该死! 她暗自恼怒。 原来当日她本想解决掉季子扬,谁曾想体内季子虞的灵魄在与她对抗。没想到季子虞在世间走一遭,竟有了如此强烈的自我控制意识,作为她的一部分,作为一抹神识,竟能左右主体,简直不可思议。又或者是她对季子扬的感情太过深刻,以至于回到本体后还不能忘却。 羲和看看自己的手,细细去感受又发现身体并没有什么异样。回想起季子扬也不会有什么爱恋的感觉,难道这只是一个错觉?可杀他的时候身体明显不受控制 床帘突然被掀开,羲和猛地一惊,乍一看到季子扬反射性地抬手做出要开打的样子。 季子扬很明显地怔了一下,随后也不知是耻笑她,还是在嘲笑自己,露出一个说不出感觉的笑,“你醒了?就这么想杀我?” 羲和看着他,毫不犹豫地点头。 “想。” 季子扬十分配合地凑上前,“动手吧,我不挣扎。” “你以为我会手软吗?”羲和似笑非笑地说,她把手刚刚抬起微一施法,心中腾起杀念,手上的紫光越汇越多,越来越亮。可骤然间,她的手重重地颤了一下,紫光一闪一闪的,头上炸裂似的疼痛又开始了。心砰砰地剧烈地跳动就好像下一秒就要爆炸。察觉到羲和的不对劲,季子扬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谁知她下意识地挣扎将一个没站稳的季子扬带住,两人双双往后倒下。 所幸的是身后是床榻。 简单来说,就是季子扬把羲和扑倒了。 羲和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心中的杀念早已不知道去了哪里。她第一次离他这么近,她细细地端详着他的脸,这才发现,他的脸果真生得极为好看。剑眉下一双深邃的眼,幽幽的,像黑夜里的星辰,暗处的微光。他薄薄的唇,唇不知道为什么羲和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她和季子扬那个激烈的吻 她看着他,他也望着她。 两两对视,竟是无言。 “仙尊!” “仙” 声音戛然而止。 两人纷纷扭头朝门外看去。 是昆仑门中的弟子业华。业华看着这个火辣辣的场面就差没把眼珠子给瞪出来。看他的样子应该是被吓得不轻,愣是在原地,半天都没有移动一步。 羲和见此也未闪躲,反而离季子扬更是近了。她几乎快要贴着他的脸,在他耳边娇笑着说,“从前因为清誉,你一次次避她不及。冥宫里,也是为着你的清誉,她狠下心说了那样一番话,甚至同你断了干系。可我,偏偏要毁了你这该死的清誉。” 说罢,她狠狠地拉了一下季子扬胸前的衣襟,趁机在他面颊处蜻蜓点水般落下一吻。 业华再度震惊。 得到了想要的效果,羲和笑得很开心,继续在季子扬耳边说道,“既然我杀不了你便罢了。只是从今往后,你我便不要再见。玄都容不下你,自然,魔界也容不下你。”羲和看一眼业华,“恐怕现在不仅昆仑容不下你,连仙界也无你的容身之所了。季子扬,你该何去何从呢?” 羲和推开季子扬,优雅地从床榻上站起来,她随口捏了一个诀,将衣装焕然一新。留下一个妩媚的笑容后,乘风而去。 刚踏足玄都,就有人恭谨地迎上来,施施然行礼,“神主,后卿阁下已在大殿等候多时。” 羲和微微点头,不紧不慢地向大殿中走去。玄都的确是后卿用了心来修建的,一路走来,每一处都是让人移不开眼的美景秘境,让心中压抑的情绪不由得缓和了几分。 大殿之中,后卿见羲和前来,抱拳道,“神主,司君瑞守南奉上九黎壶以表诚意,希望归入我玄都麾下。还称只要神主愿意,会即刻再献出盘古石。” “他用神器作为交换。本皇岂有拒绝的道理?”羲和在云椅上坐下,一手支着头,斜靠在扶手上,“后卿,日后这等小事就不必再问了。你不要让我怀疑你的能力。不过瑞守南狼子野心,他入我玄都目的恐是不简单。你要派人时刻盯紧了他,以免有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臣下遵令。” 后卿想了想又说道,“神主,现在我们手中有三件神器。其中的封印是否应该先行打开?臣下担心若有心之人知晓您现在的神力所剩无几,恐会做出什么事情。” “你说的本皇又岂会想不到?古往今来,有多少人觊觎神力,妄图修得神身,一朝成神,号令万物。”羲和缓缓地闭上眼睛,继续说道,“只是这十方神器中的封印是当初女娲率众神合力种下的。在这世上唯有五星阵才可破除封印。可要开启五星阵,需由五件神器同时启动,再用宁女之泪消除封印。说来也巧,为季子虞时,误打误撞宁女泪竟然在我手中。” “这五星阵知道的人甚少,唯有上古神族才能通晓。古籍中也只记载了寥寥数语,我相信就算世人想要知道,至少也需要一段时间才是。在这段时间里,后卿,不论用尽什么方法什么手段,都务必要拿到余下的七方神器。” “是。臣下先行告退。” 没有了声响,后卿悄悄抬头,却见羲和闭着眼倚在云椅上,似乎是睡着了。他小心翼翼地上前,可她却毫无反应。后卿心下狐疑,她从不会如此轻易地陷入沉睡。难道是因为她神力大失,元神太过虚弱,才会如此?看着静静的她,后卿伸手想要轻抚她的脸,可手悬在半空,终究还是垂下了。 在他心中,他的羲皇神主是远古的神,从鸿蒙之初就是他的主人。她是太阳,散发着光芒,她是月亮,柔和而静谧。她妖冶得像毒一般吸引着人,可她实则是清冷高贵,不容侵犯。媚世的红莲开在最高的雪山处,注定孤芳自赏,注定高处不胜寒。注定此生此生,后卿只能仰望和守护。 他寻来一张披风,轻轻地搭在她身上。 无比留恋地望了她一眼,还是在云椅之下,大殿之中,对她恭敬行礼,默默退下。 后卿离去时特意将大殿中的灯尽数熄了,偌大的宫殿中只散发出夜明珠幽幽的光。羲和悄然睁眼,看着那离去的背影,又低头看看身上的披风若有所思。 她在这世上活了多久? 不知道,从盘古开天,从鸿蒙之初,她就诞生。她睁眼所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他。 犹记得他跪在她脚下,头深深地埋下。那时的他不会语言,他看向她的眸子中全然是崇敬和忠心。 她的耳畔响起盘古大神空灵的话—— 从今以后,他会是你身边永不背叛c永远忠心的臣子,后卿。尔名羲和,吾赐你至上神力,为众神之首。汝需赏善罚恶,定夺生死。 一句赏善罚恶,定夺生死。让她渐渐成为世人眼中修罗。为何?只因善者得长寿c安康,顺命而为。一生从未曾见过她。而恶者,不得善终。十恶不赦者,她亲临惩罚,受尽炼狱之苦。只因为善者不知是谁在庇佑他们,而恶者不断地中伤她。谣言四起,人们似乎早已经忘了她是众神之首。 善良的人害怕她,她们抱着幼童,在夜里讲出她的故事,去吓唬那些孩子,让他们不敢哭闹,乖乖睡觉。作恶的人也害怕她,怕她不知会在哪个漆黑的夜里降临,将他们打入炼狱苦海,永世沉沦,永世不得超生。 随着时间的流逝,流言愈演愈烈。她本是受天命之神,却被人咒骂为上古恶神,几万年之后,又成魔神。从此尊敬不再,唯有骂名。上古众神不甘为一恶神号令,欲群起而攻之c除之。所以才会有第一次的神族之战。在这世上最悲哀和最痛心的事情莫过于,你的所作所为,连同样为神的同族人也无法理解你。甚至,只能与他们争锋相对,只能与他们拼个你死我活。 羲和清楚地记得,她的子民厌恶她,她的同族舍弃她,似乎她是天下的恶人,她才是十恶不赦者。可唯有后卿无论何时都跟随在她身后。那时候她才明白,盘古口中的永不背叛,永远忠心的含义,更明白了为何他叫后卿。 羲和将身上的披风取下,拿在手里沉思片刻,而后轻轻笑笑,将那披风随手一置。迈着细碎的步子走回自己的寝殿。 在这世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生存的意义,每个人生下来就有自己的使命。 她的使命是赏善罚恶,掌控天地。 而后卿的使命就是,永生永世效忠于她,永不背叛。 盘古大神创造他,给他一颗跳动的心脏,让他有了世间的感情,注定他要守护于她,甘为臣子。 她回头望了一眼那披风,随手一挥,披风转瞬便化为灰烬。 后卿啊后卿,只要你是后卿,你就只能是我的臣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六章:紫胤设计 天机如约来到紫胤的宫殿。 他一向是个固执的人,认定的事情从不改变。当日月满苦口婆心地与他推心置腹说了这么多,显然并没有什么作用,甚至反而坚定了他一心除去羲和之心。只要能除掉羲和这个大祸患,就算是和子扬的死对头紫胤合作他也在所不惜,更何况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天机相信,总有一天自家师弟会明白自己的苦心。便是不能明白,木已成舟之时,难道他还会亲手杀了他不成?子扬的性子他再清楚不过,表面上看着是个清冷淡漠的人,实则最是重情义。上一次他设计诱杀季子虞,子扬就算知道真相也从未开口问过他,没有半分的责备,反而是替他将一切都担下来。可见,他心里是有他这个师兄的。这一次,待除去羲和,想必他还是会和从前一样原谅他,谅解他。 想到这些,天机的心放松了几分,他快步走进殿笑道,“让紫胤真人久候了。” 此时紫胤正坐在席垫上,他拿着一把短小而精致的匕首在手中饶有兴致地把玩。天机到时,他连头也未抬,只是淡淡地应道,“尊人请坐。” 天机坐下后,紫胤久久不曾开口说话,仍旧再看那把匕首。他张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说来说去也是关于如何除掉羲和的话题。他是没法子的,可却不见得紫胤没有。于是,天机拿起仙侍奉上的茶盏喝一口,耐心地等着。 良久。紫胤才幽幽开口问,“尊人可知道这把匕首?” 天机从他手中接过,方才并未细究,如今拿在手里细细观察却是能看到这把匕首的不寻常处。匕首的剑柄上镶有一颗红色宝石,剑鞘之上可有古老的花纹,抽出剑来,剑身泛着一股寒光,一种杀气。让人的心头不禁一凉。如此霸道的器物究竟是什么,连天机也无从知晓。 “这把匕首名残灵,凶悍至极。是上古留下的灵物。传闻是用四凶兽的妖骨所铸。能伤神,霸道无比。” 紫胤的脸上露出一抹狡黠的笑,他就是要用这把匕首来重创羲和。 天机略微有些吃惊,原来是残灵,他曾在古籍之上见过他的记载,但由于年代久远,且书上将它的威力描述地太过强大,让他觉得这是编撰出来的。没想到有朝一日,他竟能将残灵握在手中。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紫胤真人可是有什么妙计了?” “在下确实有一计可以除掉羲和,倒也谈不上什么妙计,只是一旦开始,我有七分把握。不过能不能开始,还要看尊人您愿不愿意帮忙了。”紫胤看着天机,他的语调十分平淡,但无形之中却透出一种魔力让人信服。 “羲和苏醒,实乃我大祸。我身为昆仑之人,天界之人,自然是首当其冲,岂有推脱的道理。我昆仑上下无一不是时刻准备身先士卒的。真人但说无妨。” “有尊人这句话,在下也就放心了。”紫胤笑着应,回头对身后的仙侍嘱咐了几句,然后说道,“我想先让尊人见一个人。” 话音刚落,一个蒙面女子在仙侍的引路下,缓缓走进。天机眯了眯眼,这身形看着有些熟悉。 蒙面女子走上前,遂在紫胤脚下拜倒。 紫胤点点头,眼神示意她将面纱取下。 女子会意,她站起来后,福着身子向天机问安。随后,她解下自己的面纱,微微抬头。 “是你!你没死?” 天机大惊。 “是我。”女子再度福身行礼,“云羌见过天机尊人。” “原来你竟是他的人。”天机看着云羌一脸的不可置信。他从未想过安夏公主夏云羌竟然是紫胤的人!他看向紫胤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探究,他竟是这么早就将夏云羌安插进昆仑,甚至还让她拜季子虞为师。而她跟在季子虞的这些年里,究竟又传递过多少消息,又做下多少见不得人的勾当。他一向知道紫胤心机深重,却不曾想到,他的心机深到如此地步。 如若夏云羌一开始就是内应。那么,后面发生的所有事情是不是都有她推波助澜?或许,在诱杀季子虞那件事中,他根本就不是合作者,他是紫胤一早就算计好的一颗棋子而已。瞧瞧,所有的人都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中,毫无察觉。天机心中一阵后怕,他诧异地看向紫胤,却见他仍旧是带着和煦如春风的笑,心中更觉诡异。 “尊人,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你已经无路可退了。箭在弦上,岂能虚发?” “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除非尊人想要昆仑仙派声名俱毁c从此消失。” 紫胤仿佛已经知晓天机的想法,他的话犹如千斤压下来,让天机动弹不得。此人心机手段甚重,又深得帝后信任,如今的昆仑不比从前已隐隐有衰退之势。现在紫胤以昆仑相要挟,便是直击他命门,一招中的。 天机看看云羌,又看看紫胤,他终于明白自己现在已是身不由己,已然失去选择的资格。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你说罢。你如何说,我便如何做。只是这昆仑,你绝对不能动。” “你放心。只要尊人和我合作,昆仑就永远是仙派之首。何况我本身感兴趣的也不是昆仑。”紫胤收回匕首,将它交到云羌手中,“这两个可是我的两步好棋。” 云羌心头一动,她抬头看了一眼紫胤,随后又将头低下。苦涩的滋味在心底开始蔓延。想到那位曾经的师父,她的心,隐隐有些作痛。 紫胤没有注意到她神色的异样,只是挥手喊她退下。 云羌手里死死握住这把匕首,冰冷的,就好似她的心一样的冷。季子虞,师父啊,对不起,我终究还是害死了你,我终究还要再杀你一次。她闭眼,清泪从眼角缓缓滑落。师父,我不想,可我没得选。 要怪只能怪你是羲和,而我偏偏是紫胤的女儿。除了杀你,我别无选择。 就算明知他利用我,将我当做他手中最锋利的剑,我也毫无办法,因为他是我的父亲,父亲啊。血浓于水,我怎么能背叛他? 当年在遗吾岛上,云羌替子虞挡下一击生生坠落悬崖。遗吾岛四面环海,当时季子虞又发动海水将遗吾岛的主岛尽数淹没。所幸她落下的地方是附属的一个小岛屿,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她摔断了好几根骨头,当时就失去了意识。后来是紫胤赶来,将她带了回去。阴差阳错,倒也成全了她的全身而退。 只是云羌不知道,她的全身而退,却让季子虞直到死还在愧疚自责。 这边,仙侍为紫胤和天机奉上热茶。 紫胤问,“对于我的计划,尊人可还有什么异议?” “此计甚妙。真人思虑周全,天机无话可说。” 紫胤轻抿一口香茗,缓缓道,“既然我答应你不动昆仑。那我便告诉你一件事,以免到时候你怀疑我,平白地毁了我们之间的信任。” 天机皱眉,“请讲。” “不久前传来消息,昆仑仙尊,曾经的天厉上君,季子扬在长生殿与妖女行苟且之事,被弟子撞破。现在这流言是漫天遍飞,而且越传越烈。想必不多时就会传到天界帝后耳中,届时整个便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你昆仑丑闻。不仅季子扬毁了,昆仑恐怕也会就此一落千丈。说不准帝后一怒之下,会将昆仑变成第二个龙族,是吧?” “荒唐!” “简直是胡说八道!” 天机怒道。他许久没有回昆仑山,这些传言自然不知。可流言的主角却是他那清高的师弟,苟且之事,呵,他是断不会信自家师弟会做出这样的事。他看向紫胤,一字一句道,“子扬为人正直,我再清楚不过。他绝不会放任自己铸下大错。这件事必然是有心之人栽赃。” “哦?”紫胤反问,“尊人何故以为此事定为栽赃?” “行苟且之事?要我如何相信!”天机说道,且不说他师弟的眼高于顶,细想想连花神都入不了他的眼,他又能和谁苟且?要说只有一个人让他放不下心,可季子虞已经死了。这等胡话他是绝对绝对不信的。 紫胤仿佛直到天机在想些什么,他淡淡开口道,“季子虞死了,羲和还在。那日可是许多人都听见了,羲和与季子扬明日此时,长生殿的约定。尊人,你说是吗?” “羲和再不济也是个神。岂会如此轻易,轻易”天机心不在焉地拿起茶杯。 紫胤放下茶盏,“尊人险些忘了。季子虞是羲和神识,是她的一部分。如今神识归位,谁又知道玄都住着的究竟是羲和还是季子虞呢?” 天机听言,突然沉默,陷入了沉思。这羲和,这季子虞,他就知道是个必须要除的祸患。早知当初他就不该顾什么条条框框,将她逼下诛仙台灵魄尽散,也不至于如此。 现在还毁了他的师弟,毁了子扬!实在可恶! 天机越想越气,手中的茶杯被他生生捏碎。他拍桌而起,“看来在下要先走一步了。” 紫胤点点头,这档子事已够天机费心处理了。 羲和,你枉为尊神这么年,朝代更替,现在,你也该退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七章:悲云 这番天机闻讯火急火燎地赶回昆仑山。迅速地找出流言源头业华,十分果断地将他关押起来,又将底下传得不亦乐乎的几个弟子统统打去律己司思过。还下了死令,若有人再讨论此事,皆以有辱门风之罪,清理门户。这沸沸扬扬的流言才及时刹住脚。 外面的事儿算是了结了,事情里头的详情还是要亲自过问一下。天机到长生殿时,看见季子扬坐在蒲团上打坐,一副云淡风轻,事不关己的模样气儿就不打一处来。他急匆匆地走上前,一脸恨铁不成的样子说道,“子扬,这件事你必须跟我讲清楚才是。推脱不得。还有,你怎能如此糊涂,还教人看了去。由得在外面胡说八道。” “这件事,我无话可说。”季子扬闭着眼睛道。 “无话可说?” “这么说,是真的了?” “是那个羲和?” 天机扶额,头疼啊。 他看看季子扬的样子,不由地叹气,“你是昆仑仙尊,羲和是魔神,道不同不相为谋,何况你们还注定只能是对立的两方。你现在和她纠缠不清,是不会善终的。难道你还要她走上季子虞的老路?还是,你要走上浊泊的老路?” 季子扬缓缓睁眼,一字一句道,“这一次,我不会走上绝路。更不会重蹈覆辙。” 听到季子扬斩钉截铁的话,天机心里有一种强烈的不安,他预感这一次他的师弟恐怕已经完全陷入,没了理智。他的心情越发沉重,想要除掉羲和的愿望也越来越强烈。如果说一开始他只是单纯地想要安定,若曦和不生事,让和睦相处,他或许还会放她一马。可现在他看看季子扬,可现在,他必须杀了她,才能帮助师弟重新做回原来那位受人崇敬的昆仑仙尊。 “尊人,尊人!不好了!”弟子玄色急急忙忙地跑进来。 这事情本来就够多,眼下天机十分烦躁,不耐烦地问,“又什么不好了?这事情还能更糟糕吗?说!” “这”玄色悻悻地看了一眼季子扬,再看看一脸恼怒的天机,索性眼睛一闭,心一横,“那消息不知怎么传到帝后那里。眼下帝后震怒,连下两道诏令,要将要将要将” 天机怒问,“要将什么!” “要将仙尊逐出昆仑,销掉仙籍。” 什么? 天机险些没有站稳。心里咯噔一下。 他原以为帝后再狠,惦念着季子扬这几万年立下的无数战功,顶多也就是削除官职罢了。没想到竟然这么凉薄,连仙籍都给削了,昆仑也不让待了。 这怎么能行?没了仙籍,流落,说好听点是个妖仙,说得难听点不就是个妖吗?他连连摆手,“我得去九重天面见帝后。” “不必了。” 季子扬从蒲团上站起来,他向天机行了几千年都没有行过的大礼,十分平静地说道,“师兄待子扬的同门之谊,子扬感激不尽。事已至此,还是一切随缘吧。今后昆仑长生殿再无季子扬其人。望师兄珍重。” 天机痛心,将这一切都归咎于羲和身上。若非她,子扬不会走得如此惨淡,不会弄得如此狼狈。他心中更恨,只怨自己无用。 “就算帝后削你仙籍,逐你出昆仑。可我们终归拜在一个师父手下,你我之间的师兄弟之情分永远不变。你放心,我会想办法为你摆脱流言,助你重回昆仑,位列仙班。” “命里有时终须有。师兄不必强求。” “子扬,就此别过了。” 没有半分犹豫,季子扬转身离开。昆路山脚,他眺望东方,若有所思。她的话犹在耳畔回荡—— 可我,偏偏要毁了你这该死的清誉。 恐怕现在不仅昆仑容不下你,连仙界也无你容身之所。 季子扬,你又该何去何从? 其实饶是天机在昆仑三令五申不得再提,而紫胤也因为与天机的结盟而缄口不言,可若羲和有心,这话自然是能传到帝后耳中的。既是她要的结果,他又何故要多加辩解。只是,如今看看天地,竟真不知该何去何从。当初她黯然离开之时,也是这样神伤吧。 “救救我。” 一个虚弱的声音从脚下传来。 季子扬低头,一个浑身是血的孩子趴在地上,他一手拽住他的衣角,一手紧握一把小刀。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看向他的视线里充满了期望 日月齐空,距离羲和苏醒已过了半月。 天庭,仙胤居。 紫胤坐在椅上,箩晚香缭缭绕绕,燃尽成灰时,立刻有人上前换上新香。他闭着眼,仿佛将自己放空,游离于虚空之外。 有一女子着墨色罗裙从远处聘婷而来。她的步子很小腰间的环佩随着她的步子摇曳。那环佩造型奇特,隐隐有绿光在闪耀,定睛细看与宿星明君打造的勾月环有几分神似。女子弯腰捡起地上的一把罗扇,从容的来到紫胤身边跪下,轻轻替他摇着小扇。 四下很静,静到只剩两个人的呼吸声。 “来了。” 紫胤幽幽开口,他的语气太过深沉像有一道阴风拂过,让本应仙气缭绕的仙居生生多出几分阴森。 女子低着头,仍旧有节奏地摇着小扇。她轻声说道,“父亲大人,这一次,真的要如此做吗?” “你是我走的一步绝妙好棋。上一次在遗吾岛,你擅做主张,险些将自己变成一颗废棋。怎么?现在知道心软了?你要知道一旦心软,你便失去应有的价值,成为一个废人。一个废人,又有什么资格踏足我这仙胤居。” 这平淡的话,平淡的语气,让女子还未反应过来。手中的扇子已经被打飞,她抖了一下,随即深深地拜倒下去。 “对不起,父亲。” 紫胤睁眼,“夏云羌,你果真是我女儿吗?竟如此不堪重任。把头抬起来!” 云羌听话地跪坐在地上,将头微微扬起。那是一张清丽的脸,看上去有些苍白。但那双眼睛很明亮,无论何时都给人一种阳光般的温暖。 “云羌。” 紫胤与她对视良久,才发现她过去空洞的眼现在是如何的亮。 “你是不是真的将她当做师父了?” “不,父亲。”云羌看着他,“夏云羌只有父母和使命,其他,什么也没有。没有师父,没有朋友,没有感情。” “千年前,自我出生那日起,我就知道父亲的仇恨和宏图大业。不论过去c现在,还是将来,任何人c任何事都无法改变我对父亲的忠诚。” 紫胤看她的眼里充满了探究,他轻轻说道,“当年我断你仙根,堕你仙骨,将你变作凡人,送到她身边潜伏。我记得,那时候你还很小” “父亲!” 知父莫若女,紫胤多疑,他到现在还在疑心,云羌继续道,“请您一定要相信我,我是你的女儿,我是绝不对不会背叛您的。” 紫胤忽地伸手摸摸她的头,说道,“可你已经背叛了我一次。在你不忍时,在你决意救她时,就已经背叛了我不是么?这一次,我又该如何相信你呢?” “云羌啊,你是我的女儿,我不会杀你。可人总是要为自己做错的事付出一定的代价后,才会长记性。我想,你该去见见你母亲了” 云羌面如死灰地坐在地上,眼泪不停地落下。她哭着抱住紫胤的脚,“父亲,是我错了,是我错了。我求你,求求你放过母亲,放过母亲。她是您的妻子,我的母亲啊——” 紫胤恍若未闻,继续说道。 “从前,你救下一只小狗,结果它咬下你母亲一根手指。你去普渡恶灵,结果害得你母亲被反噬失去了一只眼睛。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你做错的一切都会一样一样地惩罚在你母亲身上!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你什么都能有,就是不能心存善念,就是不能手软!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你生下来就是一颗棋子,你存在唯一的意义就是助我杀了羲和!” “可现在,你心软了。” “你在遗吾岛上犯的错,注定要用你母亲来偿还。” 紫胤双眼杀气乍现,“我想我错了,和凡人生下的孩子是那么的没用,现在你就去和你那个凡人母亲当面悔过吧。以免下次,还会犯同样的错误。” 云羌眼前一黑,她被丢到云渊,落到最深处。 她看到一个妇人坐在角落里,她的头发散乱,一只眼睛睁着,另一只眼睛瞎了。她靠在石壁上,用只有四根指头的手紧紧地抱住自己。云羌看着活得像狗一样的她,眼泪喷涌而出。她颤颤地喊了一声,“娘。” 那妇人抬头看着她,咧嘴笑了,嘴里含糊不清地喊着“云儿”“云儿”。 突然,从上方飞来一根银针,直接飞向那妇人没瞎的一只眼睛。只是一瞬间,那妇人就成了一个瞎子。 她的手还未来得及抚上那流血的眼,一股霸道的内力下来,将她的两只手臂生生折断。她一头栽在地上,痛的在地上不停地翻动。 嘴里喊着,“云儿,痛,好痛” “娘!” 云羌想要冲上去抱住她,却被一道结界当初,她拼命地拍打也无济于事。 “是我犯的错,凭什么要让娘来承担?” 云羌看着在地上痛到打滚的母亲,心像被撕裂了一样疼痛,她大声地喊,“不要再折磨她了!我求求你,杀了她吧。我什么都听你的,什么都听你的,杀了她吧。” 随着她的哀嚎,结界消失了,上面飞下一把匕首,是残灵。 父亲,你为何如此狠心?竟要我亲手杀了自己的母亲。 她握住残灵,将痛苦的母亲抱在自己的怀里,“娘,娘,别怕。” “云儿,娘好痛。” “我知道。”云羌哽咽着道,“娘,是云儿对不起你。” 她举起残灵,身子在颤抖。 “娘,以后你不会再痛了。” “娘,你安心的去吧。” 她闭上眼,手起刀落,母亲的呜咽声已经停止。 云羌抱紧母亲,泪如决堤般落下。 “娘,我爱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八章:净初池再相遇 玄都。 羲和半倚在美人榻上。底下后卿专门找来最美艳的女子为她跳舞献艺,还奉上几位翩翩公子前来赋诗助兴。羲和却并不喜欢此等喧嚣之事,只是想着后卿一片心意不忍拒绝这才到场。可也是端着酒杯,在这儿小息着。 后卿见羲和兴致缺缺,又招来几名男侍,“羲皇神主可有喜欢的?” 羲和抬眼一看,“后卿,你说你要是把找这些人本事用在找神器上,本皇会开心。” “神器之事臣下会尽快为神主办到。”后卿看一眼站成一排的美男,心中有一丝嫉妒,这天下谁都有资格成为她的裙下臣,唯独自己不可以。他喝了一口酒,道,“臣下只是希望神主能够开心一些。不要为神器之事所烦扰。” “这些人,我收下了。”羲和正欲起身,身侧一个男子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她笑了笑,顺势倒在他怀里,“将这些都撤了。后卿,你也该去做自己的事了。”羲和回头看看这个男子,淡淡地笑道,“本皇有些醉了,就由你送本皇回去歇息,可好?” 男子低头,“是。神主请。” 走进寝殿内,羲和软绵绵地躺在床上。笑着看那位男子。 他穿着一袭白衣,眉宇间有一股刚强之气,失了白的清冷高贵。醉眼朦胧间看他,竟有一丝像他。 大概真是醉了。 他是季子虞魂牵梦萦的男人,可不是她羲和的。 “怎么不宽衣?” “莫让本皇等久了。” 羲和轻轻地笑了。她娇媚地看着那个男子,颇有些醉态地走上前,挑逗似的去解他的衣带。那男子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忽地一把推开她,怒目而视。 羲和又回到床沿边坐下,挑衅地看着男子,“还以为有多大本事呢,这么点都忍不了,还如何刺杀本皇呢?” 她的语调清冷,仿佛先前的万种风情都不存在,男子这才看清楚这位传说中的神,最狠毒的神。她生的异常美丽,一袭紫衣,长发及腰。目光流转之间尽是风情,最能蛊惑人心。他突然觉得自己方才在大殿中的讨好顺从无比好笑,在她面前就好像一个跳梁小丑一般不入流。男子气急,抽出长剑,直接向她刺去。 羲和不闪不躲,让那剑穿过心房,划破皮肤。剑抽出,鲜血回流,伤口愈合,一切如初。 男子大惊,“你!” 羲和重整一番衣肩,轻描淡写地说道,“本皇乃神身。普通器物,伤不了我。连这都不知道,证明你就是来送死的,不冤枉。” 说罢,云袖一挥,还没来得及准备,男子就一命呜呼了。 “来人。” 门外闻声进来两名侍女,“神主有何吩咐?” “将这处理了。” 两位侍女面面相觑,再看看尸体,莫不成神主有那方面的爱好?将人给,生生玩死了两人心里一阵后怕,一边暗自庆幸自己是个女人,一边把尸体抬走,好生埋葬了。 从此,羲和本就不好的名声又多了一条虐待男宠的罪名。 很显然,她还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羲和走到窗边,取下腰间玉哨轻轻一吹,七彩云间一神鸟长鸣一声迅速飞来。此鸟名鬼车,有灵性,可化为人形。它本是一头恶兽被羲和收服后便听命于羲和。 “季子扬怎么样了?” 鬼车虽是禽鸟,却会化人形,说人语。但它一向喜欢以本身出现,故而飞落到窗边说道,“他在昆仑山脚下救了一个小孩。然后被那小孩带入秘境,再寻不得。那小孩似乎不寻常,像是灵族人。” “灵族?”羲和心下差异,灵族和神族一样都是鸿蒙之初就诞生的生灵。神族当年是族内中战,才导致衰败。而灵族,是上古器物具天地之灵气而生形态,它们之所以也慢慢衰败,一是本身灵族人少,二是灵王在神族一战之后就突然消失。灵本是这世间最有灵气的东西,凡人食之能成仙。仙人食之,灵力少则长千年之力,多则万年。没有了灵王强有力的保护,灵族人被大量捕杀,族人七零八落,逐渐隐匿在世间,再未出现。 有传言说灵族早已灭亡,也有传言道灵族人隐居世外,暗中寻找灵王,妄图重振灵族。 眼下正是八方争夺神器,抢夺神力的关键时候。倘若在此时灵族现世,若无灵王,恐怕也难逃灭族命运。 “我让你去寻的神器呢?可有消息了?” “神主不妨猜猜,伏羲琴落到了何处。神主曾几次与它擦肩而过。” “莫要故弄玄虚。说罢。” “净初池。” 羲和恍然。上古神器伏羲琴有净化人心之效,更是治伤修养的良物。难怪季子虞在净初下呆了三千年,脸上的红纹就会消散,魔性也被化解了许多。 “可要鬼车替你夺来?” “不必。本皇要亲自走一趟。”羲和摸摸鬼车的头,“这些天你辛苦。去玩吧。” 鬼车长鸣一声,在羲和上方绕了一圈后才离开。她回头轻轻唤一句,“冉姬。” “奴婢在。”冉姬闻声而来,恭谨地施礼。冥宫向玄都投诚,送来了数十名侍女,而冉姬曾在冥宫中侍候季子虞便被特意挑来在羲和身边服侍。 羲和听她自称奴婢,微微皱眉道,“我给你法师的职位。日后你不用再自称奴婢。” 冉姬不敢相信,有了法师之职即意味着自己不再是奴,而法师仅次于护法而已。她难掩欣喜,“谢神主神恩!” 羲和点点头,独自走在前方,出了玄都,日光强烈,有些刺眼。她伸手在眼睛旁挡了挡,问道,“日月齐空多久了?” “回神主,快要一个月了。”冉姬答。 羲和想了想,抬手,掌心处开出一朵红莲。她默念心诀,那红莲越来越大,慢慢地浮上空中。四方紫光逐渐汇聚,形成一个光亮的圈。羲和嘴角露出一抹笑意,紫色的云袖轻轻一挥,红莲的花瓣散落向空中月亮飞去。明月被红莲缠绕,慢慢地落下,隐在月亮山之下。冉姬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一幕,神原来真的拥有这么强大的力量,强大到可以改变天象,更改万物。 她看看羲和,又抬头看看天。在心底暗下决心,从今天起,冉姬的主人再无魔界司君,唯有天神羲和。 羲和是第一次来到净初池。大概是季子虞的原因,她全然不觉得陌生,反而是熟门熟路地找到出口,进入池中。 “冉姬,这跟你上一次来可有什么变化?” 冉姬看看四周,“除了一旁的草木都长高了些,其他的都一样。” 羲和走到一半时突然停下,她突然记起伏羲琴还有一个最大的特点是迷幻之术。她当下决定重开一条路,她用神力强行将一边看似已是绝路的石壁打破。果然里面是空的。可是却有三条岔路口。 “神主,怎么办?” 羲和伸手,从指尖放出三只灵蝶,而后十分干脆地找了个地方坐下,“等。”冉姬不明所以,却还是挨着羲和旁边坐下,等。 一个时辰后,三只灵蝶只有飞进左边岔路口的回来。羲和发现,回来的灵蝶身上有不寻常的气息。很像是久违的灵族。羲和看一眼冉姬,若灵族真的尚存于世,为了避免再次灭族,最好还是不要太多人知晓才是。以免消息走漏,给灵族惹来无妄灾祸。 她当下决定,独自前往。 “你在这儿等着。本皇去去就回。” “可是神主” 冉姬话还没说完,前方已没了人影。她无奈地坐下,执着地要讲话给说全。 “危险啊。” 羲和进了岔道之后才发现,不由感叹这凿洞口的人定是偷懒了,只能让人半弯着腰勉强通过。本来她可以一掌将这洞打大一些,又怕触动了什么机关,她实在懒得应付。便老老实实地弯着腰走,只盼着这条路能短些。 前方传来一阵悦耳的琴音,隐隐约约有光亮透进来。羲和加快步伐,从光亮处走出。原来这条岔道是一条通往某处的隧道。琴音还在继续,羲和闻声寻去,看见梨花树下坐着一个白衣男子。他背对着她抚琴,琴音悠扬,让人神往。他好像很沉醉,连梨花落在肩头也未曾察觉。 羲和轻轻地走上前,生怕惊扰了那个男子。她越走越近,直到离他不过一米远处。琴声戛然而止,羲和一愣,见他仍旧坐在原地不动似乎没有什么敌意。她试探性地问,“你是谁?” 男子没有答话,而是背对着羲和站起来,手里抱着方才所弹之琴。缓缓地转过身来。 是了。 这个人,她认识。 这把琴,她也认识。 季子扬。 伏羲琴。 “好久不见。”他笑道。 羲和看着他有些怔了。她知道他长得好看,在长生殿时她就知道。只是现在看着他站在梨花树下,一袭白衣,怀抱素琴。往日的清冷顿时少了许多,她看着他的笑,竟觉得看着十分舒服。可不知道为何,心隐隐有些作痛。她别过头,用尽量冷的语气开口,“不久,而且我不想见你。” “也不想见它?” 季子扬看看怀中的伏羲琴。 “想要吗?”他又问。 “你说呢。”羲和正想开打,无奈刚有这种想法,就被季子扬浇了一桶冷水。 “你神力尽散,所剩无几。现在和我打,不一定能占上风。” 于是,羲和的脚步生生止住。他说得不无道理。其他人她要打没问题,可季子扬的修为在可是顶尖的,硬碰硬不划算。 “你想怎样?” “我想?”季子扬走到她面前,说道,“若你让我心情愉悦,这把琴便送你。” 愉悦? 羲和顺势搭上他的肩,手不安分地在他后颈处游走,她凑到他耳边说,“你可曾听说过,玄都内,本皇的男宠数不胜数。以你的姿色,想来玄都不成问题,本皇也可勉强收你入后宫。同你” 同你交之欢。 这话还没出口,羲和的唇就被季子扬吻上。他很温柔,这个吻细腻绵长,和长生殿上的血吻比起来,可谓是缱绻。 许久,他松开她。满脸戏虐地说道,“长生殿上你我结为夫妻,我何苦要削尖脑袋入你后宫?” “你,本就是我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九章:轩辕白华 冉姬见岔道的拐角处出现紫色的衣角,连忙站起来候着,本想问问神主是否安好。却见她面色不佳,又悻悻地闭上嘴紧紧地跟在她身后,不敢懈怠。 回到玄都,羲和大发一通脾气,砸碎了许多名贵的法器饰物。神主心情不好,玄都上下人人都低头做事,不敢张扬。让原本就不活跃的玄都更显压抑。后卿在外办事回来,敏锐地察觉到这不同以往的气息,未休息半刻又火急火燎地赶到羲和的寝殿。 而羲和从净初池回来后就遣退了所有侍女,一个人关着门在砸东西。房间里一直不断的瓷器破碎的声音,听得外面的侍女一颤一颤的,黑压压地跪了一片。其实羲和自己也不知道究竟为什么动怒。她气自己脑海里他的影子永远抹不去,她气自己在净初池下竟有一瞬间的失神,她气自己忘记了身为神的职责,差一点种下情根,铸成大错。或许她在气季子虞。明明是神的灵魄,就算转世为人也该高高在上,俯瞰众生,怎能妄自生情。回归本体后,又怎能妄图用她情感来霸占这具身体,霸占主体的意识。 季子虞是她又不是她,她究竟是在跟季子虞的余情在斗,还是再跟自己的心斗。连她自己也辨不清。正因为辨不清,所以她才恼怒。找不到更好地宣泄方式,她就只能一味地砸东西来平息自己。 破碎声还在继续。 “怎么回事?” 后卿匆匆赶到。 “回后卿阁下,神主从净初池后来后就这样了。我们也不知发生了什么。” 后卿回头看看这黑压压跪的一群,念及他们也没犯什么过错,再在这里跪着只怕主上那本就不好的名声就更不好了。他挥挥手,吩咐道,“都不必跪了,下去吧。” 众人如获大赦。 后卿上前轻轻叩门,“神主,是我,后卿。” 里面没有人应他,只是破碎的声音渐渐小了些。后卿再次叩门,“后卿求见!” 破碎声戛然而止,门嗖的一声打开。 “何事求见?”羲和躺在云椅上,平静地问。 后卿看看这满地的碎片和狼藉,又看看云椅上云淡风轻的主子。神情很是诧异。刚才屋内某人暴走的一幕似乎只是一个幻象,而这满地的碎片好像理所当然地就应该躺在这里。看她一本正经的样子,他的嘴角忍不住轻轻上挑,原来她也有这般可爱的一面。他忍着笑,同样一本正经地问道,“神主可还好?” “当然好。方才喜得伏羲琴,本皇能有什么不好。”羲和看看这地上的狼藉,干咳一声,生生来一句,“本皇是在,庆c祝。” “是。一看,就是在庆祝。”后卿睁眼瞎的附和道。 羲和脸上有些挂不住,她巧妙地引开话题,“你来就是为了问候一下本皇?可还有其他事情要说?” 后卿收了笑意,严肃地答,“的确有。” “天界放话,魔神苏醒,是天地之乱。故要先将其徒弟夏云羌,烧死在昆仑,以儆效尤,为日后铲除魔神开路。” “夏云羌?”羲和有些震惊,同时心底又有一丝窃喜,虽然她不知这陡然升起的希望和欣喜从何而来,但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一定要救下她,救下这位拜在季子虞门下的徒弟。可她慢慢冷静下来,天界要除她是必然的,当初是季子虞亲眼看见云羌坠入悬崖。难道真的这么巧她还活着,还那么凑巧地落到仙界手里? “这消息可准确?” “消息是一定正确的。当日火刑的执行者是昆仑天机c天庭紫胤,其余仙人旁观。”后卿看看羲和,继续说道,“神主,臣下以为这很可能是天界自导自演的一出好戏。只是为了引君入瓮,然后杀之。” “是了。那夏云羌不一定是真的夏云羌。或许只是他们找来假扮的,又或者只是一张纸人罢了。他们要将我引起昆仑,只是这样的计谋实在太过拙劣。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派人去查探夏云羌的真伪后,再来禀报。”羲和眉头深锁,看来有人坐不住了。 后卿一向希望自己能替她处理好一切事物,让她好好享受这世间的乐趣。此刻见她皱了眉,心下不忍宽慰道,“神主莫要担心。眼下我们手中已有四件神器,离开启五星阵不过一步之遥,解封神力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臣下这里有个好消息。” “哦?说来听听。” “十方神器中的轩辕剑由轩辕氏族守护。神主您苏醒之时,消息传去了轩辕氏。那老庄主知道自己堂堂神族后裔险些同魔联姻,气得大病了一场,没几日便一命呜呼了。眼下轩辕氏族由其子掌管,这少庄主名叫轩c辕c白c华。”后卿抬头,看向羲和的眼神里极有深意。而羲和顿时明白了什么,轩辕白华不就是那个要同季子虞成婚,结果半路被魔界搅黄了的那个未婚夫婿。 这个世界还真是小。 从后卿口中羲和得知,这轩辕白华在仙界可是出了名的年少有为,刚正不阿。当初他来迎亲时季子虞曾见过他,羲和头中也有一丝印象,似乎样貌生的不错。只是毕竟年少,去掌管一个氏族总归是难以服众的。现在轩辕一族的那些长老们正闹的不可开交,毕竟谁愿意一把年纪了还听从一个黄毛小子的号令。而且,自他和子虞的婚事告吹以后,他便鲜少同女子接触,标标准准的一个柳下惠。 不过最后一点从后卿口中说出可信度不大,他定然是想断了羲和用美人计的想法。可羲和一向喜欢简便,不喜欢费事多言,她仔细考虑了一番,不使用美人计,去见一面总是无妨。面对曾经的未婚妻,内心总会有那么一些波动。实在不行,就是抢也得抢回来。和季子扬打架她尚有几分忌惮,可一个轩辕氏族她还是没什么可顾忌的。 “轩辕白华现在人在哪里?” “你要去见他?” “不见面怎么能和他好好谈谈呢。” 后卿见她意义已决,也不好再反对下去,只得开口道,“他人现在在太巫山。正要往昆仑方向赶去,似乎是要去参加昆仑的火刑。” 仅仅只是要杀死夏云羌,可这昆仑和天界的声势未免也太大了些。这轩辕白华有何故要千里迢迢,跋山涉水地赶过来。羲和敏锐地察觉到事情的异样,昆仑火刑,分明只是一个要引她前去的借口罢了。他们行动迅速,夺得轩辕剑就越发迫在眉睫。她现在急需充实自己的神力,否则若有一天,有人倾整个之力与她为敌,以她现在的样子根本不堪一击。 “本皇明日就启程去见他。”羲和心里烦乱,她挥挥手,“夏云羌的事一定要帮我好好盯着。此外,此次净初池之行。本皇的灵蝶感受到了灵族的气息。现在正是四方争夺神器之时,灵族现世实在危险,你若有发现,务必要保护她们。本皇不希望,上古时期的两大圣族都一起凋零。” “你下去吧。我累了。” 后卿离去后,羲和看看外面天。 几时已经是夜了。 这天地之间,日月轮换,乃是天道。人人都说神就是天,是天道的创始者。可谓有神自己知道,在这世间只要是盘古大神所创造的,就没有人可以自己掌控自己。凡人c仙人c妖c魔c神c灵,归根究底不过是盘古所赋予的权利和定义不同,本质都是一样。人有物是人非之说,有斗转星移之说。朝代更迭不仅仅适用于一个王朝,也适用于这天地万物,新旧交替才是正道。 羲和看着夜空中的那轮孤月,她闭上眼,脑子里竟都是那人的影子,他的眉宇,他的衣角,他的笑容。可她无比清楚地知道自己的使命,更清楚地明白自己的身份,他和季子虞的命轮诀不就说明了一切吗?连她仅仅是一个凡人时,与他都是情深缘浅,有缘无分,一场孽缘罢了。这份爱究竟是属于羲和的,还是季子虞的,她不知道。 她只希望那是一个错觉,希望那份爱完完整整地都只属于季子虞。因为羲和是神,不是普通人不是吗?凡人犯错,有神来惩罚。那神呢?一旦她动情,她无法完成自己的使命,就没有存在的意义。那创造她的真正的神啊爱尚小说网,会派人来取代她,然后世间再无羲和。 夜,静悄悄的。 黑色的夜里划过一道紫色的闪电。 暗流涌动,乱生情愫,如何安眠? 灵虚秘境。 有一个软软糯糯,像娃娃的童音响起,“公子今日打退瑞守南夺得伏羲琴,是故意的?” 白衣男子点头。 “那在净初池底弹琴也是故意的?” 白衣男子继续点头。 娃娃音恍然大悟,“不用说,伏羲琴也是故意送出去的!” 男子不否认。 娃娃音惊呼,“辛辛苦苦打下的神器也送?公子好大方。” “我很小气。” “那为什么要送她伏羲琴?” “因为。”男子看看皎月,笑道,“不舍得别人打她,只好让她打别人。” “哦,我明白了。”娃娃音咯咯地笑起来,“那以后我叫她夫人。” 男子一笑,答曰。 “甚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章:再相遇 第二日晨,天刚刚泛白。羲和就带着冉姬向太巫山赶去。一路匆忙地赶去,总算远远地看见在半山腰处稍作休息的轩辕白华一行人。羲和安下心来,正欲上前,却一人拦下。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季子扬,你真以为我杀不了你?” 羲和有些愠怒,她虽是在和季子扬说话,可视线却不停地在向轩辕白华那边望去。这太巫山是个好地方,山路曲折绵延,小径颇多,又是偏远。原本她打算在这里若是无法智取,便是强抢,打个一架外面也听不到什么动静。要是轩辕白华出了这太巫山,再抢恐怕就难了。想到这儿,羲和怒视着面前这个拦路的家伙,“让开!” 季子扬也不说话,干脆直接站到路中间,断了她们的去路。眼见着天已大亮,轩辕白华那边已有了响动。羲和心急如焚,她看了一眼季子扬,手中蓄力,一掌向他打去。却被他一把抓住手腕,“一旦你我动手,势必惊动轩辕白华。打草惊蛇,你确定?” 羲和默默地收了力,一把甩开季子扬的手,与他就这样僵持着。随着时间的流逝,轩辕氏族的旗帜扬起,他们要准备动身启程了。许是看见了羲和眼中的焦急,冉姬单膝跪下请命,“神主赐臣法师一职。属下感激不尽。这件事不如就交给属下?二十天内,属下必会带着神主想要的东西回玄都复命。如若不然,冉姬愿以死谢罪。” 二十天内也就是昆仑火刑的前夕,冉姬考虑得的确很周到。羲和看着面前的拦路虎,又看看已经快要启程的轩辕白华,终是点点头,“你立下军令状,本皇还有何理由拒绝你。去吧,不要让本皇对你失望。” “谢神主!” 冉姬站起来,在路过季子扬身旁时,她十分警觉地防范着他,生怕他将她拦下。可出乎意料的她离开得十分顺利,季子扬连拦她的半分意思都没有。她管不了这么多,挥手变成一个普通的农家女孩的样子,倒在了轩辕白华行进的前路上。 “现在我们可以开打了吧?”羲和看着他问。 “怎么,要谋杀亲夫?好歹你也是收了我聘礼的人。” 羲和微一挑眉,“我竟不知你何时变成我的亲夫了。我又是何时收了你的聘礼?你这人说话还真是无头无脑的。” 季子扬上前一步,他眼角上扬,藏着丝丝笑意,“长生殿上可是羲皇神主你,主动要与在下拜堂成亲的。净初池下,伏羲琴就是在下的聘礼。你也是毫不客气地收了,不是吗?” 羲和满脸黑线。 “季子扬,你现在是把我当做季子虞了吗?她是死在你怀里的,你最清楚,她死了,这世上就再也没有季子虞。你看清楚,站在你面前的是上古之神,羲和。” “长生殿上的婚礼之后我本想杀了你,既然你现在还活着那就将那当做是一个闹剧吧。就更无什么聘礼一说。在长生殿上我就告诉过你,我们之间还是不要见面得好。否则” “否则什么?”季子扬问。 羲和突然有些心虚,她强迫自己与他对视,冷冷道,“否则我真的会杀你。” 季子扬闻言也并不恼,而是十分冷静地从腰间抽出一柄冷剑。他看看羲和,拉起她的手,将剑柄交到她手中。然后他带着她的手慢慢地将剑移上来,锋利的剑刃就这样在他的引导下轻轻巧巧地架在自己的脖颈上。他看着羲和,平淡地说道,“你若要杀我,现在就是机会。” 羲和当然明白,现在只要她的手腕稍一用力,剑锋划破他的皮肤,划断他的颈脉,鲜血会喷出,他也会就此而死去。 “季子扬你就真的如此笃定我不杀你吗?”羲和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问道。她不经意将剑身斜了斜,手微微用力,密密地血渗出来,在剑身上留下一个鲜艳的红。 可季子扬没有半点反应,他甚至动也不动一下,只是这样站着静静地看着她。在他的眼里,羲和看不见半点责怪怨念,她只是觉得很沉静,像一枚精致的玉,静到心底。不知道是季子虞的感情在作怪,还是她本身就不想不忍心动手杀他,她突然讨厌极了这种无力感,她狠狠地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来,“季子扬,你未免太过高看自己。在我心中,你没那么重要。” 羲和举起剑,狠狠地在他身上划了一剑。她看着他,红了眼睛。羲和一把扔掉那染血的剑,“你只是一个普通人,为何要妄图与神相交。季子扬,你我日后真的不要再见了。我死我活,我笑我伤,都是本皇自己的事。与你,无关。” 说罢,她转身离去,背影决绝。 季子扬盯着那离去的人儿看了很久,天空中下起了细细的雨,随着风飘来,又随着风离去。天已大亮,朝阳从东方缓缓升起,金色的光照耀大地,那光明亮而温暖。季子扬驻足望了许久,他沉默地闭上眼,他不知道此刻他眼中的光黯淡了。他任由鲜血流出,染红白衣。朝着她离去的方向,他的嘴角露出一抹苦涩又无奈的笑。最终他还是缓缓转身,朝着与那相反的方向离去。 他现在的追逐是为了弥补以前的遗憾,更是因为他认清自己,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可如果,他的离开才是她真正想要的。那么,他会成全她,永远也不出现。 “公子可有大碍?”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娃娃音跟在季子扬身后,娃娃音看看沉默不言的季子扬,知道他心底恐怕是真的神伤了。故而劝道,“公子想必不知,上古神族无情无怨,想来也怨不得她。只是若公子心里真的有她,就请公子接受我灵族,我们族人必会拥你为王。” 季子扬回绝了,“我早已不问世事。恐怕要辜负灵族众人的好意。” “羲和刚从离恨天苏醒,无论是她的元神还是她的神身都非常虚弱。何况她如今灵力尽散。若有心之人构陷,她是决计会死的。若你成为我族之王,我族上下必定会为命是尊。拼死护卫您和夫人。” “请您不要如此干脆地拒绝我们。为了夫人着想,还请您在考虑一段时间。” 娃娃音留下治伤的闵善丹,向季子扬微微福身远去。 当年灵王突然消失,灵族失去庇佑,被中人大量捕杀,元气大伤。后来余下之人纷纷逃离到幻虚秘境中躲避灾祸,休养生息,再不出世。世人皆以为灵族已被灭族。然而近些年,灵族调养过后,开始四处找寻灵王下落。渐渐地开始暴露,季子扬上一次在昆仑山脚救下的就是被追捕的灵族小孩。灵王现在仍旧下落不明。为免当年捕杀事件重演,灵族急需寻求中一个强者的庇佑。而在这之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昆仑季子扬修为之高深。再加之他现在已不属于昆仑,又无所去处,正是天时地利人和。灵族几番发起邀请,可不知为何季子扬总是果断拒绝。 灵族之人并不知,季子扬在昆仑c在天界都曾背负太多的责任与使命。因为这些,他一次次伤害了她。情和义总是难以两全。他已经负过她一次,岂能再负她一次? 其实羲和又何尝不是如此。 回到玄都后,她足足沉默了两日。她努力地想要辨清自己。她清楚地明白自己在面对季子扬时内心不一样的感觉。可她不想啊,所以她固执地将所有都归咎于季子虞身上。扪心自问,她爱他吗? 她不知道。 她庆幸又恼怒。 她庆幸自己辨不清,所以可以一味地推让到季子虞身上。她可以一遍遍地在心里告诉自己,羲和没有动情,动情的是凡人季子虞。她费力地将她和季子虞剥离开来,只是为了给自己一点安慰。可她恼怒,恼怒自己的辨不清。让两个人都活在痛苦中,恼怒自己有了这些纠结。眼下,昆仑火刑之事还没有解决,五星阵也未能开启,神力更是无法短时间恢复,外面的人虎视眈眈,她不能儿女情长,也不能忘记自己的使命。 她现在就如同站在一道门前,推开它,走进它,就是另外一片人生。可她在门口踌躇,犹豫。推门的手举起又放下,放下又举起,如此反复。 也不知他的伤势如何 “臣下参见神主。” 后卿的声音打断了羲和的思绪,她懒懒地应道,“何事要禀?” “昆仑火刑之事已有眉目。有人来报,那个夏云羌的样子的确与昔日一模一样,而且连习惯都一样。臣下也去亲自查探一番,恐怕这人是真的。” “果真?” 羲和的声音突然大起来,她略微思忖一番,“曾经天机就同仙魔两界联手置我于死地。他们狡诈无比。本皇实在是难以相信。夜里我要亲自去一趟昆仑探一探虚实。” “昆仑对夏云羌的看守十分严密,神主去了怕也是难以靠近。” 羲和笑笑,“她是我徒儿,远远看上一眼,本皇便知真伪。” “真又如何?假又如何?神主您都不能去!” 一旦去了就是送死,后卿便是冒着大不为也会拼死阻止羲和。 羲和回头,给他一个宽慰的笑,“你放心,本皇会火刑之前开启五星阵,取得神力。” 入夜。 羲和偷偷潜入昆仑,守卫的确严密。在换班之时,她打晕最后一名弟子,换上人皮面具,混了进去。 月光朦胧,她却看得清楚明白。牢里待着的的的确确就是云羌,她的小徒弟。 “云羌,我将你带出去。” 被铁链禁锢住的人抬头看着她,眼睛里流出两行清泪。她冷冷地道,“这铁链是特制的,除了天机没有人可以打开。你强行打开只会触动机关。惊动众人。你走吧。” “不要害怕。我一定会救你的。” 羲和离去,她已经不能再等。她必须立刻得到一件神器,否则若是冉姬的轩辕剑不能及时送达,那就真的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徒弟去死了。 云羌环顾四周,她埋下头呜咽地哭起来。 师父,对不起。 请你这次狠绝些吧。不要来救我,不要来看我。 否则 我没有选择。 真的,对不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一章:妖亦有泪 黑色的夜下隐藏了多少的暗流涌动无人知晓。所有人都在等待,看这天地风云之变。一场昆仑火刑,注定成为历史转折的拐点,上下都在屏息凝神,拭目以待。迎来一场好戏。 魔界,冥宫。 瑞守南着一袭黑色的长袍,剑眉下的一双眼睛闪着狡黠的光,他坐在上方俯视着跪在地上的杖黎行,似笑非笑地说道,“近来本座看这冥宫十分空荡,总觉得少了些什么,护法觉得呢?” 杖黎行不明其所指,可瑞守南的语气却让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他意识到事情有所不对,却又不知哪里不对。他不敢像往常那样站着行平礼讲话,而是选择单膝跪下,“回司君,属下愚钝。不知少了什么。” 瑞守南不知从何处变来一个红玉做的手镯在手里把玩,他不咸不淡地接着说道,“本座倒觉得少了一抹艳丽之色。似乎很长时间未曾见过魔界的美人儿了。护法,你说呢?”他的语速很慢,但却藏着一股王者的霸气和一份狠绝的杀意。短短的一问,让寒意从脚底慢慢升起蔓延到骨梁,到背脊。让人遍体生寒,不由地战栗。他继续说道,“听闻护法前些日子四处寻找阴女之魂。怎么现在突然没了动静?阴女之魂又究竟到了何处?” “回司君,属下用阴女之魂炼制的丹药是为贺司君大婚之喜。丹药在当日属下就已经献上。” “哦?是吗?”瑞守南邪魅一笑,“你进献给本座一粒丹药,而这丹药炼制一粒需七千阴女之魂。可本座却是听说,护法你在人间杀了万人有余。” 杖黎行低着头,当初他为了恢复翘一的容貌,杖黎行私下用阴女炼制奇药。为防事发无所辩解他便练了两粒。一粒进献给未来司后,一粒给了翘一。一时间竟难以辩驳,只是吞吐着道,“属下,属下” 瑞守南未曾在意杖黎行的吞吞吐吐,他起身,缓缓地从座位上走下来。淡淡的月光洒进来,照到他的衣角上,隐约可见长袍上的云纹,透出高贵之气。他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到杖黎行面前,俯视着他。空气仿佛在这一刻静止,只能听见玉镯轻轻拍打在他掌心的声音。那闷闷的声音每一下都直击杖黎行的心房,每一下都让他的心沉下一分,每一下都让那不祥的预感更甚。 “杖黎行,本座一向以为你是个聪明人。不过此次你竟然为了一个女人欺君瞒上。实在是糊涂。”瑞守南俯下身子,在杖黎行耳边阴冷地笑道,“原来在护法心中,忠心还比不过一个女人的相貌。是这样吗?” 杖黎行眉心一跳,微微有些紧张,但又很快平复下来。此事并非是大事,就算司君动怒最多也就是将他的护法一职革掉罢了。可杖黎行万万没有想到,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其实他应该很清楚,此等小事以司君的度量,是不会同他这样计较的。大概是心绪乱了,所以未曾察觉。 瑞守南转身对身后的侍卫点头示意,“带上来。” 殿外应声走进两名鬼使,鬼使身后跟着一位老妇。她那布满褶皱的干枯的身体被大红色的纱裙包裹,露出的脖颈直至锁骨再到两肩,松弛的皮肤无力地垂下,看上去像是一张蛛网。细细的皱纹密密麻麻地爬上她的脸,她的手,她的每一处地方。她身上红色的纱裙是不属于她现在的艳丽。她苍老的姿态仿佛像一片凋零的叶,好像随时都能化作一片灰烬,掩于黄土之下。 看着翘一他才突然意识到,一切已经无法隐瞒。当初叶九娘盗取昆仑镜致使翘一容貌被毁,叶九娘在碧丝城死后,昆仑镜便下落不明。眼见恢复美貌无望,翘一在九妖洞几欲寻死。后来阴差阳错,昆仑镜落到他的手中,他不忍看翘一痛不欲生,所以故意隐瞒不报,又将昆仑镜送到翘一手中。 他竭力隐藏的事终究还是流露于世。在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比他更加了解司君。他自知避无可避,大限将至。不再试图作更多辩解,这些是事实,他也无从辩解。他朝着瑞守南恭谨地磕了三个响头,“属下有罪。” “护法,你告诉本座。在魔界,欺君瞒上者该当如何?” 杖黎行仍旧伏在地上,他答,“叛主者,当斩!” 很好。不愧是他重用多年的手下。瑞守南十分欣赏他的不怕死与敢做敢当,可是在他的字典里,从未有原谅二字。他允许他的属下任务失败,但决不允许他的属下背叛与欺瞒。弃我去者不可追。无论是谁,都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无论是谁,他都会一律斩之。 “本座不明白,中貌美的女子数不胜数,为何你却要为此背叛你的主人?” 杖黎行不答。 黑色的雾在瑞守南手中沉聚,月光照到他的衣角上透出精致的云纹,他是魔界司君,是王,高贵不可侵。他浑身遍布杀意,翘一满脸惊恐地看向杖黎行。却见他仍旧跪在原地,那一动不动的样子根本就是一心求死,没有丝毫挣扎的意思。 说时迟那时快,在瑞守南发起攻势的那一刻,苍老的翘一却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冲上前挡在杖黎行面前,替他承受了这致命的一击。 杖黎行愣了,瑞守南也愣了。 谁会想到翘一会替他挡下。 没有谁想得到。 直到翘一的苍老的身体软绵绵地倒下,杖黎行方才反应过来,一把抱住她。她的嘴角流着血,浑浊的眼里流下两行清泪。杖黎行的表情由开始的震惊变为疼惜,又变为现在的感动。她与他相识多少年了,她流过多少泪都是为了冥宫之主。可她临死前终究还是为他落泪了。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付出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翘一颤颤巍巍地伸出她的手,她勉强扯出一个笑容。 “杖黎行,直到死,我才看清楚自己的心。只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她一把抓住他胸前的衣襟,死死地抓住不肯放手。翘一剧烈的咳嗽起来,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对杖黎行说,“我明白得太迟,我舍,舍不得!” 她的手渐渐失去力道,在要下落之时杖黎行一把握住她的手。由于悲痛,他的阴阳双脸几近扭曲。泪水滴在他们交握的手上,一生从未落泪的杖黎行,却在这里因为一个老去的女子而哭泣。 瑞守南静静地站在他们面前,眼前这一幕莫名地触动他的心房。他的心曾经也为一个女子跳动过。可那个女子不爱他,利用他来结束自己混乱的一切。她曾给过他的片刻温暖都是伪装的假面。他的确有情,可却不深情。她的离开,让他从此不再相信男女情爱,让他的心固如金汤不可攻破。可当看到翘一与杖黎行时,他还是会有所触动。 杖黎行轻轻地替她凌乱的银发别在耳后。你平生最爱美,如今走了,也要优雅的离开。我虽变不了你的相貌,却能将你打点妥帖。他温柔地一点一点为她拭去嘴角的血迹,心像被撕碎一样的伤痛。 瑞守南到底松口了,他重新坐回王座,沉声说道,“她为你受刑,本座饶你一命。杖黎行日后不要再出现在魔界领域。” 良久。 杖黎行缓缓抬头,一如往常地仰望他的主人。可是啊,往日那双只装得下赤城的眸子此刻已经全然黯淡。他失了昔日为一界护法的骄傲,只剩下决绝。他沙哑着开口,“司君方才问为了女人值得吗?我肯定的告诉你我的答案,值得。就像当初你为了迎娶季子虞,固执地放弃神力,放弃。属下觉得司君您定能体会到这两字的感情。” “我不后悔,从不曾后悔为她所做的一切。司君啊,如果季子虞回来,或许你就能真正明白。” 瑞守南沉默了。突然他施法,黑色的光淡淡地笼罩翘一的全身,渐渐又逐渐散去。杖黎行低头看看怀中的人不再苍老,她变回了原来的样子。光滑的肌肤,如玉的身体,红色的唇,娇媚的面庞。那双魅世无双的眼却紧紧闭着。他没有抬头,用仍旧沙哑的声音轻轻地说,“谢司君成全。” 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轻抚上她的面容,他的指尖划过她的眉眼,划过她的唇。眼泪落在手上是那样的冰凉。 你说你后悔,你说你不舍。莫要担心,我们错过前路,却能在黄泉携手,从此再不分离。杖黎行会永远陪在翘一身边,直到地崩山摧 杖黎行含着笑意看她。他催动体内真气,自毁内丹,五脏俱碎。一口鲜血喷出,他的生命也就此走到尽头。 他靠着她,她依偎着他。两人双双死去,共赴黄泉。 瑞守南遥遥地望向远处,夜依旧的黑,看不见前路。这是瑞守南生命中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何所谓,情。 司君啊,如果季子虞回来,或许你就能真正明白。 如果季子虞回来 瑞守南自嘲地笑笑。 没有如果。 她不会回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二章:昆仑大战(上) 时间过得很快。 昆仑火刑的日子定在四月初四,也就是今天。 朝阳初升,九重天上晕染开七色的云彩。宫门大殿上,两列仙子纷纷站在左右两侧一方九个,手捧莲花灯盏。紫胤今日换上白色锦袍,身前有用丹蓝细线绣着的回纹。这是天庭里象征着身份与地位的服饰。开路的十八位仙子乃是观音大士座下的修行仙人,地位崇高,再加之紫胤的正式出席,足以说明今日的昆仑火刑有多么重要,受到天界的重视。 从九重天至昆仑,一路仙鹤长伴,鸣声不断,绵长悠远。十八天女款款而降,彩云遮日,仙气缭绕。众人无不惊叹。紫胤最后到时,更是惹来众人瞩目。人人都知道,在九重天上,在帝后身前,唯有这紫胤真人深受恩宠。当年季子扬在仙界举足轻重的地位已经渐渐被紫胤所取代,季子扬再也不是那个受人敬仰的昆仑仙尊。帝后的一道旨意,让他不再属于昆仑,甚至不再属于仙界。今时今日再提起季子扬,除了感慨从前他杀敌时的英勇,和修为的深不可测之外。已经无人记起他的赫赫战功以及万年世间的守护与付出。 处置云羌的地方定在昆仑残云柱。 云羌早早地被压到了残云柱,她背靠残云柱,两只手被绳索吊起来,粗重的铁链把她的手臂勒出一条一条的红痕,手腕细嫩的地方被磨破出血。她的长发凌乱地披散下来,遮去了大半边的脸。她低垂着眼,像是昏迷了过去。没有人看得见她眼里的寒冷,那是近乎绝望的人才会拥有的冰冷。她的腰间还藏着残灵剑,这把匕首埋葬了她的母亲,埋葬了自己,即将还会埋葬掉她。 “紫胤真人到——” 一声长喝,到场的众仙纷纷闻声而来,行大礼。人群中紫胤阔步走进,他抬头看了看被绑在残云柱上的人,浑身被绑得死死的,满是狼狈。他心下十分满意,这出苦肉计绝对完美无瑕。他要一统的日子已经不远,他要成为上古尊神的日子也即将到来。他突然感受到一道冰冷的目光。残云柱上的云羌睁眼,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高高在上的紫胤真人,自己的父亲。紫胤对她对视半晌后移走了视线,若无其事地走开。 心仿佛沉到海底。云羌的眼不自觉地流出泪来,真是讽刺啊。她看着紫胤的身影,嘴里喃喃一声“父亲” 紫胤渐渐走远,他登在高台之上,看看面色铁青的天机,对天机的不善恍若未见。他抱礼道,“今日处理魔神之徒实为我天界除去一大祸患,尊人可谓是功不可没。此事一成,在下必会奏明帝后昆仑立下的汗马功劳。尊人以为如何?” 箭在弦上,岂能虚发?现在紫胤用昆仑来要挟他,胜则昆仑兴,败则昆仑颓。天机心知已无退路,他慢慢站起来,对身后的业华吩咐道,“开始吧。” “尊人,轩辕氏族还未到。” “路途遥远,迟些也很正常。你派人去探探,不用等了。莫要延误时辰。”天机说道。 紫胤满意地笑了,无论是谁,一旦有了弱点就输了。而他,他无懈可击,除了不断膨胀的和野心以外,他没有弱点。所谓的女儿对他来说也是一枚随时可以舍弃的棋子而已。所以,至尊,舍他其谁? 业华放出一道白光,示意昆仑弟子和仙家士兵,即将行刑。 十八天女在众人不经意之间,已经退往隐蔽之处埋伏。而昆仑也已派出数百弟子埋伏在周围,和天兵天将共同作战,洒下天罗地网。势要重创魔神,为天下除害。 玄都内亦是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后卿跟在羲和身后,仍旧企图劝她,“神主,此去危险重重。冉姬到现在还未能送来轩辕剑,五星阵无法开启,神力尚未恢复,这样做风险太大。” “玄都的人马我已经安插在各处。一旦昆仑发起攻击,我们的人会在背后围攻他们。我们人马虽然不多,但胜在出其不意,定能拖延一段时间。我也会尽量同他们拖延。我会在昆仑发起五星阵,只要冉姬送到轩辕剑,让神力归位,本皇便能险中求胜。”羲和去意已决,她和后卿都明白,若五星阵不能顺利开启,神力无法归位,则玄都必败。 这是羲和的一场豪赌。这一次的赌注,是天下。 鸣天鼓响彻云霄。一声声重重地敲击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尊人,宣判吧。”紫胤提醒道。 天机冷哼一声,紫胤所打算盘他不是不知。由自己宣判,日后有错便能推到昆仑身上。可现在他除了妥协,和在心底祈祷今日一切顺利之外,别无选择。他上前一步开口,“妖女夏云羌,认贼为师,与魔同流合污,为虎作伥,其罪难恕!今处以火刑,愿以天火除去她满身罪孽,业障化为灰烬永远消散。” 敲打鸣天鼓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强烈,一声比一声急促。天空中乌云渐渐密布,挡去太阳的光芒。一阵狂风吹来,泥尘吹得弥散。突变的天象意味着羲和的心境变了。紫胤看看远处,嘴角露出一抹不可察觉的诡异的微笑,来吧,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天机轻甩拂尘,六名弟子很快便抱着柴火登上残云柱,将云羌层层包围起来,最外圈还细心地撒上了硫粉。一旦点火,大火燃烧,一点逃跑的机会也未曾留下。 “点火。”天机下令。 业华大步上前,毕竟同云羌相识多年。他的眼中似有不忍,可手中高举的火把仍旧稳稳地落到云羌脚下。大火噗的一声腾起,火势迅速地蔓延,绕着残云柱形成一个火圈。浓浓的黑烟和渐渐升起的温度,熏得云羌睁不开眼,泪水混着汗水滴落,她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吊在手上的绳索微微晃荡没有人说话,大家都只是静静地看着大火逐渐吞噬掉一个鲜活的生命。 谁能救她呢? 担着这样的身份,谁又能救得了她? 忽而,空中紫电闪过。从遥远的天边,在看不到尽头的地方突然飞来无数莲花。一朵朵红莲相互紧挨着在半空中铺出一条红色的路。红莲向昆仑而来,其势不可阻挡。鬼车长鸣而来,万千仙鹤伏倒在地。红色的路上出现一抹紫色的身影,她踏莲而来,周围散发出淡淡的光。直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人们才发现那飘逸绮丽的神观竟是他们心中无比惧怕c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羲c和。 羲和款款而降,她轻轻弹手瞬间令大火熄灭。她随意地扫了一眼周围的人,又似笑非笑地看着天机,“听说有人要烧死本皇的徒弟?” 她的声音很空灵,回荡在昆仑,犹如从虚空中传来,遥远而神秘。 “夏云羌拜你为师,就是识人不查,为虎作伥。杀她,在情理之中。”紫胤慢慢地走出来,如是说道。 “若世间与我羲和相关之人和物皆是罪孽,昆仑难道想要置身事外c撇清干系?今日要杀,可以。昆仑上下和夏云羌一起杀!”羲和看着天机,眼中是轻蔑的笑意,“天机尊人,你们奉养本皇数年,难道不是罪大恶极,理应以死谢罪么?” 众仙议论纷纷,天机一时哑口无言。 羲和大笑,“看来昆仑是不愿意呢。既然如此,人,本皇便带走了。” 说罢,羲和随手拈起空中落叶轻轻一甩,落叶如同利刃般砍断绳索,大有削铁如泥的样子。羲和飞过去,接住险些晕倒的云羌,低声问,“可还撑得住?” 云羌捏捏她的手,“可以。” “放肆!” 烛火突然冲出来怒斥,“一介妖女,堂而皇之地诬陷昆仑,天理何在!难不成将我们众人都当做傻子了么?夏云羌该杀,你!也不该活!” “大家难道要受此妖女的摆布?他日易主,日月齐空。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人心煽动,紫胤此时站出,“诸君听令,退开百” 岂能给他时间布阵号令?速战速决尚有一线生机,羲和岂会放过?没有让紫胤说话,她立刻汇聚灵力发起攻击。紫胤避闪不及,右肩被她狠狠地击中,生吐了一口血。他抹掉血迹,亮剑直直地向羲和劈来,攻势之迅猛让人吃了一惊。几招下来,羲和肯定紫胤的修为绝不比季子扬的低。 打斗还在继续,强者之间的交手所爆发出来的强大灵力让普通人根本难以接近。众人眼见着羲和和紫胤打得难分难解,不分上下,都不由感叹神之强大。羲和只凭残存神力就能同修为高深的紫胤打成平手而且隐隐有占上风的趋势,倘若他日她重获神力,怕是之中永无敌手。 正当众人感慨之时,里面打斗的两人已是互相执剑,杀红了眼,僵持不下。 一直在结界之内,又在静观其变的云羌突然朝两人走去。腰间的残灵剑蠢蠢欲动,仿佛已经遏制不住嗜血的。她抬起头,视线一一扫过二人。所有人都知道,夏云羌是胜败的关键。 果然,她拿出腰间的匕首,高高举起,对准紫色的背影狠狠落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三章:昆仑大战(下) “对不起”身后幽幽这样一句话。 羲和僵住。她闭眼,努力地掩去悲伤。 上苍,我一直以为我的前世虽悲,却总有那么一抹亮色在里头。现在我才明白,过去种种温暖皆是一场骗局。原来季子虞的这一生竟是从未幸运过 神力随着血的溢出渐渐化作明亮的光一点点迅速散去。羲和低头,残灵剑透过她的身体,剑尖还有滴滴鲜血欲落未落。她慢慢回头,幽深的眸子倒映出一个熟悉的影子。往日的阳光,从前的慰藉,在那一刻尽数被背叛与欺骗代替。 她像被扔进一潭静水深处,她看得见河水翻涌,看得见阳光折射。她看见河面上飘忽着的浮木稻草,她拼命地往上游,拼命地挣扎 一座大山在羲和心里轰然坍塌。她不是季子虞,可为什么她仍旧心痛?悔c恼c恨c怨填满了她的的全部。她的脑子嗡嗡作响,腹部剧烈的疼痛在不断地提醒着她,曾经最信任的人背叛了她,所有的温暖和感动,过往日子的陪伴全部都是笑话! 她猩红的眼死死地盯着云羌,嘶哑着声音开口,“连你,也在骗我。” 不是质问,不是怨怼,而是希望寂灭。 羲和收力在掌,狠狠地打在云羌身上,力量之大将她弹开数米。连带着身上的残灵剑也被带出,鲜血四溅,将那莲花染得越发妖冶。这一击仿佛用尽了她的全身力气,她的腿一软,整个人轰然倒下。 羲和伏在地上,她仍旧抬头看着不远处的夏云羌,不甘c痛苦c怨恨让她生生吐出一口血,“从今天起,季子虞没有夏云羌这个徒弟。” 夏云羌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她站着,嘴角突然弯起一抹释然的笑意,渐渐的她的笑声大起来,笑声中参杂着一种畅快,冲破禁锢的畅快。她从出生起就背负的使命,她生下来唯一的意义,在祭出残灵剑那一刻统统都已经结束。 她笑,笑自己终于摆脱,笑自己从前真正活过,笑自己亲手杀了母亲,又亲手伤了师父她的视线在紫胤身上划过,父亲啊,你可满意了么?我的一生都在为你而活,我和母亲都只是你手中的一颗棋子,你可满意了么?你可满意了么! “你可知,自我落地那一刻,我人生的全部都是为了杀你,羲和。我没有自我,没父母,没有亲友,我什么都没有,只有恨。” 云羌拖着沉重的步子慢慢地走到羲和面前,她的泪不受控的落下,“你明白吗?我恨。我恨你占去我人生的全部意义,千年来让我的痛苦只增不减!可为什么你是季子虞!为什么你是我师父!为什么要来救我!” “你给我从未有过的关心,疼惜我,爱护我。我究竟该恨你,还是放过你?” 她捡起地上的残灵,走到紫胤身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又看着羲和,“生死由命,珍重。” 说罢,她举起残灵,在自己的脖间轻轻划过。剑尖划破她的皮肤,血涌出来,她在紫胤身侧慢慢倒下,弥留之际只用细弱蚊蝇的声音说道,“而你,又为什么是我父亲?” 紫胤身形一震,可面上仍旧不动声色,连一丝悲伤的情绪都未曾表露出。长袖下的手紧紧地握住,力气之大仿佛要将指甲嵌入皮肉之中。倏尔,他的手松开,掌心还有丝丝血渍渗出。倒在他脚下的是他从未重视在意过的女儿,如今她死了,他的心竟隐隐有一丝的疼。 天机不知何时走上前站在紫胤身侧,他用只有他们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毕竟是骨血,真是可惜了。” “可惜?”紫胤方才骤然一疼的心瞬间恢复平静,他的脚微微挪动一下,不动声色地将云羌的手踢开。他的面色极为平静,看不见作为父亲的悲伤,亦看不见作为一个设计者阴谋即将得逞的欣喜。他仿佛是一个局外人,语气平淡地补充一句,“我未曾逼她去死,是她自己选的。不可惜。” 天机打了一个冷颤,紫胤的心究竟狠到了什么地步,就连女儿对他来讲也只是一颗彻彻底底的棋子。他愣在原地,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紫胤已经上前下令。瞬时间十八天女与千余名仙界将士破云而出。神弓手将昆仑完整地包围,外面有数百名将士形成一个矩形方阵。攻与守,紫胤都布置得极其缜密。 羲和伏在地上,腰腹间的血仍旧在不停地涌出,神力散失得越来越快,她的脸是近乎病态的惨白。羲和默念心诀召出一把银色的剑,她勉强支着剑柄站起来。视线轻轻地扫过四周,她抬头看看天空中久久未能成五星阵的天象,看来冉姬还没有成功,今天恐怕真的要葬身于此了。即便知道是败,可她却仍旧会战。不战而退,绝非上古之神的风骨。 紫胤的眼如深水寒光,透着令人生畏的锋芒。他长袖下的手亮出紫色的符咒,十八天女见此顿时飞来。彩色的绫罗长巾像有灵性一般,游龙一样灵活的直逼羲和。羲和一个转身躲过那势如猛虎的攻击,她挥舞长剑斩断长巾。背后却突然遭受一记猛击。气血上涌,血从她嘴角缓缓流出。她猛然回头,却看见一张熟悉的脸。而那人,看见她时也是同样一惊。 羲和冲她笑了一下,“老师,昆仑一别,再相见没想到你却要杀学生。” 织女执剑的手顿了一下,当年她受季子扬之托教授子虞,也承了她一声老师。她的确喜爱那个活泼可爱的孩子,也心疼她。她避世多年,此次承观音大士之命前来助阵杀敌,也未曾想到这个羲和竟是从前的子虞。她看着她艰难苦撑的样子往日的心疼更甚,只是仙魔有别,容不得她心慈手软。她用尽量平静的声音开口,“不管你是她还是羲和,你铸下大错,早已不是我的学生。” 织女抓住羲和的手腕,冷言道,“不要手下留情,今日便拿出你往日所学,同我这个曾经的老师一比高下。” 羲和反握住织女的手,有些微喘,“我虽身受重伤。可老师,仍旧会输。” “便且一试。” 说罢,织女挣开羲和的束缚,旋身退开。发丝绕过她的指尖,大风刮过,七色彩针顺势而发。羲和反手一挡,彩针被巨大的冲击反弹回去。织女目光一滞,她做出闪避之势,可身体却生生受了七针,正中要害。她即刻倒地,口吐一口鲜血,眼角划过一滴汗水还是泪水。她望着羲和。 季子虞,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今日我不杀你,你若能活着便是万幸,你若死了,也怪不得我。 羲和眼中闪过一抹狐疑,方才那一击以织女的功力是能够躲过的。可她却羲和再次看向织女,视线两两相对之时,她终于恍然。织女身为仙界之人决不可于众目睽睽之下放过魔神,所以她故意重伤,只为放过自己曾经学生。如此良苦用心,如此情谊,羲和的心中颇为震动。为全织女,她居高临下地看着织女,语气间尽是挑衅,“看来老师也不过如此。确实,也不配做本皇的老师。” 紫胤扶起织女,“天女是否有大碍?” “无碍。”织女摇摇头,她看向羲和无奈地道,“当初是我识人不察,真人替我除了这个孽障吧。” 紫胤如此精明,怎会看不透织女的心思。他没有揭穿,而是顺着织女的意思,对着身后的众将士喊道,“羲和罔顾伦常,伤师杀人,十恶不赦。神弓手何在?” “在!”众人应答。 紫胤大手一挥,“放箭!” 霎时间,万千利箭齐发。纷纷向羲和射来。 正当千钧一发之际,羲和的身体里迸发出一道紫色的光芒,形成一个巨大的屏障。可她的脸却越来越苍白,紫色的光也越变越淡,越变越暗。羲和的眼神渐渐迷离起来,她觉得她的头越来越沉重,仿佛随时都要睡过去一般。可无形中心中有一个声音在不停地提醒着她,不能睡去。 遥遥的天边四星汇聚,红色的光像血一样慢慢地蔓延开来。它们在不停地旋转,越来越快,它们仿佛在焦急地等待着什么忽地,远方闪过一道银光。 五星齐聚! 冉姬,你果然没让我失望。羲和大松一口气,也不知道她是哪里来的力气,猛然间将四周紧密的包围圈打出一道缺口。她放出一只灵蝶,天空上开出一朵巨大的红莲。这个暗号是让后卿动手反攻的。果然得到暗号后,后卿立刻采取行动。玄都的人很快出现,将仙界的将士反包围起来。双方厮杀在一起,难较高下。 紫胤此时也察觉到羲和的异样,他顺着羲和的方向望去,果然五星阵已经启动,封印的神力即将解封。 眼看着羲和在向五星阵方向飞去,紫胤立刻下令,“把她拦下来!给我放箭!” 羲和回头,此刻在她心里有一个意识渐渐清晰,这个紫胤绝非常人。 而真正要抢夺神力之人,是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四章:天地更新 此时不知何人在大喊,“五星阵开启,神力解封了!” 此言一出,将士杀敌之心顿时消减。没有人再把注意力放在羲和身上。那些对着远古之神喊打喊杀的人,都想要争夺神力。那些对羲和嗤之以鼻的的人,那些自诩为正道之人,恨不得将羲和杀之而后快的人。其实所有的原因不过是嫉c畏二字罢了。当他们面对无上的神力之时,面对可修炼成神的机会时,谁又会轻易放弃呢? 昆仑上下顿时乱作一片,混乱之中没有人再分仙魔之分,大家都在相互厮杀,努力往前跻身,只为离五星阵近一点。为心中的夺取一丝机会。 争夺的人群中,自是紫胤最为当前。他的身形迅速移动犹如鬼魅穿梭在人群中。直逼在最前方的羲和。羲和听到后面的响动,她回头之时紫胤恰好伸手抓住她的脚腕。紫胤面色有些狰狞,他咬着牙道,“神力我志在必得。” “是么?” “那就要看看你的本事了。” 羲和挺直身体,她用力翻转身体,在挣脱紫胤的同时飞踢一脚。她太明白自己当下的形势,她身受重伤,神力在不断地消逝,只会越来越弱。而紫胤,可是无损无伤,完好之身。修为堪比季子扬。现在开打,她根本没有反击的机会。所以她只能利用巧劲儿来躲闪。 紫胤抢来天机的拂尘,将拂尘之丝拉长数米,化作一条绳子,像蛇一样缠上羲和的身子。此时天边的红光大作,天边破开一个洞,洞中涌出一条红色的瀑布。看似为水的形态,实则为虚幻之物。羲和内心焦急,那是神力的意识体现。一旦有人受下神力之流,那么神器自会形成一道结界,隔离外物靠近,知道神力传袭为止。 眼看着神力之流已现,羲和被紫胤阻拦,两人打斗之间发出的冲击之力让常人无法靠近。后卿出现在远处,正打算上前助力却被天机纠缠不得。无论如何神力决不能落在紫胤身上,羲和索性不再冲上前争夺,而是全心全力拖住紫胤的步伐。用漫天的花叶牵绊住,不肯撒手。 紫胤眼睁睁看着神力之流近在眼前,他打得眼睛都红了,努力了这么久的东西,他岂能轻易放弃?他猛然回头,杀意笼罩在周身,让人不寒而栗。紫胤默念心诀,原本落在地上的利箭突然飞起,羲和不由在心中叹一声,恐怕今日死期已到。 她用尽全身力气,汇聚自己的全部真气一同打在紫胤身上。可就在同一时间,几乎是数十只箭穿透她的身体。鲜血迸然溅落。羲和只觉得身体轻飘飘的,像是一片落叶,不知落往何处。 盘古大神,看来羲和终究要有负使命了。 恍恍惚惚间,她似乎看见神力之流下有一个人影。他高高瘦瘦的样子不像是紫胤,只要不是他,是谁都好。她感受到自己的身子越来越冷,她缓缓闭眼。 这样也好,我背负了数万年的骂名,也该结束了。 忽地,她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熟悉的感觉,熟悉的香味,熟悉的人。她勉强睁眼,是他,季子扬。过往的种种都慢慢地涌上心头。季子虞在世间所经历的一切仿佛在这一瞬,让羲和全部感受到了。季子扬,季子虞对你的爱堆砌累积于多年的相伴之中。那我呢?我与你相识不过短短数月,只曾见过你几次,这样的感情又是怎么来的呢?我现在终于明白,我的心我的感情。 羲和伸手,冰凉的指尖划过他的脸颊。 季子扬,我终于看清自己的心,羲和的这颗心的确为你心动过。只是这份情谊到底是和子虞一样,都是镜花水月一场空,终究是错付。 季子扬怀抱着羲和,他的身体散发出一种诡异的赤红色光。羲和在他怀里,气若游丝几乎说不出话来。而抱在她身上的手隐隐有一丝颤抖,他和往日不同今日是一袭红色的长袍,失了往日白衣的清冷,反倒多了妖诡之气。是了,刚才众人缠斗,最后承袭了五星神力的人是他。 他抱着羲和从空中徐徐而落,他几乎说不出话来。他有多么害怕c憎恶这种她即将离去的感觉。一次又一次地在他面前上演。原本躺在怀里真真切切能够怀抱到的人,她的神力在消散,消散到她的身体变得越来越轻,越来越透明,像是下一秒就会消失,而这一次的消失是永远的,不会再回来了,也不会再有挽救的机会了。 他紧紧地抱住她,猛然抬头双目猩红的看着天机,此刻他的眼睛早已不再澄明,里面装着的只有滔天的怒火,可以焚灭天地。他怒吼,“我灵族士兵,此时不出更待何时?” 话音刚落,不知从何处而来的灵族顿开杀戒。上古时候能与神族并列的唯有灵族,其法力之强,修为之高深,几乎是所向披靡。那个有着娃娃音的小童背手站在暗处,季子扬的话出之时,他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故意对季子扬封锁了昆仑这处的消息,为的就是在最后一刻将他带到此处,用羲和的重伤来激怒他,让他明白唯有灵族才可助他。 本就已经是仙魔混战,如今灵族的加入却让昆仑大殿顿时安静下来。天机与紫胤站在前方,脚步有些虚,可仍旧站得笔直。看到季子扬这副从未见过的盛怒样子,他已然心惊。可更多的仍旧是惋惜,他既能调动灵族众人依然说明了他在灵族之中的地位,季子扬已不再是昆仑的仙尊,已不再是天界天厉上君。一切都变了。怕是从今日起,他们师兄弟便要成为宿敌。 “季子扬,你可知你现在在做什么!” 天机仍不肯放弃,他们万年的同门情谊怎能说断就断。于是他质问,试图用以往的办法来挽回,可他不明白,错一不可错二,错二不可再三。现在的他已经失去了劝导的资格。 “我自然清楚。” “今日,我要主宰六界。从今天开始,灵族为尊。” 季子扬低下头,羲和的眼已经微微的闭上,神识也开始渐渐的涣散。他感觉到心中有一把火在燃烧,恨不得能将所有伤害她的人统统烧成灰烬。看看这就是他守护了这么多年的天下,到头来他所守护的,坚持的,却在一次次伤他挚爱。如何做?如何选?他后悔了,从前所有的决定,现在对于季子扬来说,成神成魔,成仙成人都不重要了。 仙亦有欲,妖亦有泪。在这世间没有什么是绝对。善与恶从来只有一线之隔。难怪世人常说,一念成佛,一念成魔。他一直在向前者艰难前行,现在他才发现,恣意洒脱才是自己想要的。陪在她身边才是他最想要的,余生若少了她,那么他的人生便不再完整。 手突然被怀中的人紧紧握住,她说不出话来,只能看着他。一双如日月星辰一般耀眼的眼睛,亮亮的,就这样看着他。里面藏了太多的情绪,有太多欲说还休的感情。他的心像被一点一点的撕碎撒落,像一张纸片,撕碎了,零落地散在周围。孤零零的,陷入到无边无尽的黑暗中,永远都无法逃离,无法修补。 “你还没杀我,你不能死。” 他的眼泪不知觉地滴在羲和的脸上,温热的,暖透了她冰冷的身体。 她冲他摇摇头,手死死地拉住他不肯松手。她拼尽全身力气,用极其微弱的声音说道,“后会无期了。” 羲和的身体变得半透明,身体周围紫色的光像流星似的散出。天空渐渐变得黑暗,银色的亮光闪过,天空中飘起漫天的梨花。日月齐空,月渐渐往东边落下。凉风吹过,神之将亡,天象有异。季子扬没有阻止的办法,他只能紧紧地抱住她,希望她留下来,留下来 当悲伤笼罩天地。后卿突然腾空跃起,它放出一张用红绳编织的网,身子快速的移动,将那四处横飞的紫光网住。他回头对季子扬大喊,“快用神力留住她的元神!快!要来不及了!” 季子扬闻言,猛然出掌,用尽生平之力将后卿网住的紫光强行放回羲和的身体里。果然,当紫光回体,她的身体便不再似刚才那般透明冰冷。季子扬大喜,还未下令,灵族之人便纷纷效仿后卿。季子扬刚刚承袭神力还未让两者合二为一,拼了全部精力,才勉强留住了羲和的半个元神。 神力争夺之战,几乎所有人都大损元气。结果倒是十分地出人意料。 就在今天,消失多年的灵族突然出现。被逐出昆仑的季子扬得到神力成为灵王,建立灵虚秘境。而羲和陷入昏迷不治,上古之神陨落,玄都由后卿暂理。形势大变,仙界衰退,天下几乎三分。九重天c幻虚秘境c玄都鳌头并守。而曾经最为瞩目的昆仑,却渐渐没落了。 天地重新洗牌,物转轮回,又是一个新的开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五章:沉睡之后 灵虚秘境中,于花海灿烂,静水流深处有一个女子静静地躺在一方圆台上。她闭着眼,睫毛又卷又长,恬淡的样子让人明白什么是岁月静好。可古人云,逝者已逝,生者悲伤。即便她未逝,可陷入无穷无尽的沉睡之中,亦让人悲伤。 我究竟要如何做,你才能醒来? 季子扬负手静静地站在女子身前。他穿着一件墨色的长衫,单薄的身子被花和叶的世界簇拥着,却显落寞。四周都静悄悄的,连风也只是轻轻地吹,生怕惊扰了这人,乱了这片沉寂。叶落下,落在季子扬的肩头,他伸手将它拂去,眼中是绵绵无尽的伤感和愧疚。修长的手落在女子的脸颊上,他的指尖划过她的眉,她的眼角,她的唇。 “你不是神吗?有能力号令天地,执掌万物。那为何却迟迟不肯醒来?” 他的质问,没有人回答。只有山谷中潺潺水声在回应。 女子安然沉睡的样子让他深感无奈。他只能在心里默默地长叹一口气。羲和啊,你是上古之神,神有神的尊荣。你本该逝去,而我却强行将你留下。你,是否会怪我?你放心,季子扬就算一生劳累奔波,穷尽世间一切也会让你重新睁眼,看看这个世界。人间至美之风景,怎能少了你的颜色? 他转身,走向自己的大殿,长明台。 “属下参见灵王!”娃娃音跪在殿下,他虽位于下方,但身姿挺拔,没有卑躬屈膝,毕恭毕敬的唯唯诺诺,可看得出他十分敬重这位新灵王。 “木拓,要你查的如何了?”季子扬不知何时换上了一袭红衣,他坐在灵座之上,手里拿着一把小扇。 原来娃娃音的名字叫做木拓。 木拓抱拳,“此事已有眉目。玄都的后卿已经在外等候,灵王见了他,就应当知晓了。”说罢,木拓又呈上一方折子,继续说道,“九重天递来的密帖,要求灵王亲启。” 季子扬接过,拿在手里却迟迟不打开,而是若有所思地看着木拓。他问道,“你一点也不担心?” 木拓淡淡一笑,他自然知道这方仙界这方密帖是什么,无非是要季子扬重归仙界,回头是岸云云。他看上去十分轻松,答得也很快,“属下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因为属下明白灵王不会走。至少在灵花谷中的夫人一日未醒,您就一日不会舍下灵族。毕竟九重天是容不下夫人的,而在这世间唯有灵族与神族同生,上古之事也只有灵族最清楚,要想救醒夫人,留在灵族才是最好的选择。” “你分析得合理。我这人一向诚信,当初既是我应了你们,自然不会弃灵族而去。”季子扬看看手中的这方帖子,轻蔑地笑了笑,需则用,完则弃。如此,不回也罢。他伸手,将那密帖投入火炉当中。 “日后我与灵族,同生死。” 木拓颔首,“在这世上,只要灵王想做之事,不论天道,不论罔常。我灵族上下皆为您驱使!” 在这一刻季子扬看清了昆仑和灵族的区别。昆仑需要的是不断的奉献和牺牲,衡量的标准是伦常与天命。而灵族需要的是守护,在这里守护者就是他们的信仰和标准,而他们会用毕生精力去追随信仰。昆仑之人有的更多的是丢不开的责任,而这恰巧也是一种束缚。而灵族恣意洒脱,可张扬可沉寂。本质上两者就已经不同。 木拓转身退出殿外,替季子扬传来了后卿。再见到后卿,他憔悴了不少,面色很严肃沉重。要知道当日羲和差点丧命,如今又失神力再度陷入沉睡,玄都上下皆是人心惶惶。而才归属不久的冥宫也在暗自搜集余下神器,欲图不轨。后卿七夜未合眼,严加整治玄都,这才稍稍安稳下来。 说实话季子扬十分欣赏后卿的忠心。即便羲和沉睡,在不知道是否能有挽救的机会下他还能在玄都以阁老身份自居,从不妄图尊位。不为名利所动也是让人钦佩的。所以季子扬对他倒还是信任,开口时语气也十分平和,“你匆忙而来,可有何急事?” “后卿此次前来是要带走神主。毕竟羲皇是玄都的主人,留在灵族,着实不合适。” “的确不合适。”季子扬点头表示赞同,他从灵座上起来,淡淡地说道,“不过你应当知道,灵花谷环绕着中最为纯净浓厚的灵气。留在这里,对她才是最好的。你身为臣下,暂代玄都,应有准确的判断力才是。” 后卿躬身,答曰,“灵花谷是一块宝地不假。只是要在那里养到苏醒,怕是要等上个几百万年。如若我说我已有法子唤醒神主,不知灵王是否准许后卿将神主带走?” 季子扬大喜,忙问,“什么办法?” 后卿深深地看了季子扬一眼,“这办法,恐怕灵王您做不到。” “试问灵王,天下人之命与她相比,谁更重要?” 季子扬大概已经猜到后卿之法,同样的问题他也曾问过自己,现在他的答案很简单。 “我愿倾天下,换她一人之命。” “你果然变了。”后卿如是说道,他沉默片刻终是开口,“神主元神微弱,当日日以凡人的元气奉养她,直到神主苏醒为止。” 不得不承认,后卿办法又快又好。只是凡人的元气,一旦被抽取,那人便不入轮回,永坠十八层苦海当中。未免有些残忍。 许是看到了季子扬的犹豫,后卿再度开口,“看来灵王还是将神主交与我更为妥当。” “不必。”季子扬立刻回绝,他眼中满是坚定,“如果这是唯一的办法。我会让她醒来。这是我欠她的。” “如此甚好。”后卿顿了顿,突然问,“你可否带我去见见她?” “好。” 季子扬一挥衣袖,为后卿打开灵花谷的结界。 沿路寻去,在花海最为繁盛的地方,在流水的尽头,他找到了她。后卿看着她,心里既有欣喜,又有几分莫名的惆怅。喜从何来他不知,忧从何来,他仍不知。那张恬静美丽的脸在他心底烙下一个印记,永不消散。这些年他一直在仰望她,毕恭毕敬地跟在她身后。有谁知暗夜里那颗真心? 她还是从前的样子,他依旧这样看着她。究竟是什么变了呢?明明什么都没变,他只是渐渐觉得他的太阳离他越来越远了 后卿驻足片刻,随后他张开手掌,掌心处有一抹浅紫色的元气飞出。飘飘摇摇,最后落在羲和的身上。她眉间亮起一抹紫色神印,渐渐地又消失了。 后卿笑了笑,又叹了一口气,最终还是转身离开。 “见过了?” 季子扬站在后卿身后,冷不防问。 后卿躬身拱手,沉声应道,“谢灵王成全。今日的元气我已奉养给神主。以后每天我都会来灵虚秘境,希望灵王能下令放行。” “可以。”季子扬点头,舒尔他又沉沉开口说道,“其实你不应该怀疑我。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不会伤害她。” “是么?”后卿低头轻笑,他垂声说道,“可当初是你一次次伤她。何况现在你得了神力,又要我如何相信你呢?若非当日在昆仑你帮了她,我就不会任由你留她在这儿。” “不管怎么说,希望你能好好待她。后卿告退。” 季子扬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半晌,目光深沉,他淡淡地开口,“后卿阁下心里是有她的吧。” 后卿闻言,脚步一顿,他的背影一僵。眼中飞快地闪过不一样的情绪,最终一切还是被深深的无奈掩盖下去。他声音有些嘶哑地答道,“对她,后卿永远是臣子。” 一阵风起,落叶回旋,成就一片悲伤。 季子扬靠在灵座上,扇子一下下有规律地敲打在掌心。他的心现在十分平静,静的可怕。这世上究竟何为爱恨,何为情义?如今的他放眼世间,曾经的黎明苍生再难左右与他。现在只有她,也唯有她,才能让他的心微微一动。 他错了。 他想要留住她,不管用尽什么办法,这一次他要留住她,陪在她身边。 “木拓。” “属下在。” “后卿的办法你可听清楚了?” “听清楚了。” “既是如此,便下去办吧。” 木拓抬头看看季子扬,“灵王如此做,恐会犯下罪孽。” “她本是神,中人皆是她的子民。为她死,为她生,本就是天道。倘若真的有什么业障恶报,就统统应在我身上好了。总之现在,我是不忍叫她再受一丝苦楚。”季子扬一字一句道,“放心,我不会后悔。什么东西都不及她重要。” 木拓用他那娃娃音铿锵答道,“属下这就去办。” 太多的人,太多的事,随着时间的流逝,一切都已经改变。 天机伫立在九重天东华门外,心生感叹。季子扬成了灵王,与天界作对,说到底有他不可推卸的责任。只不过不论事情的起因究竟如何,他站在昆仑的对立面上,愧对师祖,愧对百姓,他就已经错了。 此番,他就是前来请命,打击灵族,以正天界尊位。 这道门,他跨过,同门之谊就真的烟消云散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六章:仙魔开战 短短十日的时间里,天界前前后后集合兵将五次。小声势地攻打灵虚秘境领地三次,偷袭长明台两次。都被季子扬不痛不痒地给挡了回去。 而后,天界大军用十万兵力声势浩大地同冥宫开战,这一次领兵之人是紫胤。 冥宫内,瑞守南正襟危坐,他蹙眉,紧抿着唇。天界强兵在紫胤的带领下可谓是攻无不克,来势汹汹。前面玄都的建立,已让冥宫流失了大部分的人马,而后冥宫向玄都投诚,兵马被七七八八调了不少。现在天界大军攻来,玄都在一旁袖手旁观没有一丝援助的意思,再加上杖黎行已死,冥宫无可用之人,这仗打得着实艰难。明眼人一看也知这注定是一场败局。 冥宫主分为三大殿,冥青殿c冥罗殿c冥常殿。其中冥罗殿就是冥宫主殿,冥青c冥常分别位于东西两方。紫胤已经率兵夺下西边的冥常殿,而现在他要做的就是再攻下冥青殿,如此形成两面夹击的优势,如此只要玄都不出手相助,那冥宫便是瓮中之鳖了。 “报——”门外一个士兵匆匆忙忙跑进来,“禀报司君,紫胤派了五万人马向冥青殿行去。” “知道了,你退下吧。”瑞守南的眉头蹙得更深了,冥青殿易守难攻,紫胤才刚刚占领冥常殿不过三日时间,就立刻发兵攻打冥青殿。这样的雷霆打法的确不符常理。 来报人猛然抬头,他的盔甲之上还有未干的血迹,他双目含泪地说道,“司君,冥青殿我们的人只有七千啊!属下恳请司君调兵增援冥青殿。” “增援?” “冥常殿一战,紫胤用三万兵马让我冥宫将士无一生还。他的十万大军如何算,至多也就剩八万人。现在他不仅要守住刚刚攻下的冥常殿,还派出五万人马攻打冥青殿。五万人,可是超过了半数人啊。此事疑点众多,记住切不可轻举妄动。” “是,属下告退。”来报人悻悻退下。 “等等。” 他转身问,“司君还有何吩咐?” 瑞守南托腮,攻打冥青,恐怕只是紫胤的一个幌子。紫胤他看准了冥宫兵马不足,所以他要的或许不是按部就班的打,而是一举拿下冥宫。想到这里,瑞守南心一惊,他好像猜到了。 “传信给冥青殿,告诉他们倘若紫胤来犯,就击鼓鸣战。记住,鼓声越大越好。对了,再把战旗举起,即便我们只有七千人马,一定要声势浩大,让对方以为冥罗殿的大部分人手都已经调往冥青殿支援。”说罢瑞守南转身,对身后的魑魅魍魉吩咐道,“魑魅,你现在立刻前往玄都面见后卿阁下,寻求增援。” 魑魅颔首,没有半点耽搁,立刻便出发。 魍魉上前问道,“司君此举是要干扰紫胤?司君您,可是有了胜算?” “倘若玄都不肯派兵,这仗无论怎么打,最后的结果都是输。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紫胤这次的目标恐怕不是冥青殿,而是冥罗殿。” “司君的意思是,紫胤故意派五万兵马前往冥青殿,想要让我们把冥罗殿的主力军调往冥青支援。而后他会带上剩余的兵马直接攻上冥罗主殿?”魍魉不由在心底赞了一句妙计,俗话说擒贼先擒王,如果紫胤此计真的成功了,那么冥宫也就大势已去。届时就算玄都再派人也是无济于事了。毕竟玄都是后卿为羲和另成的一派,妖魔仙人都说不上,何况羲和沉睡,失去神力,他们是不会傻到为了一个冥宫和九重天撕破脸的。 不过魍魉最佩服的还是司君,紫胤这妙计若是放在旁人身上到或许有个七八分的样子实现,可到司君这里却被一眼识破。差距终究还是有些的。 “如果我是你,我会趁现在出兵夺回冥常殿,先发制人,激励军心。” 两人闻言纷纷回头,却见后卿大摇大摆地走进来,神情悠闲,看不出半点打仗时的紧张氛围。 魑魅也跟在后卿身后,他看看瑞守南,“司君,方才我出去的时候,在半道上遇见了来冥宫的后卿阁下。” 瑞守南点点头,他深知冥宫已向玄都投诚,眼下后卿是君,他是臣,更何况还有求于后卿。饶是心有不甘,瑞守南还是向他行礼请教,“还请后卿阁下指教。” 后卿看了瑞守南一眼,笑道,“没想到你竟能为了冥宫,放掉你的骄傲和自尊如此做小伏低。谈不上指教,只是冥宫终究是属于的玄都的,我自然不能看着紫胤前来攻打而袖手旁观。玄都的人马正在赶来的路上,可一时半会儿也是到不了的。你现在要做的就是亲自领兵在冥常殿守卫最弱时打过去,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方能制胜。” “现在的冥常殿只有为数不多的三万人,其中还包含了伤员。你若调遣冥罗殿的全部兵力近四万兵马去攻打,定然是有大的胜算。至于冥青殿本就易守难攻,只要你的人能够撑到两天,玄都的人马就会赶到增援。在这两天里,一旦你和紫胤开打,想必不占优势的紫胤必然会召回冥青殿的兵马,所以你要在冥罗殿留下一支突击军,在他们返回途中截杀。” “否则援军一到,你的人马就会被紫胤包围。会一败涂地。” 后卿说完这长长的一段话后,殿内长时间地沉默起来。所有人都陷入沉思,后卿说的办法赢了便能拖延住更多的时间,输了就是彻彻底底地输了。这个办法可是一点退路都没有留下。许久,瑞守南终于沉沉开口,“后卿阁下的办法是个好法子。在下愿意亲自领兵收复冥常殿。” “果然是司君该有的气魄。”后卿赞道。他颇有深意地回望了瑞守南一眼,“有一些细节上的东西,我想和司君你单独谈谈,不知道是否可以。” 瑞守南意会,他微微侧身,示意魑魅魍魉全部退下。而后,他才问,“后卿阁下还有什么想说的。” “前些时候冥宫被天界打得这么惨,玄都一直没有表态。而现在却突然找上门为你出谋划策,带来援兵。难道你一点都不好奇是为什么吗?” “好奇做什么。总归阁下都是要说的,不是吗?”瑞守南早知此事并没有那么简单,对于后卿的话自然一点也不意外了。 后卿轻笑,“司君睿智。当初在昆仑大殿之上,神主腹背受敌,司君你也没少使绊子。玄都自然不会轻易助冥宫脱难,要知道在这之前你一直在寻找神器下落,我就知道冥宫反心不死。所以,这一次的援兵可不是这么容易就来的。自然,是有条件的。这就要看看在司君心中究竟是自己重要,还是冥宫内你的子民重要了。” “说吧。条件是什么。”瑞守南的心情很沉重,可他很清楚他要的是什么,他要的是成为主宰,他要的是冥宫成为的主宰。所以,他的子民排在自己之前。他要守护的是这些始终跟随着他的子民。 “告诉我你所知道的,关于神器的一切消息。还有,冥宫脱难后,我要你的元气来奉养神主。”后卿慢慢说道,“神主在沉睡,没有神力的滋养她的元神很虚弱。而凡人的元气作用实在太小,可你不同,你修为身后,又是冥宫之主,你的元气想必神主会喜欢的。” “你应该知道,就算我不要你的元气。可你的野心已经暴露,你认为我会放过你吗?这次出兵,我帮助冥宫脱险,一是为了你的元气,二是因为领兵之人是紫胤。玄都的人向来记仇,我可不会忘记昆仑火刑这一计就是他设下的”后卿看看瑞守南,突然提高了声音,“怎么样啊,司君,可考虑好了?于你我二人都有利的事,需要这么长的时间来考虑吗?” 瑞守南心内一动,的确如后卿所言,这确实是于他们二人都有利的事。如果没有玄都的支持,他确实没有那个能力让冥宫全身而退。思来想去似乎他没有选择,“我答应你,只要冥宫脱险,我瑞守南会献上自己的元气。” 得到满意的回复,后卿得意地笑了,他拍拍瑞守南的肩膀,说道,“想不到你还是一个性情中人。愿意牺牲自己,保全自己底下的人。放心,只要你按照我说的去做。冥宫很快就能够脱险。” 说罢,后卿又悠悠闲闲地离开了。 其实瑞守南并不知道,羲和留在了灵虚秘境,那么玄都的决定实际为季子扬的决定。九重天攻打冥宫,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只不过是天机用来试探季子扬对九重天的态度而已。毕竟他现在所在的灵族,实力不可小觑。 冥宫这里,紫胤和瑞守南在交战。 而在灵虚秘境,天机的到来,又何尝不是一场剑拔弩张的会面。 天机一直以为师弟永远会是那个师弟,他一直以为季子扬只是一时赌气,他用冥宫来试水,只要季子扬不动,就说明羲和在他心中仍旧不是最重要的。可他错了,他低估了羲和,又高估了自己。 “师弟,这么年来,我所做的所有事情无一不是为了你,为了昆仑。你现在离开了仙界,离开了昆仑,来到灵族。难道你就真的不念一点情分?要同那个上古魔神在一起?羲和不是子虞,你对她不是爱,是悔,是执拗。你听师兄的,回来吧,至少不要与天界为敌。与我,为敌。” “为了我。”季子扬心里五味杂陈。他站起来说道。 “师兄你为了我,两次和紫胤联手,为了我,几次三番要置她于死地,为了我,在权利的斗争里斗得不亦乐乎。师兄,你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单纯地为了我和昆仑吗?” 天机哑口。 季子扬苦涩地笑了笑,突然他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他挥手一把斩断自己的衣袍。 割袍断义!天机大惊。 只听见季子扬缓缓说道,“我与你的同门情谊,今日到此为止。从此万般自在,都唯我一人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七章:盟书 季子扬并未去看惊讶的说不出话来的天机,而是自顾自地拿出一份盟书,亲自为天机展开放在桌上。他说道,“这份盟书的诞生,是因为我灵族和玄都希望和天族和平相处。一旦签订,三方便结百年之好,绝不大动干戈。尊人以为如何?” 玄都是后卿为羲和建立的,而灵族是消失已久后重新现世。不管怎么说,九重天统领这么些年,早已占了主导地位。只要九重天一日不承认,那么玄都和灵虚秘境便一日不是存在的正道。而这份盟书一旦签订,就意味着九重天承认了玄都和灵虚秘境的存在,是符合天道的。 这些道理天机岂会不明白? 原本他的打算是对季子扬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让他带着灵族归顺九重天,而不是另立门户。毕竟眼下他才是神力的掌控者,中恐怕除了他自己没有人再可以与他相比。 可算盘打得再精也架不住人心难测。就在刚才他的好师弟和他割袍断义,而现在又拿出这份盟书,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了。看来这次他是打定主意要护着那个魔神。天机眉头轻皱,有些震怒地开口,“季子扬,你到底知不知道你现在做什么。” 季子扬一怔,他努力地想要拾起过往的全部,责任c义务c天下,可是一切的一切终究渐渐变得虚幻起来,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模糊。此时此刻他的脑海里只被一个女子的面容占据,她的一颦一笑,无一不刻在他心上。他垂头浅笑说,“从未有一刻这么清楚过。” 天机见他这模样深感已无可救药,他想要挽回些什么,可袭来的只有一种无力感。 “仙界攻打冥宫,玄都已经决定增援。”季子扬的眼一瞬恢复冷漠,他拿起盟书在手里看了看,又郑重其事地交到天机手中,“尊人你,真的还要考虑吗?” 天机听到他的话,觉得胳膊有一丝凉意。季子扬话里有话,分明是在警告他。这份盟书如果不签,那么玄都和灵族联手,再加上手握神力的季子扬,若说真的拼个你死我活,仙界恐怕是毫无胜算的。识时务的人都会选择签下盟书,因为百年的时间足以改变很多的东西,世事瞬息万变,谁也说不准到时候会是怎样的局面。 与其现在把这盘棋给下死,倒不如留些时间,各自发展,再争高低也不迟。 天机深吸一口气,他颤颤地拿起笔说道,“他日你我若在战场上相见,不必各自留情。杀即是杀。” 季子扬看看盟书上的落名,满意地将它收下。他想了想,说道,“签下这份盟约。至少百年内,你我不会在沙场相见,兵戈相向。” 说罢,他头也不回地离开,独留天机在原地沉默。 莽莽深山一片寂静,偶有飞鸟经过,只带来一阵微风。而在冥宫深处,此刻已是血雨腥风,刀光剑影。瑞守南依诺带了多数士兵攻进了冥常殿,打了紫胤一个措手不及。而紫胤也如后卿预料之中紧急调兵返回冥常殿。 冥常殿内,紫胤面色不佳地坐在椅子上,面前是一幅冥宫三殿的地图。他紧皱着眉,门外传来轻微的响动,他立刻警觉,“谁在外面?” “真人。”外面的人传来回话,“九重天传来消息,要我们立刻休战。” “休战!” 紫胤嗖的一声站起来,一掌拍碎了面前的书桌。他打了这么久,此时此刻却让他休战撤退!?还是在他吃了瑞守南暗亏的情况下,让他撤退!此时若走,岂不是灰头土脸成为笑柄吗?他强压下心中陡然升起的怒火,爆喝,“是谁下的命令!” 门外之人听见这声音,吓得腿肚子都软了,说话也结巴起来,“回,回真人,是昆仑的天,天机尊人” 话还未落,门外传来一声巨响,随后响起阵阵惨叫。紫胤立刻冲出去,只见瑞守南穿着银色的盔甲,手拿长剑,一路杀进来。他暗道一声不好,眼看着护在自己周围的天兵一个一个倒下,紫胤惊出一身虚汗。若换作从前,他必然不会忌惮小小的一个魔界司君。可当日在昆仑,他与羲和拼了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 今天与瑞守南一战,他无法预知输赢。退不能退,唯有迎头而上。 “想不到你竟然来得这么快。”紫胤冷哼一声。 “快倒也不快,是你太慢了。”瑞守南伸手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拭去剑上的血迹,他看向紫胤,“你无端进攻我冥宫,就该知自己活不过今天。” “邪不胜正。仙魔本就势不两立,开打只是迟早的事情。何况除魔卫道原本就是仙族的本分,杀你,难道还要挑日子吗?” 紫胤的手掌微微张开,一把拂尘出现在手里。他左手在上面轻轻摩挲,忽然他一甩拂尘,四周亮起一道刺眼的白光。他像一条蛇一样灵活的穿梭在打斗的士兵当中,又像豹一样的敏捷,一把拂尘早已变成利剑向瑞守南刺来。 瑞守南避闪不及,手臂被他划出一条长长的口子,鲜血直流。不过他没有丝毫痛苦的表情,只是略微皱了皱眉头。然后将真气聚集在剑身,他不知道派去拦截冥青殿的人能够拖延到几时,所以他要一招制胜,速战速决。 紫胤看清他的意图,不再主动攻击,只是一味闪避,拖延时间。消磨瑞守南的耐心。 一来二去,瑞守南果然有些焦躁。心一旦不稳,破绽就露出来了。紫胤看准时机,在瑞守南心浮气躁之时突然回身发出致命一击。原本以为胜券在握,谁知远方飞来一把匕首带着巨大的冲击力生生替瑞守南挡下了。 紫胤几乎要陷入暴走,他恶狠狠地盯住门口。只见一个男子乘云而来,身后还跟着一只黑色的,巨大的神鸟,似乎是上古恶兽,鬼车。直到那人近了紫胤方才看清来人是谁。玄都后卿,他想他大概知道天机要他休战撤退的原因了 而见到后卿,瑞守南同样是一愣。 “小小冥宫没想到竟然惊动了后卿阁下。”紫胤冷笑着说道。 后卿面色不佳,看到这个紫胤,他就想到至今还躺在灵花谷中的神主。要不是这个人一再设局,神主岂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想到这里,后卿的心情又坏了三分。他冷冷地看着紫胤,“你伤我神主,与我玄都为敌。在下着实担不起你一声阁下。还有,冥宫可不小,否则也无需真人带十万精兵前来开战了。” “你”紫胤今日是要气到升天了。后卿这话分明就是说来打自己的脸的。实在可恨。可现在却受制于人,他只好隐忍不发。在原地沉默。 后卿轻佻地笑笑,不由对这位能屈能伸的紫胤真人多看了几眼。他在九重天呼风唤雨到今时今日的地位,却依旧能忍住自己的怒气,实为一条好汉。他走上前,拍拍紫胤的肩膀,“我今日倒不是过来瞎看热闹的。紫胤真人应该知道冥宫向玄都投诚,现在已经属于玄都的一部分了。所以” 后卿将天机与季子扬签订的盟约交到紫胤手中,“所以,真人请看清楚。这是九重天签订的和平协议,百年之内,天族c灵族c玄都之间不得动用干戈。否则,必群诛之。” 紫胤细细研读起这份盟约,而后卿则是不慌不忙,不紧不慢地在紫胤身边踱着步子,与瑞守南交换一个眼神示意他不要妄动后,又对紫胤说道,“真人可要看清楚了。昆仑天机可是代表的九重天上的帝后。如果你现在还要动手,便是要推开三门情谊了。” 紫胤大笑,收起了手中的拂尘,他将盟书还给后卿。似笑非笑地说,“你说得对,我的确不能坏了三门的情谊,更不能不顾帝后颜面。我会即刻集合兵力,回九重天复命。如此,后卿阁下可还满意?” “满意。十分满意。”后卿在紫胤耳边轻轻开口,“玄都之人一向有仇必报。昆仑那笔账我姑且记下,真人可要记住,账,迟早都是要还的。” 紫胤斜晲一眼后卿,眼角堆满笑意,可目光深处却是看不见的寒光。他没有接话,而是一甩衣袖,快步离去。 待他走远后,瑞守南屏退了周围的人,颇有些茫然地问,“这份盟书后卿阁下是什么意思?” “能有什么意思?”后卿粗暴地打断了瑞守南的话,他放缓语气说道,“什么意思都不重要。现在冥宫已经脱险,只要你记得自己的承诺,明日午时准时献上自己的元气就够了。现在你可以将你知道的有关神器的消息说出来了。” “除去已经找到的五件神器,我只知道太虚甲留在宿星明君手中,而九重天上天机阁中放着浑天仪。其余的便不知了。”瑞守南顿了顿,又说,“我今日会将冥宫上下安顿好,明日会亲自到玄都来拜见阁下。放心吧,我瑞守南一向言出必行。” “那便静候佳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八章:终醒来 暮鼓晨钟,眨眼间二十年便过去了。 所谓天上一天,人间十年。二十年又是多少个日日夜夜,物转轮回。 自从九重天上签下那份盟约后,四方休战,休养生息。因得季子扬得了那神力,成为灵族之王,旁人对灵族也都颇有忌惮,不敢轻易捕杀。眼看着正是四海升平之时,季子扬常常悄无声息地回到长生殿独自小坐片刻,他几乎不怎么说话,也很少笑,只爱到长生殿独自待着。 更多的时候他会留在灵花谷守着她。他为她在灵花谷建了一座楼台,称念卿台。他从前很少喝酒,可自从羲和一直沉睡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时,他学会了饮酒。现在的他,大概也唯有梨花酿的迷醉能够稍许释放他心中压抑的愁苦和自责。 二十年了,他想尽一切办法为她修补元神,用尽一切手段让她苏醒。他犹记得当初瑞守南亲手奉上他的元气时,她眉间的神迹隐隐约约释放出的紫色光芒。那一刻,他几乎以为她要醒了,可是接下来却是无尽地等待。 从前在昆仑的他,将这天下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现在的他,摒弃了曾经的自己,他用仙灵的元气来奉养她,用凡人的魂魄来替她修补元神。他成了上下闻名的残暴君王。这些他都不在意,他在意的唯有一个她罢了。 此刻她仍旧躺在念卿台上,闭着眼,恬淡的睡着。季子扬颓然地坐在地上,身子靠着圆台。他抬眼看看沉睡中的女子,眼中闪过一抹无奈之色。随后他仰头,将酒壶中的酒一饮而尽。他醉了,靠在圆台上迷离着双眼,恍惚间他仿佛看见她就在眼前。他笑笑,以为是梦幻一场。 殊不知此刻的灵花谷整座山谷都放出了幽幽紫光。山谷内,百花环绕,明明无风却有数不清的花瓣在飞舞。它们在空中打旋儿,升起又落下,落下复又升起。渐渐地紫光越来越强,越来越亮,花瓣在天空形成一种诡异的上古字符,消散又出现,出现又消散。念卿台顶,一道白色的光放出,羲和的身体慢慢浮起 灵花谷外的天空中一声闷响,紫电划过,原本的艳阳天骤然变得乌云密布。 原本在处理公务的后卿感受到玄都外的异动,他立刻放下笔砚冲出去看看天象,后卿大喜。 “她醒了,她醒了!” 来不及向旁人分享喜悦,他几乎是用最快的速度向灵虚秘境赶去。 而灵花谷这番,羲和在百花的簇拥之下缓缓睁开眼睛。她的身体也随之慢慢落地,原本半是透明的身体在落地的瞬间变得真实起来。羲和的嘴角弯起一抹浅浅淡淡的笑。她回来了,她真的回来了。 那日在临死前,她终于窥见了自己的真心。所以,她不想死,不想就这么消失。后来她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而眼皮却越来越沉。她以为她已经死了,可是不知怎的恍恍惚惚间感觉有人在紧紧地拉着她,而她也仿佛是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的,拼命地抓住不肯撒手。没想到,竟活下来了。 她永远不会忘记将死之时环绕在身边的那股味道,淡淡的,温暖地包裹住她,让她不那么地寒冷。 花瓣纷纷扬扬地从天上落下。她轻轻闭上眼,吸了一口气,寻着那味道而去。一低头,就见到了他。 羲和蹲下身子,仔细地端详着季子扬。他身上带着酒气,眼睛半眯着,不知道是醒着还是睡着了。她伸出手,纤细的手指停留在他的脸上,在指尖碰到他的肌肤时,她的心从未跳得这样快,仿佛随时都要蹦出。 不止一次地觉得,季子扬果真是公子世无双。他穿着白色的对襟里衫,外面随意穿了一件淡墨色的外袍。里衫很宽松,他斜躺着时,几乎能看见他结实的胸膛。黑色的发随意散落,醉意让他看上去慵懒,又多了几分邪魅。 在她看着他怔怔出神的时候,突然一只大手握住了她的手腕。酒醉的人亦在此时睁开眼睛,漆黑的眸子仿佛是一汪潭水,内里已经波涛汹涌,表面上还是一片沉寂。 他一言不发地与她对视良久,手轻轻一带,羲和的身体不受控地向前倾倒,正好扑进他的怀里。季子扬把头靠在她的玉肩上,手紧紧地抱着她,仿佛怕她再度消失,再度沉睡。许久后他才沉沉开口,“我好想你。” 初入人情的羲和有些不知所措,她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几度张嘴终是没能说话,只是将手搭上他的背,任由他这样抱着。 很久之后季子扬终于微微松手,他捧着羲和的脸,眼眶泛红,沙哑着说,“不管你推开我也好,拒绝我也罢,从今后我都会留在你身边,牢牢地把你看住,不让你离开。” “你” 没有等她回答,季子扬吻了上去。这个吻温柔缱绻,又带着一丝丝的霸道和不容拒绝。羲和没有推开他,而是慢慢地在回应着他,他的手放在她的腰间,紧紧地搂着她,舍不得放手,亦不想放手。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季子扬终于松手,再度把她抱在怀里。羲和气息尚且不匀,她把头靠在他肩上,这样的感觉让她很安心。可渐渐地,原本平静的心开始不安起来,羲和总有一种大难降临的感觉,心头仿佛有一块巨石压在心头,压得她喘不过气。 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山崩地裂的场面,耳畔传来一声仿佛在远古时期,鸿蒙之初才会有的炸裂声响,像是开天斧环碰撞发出的声音。一种恐惧感从脚底蔓延至心头,冰冷的感觉遍布全身。远古的创始神,众神的主宰,盘古动怒了。 羲和抬头,恰好看见赶到的后卿。 后卿的眼中所含情绪太复杂,可羲和看到的更多的却是失望,深深的失望。 那一刻她的心遭受到了重重一击。她明白后卿的失望来自何处,她也明白盘古大神的怒气来自何处她终究还是选择压抑自己的心,那双环抱着季子扬的手啊,终究还是无力地放下了。 她站起来。后卿向她走来,他深深地叩首行礼,“羲皇,我的神主。您终于醒来。请随臣,回宫吧。” 回宫,回宫吗? 是啊,玄都才是她的归宿。 许是看到她眼中的一抹犹疑,后卿再度开口,“还望神主莫要忘记肩上之重担。” 羲和看了一眼后卿,又回头看看季子扬。她冷然道,“本皇自然是要回玄都的,不过并不急在此时。你打理玄都事务这么久了,也不多了这几天,回去吧。”说着又转头看向季子扬,“不知灵王可否让我在灵虚秘境多留几日?” 季子扬淡淡起身,见她这一本正经的模样不禁觉得可爱得紧,他凑在她耳边轻轻吹气,“本王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你若是要将玄都搬到我这儿来,本王也是没有意见的。” 羲和选择性地忽略掉后面的话,笑曰,“既然如此,那我便留下了。” “神主!”后卿惊呼一声后,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平复心情,复又低头说道,“神主如此,岂是不顾大局?” “后卿,抬起头来。”羲和定定地看着他,眉目之中似有怒气,她一字一句道,“我为君,你为臣。君王之令,不容有抗。明白吗?” “是,臣,告退!” 见后卿退下,季子扬才上前握住她的手说,“你是不是对谁都是一副急严令色的模样?” 羲和不解地看着他,季子扬摇摇头,“算了。今日我带你在这儿好好逛逛。” 灵虚秘境和玄都不同,玄都是用珍奇异宝修砌出的美丽与奢华,而灵虚秘境却似一幅画卷,四周是天然形成的美景加上幻术的迷蒙,更有一种别样的美丽。一路上,灵族之人但凡见到羲和,都不称神主,而是唤夫人。 “我才刚刚醒来,怎么一个个的都称我为夫人呢?莫不是认错了人,将我看做你别的女人。”羲和问。 季子扬笑笑,举起他们交握的手说道,“能让我如此的,除了你,没有别人。何况那日我们拜堂之时,他们可是瞧见了的。不叫夫人,又该叫什么?” 不知怎的,这声夫人听得羲和格外舒心,暗自带了些欣喜在里头。羲和详装淡定地点点头,乖乖地跟在他身边。 逛了足足大半日,季子扬带着她去了偏殿休息。他坐下来,随手拿起一本书翻了翻,羲和则是在另一边坐着,托腮在沉思。许久,季子扬淡淡开口,“其实你不必如此,你留下来是因为神力吧。” 羲和这一瞬有一种被戳破的窘迫,她低下头。 “是。” “身为神,却失去神力。就是一个废人。” 季子扬合上书,“神力可是一个好东西,人人都想要。你想要拿回去,用什么来交换呢?” 羲和浅笑焉,她曼步走上前,一双眼睛秋水含波,脉脉风情。她伏在他身侧,轻声问。 “你看,我如何?” 季子扬放下书,将她打横抱起。 “甚是满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九章:一夜缱绻 九重天,仙胤居。 香炉中腾腾升起的缭绕烟雾,围绕在紫胤周围,浓郁的香气进入鼻中,带给人舒适的感觉。紫胤在蒲团之上闭眼打坐,不发一言。殿内是一片寂静。直到外面匆匆走进一个仙侍,紫胤才幽幽睁眼。 仙侍朝紫胤微微福身,“真人,天象有异。” 紫胤伸手将一方小圆桌移到自己身前,他神色泰然地倒出香炉中的灰烬,一面换上新香,一面说道,“这么久了,她再不醒,如何有资格做我的对手?” “她刚刚苏醒,又未得到神力。不如就趁现在除掉她?”仙侍提议。 “青腰。”紫胤突然抬头看看她,冷冷的说,“我还不需要一个女人来提点。你做好自己的事情即可,旁的事不要多管。”说罢,他深吸一口气,新点燃的香是紫胤自己配置的,他问,“这香如何?” 青腰仔细闻闻,忽然笑了,“真人配的香料一向是最好的。此香香味清淡,若有似无,想来用在那些人身上必然是极好的。” “知我者,青腰也。”紫胤赞道。他拿出一个香囊放在木桌上,“拿去吧。剩下的,就看你的了。” 原来当日,紫胤抢夺神力失败,身负重伤。想要再与羲和一争高下,拿到剩余的神器,就势必要掌握一股强大的势力,而九重天就是他的不二选择。 他选择掌管天界香炉的青腰仙子,利用她的野心,让她听命于他。他配制出可以迷惑人心智的香料,在每日的朝议中点燃,使得天界仙人都陷入心魔之中,勾起他们的,对权力的向往。 而当初由夏云羌一手建立的人偶军,随着云羌的死也转由青腰接手管理。何为人偶军?顾名思义,他们没有思想,没有话语,如同行尸走肉,一具玩偶。这些人偶军,都是在仙c人c魔三界中选出的佼佼者,抽掉他们的魂魄,用活人的血来契约他们。只要契约主未死,除非四肢尽解,否则他们不伤不痛不死。 人偶军的战斗力极强,可因培养人偶军的手段太过残忍,上古时期的时候就已经是的禁术。如今紫胤打破底线,私自培养人偶军,为的就是日后称霸之时,让他们为他铲除路上的绊脚石。 青腰收起香囊,似乎想起什么,说道,“真人,天界可是藏了两件神器。天机阁中的浑天仪,还有宿星明君手中的太虚甲。不知道你想要什么时候动手?” “这宿星明君整日里看似没什么正经样子,可这九重天之上唯有他看得清明。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自从昆仑一战后,天庭里的朝议他从未出现过。” 青腰想了想说,“是,他从未来过。自然很难受咱们的控制,太虚甲恐怕也不会轻易交出。” “他最近在忙什么?”紫胤问。 “听说在打造一套服饰。他放言要做出这世界上最华美的衣服。”青腰说完笑了笑,宿星明君不问世事的模样在她看来就是不思进取,说到底她心里是瞧不起这样的男人的。倒是紫胤这种野心勃勃的人更为吸引她。 紫胤眼底的深意加深,他面无表情地说道,“宿星明君行事一向诡异,飘忽不定让人摸不出他的心思。他这人平日看似不正经,实则却是这九重天里唯一看得清形势的。暂时先不动他,派个人仔细盯着。本座先控制九重天上朝议的大臣,要先拿到九重天的实际掌控权,我才能拿到天机阁中的浑天仪。” 紫胤从蒲团上站起来,慢慢地踱着步子走到长廊一侧,静静地端详着外面的风景,“听说近来帝后身体不太好。” 青腰跟在紫胤身后,与他对视相笑。 帝后身体不好,天界众臣现已慢慢向紫胤靠拢。所以,九重天上迟早会有一场政变,而新的君王只能是紫胤。 灵虚秘境,长明殿。 羲和躺在季子扬怀里,她闭着眼,脸贴在他宽厚的胸膛上,她的睫毛又卷又长,偶尔微微颤动扫在他的肌肤上有一种微妙的酥麻感。季子扬低头看她,她睡得很安好。像一只小兔子一样的温顺。 季子扬看见她耳边的一抹发,忍不住伸手将它在掌心捋顺。她乌黑的发掺杂着些许紫发,衬得她肤白胜雪,恍若凝脂。子扬微微失神,这一切仿佛是身在梦中,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把她抱在怀里,有一天她会这样靠着他甜睡。 从未有过的欢喜在心底逐渐蔓延,昔日里在长生殿上,和着酒香迷离,他们交颈而卧,缠绵悱恻。一切仿佛回到昨日。可有一样东西是不一样的,那就是他的心境。 或许从一开始,无论是季子虞还是羲和,他都是无法拒绝的。不管她有多少个名字,多少个身份,可最终她都是她,都是藏在他心底里的那个人。 怀中的人儿微动,子扬松松手,让她有足够的空间活动。羲和睁眼,身上隐隐有些酸痛。直到她看清面前人的脸,才想起昨夜的疯狂。他的肩头还清晰地留着她的齿印,而她身上亦多了许多的吻痕。青青紫紫,让人看了面红心跳。 羲和不敢看他的眼睛,微微地低下头,手肘半撑着床榻。虽说离了他的怀抱,可床就那么大,他们离得也不过一掌远。羲和暂时性忽略点身体的酸痛,用尽量平静的语气开口,“不知灵王可尽兴了?” 季子扬低声笑了,他亦坐起来斜晲着她。半晌没说话,似乎在回味着昨夜发生的事情,他的大手覆上羲和的肩膀。一股热顿时在羲和的身体蔓延,她的脸微微有些红,却咬着嘴不肯说话。季子扬仿佛是故意凑上前,说,“昨夜羲皇神主很是配合,本王十分尽兴。” 知道他是故意拿话来调戏自己,羲和反而笑了,用另一只手抚上季子扬的胸口,手指轻轻在上面画圈。她懒懒地开口,“本皇毕竟后宫男宠无数,自然是要主动些,否则灵王怕是不行呢。” 季子扬的脸色变了又变,他突然握住羲和那不安分的手,似笑非笑,似怒非怒地问,“你是说,我,不行?” 长明殿内响起羲和银铃般的笑声,她看着季子扬媚眼如丝,语调轻浮,“灵王似乎忘记了答应本皇的事情。神力是否可以渡给我了呢?” “好啊。” “渡给你。” 说罢,他含住她的唇瓣,细细地品味。又逐渐的深入,吻得她喘不过气来。他将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腰间,伸手将她抱住。羲和此刻只觉得头昏脑涨。忽地,丹田处渐渐开始发热,她感觉到有一股强大的内力顺着他们的唇齿之间传送过来。 嘶—— 唇瓣传来一丝疼痛。嘴里有一股甜腥的味道。 羲和微微皱眉,伸手在季子扬腰间狠狠地掐了一把。季子扬吃痛,却并未松开她,反而是抱得更紧。而这个吻也变得越来越有侵略性,他霸道地吻着她,不给她丝毫松懈的机会。若不是能够感受到那股真气,羲和发誓一定狠狠地咬了回去,并且会毫不犹豫地将他推开。 可是,毕竟是关乎存亡的神力,权衡了一下,羲和还是乖乖的,不敢乱动。 许久,待真气传送完后,季子扬才将她放开。羲和还没反应过来时,她猛然被他推到压在身下。 “登徒子。” 羲和怒骂。 “你不是要神力吗?我给你了,怎么反倒不讨好,落个骂名。”季子扬看着她说。 “明明可以掌心割血,以血渡力。你却偏偏选了个这么不正经的法子,不是登徒子是什么?难不成我还得称你一声君子?” 若不是双手被他控制住,羲和铁定已经和他开打,只不过眼下刚刚得到神力,还未将其炼化,合二为一。身体总归有些不舒服,再加上昨晚的折腾,她现在也只能嘴上讨些便宜。 季子扬伏在她耳边,轻轻吹气,“你不说我不行吗?要不要再试试?” 羲和脸一偏,“流氓!” 季子扬见她这一副娇羞的模样,顿觉得有趣,大笑着松开手,说,“你这样子着实可爱的紧。” 羲和白他一眼,从床上起来,随意捏了个诀便换上了衣服。她走到季子扬面前,想要与他告辞。本想开口,却被他抢了先,“达到目的这就想走了?” 羲和脸色一白,她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事情太长,怎么说得清呢? 见她沉默,刚刚的好心情顿时一扫而空。季子扬随便靠在一根柱子上,“留下来,只是为了拿回神力而已,是吗?” “不,不是。” 羲和默默地走上前,主动抱住他,“子扬,给我时间。我对你是真心的。相信我,好吗?” 季子扬身子微微一震,这是她第一次如此亲昵地唤他子扬,也是她第一次对他说我是真心的。原本空落落的心好过了些,季子扬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摸摸她的头。 羲和抬头看看他,说了一句“等我”,便匆匆离开。 季子扬,我不怕死,可我怕你死。 待我找到方法逆天改命,我就回来找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章:可怜的三人 “神主?” 当后卿第一眼看见回到玄都的羲和,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和欣喜,他很快低下头抹去自己眼中的情绪。 羲和抬头反问,“怎么,很惊讶吗?” “本皇是玄都之主,回来是情理之中的事。你,无需大惊小怪。” 后卿颔首,“臣以为” “以为什么?”羲和问,她漫不经心地往前走着说,“不需要你的提醒,本皇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很清楚自己的使命。而你,却要时时刻刻地记住为人臣子的本分。” 后卿的脚步微微一顿,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语言来描述此刻心中的感受。苦涩像是黑夜的云,一点一点地吞噬着心中的光亮。他拳头紧握,努力地克制自己的情绪,许久后,他才开口,“神主明白就再好不过。作为远古大神的您,可以,却不可以动情以心。否则新旧更迭,才是真正的天道。” “我明白。”羲和转身,她的样子看上去很是疲倦,“后卿,我想静静。” 云舒云卷,世间之事几多转变。风雨之间,又说的清楚多少爱恨交缠。 羲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她目视远方,心中多有忧愁。其实她又何尝不知后卿心中所担忧的。一旦她动心,一旦她不再是那个无懈可击c毫无破绽的魔神羲和,一旦她开始心软,开始有所牵挂,多了一份感情就注定她的杀伐不再果断,决策不再准确。那么她就失去了当初盘古大神创造她时,所赋予她的使命和意义。 如果某天,一切都不再按照盘古大神的设定进行,那么她注定要被他人取代。 而季子扬,同样也会尝尽人生六苦,不得善终。 所谓的天意,不过是创世神盘古的一场意志罢了。所谓的天道,不过是他用来约束世人的法则。无论是女娲c伏羲还是羲和,所谓神,也不过是他创造的,用于调控六界秩序的工具而已。 所以,一切的一切,不过只是一场注定结局的戏而已。 羲和明白,是她错了。她不该爱上他,不该忘记作为一个神的职责。可就算知道是错,那又如何?爱上了就是爱上了,在她字典里,从未有过认输二字。明知故犯,她从来不怕。 便是从未有人逆天改命,她也愿一试。 羲和的目光逐渐变得坚定。在偌大的玄都中,她孤零零地站在最高处,身影单薄。可就是这样一个女子,她愿为爱,与天相抗,与天相争。她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很长,后卿躲在深处见此,心情越发沉重。 从鸿蒙之初直到现在,没有人知道他有多么的了解羲和。无需言语,无需表情,就在这夕阳下的一瞬,一个背影就能让他看清真相。 他敬仰多年,爱慕多年的君主啊,从此心里住了另一个人。并且愿意为他,放弃自己的性命,放弃自己的修为,放弃一切。 他落寞地离去,说实话他心里曾有过不甘,可很快又消失了。他明白自己的身份。所以,他愿意退在她身后,他唯一的目的就是守护她。 他不会让她犯下错事。 时间会改变一切的,情这个东西,是经不住时间流逝的。 他大步离去,吩咐隐在深处的魑魅魍魉,“去搜罗些男子,就当是神主回宫后送上的第一份厚礼。” 此时宿星明君的住处来了一个人,银白色的身影像鬼魅一般嗖的一声穿了进去。连一丝声响都没有。而任谁也没有想到,第一个来到宿星明君处的会是灵王,季子扬。 季子扬来时并未惊动任何人,他入得内殿,四周都围着大大小小不同的炼造兵器的工具,一个木架上有条理的摆放着小物件的材料。里间传来铁锤打在兵器上的碰撞声,季子扬闻声而去,只见宿星明君正在极认真的打造一件盔甲。 不知道他究竟有没有察觉有外人闯入,他仍旧奋力地挥打。季子扬见他心无旁骛的样子并不想打扰,索性自己找了一处空置的地方坐下。变戏法似的掏出一本书,静静地看书。 打铁器的声音也不知道反反复复地想了多久,在季子扬的书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才戛然而止。 宿星明君拿帕子擦擦手,又抹抹汗,“你倒是好教养,好耐性。等了我如此之久。” “能够有幸在观摩天下第一神匠打造奇门异物,是本王的荣幸。仙人说笑了。”季子扬合上书说道。 宿星明君大笑,走过来拿起季子扬的书看了一眼,顺手又提了一壶酒递给子扬,“我一向不问世俗,只爱喝喝酒,看看月。打造出天下间最坚硬的兵器,最华美的服饰。旁的,本君从来不管。” 这句话说的颇具有深意,季子扬微微挑眉,“既然宿星明君不愿意搅入神器争夺这趟浑水里,就不该将这太虚甲紧紧握在手中。要知道,一旦太虚甲被有心之人夺去,那么不说,你九重天就已经岌岌可危,面临换主的局面了。” 灵族之人的能力向来不可小觑,紫胤与人勾结,以熏香惑乱人心的事岂会瞒得了灵族的耳目。而季子扬很清楚,紫胤一旦开始了这一步,那么他下一步的动作必然不会小。或者,他已经把他的野心放到了控制天庭,或者他想要自立为王。 紫胤此等奸诈狡猾之人,不得不防。 季子扬拿酒壶同宿星明君碰了一下,又说,“我这人一向不喜欢打仗。否则当初我也不会让九重天签下那份盟约。至于我这次前来的目的,我想我不说你也很清楚。好好考虑一下吧。” 宿星明君久久不曾答话,他突然笑了,“出来吧。总躲着算什么。” 木架之后露出一个青色的衣角,月满仙姑缓缓走出。季子扬顿悟,难怪他没有察觉,以月满的修为想要隐藏实在简单。月满莲步上前,在他们二人身旁找了空处坐下道,“宿星明君倒是好眼力,这样也能发现我。” “倒不是眼力好。只不过你身上的香味实在不是我这个打铁炼炉的地方有的。我思来想去,能只身前来我这里的女神仙,似乎也只有你了。”宿星明君对月满似乎很熟悉。 “蜀莫死了后,是他帮了我。”这话,月满是看着季子扬说的。 “他这人心好。当年既肯帮我,如今自然也肯帮你。”月满转而望向宿星明君,“是吧?” 宿星明君含笑不语。 这场景倒叫季子扬有些摸不清楚了。 只听月满徐徐道来,“我和他都是痛失挚爱,同病相怜之人。而我们此生的心愿便是能逆天改命,扭转命轮诀的结局。生命出现变数,既定的很多人和事,都会发生偏差。或许,他们会蜀莫会活过来。就算不能,我们也想借此毁了命轮诀,不让悲剧重演。” “所以这就是你一直帮我的原因?”季子扬问。 “是。我竭力阻止季子虞的死,可是你却杀了她。可你杀她,也是为了羲和苏醒,让她获得重生。这大概是命运,命运让你和她不能分开。她又活过来,可命轮诀没有停止。这是上古的恶咒,哪怕她是神也无可避免最终的结局。我希望你能坚持到最后。” 月满如是说道。 “是啊。”宿星明君长饮一口酒,神情有些痛苦,像是想起了过往的伤心之事。他说,“既然不知道结局到底是什么,你就应该好好珍惜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莫像我,只能对月独饮,永远哀悼。” 死亡。 哀悼。 永远失去。 三人都陷入了沉默。久久的沉默。 没有人懂得这样的寂寥,失去深爱的人,独自活在世上,情思难寄,唯有泪千行。难怪凡间的痴男怨女们常说,死很容易,难的是独自活在世上。走到最后的人,承受的才是最多的。 恍惚间,季子扬似乎看见羲和的面容。 他,亦不想失去,那人的笑,那人的温度。 宿星明君起身,他把刚刚打造好的衣服折好。他小心翼翼的样子,似乎这套女式服装才是众人所想要的太虚甲。他郑重其事地交到季子扬手中,说,“这套衣装,无论是首饰,头面还是罗裙c披帛,都是我精心制成的。希望在你们的婚礼之上,能将它作为新娘的喜服。如此,我会不胜荣幸。” 季子扬低头看看,这套衣装不同与寻常时候的大红色喜服。它的底色为黑色,像夜一样的黑色,神秘而深邃。边沿采用银线打底,中间绣着一片图腾。而最为特别的是披帛,银灰色的布匹却好似钢铁打造出来的盾牌,看上去很柔软飘逸,实则柔中有刚。 “多谢。” 季子扬虽是有些不明白,但还是收下。不过宿星明君的话的确提醒了他,他和羲和当初拜天地时,只有木拓那个躲在后面偷窥的人看到。说来,这还不知道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 他,似乎还欠某人一个婚礼。 嗯,是的。 某人也似乎还欠他一个名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一章:后卿请宴 阳光暖透玄都城,里面的丝竹罄钟,欢愉之声溢满了空气,随着风飘散在外。 后卿为羲和准备了一袭宝蓝色的银纹绣撒罗月华裙,她本就肤若凝脂如白玉,越发衬得肌肤细腻白皙。她的长发披在肩上落在腰间,她去除繁复华丽的头饰,只在鬓间别了一支简单的银制碟翼步摇。 她斜倚在地上的软垫上,一个小巧精致的酒杯被她握在另一只手里,她的腰间系着的禁步由半圆的精雕玉佩和蓝色渐变的流苏组成,长长的流苏和着玉珠垂下。羲和眉间画了落梅额妆,她浅浅一笑,本就精致的脸庞,更显妖媚倾城,绝世之姿。 奏乐还在继续,羲和的手指随着音乐的节奏轻轻点在酒杯上。后卿则是端端正正地坐在她的右下方,偶尔小酌一口美酒,时不时地瞥一眼上方的人。见羲和心情似乎很是愉悦,他冲身后的魑魅魍魉微微点头。 两人意会,随后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神主对臣今日的安排可还满意?”后卿笑着问。 羲和放下酒杯,含笑着说,“你费心了。” 后卿招来两名侍女在身边一左一右服侍,她们分别依偎在后卿两侧,娇羞着道,“阁下请喝酒。” 羲和见此,戏言着附和,“是啊,美人之酒,不容拒绝。咱们的后卿阁下可不能失了君子气度。” 后卿点点头,他张开双臂一把将两个美人儿揽在怀中,“神主,臣认为世间的男女之情,云水之欢是最美妙的。臣,今日也为神主准备了一份大礼。” 话音刚落,魑魅魍魉两人一身黑衣走在前头,身后跟着四位男子。 第一个男子,身穿白衣,黑发束起,面目清冷。举手投足之间都带着疏离。 第二个男子,头戴白玉长冠,穿着墨绿窄袖织纹长衫,一副书生模样的打扮。看起来十分斯文,是民间戏文里富有才识的读书人。 第三个男子,一身戎装,不过看样子应该是改过的衣服,没有战场上那么厚重,那上面的麒麟之图看上去仍旧是威风凛凛。 第四个男子,他的头发披散着,看似随意,却梳得很柔顺,并不杂乱,反而给人一种美感。他的肤色很白,却穿了红色的对襟长袍,腰间的带子系得很松散,露出了黑色里衫。他脸上带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比女子还要妖。 魑魅魍魉与这四人纷纷向羲和行礼。 “属下” “白玉” “柳竹” “萧峰” “穆慈” “拜见羲皇神主!” 羲和的目光扫过去,对于后卿此做法的目的心中已经了然。可她并不动怒,若她是后卿,恐怕不会只是塞几个男人来而已。她半坐起来,看起来兴趣十分浓厚地问,“魑魅,你都是从哪儿找来的这些公子?” “回神主的话,他们都是属下奉后卿阁下之命在各处中精心挑选的。诗词歌赋,吹笛抚琴都是一等一的好手,皮相也是极好的。希望他们能合神主之意。”魑魅抱手,笑吟吟地答。 “哦?”羲和转转手中的酒杯,轻启朱唇,“诗词歌赋,吹笛抚琴都会?” “是。”魑魅点头。 “既然如此,那便露两手。”羲和手指轻轻一点,一琴一笛已然整齐地摆放在案几之上。 四人对视一眼,着白衣的白玉主动走向放琴处,着戎装的萧峰那个男子拿起了笛子。书生打扮的柳竹说,“琴c笛相和,不如由柳竹为神主吟唱诗歌,以此助兴。” 羲和点点头,默许了柳竹的请求。 一切准备就绪后,白玉手指滑动,如流水般连贯的琴音从他指尖传出。笛声紧随其后,悠扬响起。琴与笛完美结合,给人以大漠的浩瀚之感,又给人夜的静谧。前奏响过,琴声渐强,笛声渐弱,若有似无。柳竹吟诵的声音骤然响起,他的声音多变,时而柔情似水,时而激昂慷慨,时而低吟,时而高唱 羲和听得认真,穆慈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走到羲和身后,在她后边轻轻地唤了一声,“神主。” 羲和蓦然回头,却恰好撞在他的胸膛上。穆慈笑笑,“神主这样坐着十分费力,不如靠着我?” 右下方一道炽热的目光看过来,羲和笑着未语,背过身去接着欣赏其余三人的表演,身子却是实实在在地贴在了穆慈身上。 后卿搭在美人肩上的手紧了紧,他眼中隐隐有些怒火,这些人碰触到她,让他觉得他们玷污了他心中的神砥。他不甘心却又无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醉卧在别人的怀里,并且那些人还是他自己亲手奉上的。 羲和目光流转中有着恰到好处的娇媚,她像是十分喜爱这样的笙歌燕舞,看上去有些迷醉。只是在这样的时刻,她的身上依旧带着危险的信号,犹如一个蓝色妖姬,美丽而不可靠近。 一曲终了,众人尚在回味之中。白玉三人纷纷向羲和行礼,道,“在下献丑了。” “冉姬,给他们看座。”羲和吩咐,随后说道,“你们这样的技艺着实是好,本皇甚是喜欢。” 后一句话虽是羲和称赞表演的三人,可她的目光却始终停留在白玉身上。 “神主,喝酒。”穆慈右手拿起酒杯送到羲和唇边,羲和配合地微微前倾,喝下他喂的酒。羲和看看不知不觉环上腰间另一只手,笑得颇有深意,她伸手握住穆慈的手,含情脉脉地看了他半晌,随后温柔地推开穆慈。向白玉走去。 白玉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阳光透进来打在他身上,与子扬竟有六七分的相像。羲和看着他,就好像见到了季子扬一样。自上次灵虚秘境一别,她再未见过他,对他甚是想念。如今见到个相像的,总归忍不住多看几眼。 羲和并不知道其实白玉就是后卿照着季子扬的模子找的。不知道怎样的男子才能吸引住她,为了以防万一,后卿才特意找来了白玉。当他看到羲和离白玉越来越近时,他的心也揪到一起。 后卿微叹。她一贯喜欢这样的人,像季子扬这样的人。清冷高贵,远离尘世,淡漠疏离。 羲和看着白玉,她惊奇地发现白玉的身上竟有和他相似的香味,不过更浓郁些,倒像是特意熏上去的。她慢慢地俯下身子,两只手绕在白玉的脖间,娇笑着说,“你叫白玉?不知怎的,本皇看你尤其顺眼。这该如何是好呢?” 她对他吐气如兰,白玉的脸上闪过一抹红晕,他的耳朵渐渐发烫,局促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把手轻轻搭在羲和的腰上。 羲和的身体猛然一震,白玉的手很烫,隔着衣服她也能感受到他炽热的温度。羲和对着他的唇小鸡啄米似的点了一下,然后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喃喃自语。 “寒玉无心。你是热的,玉是冷的。你不是玉。” “你像他,又不像他。” “总归你不是他。” 白玉有些茫然,“神主在说什么?” 羲和突然站起来,眼神里的惆怅早已不在,她的食指勾住白玉的腰带,慢慢地将白玉从座位上拉起来。动作带着丝丝挑逗的味道。白玉的心颤了颤,他突然变得大胆起来,迎上羲和灼灼的目光,脚步不知不觉地就朝她迈近。 后卿见此,正欲挥手将众人退去。忽地门口大风狂作,风沙迷乱人们的双眼。此时一道银白色的影子从门口闪过。 勾住白玉腰带的手忽地被来人紧紧抓住。羲和看着来人,微微有些怔了。 “这就是你说的” “相信你?” 季子扬怒极。 羲和放开腰带,恍惚回神,“嗯?” 季子扬拉住她的手稍一用力就将她带入怀里,他的另一只手把她的头强行摁在自己的胸口上贴着。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声音说,“你要我等你,是等你回到玄都宠幸完这些男宠,再回来找我么?” 后卿见势不对,立刻起身,“拜见灵王。” “后卿,你们退下。”羲和终于反应过来。 后卿颔首,“是。” 临走时,他深深地看了一眼羲和。 白玉也跟在他身后幽怨地走了。 人走完了,殿内只剩下他们二人。 季子扬怒气未减,试问满心欢喜着去见一个人,见到的时候却看见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在引诱着别的男人。谁不动怒?他继续说,“解释。” “解释?”羲和反问,“你吃醋了?” “是,我吃醋了。你同我成了亲,我们又已经圆房。你自然应当负起责任,把你的后宫男宠们统统都给” “都给什么?” 杀了,有点残忍。季子扬憋了半天,终于吐出一句话,“送到凡间当太监。” 羲和咽了口口水,干笑着说,“此法,略残忍。” 季子扬不撒手,也不接话。 从未见过这样小脾气的他,羲和无奈地笑笑。她无意间抬头时发现季子扬的耳垂小巧可爱,很是喜欢。她踮起脚,忍不住亲了一口,又轻轻咬了一下。 季子扬的脸色由铁青唰的一下变红。 他,这是害羞了 羲和干脆再一偏头,亲了亲他的脖子。 季子扬忘记了来的初衷,一把抱起她,朝里间走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二章:邀约 后卿走出去后,脸色铁青。看得后面的一众人是胆战心惊。虽然玄都的主子是羲和,可是羲和一向不太过问玄都内的事务,所以玄都内重权在握的是后卿,他这人一向喜怒无常,底下的人也多半是持着畏惧心理。 气氛沉闷,魑魅鼓足勇气上前说,“阁下,我们现在去哪儿?” 后卿的脚步骤然一停。他抬头。 是啊,去哪儿呢? 没有她的世界。可能吗? 他深深地明白,她已然违背使命,她很快会受到来自盘古大神的惩罚,她很快会被另一个人取代,她很快就会消失。 而他,又究竟何去何从? 他唯一的意义就是辅佐众神之首,统筹天下,惩恶扬善。对他来说,众神之首是谁并不重要,无论是谁,只要是盘古之命,那么那人就会是他的君主。 可亿万年来,他从未想过,某一天她会输,会被其他人替代。 她是太阳啊应该永远的发光发热,而不是就此陨落。 后卿并不知道,冥冥之中一切都早已注定。从前既定的事情早已脱离了轨道。没有人知道后续如何,或许,留存于虚空中的盘古,也未曾料到某一天,他所创造的生命会逃脱他的掌控。 “阁下,是白玉无能。”白玉淡淡地说。 后卿看他一眼,手一挥解除了白玉身上的禁制。白玉原本冷漠疏离的眼瞬时变得炽热,仿佛有火在烧。他看看自己,有些不敢相信,“阁下为何要如此?” 原来白玉之所以一举一动给人的感觉和季子扬很像,只是因为后卿在他身上种下禁制,为他预设了反应。后卿头也不抬地说,“你可以回去了。告诉他,他这招在我这儿没用。” “后卿阁下这是什么意思?”一个清脆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众人纷纷侧身,只见青腰款款而来。 白玉一行四人见到青腰立刻行礼。 青腰点点头,再度看向后卿,“这些人可是主上亲自挑选的。怎么后卿阁下还不满意么?”说罢,青腰取下发间一直碧绿的簪子,在手上轻轻点了点。白玉四人顿时间眼神变得木讷,仿佛灵魂被抽取一般,只剩下一个躯壳。 是的,他们本就是青腰养的人偶军。没有感情,没有自我。他们四人刚刚的神态各异,只是因为青腰的术法。就好像给玩偶换上一副皮囊,他们就会按照那张皮囊来生活。一旦抽去术法,他们又会变成本来的样子,犹如提线木偶。 后卿轻笑,“你这些东西做得再好,却是半点入不得我神主的眼。你说,如何满意?” “我看分明是你那位神主对弃仙季子扬太过迷恋,才会如此吧。”青腰似在感慨。 后卿面色一沉,“青腰,我不喜欢你这样说话。” 青腰见他微微动怒,立刻放缓语气,“是青腰冒犯了。还请阁下莫要介意。青腰此番前来,是替主上来邀请阁下的。” 青腰顿了顿,见后卿没有立刻回绝,于是接着笑道,“阁下心里想必很清楚。羲和早已违背了作为一个神的职责,也忘记了盘古大神所赋予她的意义。她迟早会离开那个位子,被强者取代。既然如此,阁下不妨去见见主上。良禽择木而栖,识时务者为俊杰。阁下生来就有一双慧眼,想必是能够看清谁,才是明主。” 后卿沉思片刻,忽而笑曰,“我对她已然失望。若你的主上有那个资格,我后卿必会另择明主,誓死效力。毕竟新旧更迭,才是盘古大神定下的天道。是么?” “阁下能够看清这一点固然是好。只是”青腰上前,手轻轻放在后卿的心口上,“你的心真的是如此想的吗?在这世上人心最为难测,阁下真的舍得?” “妇人之仁,不是我。” 后卿慢慢地移开青腰的手,懒懒一笑。 “杀伐果断,才是我。” 青腰和他对视一笑,娇媚道,“随我来吧。” 她正欲转身时,瞥见角落里的人影,故意停留了一下。后卿一道黑光打过去,那人便已灰飞烟灭。青腰赞许地看了他一眼,这才继续往前走。 一路行来,最后青腰将他带到了一座湖心亭处。 亭中坐着一个男子,他背对着他们,只看得见他面前的香炉里源源不断升起的淡青色的烟。后卿闻到这奇异的香味,只感觉脑袋涨涨的,他暗道一声不好,立刻封了丹田,闭了嗅觉。 看来是来者不善。 青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后卿装作并未察觉,顺着她的指引往前走去。 “不知是何方人士想要羲和取而代之?” 那人放下手中的茶杯,站起来,缓缓转过来。 “是你?” 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后卿看着他,皮笑肉不笑地问候,“紫胤真人,好久不见。” “是有一段时间了。上一次见面,我们是敌人。可这一次,我希望我们是朋友。”紫胤笑着为后卿斟满一杯茶递给他,“请坐。” 后卿不动声色地接过,不过他并没有喝,而是将它又放回石桌上。他坐下,“原来青腰仙子是真人这边的。不过真人是否太自信了。如此明目张胆地将我邀约至此,若是被帝后知道” 紫胤大笑,“他们知道也无妨。毕竟,九重天已经不是她们的了。” 后卿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阁下难道还不够清楚吗?九重天现在的主人,是我紫胤。帝后,又算什么?”紫胤轻抿一口茶,继续说,“我是想让你知道我的能力,以及我有足够的资本击败羲和。你相信我吗?后卿阁下。” “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栽在你手上,我当然相信。你太了解她了。” “不,我不仅了解她。”紫胤笑道,“我还了解你。” “后卿,你是聪明人。这么多年,你能一直居于臣下,而不超出本分。想必你早已看清你的位置。若你能助我取代羲和,成为众神之首,掌控天地。那时羲和就不再是你的君主,而你和她,也可以不只是君臣关系。她会是你的。” 后卿低头,“你果然摸清了所有人的心思。” “如何?”紫胤问,“我知道你喜欢她,我开出任何条件,你都不会背叛她。你今日恐怕也只是想来看看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野心吧。可是现在筹码可是她啊。只要你帮我,你就有得到她的机会。不好么?” 后卿沉默许久。 “好,当然好了。”后卿看着紫胤,“我答应你。” “只是。” 后卿站起来,“你如此了解上古之事,了解她,甚至了解我。那么你,又究竟是谁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三章:宿星明君惨死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够逃得过心魔纠缠。 有人要的是权势地位和王者之尊,一生为其困扰。有人却用漫漫人生去追寻探究不到的爱恨。有人在纠缠,有人在忘记。 爱恨,但凡为生灵就永远躲不过。 暮鼓晨钟,往日仙气缭绕的九重天不知为何变得沉寂,连升起的雾气中都带着一丝的压抑。瑶池中的圣洁莲花,也同样开得格外艳丽,花瓣中隐隐发黑。散发出一种诡异而又阴森的味道。 仙胤居的大门中走出一个人,紫灰色的衣角露出来,紫胤脸上带着诡谲的笑容,快步走在重重叠叠的宫道上。 “紫胤。” 听到有人唤他,紫胤停下脚步,看到来人是天机。他的心情极佳,他迎上前去,“不知道天机尊人今日怎么得空来我仙胤居走走?” 天机一抚袖袍,轻哼一声,“我若再不来,恐怕这九重天就是你紫胤的天下了。天机身份低微,不过是小小门派的小小掌门,岂能担得起紫胤真人称一句尊人。” 紫胤不怒反笑,“你来与不来,这九重天我都要定了。尊人此言难道是在怪我独占白食,没有分给你昆仑一杯羹汤?”紫胤上前拍拍天机的肩膀,“我知道自从季子扬被逐,又自立为灵王,你昆仑大失颜面。在天界的地位也不似从前那般一呼百应。想来你也受了不少委屈白眼吧。不过没关系,只要你愿意投诚于我,的第一仙派仍旧会是昆仑。我,会帮你的。” 天机脸色有些难看,“你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我的尊人啊,我这是在给你留下活路,你还不明白吗?”紫胤背过身去,继续说道,“帝后已然放弃了昆仑,如果你不帮我稳坐天界之主的位置,那么若有一日我大败,帝后重新掌权,昆仑决无翻身之日。而现在,你若不投诚于我,那么只要我掌权一日,你昆仑必然不得善终。” “思来想去,唯有你留下帮我,才是最为明智的办法。况且你要知道,你这不算是违背了你师祖的意愿,也不算做背叛了你的师弟。你所做的一切都是迫于无奈,都是为了保住昆仑,你没有错。你只是在牺牲小我而已。” 见天机沉默,紫胤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胜利者的姿态。揣摩人心,才能拿捏住人。这世上总有那么一些人把道德的枷锁紧紧地拷在自己的身上,所以畏惧,所以害怕。那些真正自私c丑恶的嘴脸被道德狠狠地压制住。就是这样,一旦有人告诉他们,他们没有错,没有违背所谓的道德伦理,那么那些隐藏许久,压抑许久的东西就会真正出现。 而天机恰巧就是这样一种人。 天机没有开口,只是一直沉默着。紫胤见此上前直视着他,“今天我要带你看一出好戏。要你知道,选择我做你的主子,是没错的。” “跟我来。” 看看走在前方的紫胤,天机在心中几番犹豫,他的内心挣扎一番,最终还是跟着紫胤走了。 半晌,紫胤终于停下。 天机心里咯噔一下,他心知这天下恐怕真的要易主了。 因为这不是别的地方,而是宿星明君的宫殿。 紫胤看看天机,随即便大步走进。 此刻,宿星明君还在火炉旁边,拿着铁锤重重地敲击在模型上。他听到脚步声渐近,连头也未曾抬起,只是铁锤打在模型上的声音一下比一下沉重。终于,在脚步声停在自己身后时,宿星明君放下了铁锤。 “你终于来了。” 紫胤笑笑,“明君一直以来从未上过朝议,今日本座特来瞧瞧明君身体手否抱恙。” “我的身体自是强健。不去朝议,只是因为我人微言轻,起不了什么大作用。倒不如在我这炼造房里,打打铁,炼炼剑来得自在。你也看到了,我终日未曾出宫半步,对于真人是没有半分威胁的。”宿星明君含笑说道。 “是么?”紫胤颇有深意地看着他,半晌他缓缓说道,“其实若只是你一个小小打铁的仙人,倒也的确对我没什么影响。可是你手中的东西可是上下都想要得到的。” “明人不说暗话。如果宿星明君愿意交出太虚甲,我会考虑放你真正归隐,永不问俗世。你就安安心心地做你的潇洒仙人。” 宿星明君突然笑了,只是这笑声中略带苍凉。他凛然道,“归隐?潇洒?敢问这世间在你的掌控之下可有安宁?若是血腥漫步,白骨成山,对我来说这世上就没有真正的潇洒,又何来归隐一说。” 宿星明君突然转过头看向天机,他不屑说道,“想不到曾经守卫正道的昆仑,现已忘记初衷,追随紫胤此等逆贼了吗?天机,你枉为人臣,亦妄为人师!” “闭嘴!” 紫胤怒斥。他死死扼住宿星明君的脖子,恶狠狠地问,“告诉我,太虚甲在哪儿。” “你永远也得不到太虚甲。剩下的五星阵也不会开启。紫胤,注定了,你是输家” “是吗?”紫胤的脸渐渐变得扭曲,他抽出残灵剑,刺穿他的肩胛,血溅了一地。 宿星明君冷吸一口气,越是疼痛,他越是轻蔑的看着紫胤。这样的眼神再度激怒紫胤,他挥刀挑断宿星明君的经脉。成股的血流出,紫胤像一只杀红了眼的野兽,咆哮着,“太虚甲在哪儿!” 宿星明君笑笑,嘴里不断地重复着那一句话,“你输了,你输了” “你” 话还未完,紫胤打碎他所有骨头,让他的话淹没在剧烈的疼痛中。 天机眉心一跳,心里暗暗咂舌,如此残忍的手法,果然是紫胤的作风。连他这个旁观者,此时此刻亦觉得心惊。 不知从何处飞来一根银针直直地插在宿星明君的心口上,他呜咽几声,终于断了气,结束了断骨断筋的痛苦。 良久,紫胤扔下那具尸身,站起来。冷冷地说,“没有太虚甲,我一样能赢。” 他抽出银针,拿在手里细细端详。而后他踢了一脚宿星明君的尸体。 “不管是谁动的手。你,都该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四章:死讯传来 () 玄都上,黑鸦飞过。 羲和躺在季子扬的怀里,目光深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季子扬抱着她,同样沉默着,亦不知道心思在那儿。 大概是觉得有些麻了,羲和微微挪动了身子。季子扬感受大响动,低头问,“怎么了?” 羲和揉揉眼睛,将思绪拉回来,“没事,只是心里莫名地有些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什么时候你也这样相信直觉了。”季子扬不以为然,他摸摸羲和的脸,“放宽心。太平了这么些年,哪能出什么大事。” 羲和点点头,偎在季子扬的怀里更紧了些。季子扬调笑,“怎么不去抱着你那位白衣公子呢?” 羲和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吃醋了。” “不该吗?”季子扬反问。 羲和想了想说,“他没你长得好看。” “你呀。”季子扬刮刮她的鼻翼。 调笑之时,门外突然响起声音,“神主,后卿阁下求见。” 羲和懒懒地回,“他怎么来了?”她想了想,还是应道,“宣他进来。” 门外之人抱拳道,“是。” 羲和撩撩头发,侧身起来。她穿着一件紫色薄纱的抹胸裙,脚上系着一条红色细绳,细绳上绑着小铃铛。她掀开幕帘,赤足走出去,脚腕上的铃铛随着她的步子泠泠作响,别有风情。 “你找我?” 跪在殿的后卿闻声抬头,却见她如紫魅妖精一般站在眼前。她的发丝散乱,垂在肩上却更显肤若凝脂,如玉光滑。她总是这样美丽,让人移不开眼睛。 后卿有些看愣了。半晌都未说出话。 羲和顺着台阶下来,铃铛的响声在昏黑的环境下越发显得神秘诱人。她的身上的香味若有似无,但却牢牢地占据着他的灵魂。他回过神来,恍惚着看向她,视线相遇的瞬间,他看到她的眼,澄明得仿佛是一面镜子能够清晰地折射出他自己的样子。 他的心一惊,立刻低下头,有着被窥见的窘迫,“臣该死。” 羲和装作视而不见问,“你为何该死?” 她的捏住后卿耳边的一缕发,“要知道你对我,终究是为不同的,我们是万万年的君臣情分。你会永远忠于本皇的,对吗?” 后卿的身子微微一震,“是。” 羲和将那缕发轻轻地放在他的后肩,然后缓缓转身,“你有何事要奏?” “回神主,臣”后卿的话突然断了。 一件披风被温柔地搭在羲和的身上,冰凉的身子顿时变得温暖起来。她回头,看见季子扬正含笑看着她。心突然涌起一股暖流,羲和与他极有默契地相视一笑。 后卿的心狠狠一抽,他不是没有想过这样一幕,只是当这一幕真正在他面前上演时,他的心竟是这样的疼。抱拳的越握越紧,他眉头渐锁,用尽量平静的声音继续说道,“臣收到消息,宿星明君在天宫里,逝了。” “逝了?”羲和扶额,“那太虚甲现在落入何处,你可知道?” 后卿正欲回答,却被季子扬打断,“他为何而死?” 后卿与羲和几乎是同时诧异地看向季子扬,要知道宿星明君一向独来独往,为人怪异,几乎从不与他人接触。更谈不上有什么朋友。他死了,所有人关心的都是他的神器太虚甲。可他关心的却是他为何而死,这,倒像是一个朋友的问话。 “据说,紫胤真人与”后卿看看季子扬,“与天尊人前去拜访过他,起了争执,宿星明君便逝了。其缘由,不得而知。死于谁,亦不得而知。” “你的意思是,shā rén的是我师兄,天尊人?”季子扬问。 后卿抱礼,不可置否。 羲和看看季子扬不悦的面色,又看看恭谨地站在底下的后卿。眼充满深意,她挥让后卿退下,对着季子扬问道,“你和宿星明君并未深交,为何要如此关心他的死因?” 季子扬沉沉道,“我与他的确有过数面之缘,虽无深交,却也算得上朋友。说起来我应当感谢他,若非他,我又怎能看得清自己,来到玄都呢?” “什么意思?” 季子扬捧起羲和的脸,勉强笑笑,“难以解释。总之,他是我朋友。他惨死,我也有义务为他找出凶,血债血偿。” “可如果,凶是天呢?” “你依然会为宿星明君雪恨吗?” 季子扬的眼闪过一丝痛苦的神色,他一把抱住羲和,把头靠在她的肩上,像个面对艰难选择的孩子。 “羲和,你知道吗?对于师兄,任何人都可以恨他,怨他,包括我。我可以和他割袍断义,永不相见。可是,他却是我这一辈子永远不能去伤害的人。是我要用一辈子去保护他的人。至少,我会让他寿满仙去。” “为什么?” “如果将来,他违背了你们师门最初的信念。变得连你也不认得。站在你的对立面,做了你永远无法原谅的事。到了那时,你又该怎么呢?” 羲和轻轻地问。 季子扬的微微一紧,在他还未回答的时候,羲和再次开口。 “如果,他杀了我呢?” “如果,紫胤杀了羲和呢?” 你又会怎么做? 这一次,羲和的语气带了些许犹疑。由始自终,她始终不明白紫胤对季子扬究竟有着什么样的意义。就算到了现在,她也仍旧不明白。 耳边传来一声微不可寻的叹息声,季子扬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让羲和的身躯为之一震。 一阵风拂过,他轻轻启唇。 “我陪你。” 苦涩涌上心头,眼眶微微有些酸涩。羲和的心有些疼痛,其实她更想问的是,如果有一天,是她亲杀死紫胤呢?季子扬,你是否也会亲杀了我?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你的剑是否还会像从前那样,毫无犹豫地对准我? 人云:世间爱恨,都不过是痴痴缠缠,过眼云烟。 所谓爱,亦只是镜花水月,梦幻一场。如风吹过,如月升起。终归,都是要忘的。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