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心鸩毒》 第一章 崖壁新娘 ,最快更新妾心鸩毒最新章节! 夜幕。 云舒在夜幕中艰难地睁开眼睛,身处悬崖峭壁的夹缝之中,似乎天地之中也只有一个自己。荒芜寂静,今晚比往常任何一个黑夜都来得深沉,仿佛这原本就乌黑的夜晚又被强行染了一层墨色。 这层墨色让云舒觉得,自己原来和死亡已经靠的这么近了。她试图往悬崖边探出身子,迫不及待,即使摔下去她也要马上在心中衡量下这悬崖的深度。心里急迫,但是身子挪动得却很慢,完全不听使唤,身体仿佛和这崖壁已经贴在了一起,挪动一下抽筋撕皮般的疼痛。她扭曲着,挪动地很慢,当目光接近崖壁口的时候,她的心彻底跌下了谷底。一片漆黑。 “哥!“ “哥!“ “哥!” 一声声之后,回声跟随着响彻山谷,云舒不停不住地呼唤着,她不愿意停歇不能停歇,一遍遍用更大的声音呼喊着。 因为这个谷很深,所以云展才会听不到,因为自己的声音太小,所以云展才会听不到。 她一声一声地喊着,喊到什么时候,她不知道,她也不想去想,总之她知道自己不能停。就好像过去无数个清晨,那个最坏的云展会用最不耐烦的语气说道:“舒儿,再不起来,月亮都要爬上来了。”舒儿,舒儿,也是这么一声一声的,让人很不耐烦,很讨厌。 一声接着一声,只有自己,没有回应。 天色更黯,黯得自己和这层夜幕融合了,再也看不到其他。 哥,你回复下舒儿吧。 似幻似梦中,仿佛时光回到了今晨,那时有云展,有母亲,有父亲,还有很多红灯笼和一身红嫁衣的自己。 “哥,你说陆羽那小子要是知道自己的媳妇是我,会不会被吓死啊?“ “吓得他不敢来踢轿门,我就再把你抬回来呗。“ “说话算话!“ “傻丫头,吉时要到了,准备下上路了。展儿一路上照顾好妹妹。不可路上耽误,瞎胡闹。“ “是!“ 云舒被翠儿搀扶着坐上了喜轿,掀开盖头回望母亲。慈爱温存。转头又看着云展,他身坐高头大马,挺着背,也在回望着自己,四目相对中更多的是宠溺。 马儿名唤“乌鹏“,是某日自己停留在云舒家门口的马,别人怎么都牵不走,只愿意听从云展的话,便顺理成章成了云展的坐骑。别人骑不得,别说被摔下,就是上马都上不去。这上不去马的人中自然也是包括云舒的,这让她很气,但又无可奈何。”乌鹏“这个名字是云舒起的,因为是白色的,云舒硬要它名字里面带个”乌“字,既然是地上奔驰的,那名字中必定要长着翅膀。 云舒掀着轿帘,努努嘴,娇态可人,道:“哥。我也想骑马!“ “先嫁人,后骑马。嫁人就今日,马可以天天骑,乖。“ “你又不随我一同嫁给陆羽,‘乌鹏’又不听我话,日后怎么天天骑?” 云舒不情愿地坐了回去,喜轿帷帐落下的那一刻,云展似乎给自己做了个鬼脸。不管在哪里,在什么时刻,这个纨绔都是这么的不正经,这么的臭不要脸。想到这里,突然胸口透着阵阵的疼痛,不知梦里还是现实。 从暮云庄到陆家堡路程少说要走上大半日,一路上喜庆的锣鼓声掩盖了兄妹两人的对话,云舒觉得有点浑浑噩噩。不知何时不知何地,喜轿被猛得落下,周遭的吵杂声轰然四起,不同于管乐的敲打声,而是冷兵器碰撞的声音,这声音是冷却的带有血腥味。云舒本能得要伸手掀开轿帘,一探究竟,然而轿帘却被另一个更大的力量在外侧狠狠拽扯下来。 “新郎官还没踢轿门呢,你急什么,不准出来。“云展还是那似是顽劣的语调。 往常的云舒,若听到自家哥哥这般语气,不管他话中内容定然会本能的同他对着干。但是这次,她很乖地坐了回去,她知道这次要听话,一定。 一个黑压压红彤彤的东西猛然地跌进了喜轿中,云舒从盖头下面看到的是一只血淋淋的纤手,手上佩戴的翠玉镯子,云舒认得,是今早自己送予翠儿的。云舒猛地扯掉盖头,正预发作,迎面却对上了云展的眸子,往常的玩虐中透出了从未见过的严肃。 周遭冷兵器的击打声随之消失了,就好像从未响起过。 “来,哥哥带你去骑马。“ 她半跌进云展的怀里,抬头望向轿子外面的世界,已然染上了血色,所有人都浸染在这片红色之中,歪倒在这片血红之中。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倒在了这里,除了她和云展。 被架上马背,“乌鹏”竟特别温顺,只是那雪白的皮毛已然溅上斑斑血迹,不想有一日,‘乌鹏‘也成了一批战马。云展的胸口贴上了自己的后背,二人一句话也没说,不知道这时候要说什么,会说什么,能说什么。 策马向原路奔驰,来时的路不宽,但是很长,周围一切的一切都是寂静的,能听到的只有自己和云展的心跳。 前方尘土高扬,马蹄阵阵。 “闭眼!“ 云舒还没反应过来,只见眼前被一手掌覆上,她乖乖地听话。黑暗中察觉云展又紧急勒紧缰绳,座下的‘乌鹏‘调转了方向。不久又一次调转,一次又一次。 被云展抱下马背的一刻,云舒才敢再次睁眼。 见已经四下无人,云舒惊慌道:“哥,我们为什么会被追?翠儿他们为什么会被杀?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太美了,不知道哪家山大王急着要你去做压寨夫人。“ 这一次,两人都没有笑。前面就是崖壁,背后的马蹄声越来越清晰,四下一目了然,再无躲避之处。这就意味着他们已经无路可走。 “抱紧我!“说着云展携起云舒的腰,让她双手环挂在自己的腰跨处,沿着崖壁向下攀爬。停留在距离崖口不远的地方,但又惧怕着策马追来的人会俯身向崖壁下寻找他们的踪迹,那两人又会暴露。云舒不敢多想,也不敢多问,这个时候,没有比听话更好的办法。她清晰地看着云展狠抓着岩石的手,骨骼因是用力份外清晰,像是要崩裂一般。 “我觉得我好像抓不住了,小妹,你自己去抓。“ “不行,我更不行。我害……“ 话音未落,云展一个踩空,两人连着滑下了下去。 云展转身单手将云舒护在胸前,另一只手复又随意去抓取崖壁所有一切可能被抓住的地方,想来命好,竟真的抓住了半空中横多出来的树枝。枝干不粗,无叶。 两人摇晃地悬在半空,云展背向后靠靠,试图能靠在崖壁上,这样也能稍微借些力。如今想来,方才若是拼死一战说不定还能活下来,如今这卡在半空中,似是都可以听清地狱的呼唤一般。 云舒看着狼藉一片的云展,想那云展平日最在意衣着形象,虽从不穿金戴银但必须清爽潇洒,现如今这般情景,云舒想到的不是死亡,而是可惜了云展平日里追求逍遥的神采。 当生的希望与死的可能等价的时候,人们更多的是对生的渴求,便拼了命想活。但当死亡临近生还无妄的时候,死亡反而不那么可怕了。 云舒胡思乱想时,云展忙环顾侧目,竟然在二人斜上方看到了一处多出来了崖壁口,衡量下若侧躺着一个纤瘦的女子并不是问题。 他动了动卡在云舒腰间的手,抬眉让云舒看向那边,说道:“你快自己爬过去!” “我……我……我……” “别说你不敢,除非你想我现在就跳下去!” 云舒鼓着勇气,揣着力气,一只手仍然搂着云展的腰,;另一只手慢慢试图抓住崖壁那多出来的空间。太费劲了。 云展挪动了下抓着树枝的手臂,用最大的力气想送云舒接触到崖壁口,终究还是不行,他转了下手腕,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我推你过去,你只有一次机会,你一定要抓住壁沿,你成功了,我们都活下来了,你若掉下去,我只能自己跳下去了,清楚吗?” 云舒低垂着头,低语道:“我可以。” “准备,一!二!三!走!“ 力度刚好,云舒竟然真的稳稳地抓住了壁沿口,前一刻云展还怕自己用力过猛,云舒会被崖壁反弹出去。万幸!然而此刻,因脚下没有踩踏,云舒根本没办法借力翻上壁口,半挂在空中,摇摇欲坠。 “舒儿……” 云展的话音未落,云舒感觉脚下突然多了一股力量,她向下一个踩踏,借力真的爬上了壁口。 踩踏的那一刻,其实她知道自己踩的是什么。平日里扮的多么潇洒从容此时就甚为讽刺,原来自己这么怕死,这么无情,贪生的执念这么深。云展最后给了妹妹有力的着力点,是生命的着力点。 她安全了,她知道,云展应也知道。 云舒面对着崖壁,背对这崖谷。闭着眼,泪水侵染了她整个世界。她不能睁眼,她不愿意睁开眼睛。看不到,她可以告诉自己,云展还抓着那枝树枝,或者他抓着一块更安全的壁沿,或者他也爬上了一块崖口,更或者他就在自己的身后,总之他是安全的。云舒正了正声音,强忍着哭腔,硬强迫自己声音中带着一股放松的笑意,面对着崖壁喊。 “哥,我们成功了。你也过来,我往前挪挪。“ 安静。云舒胸口很痛,痛彻心扉,无药可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章 睡棺材的男人 ,最快更新妾心鸩毒最新章节! 云舒希望一切都是梦,如若是梦,那么她会让自己在梦的开始便醒来。她没有踏出家门,没有坐上喜轿,没有喊着要骑马。她只是赖在自己的闺榻上不愿意起床而已。 “小妹妹?“ 一个慵懒的声音,突然撕裂了天地之间的沉寂,把云舒从梦境中生拉硬扯了回来。但悬崖陡壁之处,哪里会有人声? “你挡着我的棺材盖了。“声音慵懒随意,却是冷冷地。 云舒脸色变,目光立即变得明锐异常,沿着声音的方向望过去。自己身旁的崖壁内侧竟然有一口破旧的棺材,虽是破旧,但是完整,完整到棺材盖得严严实实的,严严实实到好像钉死在上面。 云舒面色变得更加苍白,死死地盯着那口棺材,不动不语。 还是那个声音,略有迟疑,似是苦笑着道:“小妹妹,你要不要帮我下?“ 周遭的寂静让这个声音冷透了云舒。云舒突然释然了,心念道,贪生果然是个罪过,云展你看,我果然活不过多久,还不如同你一同去了,如今被这鬼带走,来生托生再世,又要比你晚出生些时日了。 “怎么帮你?“云舒的声音清冷着,倒合情衬景。 “不要动!“ 话音刚落,棺材盖被人从里侧推开了。随后,被推下了山谷。 一个男子现时已经正坐着,侧头看着云舒,带着无辜的表情。 还是个艳鬼。 云舒回眸,舒了一口气,不言语。周遭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顷刻,云舒又回看着这男子,他自刚才就一直盯着云舒,似是不曾转目。虽是夜幕,云舒竟然可以很清晰的看清他的相貌。朱唇白面,若不是留着胡须,扮起女人来定也是勾魂摄魄。 云舒咯咯笑道:“何时下手?” 男子终是低眉转目,做须臾思索状,道:“你……要做何事?“ “你不动手杀我?“云舒喃喃道。 男子目光闪动,笑了笑,道:“为何?“ 云舒装作没听见,为何为何,她哪里知道为何。今日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她更想问个所以然,更想找个人问为何。 见云舒默不作声,男子也闭口不谈,这下可好,又陷入了方才的死寂。憋了很久,还是憋不住了,大声道:“我是人!” “哦……”云舒并未看他,这个字也吐得气若游丝。 “你很失望?” “如若你是鬼,就给了我去死的理由。” “生生死死何须什么理由,你若想死,我定不拦你,在这谷中,对你而言,死远远比活着更为简单,你这么做,也不失为一个不错的选择。” 男子一边说着,一边重新躺回了棺材里,戏笑道:“懒惰的女人,可惜了你的情郎,他当你的垫脚石之前,真应该问问你的选择。” 垫脚石,这三个字一下子刺痛了云舒所有的神经,她觉得自己要痛裂了。云展给了自己生的着力点,自己又如何能死的起?她忽昂起了头,瞪大了眼,死死地盯着那口棺材。 男子似有感应,将头探出棺材,似笑非笑地看着云舒,道:“如何?” “你可有法子助我活下来?”云舒语气坚定。 “你可以选择在这里活下来,或者……在上面活下来。”说着,男子用手指了指崖顶。 “那……请助我上去!” 看着云舒倔强又坚定的眼神,男子忽而一笑。 “我的轻功助自己脱身轻而易举,若携你上去,机会少了一半,你是我何人,我为何冒险?我啊……怕死的很!” “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人!”云舒脱口而出,没有犹豫,坚定认真。 男子翻转身,从棺材壁口处轻挪到云舒身侧。此处很窄,两个人一下子挨得很近。云舒没动,任由男子目光将自己上下打量。 “凑合能看!那跟你的情郎说再见吧!“ 说着,他单手将云舒携入怀中,脚下使力。云舒只觉得两人突然在空中跃起,这让她觉得不可能,但是事实上此刻的自己就如同出鞘的刀,在空中划过,她闭上了眼睛,上天入地都随他了。 有些事情就是如此,对你而言难如上青天,对他人而言却易如反掌,而之中的差别,无外乎,你不够强。 确定了脚下的着力点,云舒在男子怀中睁开了眼睛,她安全了,她解脱了,生与死就这么穿插交错,像是跟自己玩笑一般。 对上男子深深的眸子,黑亮幽邃,如深渊一般。云舒立即侧身,跳出男子怀抱,后退半步,跪下叩首。 “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男子笑容凝住,转身背对跪着的云舒,他似是生出了些许厌恶,他很少救人,尤其是女人,再美的也是,不能自己掌控生死而要倚靠他人,他很讨厌这种感觉,因为他不会期待畏难之时从天而降来搭救自己的人,所以他也不准备做搭救别人的人。他冷漠无比。 “我救你,是让你和我并肩好好站着,而不是让你卑微地三跪九叩。“ 云舒嘴角默笑,起身站定。目光瞄到崖边那匹熟悉的白马,已是侧躺死尸状。这一切都是真的。 她有点艰难地走过去,‘乌鹏‘是撞死在山壁上的,它若长嘶而去未必会死,但它还是选择高傲的死去。云舒原本以为自己应该扑过去大哭一场,哭天抢地,声嘶力竭,这世上再没有那个骑马的少年郎了。而她竟没有,一滴眼泪都没有,她茫然得回首看着悬崖处,这是生与死的边界。一日之内,先是伴随着即降的夜幕,她和云展堕入了地狱,生死焦灼万念俱灰。而今伴随远方将近的破晓,她又重返了人间,只是那个纨绔,却永远不在身边了。 男子见云舒望着悬崖一动不动,忽有动容,女人终究是脆弱的,他默默地走到崖边。像是自言自语一般,道:“此处名曰落凰谷,顾名思义,连凤凰都飞不上来,所以……“ “但是你却能飞上来!“云舒说着,已经走到男子身侧,平视着前方,确实是破晓将近了。 “凤凰是用飞的,轻功不是,我更像一只壁虎。“男子似有自嘲。 “凤凰不能用自己的方式活下来,而壁虎却可以,所以飞翔得凤凰并不比攀爬的壁虎高贵,它甚至不能掌控自己的生死。“云舒说完,转身离开崖口。背影笔直。她的脚很痛,手很痛,腰很痛,身体和心脏都很痛,但是她要站得笔直地行走,从今以后不偏不倚。 男子眼眸中透出了未曾有过的温柔,他跟上了云舒,侧目凝视着眼前的姑娘,她似与崖口处有所不同。之前她娇弱可人,眸若星辰,而今的她却平添了男子的豪气。之前她只是一汪清水,而今那水中落入了坚硬的石头,水石相遇,于眼前的女子是幸亦是不幸,但于他而言亦是大幸,水石相遇他亦当做情趣,风雨交错他都甘之如饴。 云舒停下脚步,侧首看着眼前的男子,四目相对,云舒淡如止水,转而又目视前方。她不是惧怕,而是空洞。她轻声问道:“我们去哪儿?“ 她说过,从今之后,她就是他的人。这句话她记得,很清晰。那日后她的方向自然要由他而定,然而或许这是一个借口,因为此时的云舒,已经不再清楚方向,她只知道,她要活下去,为自己而活也是为了云展而活,她死不起。从始至终她没有想过身边男子是否是善良正义的,跟着他要何去何从,但是他救了她,于她而言他就是正义的。 男子很随意,轻笑道:“自是跟我回家!“然后他转身双手执着云舒的双肩,低首看着她,静默着,直到云舒再次抬眼对上他的眼眸,他才戏谑般说道:”但是在此之前,你可以先弄清一些事情。“ 话音刚落,忽闻远处似传来阵阵马蹄声,男子放下撑着云舒肩膀的手,与她并肩而立。来人是敌是友?云舒感受了下身侧男子的气息,她没有动摇,只是静静地等待。 健马长嘶,车缓缓在眼前停下。驾车的是个年约十三四岁的白衣小童,衣着打扮让云舒想到,仙鹤童子,翩然若仙。少年起身跳下马车,于二人面前,叠手作揖。 “公子!“ 男子默不作语,垂手放到云舒衣袖处,轻轻执了下袖口处的纤手。 白衣小童见状,侧身但并未抬头,再次叠手叩礼。 “煜文见过夫人。“ 云舒欠身回礼,白衣小童侧身转到马车前,半跪摊手,如同可以踩踏的台阶。“煜文不知夫人同往,未准备上马石,还请夫人恕罪。” 看这小童之意,是要将自己当做上马石。见状,云舒痛心,她一直没哭,但这时她竟痛的不能自已,颤颤道:“我今生不会再踩踏任何活人。” 白衣小童诧异,但并不多语,起身退至车箱侧。 “你抱我上去吧。”云舒转身看着身旁男子,声音柔弱但语气理所当然。 男子不作他语,俯身,抱起,起帘,放下,极尽轻柔呵护。 车内空间不大,正配双人齐肩并座,座上铺着金丝织成的毡子,云舒正身而坐,竟有种庄严的感觉。男子拂手将云舒的头靠在自己肩头,挑眉,轻笑道:“还请夫人稍作休息。” 云舒想,这个男子很是奇怪。他可以冷若冰霜又可温柔似水,仿佛身体内住着两个灵魂,切换自如。她靠着男子的肩头,此刻的温存让她的心缓缓安了下来。 车帘放下的一刻,只听男子道:“煜文,去暮云庄。” 云舒闻言震惊,猛地起身,惊讶失语。他如何知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章 同往娼寮 ,最快更新妾心鸩毒最新章节! “出嫁娘子,腰间跨刀,有这等嫁刀之礼的,江湖上只有一个暮云庄。” 男子说罢,闭目。 云舒正了正身子,离开了男子的肩头,却又被男子生生地拉了回来。 她低眉看着自己这已经糟乱不堪的红嫁衣,腰间刀柄半露,此刀薄如秋叶韧如银丝,与其说是利器倒更像一种配饰,但却足以削金断喉。 这种形式的刀云舒没见过,在此之前她也不知道什么嫁刀之礼,对这礼节的形成和规矩也从不感兴趣。云展给她佩刀的时候,她就只是顺从着,简单地将这当做是一种武林世家身份的象征。如今身边之物,也只有这腰间刀仿佛还透着云展的气息。 她轻抚刀柄,万幸,如此生死波折,这刀竟还死死的扣在腰间。想起出嫁前夕,云展曾反复确认腰刀佩戴适宜,既不容易滑落更不会伤到跨刀之人,外衣遮挡下也并不显得突兀。 身边男子气息平稳,似已熟睡,但嘴角却又含有笑意,云舒看罢也自顾自闭目而眠。 虽说是救命恩人,如若身侧的男人是云展,她一定会有劫后重生的喜悦,定要拉着云展天涯海角云游一番,五湖四海,逍遥自在,胡吃海喝,还管什么暮云庄管什么陆家堡。而今还要回去告诉双鬓斑白的父母,云展为救自己应已尸骨无存了。还有陆家堡,现今她擅自将自己许了他人,陆羽怎么办?虽是为了活命而出此下策,但却平白无故让这份难得的活命显得不那么光彩。 车行渐缓,名唤煜文的白衣小童将头探进车厢内,轻声唤道:“公子,方才贝姑娘飞鸽寻来,似有要紧之事。” 男子并未睁目,纹丝不动,半响又叩了叩手指,缓缓说道:“先去闹街。”须臾后他又说道:“你也需去换身衣裳,这身打扮,想必会吓到令堂令慈。”这话想是说给云舒听的,云舒侧首回道:“依你。” 云舒心想,还有什么吓到不吓到,云展坠崖,凶多吉少,这个消息告诉父母,就算是自己穿着打扮再平时寻常,神情姿态再轻松自如,于二老而言也是晴天霹雳,于整个暮云庄而言想必也定是一番惊涛骇浪。也罢,收拾一番,至少告诉父母,他们的女儿还是安全的,毫发无损,但是这种毫发无损却得益于独子的尸骨无存,又这般讽刺。 车速比方才加快了不少,稍有些颠簸。煜文小童探头进车厢查看了下,男子仍旧闭目,轻声道:“太快!” 煜文小童点头,目光中透着谨慎,车速又恢复了方才,平稳了许多。不似赶路更像闲游。行约有半个时辰,车外便渐渐闹腾了起来。云舒掀起窗帘,车外人来人往,商户遍地,来来往往的人们都很欢乐,这里有种世外桃源的感觉,此处想必就是男子所说的闹街。 想这云舒十几年来虽是空顶着大家闺秀的名头,实际上也是随着兄长四处,呃,怎么说呢,游荡,但是竟然从未到过这等繁华热闹之处,这游荡之名此刻又好像有点名不副实了。 马车行至一处,缓缓停下。煜文挑起车帘,轻声道:“公子……夫人她……” 男子此时已然跳下马车,回身牵起云舒,面若晨光,笑含春水般道:“夫人,自是同往。” 云舒在搀扶中缓缓下车,眼前处所,瑰华艳丽,门前植了一株醒目的枇杷树,朱门石狮,似像达官贵人的藏娇之所。这一处不似方才街道,只有这一处雕栏玉砌的房子,没有商户,但依旧人来人往热闹异常。云舒抬头看那顶门处的牌匾,“依兰所“,三个字烫金流光。门前都是些衣着光鲜的男子络绎不绝,年长的,年幼的,甚至年老的,不管高矮胖瘦不管相貌俊秀还是丑陋,都彬彬有礼。此刻云舒思绪万千,情绪瞬时起来,突生出了惧怕,转目怒视身旁还搀着自己的男子。 这目光委实让男子一惊,笑容敛去片刻转而又恢复了方才的笑面如花,甚至笑得更灿烂了。他揽着云舒的肩,示意她同自己一同进这鎏金处所。云舒的脚像嵌进了地面,死死的保持着不动,她虽是怕死但还不至于过于贪生。 “你莫不是要把我卖入娼寮?”云舒这声音真真带着哭腔。 男子破涕而笑,但又迅速整理的情绪,拍了拍云舒的肩膀,硬是用特别正式的语气说道:“你是我上天入地救下来的命,怎可拱手让与他人,打不断我自己的腿?你且莫要紧张,我们只是来寻个人。” “来此地寻人,寻的也不是什么好人。”云舒娇嗔道,话一出口竟有些后悔。 男子正色道:“夫人万不可这般言语,确是友人。” 这般严肃,云舒心内又来了恼火,但却也不好再发作,总觉得自己现在身份过于尴尬,说什么都是错,如此只能既来之则安之,被推搡着入了处所。 大厅内更是雕栏画栋但却不是金碧辉煌,四周的墙壁多是挂着历朝历代名人墨宝,云舒分不清真伪,但是映衬着这大厅清幽异常,反倒不似屋外的喧闹。席座上倒真真是男多女少,少有的几个女子也都是些过于年幼或者过于年长的,为来往男子奉茶研磨斟酒填果。 “这莫非是男子苟合之所?”云舒想着自己身侧的男子,也是美若好女,肌若雪著,莫不是有什么龙阳之好? “夫人,收起你的智慧。”男子叩了叩云舒的手。说罢前方便迎来了一位身姿曼妙的女子,娇若拂柳,媚若牡丹。 女子起先是侧靠着楼梯,见他们进来后又扭摆地走到云舒二人面前,丝毫没有正眼看云舒,倒是对云舒身边的男子,口吐莲花细声细语道:“好久不见,项公子。”说着手指轻轻抚上男子颚骨,勾了勾,纤细葱白的玉手还真是和男子的面容份外相配。男子嘴角轻笑,不偏不躲,不让不拒。 云舒看着,哪里还管什么既来之则安之,甩开肩上男子的手,转身便要出去,却又被男子生生拽住,拉至身侧。那曼妙女子笑意更浓,眼角正迎上云舒怒视的目光,硬是强做了个受惊的表情,然后拍了拍男子的肩膀,笑道:“公子且先去谢客阁静候,我去告诉衣灵,项大公子终于又想起她了。“说罢转身一步三扭地向偏门处走去。 云舒是被连劝带骗地带进了谢客阁,进了屋内,云舒便甩开男子的手,快步走到窗前坐下,怒视着门前摆出一副无辜模样的男子。煜文见状,叠手行礼示意在门外等候,男子点头予允,背手关上了谢客阁的门。 男子笑意拂面,不做多语,静视着窗前坐立不安的云舒。 云舒半响透不过起来,憋着不语,但终究还是气不过,道:“原来公子姓项。“埋怨之意不容有他。 “夫人终于对自己夫君的姓氏有了兴趣,于我真是可喜可贺啊。“ 见他这般无赖的模样,云舒气结,转头看向窗外。所思片刻又转回,怒视男子,道:“夫君至今也未对自己夫人的姓氏生出半点兴趣,于我真是可悲可泣。“ 男子步伐轻盈地踱到云舒面前,弯腰正视着眼前气红的小脸,笑道:“我既知道你是暮云庄的出嫁娘子,而有资格在出嫁之日行嫁刀之礼的只有暮云庄唯一的大小姐,那你自然是云舒妹子。” 云舒听罢,气得半响说不出话来,憋得脸蛋通红,竟真真如那桃花春风。 “轻浮。”云舒刻意用此时自己可以想到的最正式的词语掩盖内心的慌张。 听罢,男子后退半步,行弯腰作揖状,道:“小生姓项名寻,项乃西楚霸王项羽的项。”略有停顿,抬目看着云舒,复又说道:“寻觅娇妻的寻。” “哦?寻花问柳的寻呗。”云舒正身,做出一副年长者的姿态。然后环视了屋子,挑眉一脸坏笑道:“尤其是此时此处,份外映衬。” 项寻笑道:“确实不是什么好名字,他日项小公子的名字就有劳他娘亲了。”说罢走到云舒身旁,拍了拍她的肩膀,竟也是语重心长的语气。 项寻相貌气质极佳,身边煜文又是知节懂礼,那他应该也是个有身份的人。可惜云舒虽经常外出游玩,但真真对什么江湖关系不感兴趣,云展更是只知道带她游山玩水,嬉闹玩乐,她也就从未听闻过江湖中是不是有个姓项的公子,而如今自己又定会与眼前人牵扯不清。她的小世界突然闯进了一个对她清楚异常的人,而这个不速之客,自己又一无所知。 在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相互埋汰中,谢客阁的房门被轻轻地敲响。云舒立即正身等候,严肃的神态,竟有几分像是要迎面对敌,看得项寻一阵想笑。 “夫人莫慌,想是煜文。” 说罢,含笑合手,竟亲去开门,这种样子,看在云舒眼中都是殷勤。若是煜文,何不让他自己进来,这般亲力亲为的样子,真是越发得符合他的名字,寻花问柳。想罢复又扭头看着窗外,做出眼不见心为净的姿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章 媚颜娇娘 ,最快更新妾心鸩毒最新章节! 房门打开,确是煜文。云舒因之前自己的胡思乱想,勾画出一幅幅云展相约佳人的画面,脸上不觉泛起了片片绯色,她有点说不上来的不自在。 煜文一手捧着盛着饭食的托盘,一手夹着腰间精巧的盒子。他原本想在门外就将这二物递于项寻,但此时项寻竟然只是默笑地看着自己,并没有想要接过物件的动作。 煜文见状,正色轻问:“夫人,煜文有物想交,可否允许煜文进来?” 云舒想不到这煜文小童竟被教习地这般有礼有节,反倒是自己一个名义上的大家闺秀,整日无所事事便罢了,尊礼重节竟也不懂,方才的胡思乱想和小脾气更让自己有些无地自容了。 如若云展在侧,她定要怒斥他教坏了自家妹子。日前在暮云庄虽有教习的师傅,但她更多是以云展为榜样,云展说,这些都是虚礼,是长胡子的老头子才计较的东西。项寻与云展就好像两个同样纨绔的师傅,一个教出了煜文这般知书达理的徒弟,一个教出了只会胡思乱想的徒弟。 云舒快步走到门前,笑意满面地接过食盘,本想转手直接丢给项寻,但犹豫了下还是自己好生的端着。自己与这主仆二人相识不到一日,对方也确确实实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虽说这项寻感觉比自家哥哥的纨绔有过之而无不及,就是因为他俩这相似的纨绔劲,让云舒觉得项寻同云展一样,是可以让自己依靠可以让自己耍赖的人。平日里埋汰自家大哥成了习惯,如今见到这等纨绔,不怼上两句,总觉得忘了心气。但是此刻自己若在一位礼节有度的小童面前失了分寸,就多少有些丢了云家大小姐的身份。 煜文此刻双手捧着方才夹在腰间的精巧礼盒,拱手托着放在云舒面前。“公子让煜文为夫人准备的衣物。煜文本想问这依兰所的姐姐们拿件新的,但公子再三嘱托煜文,一定要自己亲自去闹街挑选,又因方才嘱托厨房烧制饭菜,耽搁了过久时辰,请夫人见谅。” 云舒这下子万分的不好意思,快步将食盘放在桌上,又快步折回,双手接过煜文手中小礼盒,满是愧疚道:“真的不用这么客气的,你就当我是你姐姐好了。”说着想拉着煜文进屋,心想喊着他一同进食,尽快扫去少年与自己的隔阂感,增进些感情,这样大家都熟悉了,日后自己再一时忘形,别人也不会耻笑,自己也不会尴尬。可不想这手还没伸出去,就见煜文迎面作揖,道:“煜文告退。”说罢转身离开了。 云舒端详着少年离去的背影,这小童礼貌尤佳完美的无从挑剔,但又给人一种疏离感,让人亲近不得。或是自己确实出现得太过唐突,又时不时得暴露脾性,少年并不愿与自己相交。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母性泛滥,她总觉得眼前的少年,并不快乐。 项寻见状,引云舒进屋。接过云舒抱着的小礼盒,随手放在餐桌旁边的贵妃榻上。笑道:“煜文自小跟着我,是个极为信得过的人。” 云舒点头同意,但又委屈道:“但是他好像并不喜欢我。” “他对谁都是这样,习惯就好,他性子就是如此,但从不出错。”说着拉着云舒在餐桌旁坐下,道:“你先吃些东西,吃过之后,去内房换身干净的衣服。” 这顿饭云舒是味同嚼蜡,这菜食是真真可以算的上佳肴,但这安静下来想着这一天发生的事情,混沌异常,胸口烦闷,压抑得自己喘不上气来。 再次响起叩门声,“公子,衣灵姑娘让我们给屋内的姑娘准备洗澡水。”很娇俏的声音。 项寻应声后,进来两个丫鬟打扮的女子,芳龄豆蔻,面容姣好。令云舒意外的是,看似柔弱的的小姑娘,竟然都可以单手提着两个装满热水的木桶,这一个个看似只能被人伺候的小身板,竟然臂力如此之大。两个小丫鬟在内室摆置片刻后就退了出去。 对比之下,自己真是文不通礼,武不缚鸡。 随意吃了两口,云舒便起身,拿起贵妃榻上的礼盒,道:“那我先去洗洗。” 项寻点头。 见云舒进了内室,项寻竟还听到了在房内栓门的声音,他笑着放下碗筷,走至窗前,轻轻地敲了下窗框,片刻后谢客阁的门被人轻轻推开。项寻转身,迎上进门的女子,含笑道:“衣灵。” 这被叫做“衣灵”的女子不是他人,正是刚才大厅内的妩媚女子,只是从方才的一身鹅黄色的长裙换成了现在的绿衣长裙。身形妩媚不变,神情却更多是寒色。 贝衣灵走到项寻面前,确定了厅内只有项寻一人,缓缓走近,面不露笑。项寻见状也迅速敛去了笑意,道:“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确实,你可知万岳峰上的暮云庄,昨日突发大火,蹊跷的是庄内无一人踪迹,且无一具尸首,也就是说,万岳峰暮云庄上上下下几十口一日之内凭空消失了。” “空无一人?凭空消失?” “鬼奴的消息。“ 鬼奴,项寻只听其名未见过其人,谁都不知道他真实的身份,相貌年龄身份武功,他就是个迷,谁都不知道。但谁又都知道,在这江湖上除了是鬼奴不想探听的,没有他探听不到的,但他又是个特别不爱运用自己技能的人,鲜少追问江湖事,除了贝衣灵的要求,鬼奴是这世间的鬼,却是贝衣灵一个人的奴。 “什么时候衣灵姑娘对暮云庄感兴趣了?竟然舍得让鬼奴去打探消息?“ “女子内心是很难窥探的,就是突然感兴趣了,而鬼奴都不知道的事情,小女子就更感兴趣了,这个兴趣让我欲罢不能。“ “所以你告诉我的目的是让我调查?“ “都说项公子聪明绝顶,果然名不虚传。“ “连你的鬼奴都不知道的事情,我怎么可能知道。更何况我也并不是个听话人,而这件事情我未必感兴趣。“ “原本我也是一试,但是现在我确定你感兴趣了。“ “哦?“ 贝衣灵抬手故意绕过项寻眼角,指了指内室的门,笑道:“你未必对暮云庄感兴趣,但是你一定会给里面的云大小姐一个交待。这腰间刀真是漂亮,只看一眼我就喜欢上了。是吗?项大公子?“ 项寻避开贝衣灵的手指,转身歪坐在贵妃榻上,道:“你说的事情,可是发生在昨日夜间?” 贝衣灵妩媚一笑,“正是,是不是很有趣?” 内室的门此时被“哗”地打开了,云舒还穿着那脏兮兮的嫁衣,看着眼前这暧昧异常的男女,而这女子竟还是方才在大厅挑逗项寻之人。寻花问柳,名副其实,云舒怒得转身进屋背手又关上了房门。 项寻无奈,对贝衣灵耸耸肩,转身推门进了内室。 床前暗黄色的幽幽烛光,为座前女子增添了丝缕的柔情。项寻站在门前并未上前,语调中没有情绪,道:“怎么这么久了也不曾洗漱更衣?” 云舒越发委屈了,本心想项寻进来多少会解释下刚才的女子,如今的意思定是根本没这个想法,自己空顶着所谓的夫人的名头,也只是个名头而已。想到此处,云舒倒挺了挺背,站起身来,双手一摊,无奈道:“这个衣服脱不下来。” “你的意思,需要我帮忙?”项寻闻言,笑意迎面,说罢要走上前来。 “不是,我是想出去找把剪刀。”云舒慌忙后退,诺诺道。 “这嫁衣理应最容易脱才对,要不然岂不是急死新郎官了?” 云舒听闻,气不过,不想理他,转身坐回了床上。 项寻见云舒这般模样,不忍心继续挑逗,正色认真说道:“你身上就带着刀,还找什么剪刀?” “就是这个刀取不下来……”说着云舒站起身来,正面对着项寻。 从未见过这种腰刀,整个刀身环绕在云舒腰间,犹如女人的衣带无比贴身,刀口又扣着刀柄处,感觉多动一分就会伤着佩戴之人。 “你可曾受伤?”项寻柔声询问。 “并没有,只是这刀怎么也取不下来,刀刃口和刀柄是连着的。” 项寻走近,拉开云舒的外衣,手覆上腰刀。 无比尴尬的场景,云舒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心想自己是不是应该推开对方,虽说这屋内别无他人,但是二人这种姿势站立着,总是让人遐想万分。可如今眼前人这般认真的样子,仿佛告诉云舒:姑娘,收起你龌龊的想法。 “谁给你佩戴上的?”项寻收手,转身背对着云舒,打破了方才的尴尬。 “我哥哥……”云舒颔首,片刻后忙又说道:“只是佩刀,都穿戴整齐了。”说罢,云舒又后悔多说了这句。 项寻厉色,眉目压低,道:“这是乾坤扣,我解不开,眼下能想到解开这个的人,一个是你哥哥,另一个就是你昨日要嫁的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章 乾坤扣 ,最快更新妾心鸩毒最新章节! 云舒潸焉出涕,顿了顿道:“昨日坠崖的就是云展,而如今我这般样子,又怎么去找陆羽。“ “陆羽……”项寻嘴中默念,他默默走到云舒身侧,弯腰俯身,想着为她抚去泪痕,但终究又停下了动作。室内的空气有些许凝重,正是此时,两下叩门声打破了这让人窒息的紧迫感。 云舒忙拭去眼泪,快步上前打开房门。门外正是贝衣灵,她竟一直未曾离开,而让云舒诧异的是,眼前柔情似水的微笑,门打开的前一刻,自己分明看到了嗜血一般的眸子,份外清晰,莫不是错觉?那份清晰感让云舒有些畏惧,她下意识得想将房门关上,但是贝衣灵像是知晓云舒的心意,先一步走进内室。她没有看项寻,而是又回身走近云舒,嫣然一笑,柔声道:“我或许可以帮助云姑娘。“ 话音未落,贝衣灵已经伸手覆上了云舒腰间,触碰到腰刀的时候,贝衣灵莞尔一笑。云舒下意识地出手一挡,她不喜欢贝衣灵,很不喜欢。她也很清楚,这种不喜欢来于女人天生的嫉妒和身份差异带来的优越感。 “既然云姑娘不愿意,那我也就罢了。”说着贝衣灵收回了手,作势转身欲离开。 项寻挡住了门,笑道:“你达成了自己的目的,然后就挥一挥衣袖走了?这等亏本的买卖,你觉得我会做吗?” “公子说笑,奴家能有什么目的?” “你不是确定了你想确定的事情吗?” “可是你家妹子并不领情,我又何必自讨没趣?” “小孩子不懂事,我会慢慢教的,还请衣灵姑娘出手相助。” 说着项寻对云舒抬眉示意,云舒了然,欠身说道:“方才是小妹失礼。” 贝衣灵转目看着云舒,那是一张并不情愿的脸,衣灵默笑,走近云舒。双手做遮挡状,左右云舒都没看清个原由,腰刀已经从自己腰间取下。贝衣灵双手托刀,奉于云舒眼前。 云舒接过,露惊喜状,这番又是别人的轻而易举对上了自己的举步维艰,这让云舒对贝衣灵又多了一分嫉妒,但是却也扫去了方才的轻蔑。现下她认真地打量着眼前的女子,正是之前大厅里对项寻举止轻浮之人,方才她不屑多看她一眼,这种女子可以和很多人并称为烟花女子,而现在自己想仔细记住她。 她真真的好看,约莫着也就十七八岁的年龄,应是同自己差不多,容貌甚美,笑容甚甜,但唯独这一双眼睛份外的漆黑光亮,似能看穿人的内心。云舒感知,她是不同的,不同于那些所谓的很多女子。 贝衣灵委身躲开了云舒的打量,一霎间换了习惯的媚笑。 云舒立即收回目光,欠身行礼,声音清亮,道:“多谢……衣灵姐姐。“ 贝衣灵知道,这句是真心实意,微感诧异,两颊竟泛起了一丝晕红,而这于她而言更让她诧异。 项寻向前伸手接过腰刀,仔细打量一番,竟找不到刀柄和刀刃能相扣的地方,脸色变了变,但依旧带着笑意,道:“这乾坤扣果然精妙,不知道衣灵姑娘是如何解开的?“ 贝衣灵也料到项寻有此一问,她既然开口提了这件事情,自然是想到了应对之言,嫣然笑道:“已经不记得是哪位恩客教于奴家的了。“ “恩客?“项寻重复道,他定是不信。 “云姑娘也要休息下了,奴家就先告退了。“说着贝衣灵走至门前。 这次项寻没有拦她,侧身给她让道,二人四目相对后,彼此都有所保留。 “衣灵姐姐,我不急着休息。“云舒想拦住贝衣灵,因为她比起项寻更想知道这乾坤扣和这腰刀的关系,自己身为刀的主人,一无所知确实可笑。 贝衣灵笑笑,不语,离开了。 项寻上前,抚摸着云舒的头,亲昵道:“她不想说的事情,你是问不出来的。“ 云舒甚是疑惑,说道:“她就是你来这要找的人?“ “正是!“ “她和方才我们在大厅见到的那个……那个……那个和你搭腔的女子,可是一个人?“ “正是!“ “那为何在大厅的时候,她表现的好像不是你要找的人?“ 项寻把玩着云舒额间的碎发,笑道:“或是她想打扮下,毕竟我也带来了个美人。“ 云舒将项寻的手从自己的额头上抚开,眼睛在项寻身上打了几个转,整个人冷冷地。待项寻被她镇得愣了半饷后,她才面露得意之色,温柔地说道:“她好看还是我好看?“ 项寻凄凉地笑了笑,说道:“你好看。“ 云舒笑道:“言不由衷“ 项寻背负着手,悠然道:“不重要。你且快洗漱更衣稍作休息,我们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嗯,我也有事要说,那你先出去吧。”云舒这话说的落寞。 项寻笑笑,离开,关上了内室的门。闭门后项寻整个人都冷了下来,该如何告诉云舒暮云庄的事情呢?这刚丢了哥哥此时怎么告诉她,爹娘也没了。 半盏茶时间,云舒已经洗漱完毕,换了煜文准备的衣裳。这是一件水绿色的绣裙,绣着高枝黄鸟。云舒推开内室的门,见项寻正侧卧在窗前贵妃榻上。他已换了衣衫,仍是一身白衣,闭目养神,只是眉头紧锁。他那俊秀的容颜,锁起眉倒是更英气了。云舒心想,他这般好看,即使给他穿上最普通的破布烂衫也遮不住他日月同辉的光彩吧。 听到动静,项寻睁开眼睛,看着眼前丽人。如果贝衣灵是瑶池金莲,炫灿夺目,那云舒就是一树琼枝,华彩淡然。只是这煜文挑的衣服,且不说有些许的宽大,这过于成熟的样式,显得眼前的女子少了娇俏多了风韵。 项寻起身,将云舒拉至身前,揉捏着她的手掌,轻声道:“这衣衫不合适,改日给你重新添置几套。” 云舒抽手,后退半步,侧头避开了项寻的目光,喃喃道:“其实我有婚约,昨日就是我出嫁之日,而堕崖的也不是我的情郎,所以……” “所以?所以你想过河拆桥?” “不是,我只是在说一个事实。” “事实是昨日你亲口说你以后是我的人,那么从前你和谁有婚约我不过问。” “但是,我和陆羽的婚约早就定下了,两家人又是世交,现如今我如何跟两家人说……况且昨日我只是说是你的人,并没说是你的……是你的……是你的女人啊。“ 项寻怒目圆瞪,厉声道:“你耍我?” “不是不是,我视你为兄长,我也可以为奴为婢。或者……或者……你有什么要求,我回去同父亲母亲说,定会想办法报答你。”云舒气短,诺诺的急忙说道。 项寻苦笑道:“我并不需要什么奴也不需要什么婢,也不想做什么兄什么长。“顿了顿,打量着云舒,眼前的姑娘耷拉着肩,像是要把自己缩成一团。 “我真的不能……” “你有两个选择!”没等云舒说完,项寻打断了她的话,冷冷地说道:“第一个选择,你老老实实的做我项寻的夫人,你一定会比嫁到陆家堡幸福。至于第二个选择,你现在马上转身离开,但是……你要留下你的腰间刀。” 云舒诧异,这腰刀她根本不知道怎么佩戴,方才在房间里,她怎么也没找到刀柄和刀刃可以连接的地方,所以此刻她并没有佩戴,但是她依旧摸了摸自己的腰,诺诺地问道:“你要这何用?而且我们家有很多更名贵的刀器。” “如果你选择作我的夫人,我会给你解释清楚。但是如果你做了第二个选择,我何必跟一个不知所谓的陌生人浪费口舌,还是说你真的觉得我很蠢?” 项寻态度极冷,与之前同云舒说笑时的样子真真判若两人。云舒之前还以为他是个极好打商量的人,这才将自己有婚约事情与他坦白,心想如果实在不行,她再同他一同回家,到时候如何处理,自有父母定夺。现如今他就如此态度坚硬地让自己做个选择,委实又不敢轻易做承诺。 云舒心中还是很乐意做项寻的妻子,毕竟他生得极好看,救她于危难之中想必也足够强大到保护自己,但是自己同陆羽又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若父母真的不同意,到时候又让太多人为难,万一让任何一方难堪,那都是她及其不愿意的。 云舒想着,慢步走进内室,取出放在床上的腰间刀,又缓步走至项寻面前,低头双手奉上。 项寻没有多看她,单手接过刀,转身走至窗前,背对着云舒,不语。 空气静止,凝聚着呼吸都是尴尬的。云舒没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了谢客阁。 项寻看着窗外水绿绣裙的女子离开了依兰所,慢慢地融入了闹街的人群中。 谢客阁的门被轻轻推开,贝衣灵缓缓地走至项寻身侧,摇着团扇,冷声道:“你告诉她了?“ “没有。“项寻依旧看着窗外,冷声道。 “那你怎么让她一个人离开了?“ “她竟然没有做第一个选择。“ “那我的请求?“贝衣灵柔声道。 “她会回来的。“说着项寻叩了叩手中的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章 白衣秀客 ,最快更新妾心鸩毒最新章节! 离开了闹街,周遭又恢复了平静,夕阳趁着道路,显得无比荒寒。云舒的心里,慌乱不堪又空洞洞的,还有就是,其实她有点担心,自己不认得回家的路。 前方拐道的地方,忽望见隐约有一个人影骑在马上,朦胧中趁着夕阳,似是已经等候云舒多时了。 云舒没有加快脚步,她还是按照刚才的步子,不紧不慢地走着。前方的人也没有上前来,只是静静地等待。 渐渐地看清了来人,竟然是煜文。 他依旧是一身白衣,但却戴着一顶稍显破旧的黑皮风帽,紧紧压着眼帘,却也瞧不清他的面目,但这身形举止,定然是煜文无二。 煜文见云舒走近,已跳下马来,将马缰递到云舒面前,说道:“这匹马会带姑娘回暮云庄。“ 声音冷凉,没有一丝温度。云舒轻轻接过马缰的同时,煜文已经从她身侧走过。没有多言也没有停留,他就这么消失在夕阳中。云舒没来得及多说一句话,仿佛煜文真是仙鹤童子,从天而降又消失于天地之间。 云舒也不做他想,起身跳上马背,马儿很乖巧温顺,不似‘乌鹏’那番认主高傲。从前同云展四处游荡的时候,也学会了骑马,只是水平欠佳,想来这多一门技术,总归是件好事,怪只怪自己平时玩乐太多,书没读好,武没习得。 一路上,马儿跑的并不快,云舒也不想这么快到家。来的路上锣鼓喧天还有个聒噪的云展,回的路上寂寥空寡形只影单,这一切她要如何向爹娘交待?从何说起?至今她都不知道,他们是被什么人追杀。 临夜,万岳峰下。 云舒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荒烟味,她忙侧身下马,脱开马缰的一刻,马儿一声长嘶,急驰而去。云舒没有多想,她急忙快步向山上奔去。 心中充满不安,却还在奔跑中自我暗示,不会发生什么的。然而此刻云舒被眼前的一幕彻底镇住了。 偌大的暮云庄如今竟然一片残垣,昨日一派祥和的暮云庄,如今只有凄凉和萧索。烈火烧过的痕迹猛烈地刺激着云舒的眼睛,她呆立片刻,然后疯了一样冲进废墟之中。 “爹!娘!……爹!娘!……你们在哪儿?“ 云舒哭声震天。 黑夜,又是黑夜。上一个黑夜带走了云展,而今天的黑夜又告诉她,父母也没有了,整个暮云庄都没有了。如果上一个黑夜还给他带来了项寻,那今日她什么都没有了。云舒跪坐在地上,不再哭喊只是抽泣,为什么还要留着她? 不知何时,脚边窜出一只红色貂鼠,围着云舒转了两圈,云舒没有反应依旧抽泣。继而耳边又似是听到了乌鸦的嘶叫。此时,一红一黑两双脚已经映入云舒眼帘,她抬头看着二人。 一个红衣男人一个黑衣女人。 红衣男人,高大魁梧,九尺开外,虽是男子竟穿着一身红裙,红帽红靴,满脸是僵硬的横肉。 黑衣女人,枯瘦干小,约莫四尺有余不足五尺,黑衣黑帽黑靴,颧骨很高眼窝深深地凹陷着。 这二人虽相貌不同,但是模样确是一样的鬼祟猥琐。先是这黑衣女子咯咯笑道:“这时候出现在这个地方的女子,定然就是云家小姐没错了。“ 红衣男子声音极尖,尖而刺耳,道:“真是可惜了这娇俏的小娘子。“ 云舒止住抽泣,定了定神,声音冷冷地,问道:“你们是谁?“ 黑衣女子笑而不答,红衣男子笑道:“江湖上戏称我俩是赤貂郎君与黑鸦娘子,我二人这般等闲之辈,自是入不了堂堂暮云庄大小姐的耳朵。不过我俩此次前来,只是想同大小姐讨件东西。“ 云舒侧首,面寒厉色道:“我此次外出遇事,家中又突逢变故,身无长物,难能有什么东西可以入得了二位法眼。“ 那赤貂郎君笑道:“听闻暮云庄腰刀精巧绝伦价值连城,我二人今日就讨一件回去。“ 云舒狐疑,冷声道:“你二人也看到了,如今这暮云庄已成一片废墟,想也是找不到什么了,如果二位不嫌弃,就自己在此处寻得吧。“说罢转身欲走。 语音未落,只见一道寒光划过,那黑鸦娘子正手持一把长剑抵着云舒胸口,笑道:“大小姐怎么这等着急,您身上不是就配着随身腰间刀吗?”说着用长剑拨开云舒外衣。可眼前云舒腰间除了一块佩戴装饰的玉带就更无其他。 “暮云庄待嫁娘子,腰间藏刀,你怎么没有?你不是暮云庄大小姐?”眼前两人异口同声。 云舒冷笑道:“我从未说我是。我只是闲着没事来山上哭着玩,随便喊喊,没成想就把二位给喊出来了。下次我注意了便是。” 那二人又是异口同声道:“既然你不是暮云庄的小姐,就不必留你性命了。“说着那抵着腰口的长剑生生刺了过来,难以躲闪。 千钧一发之际,忽觉身侧飞速冲过一黑团,黑鸦娘子一剑刺了过去。终了云舒却见,那剑口处竟挑着一只乌鸦。 黑鸦娘子面部扭曲,惊声道:“我的乌鸦,什么人?“ “我最讨厌尖嘴的畜生。“ 这个声音云舒认得,正是项寻。正因为是项寻,云舒却不敢回头。 项寻从路旁的一棵矮松身后走出来,手持折扇,缓步上前。 “你还愣着做什么,我身边不比那两个丑八怪身边好?“ 云舒不语,缓缓侧到一边,并没有走过去。而此刻她更像一个旁观者,一边是项寻一人,一边是黑赤二人。 项寻手持折扇,随意得在胸前扇了扇,又刻意将扇子展开又合上,再展开再合上。 赤貂郎君扭曲着脸,嘎声道:“白衣秀客?“ “人长得丑,眼力倒不错。“ “听闻你从不爱管闲事。“ “可你们丑到我了,就不算闲事。“ 那黑赤二人只得牙齿打战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给你们两个选择,第一呢,我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眼下的小娘子我要带走。这第二个么,我们都留下来,最后看看这小娘子是生是死。“项寻说着,眼睛却看着云舒,眼神倒似是充满着温柔。 云舒心念着,这项寻好像特别喜欢给别人两个选择,这两天她已经第三次听到这种语式了。 黑赤二人,相视一笑。“嗖,嗖,嗖“飞也似的走了。云舒诧异,别看那二人身形诡异,这身法倒是轻盈利落。 项寻慢步走到云舒身侧,道:“你……你没事么?“ 云舒答非所问,叹气道:“你到底是什么人?白衣秀客是你吗?为什么一个名字就可以吓退他们?“ 云舒说着拿过项寻手中扇子,到手上才意识到,这是一把铁扇,轻薄简单,扇面是丝帛所制,上面绘着刚劲有力的墨竹。 项寻笑道:“你做我夫人的时候,可曾见我使过这扇子?但是……“ 话音未落只听又是,“嗖,嗖,嗖“,黑赤二人竟又闪了回来。黑鸦娘子大笑道:”我就说他不可能是白衣秀客,你可听说过白衣秀客出手救人?又何曾有什么所谓的夫人?“ 项寻转身面对着黑赤二人,笑道:“你们确定不等我将‘但是’后面的内容说完吗?“ 黑鸦娘子呵斥道:“冒牌货,我二人本可留你性命,但你一而再再而三折辱我二人,士可忍孰不可忍。“ 话音未落,项寻已经不知怎么闪到了赤貂郎君面前,还未等云舒弄明白怎么回事,就听见“啪啪啪啪”项寻竟然扇了赤貂郎君两个耳光。 项寻已经淡然得回到云舒身边,轻描淡写地说道:“方才你们丑到我了,而今你娘子又吵到我了,我不打女人,只能你替你娘子挨这两下了。” 黑鸦娘子怒斥道:“偷袭得逞有什么好得意的,算什么本事?” 赤貂郎君像是有话要说,但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见黑鸦娘子已经手持长剑闪到了云舒二人面前。一剑刺过来,迅猛狠辣。 项寻面带微笑,借云舒之手打开方才铁扇,他似有意卖弄,折扇在云舒手中旋转着又转到了项寻手中,扇骨前方忽又突出半寸钢刺,未等云舒反应过来,就见这折扇已经指着黑鸦娘子的咽喉,而那多出来的半寸钢针,已经划伤了她的咽喉,索性并没有刺进去。 黑鸦娘子目瞪口呆看着项寻,她的长剑还没有使出来,却被这短扇抢了先,她呆立着不敢动。赤貂郎君站不住了,飞速地将黑鸦娘子抢了过去,他知道,这执扇之人并不想杀他们,要不此时黑鸦娘子已经不是站立的了。 “现在还听不听‘但是’后面的内容?“项寻笑道。 赤貂郎君颤声道:“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还请白衣秀客看在黑鸦她只是个女子的份上,饶了她。“ “若不是这样,你觉得她为什么还活着?带着你的丑媳妇赶紧滚!“ 黑赤二人闻声,逃得飞快,似就地隐身一般,消失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章 不吃不喝的老头 ,最快更新妾心鸩毒最新章节! 真可谓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近日发生的事情,都是这个节奏,来得快,让云舒觉得死亡就在眼前,但只要项寻出现,去的也快。被黑赤二人喧闹了一番,周遭又安静了。 云舒晃晃颤颤地走到一块断裂的矮墙边,无力地瘫坐了下来。太多的疑问,她都不知道问什么,找谁去问,只是泪眼绵绵。如今爹没了,娘没了,哥哥也没了,短短两日天上地狱。 项寻在废墟残垣中来回勘测一番后慢步走至云舒身侧,似要安慰两句,但不知如何开口,见眼前人泪眼婆娑,只得柔声道:“我觉得这里的人并没有死,只是转移了。” “嗯?”云舒抬目,含泪的眼睛此时泛着光,项寻觉得好看极了。 “这里一没有尸首,二没有任何血迹,这场火似乎只是为了掩盖人去楼空。“ 云舒不语,但面色已经柔和了很多,看着项寻一动不动。 项寻缓了缓继续说道:“至于是他们是自己离开的还是被人胁迫离开的还不得而知,但是此刻他们一定是安全的。“ 云舒呼了一口气,精气神一下子起来了,带有询问语气说道:“杀死活人远比带走活人简单,既然选择带走,那就没有必要再杀死他们,是吗?“ 项寻笑道:“正是!偌大的庄院就这么烧了,真是可惜。不管是主动离开还是被带走,都一定是受到了威胁。” “那刚才的赤貂郎君和黑鸦娘子是敌人留下来专门等我这活口的,还是只是单纯的想从突然出现的活口身上分点东西的?他们和威胁我父母的人是一伙的吗?” “这就要问刚才那两个人了。“ “那你刚才为什么不问?“ “如果是我的话,我一定说自己只是路过,单纯想从你这个落魄小姐身上发点小财。这对他们来说是最安全的说辞,但却未必是真实的。既然如此,我为什么多费口舌?“ “那现在怎么办?“ “这就要靠这个小可爱帮忙了。“说着项寻从身后掏出了方才的那只赤貂,递到云舒面前,笑道:”刚才挡那丑婆娘一剑的时候,犹豫了下是扔那只尖嘴的乌鸦还是扔这只小赤貂,最终这个小可爱用颜值保住了自己的性命。这赤貂是那个丑男人的爱宠,是他用自己的血喂食长大的,必定会知道如何找到那两个丑八怪,现在就让这个小可爱去找他的主人吧。“ 云舒接过赤貂,低头,:“我们跟着它就能找到黑赤二人,怪不得方才你放了他们。” “不不不,确实是因为我不打女人也不杀女人,更何况他们实在太丑了,我实在出不了手。” 云舒白了项寻一眼,道:“又是靠颜值保住了性命。“ 项寻满目笑意,道:“我越来越喜欢你了,你真的不重新做下选择?“ 云舒心想,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有时候冷的像移动的冰川,有时候又不正经得像……像……像云展。黑赤二人这么怕白衣秀客,又是什么样的身份?昨日初见他时,他竟然是睡在棺材里的。项寻太过神秘了。 项寻似是知道云舒的想法,笑道:“之前告诉你了,你若做我夫人,我肯定认认真真给你解答,所以你要不要再选一次?“ “不必了,还是先找到我爹娘再说吧。“云舒转过身背对着项寻,摸着赤貂,这小家伙这时候老实地好像死了一样。 “偏要在这里自己想,真是蠢透了。” “它不会是死了吧?怎么一直都不动?“云舒跳转过身来,将赤貂举在项寻面前。 项寻上下打量着被举在眼前的赤貂,诺诺的解释道:“这小可爱动作迅敏的很,你我又不是它的主人,若一不留神让它跑了,我们如何追得上?“ “所以呢?“ “所以我应该是把它弄晕了。“ “你做了什么?“ “捉住它的时候,它老不听话了,我就给它吃了点定神丹……“ “定神丹……??那你确定它还活着吗?“ “放心,我能感觉到它的……心跳。“项寻认真地看了看赤貂,又委屈地看着云舒。 “那你觉得它何时能醒?“云舒气结。 “人的话,一般也就睡一觉的时间,最多三四个时辰,想必它也差不多吧。只是我没测算过它一般的睡眠时间有多久。“项寻接过赤貂,揣进怀里,拉着云舒的手,边向山下走去,边笑道:”所以我们先找间客栈,休息休息,等我们的小可爱醒来呗。“ 云舒猛得抽出自己的手,说道:“你的小可爱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万一在你怀里醒来,‘貂生怀不熟’的再咬了你。“ 项寻忙将赤貂从怀中取出,单手“掐“着它,笑道:”那我还是牵着它吧。“ 下山之时候,天已经破晓,已经有微弱的晨曦透着树荫打在脸上。 云舒此刻想来也觉凑巧,自己这些年来,从未遇到过真正的黑暗,偏生这两天都犹如深陷地狱,而这两次都是身边的男人,陪着她迎来朝霞。她想问他,明明已经在依兰所分开,为什么他此刻又会回来?话到嘴边,云舒没有问,既然他来了,那她就跟着他吧。 万岳峰下,有朋客栈外。 项寻嫌弃地上下打量着眼前简陋的客栈。 “这般简陋之处,还好意思叫有朋?如此招待朋友,想必第二天就要绝交了。我不进去,一看就没有上等厢房。“项寻甚是傲娇,驻足在店外一脸的不乐意。 “那日在山崖处,你睡得棺材,我也没见镶金边啊。“ “如今时日尚早,我们雇辆马车,不到天黑就能到依兰所。你若累了,可以先在马车上小憩下。“说着就拉着云舒要走。 云舒不理,甩开他的手,信步走进了有朋客栈。被撇下的项寻嘴角暗笑,无奈也跟了进来。 客栈大厅内,空空落落得摆着几张桌子,没什么人,柜台处也没有招呼的小二或者老板。倒是距离大门最远的一处桌子旁坐着个虬髯壮汉,独自一人饮酒,只是饮酒,桌上没有任何酒菜,连盘花生米都没有。 “就算是时日尚早也不能连个人影都没有吧。“项寻依旧是语带嫌弃。 “我们暮云庄所在的地方,民风淳朴,自是比不上项公子的依兰所人声鼎沸。“ “如果你非要这么称呼我的话,完全可以把项公子中的子字省略掉。“ 云舒默念了下,啐了一口,转身上了楼。 项寻跟在云舒身后,疑惑道:“你在这客栈有定好的房间?” “平日里我同云展四处玩闹,有时候闯了祸又不敢回庄,就在外面找个地方住,等爹爹阿娘气消了再回去,因为闯祸的事情太频繁,后来云展索性在万岳峰下开个小客栈。这山脚下本就没什么人家,平日里拜访爹娘的亲朋也多是住在庄内,所以这里也就鲜少有什么人投宿,与其说是客栈其实就是我和云展的避难所。”云舒说完看了看项寻又补充道:“我还好,主要是云展,都是他爱闯祸,是他一个人的避难所,我是这个客栈的……过客。” “楼下那虬髯壮汉,你可认得?” “那是裘四叔,是云展找来看店的。其实你也说了,这里如此简陋,就算夜不闭户也没什么可抢可偷的。” 走到门廊的最里面一处厢房边,云舒说道:“这里平日是云展住的,东西是最全的,如今你就先住这里吧。”说完面对着项寻,半退着脚步,眼中含笑道:“我住你隔壁,要是小赤貂半夜醒来,你记得叫我。” 两人各自进了房间,时日尚早,云舒在床上辗转反侧终是不眠。半晌后腾得坐起来,自言自语道:“哪有大清早上床睡觉的,那项寻一个人定也是如此,甚是无聊,那我过去找他商讨一些事情,也不是没有道理的。”说罢云舒起床,整理了下发束衣带,推门出去。这还没走到隔壁,却看到项寻正坐在裘四叔对面,一动不动,而对面的裘四叔也半端着酒杯不动不摇也不饮酒。 云舒忙跑下楼来,狐疑得看着眼前的二位,持雕塑状。云舒不语,轻声地走到二人身侧,慢慢坐下,裘四叔这才微微转头看了看云舒。 “啊哈,你先动了,要罚要罚。”项寻说着大笑着指了指对面的裘四叔。 “你自己无聊,别跑来找裘四叔逗闷子。”说着云舒将项寻悬在半空指着裘四叔的手拍了下去。 “这就冤枉了。我睡不着,下来找些吃的。问他,他只是饮酒不语。那我就坐下来了,我只是看着他,可没叫他也看着我。” “你饿了为什么不叫我,裘四叔平日也是只饮酒不吃饭菜的,你问他他自是不会回答你。来这个客栈的人,都是自己找吃的的。”说着拉着云展的胳膊欲离开。 “不是吧,大叔,你不饿吗?不吃饭那吃糕点吗?吃水果吗?或者别的能果腹的?” “他什么都不吃,你别那么啰嗦了。我带你去找吃的。“说着拉着项寻离开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章 偷梁换柱 ,最快更新妾心鸩毒最新章节! 这一路项寻四下确定了下,确实一个人影都没有,整个客栈灰尘很多,后院更甚,但自己方才所在的云展常住的房间,清洁异常。下楼跟裘四叔说话之前,他刻意查看了下别的厢房,都似是没什么人住过的样子。 这二人拐到了客栈后厨,结果连个橘子都没找到。项寻倒是不急,反倒是云舒埋怨个不停。 “就说云展图省事,多请个厨娘也能把他伺候的好点啊。“边说着边四处翻找。 项寻看着云舒忙碌的样子,似笑非笑的说道:“你哥哥经常住这里?“ “一个月里面少说有半个月他是不在庄内的,闯祸不停,这客栈跟家没两样。“ “你也是?” “当然不是。“说着云舒停下手,认真地看着项寻,无比诚恳的说道:”我还是很乖的。“说完扭头继续翻找。 “那裘四叔呢?他不吃饭,也不说话吗?” “说话的。” “哦?我以为他是个哑巴呢,我和他玩了半天,都不见他开口。” “我先前也以为裘四叔是哑巴,但是有一次我看到他同云展说话的。” “你没和他说过话吗?” “没有啊,他很酷的。” 项寻笑着拦住了云舒四处翻找的手,说道:“别找了,这一目了然,什么吃的都没有。“ 云舒扭着脸自言自语道:“这平日也不知道他怎么过的。“ 项寻默默地点头,像是回答又更像是疑问,说道:“是的。” 片刻之后,云舒又开始往别处翻找,看着眼前小丫头忙碌的样子,身影娇小,看在眼里,像一只拼命觅食的仓鼠,项寻默笑,说道:“你急什么?” “不是你说饿吗?” 项寻嘎然,忙提高语调顽劣说道:“是啊是啊,饿死了饿死了,快找快找。” 千万次的确认后,得到的答案还是:一个橘子都没有。 从刚开始走进后厨,项寻就觉得,这里似是从来没有起过炉灶。 云舒耷拉着脑袋,闷闷地走了出来,项寻跟在她后面,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你且回去休息,我出去买些吃食。” “你饿了,还是你休息,我去吧,再说你好歹也是客。” “我还没饿到举步维艰。我有轻功,一去一回比你快多了,况且赤貂随时会醒,你还是先去我房间看好它,回头它跑了,我们都要抓瞎了。”说着项寻迈开步子,向大厅走去。 路过大厅的时候,项寻刻意看了看裘四叔,他还是一个人坐在那里,独自饮酒,没有抬头看项寻,就好像项寻现在放把火把客栈烧了,他也无所谓。他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旁人打扰不得。 云舒进项寻房间的时候,竟莫名生出了一份紧张。一是这房内没人,自己紧张确是莫名其妙,二是这个房间之前是云展的,自己曾来过很多次并不陌生,怎么都找不到自己紧张的理由,但是她就是紧张。 赤貂趴在床上,还是一动不动。云舒摸了摸它,听项寻说,这赤貂是吸食它主人的鲜血长大的,如若不是多好,自己便就收养了它,做个真正的小可爱。 项寻确实很快,不一会便回来了,带的是些糕点。按项寻的说法就是,既能果腹而且方便。两人便在项寻房内随意吃了起来,因为没有桌椅,两人就坐在床上,你一口我一口的。云舒觉得好像小时候同云展一起一般,项寻确是从未有过的喜悦。 云舒想这项寻真的是饿的不轻,吃的那么香甜。看着他吃东西,总觉得东西特别好吃。如若有天开个饭馆,就让项寻坐在店门外面吃东西,路人看到这么一位俊秀公子吃的这么香甜,定会认为这饭馆的饭菜美味异常,到时候生意肯定不错。 云舒本就不饿,没吃几口便起身,走到窗前,看着窗外。窗外不远处便能清楚地看到万岳峰,那是她的家。之前她总是想着在外面游玩,想尽所有理由不回家,如今山还是那座山,家却再也回不去了。 项寻拍了拍手,跳下床来,轻轻地走到云舒身侧,只是侧头看着她,并没有说什么。 云舒感觉到身侧项寻的气息,心情倒是平静了许多。后又似是想到了什么,猛地转头看向项寻,这猛得扭头倒是吓了项寻一跳。 “我的腰间刀你可收好了?” “你的腰间刀?你不是给我了吗?还是说你想换个选择,那我马上把腰间刀还给你。” “不是,还是你收着吧……你收着比较安全。之前黑赤二人好像是想要腰间刀,只是不清楚是随便一把便可以,还是说想要我这把,他们说这刀价值连城,但我看除了制作精巧也看不出哪里价值连城了。” “你父母还有你哥哥没有跟你提过腰刀的事情吗?” “我父母没有,云展就更没有了。” “你哥哥是个什么样的人?” “和你一样的人。” “这么优秀?” “一样的不知所谓。”云舒说着白了项寻一眼。 项寻笑笑,声音极低,说道:“是你不懂。”似是只有他自己能听到。 夜间,云舒回房很早,走之前本想自己看着赤貂的,项寻执意要留下赤貂,说什么,荒村野店房屋简陋,自己孤枕难眠要搂着赤貂睡。云舒很是无语,这项寻也不知道是吃什么长大的,自己以后一定要和他分桌而食。 云舒离开后,项寻搂着依旧沉睡的赤貂,倚靠在床边,并未睡去。 空无一人的客栈,不吃不语的老头。暮云庄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这个裘四叔却并没有离开。暮云庄近在跟前,他不可能不知道。他是没被带走还是不愿离开?他是在寻觅还是在等待?他的存在一定和云展有关。而云展是不是和自己心中的人有关,这都让项寻觉得异常有趣。 子时刚至,窗户被轻轻地扣了两下,项寻轻笑着说道:“进来吧。” 窗户被人推开,来人正是煜文。 煜文走近行礼,项寻依旧靠着床沿,笑容未改,问道:“没被厅内的人发现吧?” “依从公子吩咐,煜文刻意避开了那虬髯壮汉,这才翻窗而来。” “东西带来了吗?” “公子请看。” 只见煜文从腰间系着的布袋中,取出一只赤貂,模样上与项寻怀中的并无什么区别。 “白天的时候,公子找煜文要赤色貂鼠,煜文已经寻觅一日,实在找不到赤色的,只得寻了些染料,给它染了个色,个头上确保无误。”煜文说着,再次行礼。 “无碍。” 煜文将自己带来的貂鼠放到项寻床上,轻轻地接过项寻怀中的赤貂。 “这赤貂估摸着还有两个时辰便会醒来,到时候你按照我说的,寻得它主人去处。但是不要让别人知道,这小可爱被人跟踪了。” “是。” “这赤貂食人骨血,你定要小心谨慎。” “是。” “只是你带来的这只貂鼠不会死吧?”项寻看着床上的貂鼠,睡得比赤貂还要香甜。 “我怕它不听话,闹出动静,来时就给它吃了点定神丹……”煜文忙又行礼。 “无碍无碍,煜文啊,你真真的是我的人啊。”项寻努力地克制了笑意说道,“你去吧,万事小心。” 煜文转身刚要离开,项寻又说道:“等下。” “公子还有何吩咐。” “以后不要再在那家买糕点了,味道真不怎么样。” “是。“ 煜文依旧从窗子离开,动作敏捷轻盈。项寻看着煜文离去的身影,笑意迎面。转身又看了看床上那染色的貂鼠,忙将它拿起来,看了看自己的床褥,又用手擦了擦貂鼠,舒了一口气,心想,煜文用的染料不错,竟然不掉色。 将“赤貂”放在床脚下,便欣然睡去了。 翌日,项寻醒来,看了看依旧沉睡的小“赤貂”,无奈地摇摇头,摸了摸,应该没死。想这煜文跟自己时间久了,下药的分量也是不轻啊。 云舒应是起的较早,早在厅内摆好早点,歪着头发呆,见项寻下楼来,埋怨道:“你可真够懒的,我都快饿死了。” “你饿了先吃呗,我昨夜睡不好,吃了点定神丹,这万一一个不留神吃多了,回头你再饿死了。”项寻说笑着,坐在云舒身旁,随意挑了个包子。 “你快去把你那个什么破丹都扔了。“ “漫漫长夜,孤枕难眠,离不开啊。“ 云舒扭头不语,手下倒是给项寻换碗热粥。 饭后,云舒抱着小“赤貂“,手上亲昵抚摸着,嘴上严肃地怒斥道:”你那什么破药,它怎么还不醒。“ “不急,死不了。“ 第二日 “它怎么还不醒?“ “莫慌,死不了。“ 第三日 “它再不醒都要饿死了。“ 项寻笑着走到云舒身侧,看着这怀里的小家伙,心想这每夜被自己喂食定神丹的小家伙委实可怜,道:“差不多了,是时候找人把它弄醒了。” “谁?” “大夫。” “我这就去请。”云舒转身便要出门。 项寻单手拦住了她,道:“一般的大夫应是解不了。“ “那找谁?“ “给我定神丹的人。“ “你能不能一次性把人说清楚?“ “无妄山,无妄湖,无妄草庐……“ “无妄人?“ “桑逾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章 心弦之曲 ,最快更新妾心鸩毒最新章节! 云舒收拾好了行囊走出客栈,项寻正检查车厢捆绑事宜。 “没有车夫?”云舒见四下并无他人,轻声问道。 “无需车夫,这马儿可自行寻得咱们要找的人。你瞅瞅它,有没有眼熟?” 云舒轻步上前,这马儿像极了那日背着她回万岳峰的那匹。那日她慌忙上山,随意将它丢在路边,几日来她都未曾想起,如今它竟又出现在自己眼前,云舒突觉心头一酸。如果云展也能再次出现该多好,还有那匹不听话的“乌鹏“。思到此处,她慌忙得摇摇头,不再让悲伤的情绪熏染了自己,她知道自己现在要赶紧找到无妄人,弄醒赤貂,找到爹娘。 项寻轻抚着马儿的鬃毛,探头看了看那裘四叔,依旧坐在之前的位置,饮酒。 云舒灵活地跳进了马车中,想到同项寻结识到现在二人短短相处的这数日,竟不知不觉有了点心跳加速,她不敢继续多想,只得不住地勾着手指。可等候了半响也不见项寻跳上车来,她狐疑地将头探出马车,见项寻正亲昵万分地抱着马头,依旧抚着鬃毛,像是杵着发呆,便轻声问道:“你发什么呆啊,时候不早了还不上车,赶路要紧。” 项寻闻声忽是一愣,笑道:“你先等我下,总归我是客,临走之前总是要跟主人道别一番。”说着他回头冲着云舒咧嘴一笑,那一笑云舒那羞涩感更胜了一分。 “你别瞎闹了……”为了掩饰内心的砰然一动,云舒随口一说,可这话未落已是瞧不见了他的身影。云舒转而又是一阵烦闷,自己方才是怎么回事,心焦心急心甜心……羞。可那项寻还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自己又不好意思催促,不好意思埋怨更不好意思倾诉。想着他口中的主人无疑是那裘四叔,云舒心中暗自嘟囔:“我才是主人好么,瞎讲究什么。” 她猛地撩起车帘,却正和那裘四叔四目相对。那个眼神,冰冷异常,竟还有着无从言说的奇怪恶意,那个震慑力并不陌生,云舒深觉在何处体会过,但却如何都想不起来,她心惊却不敢开口。他们二人同是静默不语,周遭的空气似乎都已经冻结住了。云舒只觉得心跳奇快,莫名的紧张害怕,却怎么都开不了口。似是被人点了穴道,移动不得,逃脱不掉。 项寻也正是奇怪,方才明明瞅着那裘四叔在客栈角落静坐饮酒,自己也是一直盯着他并未见其移动分毫,若说自己这双眼睛可曾离开那老头,也只有方才同云舒回头一笑的一瞬,此刻整个大堂却是遍寻不到半个人影。那老头莫不是会移行幻影之术?思不得个所以然,他摇了摇头,心念道:“果然这棺材睡久了,脑子也不灵光了。高人高手,思不清问不明了。” 项寻踏出客栈,心中一惊,那裘四叔正立于马车前,他下意识的回望客栈那个裘四叔常坐的位置,确是空无一人。可自己明明进门的一刻,并没见到有人从客栈走出啊。如此眼前这般又是为何?是这客栈真有暗门还是这裘四叔功夫深藏不露,竟有这幻步移行的绝妙之功。 项寻于一边深思并未上前,云舒却还沉浸在莫名的不安中,此刻她的眼中已经没有了任何景象,整个脑子里都是一片混沌,像是被下了蛊惑一般,自己似是处在一片漩涡中拼命挣扎,不得生还之法。混沌中云舒的脑中又出现了山峦,少年,鞭笞,训斥,惩罚,从未见过却又无比熟悉的在云舒脑中胡乱闪现。 裘四叔已是感到项寻气息,立即眼角暗垂,云舒这才猛得回了神。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忙是避开裘四叔,火急火燎得跳下马车,一步三跑,逃一般地跑到项寻身侧,一把抓住他,已是开口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她想把刚才自己的感受赶快告诉项寻,但是隐约中身后的人,单单只是个存在的感觉,就将她整个人震慑的无法出声。 项寻轻轻反握住云舒的手,暗暗捏了下,云舒又是一个恍惚,忙抬头欲言,却心中一滞,终究未吐出半个字。 项寻深感奇怪,将云舒半揽入怀中,笑道:“怎么了?见鬼了一般。” 云舒胡乱摇头却依旧不语,想要回过头瞅了瞅身后的裘四叔,却又不敢,这份不敢并不是来自裘四叔给她莫名的恐惧,而是她不想将方才的异动让项寻知道。至于为何,她不知道,但是心中有个命令给了她这个指示,是她不得不遵守的。 裘四叔走到二人身侧,云舒方才像又得到指引一般抬头看了看,此刻的裘四叔已经没有了方才的摄人心魄一般的眼神,云舒刻意仔细盯着他的眼睛,一滩死水毫无涟漪。她不知道自己方才的感受从何而来,这让她更不知道如何言语了。偏偏就在此时,似是有一曲轻轻曼妙的音律萦绕于心间,突如其来却让云舒心安了下来。方才的惊恐或许只是自己近日经受了变故,起了莫名其妙的忧虑。她不敢深想,轻声对项寻说道:“你要道别的人……主动来找你道别了。” 话音已落,项寻只是抓着她的手,不言不语。倒是裘四叔将一个大包袱高高地抬置于云舒眼前。他没有言语,只是高抬这包袱,低垂着头。云舒接过包裹的一刻,裘四叔将头垂得更低了,后退着两步,慢捻着步伐回身走向客栈。 “多谢四叔!”项寻有一堆的狐疑想要问清,可那老头已经回身离开。裘四叔本就不言不语,想也知道你怎么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更让项寻诧异的是怀中的云舒,明明前一刻还是忧虑惊恐,此刻却怀抱着包裹,轻哼着小曲。 项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哼的什么,蛮好听的。” 方才一切的惊慌失措一扫而光,云舒甚至怀疑那莫名感受是否真实存在过,她轻轻昂了昂头,撅着嘴笑道:“当然好听,土包子没听过吧。” 项寻也没做他想,轻揽着云舒上车,待二人坐定后,马儿便得了指示缓缓地行驶起来。 “我这马儿不错吧?“项寻笑问。 云舒似是完全没听到项寻的话,依旧轻哼着那个曲调,反反复复。项寻抚了抚云舒额间碎发,便又笑道:“曲子好听,只是好像有些短,反反复复似只有一句,不知是何曲子。” 云舒闻言即刻便安静了下来,她歪着头思索片刻,却又找不到方才的调子,或许自己真的是事情太多太乱,脑子有些拎不清。她翘首轻笑本想含糊过去,回头却见项寻依旧静默地望着自己,项寻眸若星辰,却又充满了温度,这比那已经忆不起来的曲调,更让她心安。她心念一想玩闹着笑道:“我的心弦之曲,只可意会却言传不得。” 项寻轻笑出声,道:“好一曲心弦,他日我定要与你同奏。”说罢,项寻本想从云舒怀中随意取过方才裘四叔交给的包裹瞧瞧,却发现她抱得很是紧。他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笑道:“别紧张,我只是瞧瞧看是什么。” 云舒一片晃神,“我没有紧张。”说着将包裹往项寻怀中一抛,却听“叮叮”两声,一串两粒的银铃铛掉落出来。云舒没有言语,瞧都没有多瞧,下意识地捡了起来,随手系在了腰间。项寻并未在意,女孩子叮叮当当带些小饰品再正常不过,他一个大男人自然不适合多问。他反复查看了一番,偌大的包裹除了那串不起眼的银铃铛就是各类糕点和新鲜水果。种类繁多貌似还都是他喜爱的口味,不禁打趣道:“那裘四叔长得一般,心地倒是蛮不错的。” 云舒却早已敛去了笑意,道:“你怎么知道他心地不错?” “咱们落魄至此,如今上路,人家还记得送你小礼物,记得送我吃的,算是活菩萨了。要知道你可是说过,他本人不吃不喝,自然不需要储备什么。而且之前咱们在这客栈,可是连一个橘子都找不到的。没有米没有面没有瓜果蔬菜,不管是他自己做还是买现成的,原料食材采购上都要行走不少的路程。可是你瞧瞧这水果,新鲜可看,这糕点品相多杂,短短时间给你凑齐,这心地可以说是相当不错了。” 云舒闻言轻轻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道:“如此说来,裘四叔会武功?” “至少轻功,深不可测。” “可是他看起来那么魁梧,腿脚怎么都不像轻便的人。”云舒说着嘴嘟囔着。 “或者说,他身边有一群任他调遣,深不可测的人。”项寻的声音冷了下来,云舒缩了缩脖子,歪靠在车框边,幽幽道:“云展要是有这轻功,或许就不会死了。” 项寻不再言语,拿起块糕点递给云舒,见她兴趣寡然,想是她又想起了云展,心绪难眠忧伤。只得轻轻挨近了些,他轻轻舒了一口气,心念道:“深不可测的轻功,或许并不需要一群人。” 马车行驶的很慢,方才二人一搭一唱地不觉有他,如今都安静了下来,才觉得空气中莫名有着种种尴尬。二人同坐一辆马车,空间甚是狭小,如今二人是比邻而坐,呼吸声就在彼此的耳边。云舒的脸不由泛起了蹭蹭绯红,她轻轻得扭了扭腰,银铃铛跟着“叮叮”作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章 路遇“故人” ,最快更新妾心鸩毒最新章节! 见云舒兴致鲜少,项寻也不便自找没趣,便环抱双臂于云舒身侧闭目养神。也不知是不是故意,时不时会向云舒身侧多靠近几分,一会儿的功夫两人已经紧贴在了一起。云舒本就少女心思难藏,此刻又有人活贴上来,为掩羞涩,狠狠地掐了下他,但听项寻“啊”得一声惊呼后,乖乖地靠向了一边。 云舒探首窗外,见日色已经渐渐西沉,马儿依旧是不紧不慢的节奏,她又忍不住着急了起来,不住顿足,看似自言自语喃喃,实则埋怨道:“这无妄山无妄湖到底在什么地方,走了一日了,马儿还是如此缓慢行路,也不知还有几多时日能到。” 项寻将眼睛紧紧闭了起来,可这手脚却轻微抖动,故意不接话。云舒见状又羞又怒,又是一阵顿足。项寻猛地睁开眼睛,伸手轻轻拍打着云舒的肩膀,摇头喜笑道:“你莫急莫慌,我们现在急也没用,到了也是等,不如沿途多欣赏下景色。” 云舒将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拎了起来,缓缓地放在项寻自己的腿上,轻轻问道:“此话怎么讲?” “且不说这桑逾空瞧病问诊的要求是又复杂又繁琐,就是他的住所,咱们现在也轻易去不得。” “如何就去不得了?” “去这无妄山首先得渡过绿水,可前些日子下了冰雪,此刻渡口定然行不得船只,我们到了渡口也是空等行船起航。不如放缓脚步,怡情逸情。” “可是我们还要走多久?我宁愿到了渡口空等,也不愿意在路上走走停停。这般缓慢,恐怕就是找到了那无妄人,我的赤貂也饿死了。” “既然如此……”项寻话音未落,那马儿突然一声长嘶,马车猛地停了下来。猛然的一个颠簸,云舒一下子跌进了项寻怀中,云舒气恼万分却不由发出惊呼之声,道:“怎么回事?”项寻轻拍了拍她,笑而不语。对方的体温一下子传进了云舒的心窝,她气极恼极羞极,猛一抬头撞到了项寻的下巴,项寻又是一个吃痛,轻轻放开了她。 项寻起身掀开车帘旋身下车,云舒也小步紧跟其后,眼前见一身穿玄色锦缎,一副富家少爷打扮却风尘仆仆的男子,相貌俊朗,棱角清晰,英气十足,手持长剑正向他们抱拳行礼。 项寻轻笑上前,道:“少侠拦下我们的马车,可是有事?” 男子见到来人,忙又低下了头,一阵支支吾吾不见言语。项寻见其如此转身便走,男子忙快步上前拦住去路,依旧低着头,却似乎终于鼓起了勇气,大声道:“我是有急事赶路,却不想半途自己的马竟活活跑死了,我只得一路徒步继续向前,行至此处已经走了一日有余了。一路不见其他行旅之人,好不容易见到二位。见您二人车马行驶缓慢,想必并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办,不知二位好心之人可否将马儿借与我?” 项寻见他身后包裹厚重,应是带着许多银两,笑道:“那你准备花多少钱买下我的马儿?” 男子一阵哑口,轻声道:“实不相瞒,我此刻着急赶路,正是要将银子送人救急,眼下我还担心是否会有不足,所以不敢用来买马。但是公子放心,我也是有门有户之人,他日完成要事定然加倍将银子送到公子处所。” 项寻截口笑道:“有钱还不给啊?你自己的马都跑死了,回头再把我的马跑死了,我定然心疼。再说你是有门有户,我却四海为家,你有了银子如何给我?“ 男子彻底没了言语,云舒却是瞧不下去了,上前一步,笑道:“实不相瞒,我二人也是有事要办,离不开这马儿。不知公子去往何处,如果顺路我们方便捎带公子一程。“ 男子含笑轻声道:“多谢姑娘,我是赶往绿水。“ 云舒喜笑拍手:“那巧了,我们也是去那里,咱们就一同前往吧。“ “只是我事情确实急切,实在不能闲庭信步一般游游走走……二位这车速……“ 项寻摇头笑道:“本来我是不急,但是我家娘子方才埋怨我为何不急。所以我们现在很急,正准备快马加鞭,直奔目的地。”说罢侧身让路引男子上车。 男子一阵欣喜,忙拱手行礼,项寻喜笑道:“俗礼这般多,瞧着你还是不急。” 男子旋身跳上马车,坐在车厢外。项寻笑道:“兄台尽可放心进车箱内,我这马儿识得去绿水的路,不用你赶。” 男子虽有质疑却也不好多言,便又是一个拱手后进了车厢。 项寻于云舒身后半托着她上车,云舒脚刚踏上车架,突然回头笑道:“这位小哥举止礼节像极了一个人。” 二人眉目一个对视,异口同声道:“煜文!”。言罢二人又是相视一笑。 车厢空间狭小,又多了一人更显得拥挤一些,但正是因为多了一个人,云舒却自在了许多。项寻不觉有他,只是这男子时不时探身向外看去,生怕马儿走错方向,他心急心切,也没心思觉得其他。见这马儿见道行路,路遇岔路也能准确无误的辨别方向,男子不由一叹:“果然是匹好马。” 项寻笑道:“所以我舍不得给你,怕你把它跑死了。” 男子闻言一阵尴尬,含笑低头抱拳作揖。但就在那一低头的时候,恰巧看到了扣在云舒腰间的银铃铛,男子一阵恍惚,忙抬头查看云舒眉眼,竟有了一阵出神。 项寻察觉有异,轻轻干咳一声。男子忙收回眼神,自知方才行为失检,忙解释道:“在下冒昧了,只是这位姑娘……不知姑娘可是万岳峰暮云庄的云家妹子?” 云舒猛得一惊,思来想去,眼前之人完全陌生,没有一点印象,但还是急迫地答道:“正是!不知这位大哥是?” 男子颜露喜色,硬是按捺着有些激动的心情,笑道:“我是江南骆家的骆千行啊。” “江南骆家……”云舒半托着腮做思索状,半响也想不起什么,不由摇了摇头。 千行略有失望,但依旧含笑轻声道:“那年你和你哥哥云展来江南,还在我家做客来着,只是年岁有些久了,你也长大了好多,方才我差点没认出来,若不是你腰间的铃铛,我定然不敢说话。” 云舒闻言取下腰间的银铃铛,左右仔细瞧了瞧。项寻顺手接过铃铛,问道:“这个原本就是你的?” 云舒摇了摇头,轻声道:“没有印象,我应是第一次见到才对。”项寻不再多言,替她将铃铛重新扣好后,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都是小事,以后再说吧。”抬眼间二人对视,云舒眼中娇羞之色尽在,委实让人心动。 转眼一望,骆千行正身坐在车厢的角落里,低着头像是说错话了一般。此刻他干咳一声,笑道:“千行兄打江南而来?” “正是!”又是一个抱拳行礼。 项寻轻笑,也跟着抱拳行礼道:“那路途这般遥远,你甚是辛苦啊。” 千行见他也跟着行礼,哈哈一笑,自在随意了许多,也不拘谨了,说起话来也有了些肢体动作,轻拍着大腿道:“确实走了半个月有余了。” “那你的速度不算慢了。” “所以跑死了几匹马……” 项寻不再多问,这般着急去绿水,只有一个可能,去无妄山找桑逾空。既然是找桑逾空,自然是求医问药,他就不方便再多做打听。倒是这骆千行自己也不见外,抬头看了看云舒,铃铛事情之后,她一直不再多言,似乎是在倾听又好像在思索又或者只是头脑空白在发呆,千行不禁长叹一声,环抱双臂又缓缓道:“我是想渡过那绿水,寻得那无妄山,求得那无妄仙人,救我的弟弟。” 不想云舒突然截口插话道:“千乘哥哥?” 千行一怔,着急道:“你……你想起来了?” 项寻于身侧明显感到她的不安,忙将她半揽入怀中,轻轻抚着他的后背,却不想云舒却同时轻轻推开了他。她缓缓摇了摇头,暗皱着眉头,面露痛苦之色,怔了半晌后,轻声道:“没有想起什么,方才不知道为什么,脱口而出……”她忙又回过头来,瞅着项寻,急切道:“我没有生过病,也不曾失忆,记忆中也不曾有任何空白,可是为什么我觉得我知道江南骆家,知道有个千乘哥哥呢?” 项寻缓缓抚着她的背,轻声安慰道:“方才千行兄也说,年岁有些久了。”说罢抬头看着骆千行,千行忙搭话道:“确实如此,也三年有余了。” 项寻接着说道:“既然你觉得记忆中没有空白,咱们就没有必要硬去想什么,有些东西不必强求,需要我们知道的时候,自然会知道。乖乖的,我会在你身边。”说罢,项寻也不顾身边的千行,将云舒揽入怀中。她脑中还在盘旋思索强行寻找这段不知道是否叫记忆的东西,也就没有推开他。 千行刻意别开了眼神,于车帘透过的地方,打量车外情形。这马儿的速度果然加快了很多,虽然托着个车厢,却速度极快,可这车厢内却平稳异常。他不禁感叹一番,声音虽轻,却将云舒从思索中唤了回来,她缓缓正了正身子,眼却不敢朝项寻的方向瞟上一眼。 千行见这二人身体也算分开了,不知当讲不当讲,暗思了片刻,轻声道:“云妹妹如果记得千乘的话,他此刻就在绿水,到了不妨一见,只是如今的千乘……” “千乘哥哥怎么了?“听到千乘二字,云舒心里猛地一纠。 “他瘫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一章 绿水长留 ,最快更新妾心鸩毒最新章节! 云舒虽不记得骆千乘,但这个人和自己一定有关,若不是如此,这个名字不会如此深刻。她慌忙问道:“怎么了?” 骆千行忽觉言语失察,摆了摆手,面露难色,轻声道:“一言两语说不清楚,也是冤孽。不过我定然要医治好他的。听闻无妄山的无妄仙人医术赛仙,千乘此去定然可以康复起来,恢复如初。” 云舒听闻忙跟着点头,安慰道:“骆大哥,你放心,这个无妄人可厉害了。” 项寻闻声忽有狐疑,侧目含笑,轻声缓缓道:“你怎么知道他可厉害了。” 云舒方才本就是客套安慰为主,此刻声音低了些许,轻声道:“难道不是吗?” 项寻连忙点头,轻笑道:“是是是,他旁的都不如我,唯独这医术,不得不服。只不过……” 项寻没有继续说下去,云舒忙问道:“只不过什么?” “呵呵,没什么没什么,到地方再说吧。” 云舒轻瞥了他一眼,回首又冲着千行微微含笑示意。三人又陷入了安静之中。不过许久,车外忽遇狂风,马儿跟着长嘶,整个车厢也是跟着左拐右撞。项寻赶紧起身跳出车外,提绳勒马,马车方才稳稳停了下来。 千行跟着轻跳下马,急切问道:“可是有何事?” 项寻一边探身回车上将云舒缓缓扶下马车,一边轻声冷言道:“此处已经行不了马车,咱们得步行前往了。好在过了这个峡谷就是绿水渡口了。” 千行一阵喜笑,道:“兄台的这马儿果然是神马良驹,这才一日竟走了在下之前三四日的行程。” 项寻却不见善色,搀着云舒声色冷漠道:“千行兄过誉了,咱们还是先赶路吧。” “这马儿就留在此处吗?”千行的关注点依旧在马身上。 “千行兄尽管放心,它不会丢的。”说罢不顾千行,轻牵着云舒的手入了峡谷。千行自觉无趣,不舍中多瞅了两眼那马儿,也紧跟着入了峡谷。 峡谷确实狭隘难走,风又劲又强又烈,时不时还夹杂着细小的飞石。云舒身体单薄总是要被吹倒一般。项寻将她揽入怀中,半擎着卡在腰间,另一只手臂为她阻挡前方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的强风。 三人艰难前行,不知走了几时,只知走出峡谷之时,又是一个夕阳西落。 出了峡谷没有了骤风飞石,绿水渡口已在眼前,空间一片豁然,云舒缓缓地从项寻腰间蹭下身来,他的手臂已经基本麻木不觉,云舒心头一阵酸楚,轻抚着他的手肘,缓缓道:“你还好吗?” 项寻眉眼温柔,侧目瞅着眼前委屈得好像吃不到萝卜的小兔子一般的云舒,轻笑道:“好的很,怎么会不好,如果能再抱一会,应该会更好。” 云舒闻言,猛地甩开了他的手肘,可刚甩开又觉用力过猛,忙又回身搀扶。他轻摆另一只手臂示意无碍,转身瞅了瞅身后的千行,笑道:“千行兄,咱们快到了。是一同前往还是就此别过?” 云舒忙插话道:“为何不一起?” 项寻本想阻止云舒的搭话,可已是来不及。千行心中也了然其意,但依旧装作茫然不知,快步走到云舒身侧,又是一个拱手笑道:“二位帮了在下一个大忙,在下怎么都必须好好答谢一番。况且云妹妹应该还想见见千乘,他就在前方的长留客栈。” 项寻方要开口,但见前方一位半百老者,身材高瘦,身穿青衣头戴同色方斤,正一边招手一边向他们走来,声色清朗洪亮,道:“千行我儿,你可来了。” 云舒被项寻拉回身旁,老者已经行至二人眼前,千行半靠在老者身侧,忙推手引荐道:“这位是我父骆英。父亲,孩儿此行多亏这二位一路上出手相助才能最快来到此地。”说着,他将手引到云舒身前,笑道:”对了父亲,你快瞧瞧,这位妹妹可就是多年前寄住在咱们家的云家妹子。“ 骆英上下打量着云舒,眉宇间不是慈眉却有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伪笑,这尽收入项寻眼中,但听骆英爽朗大笑道:“这就是万岳峰的云大姑娘啊,那这位定然就是云展公子了?” 云舒轻笑道:“世伯您误会了,他不是我哥哥。” “那定然是陆家小子了?” “父亲!”骆千行声色慌张,忙打断对话。后觉唐突,忙又支支吾吾半天,方才说道:“咱们要不到了客栈再慢慢细聊。” “也好也好,这客道上人来人往,确实不方便。前方正是长留客栈,都随我来吧。”骆英也似有了悟。 “那恭敬不如从命了。”项寻轻轻躬身颔首行礼。他轻拉着云舒走在骆家父子身后,轻声问道:“你同陆羽的婚事是何时定下的?” “半年前?怎么了?” “三年前已经从你记忆中不存在的故人却知道你半年前的婚配,也是挺神奇的。” 云舒忽感心忧,忙说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既来之则安之,是敌是友不接触下,如何得知?我也想瞧瞧这个千乘,是何人。” 二月天气,本就乍暖还寒,按照骆英的说法,他已经在绿水河岸的渡口等了快半个月,河水初见解冻,可偏偏昨夜又来了一场暴雪,长久凝住的河面刚刚裂出一丝缝隙又重新覆满了冰霜,河水再次凝结成冰。新结的冰面不算薄,所以肯定渡不了船只。而这冰下已见解冻的流水让表面的冰层又显得单薄了太多,车马人畜也显然行不得路。今日他就一直在渡口转悠,问了很多行家得到的答案都是,这河过不了。他垂头丧气准备回客栈的路上,正遇到赶来的骆千行。 云舒闻言诧异却未敢多言,一路跟着骆英来到了长留客栈,还多亏骆千行多使了些银子,才得了间空房。她刚放下行囊,思揣着项寻的话,又听那骆英一番天气骤变的言论,越来越觉得骆家父子奇怪,忙将项寻拉扯到房间拐角暗处轻声说道:“我们一路行来天气甚好,并不曾见什么暴雪天气啊。这老头莫不是有什么阴谋?” 项寻轻笑道:“这河面确实有结冰,况且现在客栈里塞满了渡河不得而滞留下来的商贾行人,这是他骗不了咱们的。只可能是这峡谷气候与外面有所差异,这让我又想起了一个人来,没想到他也在此处。” “什么人?” “解释不清,不过你放心,我们一定会见到他的。” 云舒耷拉着脑袋,将一直藏在侧包里的赤貂轻轻取出放在案桌上,心疼轻抚着喃喃自语道:“这赤貂多日未进食,不知道能不能撑到无妄山。”说罢转身冲着项寻怒目圆瞪,他心中有愧却回避不及,忙转而言他道:“如果我是你,便去瞅瞅那个骆千乘,你不好奇四年前的相识是不是真的存在过吗?” 云舒猛地起身,拍手恍然大悟,将赤貂往项寻怀中一揣,昂首起身,略有傲娇之气,厉声道:“你好好给我伺候着,我去去就回。” “得令,我定好好伺候小少爷安寝。” “你叫谁小少爷呢?”云舒闻言一阵恼色,举手就要捶打他。手将抬起便被项寻执住手腕,笑道:“好妹子,你先去忙你的,回头得空我给你个真正的小少爷。” 云舒先是一怔,忽又觉得似乎被调戏了,猛啐了一口,道:“呸,淫贼。” 项寻哈哈大笑道:“好好好,你说我是什么便是什么。不闹了,你快去快回吧。” 突然纵身一掠,竟飞也似的自云舒头顶越过,轻翻到她身后的床榻之上,侧身半躺着,一边轻抚着怀中的赤貂一边佯装不耐烦的语气道:“劳烦出门的时候,把门带上,不要惊扰到我们小少爷安寝。” 云舒心中气急,“哼”的一声转身出门,关上门的一刻,竟觉得心脏跳的极快,轻抚着自己双侧脸颊,感觉一阵滚烫。她深深舒了一口气,调整着自己的气息,让自己快速平稳下来,一抬头竟正迎上踏门而出的骆千行。 但听云舒关门之声,项寻一个旋身坐正,于腰间取出一粒丹药,双指碾碎,喂给赤貂,心念道:“你这冒牌的’少爷’,却吃了正宗的好药,也算是个福气。只是不知道真正的’小少爷’是不是已经带给煜文好消息了。” 他起身想去倒杯茶水,可这刚放下茶壶,便听到房门被“碰”得一声踹开。此时此地能干出此事的人无疑是云舒。项寻早知她此去定然是无功而返,只为支开她方便喂食假赤貂,可现下只得装作受到惊吓的无辜之态,轻声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云舒猛地关上房门,转身坐在项寻身侧,随手拿起他刚刚倒好的茶水一饮而尽,厉声道:“我方一出门便遇到骆千行,我忙是一个劲的陪笑,想瞧瞧千乘哥哥,可是他偏说千乘哥哥身体不适正在安睡。” “他是病人,正在安睡本是常理,你去打扰自然不好,你不会因为这个生气的,快继续往下说。” “我转身刚要走,却从门缝中正瞧见骆世伯在给千乘哥哥喂食汤药,可千乘哥哥的样子分明拒绝不愿服用。我刚想破门进去阻止,却被骆千行拦了下来。我一生气便转身回来了。” “你确定你见到被喂食汤药的人就是骆千乘?” “半躺在床上,被骆世伯照顾的病人,不是千乘还能有谁?” “你可曾瞧见他的脸?” “瞧得不真切。” “可认得?” “不认得!” “确定?” “很确定。” 项寻垂头若有所思,云舒倒是不太关心,她上前抱起桌上的赤貂,瞅见其嘴角的粉末,惊呼道:“你喂它吃东西了?” 项寻指了指桌上云舒刚喝过的茶杯,抬头笑道:“嗯,本来那杯水也是它的,都喝了一半了,被你抢先喝掉了。” 云舒刚要发作,却听到“咚咚咚”的敲门声。 门外千行声色沉着有力:“项兄弟,云妹妹,我父与我备下酒菜,想请二位赏脸一同用餐。” 云舒瞥着眼,噘着嘴道:“不劳烦了,我们快休息了……” “有劳千行兄,我二人马上就到。”项寻笑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二章 江山一醉 ,最快更新妾心鸩毒最新章节! 项寻如约而至,却不见云舒同来,骆千行心中一怔,轻笑道:“怎么不见云家妹子。” 项寻轻轻摆手,笑道:“舒儿有些疲乏了,我便让她先休息了。” “方才在下确实失礼,云妹子莫不是还在生在下的气?在下现在便去向云妹子赔罪。” 项寻眉头轻抬,伸手拦住了骆千行,笑得轻且冷,道:“应是生气,但正是因为在生气,才不便被打扰,不是吗?你我二人同伯父推心置腹把酒畅聊,若有女人在侧岂不是还不方便?还是说,千行兄这桌酒菜等的是我家舒儿而非在下?” 骆千行先是一怔,忙抱拳行礼道:“哪里哪里,项兄弟想多了,适才确实是在下言语不当,等下我定然自罚三杯。项兄弟先进屋入座,我去催下酒菜。” 项寻笑着点点头,突然发声:“莫要打扰我家舒儿休息,她现在一点就炸。” 骆千行深知其意有所指,方才确实想借口催菜去云舒房间探个究竟,如今被项寻点破终究不好再去,只得轻笑道:“多谢项兄。”说罢转身悻悻然地下了楼。 项寻行至床榻之侧,见到了安然熟睡的骆千乘。此人相貌极佳,虽是躺卧,但能感受自然是雄姿英发,不禁让项寻深觉珠玉在侧,觉我形秽。转头笑对一旁的骆英,道:“这便是千乘兄弟?果然少年潇洒。” 骆英缓步上前打量了下床上的千乘,见他睡颜安好,轻叹了一口气,轻轻地拍了拍项寻的肩膀。项寻了意,也是缓步起身,二人行至离床铺较远的窗边,寻了个条凳坐下。 骆英声色沙哑,欲言又止,半天寻不得自己的声音,眼见老泪横流,忙抬手掩面。 项寻见他此番神情,心中也是一叹,躬身陪笑道:“世伯莫要担忧,既然已经寻得了那仙人仙踪,千乘必会无忧。” 骆英原本心中好不耐烦,也知道此时项寻之言仅仅是客套的安慰,蹙起眉头,轻拧了下鼻子,缓了缓气息,轻叹道:“我如今只求能以命换命。苍天若能眷顾,求我有生之年能见到千乘站起来。” “不知千乘兄弟遭何变故?” “孽缘孽债啊。” 骆英有些紧张,却也不愿继续往下说,忙起身往房门边走去。不消一刻,骆千行已经端着些饭菜进屋。 三人皆上桌入席,各怀心思,谁也不接谁的话。菜肴丰富,有鱼有肉,却唯独酒迟迟不送到,正当千行起身欲出门催促之时,一店小二已经手捧一大壶白酒踏入门来。 骆英本就是这江湖人士,练武之人自然是酒量甚豪,今日又逢天气不佳心情不顺,这白酒刚一上桌,他也不扭捏,喝得是一杯接着一杯。千行看在眼中,本就不想与项寻多言,喝酒自然也就成了最好的理由。倒是这项寻坐在一侧,滴酒未沾却突然于腰间取出那把御摇铁扇,于胸间摇扇了一番。 送酒小二依旧是杵在门边,托着下巴,含笑瞅着席间三人,不曾离开,瞅见项寻手中铁扇,不由一惊,二人相视都不言语。 千行意识到项寻与那店小二眼色有异,一时冷下了脸色,冲那小二招手引他近身上前。那小二了意上前,竟也是昂首挺胸步履轻盈,丝毫没有一丝胆怯之色。 走近了瞧,这小二竟生的眉眼清晰,桃腮杏脸,清秀俊俏,举止中分明还有几分女子的娇弱之态。千行看在眼中,时下不动声色,半晌于袖间掏出些碎银子,轻轻放在案桌上,笑道:“这些是打赏你的,酒菜已送到,小二哥还不离开?“ 那小二眼角轻瞥了下桌上的碎银子,却不急着躬身取走,而是冲着千行笑道:“公子还真是好人,只是这银子怕是不够。“ 千行脸色生厌,但他的修养又让他不得不摆出了丝丝笑意,幽幽道:“我这赏钱你嫌少?“ “若是赏钱的话,公子是个顶大方的人,但是若是算是酒钱……实在是不够。“ 千行转头看向项寻,见他只是轻摇铁扇淡笑不语,不禁觉得有些失了脸面,又取出一些碎银子出来,放在案桌上,可那店小二依旧不上前取走。 骆千行不由恼怒道:“你先行离开,酒菜钱我自然会跟你们掌柜结算清楚。况且我方才下楼点菜之时已经跟掌柜说好,走时一同结清,如今你却又跑来要这菜钱,不知为何意?” 那小二歪着头瞅了瞅身旁还在干饮的骆英,嘴角俏笑,复又抬头看着千行,笑意更深了些,道:“公子怕是听差了,您这饭菜钱怎么结账小的我不过问,只是这个酒钱您要额外结给我。“ “你不是这店中人?“ “公子您又错了,你我现在谁不是处在这店中?“ 项寻于一侧只做旁观不做其他,骆英于一旁听得生厌,随手将桌上喝尽的酒杯往前一推,他本就心烦意乱,现下更觉得小二声音聒噪,冲着千行胡乱摆了摆手,嚷道:“烦死了,他要多少给他多少好了……”话音未落,他似有察觉,忙回首瞧了瞧床上的千乘,见床上之人依旧安然熟睡,并未被自己一时的吵嚷所打扰,不禁轻叹了一口气,生生压低了些许声音,回头接着说道:“速速打发他走,别吵到千乘。” 千行忙点头,于袖中取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回目瞅着小二,见他还是一脸的不以为意,厉声道:“拿着银子速速离开,我们要吃饭了。” 不想那店小二依旧站在原地,只是轻瞥了眼桌上的银子,竟摇了摇头笑而不语。 千行怒目圆睁,冷声道:“还不够?” “这次公子说对了,确实不够。” “好,你要多少?” 店小二本是双手环抱着胸,听了这话才缓缓伸出手来,他歪着头像是思索了一阵,静止了半晌才生生地竖起一根手指。 千行已是被这小二耗尽了耐心,若是平日他兴许会心平气和多打赏个一二。可如今他们父子三人求医在外。这跋山涉水前来寻觅的所谓医仙又不知医术如何,或者是否真的存在。如若存在他们三人又是否能如愿得见。就算见到,可毕竟千乘已经卧床许久求医无数,这所谓仙人又是否真的能医好他。甚至还有这问诊费用,药材费用,他们三人带的银两又是否真的充足。这所有的所有,眼下都只是千行自己一人思来想去的烦恼,无人分担。更何况项寻处在一侧……可眼下又冒出来个不知所谓的店小二凭空勒索漫天要价,他哪里还管什么平日修养,不禁猛地起身,快步行至店小二身前。 千行本就身材高大,而这店小二的身材又比一般同年龄的少年都要娇小,如此一来,他将那小二整个人都笼罩在了身下。气息凝重气压沉厚,今日本就是又寒又冷,如今他周身的寒气像是能将这小二身旁的空气凝聚住一般。 可这小二却“噗”得笑了出来,他竟一丝不见害怕,而是轻轻地推了推千行,见并未推动便侧身闪到一边,舒了一口气,柔声道:“公子这就不对了,这酒都喝了,还想赖账不成?” 千行声色俱厉,呵斥道:“我给了你一锭银子,你说不够,单单伸出一根手指来,却不明说何意。我们虽说孤身在外,但也不得任由你们黑店欺负。我这便去问问你们老板,这是要如何?” 店小二笑着点点头,环抱着胸不多语,似乎就等着千行去告状。 千行看在眼中,也就不再多语,抬腿便走。 “一……二……” 这小二话音未落,千行还未走到门前,便突然觉得头晕目眩,他忙回身去看骆英。不想这骆英已经不知于何时起就趴在案桌上酣然大睡。而项寻,依旧手执铁扇瞧热闹一般,含笑看着他,他来不及回身,来不及出口呼救,只觉天旋地转,倾身倒地。 那店小二走至千行身侧,抬腿踢了踢他,见他已是昏迷不得动弹,先是一阵欣喜,顷刻后转而更多了些失望,江湖赫赫有名的江南骆家,身为当家的大公子,应该难以对付才是,却不成想如今才一杯“醉江山”下肚,就动也动不了了。这件事情他还没来得及做更多准备,竟然就如此匆匆结束了,只是似乎还有个意外。他抬头对上项寻,笑道:“白衣秀客,眼睁睁看着你的朋友落入圈套,却不出手相救?” 项寻起身走到店小二面前,笑道:“姑娘此言差矣,第一我并不是什么白衣秀客,只是个食客。第二就是躺着的这个男人也并不是我的朋友。” “你看出我是个女子?” “没有男子会生得你这般好看。”说罢项寻故意转身瞧向身后的床榻,继续道:“即使是品貌非凡的千乘兄弟,也远不及你。” 店小二闻罢,猛一恍惚,绕过项寻,轻步跑到千乘的床榻之侧。也不顾一侧的项寻,她歪着头打量着床上的少年,许久不见的他已经是面若冠玉,口似含丹。她倾身趴在了少年胸前,二人心口对着心口,少女口中轻呼一口气,双手于他双臂慢慢上移,触到他的面庞。 项寻心中暗笑,却也知处在这里不合时宜,转身走到窗旁,背对着床榻,幽幽道:“姑娘方才伸出一根手指,言下之意其实是要带走一个人吧。而这个人,如果在下没有猜错,就是骆千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三章 寻寻觅觅 ,最快更新妾心鸩毒最新章节! 女子正凝注着项寻,嘴角渐渐又泛起一抹颇有冷讽却懒散的笑容。她微笑道:“你要拦我?” 项寻先是面色沉重,方才他也只是一猜,既然女子这般回复,想是他猜对了,轻笑道:“我若准备拦你,方才就会提点骆千行,他喝的酒是大名鼎鼎的醉江山。” “所以你没喝。” “我不懂酒,喝了是浪费。” “你不懂酒,却很识酒。” “醉江山,曾经在十绝老人之处何其有幸又何其不幸得清偿两口,醇香之气萦绕于怀,却也让我醉后丑态百出,这辈子我都记得它。只是你将十绝老人的宝贝佳酿当蒙汗药使,不知道令尊知道了会如何心疼了,姚姑娘。” 女子见项寻如此说,这才知道遇到了个老熟人,只是最让人恼怒的莫过于别人对你了如指掌,而你对别人却一无所知。她慵懒笑道:“虽然你似乎把我摸查的很清楚,可惜本小姐对你毫无兴趣,你既然不准备阻拦我,那我定也不同你为难,你可以出去了。” 项寻竟突觉有些尴尬,轻轻拍了下手,笑道:“确定不需要我帮忙?“ “很确定,你可以滚了。“ 项寻背着手转身出门,脚刚迈开便又转回身来,将骆千行拖扶了起来,架到案桌边坐正,歪靠在桌子上,又帮他整理了下衣衫。一切完毕后,才舒了一口气,冷目瞅了瞅床边的少女,一抹颇有趣味的笑容悬于嘴角,转身出了房门。 少女见那房门被关上,憋不住“噗”得笑出声来,自言自语道:“差点就破功了。” 少女的手抖动的厉害,心中紧张万分,她轻抚着千乘的脸庞,兴奋却又悲伤。轻抚了片刻后,少女嬉笑道:“千乘哥哥,快醒醒。” 见少年依旧昏沉不醒,少女心中含笑,眼角轻瞥了下门口,本就四下无人可她还是不免羞涩得多此一举。她轻眯着眼睛,回过头来突然就吻上了少年的唇角,舌头微微撬开少年的唇,舔了舔他紧合的上齿。她的胸缓缓离开少年的胸口,微微坐正了一些后又倾身上前一点,让自己的姿势更轻松一些,可唇齿却一直贴在少年口中。片刻之后,狠狠地咬了下少年下唇,少年梦中甘甜突感一痛,转而缓缓睁开了眼睛,少女警觉,猛地弹开身子。 他正迎上了少女含春带笑的眉眼。 千乘一怔,双眉微皱,死死地盯着少女却不敢言语,又猛地闭上眼睛,他深觉自己睡得太久出了幻觉,深深地呼了一口气才又缓缓睁开眼。少女依旧于他眼前,一脸坏笑地幽幽道:“千乘哥哥,真的是我!” 千乘虽已听到少女声音,心中还未明白,不断察看她的神情,突见她笑颜下竟有汪汪的眼泪,心下竟心疼万分。他想着上前为她拭去眼角薄雾,却也知自己手脚全无知觉,分毫听不得他的使唤,心中默叹,柔声道:“觅儿……真的是你?” 姚觅听到千乘的声音,恍惚中竟有种死而复生的愉悦,猛得点点头,笑道:“可不就是我。” 千乘不知自己是梦是醒,他曾经于梦中多次与她重逢,可多是看不清容颜,他不知道多年后他们还是否认得彼此,如今少女的气息是从未有过的清晰,他哪里还管是真是假,只感欣喜万分,声音竟有些沙哑,忙问道:“你怎么在这?“ 姚觅闻言扭头佯装生气,翘着嘴巴,轻声道:“这是客栈,给了钱就能住的地方,又不是你们的骆家宅子,你还要撵我出去不成?“ 千乘连忙摇头,慌声道:“不不不,觅儿,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太欣喜了,不知道说什么好……“ 姚觅闻声缓缓回过头来,冲着千乘莞尔一笑,道:“喜欢看到我吧?那为什么这么多年了你都不来找我?“ 千乘心头一痛,轻叹道:“我?你看我这般样子,哪里还有资格去找你。” 姚觅闻言,浅笑着猛得拍了拍他的胸脯,娇娇柔柔道:“这般样子是哪般,我瞅着挺好的啊,更英俊了呢。“ 千乘幽幽一叹,自嘲笑道:“我现在是废人一个,连站都站不起来的废人。“ 姚觅闻言,心中一凉,她伸手去执起千乘的手,软弱无力,心中像有一股子气流直冲喉间却怎么都冲不出来,憋得难受,可又迅速换了笑颜,俏笑道:“这就算废人?这就是你不找我的原因么?太好了,我好怕是因为你不喜欢我了呢。“ “我又怎么会不喜欢你,只是我配不上你。“ “什么配不配,因为你站不起来了所以觉得自己配不上我?所以你就不来找我了?所以你就不要我了?这都是什么劳什子的废话,你干嘛信这些。“ “觅儿,你不懂。“ “我有什么不懂的,明明是你站不起来了,我又没有做错什么,你却为什么食言,为什么要抛弃我?“ “我没有抛弃你,过去的每一天每一个时辰甚至每一个瞬间我都在想着如何站起来,如何能身安体健,快步如飞得来到你的面前,可是如今我连起码的行走都做不到,起码的站立都无能为力,甚至连床都离不开,手都抬不起来。如今的我连自己都顾不得,哪里还有能力照顾你,保护你?“ “我为什么要你照顾,要你保护?你若这么喜欢照顾保护,那换我来照顾你保护你,不就可以了吗?我们不是说好了要一直处在一起的么?“ “觅儿,我是男人……“ “你若是女人,我还不来找你了呢!如今你就只需要回答我,你可还喜欢我?你可曾变心?当年说好要娶我的话,可还作数?“ 千乘心中纠结万分,可咬了咬牙依旧说出了心中的话语。 “我喜欢你,从未变心,相许一生的誓言从未改变。“ 姚觅闻言连忙拍手欢笑,还似当年幼童一般,方才的气愤忧愁一扫而光,瞅着床上的千乘,又是俯身轻吻了下他的唇角,猛地起身擦了擦嘴角,娇滴滴道:“如此便够了,那咱们走吧。“ 千乘被方才突然一吻震得发昏,又听到姚觅这理所当然的相邀,一时恍惚不得言语。直到姚觅倾身上前将他扶起,他整个上半身都压在她娇弱的肩膀上,她眉目含笑吃力地为他穿鞋袜,此时他才恍然问道:“我们要去哪儿?“ 姚觅手上动作不停,头也不抬,笑道:“跟我回家呗,还能去哪儿?“ 千乘刚要发问,侧头便看到趴在案桌上的父亲与哥哥,忙问道:“我爹和大哥是怎么了?“ “没怎么啊,我给他们喝了点酒,他们都醉倒了。如若不然,我哪里见得到你,你又如何跟我走?“ 千乘心中但觉不妙,父亲骆英他不得而知,但兄长千行确是千杯不倒,如今这般久醉的样子万是不可能出现的。他忙问道:“你可是下药了?“ 姚觅闻言,猛地一推手,千乘失力重重得倒在了床上。只听“碰“得一声,姚觅闻声一慌,急忙去扶,可还是来不及。千乘咧着嘴吃痛,但仍是笑道:”没事没事,我习惯了,是我失言……并无他意。“ 姚觅半抬着手,低头喃喃道:“醉江山是极好的酒,他们都是你的家人我又怎么会去下药。你连想都不应该这么想的。“ “是我失言,觅儿……我对不起你。“ 姚觅忙摇摇头,眼中竟有斑斑泪痕,她慌忙咧嘴笑道:“哪有什么对不起,我没有生气啦。你错怪了我,我也推倒了你,咱们算扯平了。“她忙又轻手轻脚得将千乘扶好,将他的手横搭在自己的肩上,轻声道:”我若是弄疼了你,你就说。咱们得抓紧离开了,我怕稍后你父亲和兄长醒来,咱们就走不了了。“ 千乘心中伤感,轻叹道:“你方才也瞧见我那般不顶用,当真还带我走?“ 姚觅闻言歪头看着他,一脸的认真,道:“这哪里有假,醉江山都喝了,还想赖账不成?你就是最好的银子,就拿你抵账了。“ 千乘轻轻地点了点头,眼前的人儿他只想一直看下去,至于别的,就容许他不去多想,容许他自私下去。 姚觅揽着千乘,缓缓起身,却不想才半起了一步,便吃力得歪坐回了床上,她不由猛地转头怒视着他,厉声道:“千乘哥哥,你怎么这么重啊。“ 千乘一声长叹,他想给姚觅支撑而不是将姚觅视为支架,然而心中千万个想法却终归提不起任何力气,他的头耷拉在姚觅肩头,喃喃自语道:“所以说我是个废人,我这样还算是个人么?真是可笑。” 姚觅缓缓起身拉着千乘的手,于他掌心揉捏了两下,笑道:“我那么聪明肯定能把你这个小胖子背回家的,你等等我。”说着大踏步得走出了门,这脚刚踏过门槛,又慌忙地跑了回来,见千乘一脸狐疑得瞅着自己,她心中一甜,倾身于他唇边又是一吻,笑道:“等我。” 千乘不由又是一惊,眼睛睁得大大的,抿着嘴轻舔了下嘴唇,缓缓地点了点头。姚觅瞧着他一副羞涩的样子,欢笑地拍手叫好,便又转身如风般跑出了房间。 姚觅刚刚出了房门,便立即收敛了笑意,换了个人一般,缓步走下楼梯。见项寻正坐在大厅正中间把玩酒杯。这满厅躺着都是被自己灌醉的商客,他们两两三三地靠在一起,而他们身侧也都支起了火堆,这无疑是项寻所为。天这么寒,地那么冻,来往商客空躺在这里极易感染风寒,项寻所为确实善良细致,寸寸柔肠。 项寻已经听到了姚觅的脚步声,并未回头,轻笑道:“不是确定不需要我帮忙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四章 黑船起航 ,最快更新妾心鸩毒最新章节! 姚觅抬起头来,瞅了瞅项寻的背影,不禁心中了意,幽幽道:“如此便罢了。”说罢便甩了甩衣袖,作势便要回去。 项寻却在姚觅转身的一刻先一步旋身一跃,身躯凌空跃过她的头顶,若青烟一般轻落于她面前,稍有一怔,穿过偏厅,穿过长廊,向楼上走去。 姚觅身形微顿,不觉皱一皱眉头。项寻行至千乘的房门前,刚要推门便感到那姚觅已然站于自己身后,二人皆无需多言,项寻识趣得后退两步,转到侧门处,歪靠在门房旁边,向门内瞥了瞥。姚觅也不多言,一昂首便进了门。瞅着姚觅刻意昂首挺胸的身影,项寻不由一笑,心念道:“看样子来的是二小姐。“他悄然掠进门来,脚下绝不带半分声息。 姚觅不做察觉,欢快地跑到床前,轻手轻脚地将千乘半扶起来,柔声道:“千乘哥哥,我把大力士请来了。” 千乘先是冲着姚觅宠溺含笑,刚想开口便看见已经于姚觅身后恍然而立的项寻。项寻礼节尤佳,正含笑对他点头示意,千乘本能地还以微笑。 姚觅恍然回头才瞅见项寻,不由一惊,心中立即盘算一番:高手低手她见过不少,但这身轻如燕落地无声的轻功,难道是江湖传闻里那个可踏云而飞的“揽云手“,可是不应该啊,“揽云手”为什么会手持御摇铁扇? 项寻没给姚觅时间多想,轻笑道:“别磨蹭了,醉江山也不是蒙汗药,我先背千乘兄离开这里。等骆家父子醒来,你再带走他,就没那么随意了。“说罢转过身子,半蹲了下来。 二人皆了其意,姚觅搭着手,将千乘扶上项寻的背,扭捏了下,歪着头对项寻轻声道:“有劳了。“ 项寻笑而不语,轻轻起身,步伐轻盈,好似根本没有任何负重一般。他行至千行身侧之时,停下了脚步。千行整个面目覆在案桌上,项寻侧着头亦是瞧不见他的容颜,却还是冲他一笑,轻叹道:“你也差不多该醒了。” 千乘心中不明千行如此酣睡的行为是为何,但他也并不好多说什么,可此刻听到项寻这声轻叹竟不由一惊,忙回头查看姚觅脸色,见她正冲着自己眉目含笑,便微微垂下了头。 三人来到楼下大厅,见满地都躺着熟睡的商客,千乘心中知道这些人定同房中的父亲哥哥一般喝了那所谓的“醉江山”,他微微叹了一口气,其实他并没有想什么,可这声叹气却听进了姚觅的心里。她慌忙上前,轻抚了下千乘的背,柔声道:“我们的酒都是好酒,平日里他们有钱想喝都喝不到的。你别多想,我们都是好人。” 不等千乘回答什么,项寻轻笑道:“姚姑娘,是你多虑了。“ 三人行至绿水渡口,却又是赶上了微微雨雪,雪粒子细细点点不成形状。因这天气不佳出行不便,这岸边自然也没有苦候的行人,可却停留着一艘扬着黑帆的大船。雨雾中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正缓缓向他们走来。 姚觅心中喜笑,不由放开了一直扯着千乘衣袖的手,冲那黑衣男子一阵挥手,声音也高扬了些:“邵荣哥!” 千乘心中一慌,随着姚觅挥手的方向望去,心切得想看清来人。可这邵荣走近之时,千乘忽觉心中一惊,本想礼貌客套的打个招呼,不想竟被眼前男子的相貌吓了一跳,不由得机伶伶打个冷战。这邵荣面色焦黄毫无血色,木僵枯槁,目有凶光,表情虽谈不上狰狞,可无疑是他见过相貌最为丑陋之人。 项寻似有感知,背着千乘立于姚觅眼前,故意挡住了邵荣,冲着姚觅一阵暗笑,道:“雨雪天气,却还扬帆,这船还好走?“ 姚觅暗瞥了一眼项寻,冷笑道:“好走不好走,都与你无关。邵荣哥,帮忙背下千乘哥哥。“ 邵荣闻声上前,姚觅指了指项寻,冷声道:“你又没有用了,可以滚了。“ 项寻仰面朝天,轻呼了一口寒气,轻笑道:“鸟尽弓藏,姚姑娘有些太过冷漠了,我一路辛辛苦苦背着千乘兄,一句好话求不得,一杯热水尝不到。千乘兄,姚姑娘这个女人是不是太狠了?“ 姚觅一听这话,慌忙又扯住千乘的衣袖解释道:“千乘哥哥,你别听他瞎说,我不是这样的人。“ 千乘与项寻虽也是刚刚相识,但对比也是刚刚相识的邵荣,他更迫切希望项寻能在身侧,他对邵荣没有敌意,但如果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他还是希望看到一张友善明朗的脸。遂笑道:“项兄弟对我有恩,他若想同往,如果觅儿你方便且不介意的话,就让他同咱们一起吧。“ 千乘的话看似是种商量,实际上已经没有给姚觅第二个选择,不过她也没多想,她现在只想一切顺着千乘的意思,忙笑道:“自然自然。“ 上了船才发现,穿黑衣的邵荣,高扬的黑帆,随意摆放的黑绳,甚至船的每一个可见之处皆为黑色。 项寻不由轻呼一声,道:“好黑啊。“ 姚觅嘴角一阵讽刺的笑,本想嘲讽两句,忽又怕多说了什么被千乘听去不好,硬是憋住了话,只得还以刀刀白眼。邵荣将千乘背入船舱,她自然是要跟去安顿一番。将项寻随意留在了甲板上,就好像他并不存在一般。 项寻背手轻笑也不多言,不多会,船只竟在这冰面上慢慢破冰而行,开始稍有不稳,随后不久竟越来越快,越来越稳,一路竟犹如在风和日丽中航行一般,畅通无阻。 缓缓间,绿水渡口越来越远,越来越小,渐渐消失在眼前的雨雾之中。邵荣和姚觅不见出来,项寻环顾四下也无他人,慌忙奔向船尾,急速快猛地拉扯着一根又粗又黑的绳子。他一拉绳子,手中的重量和他心中的掂量有了误差,他不禁惊恐,忙一个甩臂,绳子随之扬起。绳子的尽头拖着一个又大有笨重的箱子,生怕箱子落地有所损伤,他又慌忙双手擎空,一把将箱子拦在怀中,怀中的重量让他更为害怕。他将箱子快速轻轻放下,于腰间取出御摇铁扇,直接一划,箱子被割开了一个口子。他双手撑着划口两沿,双臂使力,箱子整个被一分为二。眼前的一切和他方才的担忧一模一样,箱子里面空无一人。 火急火燎得一股子闷气突然冲击进了项寻的大脑,他现在痛恨自己都来不及,方要转身跳船入水,但听一个清爽伶俐的声音,柔声道:“你现在死,可能我还能原谅你。“ 项寻猛地转身,目中都已似乎要急出了眼泪,方才那声音,眼前这人儿,却不是云舒又是谁?他喃喃道:“吓……死死……我……我了。“他显然又是后悔,又是着急,连语声都颤抖起来。他慌忙上前一把抱住云舒的身子,带着哽咽的声音,轻声道:“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我不应该让你一个人上船,不应该留你一个人在这里,吓死我了。“ 项寻突然的拥抱让云舒一阵惶急,他臂弯勒得紧,但却让她觉得温暖异常,嘴角忍不住偷笑,她双眉一扬,狠狠地掐了下项寻的后背。项寻吃痛,却应是咬着嘴唇没有出声。他伸手揉了揉后背,轻轻一笑,道:“我活该,我活该。可你为何不按照计划等我,你可知我掂量出箱子轻了那么多,差点吓死了,生怕你堕了水,差点投水去寻你。“ 云舒“噗哧“一笑,道:“我若出了事,你却现在才去投水,只会多死一个,哪会寻得我来?“ 她这一笑倾城,项寻于惊吓之后才觉难离难舍,在薄薄的银色雨雾中她散发着一种令人不可逼视的光彩,项寻似已瞧得呆了,呐呐道:“若你丢了,我可不就是死路一条。“ 她一手背于身后,一手伸着食指戳着项寻的胸口,银铃般一笑,柔声道:“原来要你死这么容易?“ 项寻忍不住轻笑道:“如此说来是挺容易的,但是万不能让我这般去死。我死不足惜,你丢了才是真可惜。“ 云舒闻言连连摆手,摆出一副不愿轻信的样子,冷声道:“你大摇大摆红男绿女成双入对得上了船,却让我在这如此恶劣的天气里,一个人孤零零设法上船,既然我这般重要,你倒说说,为何如此对我?“ 项寻轻笑,刚要开口,云舒忙又似想到了什么,慌忙伸手捂住了他的口,先是轻轻“嘘“了一声,环顾了下四周,将声音压得极低,道:”咱们在这空聊如此,不会被发现吧?“ 项寻被云舒此时的样子逗得直想乐,却又硬伪装成恍然大悟一般的样子,也压低了声音,道:“幸亏你提醒了,如若被发现,咱们一定会被扔下船去的。“ 云舒闻言,忙轻扯着他的臂弯,向后慢慢退了两步,轻声道:“那咱们赶紧找个地方先躲起来。“ 项寻淡笑不言,随之点头表示赞许。轻轻执起云舒的手,拉着她便要进那船舱。云舒猛一恍惚,她于暗处便已瞅见同项寻同来的人都入了船舱,他们此时进去定然是撞个正着。慌忙挣脱他的手,刚想高声发作,忙又低了声线,轻声道:“你疯了,下去自投罗网?“ 项寻不由大笑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来,我来引荐你们认识认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五章 十绝老人 ,最快更新妾心鸩毒最新章节! 云舒听项寻这么说,心中便知道方才不过是他故意吓唬她玩。二人执手走进了船舱,云舒虽然松了气,刚想嘴上反击一下,却抬头瞧见一身黑衣,样貌凶神恶煞,狼顾鹰视一般的诡秘之人正向他们迎面走来。来人的相貌凶悍,她的身子不禁发起抖来。项寻自然知道此人是邵荣,可云舒并不想知道她的姓名,也不想见到他的样貌,甚至不想和他处在一个空间呼吸同一片空气。 整个船身是黑色的,但是船舱却宽敞明亮,没有一点黑暗的感觉,可偏偏有那么一个黑衣丑恶之人将这种和谐打乱了,仅仅他的存在,云舒觉得整个船舱是沉寂的,是阴森的,甚至担心时不时会从身侧倒下一具血淋漓的尸体。她每一根神经每一根肌肉,都在紧张着,不由将项寻的手握得生疼。 项寻明了,忙轻抚她的肩膀,可耐不住云舒依旧抖个不停。邵荣已经察觉到云舒的反应,也知道她为何会如此,停下了脚步,不再上前。他刻意侧身转面,避开目光,刚一开口忽又怕声色刺耳,一时竟不动不语,气氛尴尬异常。 云舒瞧着他这样子,觉得既可怕又可怜,心中也是愤恨自己这般以貌取人,但却终究不愿主动与他对话。项寻看出了二人心思,上前一步,挡在二人中间,对着邵荣一个抱拳行礼,轻声道:“荣兄弟,小姑娘毕竟足不出户,所见甚少,如有得罪还需多多见谅。” 邵荣忙忙摆手点头,却依旧不敢言语。 这时姚觅却悠然踱了出来,她已经换上了一身碧蓝衣裙,竖起了女子发髻,似还擦了些胭脂,整个人明**人了许多,附掌笑道:“小姑娘想是受不得水上颠簸有些晕船,速速去房里休息吧,就在右边拐角的地方。” 云舒之前在甲板暗处躲避之时,已经瞧见了姚觅,可因距离和天气的原因,姚觅的相貌云舒并未瞧的真切,可单单评价此时的声音确实无所挑剔,客套柔肠,然而偏偏女子的特殊感觉让她又不是那么喜欢这个声音,她觉得这个声音只有伪装的客套并无半分真诚。 本是连头也不敢抬起,神情也怪可怜的,但是在同样容貌娟秀的女子面前,总是或多或少想表现得比另一个更美好更潇洒,更何况项寻还在身侧。云舒高昂了下头,冲着姚觅姹颜一笑,道:“多谢姑娘了。”说罢拉着项寻迅速拐进了房间。 姚觅眼角瞅了瞅离开的二人,一种难以言喻的诡笑弥上嘴角,她手扶着邵荣的手肘,声音很轻却很冷很坚定,道:“让你受委屈了,不过你放心,今日委屈他日我让她十倍奉还。” 邵荣眼中充满了痛苦和矛盾,他先是抬头看着姚觅,话到了嘴边却还是一个字没有说出来,又垂下了头,半晌轻声道:“我先下去了。” 擦肩而过之时,姚觅心中一颤,脱口而出道:“荣哥……对不起。” 邵荣稍候了片刻,把头低得更低了些,头也没回的走了,抛下了一句:“我没事。” 云舒和项寻的房间整理得很清爽,除了空间难免狭小了些,空气中还有股子水沁过的霉味,装饰摆设并不比陆地上那些花银子的客栈差,比起万岳峰下的“有朋客栈”更显得高档了许多。 项寻长长叹息了一声,杳然道:“现在咱们最好就呆在这房间里,不要再出去了。” 这个提议和云舒的想法如出一辙,她觉得不管是美貌的姚觅还是丑陋的邵荣,都最好不要再出现了。点了点头,过了半晌,幽幽笑道:“现在只希望能最快到无妄山找到桑逾空了。” 听了这话,项寻原本微微翘起的脚又缓缓放下,他正了正身,坐在云舒身侧,柔声道:“这艘船不是去无妄山的。” 云舒原本一直微笑着,她一直觉得笑容会让本就苦难的自己坚强一些。“这艘船不是去无妄山的!”这几个字来来回回在自己脑子出现,她试图寻找这句话其他含义,笑着笑着,忽然不笑了,痴痴地怔了半晌,眼圈忽然红了,垂下头,不再说话。 项寻瞧她这样子,耸了耸鼻子,笑道:“你莫要哭,之前我来不及跟你解释……你也是……也是应该知道我……” 云舒猛一抬头,眼睛通红似有嗜血一般,冷冷道:“我应该知道……应该知道你是个混蛋!”忽然出手,一连掴了项寻两个耳刮子,猛地起身将吃惊状的项寻推倒在地,转身便走。 项寻来不及反应慌忙起身,在云舒开门的前一刻以身挡门,急切道:“你去哪儿?” 云舒冷哼一声,交叉双臂,厉声道:“去哪?我要去无妄山,我就是游也要游到那里去。起先你告诉我,这个天气只有这扬着黑帆的船才能起航行船,我为了混上这个船,在冷风冷雨冷雪中,靠着一根绳子,把自己锁在狭小的箱子里,像货物一般半挂在这船外一整天。而你在做什么?你在和别的姑娘调情!不过这没事,这没关系,就算如此,我对你只有感激只有信任,绝没有丝毫怀疑和忿恨。因为你项寻救了我,还要帮我去找我的父母。可是现在你告诉我,我们根本不是去无妄山,根本不是去找我父母的线索。那对不起,项公子,我没有时间陪你游山玩水。” 项寻上前半步,抚着她的头发却被云舒机警得躲开了,狠狠地背过身子捂住耳朵,跺着脚,摇着头。她现在觉得项寻样子讨厌,声音更讨厌,她如果现在回头的话,会忍不住再甩他一个大耳刮子。 项寻依旧背堵着门,云舒只觉他现在的举动无比幼稚,轻笑道:“现在你觉得有意思吗?” 可她也清楚现在根本走不了,只能随着这船只去项寻要去的地方。思到此处,她更觉气闷,旋而转身坐在了案桌旁,本想给自己倒杯水冷静冷静,这水刚倒满,她抬头瞅见紧靠着门的项寻,他正随着她的目光还以微笑,这一笑让云舒更为生气,她随手将水杯向他甩去。 不想项寻眼疾手快,侧身反手一拦,竟将那水杯稳稳地握于手中,虽说难免洒了些茶水于身上,好在杯中还剩下大半。他轻笑着仰头一饮而尽,轻笑道:“多谢,我还真是有些口渴了。”说着慢步走到案桌旁坐下。云舒见其上前,猛一起身,却并没有向门边走去,她知道此时出去并没有意义。但是她也不愿意和项寻同桌而食,转身坐在了床边。 项寻又重新倒了一杯水,放在案桌上。他正了正身子,敛去了笑容,转身面对着云舒的方向,样子甚是严肃了些。云舒这时也算冷静了下来,她深知项寻在大事面前并不是个随意随心之人,如此而为必有其因。她轻靠在床头,抬起头目视着他,等待他的解释。 他也觉察道云舒已经气消了大半,遂站起身,将茶杯递给她,见她并未发作,便立于其身侧,半靠在床栏边,轻声道:“我们虽并不是去无妄山,但确是在寻你父母踪迹。” 云舒一听此言,忙起身。项寻轻轻安抚下她的肩膀又将她轻按在床边坐好,继续道:“这艘船是去十绝岛,方才与你对话的女子是姚家姑娘,也就是十绝岛的主人十绝老人姚千山的女儿。” 云舒轻摇了摇头,喃喃自语道:“十绝老人?” “所谓十绝老人,是这老头用毒手段奇为诡异,能让人须臾之间死于’心绝、肺绝、肝绝、肾绝、脾绝、胆绝、骨绝、血绝、肉绝、肠绝’,其心狠手辣用毒之妙,普天之下无人能解也无人能防。” 云舒闻声心中一凉,忍不住问道:“我们何苦要去那十绝岛,放着施药救人的仙侣菩萨不见,却去见这个阴谲诡异的姚阎王。我是要找爹娘,可没说要去找死。” “他虽人称‘十绝老人’,我却认为他应是有‘十一绝’才对。” “还有一个是什么?” “他认得出江湖上所有兵器武器暗器甚至说得上名字的佩饰法器。” “确实厉害,可是这又如何?” “你完全不好奇你身上佩戴的这串银铃铛吗?” 云舒若有所思得取下铃铛置于眼前,仔细瞅了瞅,问道:“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啊?” “你说的很对,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可为什么骆千行一眼就凭着这铃铛辨认出了你的身份,要知道世上铃铛何止千万,女子佩戴又何其正常,试问他骆千行又凭什么以物识人。” 云舒咬了咬嘴唇,默然半晌,一字字问道:“为何不直接问骆千行?” 项寻轻轻摇了摇头,道:“他不会告诉你的,他一直在提防你。若问他,无非是打草惊蛇之后再听他一番胡诌八扯的谎言,浪费时间。” “提防我?” “还有畏惧,或者说是对这铃铛应该的主人有所畏惧。” “可是这未必就与我有关,或者说未必与我父母有关。这只是我在包袱里……”云舒没有继续说下去,她陷入了沉思,眼波流转垂头不语。 “整个暮云庄一夜之间荡然无存,却偏偏裘四叔被留了下来,就算他是被遗漏的,可是你真的相信这个铃铛是他无意给你的吗?” 云舒的手抖得厉害,项寻忽觉心中揪痛,上前半步将她揽入怀中,轻轻抚着她的发丝,柔声道:“不怕,有我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六章 好心坏心人 ,最快更新妾心鸩毒最新章节! 他们每次相拥,不管云舒先前在害怕,生气,惊恐,喜笑,玩闹,总之不管喜怒哀乐任何一种情绪,只要她感受到对方温存的气息,她就只剩下心安。并不是她没有接触过男子,并不是她焰火青春,她就是觉得身边的这个男人,不会骗她亦不会负她。方才听到那句“有我在”,她仿若明白了这种情绪改变的原因,只是因为有他在,只是因为是他。 二人相拥了些许时候,云舒忽才觉得太不矜持,轻轻推开了项寻,正了正衣衫,铃铛跟着“叮叮”而响。她忽又一皱眉,忙问道:“可是方才你所说的这位‘十绝老人’,我总觉得阴险狡诈,阴狠毒辣,你确定他会告知你这铃铛的事情吗?” 项寻闻之一笑,道:“非常确定,而且他会求着告诉我。” 云舒急问道:“此话怎讲?” “这老头儿,有求于我,我现在去找他,他高兴还来不及,恨不得八抬大轿请我去。” 瞧着项寻一副神气吹嘘的样子,云舒但觉好笑并不当真,轻声问道:“那既然如此,看到了这去十绝岛的船,你应该自表身份,大摇大摆的等着人家八抬大轿抬你上船,我却如何见你还当着苦力背着病人,才勉强蹭了上来。” 项寻一时语塞,暗皱这眉头,竟还略微鼓了鼓腮帮子,看在云舒眼里一阵可乐,她只觉眼前这个人一下子岁数直接退到了孩童年岁,可爱异常。忙哄孩子一般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肘,笑道:“助人为乐,助人为乐,乃大英雄应所为之。” 项寻嘎然而笑,忙又问道:“还有一事我应向你道歉,如此这般天气我却还让你一个人上船,方才听你说你空挂了一天,我真的是该打该杀。” 云舒轻轻摆手笑道:“没事没事,打我已经打过了,至于杀不杀,就看你日后表现吧。” 项寻思忖后轻声问道:“你是如何上的船?” 云舒轻昂着头,厉声道:“把自己伪装成货物,然后藏在了这船上,不是你教我的么?” “你真的用这个蠢办法?” 云舒说的时候本是略带尴尬之色,后笑而转怒,道:“蠢办法?你果然是坑我的,害苦了我!”说罢抬起手做出要狠狠捶打他的架势,见项寻并无躲避之意,又转而轻敲了敲他的胸口,幽幽道:“不过蠢办法往往也是最好用的办法。” 项寻笑道:“听你这话的意思,你先前还试了其他方法咯?” 云舒微微点头,后猛地抬头瞅着项寻,完全没有任何的娇羞之色,一字字,清清楚楚地问道:“我是不是很难看?” 这云舒有一双十分美丽的大眼睛,虽然这双本清澈的大眼睛里此刻充满了迷惘之色,但还是有摄人心魄的力量。项寻突然按耐不住,想亲吻这双眼睛,这一忘情,他倾身而上,趁着云舒苦恼得等待他的回复之时,于她眼角轻吻一啄。云舒一愣,猛地挺直了腰骨,忙转过身去,背对着项寻,柔声道:“你做什么呢?” 项寻也觉方才自己太过忘情,自认也算半个君子,可就算是君子,他同样也是个男人。这些日子和云舒在一起,不敢说没有别的想法,他有意无意也在克制着自己。云舒之前说他对寻找其父母不上心,确实是最大的冤枉,天知道他比谁都想寻得云父云母,让云舒放下心中的包袱,二人才可名正言顺的在一起。至于那个陆羽,那个跟云舒有婚约的陆羽,不管是好是坏此刻都名分尚在。他心中思量闭口不语,云舒忽觉双腮乍红,羞涩难当,忙是一阵顿足。 项寻忙倾身上前,躬身陪笑道:“是在下的错,方才确实鲁莽了,可我正是用行动回答了你方才的问题,舒儿你美得让人难以自持。” 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女子都爱听到他人的赞誉之词,更何况项寻的话出自十二万分的真心。云舒慢步走到案桌旁,托腮而坐,喃喃自语道:“可我这美人计却丁点都不管用!” 项寻闻声忙是坐在其身侧,半探着身子,问道:“美人计?什么美人计?” 云舒对他向来不见外,侧转身子正视着他,道:“按理来说,什么人喜欢用黑船扬黑帆用黑绳?” 项寻痴痴看着她绘声绘色的手舞足蹈,摇了摇头。 “强盗啊!” 项寻随之点了点头。 云舒自觉是受到了肯定,继续道:“既然是强盗,那必定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抢夺良家妇女更是必备的技能吧?” 项寻继而继续点头,忽又忙摇了摇头,做出一副恍然大悟之色,轻拍了下手,笑道:“所以你装成独行妇人,想人家将你掳上船去?” 云舒轻轻点了点头。 项寻猛一拍桌而起,厉声道:“你这不是胡闹吗?多危险啊!” 云舒现在也觉得当初的想法太过一厢情愿,但瞧见他此刻这般态度又有些伤怀,目中微有含泪,轻声道:“也没成功啊。人家不但正眼都不瞧我,我自己偷偷上船,还被赶了下去。” 项寻闻声突然一怔,这船虽大却也空,空到除了他们俩也就只有姚觅邵荣和千乘三人,那之前云舒独自上船所见之人只会是邵荣。项寻深知姚家黑船,没有姚家人的许可定不会有旁人登船,这也是为什么之前她让云舒乔装。更何况赶人下船,这种行为也不会是一个陌生人敢为之的,按理来说那只可能是邵荣。可回想起之前在船舱里,云舒瞧见邵荣,分明是首次相见的样子。思到此处旋身转而问道:“人家?什么人家?是何人?” 云舒以为项寻是在怪她,忙摇了摇头,道:“没什么人家。” 项寻本是面色清冷,忽反应过来方才声色太戾,忙微展笑颜,柔声道:“我没有别的意思,那个赶你下船的人可是方才你在船舱中见到的那个黑衣人?” 云舒闻言忙是摇头。 “确定不是?” “肯定不是!赶我下船的人虽说也身穿黑衣,可是样子我是瞧见的,虽谈不上俊逸,但绝不是相貌丑陋之人。” “那你可听到那人声音?” “没有,他未曾开口。” 项寻点头暗忖道:“这么一来就有意思了。” 云舒俯身上前,轻声问道:“什么有意思了?” 项寻转身又问道:“你方才说你后来依旧是佯装成了货物才混上了船,还被半挂在船身上许久,可我来的时候,你分明已经不在那箱中,可是有人将你救下?” “确实,我也很奇怪。”云舒说着整个人都来了兴致一般,完全不像是身处其境之人,更像个旁观的说书者。 “我见那人往船上搬箱子,便偷偷将自己藏了进去。他并未察觉便将我搬上了船,却不知我竟这般倒霉,别的箱子都是安好无恙的被放在甲板上,唯独我呆的这个箱子,偏偏被吊挂在船身上。寒风阵阵,我确实受了不少苦,好在箱子里多是稻草还可取暖,否则等你来,我早就死了。” 项寻含笑,道:“然后呢,你是如何从箱子里面出来的?” “就在我于心里骂到你第一百零八遍的时候,我感觉自己被升了起来,后又觉得被放了下来。我不敢出声,半晌听有人轻轻的敲了敲箱顶,我以为是你,轻而易举便把箱子顶开了,却不见任何人,本以为是你和我开玩笑,还四下找了你一番。后来才又躲在了甲板的暗处,好在没被发现。你要知道,我躲的地方就是第一次被赶下船之前躲的地方,那人定然猜不到那里还是躲着一个人。” 瞧着云舒洋洋自得的样子,项寻忍不住笑道:“听你所说,你出来的时候,这个箱子并没有被封上?” “当然,我又没有那么清闲!” 项寻含笑点了点头,长身而起,道:“把你从箱子里放出来的人,就是之前赶你下船的人。” 云舒轻啐道:“如何讲?” 项寻长长伸了个懒腰,笑道:“一箱子稻草躲进一个人,重量上他不可能感知不到,可他还是把你搬上了船,只可能是他故意放你上船的。而稻草是他怕你遇寒着凉,刻意为之。至于为什么把你吊挂在船身上,应该是对你的一个小惩戒,后来他觉得时候差不多了,便又将你放了下来。” 云舒闻言不禁一叹,垂着头,轻声道:“我原本还怪得意,如今想来只是人家不想和我过意不去。” 项寻上前,轻轻抬起她的头,揉了揉她的脸颊,让她微展笑颜,轻声道:“你可知我为何会误以为你在那箱中?” 云舒摇了摇头。 “我在捆着那箱子的黑绳上,看到了与你衣衫颜色一样的长线,现在想来我也是愚蠢至极,要知道如果你是自己躲进去的,如何在将自己吊起来,且还能在之前为我留下这样的线索?想必是他把你放出来,趁着你四下寻我之时,重新封闭了箱子,故意留了个所谓的线索。他在愚弄我!” 云舒微微点着头,轻声道:“那他如此所做的目的何在?” “还不知道。不过从他对你的态度来看,他并无恶意。” 说罢,项寻突然沉下面色,对云舒做了个嘘声的姿势。随后房门被人“咚咚”敲响,从这敲门声辨来,简短、清晰却透着微微的犹豫,项寻笑道:“荣兄弟,请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七章 窥晓房中事 ,最快更新妾心鸩毒最新章节! 邵荣走进房门,却没有走进屋内,他只是紧贴着门框站着,虽低着头可余光却丝毫没有离开云舒一刻,即使只能看到她的裙摆,他也是死死盯着。 项寻走上前来,轻笑着摆手示意他尽可轻松随意一些,笑道:“荣兄弟,你是主,我们是客,我们不跟你客套,你也不用对我们谦和。”见他依旧垂头不前,回头看了看身后的云舒,她正背对着他们垂着头玩着手指。项寻不好多言,但这并不像完全不相识的两个人应该有的状态,至少其中一个是识得对方的。项寻轻轻一笑,道:“荣兄弟前来应该不是单单来表演默剧的吧?” 邵荣缓缓抬起头,瞅着这样子依旧是欲言又止,生生地要将项寻憋出了气来。就在项寻准备不再理会眼前这个假哑巴之时,他终于缓缓开口,声音瑟瑟的,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才开口,他的声色沙哑干渴,好像真的挺久没有和人交流以至于说话显得不那么连贯,道:“我能不能……能不……单独……见下云姑……娘。” 这话倒是将项寻和云舒都惊了一下,云舒猛地起身,愤愤然地走了过去,斥道:“有什么话还要单独说,你我又不相识?”可话音刚落,她瞧着邵荣的样子,他头都快垂到了心窝子里,像是怕急了。他不是怕她只是怕她见到他的样子会怕他。云舒心头一滞,他样子诚恳可怜,只是因为相貌恐戾便被自己嫌弃至此,想来何其无辜,不禁心中暗咒了自己,委委屈屈地换了柔声,道:“那要不项寻,你先出去吧。” 项寻一挑大拇指,像是对云舒这句话的赞许,转身出了房门,忽又探身进来,笑道:“我去找些吃的。” 房门轻合,邵荣身不上前,依旧低着头,右手慢慢地伸入怀里,竟取出了一颗硕大的黑色珍珠,晶莹凝重、圆润多彩。他将黑珍珠置于掌中,抬手捧于云舒眼前。云舒后退半步,忙摇了摇头,笑道:“我们才出识,之前我还多有得罪,应是我送礼赔罪才是,如何能收您这么贵重的礼物。” 邵荣一怔,轻声道:“姑娘但可收好,上岛后万万不可离身。若是东西你不喜欢,离岛后可再还我,若姑娘喜欢……留于装饰也是极好的。”说罢将那珍珠向云舒眼前又推了推,见她依旧不愿收下,忽然往她怀里一扔,转身推门离开。 这黑珍珠不管是形状,大小,还是光泽都可以算得上仙品,价值昂贵自然不言而喻,只是更让云舒耿耿于怀的是邵荣说出那句“不可离身”时坚定的眼神,那个眼神似恳求又似命令,总之让她不能抗拒。那个眸子黑中泛黄,她突然肯定这个邵荣她认得,一定在她记忆中存在过,可是却怎么都搜索不到这个人存在过的痕迹。 云舒出神发呆,直到项寻已经推门而入才慌忙收回了思绪。她忙微微侧过身子,将那黑珍珠藏于怀中。她也是意识到自己这个藏珠之举实属多余,心中怕他多想而不快,轻声道:“刚才邵荣进来送了我……” 项寻忙截口笑道:“舒儿……莫说莫提。荣兄弟既然要求我回避,我也欣然为之,事后若我们再通口交谈此事,实乃失信之举。” 云舒默然半晌,苦笑道:“此言正是,不过你不好奇?” 项寻长长地伸了个懒腰,笑道:“好奇啊,不过我肯定他绝对是出于好心。既然对你没有伤害,我又何必追寻他对你到底有多好!” 云舒故意瞪大眼睛,双手插腰做出一副生气的样子,刚要佯装发作,忽闻“啊”的一声,男子的惊呼。项寻疾步起身,瞧到云舒一脸疑惑,解释道:“是骆千乘。” “千乘哥哥也在船上?” “我背上来的那个病人,就是他。” 二人同时夺门而出,项寻方才在外面以找食材为由,游荡了一圈,此刻二人自然是轻而易举地便立在了骆千乘的门前。 项寻手指指了指门内,侧身于云舒耳边轻声道:“他和俏毒娃就在里面。” 云舒眨了眨眼睛,道:“俏毒娃?你指十绝老人的女儿?” 项寻双手抱胸,一副瞧热闹的样子,笑道:“还能有谁?” 云舒闻言慌忙做出要破门而入的样子,幸亏被项寻一把拦住,忙做了个嘘声的姿势,轻声道:“毒娃妹子把你的千乘哥哥当成宝贝疙瘩一般,肯定不会害他的。” 云舒暗皱了皱眉头,问道:“既然你知道如此,此时却还在此地偷听,莫非……” 项寻截口笑道:“莫非什么?” 云舒暗瞥了他一眼,冷声道:“我想你只是在等那骆千乘再叫一声,你好寻个借口,进去瞅瞅。” 项寻失笑道:“云舒知我。”说罢正瞅到她欲夺身离去,忙又抓住她的手腕,道:“我知云舒。” 她狠狠地瞥了一眼,将声音压得极低,冷冷道:“我本以为你是什么正人君子,没想到竟然爱听人家男女的床帏之事,你有这个爱好,我没有!你在这里好好享受你的怪癖便是,何苦还硬拉着我和你一同变态。” 项寻一时语塞,摇头喜笑道:“好妹子,此事必须得拉着你。” 他轻抚了下门,门关得很紧,没有一丝缝隙,若不是方才骆千乘的惊呼声较大,他们未必听得到。如此他轻轻舒了一口气,他同云舒在门外的对话,里面的人应该还未察觉,现在窥探屋内之事定然还来得及。 他于腰间旋手取出御摇铁扇,骨刺暗突,门的最边上被他轻轻划大了一个口子。云舒心念他马上就要做偷窥的龌龊之事,心中一阵烦闷,似要挣脱他的手腕,却被项寻狠狠按住了。 他态度严肃了许多,不动声色中目光坚定异常,这个样子不是在胡闹,云舒轻轻地探身上前。却不想她探身于门缝窥入的一刻,项寻却转身回避,她刚诧异于他的表现,却被眼前的一幕彻底镇住了。 项寻意识到她神色有变,忙对她轻轻嘘了一口气,云舒这才缓过了神情。二人四目相对,轻步如烟般快速回了房间。 待云舒于案桌旁坐定,项寻关好了房门。他半倾着身子,双臂撑在桌上,柔声问道:“你可都瞧见了?” 云舒似在发呆,缓缓地点了点头,忽又来了气焰,厉声道:“你这龌龊之人,自己不看却要拉上我去看!” 项寻轻笑道:“我若去看的话,才是真龌龊。我且问你,那姚姑娘可是没穿衣服?” 女子的胴体莹白如玉,滴水可透,神色娇弱惹人怜爱,那是只有最纯情的女子才独有的风韵,云舒脑中映现着方才的情形,同为女子竟都觉得有些娇羞,不由觉得自己逊色了几分。她羞而转怒,道:“明知故问。” 项寻敛去了笑意,再次问道:“可是连内衣都没有穿?” 云舒忙摆摆手,道:“是是是,满意了吧。自己没胆子看,让别人看。别人看完了,再一字一句的给你描述一番,你这个怪癖是病,得治。” 项寻缓缓坐正,满意地笑了笑,道:“这你就冤枉我了,我对别人的风月佳话并不感兴趣。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骆千乘可是衣衫完整才是。” 云舒思来,虽在门缝中瞧得不真切,但那男子虽说是一脸惊恐,可这衣衫确实是整整齐齐,莫说内衫连外衣都尚在。心中不由感叹怪异,眉头暗暗紧皱,问道:“你又怎么知道的?你偷看了?” 项寻瞧到她这般样子,继续道:“我若偷看的话,还拉着你去跟着我偷看吗?要知道骆千乘现在的身子,想想也知道做不得男女之事。” “所以你让我看……看这些,只是为了帮你确定你所想之事?” “不错。” 云舒只觉更糊涂了,忙问道:“那这姚姑娘在做什么?” “她在给骆千乘解毒。” “骆千乘不是得病吗?难道是中毒?” 项寻轻轻倒了一杯水,递给云舒。云舒忙着听哪里还管什么喝水吃饭,忙忙摆手,道:“你快接着说!” 项寻含笑,继续道:“那日在长留客栈,姚姑娘用醉江山醉倒了包括骆家父子在内的所有客栈宾客,只为方便带走骆千乘,这些都没有问题。可偏偏骆千行根本没有喝醉却佯装喝醉,他这么做,只能说明他故意让姚姑娘带走他弟弟。” 云舒闻言拍桌而起,怒道:“早就看出他不是好人了。”低眉瞅见项寻依旧一脸笑意,冷声道:“你明知如此,却为何助纣为虐,见死不救?” 项寻起身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让她先收起自己的正义感,笑道:“骆千行虽说是故意为之,却并不是为他弟弟找死而是在为他弟弟求活。” 云舒长舒一口气,努力让自己态度平和一些,冷冷道:“我真的不懂你们,放着无妄山救苦救难的医者不找,偏偏要找来救命。” 项寻笑道:“以毒攻毒你不懂吗?更何况你千万别说桑逾空救苦救难,我会被吓到的。别的不说,俗话说对症下药,桑逾空再厉害也只医得了病却解不了毒,从骆千乘的样子看来,他的毒很奇很怪,或许真的只有姚家人有法子救治。” 云舒恍然大悟,轻声道:“那也就是说如果骆千行早就知道千乘是中毒不是得病,那么他来绿水,等的就是姚家人而不是准备去求桑逾空?” “聪明。” “如此说来骆千行还是个好人,为救弟弟也算是煞费苦心了。” 项寻笑道:“此言为时尚早,咱们还是且行且看吧。” “那依你所想,姚姑娘能解得了骆千乘的毒吗?” “不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八章 血绝 ,最快更新妾心鸩毒最新章节! 云舒身子一震,颦起双眉,轻轻叹息,道:“千乘哥哥真的是太可怜了。他这中得是什么毒啊?” 项寻也是幽幽一叹,道:“你还记得我给你说过,十绝老人施展的毒术会造成哪十绝吗?” “是心绝、肺绝、肝绝、肾绝、脾绝、胆绝、骨绝、血绝、肉绝、肠绝。” “不错,看这姚姑娘为骆千乘解毒所用的方法,我猜想这骆家公子中的是十绝中的血绝之毒。” 云舒半倾着身子,急忙问道:“何为血绝之毒?” 项寻微皱双眉,道:“我所知甚为浅薄,只知道中了血绝之毒的人,浑身上下的血液流通速度会骤降,甚至接近凝固状态,血液不能流通,经脉自然相当于废了,瘫痪已经是最好的下场,骆千乘此时还能活着已经很不容易了。” 云舒闻言,侧歪着脑袋,似在回想又似在思索,疑惑道:“可我瞅着方才姚姑娘也没做什么啊,她就是脱了衣裳去了裙衫,这是哪门子的解毒方法,难怪治不好。” 项寻听了不禁忍不住长笑一声,刚想说话但瞅见云舒那一脸天真的样子又不知如何解释,欲言又止好不自在。 云舒侧过身子,察觉自己的问题许是闹了笑话,轻声道:“你有话便说,我又不怕你笑话。” 项寻此刻有些愁眉苦脸,似有犹豫,可耐不住云舒灼灼的眼神,轻声道:“这男子,瞧见女子的胴体,很难不会血液沸腾,再是英雄豪杰可也扛不住自己是个男人啊,更何况眼前还是自己的心爱之人。所以姚姑娘这个解毒方法,也未必不可行。” 云舒听了这个解释,不免觉得双腮滚热,忙摆手掩饰,停了半歇后,嘟囔着嘴,轻声道:“既然方法可行,那你方才为何还说姚姑娘不会成功呢?” 项寻不禁笑道:“如果说瞧瞧心爱之人的胴体便能解了那血绝之毒,这十绝老人又怎么能靠着这十绝毒术独步天下呢。” 云舒微一迟疑,忙接口问道:“你的意思难不成这下毒之人是十绝老人?” 项寻摇了摇头,轻声道:“不会,若十绝老人亲自下毒,这骆千乘早就是一堆白骨了。真正的下毒之人,懂的十绝术,但功力不足,懂的只是皮毛。” 云舒闻言,声色一提,道:“只是皮毛?只是皮毛都能把人折磨成这个样子,这十绝术还是早点灭绝了好,简直危害天下啊。” 项寻轻轻点头,忽又摇了摇头,笑道:“此言虽是有理,不过若真的绝了未免有些可惜。” 云舒不禁愤恨道:“这种只会害人的功夫,绝了是造福天下,何来可惜。你说可惜,是不是你也想习得,然后做个大魔头!” 项寻虽脸上敛去了笑意,可眼中还透着一份温柔,轻声道:“若说实话,习武之人,对这种当得起‘绝世’二字的功夫,都会觉得欲罢不能。” 云舒态度冷清,语气冷漠淡然,一字一句地问道:“那若是得幸,这十绝术被你习得了,你会用它毒害他人吗?” 项寻本能得摇了摇头。 云舒接口问道:“既然如此,习来何用?” 项寻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一时间二人竟都静默不语,周遭的空气也莫名变得冷凝了些许。 云舒但觉有些不自在,缓缓轻咳了一声,忽然又想到了什么,不禁笑颜如花,忙问道:“方才你说下毒之人功力不足,那么若找到十绝老人这个功力十足之人,那千乘哥哥的血绝之毒不就可解了吗?” 项寻不禁一叹,扁了扁嘴,轻声道:“我想未必。” 云舒忙问道:“此话怎讲?” 项寻缓身而起,于云舒身侧碎步轻踱,叹息道:“方才瞧见姚姑娘为骆千乘解毒,你还不明白吗?我叫他俏毒娃,她会不知道自己的方法根本没用吗?但她依旧如此为之,只能说明两点。第一,她确实很爱骆千乘,把他当成了宝贝疙瘩,爱到明知没用还要一试,多此一举来证明自己的多此一举,不过……她之所为确实此情可叹啊。至于这第二点……” 云舒忽然截口道:“第二点是她知道十绝老人不会救骆千乘。” 项寻侧目含笑,道:“不错。这船是去往十绝岛的,骆千乘瘫了这么久,根本不急于一时,可那毒娃妹子依旧一试,只能说明她知道十绝老人不会救骆千乘。” 云舒一脸的悲允,竟目中还微沁着薄雾,怨道:“为什么啊?你不是说十绝老人是姚姑娘的父亲吗?他为何还不愿意出手相救?” 项寻眨了眨眼睛,他瞧不得云舒含泪,若她得了委屈,他就只觉揪心,暗自怨自己的无能为力,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道:“即便如此,这船依旧是去那十绝岛,由此可见,姚姑娘还要一试,既然如此,我们何不也抱着一份希望呢?” 云舒缓缓点头,她只觉那个为心爱之人尽心尽责的女子,也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嘟着嘴道:“但愿那十绝老人能顾念骨肉亲情,成全姚姑娘……”她缓缓抬头望了望项寻,复又柔声道:“万一,我说万一,万一那老顽固铁石心肠不愿施与援手的话,千乘哥哥就一辈子这般了吗?” 项寻竟是一副不以为意的神情,轻声道:“只要姚妹子不介意,他们依旧是在一起的,何须你我外人挂怀。” 云舒白眼暗瞥了下他,厉声道:“铁石心肠。” 项寻心中淡笑不过,道:“要说办法其实还有一个,而且这个办法还需要你的帮忙!” 云舒慌忙起身,指了指自己,诧异道:“我?我能帮什么忙?” 项寻缓步上前,轻捋了捋她额前的碎发,轻笑道:“俏毒娃之前的解毒方法其实是没有问题的,之所以不会成功是因为少了一个必要的媒介。” 云舒眨了眨眼睛,脑中一阵晕眩,后退了半步,又是指了指自己,声音又弱又轻,几乎是在自语,道:“这媒介不会是还需要一个赤身裸体的女子吧?” 项寻竟一时凝噎,后破涕而笑,狠狠地揉了揉云舒的脑袋,道:“你想什么呢?如说还需要女子的话,别说一个两个的,就是十个八个,成百上千的女子,也费不上那毒娃妹子这般苦恼了。况且就算是需要你的牺牲,我也万万不得答应的,那骆千乘不但腿残身残,还会多一个毛病就是眼也会残。” 云舒暗思其言有理,不禁因自己刚才的话语一阵羞涩,忙轻声问道:“那我能帮什么忙?” 项寻轻笑道:“确切的说,能帮得上忙的是你腰包里的东西。” 云舒闻言低头抚腰,跨间腰包柔柔软软,她轻抚着,慢慢将依旧熟睡的赤貂拿了出来,环于怀中,抬头望着项寻,轻声道:“赤貂?” “没错,就是咱们家的小少爷,它就是媒介。” 云舒确定了项寻之言,一阵欣喜,慌忙托着赤貂疾步而前,一把打开房门,可这腿还没迈出去却听项寻一声轻呼,道:“等等!你确定你要把这小家伙送到姚姑娘那儿去?” 云舒缓缓回身,反问道:“有什么问题吗?如此一来不是更简单方便吗?” 项寻轻轻落座于床榻之侧,笑道:“作为媒介的话,这个赤貂必死。如此你如何借它寻你父母踪迹?” 云舒身子微微一怔,脚步一下子沉了下来,她不知道该如何踏出这一步。依他们所猜,爹娘应该暂时没有危险。依他们所猜,千乘即使站不起来也没有大碍。依他们所猜十绝老人不会救人。可是这些都是猜测,何况难保会出个万一。她低垂着脑袋,立于门前,不愿出去也不愿进来。 项寻瞧出了她的心思,他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告诉云舒,即使她愿意拿出赤貂,那她怀里的这只,也完全起不了作用。即使它被染了色,可李鬼哪里能有李逵的本事。他缓缓起身,声色平稳道:“你若现在拿不定主意,反正现在马上就到十绝岛了,不如先瞧瞧十绝老人的态度,依我所知,他并非无情之人。” 云舒缓缓地点点头,刚要迈足进屋,忽闻一女子娇声媚笑,道:“好妹子,不如姐姐来帮你拿主意。” 话音刚落,云舒还不曾反应过来,只觉一个人影晃身上前,她眼皮还来不及一跳,便觉怀中一轻,眨眼中沉睡的赤貂已经转而躺在了姚觅的怀中。 云舒慌忙上前欲将赤貂抢夺回来,却不及姚觅脚下功夫好。她一伸手,姚觅便是一个侧身,她一跨步,姚觅便是更远得一个闪退,如此一来她根本近不得姚觅的身。 云舒原本也在犹豫,寻找父母踪迹并非一定要赤貂的帮忙,或许苦一点或许累一点,况且父母此刻是安全的。但是如果赤貂是骆千乘康复必须的媒介的话,她或许可以拱手相送。不过现在却不是这会子事儿了。自己主动拿出赤貂帮忙和被别人强抢而去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情绪。云舒心急呵斥道:“你这毒娘子怎么这般不讲道理,不过你确实帮我拿了主意,如今我偏偏不愿帮这个忙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九章 绿水湿身 ,最快更新妾心鸩毒最新章节! 二人一争一夺,一抢一避之间,已经拉拉扯扯出了船舱,上了甲板。项寻自知赤貂真伪,并不甚急,可也是紧随着云舒脚步,环臂以护。云舒慌忙中回头求助,呵斥道:“项寻,你难道只会瞧热闹吗?” 既然云舒都已开口,就算是个假的,他也不得不出手。疾步换身,移影幻步。俗话说一山还有一山高,姚觅可以在脚法上欺负云舒,可在项寻面前却只有受欺负的份了。眨眼间他已是立于姚觅身后。声色清冷,于她耳畔轻声道:“这小家伙给你也没用,还给我,我有办法让十绝老人同意救骆千乘。” 姚觅蹙眉冷声道:“缓兵之计,你当我蠢吗?” “你现在才是真蠢!”话音未落项寻已是出手,他手速绝不输他脚下功夫,可姚觅现在所有的心思都在这赤貂身上,不得半点分心,自然不能让他轻易得手。须臾之间二人各自掐住了赤貂身体的一部分。姚觅但觉只需一刻她便会输下阵来,眼珠一转,轻笑道:“我抓着这畜生的身下,你却紧握它的脑袋,若你我用力拉扯,你必定会将它掐死。作为媒介我不介意它的生死,可若作为寻寻路的小使者,尸体对你毫无用处,你不妨继续同我拉扯。” 这话骗不了项寻,却慌了云舒。她不由倾身上前,急声道:“项寻,你小心点莫要伤了它。” 项寻分心中但觉手中一轻,姚觅喜笑,眼瞅着要夺回了赤貂,却不想项寻心中使坏,猛得脚下偷袭。姚觅慌忙后退躲避不及,但觉脚下一滑,只得扬臂以求平衡,却不知手臂这一甩,赤貂竟然脱手而出,直接被抛进了绿水之中。 船上两位女子同时惊呼,姚觅更是急迫之中欲倾身跳船下水,她心中只有一个声音,便是一定要得到赤貂。她一个旋身,不想却被不知何时出现的邵荣一把拦住,邵荣冷声道:“我来!”说罢一个纵身跳进了冰凉的绿水之中。 船上三人慌忙扶在船栏旁,焦急地看着在冰冷的绿水中一升一落寻找赤貂的男子,他身影隐隐暗暗凄凄凉凉,这个赤貂于船上三人或有求有用,可于这水中之人,又有几分用处?别人不知情可项寻心知,他慌忙高喊:“荣兄弟,快上来!那赤貂根本没用!” 姚觅咬牙切齿地怒盯着云舒,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云舒已经被千刀万剐了,她咬着嘴唇,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让云舒觉得彻骨的凉。“这是第二次,我记下了。” 见邵荣依旧在绿水中扎着猛子寻那冒牌货,项寻实在看不下去了,将云舒拖到一旁,冷声道:“千万别多说话,回头跟你解释。”说罢他旋身一跃,跳入绿水之中。 项寻才游到邵荣身侧,刚要开口劝解却见他猛地游开了。他正不知如何反应,见那邵荣是往船的方向游去,不禁蹙眉轻叹一声:“早知道我就晚一会跳下来了,这会子上哪儿找替换的衣服啊……” 姚觅见邵荣游了过来,慌忙抛下黑绳,让其借力,将他拉了上来。待邵荣上了船,这姚觅故意一扯绳子将它扯出了水面,悬于项寻够不到的地方。 未待姚觅开口,邵荣轻声道:“没救上来。” 姚觅眼中闪烁起疑,但依旧柔声道:“无碍,以后你万不可再如此为之,我会生气,会动怒。你快去船舱里换件干净的衣裳,莫要着凉。”说罢她转身扶着船栏,见项寻还在水中无法上船,抬着头一副恳求的样子,冷声道:“项大侠,你莫要慌急,荣哥功夫浅薄远不如你,自然是找不到那赤貂,但以你功夫修为必能找到。我已经停船等你,等你找到赤貂再拉你上船。” 项寻用手轻滑水面,暗咒自己自作自受。虽说到了此处这绿水已经没了薄冰,却依旧冰寒刺骨。要知道这赤貂是假的,是涂了颜料的冒牌货,沾了水送上岸定然立马穿帮,当然这也就罢了,他现在满脑子都在想以姚觅此时的态度,就算他上了船,于何处寻那换洗的衣物。思来想去他就索性呆在了这水里,然而他心焦的是,云舒还在船上,一时确实不知该何去何从。 见那项寻只是眯着眼睛瞧她,完全没有要去寻找的样子,不由怒从心中起,她一把拎起云舒的衣领,掰着她的脸让他们二人可以对视,吼道:“如果项大侠缺个帮手,我将这位姑娘给您送下去,你们结伴找如何?”说罢便作势要将云舒甩入水中。 云舒双目坚定,她自觉无所谓,若是项寻不得上船,她自然也要与他同在的。倒是一旁的邵荣上前一把拦住了姚觅的手,快速将云舒解救了下来。云舒刚双脚着地,他便迅速缩回了手,转身面对姚觅,冷声道:“那赤貂是假的,找上来也无用。” 姚觅瞪大了眼睛,双眸中似要挤出血来一般,刻骨般反问道:“假的?” 邵荣轻轻展开手掌,红色的染料染得他手掌的纹路清晰异常。姚觅一把将云舒拉至身侧,单手紧掐着她的脸颊,怒斥道:“你们耍我是吗?” 云舒本就云里雾里,这赤貂呆在自己身边许久,何时变成了假的。如果这赤貂是假的,那么她和项寻追着个冒牌货千山万水鞍前马后岂不是更是笑话。她回答不得姚觅的问话,因为她比姚觅更糊涂。 姚觅只觉云舒态度傲慢,轻哼一声道:“既然赤貂是假的,留你们也就无用了。” 说罢掐着云舒的咽喉,缓缓抬起了臂弯。云舒虽是俎上之肉,却紧咬着嘴唇竟不做半分挣扎。姚觅心笑道:“跟我耍态度,只会死的更难看。”说罢手指更多用了一分力气。 邵荣一把拉住姚觅的手,刚要开口阻止,但见水花四溅,项寻如水中白锦凌空而起,宛若游龙旋身而降,破水而出凌云而下。姚觅来不及反应,只在恍惚之间,云舒已经被项寻拥入怀中,护于身下。 云舒一把抓住他沁得透透的衣衫,欣喜道:“你还好吧?” 项寻慵懒地笑了笑,又故意打了个喷嚏,道:“这个天气不是很适合游水。”说罢竟还摆出一副理所应当之态,于姚觅面前躬身行礼道:“还请姚姑娘赠件干净点的衣衫,否则我这水游得不痛快,再着了凉,就亏大了。”说罢回身冲着云舒一个浅笑,似又想起了什么,转身又对着姚觅说道:“最好是件白色的,如果没有的话青色也行,实在没有蓝色也罢。我不爱黑色的,我家舒儿说了穿黑衣的像强盗。” 云舒一听不由破涕而笑,于他身下轻掐了下他的腰,项寻虽觉吃痛,可为了气度硬是憋住了未曾失口喊痛。 可这话听在姚觅耳中只觉受辱,眼前项寻的嘴脸于她眼中一副恬不知耻的样子,她咬牙愤恨地怒斥道:“信不信我现在依旧可以将你们赶下去?” 项寻忽然敛去了笑意,轻轻放开怀中的云舒,背手行到姚觅眼前,他眼中的她冷得像一块永远融化不了的冰,因为你融化不了她,所以她在你眼前不管所处的是优势还是劣势都永远保持着高傲。 项寻轻轻翻了下眼皮,冷声道:“信!当然信!不枉费我说你蠢,既然你蠢不自知,本公子就直白的告诉你,你蠢在哪里。” 邵荣闻言欲出手隔开项寻,却被姚觅轻轻抬手拦住,她半眯着眼睛,厉声道:“让他说!等他说完了说够了,再把他扔进绿水里去。我想他会发现自己喜欢游水的。” 邵荣的手依旧拦在二人中间,项寻倒是一笑,轻轻拍了拍他的手,笑道:“你很奇怪。” 姚觅微微转了转眼珠,却也没有对邵荣多做言语,只是双臂抱于怀,斜视着项寻,冷声道:“你应该知道,拖延时间是没有用的。虽说马上到十绝岛了,但我完全可以把船再驶回去,找到一处最中心的地方,让你前后都找不到陆地的地方,再抛你们两个下去。你很清楚,我并不急着回家。” 项寻轻哼一声,声色慵懒,道:“你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还没意识到自己蠢在什么地方么?你应该知道,现在赤貂这条路你走不通了,此刻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回到十绝岛找你老爹帮忙。可是你应该比谁都清楚,十绝那老头不会帮你的,所以你这个家急不急着回去,结果都是一样的。” 姚觅心中一怔,被他说中了心中的忧虑不免有些不安,忙用高出一度的声线,冷声道:“即便如此,与你又有什么关系?你既然叫我毒娃子,那我就毒一下,看着你游水挣扎虽然对我未必有什么好处,但我就是图个乐也好。” 项寻轻轻拍了拍手,笑道:“好吧,那我直说吧,我有办法让你老爹救你的骆千乘。话说完了,现在将我们二人抛下去吧,来博你美人一笑。” “你此话当真?”姚觅虽是心中疑虑,但这确实是她现在最大的希望。 “到了十绝岛,是你的底盘,如果我做不到,你自然有更多的办法寻个乐。” “好,你随荣哥去舱里换件干净的衣裳吧。” “我要白色的。”说着项寻轻轻执起云舒的手,走到邵荣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喜笑言道:“劳烦荣兄弟了。” “等等……”姚觅声色极冷,道:“你最好能说到做到,否则我定不负你给我的美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章 坦诚相交 ,最快更新妾心鸩毒最新章节! 刚进了船舱,才踏了两阶台阶云舒忽然跌足倒地,重重地砸在了船板上,痛得她两眼通红却委屈得哭不出声来。邵荣闻声回身时,项寻已经将她打横抱起。云舒的头侧靠在他的怀中,方才还充血的眼睛里,闪动着羞涩的光。她怪嗔道:“这台阶这么陡,分明就是陷阱,是暗器。” 邵荣立于二人面前,垂着头却不看云舒的脸,而是仔细地查看她扭到的脚,专注异常,专注到在别人眼中像极了患有恋足癖的变态。云舒被他看得很是不自在,在项寻怀中轻轻挪了挪身子,可项寻却淡笑不问,由着邵荣的目光死死地锁在云舒的足踝处。 片刻之后,邵荣移开目光,后退到一旁,恭恭敬敬地柔声道:“云姑娘没有大碍,回房间休息一下便好,不必担心。” 原来他在检查她的受伤情况,方才云舒在心中骂邵荣贼眉鼠眼骂了足足有一万次,现在她只觉抱歉异常,马上又在心里向他道歉了足足一万零一次。 项寻轻轻一笑,道:“只需一眼,只看不碰,便能瞧出她伤的厉害与否。荣兄弟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邵荣心明而不语,倒是云舒忙问道:“什么人?” 项寻侧着头冲云舒淡淡而笑,声色柔肠,道:“那个住在无妄山的人。” 云舒脱口而出:“无妄人,逾空大师?” 项寻抱着云舒走到邵荣身边,笑道:“荣兄弟,你说是不是?” 邵荣竟忽然抬起头,往日他都刻意避开别人的视线,他知道自己样貌丑陋,怕惊了别人,也怕被别人受惊的样子惊了自己,此刻这副样子却成了他最好的证明。他自嘲笑道:“我邵荣,一生貌丑才疏,如何同品貌双绝的无妄人相提并论。只是我在这船上长大,跌跌碰碰的瞧得多了,也受得多了,才敢妄言。” 项寻先是轻笑忽又忙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口气似有埋怨,道:“原来荣兄弟你是猜的啊,这跌打损伤可大可小,怎能用猜的。我晚些时候再去你房间拿衣服,现在我得先去房间里面检查我媳妇儿的伤势,在此先谢过了。”说完,脚下生风一般地冲回了房间。 邵荣瞧着他离去的身影,眼睛微微地眯成了一条线。 项寻将云舒轻轻地放在床榻上,转身锁门,再回身时云舒已经像撒了欢的小兔子在床榻边跳上跳下的。 他背着手,笑道:“说吧,你为什么要摔那一跤。” “被你发现了?”她吐了吐舌头。 “别说是我,你方才那一扭想要骗的人也没有瞒住,我们只是在配合你的表演而已。” 云舒耸了耸肩,缓缓坐正了身子,嘟囔着嘴,道:“不为什么,只是方才下台阶的时候,忽然想找个理由,下船之前不再出这个房间,我……我害怕见到他们。” “他们?舒儿你想多了,在这个船上我们很安全。” “可是我总觉得他们阴阳怪气的,用毒的人……总是会让我觉得背后发凉。” “若人心有善,手中的毒便伤不到人,相反,若心中有毒才会做到真正的杀人于无形。” “如此说来,你说他们是善的?” 项寻神情微微一顿,笑道:“善与不善都是瞬息变换的,下不得定论。不过眼下的情形,姚觅或会伤你但决不会伤我,而邵荣虽可能会伤我却一定会守护你。他们二人在这点上心并不齐,所以我们是安全的。况且这船上……只要我不伤你,就没人能碰你分毫。” 这话似表白可语气又似调侃,但她愿意把这当成一种承诺。云舒心中惊喜,目中却含疑,原本就红扑扑的脸蛋又染了一层霞光,她羞而欲笑,又怕笑会显得更羞,只得眨了眨眼睛,呼了一大口气。 项寻点头轻笑,也不知如何言语才好,有时候肢体比言语更能表达千言万语,可他又舍不得上前打破这朦胧如烟的画面。轻咳了一声,道:“我还是先去邵荣那取件干净的衣裳比较好,你伤了我还可以抱你,我若病了你可能抱我?” 云舒根本没听清,随口一接,道:“自然抱得……”话说了一半发现不对,声音还悬在半空中却说不下去了。 项寻故意取了另一番意思,笑道:“抱得动?” “呸,那我背你好了!” 项寻笑而转身开门,刚要迈开步子,见门下叠放着一套干干净净的男装,不过却是青色的。他环顾左右,没有半个人影,轻轻摇了摇头,转身进门。 他将衣衫往桌上一放,笑道:“方才说不想出这房门了,如此一来,你只能瞧着我换了。” 云舒的脸一下子如火球似的炙人,从脸颊、到耳根、连脖子、经背脊一直烧到她的脚趾头。她猛地起身,刻意绕开项寻从案桌的另一侧绕到了房门边,眼角还能瞥到他的目光,柔声道:“谁乐意瞧你?”说罢忙晃身而出。 房门一关,云舒于门外一阵地跺脚,回想方才的话,只觉全身的血液又再次集中到她的脸上来了,热辣辣的,她忙拍了拍双颊,可刚碰上去就要烫手似的,忙又轻抚胸膛,顺了顺气,暗咒自己没出息。 虽说她在房外扭捏这会子功夫,项寻应早就换好了衣衫,可她万万不可此时再面对他,顶着张关公脸,会羞得她恨不得去跳那冰冷的绿水。 她稍稍缓了缓气息,便听到“咚咚咚”的声音从门廊处传来,她循声而往,正瞧见一团黑影蹲在台阶的地方敲敲打打。这背影缩成一团,给云舒一种低到了尘埃中的卑微感,不是邵荣又会是谁?她不由缓了缓脚步,还未走上前来,他便已经站起了身,刚要转身又停了下来,垂着头,轻声道:“吵到云姑娘了……我……我马上就好。” 云舒忙摆了摆手,轻声道:“不不不,我只是出来走走。” “你的脚……好了?” “呵呵……我本来就没事……荣大哥果然眼力强。”她侧过头,慢慢上前瞧到被加了两层夹板的台阶,心中一怔:“荣大哥,你这是在做什么?” 邵荣想笑一笑,可他知道自己笑起来可能会吓到身边的人,依旧冷着脸,诺诺道:“这台阶太陡了,加两层缓一缓,下次就不会跌倒了。” 方才还透着烧人一般炙热的脸,一下子被浇了个冰凉,邵荣的话让云舒内疚极了。他即使知道她是装的依旧选择相信,还在为她钉着木板。而她呢,从见到他的第一眼起,仅仅因为相貌因为气息因为自己不知所谓的感觉,就将他当成一个危险分子,当成一个万恶之人。她的心像塞了一大团棉花一般,透不过气,快憋死了。 见云舒只是杵在那儿一脸的茫然,不动不语,邵荣以为自己又吓到了她,忙轻声道:“云姑娘,你回去休息吧。” 云舒垂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摇了摇头,轻声道:“对不起,荣大哥……” 邵荣心中一惊,先是以为自己听差了,“嗯?”了一声,云舒再次将那声“对不起”咬得更清楚了一分。 邵荣慌忙摆手,声音激动地抖个不停,“不不……不,不赖……赖你……” 云舒似下了很大的决心,猛地抬头,这泪水含在眼角中垂垂欲滴,鼻子也是通红,大声道:“荣大哥!对不起!我为我对你所做的一切,都说一声对不起。” 邵荣已经开始觉得不知所措,他想上前安抚一番却终究不敢伸出手来,只能不住地摆手摇头道:“没有没有,你并未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 “有的!有的!荣大哥,我瞧不起你,我害怕你,开始我甚至恶心你厌恶你,这一切都是我那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优越感在作祟。你是好人,你比我善良,我哪里有资格厌恶你,只有你有资格讨厌我才对。” 邵荣苦涩一笑,道:“云姑娘,你严重了。” 云舒哼着鼻音,透出最真诚的笑颜,道:“那荣大哥,你原谅我了吗?” 邵荣点了点头,忙又摆了摆手,想是不对又摇了摇头,笑道:“我从来都没怪你啊。” 云舒破涕而笑,道:“那我们是朋友了吗?” “当然!” “那我能邀请你这位新朋友带我去甲板上看看风景吗?” 邵荣摸了摸脸腮,笑道:“可以是可以,只是现在没什么可看的。” 云舒一脸的狐疑,也是不管,领在前头出了船舱。当她踏上甲板的一刻,眼前的一片雾霭才让她明白了邵荣那句话的含义。外面是大雾缭绕不辨方向,甚至看不到与你比肩的人另一半肩膀,云舒忙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已经到十绝岛范围了,这里终年大雾缭绕,旁的船只根本进不来。” “这个雾看起来不正常啊……” “你放心……没毒……” 云舒忙拍着手故作很轻松的样子,点了点头,笑道:“我不怕!” “你是不用怕,即使有毒,你也不用怕。” 这话让云舒大惑不解,不禁失口笑道:“此话怎讲?我看起来很有胆魄吗?还是我看起来很像百毒不侵?” 邵荣倒是语气很严肃,道:“我之前给你的黑珠子,你可收好了?” 云舒于怀中取出,捧在手心置于邵荣眼前,笑道:“很漂亮,谢谢你的礼物。” “只要这颗珠子不离身,你就百毒不侵。” “那……那……这太贵重了……”说着云舒慌忙把珠子塞回了邵荣手里。 “我说过,等你离岛的时候,如果不喜欢这个,你再还我!毕竟十绝岛的特殊性你也是知道的,有这颗避毒珠你也可防身。” 云舒接过避毒珠,在邵荣叮嘱的目光中将它牢牢地收进了怀里。此刻的她五味杂陈,她抬起头,在这隐藏着天地的云雾之中试图在邵荣的眼中寻找答案。 “荣大哥,我们是不是曾经相识?我是不是不小心把你忘记了?” 邵荣转过身子,大雾中她只能瞧见一个黑色的背影。“没有……我们不认识……我们回船舱吧,马上就靠岸了,你也要收拾收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一章 男人同驴 ,最快更新妾心鸩毒最新章节! 云舒推开房门刚要喜笑开口,却瞧见姚觅正和项寻围桌而坐,场面融洽,似谈笑风生一般,不由想起项寻之前所说,姚觅绝不会伤害他。 循着开门声,房中这一男一女同时回头看着门口的云舒,他们一致的反应还真是般配还真是心有灵犀。她怒不可遏哪里还管什么仪态,“碰”的一声又将那房门重重得关上。 须臾后,开门的是项寻,走出来的却是姚觅。 两个女人擦身而过之时竟有种火光四射的感觉,只是为她们点火的那个男人却并不是同一个。 云舒斜着眼瞧着姚觅离去的身影,忽感觉到项寻靠了过来,忙一个飞刀般的横眼划过,冷声道:“看够了没有?” 项寻深感无辜,轻轻摊手道:“我?我什么都没看啊?” 云舒声音是冷的,可这小孩子一般的稚气却让她周身仿佛透着暖暖的光,“什么都没看,你还凑过来做什么?” 项寻自作聪明地卖乖笑道:“凑过来看你呗。” “你不是说什么都没看吗?如此说来,我在你眼中就是什么也没有喽?” 项寻一下子被堵得哑口无言,他顿了顿,复而大笑道:“好好好,我的大小姐,我重新说!”他轻咳了一声,“我!凑过来看你,且没有看够。” 云舒非但没笑,反而又甩了一个白眼过来,“油嘴滑舌!油腔滑调!不知所谓!” 项寻乖乖地举起双手,越过头顶,笑道:“好好好!我投降了。” 云舒双手交叉于胸前,侧昂着头,翘着嘴,道:“没人和你打仗也没人和你挑战,你投哪门子的降?” 项寻抽了口凉气道:“你这刚回来,火气不小呀?在外面受气了?” 她刚准备降下来的气焰一下子又被挑了起来,厉声道:“我在外面快活逍遥得很,回来才真是受气了!” 项寻也明了她话中意思,他也知道云舒生气原由,呐呐一笑。走到她身旁,半揽着她的肩膀,将她带出房门,随手将门一关,“如此的话,我们就到外面逍遥快活去,再也不回这屋子里来了。” 云舒刚要回嘴,项寻一个侧笑,道:“千山万水,我都陪你,逍遥快活,记得带着我。” 云舒垂下了头,轻哼了一声。跟着项寻的脚步来到了骆千乘的房门前,她侧头看着他,等待他开口。 “我去搭把手抬下骆千乘,这就是她来房间找我的目的。” 云舒娇声道:“我可没问你。” “可我想告诉你。” “啰嗦。”她抿着嘴垂着头,心中觉得很甜蜜。 项寻和姚觅一头一尾得抬着一架木床,经过云舒身侧之时还听到项寻的埋怨声,“至于要整张床都抬出去吗?很重的!” “真的太劳烦项兄了。”千乘歉疚到恨不得马上跳下床来抬项寻,毕竟在另一个男人面前显出自己的无能,是最要命的。 “千乘兄弟莫要见怪,我就是开个玩笑,缓解下气氛。” “少啰嗦,这样颠簸会少些,强拆哥哥躺着才舒服。千乘哥哥你别管他,他是奴隶,这是他的本分。” “哪里哪里,真的是太抱歉了。” 这是云舒第一次听到骆千乘的声音,音色爽朗美妙却很陌生,丝毫牵不起她记忆中的一点波澜。 云舒瞅着床上的男子,他皮肤很白,典型的江南书生文人的样子,五官俊美鲜明,最重要的是他的眼睛里透出的是温存的善意。然而不管是相貌还是感觉都和方才的声音一样陌生。同样,她在他的眼中读出的也是初识的客套。 项寻脚步缓了一些,回身瞧了瞧云舒,见她冲自己摇了摇头。嘴角轻笑道:“不急不急。” 倒是架着床尾的姚觅呵斥道:“帮不到忙的无关人,闪到一边去。” 云舒虽不喜欢姚觅,可也心疼项寻抬得辛苦,忙搭了一把手也半抬着床沿。姚觅看在眼中,轻哼了一声。倒是千乘柔声道:“多谢云姑娘。” 云舒心中一惊,脱口而出,“你认得我?” 骆千乘心中一怔,苦笑了一声,道:“哦……之前听他们说的。” 这句话听到这四个人耳中,心中各有想法却都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直到下了这黑船,邵荣都未曾现身。云舒本想同这个刚结交的朋友道别一番,环顾四周寻不到个身影,未免觉得有些失望。 将抬着骆千乘的床轻放在了岸边,姚觅抬头瞥了瞥项寻,道:“我留了量马车,就在前面的林子里,你去帮我赶过来。” 项寻嘴角渐渐又泛起了他那懒散,潇洒,而略带着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微笑,“你终于承认我是在帮你了!”说罢他拍了怕云舒的肩膀,刚欲转身离开便被云舒一把抓住了衣袖。 “我同你一起去。”云舒的声音柔柔的,抖抖的。 姚觅轻哼一声,“小妹妹,我又不会吃了你,你留下来,我有话问你。” 云舒忽闪着眼睛瞅着项寻。他轻轻拍了拍抓在自己肘部的纤纤玉手,微微点头笑道:“你莫怕,她不会做什么的……除了我之外,现在至少还有两个男人的眼睛,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云舒这才似信非信地松开了手,委屈巴巴地轻声道:“那你快点。” 项寻冲着姚觅的方向昂了昂头,转而对着云舒点了点头,柔声道:“去吧,我马上回来。” 待项寻的身影闪进了林子,云舒都是蹲在道路的一边,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视线范围内的那一小块地,似乎扭一扭头的范围她都不感兴趣。 姚觅面色变了变,但瞬即笑道:“你挺厉害的!” 云舒不明白姚觅话的含义,但单单从语气中她也知道,这并不是一句夸赞,对此她全当没有听见。一个对你并不友善的女人所说的话,云舒觉得并没有追究这句话到底有多不友善的意义,相比之下,自己脚下到底有几只蚂蚁似乎更有趣一些。 一巴掌打出去却落了个空,这显然是无趣的,相比较逞一时口舌之快远不如稳住骆千乘更重要。她半蹲在木床边,轻轻执起千乘的手,想说一些柔情蜜意的话,却终究开不了口,她现在的一举一动,并不自由。千乘不明所以,但依旧回以她一个让她宽慰的笑容。 不消一会的功夫,项寻一个人悠然自得地从林子里走了出来,却真真的就他一个身影,没有所谓的马车。 姚觅缓缓站起身来,拧着眉头,疑惑道:“你没找到?” 项寻走到云舒身边也蹲了下来,一边同她一起逗着地上的蚂蚁,一边头也不抬地笑道:“姚姑娘,您这指鹿为马的本事,真是登峰造极啊。” 姚觅更是一头雾水,迈步上前方要将他拽起身来,却见项寻抬手指了指身后的地方,循着这手指所指的方向,一头矮小瘦弱的驴子托着一个木板车正拖拖拉拉地向她走来。 姚觅的眼睛都看直了,愣在一旁不知该如何反应,直到这小毛驴已经走到了她身旁,她才恍过神来,一把将还蹲在地上逗蚂蚁的项寻扯了起来,厉声道:“你哪儿弄来的这么个不顶用的小畜生,我的马车呢?” 云舒跟着站起身来,一把将姚觅拉扯在项寻衣袖上的手甩了下来。她双手抱怀,嘟着嘴道:“怕是你自己眼花,驴和马都分不清楚,现在倒赖起别人了。我若你是啊,马上就闭上嘴,这越说越错,越说啊,越显得自己四体不勤,五谷不分。” 姚觅也没有心思去理会云舒的挖苦,忙绕着这驴车转了一圈又一圈,确认自己没看错。 倒是项寻听了云舒的话,轻撞了下她的肩膀,轻笑道:“才一会不见,这胆色就渐长呀,方才那唯唯诺诺的小媳妇到哪里去了?” 云舒轻呸了一声,却也不遮掩,嘟囔着嘴,俏声道:“这不是你回来了么……” “狐假虎威。” “那又如何?” 嘴上痛快完了,瞅着姚觅的样子,她又觉得有些可怜,轻叹了一口气,瘪了瘪嘴,道:“你别看了,再看它也是头驴,也不会被你看成马的。”她忽又瞅见了车板上的煤渣子,不由疑问道:“呦,这十绝岛还产煤呢,还真是个物产丰富的好地方。” 这话云舒发誓没有任何恶意,但是此情此景说出来确实像是在挖苦姚觅。话一出口她便有些后悔,慌忙闭上了嘴,也不再笑,只是眼巴巴地瞅着身边这一男一女,等着随便一个人拿个主意出来。 姚觅气不过,一甩手便向林子走去,却被项寻一把拦住。他面色清冷,没有丝毫玩笑的意味。 “整个林子都没有你所说的马车,难道你看不出,你的车早就被人调包了吗?能做出这件事的人,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是谁。既然如此,还浪费什么时间,耍什么小姐脾气。” 姚觅也知此言有理,她不是个不知好歹的人,轻轻舒了一口气,方一回头,却正瞧见云舒抱着一把荒草,正在清理木板上的煤渣子。她心中一怔,声音柔柔地轻轻地,像自言自语一般却又能让云舒听到,“谢了。” 在木板车上又轻轻地铺上了厚厚的稻草,他们才齐力将骆千乘抬了上来。这骆千乘腿脚不便躺卧在车上,却不想这项寻四肢齐全能跳能跑的人也爬上了车,与千乘并肩而卧。 姚觅还未开口,云舒忙埋怨道:“你躺上去做什么?快下来赶车。” 项寻笑道:“我躺上来是为了控制木板的平衡,至于赶车?你们就不懂了,驴子就好比男人,都是这种脾气,你不用鞭子抽它,不用绳子锁它,它反而比平时走得更带劲。” 两个女子虽说心中都有疑惑,但真放开了手,任凭拉车的驴子沿着大路往前走,渐渐地确实证明了项寻这“男人同驴”的言论。 这驴子看着瘦弱,却真的越走越顺,越走越快。项寻手撑着脑袋,笑道:“驴子同男人一样,顺了起来,多拖两个女人也不会觉得有负担的。” 云舒怒道:“你能拖几个女人?” 项寻察觉话有歧义,猛地坐起身来,却害得这车板子一抖,他慌忙又躺了回去,悠悠道:“男人不如驴,男人不如驴。” 姚觅冲着云舒莞尔一笑,拖着她跳上了驴车。 一驴一车,两个女人促膝而坐,两个男人并肩而躺。而他们不知道的是,黑船上一个身影,悄悄地下了船,穿梭在这枝繁叶茂的树梢之间,早已守在了前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二章 求亲 ,最快更新妾心鸩毒最新章节! 不知走了多久,可云舒却觉得周围的一切在慢慢起着变化。之前路边的荒草渐渐变得油绿绿的,高柳夹道,土膏也越来越松润,迎面吹来的风不再有凉意,而是变得像少女的手一般轻轻柔柔。 云舒心中有疑惑自然是憋不住的,打趣道:“之前还似冷冬,来到这里像极了春天,咱们再走下去,不会就走进夏天了吧?” 身旁的姚觅倒是饶有兴趣地接口笑道:“这你放心,我爹最讨厌夏天。” 云舒虽听不太懂,却也不再多问,因为她的好奇心又被头顶飘过的黑影吸引了去,她刚要循迹却什么也瞧不见了。越走道路越是窄小,半响后忽觉眼前一片漆黑,她吓了一跳,头微微一侧,却瞧不清姚觅的神情。忽觉得手被握住,那个温度是她最熟悉不过的,只有项寻的温度才会通过手掌稳住她的心脉,眼前再黑,也似点亮了心灯。 “过山洞而已,大惊小怪。”这声是姚觅说给云舒听的,口气显然是透着一份骄傲。后又紧接着一句多了一份女儿柔肠,“千乘哥哥,我们快到家了。” 一阵颠簸,眼前缓缓有了亮光,云舒抬眼望天,乌云欲合,颇有雨意,不禁喃喃道:“这两日,感觉什么气候都经历了……” 姚觅轻哼一声,还来不及开口便被云舒截口道:“好啦,我知道我是土包子,不及姚大姑娘见识多见识广。” 姚觅一怔又是一声轻哼,两个女子你一言我一语,竟有了种冰释后的亲昵,可这突如其来的改变倒是将车上的两个男子惹得不知如何反应才好,只得憋着不去打扰她们的。 又行驶了一段时间,这驴子彻底停了下来,云舒仰着身子瞅着前方,只有两所茅屋,却占地不少。 姚觅轻抚了下千乘的脸,柔声道:“我们到了。” 除了千乘,三人皆下了驴车。姚觅刚迈开步子却又收回了脚步,她冲着项寻笑道:“我在这儿照看下千乘哥哥,你帮我看下,我爹在不在家。” 项寻眯了眯眼睛点点头,他刚踏到门口还未倾身窥探,便忽而听到恶犬狂吠,来不及反应,一个黑影便向他扑来。狗的体积和成年男子无差,且出现地毫无预警,项寻自是躲不及时,转眼便被那大狗压在身下。 云舒慌忙跑了过来,却发现那恶犬并未对项寻进行撕咬,虽还在乱叫却更似亲昵的玩乐,一人一狗团在一起,像一对久别重逢的好友。 姚觅见自己的恶作剧并未得逞,不免失望。她轻咳一声,那大狗瞧见了她,于项寻身上轻踩了两下,来回蹭了蹭脚,一路欢快地跑到了驴车边,让姚觅没想到的是,这大狗后腿一蹬竟然猛地跳上了驴车,换了一副凶神恶煞的面孔,上来便开始要撕咬躺在木板上,不能有丝毫反抗的骆千乘。 她来不及多想,快速上前,凌空一掌劈在了那大狗脑门上,形式紧急到她根本没有想到控制掌中力度,只听“啪”得一声,血浆与脑浆崩裂而出,喷了骆千乘一脸。那只她养了多年的大狗,那个曾经她最忠诚最亲爱的朋友,幽幽的死在了这凌风一掌之下。姚觅呆住了,她瞅着那大狗的眼睛,眼泪如珍珠一般滑落在面颊旁。 她终究是冷静的,沁湿的面庞让她迅速回过神来,她将那大狗的尸体扔在一旁,厌恶的样子,好似弃之如草芥一般。用衣袖轻轻地擦拭着骆千乘的脸,除了脑浆血浆,那张脸已经被吓得没有了丝毫血色。她换用她可以做到的最柔情的声音:“这畜生认生,不知好歹,死有余辜,吓到你了。” 骆千乘没有说话,片刻后却抿了抿嘴,摇了摇头。 姚觅的反应,骆千乘的回应,项寻都不惊讶,让他惊讶的是身旁的云舒,她眼神锐利而寒冷,幽幽地说了一句“死得其所。” “何为死得其所?” 这也是项寻想要问的,可真正问出这句话的人确是站在他们身后一位身材魁梧鹤发白眉的老者。 “这狗死时的眼神,并没有一丝凶恶,没有一丝的愤恨和不甘。”云舒回过头来想继续说的时候,见到身后老头不禁吓了一跳,方才冷冷的情绪一下子荡然无存,猛得一个瞬间她甚至怀疑,方才说出“死得其所”四个字的人究竟是不是自己。 老头眼角嘴角皆是下垂,鹰眼钩鼻,蓬头毛发,须发苍然,胡子长久不剃更是一团毛乱,毛茸茸的像个野人。见云舒瞅着自己呆立不语,忽然呲牙咧嘴一笑,可这一笑更吓人了三分。云舒回想起邵荣来,不知道是不是对他改观的原因,竟觉得邵荣英俊了几分。 “爹?你这是……发生什么了?”姚觅已经推开云舒走了过来。她出门的急,又刻意躲避所以也就并未见到他,可明明之前还是穿戴整齐束发戴官,怎么她出去一趟回来,父亲竟似乎回到了原始人的扮相。 老头眼光闪烁,像没听到姚觅的话一般,倒是冲着云舒微微笑了笑,道:“你姓什么?叫什么名字?尊师是谁?来我这里是为了什么?” 云舒目瞪神呆,这老头问到点子上了,她确实不知道自己来此到底是为了什么,不禁求助于身旁的项寻,神色紧张而胆怯。 项寻不由皱眉道:“老头,你怎么每次见人,都是问这么几句?” 老头叉着腰,突然大声道:“我只问我感兴趣的人!你来了这么多次,哪次我问过你?” 项寻悠悠道:“她冠我姓,随我名,不在江湖,为我所为之事而来。” 老头苦笑道:“无趣无趣。又多了个问东问西的人。” 项寻仰天一笑,道:“这边还有一个人,一定能勾起你的兴趣。” 老头随着项寻手指的方向,绕到了木板车旁。上下打量了一番脸上还沾着斑斑血迹的千乘,白了一眼背手转身而走,道:“普普通通,毫无兴趣。” 走到姚觅身侧时,垂头正瞧见她满袖子的血,忙又回到板车前,笑着问道:“你姓什么?叫什么名字?尊师是谁?来我这里是为了什么?” 姚觅闻言慌忙答道:“他姓千名乘……师父……” 老头忽然隐去笑意,冷声打断道:“我没问你,要他回答。” 千乘不明姚觅为何为他改名换姓,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他轻轻侧头瞅了瞅姚觅,却听那老头又是一声呵斥:“怎么?难道这些还需要小觅代你回答?” 千乘慌忙回过头来,他心中来不及思量,既然姚觅已经说了一半,他顺着她说下去是最安全的,虽说侥幸隐瞒但也没有欺骗,便低头答道:“并无师父,来此是为了求见伯父。” “求见我?求毒还是问蛊?” “都不是,我是来……求亲的。” “求亲?”老头哈哈一笑,满脸的毛发因为他面部肌肉的运动跟着拧成了一团,甚是滑稽,说道:“我不同意。” 姚觅和骆千乘还没开口,站在一旁的云舒却气不过,上前一步,却被项寻拉回了身边,但仍忍不住低声道:“你凭什么不同意?” 声音虽小,可老头已然听到,随即摇头,冲着云舒一嘟嘴,犹如孩童与人闹着玩一般的神情,道:“凭什么?就凭他是来问我意见的,我表达下我的真实想法有何不妥。我说我不同意,又没说要他们听我的。” 云舒没想到这老头竟然这般回答,可看到身边项寻的表情,好像这样的回答才是理所应当。 老头轻缓了两步,仔细瞅了瞅千乘,姚觅轻轻将他的身子扶正了些,千乘恭恭敬敬地尽量正身,神色庄严肃静。 老头脸色忽变,冷声吼道:“你是个残废?” 姚觅闻声身体一愣,忙大吼道:“父亲!” 千乘慌忙冲姚觅摇摇头随即又点了点头,轻声道:“伯父所言甚是,晚生确是残废。” “那你又凭什么娶小觅?又如何认为我会答应你。我毕竟也是为人父亲,你这副德行,嘿嘿,似乎很难给小觅幸福。” 千乘料到了老头会是这般反应,老头说的每个字都是实情,他找到任何辩白的话语,他本就自惭形愧,现在更觉得无地自容。他顺了气息,恭敬道:“晚生只是前来求亲,伯父自然也可以拒绝我,但是这份求我会一直做下去。至于我身有残疾一事,无法隐瞒,我定然竭我所能让自己有所好转。您就当我先来排队也好。” 老头双手掐腰,挺着胸,似有怒意,道:“你的意思是,我全当你刚才所说是个玩笑?” 千乘慌忙摇头,道:“绝非玩笑,我对觅儿之情日月可鉴。今生也只为娶她为妻。” 老头单手撑着下巴,歪着头啧啧了两声,笑道:“可是我瞧你这幅样子,似乎很难有所好转。” “我也深知自己现在情况不佳,没有底气跟伯父辩论。但是我家中已经帮我觅得仙医处所,必然会竭尽所能求医问药。” 老头一听此言,慌忙上前,手撑在车板上,猛一使劲木板一歪,幸亏姚觅急忙稳住,否则千乘一定会跌下车来。老头哪里管这么多,惊呼道:“仙医?你说的可是住在无妄山的人?” “伯父也知?” “你见过他了?” “还没有……父亲与兄长前些日子才觅得仙踪,本欲前去,可……在此之前晚生还是想先来拜见伯父,倾诉所求。” 老头脸色深陷失望,缓缓退回了身子,转身幽幽地抱着马头,轻捋这马儿的鬃毛,歪着头轻声叹息,样子甚是凄凉惋惜。忽而又抬起头,冷声道:“你所求之事我已经知道了,趁着时候还早,你赶快去无妄山吧,不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三章 天打雷劈 ,最快更新妾心鸩毒最新章节! 这么明显的逐客令,没有人听不出来。但同样每个人都知道,求的就是眼前的老头而不是无妄人。 骆千乘没有开口,因为他身为江南世家之子应有的礼节教养,让他知道客随主愿。 姚觅没有开口,因为她知道自己父亲的脾性,已经下的逐客令,没有人可以留下。 项寻没有开口,因为他知道十绝老人的毛病,越求他,他越是不让你如愿。 可这一切于云舒而言都没有关系,无知则无惧,所以她开口了。 云舒咬了咬牙,狠狠踩了项寻一脚,可他只是微微含笑,不理不睬,直似完全没有感觉。她直叹无奈,摇了摇头,上前一步走到老头面前,背着手,嫣然笑道:“老先生,我是晚辈,见识浅薄,如有失言,还请您多多见谅。如未猜错,您应该就是十绝老人吧。” 老头点了点头,笑道:“不错……不过你不是不在江湖吗?也知道十绝老人的名号?” 云舒忙欢快拍手,笑道:“这正说明您名声响彻天地啊,连不在江湖的普通世间之人也听过您的大名,如此说来,您更应该珍惜您这震动江湖内外的美名才是!” “那依你之见,我该如何珍惜才是!” “像您这种有江湖名声,有江湖地位的江湖尊者,难道连最基本的江湖礼节都没有吗?俗话说,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我们大老远前来,风尘仆仆,披星戴月,一片赤诚,肝胆相照,此情日月可鉴。而您的待客之道呢?先是放恶犬袭击,我们以身相搏才免遭伤害。然后呢,一杯水酒都没有,趁着这天色已晚,乌云密布,眼瞅着就要下雨的极度恶劣的天气,非但不强行将我们挽留下来,还要狠心将我们驱逐出去。这种行为传出去,不怕被江湖中人耻笑吗?” 老头一副认真的样子,忙问道:“那你们谁……准备传出去?” 云舒眨了眨眼睛,毫无思考,继续道:“这位千乘兄为人宅心仁厚不会说您半分不是,这位姚姑娘是您的女儿不会忤逆您,这位项公子……嗯……总之也不会说。但是我不同,方才没给您介绍清楚,我是穿梭在各大酒肆茶楼的说书人,定然会将今日所见所闻一字不漏全给您抖出去。到时候我看你这位江湖尊者如何自处!当然如果你现在将我们请进处所,不求好酒好菜,只求栖身避风挡雨之所,他日我入了那酒肆茶楼,定也会将您善待宾客,通情达理的美德好好吹捧一番。“ 老头似做了一番深思熟虑,轻拨了拨自己的眉毛,笑道:“那既然如此,我只将他们驱逐出去,把你一个留下,且让你永远都留下,我这名声不也能保住吗?放心,我一定按照你要求的待客之道对你。” 云舒还没反应过来,想要继续反驳一番时,但觉肩头突然被一只手抓住,脚下失重,凌空而起,她落定了精神时,才发现自己已经被十绝老人背在了背上。她心中惊恐万分,脚下一顿猛踹,手上一顿捶打,高喊道:“老色鬼,你做什么?项寻……快救我!” 项寻双目彻寒,身形如利刃出窍,迅如疾风,右手握拳直击十绝老人的面门。竟这般直来直去的招式,十绝老人倒颇为意外,但他却依旧不动不摇,以不变应万变。项寻断定他如此应对,虚晃一下,脚下一偏,身形陡然右转,化拳如勾,左手一揽,待十绝老人感到拳风已至时,背上的云舒已经安安稳稳地躺在了项寻的怀中。 云舒惊魂未定,发现是熟悉的气息,一把搂住了他的脖子,把整个笑脸埋在他的胸膛里,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十绝老人瞅见云舒竟然被自己吓哭了,叉着腰仰天大笑,忽又猛得止住了笑声,声音冷而清冽,道:“小妮子,还觉得我是美名远扬的江湖尊者吗?要记得,自己能力不足的时候,切勿强出头。” “小狐狸被吓到了,是她身后老虎的错,是这只老虎不够有威严。”项寻轻抚着云舒的背,像哄哭闹的婴孩儿一般,柔声道:“下次不会了。” 云舒缓缓地抬起头,又摇摇头,忙又团身贴近了他的怀中。 姚觅慌忙上前,一下子跪在地上,拉着十绝老人的衣襟,道:“爹,女儿求您了,女儿一生所愿唯陪伴在千乘哥哥左右,求您出手救他吧,您也不希望女儿后半生不幸福啊?” 十绝老人猛一甩开衣袖,姚觅失力趴在了地上,他俯视着自己的亲生女儿,声音却还不及和方才云舒打趣之时半分柔和,气寒刺骨,冷若冰霜,道:“你如果还是我的女儿,就站起来。” 姚觅将身子跪正了些许,竖起三根手指,起誓道:“爹,女儿向您保证,如果您答应救我千乘哥哥,女儿一辈子都不会再见他,一辈子都只呆在您身边,一辈子伺候您,绝不离开十绝岛半步。” 千乘半歪着,根本瞧不见姚觅的神情,但她的哭声,她的起誓,千乘听得清清楚楚,他悲恸而伤,哀声道:“觅儿你这又是为何,寻医求药我已经得了医仙踪迹,如果伯父不愿收留,我先回去,等我医治好了,再行回来继续求亲便是。” 姚觅泣不成声,也不回复千乘的言语,只是依旧跪着,腰背挺得直直的,眼神悲戚地等待着十绝老人的回答。 十绝老人缓缓蹲下身子,漠然地瞅着眼前已经哭成泪人的姚觅,白了一眼,站起了身子,他背手而立,咬着唇居高俯视道:“多真诚的态度,多好听的话。看在你是我的女儿,我放你们滚,不然,我会告诉你,虎毒不食子这句话有多么的荒谬。” 姚觅一下子止住了哭声,她恍恍惚惚得缓缓起身,刚一站直,忽然又猛地跪下,对着十绝老人连连磕头。 身处数步之外,云舒都觉得每一个磕头声她都可以听得真真切切,可偏偏就站在姚觅身侧的十绝老人,身为姚觅的亲生父亲,却显得毫不关心毫不动容。 云舒于项寻耳畔轻声道:“如果小狐狸想去多管闲事的话,老虎先生会保护她吗?” 项寻嘴角咧出一抹暖风和煦般的微笑,道:“我说过的,方才的事情,不会再出现。” 云舒满面红光,开心地从他怀中跳了出来,刚想上前一步,忽然“轰隆”一声巨雷响彻天地,闪电乱挥,煞是怕人。云舒于身后高声喊道:“十绝老头,你对自己亲生女儿这般冷酷,对自己未来女婿这般无情,老天都看不下去了。” 天公像是真的在发火,忽然又闪出了一瞬银色的而又刺眼的白光。 老头竟然又换回了方才顽童一般的笑颜,完全不顾依旧在连连磕头的姚觅,冲着云舒一阵招手。云舒回头瞅了瞅项寻,见他环抱双臂冲自己点头含笑,心中便淡定了几分,她昂着头挺着背走上前来。 云舒叉着腰,眼波转来转去,嘟囔着嘴,道:“叫我过来做什么?有话赶快说,回头一个闪电劈下来,离你太近我怕被殃及了。” 十绝老人不住摇著头叹息道:“小妮子只会嘴上不饶人,不过确是项寻带来的最有趣的人。” “怎么,他经常带别人来吗?” “你是第一个!” “如此的话,既然没有比较又何来‘最’这一说?” “虽无古人,却也是后来者所不能及也!” 云舒白了他一眼,脸色也变了,冷声道:“老色痞,你也是我见过最没有人性的人,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一般的存在。” 说罢她缓缓蹲下身来,欲挽起还在不停磕头的姚觅。可那姚觅像着了魔咒一般根本停不下来,没有思想似的只是在不停的磕头,明明额头上已经是血迹斑斑,粗泥和血已经混合在一起,但她似乎毫无感觉。云舒抬头又看了看车板上半躺着动不得半分的千乘,早就哭成了泪人,除了一声声的“不要”已经喊得声带嘶哑,却完全做不得其他。 云舒赶忙双手持住了姚觅的双肩,一字字缓缓道:“够了!够了!他根本没有良心的,你何苦这般伤害自己。” 姚觅一把推开云舒,眼神已经呆滞,不给自己半分缓气的机会,继续一个又一个连着磕头,额头砸在地上,砰砰响,可偏偏砸不进十绝老人的心中。 云舒见拦不住姚觅,猛地站起身来,大踏步地走到十绝老人面前,眼波四转,放声喝道:“你就算不帮她,至少让她别再伤害自己吧,你可是她的父亲!” 十绝老人沉肃的面容上,泛起一层紫气,可瞅见眼前人那嘟囔的小嘴,不禁破功笑道:“我没有让她伤害自己,自然也没有义务让她停止伤害自己,这是她的想法,没人逼迫。” 云舒万万没想到世间还有这般父亲,惊异地双目圆瞪,半张着嘴久久不知该如何反驳,似乎一切人文道理于他而言都是废话。 忽又是一声让人心颤的隆隆声,整个天空都是炸雷的怒吼,震得人耳朵发麻。云舒瞥了十绝老人一眼,狠狠地如刀子一般,冷声道:“劈死你!” 刚想再去劝阻姚觅这无济于事的行为,可身子刚一转,手肘却被十绝老人一把抓住。他笑了笑,忽又悄声道:“小妮子,你说今日有雨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四章 以退为进 ,最快更新妾心鸩毒最新章节! 云舒听到这话,不由怔了怔,她不敢相信此时此刻十绝老头关心的竟然是天气,世间竟然真的有这么绝情的父亲,她冷冷地瞥了一眼,轻哼一声,道:“下不下雨我却不知,我只知道打雷要劈死你的。” 十绝老头用手指敲着脑袋,背着手,笑道:“小觅……别磕头了,你应该知道,我的决定不会因为你有多可怜,就会被改变的……不过现在……倒也不是完全不会改变。” 姚觅猛地抬起头,双目通红,样子狼狈而凄凉,像经历了一场战乱一般。云舒将她轻扶了起来,可她刚站稳了身子,便嫌弃一般的甩开了云舒的手。云舒手悬在半空,觉得稍有尴尬,却只得讷讷一笑。 十绝老人脸色突然改变,赶紧扭过了头,背着手走到骆千乘身边,手指了指天空,又回头冲着千乘笑道:“别哭了,趁着眼睛还没哭瞎,你瞅瞅这天上排云,说说今日可会有雨?若说得准,我便留你,医你,救你。” 姚觅喜笑颜开,慌忙半跌半撞到驴车旁,将要开口却又忙止住了声音。 云舒轻轻退到项寻身侧,半靠着他一侧的臂膀,轻声道:“三声惊雷已过,大雨将至,应不会有差。” “未必!” 千乘缓了缓精神,世家公子果然处变不惊,面色恢复如常,仿佛方才那悲伤的一幕从未出现过。他仰头望天,半响后并不做迟疑,轻轻地摇了摇头,道:“以晚生愚见,今日不会有雨。” 姚觅闻言轻咳了一声,见十绝老人回眸望她,忙又垂下了头。 千乘看了看姚觅,心中已经知道她的心意,但依然幽幽地继续说道:“既要有雨必先有云,我瞅这天上虽说乌云已起,可却有形无状,实为空有其表内在不足,且这谷中本就容易聚风,不过多时稍有风起,这表面浓厚的乌云便会随之消散。所以我说这自然而起的云雨同那人为所致的云雨还是有一些区别的。” 十绝老人含笑,道:“你瞅着这天上的乌云是人为所致?” “决不会有错。” “那你说说这自然而起的云雨同那人为而起的云雨有什么区别?” “所谓自然,求的便是顺其自然,由露凝结飞升成云转化为雨,这一切都是应得万物自然的根本,是庞大的浩然之力。而人为求得的云雨,虽说促化其成,但终究必须有必然而成的条件,如果条件不足,人为加入再多的努力也是不得而成。而今日得见露不深云不重,自然也就不会有雨。” 老者轻轻抓了抓乱糟糟的毛发,似有气愤之色,厉声道:“那你可知这人为求雨之人是谁?” 千乘瞧着老者色厉之状,心中含笑不露声色,微微一笑,道:“我想正是伯父。听觅儿说这个地方只有伯父与她三人居住,而有能力能做到这种人为控制布云之人,只会是伯父。” “可在你眼中,我依旧是绵力不足狂妄自大之徒。” 千乘摇了摇头,眼中含笑,毫无惊慌之色,道:“绝无此意,相反我非常敬佩伯父。人的力量本就不足以同自然相抗衡,可伯父却依然做到这般程度。已经是常人不能及也。” 十绝老人默然半晌,转过身子瞧着云舒和项寻,幽幽道:“你们觉得呢?” 云舒想都不想,忙竖起大拇指,笑道:“千乘哥哥所言即是,恭喜姚老先生觅得佳婿呀。” 十绝老人将目光挪到项寻身上,可项寻却又是摇了摇头,轻声道:“未必!” 云舒拧眉狐疑,心中恼怒,狠狠地踢了他一脚。 十绝老人轻笑不语,挠了挠满腮的胡子,回过身,他目光灼灼,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千乘。心想此人虽说身体有疾,却淡定自若毫不惊慌,处变不惊,既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也若有似无地恭维了倾听之人,确实是个聪明的人,本来的确是好女婿的不二之选,只是如今这并没有什么价值。 云舒瞅着眼前沉默的二人,一时不明其用意,轻迈开步子,刚要言语,却被项寻拦住身子。项寻冲她缓缓摇了摇头,轻声道:“他们在等风来。” 不过半响,谷中威风阵起,转而上旋,不过顷刻之前,乌云尽散,万里晴空。 姚觅心中窃喜,却依旧驻足原地不敢上前不敢开口,云舒却先一步拍手跑到驴车旁,挺着腰背竟有种得逞的骄傲,笑道:“姚老先生,要说话算话哦……要愿赌服输。” 十绝老人竟也跟着云舒拍手,似乎方才难为他们的人不是自己一般,他乐呵呵地小跑到项寻身侧,道:“小兄弟,帮个忙背下这位千乘小哥,随我入屋吧。” 项寻幽幽笑道:“决定了?” 十绝老头不答项寻,而是冲着走过来的云舒笑道:“愿赌服输,愿赌服输嘛。” 云舒帮着姚觅将千乘抚到项寻背上,她歪着头,柔声道:“这老头是在试探自己女婿的本事呢!千乘哥哥你好厉害,天文地理都懂,让姚老头输得心服口服。” 千乘姚觅皆是冷漠不语,只有项寻回了她一个似有似无的微笑,这样云舒心忽然提了上来。 他们随着十绝老人进了靠北面的一所茅舍,虽然整个谷中只有两所茅舍,但却规模不小,单这靠北面的一所,就有七八个房间,每一个房间都相连相通。他们一间一间穿过,每间都是一模一样的摆设,竹桌竹凳竹床竹柜,许是这新竹续有青翠之气,熏得房间都有一股股清新气息,让人感觉置身在了一片阔达的竹林,养天地之气,沁人心脾。 走到了最后一间,空气似乎凝滞了些,之所以说它是最后一间,因为继续通往前方的门被封得严严实实。这间屋子不同于前面千篇一律的摆设,光线暗而幽黄,给人一种阴森诡谲的感觉,云舒不禁打了个冷战,大眼睛四下转动,冲着身侧的姚觅,笑道:“这间屋子好特别呀……”姚觅目中闪过一丝凉凉的寒光,神情淡淡的,像是漠不关心,随口回道:“有什么特别?” 云舒揉了揉眼角,有些尴尬地笑道:“前面几间通风透光,色调以清幽雅绿为主,有种曲径通幽的文人雅客处所的意味。可偏偏这间看似主卧的房间,密不透风,空气凝重,用的不是木材竹子,却是青石砖瓦,而且黄金碧玉陶瓷一样不缺,给人一种庸俗、虚伪、市侩的凡夫俗子的感觉……你爹有点……俗不可耐。”她话未说完,这姚觅的面上已变了颜色,铁青着脸,厉声道:“闭嘴!” 十绝老人走到被封住的那道门边,用力向右推拉,样子十分费力。云舒虽不喜欢十绝老人,但瞧着那已经驼背的身影,难免心酸,不禁走上前来,二话不说边帮忙一起拉着门把,二人一齐使力却终是动不得那门分毫,好似开口处已经被牢牢焊死了。 姚觅这才缓步走过来,丝毫没有之前对待云舒项寻时候的气魄,声音唯唯诺诺地,道:“爹,我来帮您吧。” 不知是姚觅天生神力还是方才就差了那么一点点的力量,三人齐力下,云舒还没觉得自己发了力,这门竟然轻轻松松便被推开了。不过这木门后竟然还有一道青铜门,虽关着但周身的凉气透得云舒不禁微微一颤。 姚觅却不禁惊呼道:“我的房间为什么会有这么一道门?” 云舒歪着头,忍不住哈哈大笑,道:“这话你问谁的?难怪让我闭嘴,原来这庸俗的胭脂屋竟然是你的房间。” 十绝老人眼波转来转去,在她两人面上打转,冷冷的听她两人一搭一档,将话说完,可他手背一转却轻轻扭动了青铜门上并不起眼的暗格。屋子正中间的地板突然向四面打开,顷刻间一个巨大的铜鼎钢炉缓缓由地下升起,另她们惊异万分的是,这炉子下竟然还有彩石在燃烧。然而就算如此,这个房间并没有给人丝毫温暖的感觉,云舒只觉得更加阴森森的教人发冷。 她拢了拢鬓角,让自己深深舒了一口气,让她更为不解的是,一旁的姚觅似乎比她更惊讶于这个房间的构造,而方才幸亏躲闪及时才没有被突然升起的铜鼎剐蹭到的项寻,却面露微笑,似乎这样才是理所应当。 姚觅的脸之前因为在屋外求情时沾上了泥土,可在此之前依旧苍白,偏偏此刻才变得发青,她忙抬头看了看项寻背上的骆千乘,他眼神坚定毫无慌张之色,甚至在二人四目相交之时,他刻意躲开了。 项寻轻笑着走到铜鼎旁,故意靠得很近,分毫之差就要贴肤而上,惊得云舒脱口而出道:“小心!” 项寻轻笑道:“你莫慌,我没事。” 云舒轻哼一声,笑道:“你要死便死,我是怕你伤到了千乘哥哥。” 项寻已经感觉到骆千乘的皮肤在一寸寸发热,一点点升温,不消一刻竟觉得身上像背着一个大火球一般滚烫,他故作惊讶之色,大喊道:“千乘兄怕是闷坏了,这身子这般烫得吓人,我们赶紧出去凉快凉快!” 十绝老人全不着急,懒洋洋伸了个懒腰,喃喃道:“他中的毒不正是要热驱吗?我在给他驱毒,你们穷紧张什么,就是劳烦项老弟将他背得再靠近这铜鼎一些。” 云舒觉得这种所谓的治疗驱毒的方法简直荒谬,可想起在黑船上姚觅的举动,难不成这血绝之毒解起来竟然意外的简单?她不敢吭声,只是整个人目不转睛地看着铜鼎旁两个已经汗流浃背的年轻人。 恍然间,云舒似乎看到骆千乘手肘动了动,她慌忙喜形于色,喊道:“快看,千乘哥哥他……”话音未落,身后的青铜门不知为何突然打开,她还没反应过来,只觉肩膀一痛,整个人被扯进了青铜门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五章 大雨焚心 ,最快更新妾心鸩毒最新章节! 惊魂未定,云舒发现这青铜门后居然是到了室外,这十绝老人竟然双手一抓,将她和姚觅同时揽出了室外,现在的他们离开那青铜门竟然有数丈远。背靠一大片湖,更让她惊讶的是,电闪雷鸣,狂风四起,骤雨席卷了整个山谷,雨滴似乎有铜钱一般大小,砸在地上“啪啪啪”响,好似利剑由苍穹之上射下,雨水交织成了一层网,模糊了她的视线。 云舒怒吼道:“你神经病啊!”,她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挣脱十绝老人手臂的桎梏,刚跑到青铜门前,“喀啷“一声,门却紧紧地关上了,门合上的那一刻,她看到了项寻像完全没有事儿一般正冲着她微笑,还有骆千乘,他竟然是安然站立,他的手中还握着一把短刃。那一刻,屋内的两个男子,于他们周身围绕的竟然是肃杀之意。 项寻的笑,她明了,是让她放心的意思,可是叫她如何能真的放心。云舒像疯了一般,狠狠地拍打着青铜门,撕心裂肺地喊道:“项寻!项寻!你快出来!……我……我我……我好害怕啊!” 不管是拍门声还是云舒的嘶吼声,都被刮来的风卷入了雨帘中。 十绝老人依旧抓着姚觅,他不需要用力,因为姚觅不同于云舒,对于十绝老人的掌控,她不敢挣脱。 他拖着姚觅的手,走到云舒身侧,缩了缩脖子,道:“小妮子,愿赌服输,外面的雨是不是说明,我赢了?” 云舒转过身来,双目充血,整个瞳孔似乎有烈焰在燃烧一般,竟让姚觅不禁一颤。她的声音很沉,很冷,用一种命令的语气,道:“开门!” 十绝老人无视了云舒的话,他皱了皱眉却嘴角露笑,道:“好大的风,好冷,你也被淋湿了,随小觅到另一件茅屋去,换身衣裳吧。”说罢他松开姚觅的手,轻轻抬了抬下巴,厉声道:“带小妮子过去,取一件干净的衣裳给她换上。烧些热水,你们都泡一泡,别着凉。” 姚觅点点头,当真上前欲拉她离开。她刚拉住云舒的衣袖,便被狠狠地甩开,云舒撇了撇嘴冷笑道:“你不关心项寻也罢,难道你一点都不关心里面的千乘哥哥吗?” 姚觅目光凝注,亦自颔首道:“他们在驱毒而已,不会有危险的。” 云舒连连摇头,冷笑道:“你现在还在撒谎,方才你明明也看到了,千乘哥哥已经站起来了。他们方才那个眼神,明明是准备对决。”说罢她再次转过身,不再理会身后的父女,狠狠地拍打着青铜门。她的手已经红肿了,她觉得自己被骗了,被所有人骗了。 十绝老人沉吟道:“这个青铜门厚实坚挺,里面的人根本听不到外面的动静。” 云舒身子摇摇晃晃,一步步向十绝老人走了过来,没有言语,可那悲愤,怨恨的目光,却胜过于千言万语。 十绝老人身子也摇摇晃晃,直到现在他还在发顽童脾气,学着云舒的一举一动,他露着牙齿,扮作要吃人的样子。 柔情软语没有用,威逼利诱也无效,十绝老人是个软硬不吃的石头人。云舒忽然停下来脚步,扭身就跑。她太蠢了,竟然忘记这所茅舍是前后通门的,她可以从之前进屋时候的正门进去,她恨死了,自己竟然愚蠢到这一步。之前和青铜门较劲的时间,她应该已经站在项寻身侧,或许她不能和他并肩作战,或许她的出现会成为他的累赘,但是她只求能看到他,是生是死,是好是坏,是输是赢,她都要陪着他。 十绝老人自然是看出了云舒的心思,他身形一闪,隐入雨帘中,却在下一秒挡在了云舒的面前,他横着手臂,挡住她的去路,笑道:“小妮子反应过来了?不过这条路和青铜门一样,是不通的。” 云舒根本不愿理会他,躲了躲身子想绕开十绝老人,却偏偏不能如愿,因为老头总能在她转身的前一刻挡住她的去路。她忍无可忍,怒吼道:“如何不通?你不要拦着我,这路就是通的。我们与你无冤无仇,就算误闯了您的宅子,现在只求离开。” 十绝老人目光一转,笑容却都有些勉强,目光中都有些悲戚之色,却在云舒发现的一刻隐藏了起来。他装作根本听不懂一样,像同她玩耍一般,贴身拦路。 云舒什么都没有想,似乎本能一般突然取出了腰间的银铃铛,甩在了十绝老人脸上。甩出去的那一刻,她心中暗自嘲笑自己,竟做些无用的挣扎,可万万没想到,十绝老人嬉笑着捡起银铃铛,想要还给她的那一刻,忽然动不得身子。拿着铃铛的手抖得厉害,他嘴角纵无笑容,却也无怒容,唯独手抖得厉害。云舒见他似乎已经进入了自己的世界中,慌忙转身欲逃离,却闪身的一刻又被十绝老人闪出的一直手臂拦住了。 他的眼睛充满了血丝,充满了怨恨,和方才那个胡闹的顽童判若两人,冷声道:“这个是谁给你的?” “我告诉你,你放我走?” 十绝老人没有回答,他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云舒觉得这或许是默许,便轻声道:“是一个老头给我的,至于是有意还是无意,我便不知道了。” 她见十绝老人听得入了神,整个人像是陷入了痛苦的回忆中。她轻轻后退半步,想绕过去,可还是如此,在她转身的一刻,被抓住了手肘。 手肘上的受力很重,好像她稍要挣脱,自己的整个臂弯便会被直接活生生得卸下来。她失口喊痛,叫道:“我都告诉你了,何况不放过我。这个铃铛你若喜欢,我送予你了便是。” 十绝老人垂着头,云舒瞧不见他的样子,可是他的声音中竟然透着悲凉和泪水,“我不会让你送死的。” 云舒大惊失色道:“什么意思?什么是送死?项寻有危险?那我更要过去!” 十绝老人冷声道:“你知道这个入口,难道姚觅不知道吗?那你不好奇为什么她丝毫不关心里面的人,她宁愿在外面淋雨等候,也不从这个正门进去一探究竟吗?为什么她之前那么倔强,现在却这般听我的话?” “因为你们两个都变态的!” “因为这个入口有毒!因为这每间房子都有不同的毒雾,你之前进屋的时候,难道没有闻到一股子沁人心脾的清香吗?” 云舒不愿理会,一把推开十绝老人。 “小妮子,你竟然不信我?” 云舒轻哼一声,道:“你可笑的很,既然这屋子有毒,那我之前进屋的时候就已经中毒了,那我再进去又如何,这毒轻一些还是重一些,又有什么区别?如果我和项寻都注定要中毒而死的话,我也要和他死在一隅之地。” “第一次中毒可以药解,再走一次你必死无疑。如果我没有看到这个铃铛,你的死活与我无关,如今你既然是这个铃铛的主人,你就绝不能在我十绝岛出现半分差池。” 他的身子虽然已僵硬,精神却还是很镇定,云舒知道这话是千真万确的。可她的态度也很明确,忽然她想起了什么,于怀中取出那枚邵荣给她的黑珍珠,置于十绝老人眼前,道:“我有避毒珠,我死不了。” 十绝老人似慌了神一般,急声道:“你见过他了?” 云舒没有时间做解释,只冷冷问道:“既然我有避毒珠,是不是可以进去了?” 还未等十绝老人应答,手中的避毒珠一下子被她头顶越过的身影轻松取走,云舒定身才瞧见了姚觅奔向茅舍入口的身影,簌簌雨帘中幽幽荡荡着姚觅清冷的声音,“我去看!” 云舒稍做晃神,刚要跟上,却不想竟被十绝老人一把环腰搂住,老头整个人半挂在云舒腰间,她真真迈不出一步,“呸”了一声道:“老色痞,放开我!” 十绝老人已没有了方才严肃庄重的神情,将云舒的腰搂得更紧了一分,语调中竟还带着女子才会有的娇憨,道:“不行不行,你的生死是我的责任,你现在没有避毒珠了,我死也不放手。” 云舒怒道:“你放开我,你这个老色痞,见女儿不在,竟扯谎占我便宜,我定要斩断你的胳膊。” “不能放,不能放。我拦住你最多失去两条胳膊,你若出了个好歹,我就只能剩下两条胳膊了。” 一拉一扯中云舒也稍镇定了些,冷声道:“你若不放开我,我马上咬舌……”她话还没说出口,就觉下巴一疼,十绝老人竟然生生地掰断了她的下巴。云舒痛得只觉脑袋充血,她说不出话来,只能眼泪簌簌地往下流,雨水泪水混在一片。她说不出话来,可那无声的愤怒,那无声的悲哀,无声的泪水,怨毒的目光,牵扯出了十绝老人从未有过的惶恐。他轻轻松开桎梏住云舒腰身的双臂,却猛地跪下,道:“你真的死不起!等这一切尘埃落定,我定割舌请罪!” 云舒不知道十绝老人为什么变化如此之大,但是想必和那个银铃铛脱不了关系,她没有再跑,只是转过身,目光幽幽地看着那扇青铜门。 十绝老人缓缓站起身,想上前查看下云舒的下巴,他一时心急,如今只怨自己为何没有学个点穴之类的功夫,可刚走近,她却闪身躲开了。十绝老人随着她的目光,轻声道:“你别怕,即使两个只能活一个,走出来的,也一定是项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六章 生死茫茫 ,最快更新妾心鸩毒最新章节! 风雨凄凄。 云舒歪倒在地上,痴痴地望着眼前这一长排紧紧相连的茅舍,已经不知该如何流泪。她的下巴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任何疼痛都抵不过此刻她心痛的万分之一。她发不出声音,可她拒绝了十绝老人上前医治的恳求。因为她现在唯一的依靠,此刻正在身前这些房间的某个地方,和别人做着不知为何而存在的决斗。而她,竟然连这场决斗都不能悄悄地看上一眼,这场决斗的结果会有人告知她吗?项寻现在如何?是胜?是败?是生?还是死?她摸了摸自己的下颚,心中暗揣,如果项寻不再出来的话,她或许会一直这样等下去……如此的话,这下颚脱臼也好,断裂也罢,又有什么关系呢?她的千言万语又能和谁去诉说?现在受伤的何止是下颚骨,她的心也急得四分五裂。 忽然间,一个女子恸哭的声音传了过来,除了姚觅还能是谁?云舒心中又惊又喜,姚觅不会为了项寻而哭泣,这眼泪一定是为了骆千乘而流。她挣扎着爬起,摇摇晃晃地迎上姚觅,紧紧拉着她的手臂,可她开不了口,说不出她的问题,询问不到她想要的答案。 云舒的心又一次荡入深渊,如果项寻没有死,为什么没有和姚觅一同出来?姚觅的眼泪即使是为了骆千乘而流,保不齐这是一场两败俱伤的战斗,项寻也未必安全。想到此处她只觉头脑一阵晕眩,整个人似又开始崩溃。 她跌跌撞撞,半走半爬到十绝老人身侧,一边“呜呜呜”地发出悲鸣,一边不住地拍打着他的胸膛。十绝老人明白她的意思,柔声道:“可能会有些痛……”话音未落,十绝老人猛地一掰她的下颚,云舒还来不及反应,只觉下颚处一阵疼痛,只会比方才脱落之时更疼,可是这痛来得及时,因为她可以开口了。 很疼很疼,几乎她的嘴巴,每一个张合之间,都是挖骨钻心般的疼痛,但是只要可以开口,只要可以说话,她便可以问出自己的疑问,可以问出项寻的安危。 姚觅的眼神接近呆滞,可浑浑噩噩中重复着那句:“死了……死了……” 云舒慌步上前,一把拉住姚觅,使劲地摇晃着姚觅的身子,她的下颚很痛,可依旧使出最大的气力问道:“谁死了?项寻呢?” 姚觅一把推开云舒,冷笑道:“你开心了?高兴了?” 云舒失声道:“千乘哥哥……死……了?对,对不……对不起。”如果千乘死了,那无疑是项寻所为,不管是什么原因引起了这场决斗,她都觉得自己有责任像姚觅道歉,这一路姚觅对骆千乘的真心,她看在眼里,甚至羡慕这种患难不离的真情。 姚觅却忽然仰天大笑道:“对不起?你为什么跟我说对不起?杀死他的并不是你的项寻,而是我!”她缓缓眼睛,满面俱是痛苦之色,但嘴角却露出了一丝微笑,这微笑看来竟充满了愉悦的。 云舒不敢相信,她一字字道:“你?你……为什么要杀……千乘哥哥?你们不是很相爱吗?”话已经出口,云舒转念一想,自己和项寻本来好好的,与姚家也好与骆家也好,又有什么关系呢?一面之缘,甚至谈不上交情,既然如此谁生谁死,因何而生为谁而死,这些她都没有必要关心,她不是救苦救难的菩萨,没有普度众生的觉悟,她只关心项寻。忙又问道:“那……项寻呢?” 姚觅猛然睁开眼睛,脸色也变了,颤声道:“他?……还活着!” 云舒一听这话,心中惊喜,却又不敢表露出来,只得轻轻地低下了头。她现在只想悄悄地避开这对神经病父女,然后等项寻出来,彻底远离十绝岛。她不关心银铃铛的秘密,不关心骆家兄弟和自己多年前的那段不知是否存在的过往,不关心乱七八糟的人和她是否有丝毫牵扯,她只关心她的命和项寻的命。她没有那么伟大,也不是江湖和平主义者。如果她衣食无忧、快乐逍遥,或许有心思关心一些不知所谓之人的生死,可现在他们自身难保,只要是她和项寻安全离开,这些人甚至这座岛都消失了,又何妨? 姚觅目中闪动着一丝残酷的笑意,道:“你很得意是吗?可你得意的太早了!项寻也许现在还活着,但是下一刻……却未必了!” 云舒眼睛瞪得大大的,她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不喜欢把话说得清清楚楚,总是喜欢一惊一乍得只说一半,待她还来不及高兴,便突然又冒出另一半截然相反的话,让她的心时而冲上云霄时而永堕深谷。 姚觅忽然疯狂般大笑起来,道:“就在下一刻,你就可以听到项寻的死讯,好大的声音,震耳欲聋,他的死讯,好像爆竹一样,轰隆隆的,震天响。”说罢她突然猛地指向十绝老人,更加咬牙切齿地一字字道:“你的项寻死了的话,都是他害的!你要找他报仇!” 云舒觉得自己的脑子就要炸裂了,她听不懂,听不明白,现在她谁都不想理,谁都不想问,她要自己去看,用自己的眼睛。 她扬了扬手表示不愿意再听下去了。晃身跑到离她最近的一扇茅屋的窗前,疯一般地拆了那窗框,门太远,她觉得她没有时间去绕路。一直她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存在,可就在刚才,不知如何来了神力,竟真的将一块窗架拆了下来。她面露喜色,刚想再拆一块下来,她就可以爬窗进去,就可以看到项寻。 十绝老人慌忙上前欲阻止她,她迅速拿起一节碎木,置于自己的喉间,眼神决绝而冷漠,道:“你若上前一步,我马上就割下去!你不是怕我死吗?你不是说我死不起吗?我马上就死给你看!” 十绝老人颤抖着不知该何去何从,或许在这之前,自己应该直接把云舒砸晕过去,也不至于现在被拿捏住了软肋,动也不是,不动亦也不是。 就在这时,只听“轰隆”一声,整个地面都随之抖了三抖,被锁得严严实实的青铜门,随着这震耳欲聋的爆破声,被炸出了数丈远。所幸他们站得都还算远,未被波及。可这爆炸从何而来?难不成如了姚觅所言,云舒只觉眼前一黑,慌身上前,却被绊了一脚,以面着地,跌倒不起。她颤颤巍巍却怎么都站不起身来,雨还没有停,打在她身上好似千万颗石子一样,她身子疼,脚疼,下颚疼,可都不及心疼。 她狠狠抓住地上的青草,将这些本就经历风吹雨打而歪倒一片的小生命,彻底撕碎,她这样做就好像能够把这些日子,她所经历的亲友离散,这所有生生死死的记忆,全部都撕碎,撕得像她手中的青草一样支离破碎,撕得像她的心一般七零八落。她哭不出声音,她不知道有几分难过,但她有万分的怨恨,自言自语喃喃道:“为什么?又留下我一个人……你不是答应过我,不会留我一个人吗?” “……你……你在……除草?” 这个声音!是这个声音!这个世间再也不会有另一种声音可以将她从绝望的边缘拉扯回来,不会有另一种声音可以让她在骤雨狂风中如沐春光,不会有另一种声音明明很轻很弱,明明夹杂在天地混沌、风雨晦暝中还能清晰地震彻她的内心。 她猛然抬头,是他!项寻!他安然无恙地站在已经因为爆破而残碎不堪的门前,依旧是之前的一身青衣,没有因为方才的爆炸沾染一丝灰尘,没有因为屋外的骤雨沁染上一丝水渍,悠然而立,飘然似仙。 项寻还活着,虽然看起来很是疲倦,可活着……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事情,眼前的一切她应该幸喜,可偏偏她不敢相信,只得呆呆地趴在地上,死死地盯着好似项寻的人。他似乎没有经历过任何决斗,没有经历过任何风雨,全然不似云舒想象中的样子,反而是自己狼狈不堪。 项寻走近身来,缓缓将她扶了起来,语带柔肠道:“我是人!” 还是这句“我是人……”,同初识那晚在落凰谷一模一样,一样的语调一样的音色。再次听到这三个字,她才敢相信眼前这张脸,眼泪终于慢慢的流了下来,当然是欢喜的泪。喜欢时也和悲哀时一样,除了流泪外,什么话都说不出,什么事都不能做,甚至连动都不能动。 直到项寻将她揽入怀中,熟悉、温存的怀抱、属于项寻的怀抱,胸口的温暖刺激了她所有的感知神经,她突然放声嚎啕大哭起来,撕心裂肺、号天叫屈,她终于可以心安理得地埋怨,理所应当地哭出声了。 十绝老人没有上前,因为他不敢也不愿去打破如此美好的重逢。虽然曾经只有一墙之隔,可却似经历了千山万水。虽然只是分隔了一刻,却似经历了千年。并不是对项寻情远意长,而是跟云舒感同身受。 姚觅没有上前,也没有开口,因为眼前已经呈现了这场闹剧的结果,改变不得。 过了很久,云舒才想起了什么,抬起头缓缓问道:“骆千乘呢?” 项寻一怔,却没有回答她,只是轻轻转过身子,看着身后早就炸得面目全非的茅舍。云舒也不再多问,她垂下头的那一刻,险些被吓出了魂魄。 脸皮……一张脸皮……项寻的手中竟然拿着一张……脸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七章 移花接木 ,最快更新妾心鸩毒最新章节! 云舒心头一颤,紧张地捏紧了拳头,颤声道:“……这个是……是谁的?”话虽出口,她却已然想到,除了骆千乘还能是谁?可她不敢相信。在她眼中,项寻的性命固然远比骆千乘重要千倍万倍。但在别人眼中呢?在姚觅眼中呢?她还弄不清这场突如其来的决斗因何而起,但即使必须以命相搏,即使死亡是注定,可既然生死已定、胜负已分,项寻完全没有任何理由要剥下骆千乘的脸皮……这种战利品除了用来显示自己的残忍,招惹姚觅疯狂的怨恨,并没有半分对项寻本身有利的一面,况且云舒心中的他,并不是一个狠辣心毒,喜欢用变态的方式炫耀能力的人。 翻来覆去的想着,越想心情越乱,她轻轻地放开了紧紧抓住项寻腰背的手,眼角瞥到呆站在一旁的姚觅,心中又同情起她来。 她总是如此,势均力敌时小心翼翼,生怕对方占自己一点便宜;处于劣势时步步为营,一门心思想着如何钻对方的漏洞,从而转劣势为优势;一旦大局已定,胜券在握,她又泛起了悲天悯人的大爱之心,同情起被自己打败的人。这或许就是她虚伪的一面。她呆呆地望了姚觅两眼,忍不住长叹一声,默然垂下头去。可也不忘侧转了下身子,挡住了项寻拿着脸皮的手。 项寻已然瞧出了云舒的心思,轻笑一声,道:“无需惊慌……不过……拜托你舒儿,下次能不能尽量把我想得……没那么有特殊癖好……” 云舒心头不禁一惊,还未想好如何说出心中千番疑问,却见项寻已经绕过她,缓步走到十绝老人身侧,抬手挡了挡额前依旧如注倾泻的雨水,笑道:“差不多了,你的雨该收住了。” 十绝老人长嘘一口气,笑道:“我这房子炸得七零八落,总还要彻底浇一浇暗火,万一你们都走了,这山谷中杂草丛生,半夜再烧了老朽的屁股。” “你女儿不是还在吗?”说罢他笑着摇了摇头,转身走到姚觅身旁,两人目光相对,默然无言,他将那脸皮置于姚觅眼前,轻声道:“你可以亲自去问他!” 姚觅愕了一愕,忽而大笑一声,环抱双臂,冷冷道:“他还活着?” “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你心中的疑问又能找谁去问?。” 姚觅心头一震,倒退三步,身子摇了两摇,又是冷冷一笑,道:“我是不是还要感谢你有多贴心?” 项寻没有回答,转目不再看她,缓缓地漠然侧开身子,为姚觅让开一条路。 姚觅却忽然转过头,目光悲戚,跳过项寻,绕开十绝老人,最后落在姚觅身上,她努力挤出一抹子凄惨的笑容,颤颤巍巍道:“欢迎都进来观摩下……” 云舒心中气血俱已堵在一处胸口,闷得她透不过起来,易地而处如果是她处在姚觅的位置,又会是怎样的痛不欲生?她能期待什么?她不敢想,忙摆了摆手,竟带着哽咽声,道:“不用了……” 可姚觅却忽然走上前来,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先是哈哈大笑后又怒而失色道:“好妹妹,你不是挺可怜我的吗?陪陪我……” 云舒一时不知如何反应,她可以一把甩开姚觅的手,毕竟她的“大老虎”又在身边了,她又可以趾高气扬耀武扬威了,她没有了危险没有了顾虑,她甚至可以给别人制造危险。可她没有这么做,因为属于姚觅的“大老虎”或许永远不在了。 云舒颤颤巍巍跟着她的脚步,被她半拉半扯地拖进了一片废墟之中。路过项寻身侧的时候,云舒投以求问的眼神,却只收到了项寻缓缓一笑,她不禁蹙眉,这个笑容,好像根本没事儿一般。 茅舍本就因为爆炸而完全不成样子,又被狂风暴雨席卷了一番,满目疮痍,破烂不堪,可她们还是一眼就看到那个歪靠在一片黑砖瓦旁的少年。 云舒慌忙停下了脚步,驻足不前,闭上眼睛还不够又用双手将整张脸都捂住,不留一丝缝隙,仿佛呼吸到这片空气都是恐怖的。她不是怕见到尸体,但是她怕见到血肉模糊且没有脸皮的尸体。 姚觅轻轻捏了捏她的手,云舒更使劲不愿将手放下,姚觅轻哼一声,笑道:“你快瞅瞅,他没死……而且他的脸……还在!” 云舒虽说放下了双手,却依旧紧紧地闭着眼,她深信这是姚觅的恶作剧,不禁心中暗咒道:“到这个时候还能拿这个出来开玩笑,姚觅真不愧对毒娃子的花名儿。” 姚觅似乎是听到了她的暗咒,不禁胸膛起伏,满面怒容,呵斥道:“你若不睁眼,要眼珠子还有什么用?挖下来好了!”说着作势弯了弯两指,于云舒面前晃了一晃。 云舒慌忙睁开双目,她先是怒视一旁的姚觅,可眼角不禁好奇地轻瞥了眼稍远一些的男子,只是这轻轻一瞥足已惊得她说不出话来。她慌步上前了两步,离男子稍近了一些,又使劲揉了揉眼睛,生怕雨雾模糊了视线。 她目光凝注着他,只见他双眉微皱,嘴唇紧闭,面上的线条棱角分明,虽沾染了泥土却还能看到俊朗的容颜。可为什么偏偏是这张脸?这个面目远比血肉模糊的脸皮还让她觉得不可思议,云舒不禁大惊失色,脱口而出,惊吼道:“骆千行?怎么会是你?” 可还等不及男子的回答,云舒迅速又被那深邃的眼眸吸引住了。那双眼睛,深沉、睿智而英俊,两眼距离比旁人略宽一些,两道浓眉更是英气十足,眼帘旁镶着长而黝黑的睫毛。她默默凝注着这双眼睛,心底突地荡起了一阵不安的涟漪,这张脸是骆千行没错,可是这双眼睛……骆千行的眼睛她见过,冷漠飘忽而空洞,绝没有这般清澈透亮而坚定,他一定不是骆千行,或者说不是她所认识的那个骆千行。 心中坚定了这个想法,可是她却没有说出心中的疑惑,而是愕了一愕,收回了自己的目光,转身冲着姚觅微微一笑,轻轻抚了抚自己的胸脯,道:“太好了……他不是千乘哥哥,你不用担心了。” 姚觅眼珠子一转,走到男子身旁,缓缓蹲下身子,凝视着同样英俊却同骆千乘截然不同的面孔,笑道:“你真的不是?” 骆千行轻哼一声,不答反问道:“看到我这张脸,你还在问这个问题。怎么?你不认得真正的骆千乘吗?” 姚觅怒而不语,只是狠狠地握紧了拳头,却偏偏眼角中透出了一丝似有似无的轻笑。她不知道的是,这一笑却融入了云舒眼中。骆千行轻瞥了一眼,哼了一声后却又将目光转到了站在门旁丝毫不准备上前来的项寻身上。他双目一张,冷笑道:“连姚觅都未发现我是假的,你又是如何得知?” 项寻闻声缓缓走上前来,立于云舒身旁,微微一笑,道:“姚觅没有发现,因为她并没有真正接触过你的身体,而我却真真切切背过你,在驴车上和你相隔一拳而卧,清清楚楚的感受到你身体中那比正常人还要正常的血液流动,你是个习武之人,绝不是文弱书生,更不是久卧床榻的将死之人。一个身中血绝之毒的人,如何做到这点?而你之所以能装出中了血绝之毒的样子,不能行不能动,一副瘫痪了的样子,一方面你确实有足够强大的克制力,另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你的身体中被打入‘落蚕冰针’,锁住了你的七经八脉,让你想动也动不得,如此以来,你便可假装中毒。而据我所知,‘落蚕冰针’是大名鼎鼎的陆家堡陆家公子陆羽的独门暗器,无毒无伤,以冰入骨,锁人经脉让人动弹不得,却遇火而化,并不长久。如果不是陆羽就在你的周围,不时为你打入新的‘落蚕冰针’,那么就应该感谢这些日子一直都是冰雨天气,才让你一直装到了姚觅前来。” 骆千行眼珠一转,目光飘向远远的湖边,空洞无他,冷冷道:“我不知道什么‘落蚕冰针’,也不认得什么陆羽,我只是中了毒受了伤,以为姚千山能帮我解毒,才会顶了舍弟的名头前来医治,如果知道这什么冰针遇火便可消亡,我也不费这般力气了。” “但是!”项寻语声不但冷削,带着一股子玩笑的口吻,幽幽道:“你是骆千行吗?” 骆千行轻笑道:“你的想象力太丰富了,要不要试一试,我现在的这张脸皮是不是还能被你撕下来?” 项寻摆了摆手手,笑道:“人的脸,本就是能够随着心情和环境而变化的面具。身份越尊贵,地位越高的人,这副面具就越让人看不清猜不透。你脸上的这层皮完美地隐藏着你心中的秘密,所以虚假不了。相反,我和云舒路上遇到的那个骆千行,虽然看起来和你一样,却偏偏一点都不一样。一个贪图我的识路好马的人,一个贪恋世间俗物的人,是不会让自己的生命有丝毫危险的。所以如果我没猜错,他顶了你的脸,你顶了他的名。你不是骆家的人,你是陆家的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八章 碧血情真 ,最快更新妾心鸩毒最新章节! 雨水渐渐止住了,只有高阶上盈余的水垂落到低矮的瓦砖上,发出滴滴答答的响声。 骆千行眼波一转,有气无力微微地笑道:“什么陆家?我说了我不知道,你非要说我知道,那我也没办法。不如你继续帮我往下编好了,我无话可说。如今我已是俎上之肉,要杀要刮,悉听尊便。” 十绝老人“噗”得笑了一声,拍了拍手,于项寻和云舒中间跻身上前,歪着头又扮作了之前顽童一般的样子,道:“没有人要杀你,也没有人会刮你,在我十绝岛还要动刀动枪?简直就是对我最大的侮辱,你不是一直在装作中了血绝之毒吗?要不要感受下,真正中毒之后的感觉?会不会和你装的有什么不一样?” 骆千行心中一惊,目光瞬也不瞬地凝注在十绝老人逐渐变红又缓缓透出黑气的掌心。他狠狠闭目刚要狠下心来咬断舌根,却猛觉下巴一疼,挫骨般的痛钻进了两腮,让他惊慌地睁开双眼,正瞧见十绝老人拍抚着自己的胸膛,幽幽道:“还好我下手快,我说你们这些年轻人,不管男女的,怎么都爱咬自己的舌头呢?要想吃肉,老头我晚上给你们做呀,这着急忙慌得啃自己成何体统?” 骆千行痛得开不了口,确切说他合不拢嘴,双眉紧蹙怒视着十绝老人。 十绝老人忙又摆了摆手笑道:“拧掉了下巴而已,可没中毒。” 云舒倒是看不过去,一把拉住十绝老人,扬手做出想要抽打他的架势,呵斥道:“老头,你……你是蠢吗?你卸了他的下巴,我们还如何打听到他的目的?” 十绝老人双手一摊,怪笑道:“那可如何是好?安好了下巴,他转头就咬,你们照样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姚觅一把推开十绝老人,她居高俯视侧身而卧的骆千行,冷声道:“所以你当真不是千乘?” 骆千行目中自有悲戚之色,姚觅的神情满是哀愁与不甘,不禁让他心有愧疚,一路上她的真心以待他不是不知。他说不出话,只得缓缓地摇了摇头。 姚觅狠狠地眯了眯双眼,于牙缝之间挤出一句:“那你便不必活下去了……”话音未落,只见姚觅掌中握力,纤弱玉手忽能招来浩瀚之气,悬于掌心,凌空落掌,如刀似剑。 “不要!”云舒慌忙出口阻止。 那只姚觅养了多年的恶犬也是死在这凌空一掌,而此时这一掌显然更是聚集了姚觅所有的怨气和怒火,此时这掌风便似嗜血的利刃。骆千行看在眼中却只是安然地闭上了眼睛,一副死得其所的样子。 掌风如刀,却并未劈下。项寻扬臂一挡,生生将这急如闪电的一掌实实挡住,待她欲紧接着挥出另一掌之时,项寻侧目一闪,也用另一只手死死地抓住了她的手腕。二人各自双手横插,交环相错,死死扣在一起,均动不得分毫。 云舒慌忙上前,柔声道:“不管他是不是骆千乘,他所做之事都不至于一死,更何况他的目的我们还不知道,他背后的人物我们也不知道,若杀了他,谁是我们的敌人,我们找谁算账,我们怎么预防,都不知该如何着手。” 姚觅却似没听到一般,欲将自己的手臂扯出项寻的桎梏,她目露血色,咬牙切齿道:“那我至少要挖出他的眼睛,他这双眼睛,看到过不该看的东西。” 丰盈的胸膛,沁雪的肌肤,窈窕的腰身,黑船上云舒于窗外偷窥所看到的一幕恍然涌上心头,她不禁一怔,双腮嫣红,不知改如何言语。 云舒想到的,项寻自然也想到了。他双目四转,轻笑道:“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同样,美人让他以死谢罪我也没有理由出手阻止。”说罢,他冷了冷脸,忽然双臂迎空一挥,姚觅没想到项寻会突然松手,反应不及,纤腰一弯,哪里来得及躲闪,眼瞅着就要跌到地上。 跌到地上倒是无所谓,可这里是刚刚发生过一场爆炸的房间,七零八碎的战后残余碎屑碎渣满地,她欲跌倒的这块地上,就明显的竖着一大块铜刺。看样子是当初炼丹的铜鼎的残骸,因为炸裂正巧断裂得菱角尖锐可见,这女子的曼妙纤腰若真的插了上去,就算万幸没有殃及性命,恐怕也要立马找上船只爬山涉水去求桑逾空了。项寻心中轻轻一叹,似是预想到铜刺直串腰骨的疼痛一般,“啊”得一声,失口惊呼。 项寻与姚觅的交手争执,尽收骆千行眼中,她的失力而倒自然也瞧进了骆千行的心中。说时迟那时快,虽说身受重伤却好在眼疾手快,骆千行脚下猛一蹬踏稳稳踩中一块大石,借力将自己顶了出去。原本应该插进姚觅腰骨的铜刺,生生的滑过了他的脊梁,可当姚觅严严实实地砸在他肚子上的同时,只听到“喀嚓“一声响,身后的那块铜刺也真真切切刺穿了他的背脊。 “骆大哥……”云舒一声惊呼,心中既是惊恐又是飘忽,方要倾身上前,却觉手腕被人狠狠拽住,她忽而回首竟发现项寻还笑得出来,心中千般疑惑但终究不敢高声训斥,轻轻退回项寻身侧,声色极低,道:“你!你是故意的。” 项寻垂目一笑,轻声道:“若不如此,他定然性命不保。” “现在似乎死的更彻底……” 项寻拍了拍云舒的手背,柔声道:“我有分寸。”而后故作惊呼,快步走到骆千行的身侧,高声道:“英雄!真英雄!这种时候还能舍身相救,即使无情却很有心啊!自愧不如,自愧不如啊!”说罢竟还双手交叠,深鞠一躬,一副敬重之态。 十绝老人不知清楚不清楚情况,却也横插进来一脚,也站在项寻身侧,学着他做出躬行之礼。 姚觅却全然看不见,她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好似愣住了一般半趴在骆千行怀中,眼睛死死地盯着已经贯穿了他胸口的铜刺。 项寻瞧在眼中,心中自然明白其意,不禁觉得胜券在握,回眸冲身后的云舒眨眼一笑。云舒皱着眉头不禁摇了摇头,骆千行现在除了嘴唇煞白,脸色,身上处处都是血迹斑斑。 项寻轻拍了拍姚觅的肩膀,笑道:“你若想他死,已经无需再动手,看看这铜刺,直穿胸口。你若愿意,可以欣赏一下他血流而亡的场面,会不会觉得可以缓解下心头之恨?” 姚觅这才似被点醒一般,慌忙从骆千行的怀中挣扎出来。说来并不算挣扎,骆千行浑身是伤,外功和内力都已大损,方才算是耗尽了最后的力量,才能冲在姚觅倒下的前一刻,以身做垫,护她无虞,现在自然连说话也没有力气。而姚觅的挣,是挣扎于如何克制自己颤抖不止的身躯,是挣扎于如何平静而安稳地站立,她若站不直再次倾身而倒,那骆千行定然马上魂归天际。 她慌忙扯下一截子衣袖,匆匆按住骆千行依旧在汩汩冒血的胸口,她不敢将铜刺取出,不敢碰触铜刺,她没有救过人,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为骆千行止血,明明前一刻恨不得他身首异处,可此时此刻她只希望骆千行能安好如初。从她习武练武至今,想的从来是如何让别人流血,从未想过如何帮人止血。她虽手忙脚乱却也尽量小心翼翼,可偏偏又怕所做之事毫无用处,一时竟急得抽泣起来。 项寻蹙额一笑,道:“瞧着姚姑娘的意思,这是不想他死了?”姚觅完全没有搭理他的意思,只是一边垂泪一边颤抖着轻捂住骆千行的伤口。 见姚觅根本不准备搭理他,项寻不禁抬了抬眉头,双手环臂,幽幽道:“你这样没用的,听我说,你点下他的孔最穴和隐白穴,然后再点下云门中府和内关穴,最后再点下……” 话音未落,姚觅慌忙起身一把将他拉扯到骆千行身侧,厉声呵道:“你来!他若死了,你也别活了!” 项寻笑道:“我的生死,你又做不了主,何必……” “别废话了,你若可以,救人要紧。”云舒瞥了一眼,怒吼道。 项寻点了点头,将身一侧,将骆千行轻扶侧身,单手按住他刺入铜刺旁的肌肉,于后背处猛得将铜刺拔出。一时间血如崩塌泉涌,可项寻却不急不慌,只用二指看准前臂内侧轻轻一点,又脱下了骆千行的靴子,故意皱眉做了个略带嫌弃的表情,快速点了下他的大脚趾处,转而又轻点了下他肋骨处……总之乱七八糟点了一通,云舒觉得眼都花了,心中不禁担忧起来。不消一时,项寻拍了拍手,缓缓挺起了腰背,笑道:“成了,血止住了,只要姚姑娘不想他死,他一时就死不了了,抬回去好生养血,待好了入洞房都行。” 姚觅不言不语俯身查看,云舒倒是上前一步将他拉回身侧,像护仔的老鹰,生怕被人暗害了去。 一直默不吭声的十绝老人瞧着骆千行的血崩不但止住了,竟连涓涓细流也没了,忙闪身立于项寻眼前,竖起大拇指,欢雀道:“原来你还会点穴?快教教我,以后我也不会遇到危机之时只会卸人下巴了!” 项寻轻轻推开十绝老人,将云舒拉到身侧,又转身挡住了姚觅和千行,悠然笑道:“学点穴不急,先打发掉新客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九章 死士 ,最快更新妾心鸩毒最新章节! “这位公子警觉能力好强啊!”声音清朗而紧劲,气益且雄浑,短短一句话却似有骨有血,官能感俱在,分明是出自一位年岁尚轻却功力老成的男子。 项寻摇了摇头,虽不见来者却依旧恭敬得交手行礼,这个礼节出自真心实意,愧然一笑,道:“好可惜,我感觉到的并不是你……这位依旧在远方的客人。你身不在此,却声先至,内力了得,佩服佩服。” “公子谬赞,区区拙技不足挂齿,待会给您瞧瞧我拿得出手的真功夫,如何?” “哦?什么?” “不急……还不是时候……不过……马上就到……” 这男子清亮之声刚落,山谷中突然箭落如雨,飞射而下。 项寻迅速旋手取出御摇铁扇,扇露骨刺,他单手揽护云舒,扇转之时舞出一团利气,使地面上原本因方才落雨而汇集的水洼,忽然溅起,如同一道屏障护住四人全身。可这射下的羽箭力道强得惊人,自然之水显然抵挡不住它的破穿之力,但好在也化解了几分强劲之功,项寻挥舞铁扇一阵遮挡,才勉强护了四人未伤分毫。 箭雨过后,云舒于他身下缓缓探出头来,刚要开口,却被项寻单手按回了身后,她不禁吐了吐舌头,深深舒了一口气,轻声道:“这就是他让咱们瞧的真功夫?” 此时项寻剑眉深锁,神情凝重,这是云舒从未见过的样子,眼前的他似换了一个人一般,他声色中竟有微微犹豫,也是她从未听过的举棋不定。“莫要小看,从射箭的力度看来,此刻谷中埋伏的并不是山野莽夫,而是真真正正的弓弩手,不过仅仅如此的话,应该并不是那人所说的真功夫……” 云舒环顾四周,静默了些会儿,柔声道:“那你可还能抵挡得住?” 项寻听出了这话语中的关切,舒了舒眉头,忽然回身,二人四目相对,尽是柔肠,他轻笑了一声,道:“若我们出不了这谷,你可愿与我一同赴死?” 云舒嫣然一笑,纤眉一挑,眨眼道:“似乎也无路可选,我现在杀出去投降,应死的更快一些。”话音刚落,她又调整了气息,敛去了笑意,一字字道:“死有何惧?今生今世我定与你同生共死。不过我不愿做个糊涂鬼!到了阎王殿,说不出冤,道不出仇!” 项寻大笑一声,道:“好,如此我们就来一同见证他所谓的真才实学!然后……” 云舒忽然截口笑道:“……然后?然后付诸于鄙夷?” “好!” 四人抬首时,只见山谷崖壁灌木丛生处,依稀可见众多江湖武士,他们单手攀岩,单手握弩,悬于山涧,隐于云中。他们似乎武艺一般,因为有的人因刚刚雨后,崖壁湿滑,攀援不当,坠崖而亡。但这群人却勇气惊人,因为前面堕崖之人的惨叫声还在耳畔,后面的人已经迅速补位,毫不气馁,前仆后继,生生死死并不在他们的顾虑之中,很明显这是一群死士。坠崖时发出的惨叫声并不是因为临死的惊恐,而是因为没有完成嗜杀任务的愤怒和不甘。顷刻间新的一排弩箭再次蓄势待发。 项寻脸色微变,双目微微顾盼,冲着身侧十绝老人扬眉挑衅,语调故意透着一份嘲讽,道:“来的人不少啊,你的十绝岛什么时候这么好客了,尽揽天下豪杰?只是这做客的方式……也称得上是一绝了!” 十绝老人闻声一怔,嘎然一笑,道:“老朽失策,招了个好客的女婿……别无他法。不过你也不必这般嘲笑于我,方才我可是欲赶走他,正是你们在强留!” 项寻微眯着眼,又扭头看了看歪倒在身后的骆千行,冷声道:“这些人应该都是你的老熟人吧?方才的架势你也瞧见了,对你的生死可有半分顾及?你已然是一枚弃子,还不投诚吗?” 姚觅闻言,轻“呸”了一声,道:“投诚?此时该当如何投诚?他身受重伤,根本不能与咱们并肩作战,而打伤他让他连站都站不起来的人就是你!下巴被我爹嘻嘻哈哈中给卸掉了,更是吐不出半个字,你让他如何向你们投诚?”说罢她气不过,上前一步,竟力道极大,一把推开了挡在身前的项寻,双手以护,自己挡在了最前面,怒吼道:“我替他投诚好了!箭矢来了,我替他帮你们挡!” “别瞎闹!是我失言!此番是为求活,你莫要赴死!”项寻一把桎梏住她的手腕,眼睛已经凝结出了血。 姚觅本就任性好强,哪里肯受这般嘲讽之气,定是要挣脱一番。就在二人一来一往地生拉硬拽中,一直默不吭声的云舒,忽然朱唇暗起,竟缓缓而歌。歌声初如山涧幽泉,后似流珠碎玉,扬时如凤凰高飞,抑时似拂堤春晓,曼妙而悠扬。剩下三人皆是惊而不语,项寻更甚之,因为这调子他听过,那日在有朋客栈外他听过的所谓心弦之曲。不同的是,如今曲已成调,婉转悠长,不似当日零碎之音。更让他想不通的是,这调子中竟然唱尽了重重烟雨江南……云舒不是地地道道的的京城人吗? 十绝老人更是在惊异中夹杂着生生的恐惧,因为只有他感觉到了怀中有一物,正随着歌声隐隐作响,此物不是其他,正是之前在云舒腰间后被他收在怀中的银铃铛,此时竟然跟着这吴侬软语轻轻摇荡,发出低沉的叮叮声。 而处于高崖之上,已经悬在弩上的箭可不会管你在惊还是在喜,谷中一声叱咤声后,数不清的箭矢再次由天而降,有的弩箭中竟还夹杂着拳头大的石块,迅猛的来势竟犹如泰山崩塌。项寻从未想过会死在这里,还要死得如此稀里糊涂,他旋而腾空而起,铁扇驰骋,定要多护云舒片刻周全。 然而云舒似乎已经完全放空了状态,如雨的箭矢并没有惊扰她分毫,反倒忽然歌声高昂,竟似有穿云破石之力。十绝老人怀中的银铃铛被摇震而出,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就在它坠地的一刹那间,不知缘由何起,苍穹中,山涧中,高的矮的远的近的,四面八方,似乎就连地壳的夹缝之中都同一时间蜂拥出大大小小成千上万的雀鸟,它们盘旋于四人头顶数丈高的地方,一层又一层,一层又一层,竟瞬间围成了厚厚的雀鸟之墙。 箭矢迅而猛,却如何都穿不透这血肉之墙,无数的雀鸟中失而落,却挡不住另一群雀鸟迎着云舒的歌声蜂拥而至,它们竟也是一帮死士。 除了云舒处在完全出神的状态,此刻她似乎正漂泊于云端,云游于浩澜,畅游于天地,剩下三人皆被眼前百鸟朝凤的状态惊得瞠目而结舌,项寻回眸瞅了瞅身后同样因受惊而目光涣散的骆千行,轻咳了一声,问道:“江南之音?” 骆千行猛一回神,与项寻四目交涉后,缓缓地摇了摇头,他确实不知。 项寻回过头来,抬脚狠狠地踹了一下身侧呆滞的十绝老人。十绝老人猛一吃痛,方才晃过神来,可这回神之后竟忽然热情高涨了起来,一边挥舞双臂一边高声吆喝,似在为这旷古难见的壮观景色而呐喊。 “你还不准备出手吗?热闹看到几时才够?”项寻咬着牙,语气沉重,自有一种威力,使得热情激动的十绝老人,稍微冷静了一些。他轻抚了抚糟乱不堪的头发,无意中瞟见云舒时身子不禁微微一震,轻咳了一声,镇定了语气,道:“我早就出手了?” 项寻眉宇之间尚带一份狐疑,双目之中还闪动着逼人的目光,冷声道:“出手?何时?” 十绝老人忽然双手插腰,高昂着下巴,故意翻了翻眼白,冷笑道:“我知道你不会有感觉的……就在你听着小妮子歌声发呆的时候……我想差不多……马上你就可以瞧见我出手后的成效了……” 话音刚落,凌空而下的箭矢明显少了,渐渐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山涧中一声声坠崖的惨叫,因为太多太密集,竟让人觉得有些刺耳。项寻心中没有悲戚,他从来不是圣人。既然是死士,自然是不死不休;既然他们四人要活,那崖涧中的人就必须要先死。这世间站在对立面的,生生死死从来都没有对错,有的只是胜负,至于手段,就各看本事了。山涧中的人知道自己因何而死,但如果是项寻他们输了,便就真成了冤枉鬼了。 项寻轻轻舒了一口气,侧头冲着十绝老人撇了撇嘴,道:“下手挺快,出手于无形啊。” 十绝老头先是哈哈一笑,忽又一整面容,正色道:“姓项的,不要因为自己百毒不侵就如此小看我十绝岛,我十绝岛处处藏有暗毒,只需我稍稍微微弯曲下小手指,就让他们全部都身中奇毒……死得其所……”话还未落,他似乎觉得有更重要的话要说,忙一把扯住项寻衣袖,一副讨好的面容,道:“好兄弟,快告诉我,为什么你会百毒不侵。你来过我十绝岛数十次有余,我大大小小在你身上用毒无数,为何你从未有事?” 项寻轻轻抬眉,笑道:“我是真不知道,这不是又找你来,给你做研究了么?”见十绝老人依旧一副懊恼不堪的样子,项寻自然也就由着他去苦恼。抬眉间云舒依旧缓缓高歌,语调如泣如诉,如慕如怨。歌调未止,雀鸟自然高悬于空,不愿离去。他轻抚着云舒的肩膀,柔唤道:“舒儿?” 云舒依旧沉浸其中,似根本听不到项寻的声音,就在他上前握住云舒肩膀,欲轻轻唤醒她时。十绝老人忽然一声惊呼,他上前一步,一把拉住项寻,道:“你百毒不侵,小妮子有避毒珠,如今无虞尚可理解,姚觅……自幼生活于此暂且不提何况她此刻也身带避毒珠,可躺着的这小子呢?先经历了竹屋数十层毒物迷障,后经历了……”话音未落,刹那间,只见四只羽箭同弓而出,犹如四头彻地猛虎,呼啸而下,飞鸟再劲怎抵兽王?只听“噗、噗、噗、噗”,连着四声,皆是洞穿骨骼的声音,一时间,高歌尽,百鸟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章 鹰眼太岁 ,最快更新妾心鸩毒最新章节! “啊……好痛啊……”一声惊呼,云舒歪倒在地,双手抱住左膝,她悲惨的哀叫声,伴随着满面痛苦的扭曲,汗如豆下,这一切皆来自于她左膝盖正中间所插着的一支金色羽箭。 项寻闻声还未来得及走上前来,只听“咚、咚、咚”,接连三声,这沉而闷的重物砸地声,震裂了他的心脏。其中两声来自于他身后,一声正来自于他一肩之隅的地方。身后那两声来自于姚觅和骆千行,而身侧的一声正来自于时而胡搅蛮缠时而玩笑逗乐,永远阴晴不定的十绝老人姚千山。就在方才,他还在分析别人中毒的体质,他在怀疑,可他只说了一半,却注定永远没有了另一半,因为同样一支金色羽箭插进了他的骨头里,不同的是这一箭并不似对待云舒一般温柔,这一箭直穿咽喉。他来不及说话,便永远的闭上了嘴。 云舒瞧着已经算得上是尸体的姚千山,自是一惊,惊得她不再在意膝盖挖骨般的疼痛,她双手支地,半侧着身子攀爬着想去瞧个真切。姚千山就好像一个永远停留在幼儿时期的老小孩,他看似没有原则却处处原则,他看似无情却也处处留情,他口中还含着一句永远说不出的话,他的双眼还透着闪闪的激动之色。 项寻颤抖着双手,轻轻地为他合上了眼,那一抹还来不及改变的真切眼神,刺得他心痛。今日在这十绝岛上,死的人粗估上百,可别人的生生死死于他何干?只有此时此刻眼前的这具尸体,让他痛恨起自己的力所不及。姚千山,虽然从未约定却在心底里被项寻视为朋友的人,他的倒下让项寻的心弦随之绷紧。 “叮”的一声,又一支金色羽箭由天而降,正直直的扎进他脚前的石缝之中,一整块大石随之崩裂,竟似火石般炸开,碎石四散。项寻猛然抬头,凌空中少年咯咯的笑声甚为刺耳。 “你好像对死人的关心远远超过对待活人!这位公子……不回头瞧瞧身后两个还在喘气的人吗?”这声音又是之前那身不在而声在的男子,这一声还似当初,他并未到来。 “既然你说他们没有死,既然他们必定能活下来,我又何必急于失态!”项寻颤颤地挺直了腰背,眉头深锁,他的眼皮抖了抖,缓缓地合上眼,当他再次睁开双目的时候,神情中似想起了什么,又似乎是发现了什么,但他却并没有大惊小怪的高呼,也没有愤怒不已的责骂,好像周遭的一切他都没有真正放在心上。 “生死关头,你竟然还能走神?你可知,方才那一箭我同样也可以要了你的命,让你继续和姚老爷对酒当歌……如何?我的真本事,还算过得去吧?”这一声极尽自夸的炫耀。 “为何不直接现身相见?” “现身?相见?在这里吗?我可不似你,百毒不侵,这谷中处处是毒,我怕死的很,幸好拙计尚可依附,不惧距离。” 项寻闻声又缓缓蹲下身子,他将插在十绝老人咽喉处的金色羽箭狠狠拔出,这支箭通身皆是真金打造,就连箭翎都是纯金细致打磨出来的,全长不过十寸,却每一处都雕琢精细,这支箭是武器是凶器却更是难得的艺术珍藏,是富家公子招摇过市的观赏之物,却是震惊武林的“金箭翎”。他不禁轻轻一哼,苦笑道:“金箭翎?你就是大名鼎鼎的鹰眼太岁?听说你的箭能够在射出之后如鹰一样任意改变方向,从而射中目标。” “这你也信?没有这么神奇的,江湖缪传而已。” 项寻随手将金箭翎递给身后的云舒,环抱双臂,面沉如水,幽幽道:“我现在并不想听你吹嘘你的本事,我只想问,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鹰眼太岁明显一怔,半响后才于半空中幽幽传来一句:“结果不是很明显吗?我来这里……为了杀人啊!” 项寻不带丝毫犹豫,毅然道:“不!人会说谎可金箭翎不会说谎,江湖传言,金箭翎一出,绝不失手,必中目标,不差分毫。你或许可以说这又是缪传,可就在刚才,无需细查,谁生谁死你都可以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可见你的目很明确,只是射伤他们,绝不是杀害他们。而姚千山的死,是因为你要灭口,是你临时改变的主意。在此之前,他正要说出骆千行不会中毒的原由,而骆千行又是你们的人……所以,你们在隐瞒什么?到底是什么目的?暮云庄一夜之间上上下下销声匿迹,是不是也出自你们的手?” 久久得不到他的回复,项寻轻轻呼了一口气,以为那小太岁已然离开,方要转身,却听那声音再次响起,“这个……我下次告诉你!” 项寻猛一皱眉,厉声道:“下次?我们还会相见?” “我们……江南见!” “那这次呢?我们算见过吗?你可并未露面!” “你或许没有……可小姑娘见过我……” 云舒一听这话,慌忙欲起身,可因膝盖疼的钻心,又猛地跌回了地上。项寻缓缓转身蹲在她身旁,他似已再无余力来思考许多事,似笑非笑地望着她,缓缓道:“他已经走了……这次输得好惨啊……” 云舒心头一颤,嘴角笑容微微闪动,轻轻执起他的手,软软地捏了两下又揉了一揉,声音一顿,道:“有赌不为输,不是约好了再见吗?” 项寻又自一呆,目光变得更是隐鸷深沉,轻笑道:“你说的没错,还不是吊唁哀愁的时候。” 云舒浅笑道:“既然如此,陪我一起看看姚觅和骆大哥的伤势如何吧?” “有什么可看的?反正不会死。我还是先瞧瞧你的膝盖吧。” 云舒歪坐着,项寻侧蹲着,可他的头却垂得很低很低,她瞧不见他的眼睛,可她知道那一定饱含着悲戚。她莞尔一笑,双手捧起他的脸颊,他欲回避却被她强制得四目相对,她的声音很柔很轻却很坚定。 “如果你带着情绪,那便不能冷静的思考和分析,下次再同他相遇,便会不战而败。我认识的是大老虎,不是小猫咪,我爱的人,是可以任由我出去狐假虎威的小霸王。你可以恨可以怨,但不可以失去冷静。我知道姚千山是你的朋友,可是现在他已经不再需要你的可怜,但我依旧需要你的保护,所以请把沉着睿智的项寻,还给我。” 项寻但觉身子一震,他单手抚了抚云舒的面颊,大拇指轻揉着她绯红的腮,她歪着头还以动人一笑,这一笑他只觉心尖上凝结的冰块在缓缓融化,一株小花化冰而出像极了眼前那朱唇一点。他缓缓闭上了眼睛,含住了这朵小花。 轻啄一点时,她没有扭捏,可唇齿交错时,她却觉双腮的灼热已经烧进了她的心窝子里,羞涩难当,猛地将他推开。 这一推力气倒不大,可耐不住项寻毫无准备,险些被推了个仰面。云舒瞧见不禁一笑,这一笑倒是把项寻也逗乐了,他秋波一转,突觉有一双眼波正在凝注着自己,不禁装作满腹委屈的样子,诺诺道:“刚才的气氛多好……你也忍心破坏了。” 她心头一跳,面上立刻绽开一个雀喜的笑容,道:“气氛好?那边可还有两个大活人呢!”说着她手臂一抬,指了指姚觅和骆千行的方向。 项寻轻叹一声,幽幽道:“他们虽没死,可现在也昏迷不醒好么。话说那小太岁也太不够意思了,既然出手了,何不直接也解决了他们,良辰美景、千金春宵,我还能谢他一谢。” 云舒一听这话便知此时的项寻已然清醒了过来,可也不禁羞得恨不得躲进地缝里面去,随手捡起身边那支金箭翎便向他掷去,恨恨道:“没脸没皮的色痞子,你若再说,我便用这金箭插破你的喉咙。” 云舒的力道让这支方才还能洞穿天地的金箭翎毫无杀伤力,项寻轻而易举便迎风接住,可眼皮一垂,却瞧见这箭羽上竟还隐隐刻着四个字:必死之人。这是属于姚千山的那支金箭翎。 他倏然止住了笑意,快步绕到姚觅和骆千行身侧。 姚觅的一箭正中左肩,显然这一箭毫无伤害的意味,可姚觅一副昏死不醒的样子,却也让他心头一震,双手试探了下她的鼻息,气息平稳,似陷入了沉睡之中,想必这箭头涂了迷药,也让她无需目睹父亲的惨死。项寻没有取出金箭翎,只是双指一剪,那箭羽随之脱落,果然上面同样刻着四个字:假死之人。 他退了两步,仔细查看了下射进骆千行胸骨的一箭。这一箭堪称绝妙,让项寻由衷一叹。精准无误、毫无偏差地射进了他方才插入铜刺的伤口中,不偏不倚不差分毫,正中一点。他同样陷入了昏迷,可同姚觅不同,虽有鼻息,却缓而低,似有似无,仿佛下一刻便会魂归天际,而这支箭羽上所刻的四个字是:无用之人。 项寻木立半晌,他快步走到云舒身前,轻抚了下她的膝盖,小心翼翼取下属于她的那支箭羽,她侧目也瞧见了上面的四个字:江南等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一章 毒药仙丹 ,最快更新妾心鸩毒最新章节! 云舒双眉微皱,死死地盯着“江南等你”这四个字,像要将这四个字生生挖出来,拆一下分一下重新组一下,这四个字意思显然,可偏偏云舒却瞧不明白。心头不禁猛地一阵剧跳,又是江南,难不成自己真的和江南的人江南的事有过什么瓜葛?在她心中所生的那一份疑忌,占据了她所有的思绪。她惘然进入回忆里,面前项寻的身影,在她眼中已是迷茫一片,她从最初的记忆开始追寻,她捋顺了每一个节点,都没有任何江南的痕迹。 项寻瞧出她神色有异,慌忙执住她的双肩,摇晃了两下,见她仍旧在苦思冥想,心急之下突然狠狠地咬了下她的耳垂,“啊”的一声惊呼,云舒才从回忆的枷锁中脱身而出。 项寻心焦,忙问道:“你还好吧?” 云舒狠狠掐了一下他的手臂,呵斥道:“快疼死了,哪里还能好?你干嘛咬我?” “我见你出了神,以为你鬼上身了。” 云舒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忙又抚了抚自己的胸膛,努力克制使自己不至于反咬回去,白了他一眼,道:“鬼上身?你还能再扯一点吗?再说鬼上身靠咬管用吗?你能把鬼从我体内咬出来吗?你这嘴里含着八卦还是长着桃木剑啊。该不是之前那恶犬真咬到你了,你现在得了恐水症了吧,见人就咬。” 项寻却似受了委屈一般,喃喃道:“得了恐水症也不是见人就咬,我只是见你似失了魂丢了魄,情急之下不知该如何是好,便只想到了咬你……” 云舒摇了摇头,缓缓摆了摆手,叹道:“罢了罢了,算咱们共患难了。” “什么共患难?我真没被恶犬咬到!”这话刚出口,项寻才寻出话中的讽刺,忙故作怒色,厉声道:“好啊,你骂我是狗!” 说罢竟又做出了要咬她的样子。云舒躲闪不急,连声求饶,道:“好了好了,别闹了……”项寻眼波一转,猛地一啄香腮,道:“好吧,听你的,不闹了。” 玩闹了一番,云舒已然没有了之前的苦痛之色,项寻虽然不知她究竟为何会那般,但他却深知这定然和江南拖不了关系。从暮云庄到十绝岛再到江南,似乎这一路都有人在指引,他们的路途有人在规划,他们的经历有人在设计,而这中间或多或少都牵扯着陆羽,他到底是什么人,今日出现的鹰眼太岁又和他是什么关系? 云舒见他暗思不语,不禁轻咳一声,道:“在想什么?” “在想……江南……” “我们赴约吗?” 项寻长长地伸了个拦腰,笑道:“十绝老头总爱说,别人请是一回事,可我未必要给他这个面子。我觉得这话挺在理的,他请我们便要去,岂不是太没有身价了?” “那咱们不去了?” “至少现在去不得。你膝盖中箭需要医治,就算我不介意有个小瘸腿做媳妇儿,但我担心将来打架你跑不过我……生活的色彩瞬间暗淡了好多。” “呸,你又胡扯,什么媳妇儿?”云舒闻言娇声一叱,却也似水柔情。 “好好好,不说媳妇儿,就说姚觅和骆千行。他们现在昏迷不醒,咱们也不好就将他们舍弃于此地,虽然我不介意这么做。但总觉得对不起十绝那老头,姚觅好歹是他女儿。可咱们也不可能拖着两个活死人上路,虽然他们俩似乎和江南关系颇深。” 云舒歪着脑袋,见他说得瞻前顾后一团乱麻,她听得自然更是乱七八糟一团浆糊,叹息道:“所以?你怎么决定?” “死者为大,还是先将十绝老头葬了吧。” 云舒望了他一眼,轻声道:“我帮你吧。” 他已无哀伤之色,轻笑道:“你自己还站不起身来,如何帮我?” “刨坑挖土我总归还是可以的……” 项寻不答,只是缓缓抱起姚千山的尸体,转身走到湖边,看似相当随意便将其投入水中。尸体本应漂浮于上,可偏偏在坠湖之时,湖中心突然漩起一汪水涡,越来越大越来越急,不消一刻便将姚千山的尸体吸纳入内,继而又恢复了如镜般的平静。项寻一惊,不禁叹妙。 云舒又惊又奇,竟也愕住了,半响后才笑骂道:“你倒挺懂得偷懒取巧的。” 项寻径自走到云舒身侧,缓缓蹲下身子,让自己的视线可以同于她一线,挑眉而笑,道:“我倒不为取巧,只是十绝老头曾与我说过,若有朝一日他死于非命,便将他葬于水中,也算洗去些罪孽。” “罪孽?”云舒方要追问,可转念一想,又暗自喃语道:“他毕竟是用毒之人,竟也会觉得所做之事是罪孽吗?” “他的是非观和罪恶感恐并没有那么简单,能让他称得上是罪,称得上是孽的,恐怕旁人也想不出是什么了。”说罢他侧眉一笑,环而起身欲走,云舒忙一把扯住他,道:“哪里去?” 望了她一眼,忽然弯下腰,一把将她打横抱起,笑道:“跑不了……我们去十绝老头的房里找找金疮药止痛散,好歹稳住你膝盖的伤,现在没有比你的活蹦乱跳更重要的了。” “还有那么多尸体,就由着他们在这里腐烂发臭吗?” “这些人吃五谷杂粮,却做了死士,现在死了,死于山间树林之中,也正好润泽草木,岂非自然而然?” 云舒笑道:“不是取巧?不是偷懒?” “取自然之巧,谢万物之妙。他们强求生死,却归法自然,也算是真正的死得其所。该谢吾之成全。” 云舒于他怀中咯咯笑出声来,柔声道:“项大公子竟信仰于老庄之道,小女子不禁刮目相看啊。” 项寻笑而不语,忽又想起什么,慌步走到姚觅身侧,将云舒缓缓放下,弯下腰摸索于这个完全昏迷不醒的女子腰间,慌乱中竟还将衣带松开了些。云舒虽知他如此必有原由,可耐不住还是狠狠地甩了个白眼。腰间索寻无果,他不禁一叹回头瞧了瞧云舒,见她嘟囔着嘴扭头望天。本想先做一番解释,可女人都是这样,有理没理只要她觉得你没理就定然是没理。他抿了抿嘴闭上眼睛,于姚觅胸口摸了两下。云舒似脑后生眼,瞧得一清二楚,慌忙回头一阵拥推,怒斥道:“色痞子,你做什么呢?” 好在东西确藏于姚觅胸口,他将避毒珠取出交予云舒面前,笑道:“保不齐南边那屋子有毒没毒,你带着防个万一。”云舒轻哼一声道:“借故行凶。” 南面的房子没有受到爆炸的波及,一切都完好无损。装点摆设都小巧玲珑别具匠心,看来另有一番风味。每寸地方都打扫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他抱着她挨间屋子转了个遍,最边角的一小块不起眼的地方有一扇很矮的门,推门一瞧才知是丹药房,他必须半弯着腰背才能进去,四周除了堆满了各式各样的药草,正中间竟然还有一尊小小的铜鼎钢炉。将云舒置于房内唯一一条板凳上,他便开始东翻翻西瞧瞧,竟还把铜鼎也揭了开,瞧了瞧,嗅了嗅,取出两粒再尝一尝,嚼一嚼,品了一番后有些被他随手扔了,一些便被他塞进了怀里。 云舒苦笑道:“你这边找边吃的,是饿了吗?” 项寻手上不停,依旧翻翻找找,嘴上倒也埋怨了起来。“女人啊女人,你为什么总是把自己的男人当成笨蛋傻子呢?要知道这堆瓶瓶罐罐里,有的是补气延年的灵药有的却是夺命穿肠的毒草,我挑些管用的带着上路,也防个万一。先前我以为十绝老人只爱炼些害人的玩意,没想到竟然还有些灵丹妙药。” 云舒倒是不经意,扮了个鬼脸,笑道:“听闻你百毒不侵,看你吃起这些丹药跟嚼花生米似的,你可真能分得出毒药还是灵药?若分错了,你倒没什么,被我误服了去,岂不是死的冤枉。” 项寻不禁苦笑道:“告诉你,我对医学药理的认知只比桑逾空差了那么一点点,他从小在药草堆里长大,我自然也跟着闻大的,我认识的药草可比你多得多。” 云舒哪里服气,轻哼一声道:“我一窍不通,你粗知一二,确实比我知道的多。” “好好好,若将你毒倒了,我立马抹了脖子去陪你可好?” 虽是玩笑话,云舒却觉并不是滋味,柔声道:“我若先死,你就必须活过百岁,一个人要活两个人的年岁,活成大王八。” 项寻轻步上前,弯下腰身,轻拧了拧她的鼻尖,道:“好好好,王八夫人。我瞧着时候也不早了,先找间舒适点的房间,我给你的膝盖敷上些药草,歇息一晚咱们明日去无妄山。” 云舒歪着头,问道:“还去无妄山?赤貂不是假的吗?先前我一直没有问你,若赤貂是假的,那日在万岳峰见到的黑鸦娘子和赤貂郎君莫非也是别人假扮的?那我爹娘的线索岂不是又没有了?” 项寻心中暗忖,莫不是云舒根本没有怀疑赤貂是被调包的,而是误以为赤貂先前便是假的。她终究这般信他,不免让他略有些恍惚。可细想来,若这般将错就错也是件好事,十绝岛一行更让他更加确定万岳峰那一夜所经历的并不简单,若非必要,她不被牵扯会更安全些。 “去无妄山是另有要事,你的膝盖还是他瞧瞧更好放心些,至于你父母肯定要找的,我自有办法。” 缓缓地点了点头,她忽又一把抓住项寻的衣袖,道:“你打算让骆千行和姚觅在屋外过夜吗?他们可还受着伤……虽说骆千行可能有些说道,姚觅却完全无辜啊,咱们这样会不会不太地道?” 项寻长叹一声,缓缓摇头道:“谁有说道,谁是无辜,现在断言都为时尚早。不过咱们在这屋子里折腾了大半天,你真觉得他们还在外面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二章 麒麟皮下 ,最快更新妾心鸩毒最新章节! 敷过了金疮药,项寻抱着狐疑不信的云舒迈出屋子的时候,她彻底被眼前之景惊住了。分明还未到戌时,天却已然黑的彻彻底底。风很大,冷飕飕的,白天分明还在努力想要抓紧春天的尾巴,此时此刻却仿佛回到了冬季。几颗矮树来时还是绿染枝头好似明日便会郁郁葱葱,短短时辰内竟然已变成萧条枯枝,不变的只有树下那头呆呆的驴子,呆呆地踩踏着满地的落叶。 树枝被风刮出簌簌的声音,云舒缩了缩脖子,皱眉疑惑道:“这天气怎么这般奇怪?” 项寻目露悲戚,轻声一叹,道:“现在本就是二月,眼前此景才是真实的自然。白天的春意盎然不过是因为十绝老头怕冷又怕热,总喜欢过春秋二季,所以他总是千方百计以人为之力改变着属于他的这一隅之地。如今既已归西,那这十绝岛也就回归到了真正的自然了。方才不觉,如今见到眼前此景,才确定他真的离开了。” 云舒轻抚了抚他的胸口,多余的安慰不及此刻宁静的陪伴。 原本姚觅和骆千行所躺之地,此刻已无半分人影,云舒这才信了。“他们醒了?却为何不同我们说下便离开了?” 项寻忽而一笑,笑得苦而涩,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们是在昏迷中被人带走的。方才我在找避毒珠之时,故意将她的腰带松开了些,偷偷在里面擦了‘索骥粉’,如果她是自己醒来离开,就一定会将腰带重新系好,如此这里便一定会有‘索骥粉’洒落的痕迹,可现在显然并没有。但若是被别人带走,她的穿戴是否整齐便不再重要,毕竟我们不知何时会从屋里出来,争取时间离开比衣冠整齐更重要。如果醒来的是骆千行,他身受重伤根本不可能毫无声息带走一个昏迷的人。如此一来,便只可能是第三个人带走了他们。” 云舒心头一惊,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将自己放下。她一瘸一拐得在地面上寻查了一番,确实没有半分粉末的影子。沉默了半晌,期艾着道:“会是什么人?那他们可有危险?” 项寻摇了摇头,笑道:“不会,他们应该很安全。此时此刻能够带走他们的,要么是姚觅的人,要么就是他骆千行的人。姚觅那边我想能出手的只会是黑船的邵荣,邵荣没有任何理由去伤害他们。当然如果是骆千行……那带走他们的就是鹰眼太岁的人。鹰眼太岁所留下的金箭翎写得很清楚,无用之人,假死之人,他既然敢这么说就必定不会让他们死,要知道他是何等骄傲的人,不会让自己出尔反尔的。如此说来,不管是哪一方带走了他们,他们都是安全的。” 云舒先是朗笑一声,可这笑声还未落下,紧接着竟是深深的一叹,道:“如此虽好,不过我却有些同情姚觅?” “嗯?” “自己所爱之人竟然和害死自己亲生父亲的是一伙儿人,即使不是亲手所为却毕竟脱不了干系……这种心结,世人恐怕很难解开吧。” 项寻忍不住长长叹了口气,脸上换了一种凄凉失望的神色,道:“她?她可没有这种心结。” “为何?此话怎讲?你可不要小看了女子的情感,那是很脆弱的。” 项寻摇了摇头,道:“我从来视女子情感为一等重要之事,哪里敢小看半分,我之所以说她不会有所谓的心结,是因为第一,姚觅所爱之人并不是这个骆千行也不是骆千乘,而是黑船上的邵荣。在黑船上,你曾经对邵荣表现得很是鄙夷,让她对你心生怨念,可碍于邵荣对你的关心,她不得不压抑这份怨念,但同样因为这份关心又让她的嫉妒展露无疑。” 云舒一听这话,情绪波荡起伏,这叫她如何相信之前所见的柔情蜜意竟全然是一场折子戏?她情不自禁上前,竟忘记膝盖有伤,刚迈开步子不由吃痛而惊呼出声。项寻慌忙扶住了她,屈膝半蹲着,让她坐在他的膝盖上,轻声道:“你若为了虚情假意再伤了自己,便是吃了更大的亏。” 她咬着嘴唇,忍不住道:“如果她爱的不是千行也不是千乘,她为何要去绿水渡口,为什么带他来十绝岛,不惜伤害自己恳求父亲接纳,后来甚至不惜要牺牲自己以身相护?她所做的这些有什么意义?” 项寻轻笑,轻轻拍着云舒的肩,爱抚一般,道:“因为她要带来十绝岛的人并不是骆千行也不是骆千乘,而是我……或许还包括你,至于骆家兄弟,不过是一个让我们心甘情愿自动上钩的引子。你知道我同骆千行在炼丹房的时候,房间为什么会突然爆炸吗?因为她第二次进来的时候,偷偷往丹炉里扔进了一块被铁皮包裹的爆破石,这轻轻一掷偏偏不巧让我瞧见了。那时候她已然看见了脱下面具的骆千行,她的眼神告诉我,这个男人长着哪张脸皮她根本不在乎。至于后来她对骆千行的以命相护,是因为我毫发无损,她需要继续伪装下去,也好脱身。如此的话她之前的所作所为便会被解读成因为一时接受不了骆千乘是假的,从而一气之下生了杀心,而我这个本来的目标便成了无辜被殃及的池鱼。” 云舒的脸上除了惊恐已瞧不见别的表情,她情不自禁地将声音抬高了好些,道:“她想炸死你?” “这倒还不至于,她只是在验证我的弱点,当然如果我顺便死了,她也不介意。她……应当是认得我的故人,一个对我的弱点一知半解的敌人。” “弱点?什么弱点?敌人?什么敌人?”于云舒的想象中,项寻似乎无所不能,他功夫好,头脑好,相貌也还过得去,还百毒不侵,好像并没有什么足以致命的弱点。至于敌人,或许是行走江湖之人不可避免的,可这样步步为营处心积虑的敌人似乎又不那么正常。 项寻侧头一笑,轻轻地打了个哈欠,摆了摆手,道:“哪里有人会将自己的弱点到处宣扬,不过等你嫁给我了,我便告诉你。而姚觅?她永远不会有这个机会。” 云舒因项寻于她的藏私之心感到些沮丧,可她心中也明白,毕竟有所保留才好以备万一。今天这个是假的,明天那个也是假的,到底什么才是真的?可自己呢,自己仿佛一张素帛一般呈现在他眼前,她又有什么可以拿出来作为藏私的炫耀呢? 她的剪水双瞳正在瞧着他,那温柔的眼波中,虽夹杂着失望却又含蕴着叙不尽的情意,叙不尽的言语。她像是正在说:“项寻啊项寻,在你眼中我竟然还是个外人。”两人仅只瞧了一眼,项寻却已似全都了解了她的心事。他不禁心头一乐,道:“其实告诉你也无妨……” 云舒却一把抓住了他的衣服,慌忙截口道:“……不!还是不要了……毕竟这里或许还有别的耳目。你还是继续说……说心结的事情吧。” 他含笑点了点头,继续道:“至于第二点,如果这个姚觅根本不是真正的姚觅,那么十绝老人是死是活又何须成为她的心结?” 她的心,突然跳得很厉害,只觉脑袋中所有的人、所有的物、所有的事情都变成一堆浆糊,分不清谁是谁,结结巴巴道:“这?这又当如何讲?” 项寻垂眸,轻轻挽住她的手,沁沁凉凉,她竟然手心攥出了些薄汗,他轻吻了下她的手背,柔声道:“你还好吗?” 云舒轻咳了一声,道:“我没事,你继续说。” 他放慢了些语气,语调上尽量柔和温雅了些,道:“第一,这个姚觅并不认识真正的骆千乘,她和你一样,认为躺在客栈里行动不便被骆家父子照顾的人便是骆千乘。第二,炼丹炉那个房间是姚觅自己的房间,她进出自己的房间竟然还需要避毒珠?不过同时,她既知道姚觅和骆千乘的过往,也知道哪个房间是属于姚觅的。所以她一定也是这岛上的人,或者说曾经是这个岛上的人。我都能看出来,十绝老头自然也瞧得出来,或许这就为什么一开始他似乎有些绝情的原因。可他终究没有拆穿,还帮她隐瞒,也就更印证了他们是相识的。” 云舒咬了咬嘴唇,晃晃悠悠地站起了身子,仰头望天,自嘲一笑道:“这些日子,我好像一个傻子,被所有人骗了一样。” “不是所有人,我不会骗你。” 这话听起来更为苦涩,更有万分委屈。心头一痛,她顾不得半瘸的腿,忽然倾身扑上去,重重在项寻脖子上咬了一口。他摸着脖子,唯有苦笑。 她趴在他的肩头,垂下眼帘却正巧看到了那串曾经系在自己腰间的银铃铛,此刻安安静静地躺在一块大石头下,只露出点点银光。她忙又半瘸着腿,慌身蹲下捡了起来,似完全没有任何事情发生过一般将其系于腰间。 她幽幽一叹,心中暗忖,不管姚觅也好,骆千行也罢,于她而言不过是匆匆的过客,只要项寻还在,她没有理由为来自陌生人的欺骗而伤怀。她抬起头,冲着项寻眨了眨眼,笑道:“咱们回去吧,我走不动,你抱我吧。”说着冲他展开双臂。项寻倾身上前,却听到她肚子“咕咕咕”的抗议声。 兴许是这一日大起大落太多,淋过雨、中过箭还受过惊,若不是肚子敲起了要饭鼓,她都忘记自己一日未进食了。害羞地揉了揉肚子,随手捡起地上两只中箭而亡的雀鸟,笑道:“晚上我们吃烤小鸟吧。” 项寻一乐,道:“它们再怎么说也是为咱们而死,现在却要吃它们,会不会显得有些不地道?我方才瞧见十绝老头厨房里有不少果腹之物,犯不着吃这些咱们的救命恩人!” “它们为什么是我们的救命恩人?” 项寻一惊,道:“你不知道吗?” 云舒一愣,道:“知道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三章 君子进庖厨 ,最快更新妾心鸩毒最新章节! 一个人如果真的死了,是绝不会复活,每个人都只有一条命,只能活一次死一次。这才是生命的珍贵所在,当然雀鸟也不例外。单单这一小块地面上,竟密密麻麻铺满了雀鸟的尸体。云舒先前只关心到人的生死,现在想来,满地的小尸体确实更加奇怪,它们不是一只两只,而是一堆堆一片片。鸟儿的种类繁杂,大的小的、长的幼的、单色的彩色的,它们有太多的不同,而相同的是它们都是死在弩箭之下。云舒的脑中很清楚的记得曾经有一群人,于山涧之中,凌空下起了一阵箭雨,可她偏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得救的,怎么逃脱的,怎么获胜的,她似乎都没有经历,好像自己经历的是一场只有开头和结局没有过程的战斗,她心中烦恼极了,忙问道:“为什么这么多小尸体?你……又为何说它们是咱们的救命恩人?” 她的柳眉轻轻,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忧郁,嘴角竟然还挂着一抹似有似无的淡笑,这份忧郁倒不是出于对满地小尸体的怜惜,而是她对自己仿佛错过了一场重大的自然灾难而遗憾,这抹淡笑充满了对待生命的一份凉薄。而这份凉薄不是能够伪装出来的,于她自己而言,她确实并不知道发生过什么。 项寻心中疑惑,她满面的懵懂让他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眼前的一切,只得磕磕巴巴道:“我们曾经被一群人以箭雨袭击,是这群雀鸟用自己的身子替我们挡下了很多弩箭,我们现在的安好,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依仗了它们,如若不是鹰眼太岁的金箭翎,或许我们是可以全身而退的,包括十绝老头。” 云舒侧目皱眉道:“如此说来,它们确实是咱们的恩人。可是……为什么我对此毫无印象呢?” 项寻眼珠子直转,显然心里也在暗暗狐疑,回想起云舒高歌引雀时候的神情,她确实像是一具完全脱离了魂魄的躯壳,呆滞而木讷的眼睛,无神无力无气,像极了一具会呼吸会唱歌的尸体。若她真的完全不记得雀鸟死士这一段,那么江南骆家,莫名其妙的银铃铛,所谓的心弦之曲,甚至鹰眼太岁,这些难不成也都是她在精神混沌中真真切切经历过又在清醒后完完全全忘记了呢。可是此时此刻他又能如何回答她呢,难道真的将全部事情告诉她吗?那无疑让她早就有些衰弱的精神更加脆弱吧,她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怀疑自己否定自己,他决不能让她去经历这些,如果非要去探究,还是让他独自去,至少那可以让云舒脸色的笑容停留得更长久一些。 她见他傻愣愣的,似在苦思冥想,轻轻推了一推,笑道:“喂,想什么呢?想得这么入神。” 项寻回神,忙摸了摸鼻子笑道:“啊?我……嗯……在想你……”这确实是实话,他方才可不就是在想她。 云舒一惊却也免不了心中一阵喜乐,她抿了抿嘴,忽觉双腮发热,忙一回身背对着他,垂头捋了捋发梢,俏声道:“别人给你说正经的事情,你总是爱开玩笑,不分场合,不分轻重缓急,还老拿我取笑。” 项寻暗暗舒了一口气,转而一阵委屈的模样,道:“我哪里有不正经?想你难道不应该是头等正经的事情吗?” 云舒眨了眨眼睛,一敛方才的娇羞之色,拍手笑道:“你不要想着岔开问题,现在最正经的事情依旧是我方才的问题。” 他摇头苦涩一笑,道:“你真是个破坏气氛的高手!” “怎么?发现自己不如我的地方了?” 项寻闻声,抱拳作揖道:“云大姑娘,实乃是真正的高手!不可逾越,望尘莫及!” 她娇声暗怒地拍了下他的手,抬眉一笑,可垂头看到这满地的“死士”,不禁心头一痛,她呆呆地怔了半晌,缓缓道:“我确实不知道它们为何而亡,因何而死,我的这段记忆是空白的……不……不是空白,我根本没有这段记忆!所以……我莫不是真有什么病吧?” 项寻凝目瞧着她,嘴角微带笑容,走上前来,轻轻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又将她揉进自己的怀中,轻声道:“不会的,你别怕。要知道这里是十绝岛,可以说处处是毒烟迷雾,你的避毒珠又被姚觅拿了去,自然不能抵抗这无处不在又无影无形的迷雾迷烟,一时失了神再正常不过了。” 她垂了垂头,心思他的话语也不无道理,轻声道:“如此说来确也可能。毕竟生病失忆什么的,我自己哪里会不知道?” 项寻忽然扯开自己的衣领,又撩起了衣袖,委屈道:“快瞧瞧你咬我的牙印,再瞧瞧你掐我的指痕,力气大的惊人,哪里有半分生病的样子?” 她心中窃笑,佯装瞧他脖颈伤口,却突然侧过头又是狠狠咬了他一口,不偏不倚还是方才的地方,齿痕更加明显了几分。但听项寻“啊”的一声惊呼,她才满意一笑,拍了拍手,道:“嗯……这力气我试了下,我还是蛮康健的。” 他轻揉着自己的伤口,笑道:“是时候吃些东西,补充下你的体力了,若再饿下去,明日便咬不动我了,那便是真生病了。”说罢便将她拦腰抱起,还未走开两步,她轻轻拽了拽他的衣服,皱眉一笑,道:“可是这些雀鸟为何会成群结队来救咱们?还是牺牲了自己的生命?” 项寻一怔,忙又笑道:“毕竟这里是十绝岛嘛,想必是十绝老头训练的吧。他这个人,总是爱研究些稀奇古怪的事情,改改天气,训训鸟兽。” 云舒闻言一叹,道:“他也是个奇人奇士,可惜自己训练的死士,救了我们却没能救得了他自己。” 项寻摇了摇头,似有沉思之色,幽幽道:“时也!运也!命也!” “你信命吗?” “我信我命由我不由天!” 云舒嫣然一笑,罢了默默一声轻吟,道:“我信你!” 回了南屋,项寻便去了厨房,说是要亲自掌勺,定要做出一桌子美味佳肴出来。云舒一个人呆在厅内,想着今日发生的一切。姚觅对待骆千行的那份子柔情难道真的是一场虚情假意?如果姚觅真爱之人是邵荣,那么一个有倾心之人的女子又如何对另一位男子这般温存体贴,甚至在黑船的房间里赤条相见?在情感的给予中真真假假,变幻莫测,几分利用几分真呢?她不敢联系自己与项寻,是自己爱得有多深吗?还是说她不敢不相信他,因为如果他都骗了她,她又该去相信谁,依赖谁呢? 她在房间里肯定来否定去,本就精神有些涣散有些混沌,再夹杂着一番胡思乱想就更觉得疲乏了些,肚子更是一阵的鸣鼓抗议,忽才察觉项寻去厨房已经磨蹭了许久,她有些耐不住,轻唤了几声,都不得回应,心中难免急切了些。拖着一条受伤的腿,从屋后走到厨房。 于门外隐约听到一阵阵锅碗瓢盆的敲敲打打,不由心安,他没有离开,也很安全。她轻轻地推开门,动作极轻,项寻手忙脚乱也未察觉身后有人,他不知道自己这副狼狈的模样,瞧在云舒眼中好笑极了,也亲切极了。 满屋子的烟熏,呛得厉害,他忙得满头大汗,刚烧好了菜,一起锅盖,油烟迎面熏来,他不禁猛得打了一个喷嚏,这一整锅的菜全都受到了他气息的眷顾。他心中恼怒不禁一怔,片刻一摇头却也不管了,随手拿起身边的瓷碗便乘了一勺。云舒又好气、又好笑,叫道:“你在干什么?你眼泪鼻涕整了一锅,竟还要乘来给我吃吗?” 项寻吓了一跳,惊道:“你……你……你何时来了?” 云舒皱眉道:“来的不巧,正是瞧见你往这菜里加作料的时候。” 项寻忙将手边刚乘出来的菜往自己身后推了一推,嘎然一笑,道:“这是我自己吃的,给你吃的……我还没做呢,定然是干净的。” 云舒反讽一笑,道:“原来你来这厨房折腾了这么些时候,竟是费尽心思给自己做饭,苦得我还在屋外空着肚子艾艾等候,你若没这本事,何苦耽搁时候,害我挨饿?” 项寻自知理亏,怔怔不言。他本就不善于烹调,可思来认为小打小闹的做一两个菜应不是问题,可没想到,明明这岛上没什么人,可偏偏这十绝老人厨房的锅灶竟是一口足以给十来个人一锅而出的镬,又大又笨,不易生火还极易聚烟,不消一会的功夫,整个厨房被他整的云雾缭绕,宛若天宫。 云舒拖着腿,走近屋子,一把将他推到一旁,幽幽道:“承认我比你有本事,也并不丢人。不擅长的事情啊,以后少逞强。不管到了哪里,这厨房你以后千万别进了,烧了毁了倒是其次,主要是下次我见到你做的菜,想起来便恶心。”一顿训斥她倒心情明媚了许多,见他垂头听戒的样子,只觉可爱不禁捂嘴偷笑,见他抬头,忙又敛去笑意,一抬手指了指身旁的镬,故意冷声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些将你这些独到佳肴统统倒掉,洗刷下这镬,我也好赶紧再做两个菜出来,否则非要饿死了不可。” 项寻闻声忙点了点头,起手想将镬抬起,方便将其中的菜直接倒掉,免去一勺一勺的清理,可这双手一抬,使劲中才发现这镬不但又大有笨,还是死死固定在炉灶里面的,外力根本撼动不得分毫。 云舒瞧出了他手下吃力,轻笑道:“瞧你的样子,饿的都脱力了,连个镬都抬不动,他日得闲了,我定要拿这事出来取笑你千次百次。”说罢欲上前帮忙,却见项寻忽一摆手,他样子深沉而凝重,眼珠子死死的盯着这镬。半晌忽而一笑,上前握住镬的边缘,先向左旋转了两下,后又向上一提,然后他迅速收手,但听“轰隆”一声,这口又大又笨的镬忽然陷进了炉灶之中。云舒疑惑上前探身望去,才发现这炉灶之下竟另有乾坤,幽幽深深见不得底,这镬是一所暗门,这炉灶下还有故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四章 曲径通幽 ,最快更新妾心鸩毒最新章节! 云舒大奇,轻拽着项寻衣袖,道:“这十绝岛也没什么其他人,姚老头为何还要设这么隐蔽的暗门,莫不是里面藏着什么宝贝?”话还未落,她又狐疑道:“可进这岛来又是迷雾又是毒烟的,就连那鹰眼太岁也只敢于远处偷袭,不敢上前挑衅,他有什么宝贝完全可以明目张胆的放在外面自我欣赏,完全没有必要在锅灶下面设密室呀。” 项寻一笑,冲着这洞口轻轻挑眉,道:“光猜有什么用?下去瞧瞧不就知道了。”云舒却一把拦住,摇了摇头,道:“咱们最近倒霉吃亏,就是因为这该死的好奇心。这洞我觉得还是不要下去为好,省得多生事端。”瞧着她一脸认真的样子,项寻自然是要依着她,笑道:“如此也好,只是这镬沉下去了,咱们得另起炉灶了。”说罢便不再理会炉灶的黑洞,径自捡起柴火,寻了个铁皮小锅,又跑到屋外抬了几块大石头回来,瞧着架势是准备支起个临时的灶台。 云舒手上淘着米,可这眼珠子却还是时不时瞥向那灶台,她觉得幽幽的黑洞里像是有一双无形的手,总是在召唤她去瞧个究竟。好奇心终归是可怕的,有些事情若不知道便罢了,既然知道却不能知道个彻底,只是个边边角角的初现端倪,最为挠心。心里痒痒得厉害,她猛地将淘米的锅盆往地上一掷,甩了甩还沾着些糙米的手,嘟囔着嘴,却又偏偏不吭声,只因怕万一有个什么糟心的事情再冒出来,那真是要埋怨死自己个儿了。 项寻正支着自制的小锅灶,添着柴生着火,听到这锅盆掷地的声音忙是回头查看,瞧着云舒这扭捏来扭捏去的样子,他哪里还憋得住,大笑道:“你若不乐意淘米,我来便是,何苦跟这锅碗瓢盆过不去。” 一听这话,云舒心中千万个不乐意,她翘着嘴,将脚下的淘米盆往前轻轻踢了踢,道:“你乐意弄,你便弄好了,我不乐意弄了。” 云舒的小心思,他哪里会不知,只是瞧着她欲言又止,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不免想打趣她一番罢了。他笑着走上前来,拿起被她踢倒的淘米盆,又重新舀了一小钵清水,手上认真地淘洗起来,嘴上却笑道:“这黑幽幽的洞口,也不知里面是个什么,不如咱们填饱了肚子,下去瞧瞧如何?” 云舒噗哧一笑,拖着残腿迈了两步,走到他身边,垂着头撒娇一般扯了扯他的袖子,道:“这可是你要求的……万一出什么事情,你切莫埋怨我。” 项寻不禁一笑道:“我何时埋怨过你?这从未有过的事情,你可莫要强扣个罪名给我。”说罢将淘米盆往炉灶上一放,忙躬身作揖道:“在下惶恐,万分惶恐。” 云舒暗瞥了一眼,伸手重重地拍了下他交叠的双手,待他抬眸时竟还以俏皮一笑,道:“要不,咱们现在便去瞧瞧好了,饭什么时候都能吃。” “你不饿吗?都一日未进食了。” 云舒扭头,随手于身后取出两个橘子,扔了一个给他,笑道:“这里比有朋客栈强多了。” 项寻仔细查看了下这洞口,幽幽黑黑,也不知有多深,思量着云舒膝盖还有伤,便又回头轻声道:“这洞口有些窄小,你腿上有伤,我瞧着要不然我自个儿先下去,看看洞中究竟,若有何有趣好玩的,我再接你下去,若没什么新奇的便罢了,也免去你辛苦攀爬再伤了腿脚……” 云舒双手乱摇,叫道:“不行,你可别想着自己一个人去瞧,我定然是要和你一起去的。”说罢她故意站直了些,笑道:“十绝老头的金疮药好用极了,我的膝盖这会子都没什么痛感了,许是那鹰眼太岁也无意伤我。” 项寻微微一笑,点了点头。他取了根又粗又长的绳子,将一头捆在了炉灶旁的矮柱上,另一头捆了块石头后便于洞口抛了进去,待听到嗒的一声,石头落地,洞内无积水。他又衡量了下这绳子的长度,原来这洞并不甚深,可为何那镬沉下去后却没半点动静?想必是这镬并非完全沉下,而是沉到一半的地方后向一旁偏离了。这果然是设计精巧的暗门,十绝那老头不知不觉倒还真精通不少奇门遁甲之术。 他先顺着绳子向下爬了两步,云舒才跟着下了洞口。他爬得很慢,一面要注意她脚下,生怕她攀爬不当再磕到碰到,一面又四下瞧看,想瞧瞧这洞口机关乾坤,可直到他二人落了地,他终究没瞧到这下降的镬到底藏在了什么地方。二人站稳了身子,项寻取出了个火折子,火光刚照出微微亮光,只听轰隆一声,二人头顶的洞口又被不知何时出现的镬封得死死的,而他们手上的绳子也于头顶坠了下来,很显然,这洞进来容易出去难,若想脱身恐怕只能想着如何再找出口了。可他们环顾四面,洞内既无人影,又无声息,眼见之处,处处围墙,没有半分其他出口的样子。云舒心急,叫道:“上当了上当了,果然好奇心不是个好东西,咱们又栽在这该死的好奇心上头了。” 项寻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费尽心思挖个洞,设了机关,不会只为了做陷阱玩的,这里一定有乾坤,咱们四处瞧瞧吧。” 二人四下瞧看,每个角落都挨个查看了一圈,半晌后项寻手触着一面墙壁,忽觉异样,这面墙冰冰凉凉并无特别,可偏偏有微微清香扑面,好似这面墙被扑了香粉一般。他轻唤云舒上前,柔声道:“这面墙后可能有通道。”云舒敲了一敲,又倾身趴在上面贴耳倾听一番,皆觉无异,轻眉一皱,道:“如何得知?”项寻拧了拧鼻尖,轻笑道:“这面墙有一股淡淡的女儿清香。”云舒一听这话,更觉意外,凝目细瞧后忙深深吸了一口气,竟觉灰尘入鼻,生生被呛了一口,她猛得咳嗽后,怒斥道:“什么女儿香,我闻着是年深日久,污垢暗泥的臭味。” 项寻嘎然一笑,双手一摊,道:“那便算了,咱们再找找其他地方。”可还未回身便被云舒一把拉住,她扁着嘴巴,样子像极了受委屈的小貂鼠,幽幽道:“那你倒是想办法打开这面墙,我也好瞧瞧里面是不是真的有个大美人。” 项寻忙假意摆了摆手,笑道:“算了算了,放着眼前最大的美人,我何苦还去瞧什么暗香。” 云舒将他一把拉上前来,厉声道:“你少用激将法,我瞧着你是没办法打开这堵墙罢了。” 项寻指着身后拐角处,笑道:“打开这堵墙的开关就在那里,地上有个小盒子,钥匙就在里面,你去帮我取来?” “你为何不去?”嘴上虽是埋怨,可云舒依旧一瘸一拐地走到拐角暗处,低头寻了半天却并为发现什么小盒子,她蹲下身子向暗处探身,幽幽道:“没瞧见什么小盒子啊?是不是你记错……”话音未落,只听“轰隆隆”一声巨响,她一惊,跟着“啊”了一声,猛地回身查看时,原先那堵墙已经被炸开了一个大洞,还在簌簌地往下掉着碎石子。她慌忙起身,目不转睛地瞧着那新炸出来的洞口,洞后面果然是有一条幽幽通道,里面还有暗光,她一拐一拐走上前来,轻声道:“你炸的?” “不错,打开一扇门未必一定需要钥匙,我们还可以将它打开得更彻底一些。”云舒瞧着他一脸得意的样子,轻啐了他一口,道:“你竟还得意的起来?若炸得更厉害一些,这里一下子榻了,咱们就真要被埋在此处了。”项寻幽幽一笑,道:“你且放心,我也是瞧的真切之后才敢放这火药石,斟酌了一番才定了这火药的分量,果然和我料想的毫无分差。” “你又是何处得的火药?” “在姚觅身上寻你的避毒珠之时,正巧发现她衣带里的火药石,想是炸我的时候剩下的。” 云舒大惊,道:“我如何没瞧见?你还从她身上得了什么物件?原不想你还是个翦绺之徒。” “再没有了……做大事者不拘小节……” “若是让我知道你又从别的姑娘身上得什么物件,我定然不依!”云舒说罢将其推开,抢先钻进了洞口。项寻随后入内,通道很长,不时还要左拐右转一番,却意外沿途留有夜明珠,虽不如外间明亮,却照明无碍。 云舒不禁轻叹道:“十绝老头竟然有这么多夜明珠,用来照明也太可惜了些。” “你顺手牵羊也没人管你。” “无用之物再美再贵得来又有何用?” 她走在前面,突然“啊”的一声,项寻慌忙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肘,前方已经没有了路,可地上却躺着一副死人骸骨,仰天躺着,衣裤都已腐朽的不成样子,而肋骨之间还插着一枚金标,他蹲下查看之时才发现还有一枚金标竟然已经插进了骨骼之中。这副骸骨正是迎着一道重重的青铜门。云舒镇定了神色,无奈惊呼道:“怎么又是青铜门?”回过身子拉了拉项寻衣袖,嘟囔着嘴,道:“你可还有剩余的火药?炸开这道门吧。” 项寻一笑,双手一摊,道:“呀!方才用光了。”见云舒那迅速耷拉下来的小脑袋,声调不禁抬高了一些,道:“打开一道门,未必非要用火药,咱们还可以用钥匙或者……找到开关。”说罢,他的手轻轻摸了摸那青铜门的表面,于一处轻微一怔,笑道:“这十绝老头真是偷懒,这扇门的构造竟和姚觅闺房的暗门一模一样,一点新鲜感都没有。” 云舒面露喜色,上前一步,道:“快别废话了,快开门!” “好嘞!”项寻手下轻轻一扣便听到“咯噔”一声,方要推开门忽又想起了什么,回头问道:“我且有个事情好奇,先问你一遭。” “问吧。” “你方才惊呼,是因为前方没有了路,眼前这副骸骨,你并没有感到惊恐吗?” 云舒轻哼一声,笑道:“一副骸骨而已,又不能跳起来杀我,它对我而言又没有任何危险存在,我何须怕它?废话说完了吧,快开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五章 诸葛小嘉 ,最快更新妾心鸩毒最新章节! 暗格轻轻一动,青铜门随之打开,可二人还未来得及抬目,只见迎面飞掷三枚金标,可这项寻心中早有估量,门外的骨骸显然是死于金标之下,能进入这密室的也绝非等闲,而在空无一人的地方死于金标,那只可能是这青铜门内所射出来的。他本就挡在云舒前面,于腰间迅速取出御摇铁扇,飞旋一展,三枚金标正是稳稳地卡在了铁扇凸起的骨刺中间。可这金标发出速度之快之猛,不禁让他受力后退了半步。他暗叹一声,铁扇一合,“啪、啪、啪”三枚金标掷地有声,身后的云舒这才反应过来发什么了什么事情,她慌忙抓住项寻胳膊,一番查看确定他没受到丝毫伤害,才轻轻舒了一口气,语气依旧急切,道:“你可无碍?” 项寻不语,只是轻轻摆了摆手,云舒这才随着他的目光瞧去。 青铜门内的房间也算宽敞,桌椅板凳、床铺被褥、甚至珊瑚瓷器、花瓶摆设,总之该有的家居用品一应俱全,却独独瞧不见一个人影。她心中暗忖道:“这金标莫不是开门设好的机关不成?可这房间毫无灰尘,应是有人经常打扫才是,就算是与世隔绝不生尘埃,可这花瓶中鲜花娇艳,定有人打理。”她思到此处,于项寻身侧轻声道:“这房间有人,我们要小心些才好。” 项寻却忽然大笑,以身挡住了她的视线,道:“此处一目了然,哪里有半个人影?”将御摇铁扇随手放在了身后的案桌上,如果此时再有任何偷袭,他显然来不及转身执扇为护的。 云舒已然瞧出他态度有异,低下了头,目光不敢与他相接,眼珠子却四处瞧看,突然一个瞥眼瞬间,又是三枚金标于床榻后面急速飞出,说时迟那时快,项寻迅速转身,却没有执起桌上铁扇,这一拿一展显然是来不及。他手臂一挥,单手以掌遮面。三枚金标掷速奇快,可却在云舒闻声抬头之时,已经被项寻稳稳得夹在指缝之中。 只是被动挨打永远得不到最后的胜利,没有比进攻更完美的防守,项寻自然深知这一点。三枚金标被他随意扔在地上,可就在落地的前一瞬,他忽然腿下生风,以蛟龙出海之势,凌空而起,眨眼间金标落地之时,离云舒数丈远的床榻已经被项寻踢翻,原本躲藏在下面的青衣女子顷刻间已经没有任何遮挡,只是悠悠地趴在那里,缓缓抬起头来。 云舒慌忙上前,眼前那女子估摸着十四五岁的样子,身形纤瘦,昂着头一双大大的眼睛尽是无辜之色,楚楚动人,我见犹怜,虽非极美却让人心动。她见项寻只是死死地盯着眼前少女,双眉紧蹙,不言不语。不禁心头一痛,堵得要命,忙狠狠掐了一下他的臂弯,可即使如此,项寻还似完全不经意一般纹丝不动,目光没有离开少女分毫。 “你认识她?”云舒侧头轻声问道,小心翼翼,美丽的眼睛里充满了惊讶,因为她从未见过项寻这般凝重的神色。 他缓缓蹲下身子,待二人视线平衡了些,少女诺诺的眼神也变得轻柔了,项寻瞧着她胆怯的样子,忍不住问道:“诸葛小嘉?” 诸葛小嘉点了点头,她的身子太消瘦了,好像没有人的搀扶根本没办法自己站起来,项寻伸手欲将她搀起,可没想到她竟忽然拉开了衣襟,露出了坚挺而雪白的**。项寻慌忙侧过脸去,云舒也是瞧傻了眼,一时直勾勾地看着她的胸脯,她身材纤弱,可偏偏有一对傲人的双峰,和她的年龄极其不相符。她忙又回望项寻,见他已经背手背身躲闪到了一旁,忙一把扯住诸葛小嘉的衣衫帮她遮挡,口气像是训斥自己女儿一般,厉声道:“女孩子家家,如此这般,成何体统?” 就在项寻背过身子的一刻,诸葛小嘉却忽然于腰间又取出三枚金标,单手回握迎袖甩出,她的目标显然是回过身子已经走到一边去的项寻。 “小心!”云舒惊叫却无力去阻挡。 项寻身子一偏,躬身一闪,反过手去两指一夹,两枚落地,一枚被他紧紧夹于双指之间。他冷下了面容,足下暗暗使劲,竟将地上的两枚金标踏得嵌入了方砖之中,镖与砖齐,甚是平整。他慢步走上前来,拉起诸葛小嘉的手,将剩下的一枚金标放在她的手心中,暗瞥了一眼,道:“你伤不了我,还是别费力气了。” 云舒将诸葛小嘉的衣领狠狠一扯,厉声道:“你这丫头好生不讲道理。学武之人有本事就正面决战,真刀真枪的打个你死我活,是输是赢也求个光明磊落,可你几次三番暗器伤人,若让我发现你再敢掷一次暗器,我便让你将这金标直接吞进肚子里去。” 诸葛小嘉一听这话,赶忙将手中那枚金标扔到一边,双手死死地抱住肚子,喃喃道:“我不吃,我不吃。”她的话,她的举动,又是和她的年龄完全不相符的。她看起来只有十四五岁,却拥有令所有成年女子都嫉妒的胸脯,可偏偏说出的话却像是个四五岁的孩童。她忽然站起身,一把将呆滞在一旁不知该如何是好的云舒推倒,踉跄地跑到项寻身边,双目垂泪,道:“好哥哥,别给我吃这些,我会乖!我,我,我可以跟你睡觉。”说罢,她竟真的躺了下去,她来不及回到床上,急迫得便躺在了地上,见项寻只是直直地看着自己,她心中一惊,生怕他反悔了一般,忙又坐了起来,开始解自己的衣衫。 项寻赶忙蹲下,握住诸葛小嘉的手制止了她下面的动作,她的眼睛明明似波似泉清澈见底,可却总被一团雾蒙蒙笼罩着,她的话语,她的一举一动似乎正将她所有可能的遭遇一个字一个字用雕刀刻进项寻心里,他颤抖着手,柔声道:“小嘉别怕,姐姐是跟你闹着玩的。” 诸葛小嘉腼腆一笑,点了点头,又将衣衫重新拢好。 “告诉哥哥,你在这里多久了?” 她歪着头轻掰了掰自己的手指,凝神回想,喃喃道:“一……二……三……五……我不记得了……”猛一抬头又吃惊的看着他,眼睛瞪得大大的,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颤颤地抱着双臂,忽又大叫道:“我不记得了……会罚我吗?会罚我吗?” 项寻只觉呼吸也停滞了,忙抚背安抚道:“不会不会!小嘉你听哥哥说,哥哥问你什么,你告诉哥哥,哥哥会帮你的。有谁欺负过小嘉你也告诉哥哥,哥哥会……会为你报仇的!”这句话分明是咬牙切齿,让人心惊。 云舒瞧着诸葛小嘉的样子想必是受尽了磨难,思量着应是项寻故人,她自觉不便插嘴,也就双手负在背后,在厅中缓步来去,不做叨扰,可耳朵却将那二人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不听则以,细细听来,才知眼前少女过着如何非人的生活,才知她为何身材、言谈、举止都和年龄相去甚远。 二人席地而坐,项寻不时轻抚她的脊背,这让诸葛小嘉觉得很安心,竟还咯咯笑了起来。 “小嘉,告诉哥哥,这里只有你一个人吗?” “还有我娘!” “你娘?在哪里?” 诸葛小嘉忽然站起身来,轻拍了拍自己的衣衫,见项寻依旧坐着便又躬身将他一把拽起,拉着他走到床榻旁。指了指床榻,又轻轻嘘了一声,道:“在睡觉!”方才项寻只顾着查问躲在床榻下的诸葛小嘉,竟不知这已经被他踢飞的床榻之上还有一个人。床是已翻,可纱帐却依旧悠悠的将床上一切遮挡着,似作为最后一层保护障一般,他心中不安,轻轻撩起纱帐。一具尸体衣着光鲜,头戴朱钗凤冠,样子已然死去许久腐败不堪,却丝毫没有任何腐朽发臭的味道,细细闻来竟还有寸寸药香气。他俯身查看,心中狐疑,将包裹于尸体身上的外衫拨开。诸葛小嘉忽然拉住他的手,目露怒色,声似顽童却面色冷峻,道:“你若想睡觉,我便同你睡,何苦脱我娘衣衫?惊了她睡觉?” 项寻心头一滞,忙回身轻笑道:“你误会了,只是我瞧这衣裳似乎穿得时间久了一些,小嘉可有别的衣衫,拿来给你娘换上可好?这样你娘变得更漂亮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诸葛小嘉摇了摇头又慌忙摆了摆手,道:“不可不可,这是我娘最爱的一件,她说过这件衣衫,她是要生生世世穿的。” 云舒缓缓走上前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诸葛小嘉一惊,慌忙躲到项寻身后,胆怯得探着头,轻声道:“好姐姐,我不吃,我不吃。”项寻转过身执住她的双肩,轻声道:“小嘉别怕,没有人会逼迫你做你不愿意做的事情,尤其是哥哥和姐姐。”云舒也是招了招手,笑道:“小嘉别怕,姐姐帮你给你娘穿好衣裳,打扮打扮,可好?”复又取下头上玉簪,递给诸葛小嘉,笑道:“这个是姐姐送给你娘的,你快去帮她插起来,姐姐帮你娘整理整理衣裳。”诸葛小嘉连连拍手。 解开那尸体外衣轻撩起内衫,果不其然,这具尸体五脏六腑早就被掏得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一团团的珍贵药草,有些名贵到云舒根本叫不上名字。她瞧了瞧一旁的项寻,见其面色凝重,轻声道:“没想到十绝那老头竟还有这些的癖好。” 项寻轻一抬头,问道:“你如何断言是十绝老头干的?” “一目了然啊,这地方就是他的,难道他会不知道?更何况他是用毒的高手,这腐尸肚子里的这些还说明不了问题吗?” “可以我对十绝的了解,他不是这种人!” “人心隔肚皮,不是他还能是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六章 好人坏蛋 ,最快更新妾心鸩毒最新章节! 这密室所处十绝岛,是姚千山的底盘,将一个尸体藏在此处瞒过他或能说通,可如何将一个大活人藏在这里却能让他浑然不知,这恐怕只会是项寻一个人相信的传说。他自然而然地倒退一步,一时徬徨无计勉强笑了笑,道:“我……我只不过觉得这件事好像太简单了。” 这姚千山是他的朋友,瞧着眼前这个懵懂无知的诸葛小嘉似也是他的故人,他一时无法接受是自然而然的,云舒叹了口气,回头看着身上那个半跪在床上为一具尸体穿衣打扮的诸葛小嘉,心口一怔,轻声道:“你觉得她的样子,还能问出个什么吗?” 项寻心中愤恨,用力踢了下身旁花架,花架随之而倒,可就在上方花瓶坠地的前一瞬,方才还跪在数步之外的诸葛小嘉却晃身一变,瞬移置前,旋身一转,正将那险些被摔个粉碎的花瓶紧紧抱于怀中,甚至一滴水都未曾洒落。她将花架重新扶起,又将花瓶安安稳稳地放回原处,冲项寻一笑,又欢欢喜喜地跑回床榻之上继续她的装扮游戏。 好俊俏的步法,回想起方才她投掷暗器的身手,这绝不是用无师自通四个字能说得通的。项寻慌步上前,一把拉住诸葛小嘉的手,看到她吃痛的样子才知自己太过急切,心肠一软,实感不忍,温言道:“小嘉,是谁教你功夫的?” 诸葛小嘉单手挣脱,甩了甩手,侧头一昂躲过他的眼睛,半撅着嘴不做言语。云舒走上前来,坐于身侧,柔声道:“小嘉,告诉姐姐,谁教你投掷暗器的?”诸葛小嘉玩心正酣,又将头猛地闪向另一边,可偏偏正撞上了项寻的眼睛,两边都是人她竟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忙是双手捂住眼睛,娇声道:“看不到,看不到。”不时还悄悄从指缝间偷偷瞄上一眼,样子倒是天真异常。 云舒一叹,伸手解下自己双侧耳坠,置于诸葛小嘉面前,柔声道:“小嘉,姐姐问你什么,你知道的话便老老实实告诉姐姐,姐姐就把这耳坠送于你,我瞧你娘一定喜欢。”说罢抬眉暗瞥了项寻一眼,道:“改日你要送我更好的才可!”项寻挑眉一笑道:“改日金山银山都给你。” 诸葛小嘉欢快地接过耳坠,先在自己耳侧描了一描甚是满意,又俯身为那具尸体佩戴完毕后,她抬眉冲着云舒一笑,道:“好看吗?”云舒笑意温存,点了点头,道:“好看极了,小嘉,你娘肯定教过你,答应别人的事情要说话算数,现在姐姐问你什么,你乖乖告诉姐姐,你娘肯定最高兴了。”诸葛小嘉眨了眨眼睛,又点了点头,乖乖地坐在一旁,笑道:“那你问吧。” 云舒大喜,向前挪了挪身子,道:“是谁教你功夫的?” 诸葛小嘉双目四转,一嘟小嘴,似寒冬腊梅,点点一红,很是好看,可偏偏不说一个字。项寻急切道:“姐姐问你呢,快回答姐姐。”诸葛小嘉一垂眼,小嘴噘得更高了,气嘟嘟道:“什么是功夫呀?”项寻一怔,忙接口道:“就是谁教你扔暗器的,就是谁教你扔金标的?”见诸葛小嘉还是一味的只笑不语,他不禁一叹,忽又想起什么一样,喜笑道:“就是哥哥和姐姐进来的时候,小嘉为什么会向哥哥姐姐扔东西过来?” 诸葛小嘉忽然拍手一笑,于腰间又取出两枚金标,道:“是这个吗?” “对!没错!正是这个!”二人齐声。 诸葛小嘉坐正了一些,好似故意学着教书先生的样子,语气也严肃了许多,幽幽道:“这个叫金蚕标。” 项寻大怒,心头一紧,顺手在床榻边缘重重一掌拍落,厉声道:“又是陆羽?!”盛怒之下他掌中功劲何等厉害,这么一击,只拍得床榻不住摇幌,顷刻间整个床榻轰然垮落。云舒反应不及重重摔倒,可诸葛小嘉却灵身一闪,快过一步,跳下床榻,不但如此竟还将那具尸体稳稳抱在怀中。她大叫道:“坏人!你是坏人!下次哥哥来了,我要让他打你!” 云舒见他动怒,轻手一摆拒绝了他上前搀扶,她悠悠得站起身来,皱了皱眉,冷声道:“你已经不冷静了,下面的所有事情,都由我来问,你只好好听便是。”项寻对她本甚爱惜,失手之下诸葛小嘉尚知守护自己娘亲的尸体,而自己竟忘记去保护云舒,让她重重跌倒在地上。本想上前安慰认错,可听她此话之意,倒是气在他有失冷静,而非失手伤她,心中更是自责万千。 云舒轻步上前,诸葛小嘉却缓缓后退,似是有所防备之色。云舒心念一转,忽然佯作跌倒,眼瞅着便要将身侧花架推到,诸葛小嘉眼疾手快,脚下生风急速一转,单手依旧环抱尸体,而另一只手却死死的扶住了她。 云舒正了正身子,佯装感谢之色,笑道:“多谢小嘉,你若不出手,我定然要摔个四脚朝天!” 诸葛小嘉声色一愣,道:“我才不是救你,我只是怕你打坏了我哥哥的东西。” 云舒目中露出满意之色,笑道:“你口中的这位哥哥,就是教你使用金蚕标的人吧?” “那可不,这里所有的东西,你们都不可以碰!方才你们砸了我们的床,我可是要如实告诉哥哥的。” 云舒故意露出悲哀之色,又脱下腕中镯子,递给诸葛小嘉,幽幽道:“那姐姐把这个也给你,你不要告诉哥哥好吗?”可她还未迈开步子,诸葛小嘉却脸现惊惶之色,连连后退,更是取下怀中尸体的玉簪和耳坠,一把甩给云舒,厉声道:“才不要,你们打了哥哥的东西,就应该挨打,就应该死。” 云舒不禁愕然,抬眉望向项寻,一时不知如何化解,可项寻却似并未听到二人言语,他只是讷讷地站在一旁,垂着头不言不语。她无奈摇了摇头,心想自己此刻是不是应该生气才好,可终究觉得不是时候,忙又换上喜色,笑道:“听小嘉的意思,我就知道,这个哥哥一定对你很好。” 诸葛小嘉似是很喜欢别人夸赞她口中的这位哥哥,尽露骄傲之色,轻哼一声,道:“哥哥很喜欢我的,他对我很好,很好,他是这世界上最好的人。” 云舒摇了摇头,笑道:“我却不信,你倒说说,他待你如何好了?” 诸葛小嘉蹙了蹙眉,样子很是急切,似做一番重要的辩白,道:“哥哥给我买了好多好吃的,还有好多新衣服。” 云舒环抱双臂,眼睛一瞥,故意娇嗔道:“这又如何,我还以为有多好,你身后的那个项寻哥哥,也会给我买好吃的,给我买新衣服,而且还有玉簪子金镯子各种各样的小玩意,我瞧着他就比你口中的那位哥哥要好!” 诸葛小嘉心中急切怒从心而起,竟将手中一直小心翼翼保护的尸体随手一扔,单腿一摆直刺云舒下盘,不待云舒躲闪,竟于腰间忽然取出一枚金蚕标直射云舒额间。这招出手狠辣哪里是不通武功的女子能躲闪得了的,项寻心急难当猛然将地上尸体飞踢出去,正是将那金蚕标挡得及时。他不由恼怒,一把擒住诸葛小嘉手掌将其翻转一掰,厉声道:“你这孩子不识好歹,嘴上讨不到便宜何以下此毒手?这也是你那个好哥哥教你的吗?” 诸葛小嘉只感手腕酸麻,虎口隐隐生痛,不禁眼中泛泪,却声如利刃,怒目而视狠狠道:“她说我哥哥坏话,我定要她好看。你又伤我,我哥哥也会为我报仇的。” 项寻单手一扬,诸葛小嘉吃力跌倒,却似更来了斗志一般,旋身而起,左手反勾如雄鹰利爪,右手盘拿似黑熊出洞,连发两招。项寻心恼无意与她纠缠,出手劲急,只听拍的一响,诸葛小嘉“啊”的一声跌倒在地,右手已然脱臼悬垂而落。再幼稚的孩童吃了痛也不会迎头而上,诸葛小嘉就如孩童一般歪在地上一阵哭闹。项寻一怒,冷声一吼,道:“你若再哭,我便马上卸掉你另一只胳膊,到时候看你的好哥哥还喜欢不喜欢你!”话音刚落,诸葛小嘉立即止住了哭声,可不免抽泣,却还努力克制住,想尽量不发出声音。项寻暗叹,早知如此难缠不如直接卸掉她的胳膊,好话说尽不如一声呵斥,怀柔之策还是远不及铁腕之强。 云舒走到他身旁,笑道:“瞧着你之前挺宝贝她的,这下又是如何狠下心来。” 项寻轻哼一声道:“伤我倒不打紧,可在我眼前伤你,我管他三岁孩童还是八十老妪。十绝老头没事就卸胳膊卸下巴这招,可是比说话管用多了。” 云舒抬眉一笑,道:“恐怕是你疼她爱她惜她护她,也比不上他那好哥哥半分。” 项寻一怒,厉声道:“我非要活剐了陆羽不可!” 云舒嘴角一笑,道:“你果然已经毫无冷静可言了。且不说她口中的好哥哥是不是陆羽,可从诸葛小嘉的反应来看,这位好哥哥对她应该很不错,要知道孩童对待对她好的人和对她不好的人,反应都是最直接的。从她对那位哥哥的维护之情来看,陆羽在她心中远比你伟大和正派的多。” “那又如何?” “原本我不想问,可是从你的反应看来这位诸葛小嘉似乎不仅仅是你的故人,你对她的维护之情已经让你丧失了理智,所以我但请一问,这个诸葛小嘉是你什么人?” 项寻回身瞧着坐在地上强忍着抽泣不敢吭声的诸葛小嘉,心中一紧,垂下眼帘,幽幽道:“她是我师父的女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七章 当年情 ,最快更新妾心鸩毒最新章节! 云舒几乎要跳了起来,道:“师父?你还有师父?” 项寻苦涩一笑,道:“怎么?有师父不是挺自然的事情吗?难道我看起来像是慧颖天生,毫无半分后天拙力打磨的痕迹?” 果然是个无时无刻不在自夸的家伙,云舒轻笑道:“这倒不是,只是从未听你提及罢了。” 项寻面色一沉,长叹一声,道:“我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了……甚至他现在是生是死,若是已死葬于何处,若是还生处于何地,都一概不知。”他忽然抬起头冲着云舒嘎然一笑,道:“而且我连他姓甚名谁也不知道……” “他倒是个挺神秘的人,不过我瞧着他把你教得还不错,想必一定是位隐世的高人,既是高人自然踪迹飘渺了些。”她撇嘴笑了笑,可想来若真是隐世高人却让自己亲生女儿沦落至此,却又平添了一抹子的凄凉。“既然她是你师父的女儿,也就是你师妹喽,可我瞧着你对她身怀武艺好似还挺惊讶的,又是为何?” “我师父……并没有教过她什么,我唯一一次见她,她还是个六七岁大的孩子吧。我还记得那天也下着雨,她和她的母亲……想必就是那具吧……寻得我师父,求以收留,不过被拒绝了,从那之后我便再没见过她们了。不曾想今日见到的竟已然是一生一死。”他的声音低沉却飘忽,目光扫到凤冠锦衣的尸体,扫到懵懂无知的少女,透出了说不尽的悲凉。 抛妻弃子、始乱终弃、背信弃义,一时间云舒在酒肆茶寮听过的所有关于陈世美一般的负心薄情郎的形象跃然脑中,方才还是隐士高人此刻俨然是个玩弄感情不负责任的猥琐之徒。她斜着眼睛瞧着项寻,想到他是这等负心人教出来的徒弟,心中竟觉一凉,虽然深知如此看他有失公允,可偏偏怎么瞧都不顺眼了。项寻忽觉她目光变化的太快,嫌弃之色显然已经将他定了连坐之罪,这才从回忆的愧疚中脱身而出,他上前一步,轻刮了下云舒的鼻子,见她摆手一躲,不禁笑道:“我那时也只是个孩子,他人的情感纷扰我也不懂,不过你无需多思多想,信我便好。” 云舒闪侧到一旁,环抱双臂,轻哼一声,道:“你是好是坏,与我何干?” “哦?既然没有关系的话,你此时生气实在没有道理呀。” 云舒气不过,呵斥道:“我只是替一个弱女子感到不值,心中愤恨不平罢了。” “原来如此,若这般说来,我是好是坏与你无关,那我岂不是也就没什么约束可言了?如此甚好,待他日出了这岛,回了江湖,潇洒恣意一番,也是惬意非凡啊。” 云舒此刻真真是将项寻恨到极点,狠狠跺着脚,恨声道:“你若如此,我不如此刻便杀了你,省得日后……见到别的女子伤心流泪。”说罢她解下腰间银铃铛作势便要向他砸来,项寻瞧出她的意思,也假意做出躲闪之势。可她却忽然止住了,皱着眉头一副纠结思索的样子。项寻瞧着有趣,上前问道:“如何不砸了?” “那日骆千行瞧着这银铃铛认了我,虽说可能是认错了人,可终究有个辨别的物件。方才听你的意思,你和这诸葛小嘉多年未见,当年一面也都是孩童,这些年岁样子变化应是不小,她也没什么物件表露身份,你是如何一眼便认出了她?” 项寻忽然一怔,样子苦涩难当,却嘴角依旧勉强扯着一抹尴尬的笑意。这笑瞧不出半分开心,却瞧出了十分的无奈,若是往日云舒定然不会继续问下去,可诸葛小嘉显然是个不同的存在,她侧着头,柔声道:“怎么?不便言明吗?”项寻揉了揉鼻子,笑道:“我……我无事不可对汝言,只是有些不愿提及罢了。你且瞧瞧诸葛小嘉的左眼,可有何不同?” 云舒缓步走到诸葛小嘉面前,她已然止住了哭声,正垂着头将金蚕标当做玩具在地上摆出不同的形状,俨然乖巧听话,丝毫没有了之前半分出手狠毒戾气满满的样子。更蹊跷的是,明明方才项寻已经卸下了她一边胳膊,可此时此刻她完全可以行动自如,玩到高兴之时竟还能暗自拍掌自赞一番,分明是一副从未受伤的样子。云舒缓缓蹲下身子,轻笑道:“小嘉好厉害呀,竟然会自己接骨!不疼吗?”诸葛小嘉轻哼一声,话语间没有一丝孩童天真的语气,甚至比她的年龄更成熟了几分,冷声道:“你们莫要欺负我小,接骨疗伤我哥哥自然都教过我。”话音未落忽然抬头稚气一笑,托着长长的奶音,道:“所以……我哥哥最厉害啦。” 云舒也不在意这些,忙又道:“小嘉抬起头来,叫姐姐瞧瞧。”诸葛小嘉闻言却将头垂的更低了,一边摇晃着脑袋一边顽劣笑道:“才不要才不要,不给坏姐姐坏哥哥看。”云舒不禁一怔,转瞬一想便叫她拿准了让诸葛小嘉乖乖听话的法子。她忽然大叫道:“呀,我刚瞧见你脸色伤了好大一块,快给姐姐瞧瞧,要不然你哥哥回来了,定然不喜欢你了!”诸葛小嘉一听这话,忽然放下手中金蚕标,猛一抬头,将脖子昂得高高的,似要将脖颈整个昂到背后去一般,一动不动摆出任由查看绝不反抗的样子。云舒心中暗笑,假意仔细瞧着她每一寸皮肤,当瞧到她的眼睛时,不禁一叹,她的眼睛大而透,却偏偏似蒙上了薄纱一般,让这份透少了一份应有的亮,可即使如此并未发现任何值得称怪称奇的地方。就在云舒方要放弃之时,诸葛小嘉似是双目瞪得有些疲乏了,忽是一转,整个左眼的眼珠变成一片白色,完全没有了瞳孔的白色。 云舒忽然受惊,猛得一闪直接歪坐在了地上。诸葛小嘉依旧不动不摇昂着头,语带疑惑,道:“小姐姐,你怎么摔倒了?快赶紧替我瞧瞧我的脸呀。”云舒哪里还管什么脸不脸的,慌忙起身,两步化作一步到项寻身边,一把抓住他的衣袖,又轻抚着自己的胸脯,连连道:“吓死我了,吓死我了。”项寻嘎然生笑,道:“瞧着白骨也不见你半分受惊,这便能将你吓得如此?” 云舒没有半分开玩笑的心情,惊魂未定,幽幽道:“不一样,不一样,她的左眼……她的左眼,为什么会突然变成雪白一片,她的眼睛为什么没有瞳孔?”项寻轻哼一声,道:“为什么?因为……因为我啊!我若告诉你,这就是我干的呢?我只见了她一面就要了她一只眼睛。我欠了她一只眼睛,既然如此,千年万年,叫我如何不能一眼认出她来。” 云舒缓缓放下紧握着项寻的手,垂着头,轻声道:“你?当年你不是也是个孩子吗?我想你一定有苦衷有原由的吧。” “有苦衷,有原由又如何,我终究是亏欠她的,再好的理由也改变不了我伤了她的事实啊。”项寻握紧了拳头,声色沙哑。 云舒抿了抿嘴,语带安慰,柔声道:“虽是事实,却也未必改变不了啊。你们既然相遇,或许就是给你弥补的机会。你不是说桑逾空妙手回春,医术赛仙吗?或许可以寻来医治啊。” “可年岁毕竟久了……” “既然有赛仙的医术,必定有赛仙的法子,且去瞧瞧有何不可?”云舒转而一笑,道:“我心眼可是小的很,我可不愿意你的心中对别的女人有所愧疚。” 项寻讷讷一笑,道:“我家舒儿果然聪慧过人……” “……小姐姐……”诸葛小嘉已然是等不及,她挺直着腰背,高昂着头不敢多动,只是轻轻走到他二人身侧,轻拽着她的衣襟,诺诺道:“你还没仔细瞧瞧我脸上的伤呢,会不会很丑啊,我哥哥回来会不会不喜欢我啊。” 云舒慌忙回神,喜笑迎面,轻拉着诸葛小嘉的手,佯装仔细打量了一番,柔声道:“是姐姐瞧错了,现在的小嘉好看极了,你哥哥回来一定喜欢的要紧。对了,总听小嘉叫他哥哥,你这小哥哥是姓陆吗?” 诸葛小嘉左右扭了扭脖子,想是昂了太久有些酸疼,嘴上喃喃道:“哥哥就是哥哥,什么鹿哥哥,猪哥哥的。” “那你哥哥经常来吗?” 诸葛小嘉忽然伤感了起来,摇了摇头,柔声道:“他没有经常来,他已经很久没有来过了……我好想他……” “那你还记得他第一次来吗?”云舒也是随口一问,却不想诸葛小嘉迅速敛去了伤感之意,转而喜笑道:“当然记得。”可话还未尽就又陷入了更难过的漩涡之中,她嘟囔着嘴,轻声道:“很久之前,我和我娘就在这里了。后来来了一个叔叔,他总是来,来了就欺负我娘,他总是要我娘脱衣服,如果不脱衣服他就掐我的脖子,掐的我喘不过气来。后来我娘穿着漂亮衣服睡着之后就再也没醒来,叔叔来了很生气,就开始欺负我,要我也脱衣服,把我弄的好疼……” “哪个叔叔!”项寻脸色苍白,愤恨一吼,吓得诸葛小嘉连忙躲到云舒身后,不敢再吭声。云舒冷声道:“如果你冷静不了,就不要听了。”项寻狠狠压住了气息尽力不再发出愤恨的声音,背过身子,不再看诸葛小嘉,他怕多看一眼,他便会气不过去杀掉所有可以被诸葛小嘉称得上叔叔的人。 云舒转身轻抚这诸葛小嘉的头,柔声道:“那哥哥是什么时候来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八章 实打秋风 ,最快更新妾心鸩毒最新章节! 诸葛小嘉脸色微变,侧过了头细细思索,她舔了舔嘴角,忽是像想起了什么,神色一喜,可还未开口又摇了摇头,最终现出了一脸的茫然之色。 云舒微微叹息,道:“不记得了吗?” 诸葛小嘉摇了摇头,笑道:“我是真的不记得和那个叔叔睡在一起第几日之后哥哥来了嘛,只是记得我娘的身体开始有奇怪的味道了,然后哥哥就突然出现了。只是好奇怪,哥哥来了之后,那个叔叔就走了,然后就再不来了。” 云舒愕然未解,项寻却已听得怒火冲天,一股刚勇之气从胸中涌起,掌中带着一股炽烈的热气,方要抓住诸葛小嘉,一定要让她将那个叔叔说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可还未出手便被云舒手臂挡了下来。她坦然笑道:“你这似狼如虎的样子定然要吓到她的,还如何问出什么哥哥叔叔的?”项寻果不言语,幽幽站在一旁,恢复了无所谓无所求的样子,可云舒却深知,他在心中早就将叔叔两个字撕得粉碎。她低头沉思,过了一会,道:“那哥哥来了之后,小嘉……你有和他……嗯……睡觉了吗?” 诸葛小嘉面露失望之色,摇了摇头,幽幽道:“没有……”忽又喜笑颜开,小嘴嘟囔着,道:“哥哥来的时候带了好多好吃的,好玩的,还有好多漂亮的衣裳。他还给我娘的肚子里塞了好多奇怪的东西,然后我娘就没有怪味了,有时还香香的呢。”云舒一惊,急声道:“小嘉,你确定那个哥哥第一次来就给你带了这些东西吗?你确定是第一次吗?会不会记错了,或许是第二次呢?”诸葛小嘉狠狠地点了点头,语气颇为自在,道:“没错,就是第一次。” 云舒扶额不语,到底陆羽是个什么样的人呢?第一次!那么显然他知道诸葛小嘉就在此处,知道她娘已死,若不然不会将东西带的如此齐全。那么他又是否知道诸葛小嘉被那个所谓的叔叔糟蹋已久呢,如果知道,为何不早日出现?半晌她心念微动,说道:“那后来呢?那哥哥后来又来做什么?” 诸葛小嘉又比划着说道:“哥哥走了没几日,又来了另外两个新叔叔,他们也要我脱衣服,可我衣服还没脱好,其中一个叔叔便被突然出现的哥哥用金蚕标打死了。剩下的叔叔好害怕,可我却好高兴,因为哥哥又来了。可是哥哥见到我高兴却又很生气,他把剩下的那个叔叔捆了起来,然后就叫我用金蚕标扔他,可是我总是扔不准,他就很生气的走了。他一生气我就好害怕,我怕他再也不来了,我一直不断的用金蚕标扔那个被捆住的叔叔,扔的他像马蜂窝一样。从那之后,每天都会有一个叔叔进来,我就用金蚕标去打他,开始我老是投不中,那些叔叔就会扑上来撕我的衣裳,不过总会还没开始撕便突然就死了。就这样每日如此,直到有一天,有个叔叔还未进门便被我打死了,哥哥才又出现了。” 此一番话直把云舒听得脸如土色,回想起之前青铜门外的那具白骨,心中一颤,她抬眉瞧向项寻,他正也是侧目瞧着她。云舒幽幽问道:“小嘉,那之前在这个屋子里死掉的那些叔叔,他们的尸体呢?”诸葛小嘉欢雀一笑,拍着手掌,指了指身后的小门,道:“我把他们都堆放在里面了。”说罢一把扯着云舒的衣袖,将她拖到门旁,眉眼喜笑。但听木板小门吱嘎一声打开,哗啦啦一堆骨头溢了出来,眼前白茫茫一片震彻住了除了诸葛小嘉之外的两人。什么是尸骨如山,什么是白骨皑皑,屋子虽不算大,但俨然已经被堆积的满满的,连个落脚地都没有。 诸葛小嘉学会这金蚕标究竟死了多少人?这些人进来之前可曾知道自己是走进了鬼门关?可曾知道被结果之后就是这般随意被堆放在一旁?这仿佛是一场小规模战争的死亡名单。诸葛小嘉将溢出来的白骨随意往屋内塞了塞,瞧着已经稳固不倒的白骨堆甚是满意,于门角处拿出一个样子精巧雕着金色雀鸟的小瓶子,把玩于掌中,笑道:“我用这个滴洒在他们身上,他们就都变成骨头了,是不是很省地方?而且还没有奇怪的味道呢。这个是哥哥留给我的,我哥哥果然是最聪明,最有智慧的人。” 默然半晌,项寻却先开口问道:“你方才说,你用金蚕标打死了第一个人之后,那个哥哥又出现了,然后呢?” 诸葛小嘉摇了摇头,笑道:“我累了,不想说了。”说罢席地而坐,将金蚕标当做小石子一般抛上抛下,嘴巴一张一合,似在言语,可却听不真切。云舒半蹲下身子,凑耳细听,原来她是在唱着音律小调:“流云杯中游,青女自风流。桑枝起,月华浓,遥瞰窗纱楼上空。雀羽浮光掠影过,云散尽,难寻声悠悠……”诸葛小嘉似是痴儿,可她这歌声中却情致缠绵,柔肠万千。云舒只听了一遍,便已记住,却也不觉听得有些呆了,半晌才略有回神,轻声问道:“这是谁教你的?”诸葛小嘉忽然一怔,不再轻吟却也不回答,只是嬉笑摇头。 “是你娘吗?”想这诸葛小嘉接触之人并不多,这等爱怜横溢的情调想必只会是经历过悲凉爱恨的女子才会浓愁自艾的。 诸葛小嘉伸手擦了擦眼睛,抬眼时尚有未拭去的薄泪,脸上仍带酸楚的神色,可声色却已然是快乐无忧,道:“你猜?” 云舒自知问不出个所以然,也没了兴趣,缓缓起身,走到项寻身侧,无奈地摇了摇头,双手一摊,道:“想是问不出什么了。” 项寻高眉一挑,突然心念一动,脸露喜色,轻笑道:“换个法子定能问出来。”说罢他上前抬腿便向那诸葛小嘉踢踏而去,云舒慌然尖叫道:“小嘉,小心!”话音未落,诸葛小嘉似早有警觉,已是拔地而起,她脚步蹬地竟闪开约一丈之远。项寻这一脚分明没留半分情面,若真是踢在了诸葛小嘉身上,定然会使其受重吐血,落个内伤是必然。云舒心惊,明明前一刻还是兄妹情深,舍不得伤她分毫,恨不得将害她之人碎尸万段,此刻却能使出这般狠手。 项寻一脚未中显不尽兴,他右手一扬,左手虚做横划,此乃虚招,若是不知之人定然会本能的侧身躲闪,若有侧身,他只需脚下打勾一踢,定然会让对手站立不稳,扑地摔倒。可诸葛小嘉却似深知此招奥妙,上身稳而不偏,下脚却先一步斜引一跨,不但闪过项寻这虚空一脚,还让他上身过于倾斜,险些栽倒。诸葛小嘉脱身自如,更是欢跃而起,连连拍手,大笑道:“让你使诈,让你欺我。” 项寻心中暗喜,忙是故意一歪身子,扑倒在地,样子凄惨连连叫苦。云舒显然瞧出他意欲何为,忙跑到诸葛小嘉身侧,竖起拇指,夸赞道:“小嘉好厉害啊,这若换了别人定然瞧不出他在使诈。小嘉不但瞧出了他的坏心思,还能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实在是佩服佩服啊。” 诸葛小嘉已是乐得直不起腰来,却还是雀起拍手喝彩,自傲笑道:“什么彼不彼施不施的,他使坏就该打。我学的不好,若是我哥哥来了,他定然摔得更厉害。” 云舒喜上眉梢,心中暗自叫好,忙接口道:“所言甚是,所言甚是。小嘉这招一定是你哥哥教你的吧!他确实厉害!” “那是自然,我哥哥最厉害了。专门打你们这种爱使诈的人。” 云舒高呼道:“拆的漂亮!如此漂亮的一招,可有什么漂亮的名字?你哥哥可告诉过你?” 诸葛小嘉身子摇摇晃晃,脑袋左摇右摆,痴痴一笑道:“叫虚……虚什么来着?想不起来了……”忽又一怒,厉声道:“我为什么告诉你们?手下败将!” 项寻已然站起身来,轻步上前,截口道:“虚与委蛇,实打秋风!是不是叫这个?” “对对对!就叫这个!名字好长的。”诸葛小嘉一时情真,猛一拍脑门,恍然吃痛,忙又轻揉了起来。 云舒心意了然,盈盈走到项寻身侧,轻笑道:“你这一跤,倒是没白摔,怎么样,这招有什么说道吗?” 项寻已然板起脸,冷目横眉,道:“这招是我师父所创,虽是粗浅的入门之法却并不外传。” 云舒抬眉一笑,道:“若是如此的话,那小嘉口中的哥哥也就是陆羽,是你的师兄或者师弟喽……”见项寻不作回答只是木讷不言低头暗思,不禁打趣道:“怎么?想到自己不是师父的唯一传人,有些不甘?” “我师父曾经说过,他的一生只有一个弟子,一个传人,如果此话为真,那么陆羽就很奇怪了。” “兴许你师父也是这样对陆羽说的,想必是为了激励你们勤学苦练罢了。” 项寻苦涩一笑,道:“许是如此。不过至少可以确定,陆羽同我,定然是有些渊源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九章 冤魂索命 ,最快更新妾心鸩毒最新章节! 云舒见他面带愁容,宽慰道:“你也别凡事净往坏处想,我瞧着陆羽对诸葛小嘉也似无恶意,想必也并非歹毒之人,你们若真是师兄弟,说不定相认之后还能交好一番。”这话一出口她便觉得此言活脱脱是个笑话。暮云庄之事暂且不提,骆千行之意姑且不算,鹰眼太岁一箭另作他说,可单单这屋里皑皑白骨,屋外处处死士而言,实在不是个心地善良的人能做出来的事情,人之生命在这位陆家堡陆大公子眼中恐怕连草芥也不如。 项寻却忽一抬眉,仰面大笑。云舒不禁觉得有些恼怒,就算她这话确实荒唐可乐,但自己毕竟出于一番好意,此时他这般无礼取笑之态实在有失风雅。她狠狠翻了个白眼,猛地转过身去,背对着他,环抱双臂,轻哼一声,道:“我这话自是没有道理可言,你也无需这般取笑吧,全当我好心自负,你尽管到一旁自顾懊恼便是,我再也不管你的事情了。” 项寻憋着笑,胸顶着她的肩头,揽着她的头颈,在她耳边低声道:“你的花轿险些就进了他陆家的大门了,可如今香玉却紧贴我怀,那位陆大公子得是何等胸襟才乐意与我为友啊!” 一听这话,云舒转过身子望着他,他也正是顺势伸手搭在她的肩头,半拥她入怀,在她耳边低声道:“我定然没有那等胸襟,所以也不会让自己出现任何纰漏……所以你要做好准备,生生世世与我为伴了。”他的气息萦绕耳边,伴着这绵意情长的话语似一股暖流直冲她的心脏。她眼波流转,怔怔地望着他,一口气半提在心口,不禁有些意乱情迷,不自觉箍在他腰间的手紧了紧,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闭上眼睛,自己又在期待着什么,总觉得柔情蜜意抵不住他凝注的眼神,不如索性不去瞧他,任由他恣意妄为也好。 项寻心中混乱,云舒明明已然闭上了眼睛,可他总觉的眼前依旧是了她晃来晃去的眼波,心下怦怦乱跳,满脸飞红,喉咙处更觉被热火烧得干哑,极是痛苦。他倾身上前,猛往她嘴角亲去。刚一接触,二人都是一愣,许是恼怒自己太过粗野,竟似半大孩子一般莽撞,不禁身子一缓,嘴上自然轻柔了些。点点轻波哪里能缓解他飞流而泻的浓情,情到浓时他欲启齿而入,可这身子刚欲和她贴近一分,只听“咕噜噜噜”云舒这肚子偏偏在这绵绵柔情真情相付之时报了食钟。她心中一惊,猛地离身跃开,项寻却不以为意准备继续倾身上前,可还未迈开步子,又是一声“咕噜噜噜”,这让他这刚提起的脚步不知是上前一步才好还是半退一步才是,一时怔怔愣住了。 云舒羞涩难当,半垂着头,却忽然俏笑道:“我好像……真的是个破坏气氛的高手……” 项寻轻叹一声,点了点头。 云舒低头抚弄衣角,按揉了揉肚子,讷讷道:“一个橘子好像是不太顶用。” “早就说要先吃饱了再下来,饭随时都能吃,是不假,可这……我还能继续吗?”话还未落云舒已将他想法猜得清楚,瞥了他一眼,脸色涨红地跑到诸葛小嘉一旁,蹲下身子瞧她玩耍,可又忍不住于眼角处暗窥他的神情。他只得叹息摇头,胸口隐隐作痛,又觉周身乏力,似是被她打了一掌,踢了一脚一般,甚至比这更严重。长舒了一口气,强撑着抚了抚胸口,站在一旁缓着气息。 诸葛小嘉却依旧盘坐在地上,把玩着金蚕标,头也不抬,却幽幽道:“你俩怎么不继续了?” 这句话臊得云舒真想直接一头碰死,忙在诸葛小嘉眼底胡乱摆手,急切道:“没有没有,小嘉你是看差了。” 诸葛小嘉丝毫不以为意,依旧垂着头忙着手上的玩意,咕哝道:“有什么看差的?这床是被你们打烂了,若不然你们就是睡觉也是可以的。” 云舒羞愧难当,一张小脸上满是桃花春风,娇翠欲滴。她深知根本不可能改变诸葛小嘉的想法,就好比你永远无法改变一个孩子固定的思维,只会是多说多错,更何况自己方才的行为确实没有什么可解释的,多做辩白反倒显得过于娇嗔虚晃。她遮着鼻子轻咳一声,缓缓站起身子,侧到一旁。 项寻略一思索,上前半蹲在诸葛小嘉身旁,笑道:“那这床被我们打烂了,小嘉晚上准备如何睡觉呢?” 诸葛小嘉嘻嘻一笑,说道:“你们如何睡我便如何睡呗,不过小哥哥你莫担心,夜深入更我睡的很沉,你就是闹翻了天我也会乖乖的,绝不睁眼。” 云舒已是避得远远的,生怕再听到什么童言无忌的话来,项寻肚里暗笑,一把按住了诸葛小嘉的手,一时她的手动弹不得自然也玩耍不得,金蚕标随之“啪、啪、啪”落地,她缓缓抬起头来,格的一笑:“你要做什么?” “肚子饿了,也有些困乏了,想出去找个地方填饱肚子,歇息歇息。” “你要走便走,我可没有拦过你们?” “可我们需要你带路!好妹妹,告诉我,出口在哪?” 诸葛小嘉一听这话,手上用力,项寻本也无意桎梏于她,早已散了力道,她轻轻松松便挣脱了他的手腕,故意摆出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道:“我不知道!” “别闹,你知道!快告诉哥哥。” “就不知道,偏不告诉你!”这话本就矛盾,可她似来了玩心,偏就做出了抵死不降的架势。 云舒先前便被羞得脑仁生疼,此刻也未多想,轻声道:“她许是真不知道,若是知道怎么会还傻呆呆的留在这里,应是早就跑了才是。” 项寻不做答复,依旧冲着诸葛小嘉柔声笑道:“乖,带我们出去。” 诸葛小嘉双手捂住耳朵,使劲摇头,嚷道:“不知道不知道。” 项寻紧皱了皱眉,轻声道:“你这屋子里死了这么多人,各个都是冤死的,想必鬼魂就天天跟着你,’小──姑──娘,小──姑──娘!’”他故意紧逼了逼喉咙,将声音拖得长长的,当真是阴风惨惨,十分渗人。 如此一来诸葛小嘉非但没被吓到,反而咯咯得笑了起来,瞧着他样子可乐至极竟还捂着肚子笑得在地上打了两个滚。云舒也是瞧不过去,一把将项寻拉倒身边,瞥了他一眼,冷声道:“你当自己耍猴呢?她在这里早非一日两日,杀的人堆积如山,还会怕鬼不成?”话还没说完多久,云舒下一句还未想好如何斥责他,只听哗啦啦,这显然是白骨堆坍塌的声响,紧接着竟然是一阵脚步声传了过来。 这脚步声很轻,但正是因为轻才更让人心惊,云舒不嘲了,诸葛小嘉单单捂着肚子也不笑了,每个人都在心惊肉跳中,空气陷入了死一般的静寂中。忽然的静寂让那脚步声听来已清楚了些,轻轻点点,可听在他们耳里,却宛如雷鸣。 云舒握紧了拳头,回头瞅着也是呆在一旁的诸葛小嘉,哑声道:“这屋里还有……别人?”诸葛小嘉愣愣地摇了摇头,两只眼睛已然快瞪出了眼眶。这声音是从堆积白骨的屋子里传出来的,此时正越来越清晰得向他们走来,她不敢回头,心已经跳到了喉咙口。 项寻眼波一转,嘴角轻笑一撇,手下却轻轻拽了拽云舒颤抖的手,暗暗侧头示意她无需惊慌。故意又拿捏着嗓子,“小──姑──娘,小──姑──娘!”更是比方才的声音阴森鬼祟了十分。云舒心念懂了他的用意,故意插话道:“小嘉,好像是从你身后传来的……” 诸葛小嘉“啊”的一声,捂着耳朵便直接冲到了靠东面的墙角,那里并无他物,只有一个木质矮桌,上面像是摆着一套茶具。因身体遮挡,项寻他们并瞧不清诸葛小嘉做了什么举动,但听喀喇喇一声响,她身旁明明平坦无常的地板忽然向两旁分开,露出黑黝黝的一个洞来。诸葛小嘉不管其他,似腿还有些颤抖,晃了两下才跳了进去。又是喀喇喇一声响,地板又重新合上,似从未有事发生过一般。 云舒扯了扯项寻的手,眼珠子转了转,噗哧一笑,道:“所以……这就是出口?” 项寻自傲一笑,道:“不错!” “可刚才那脚步声……是……是什么?”她的声音还带着丝丝胆怯。 项寻一笑,嘘嘘嘘的吹了几声,只见一团毛茸茸的东西忽然不知于何处跳出,于半空中一扭,正是扑在项寻臂弯之中。云舒这才看清,竟然是只雪白色的小貂儿,眼射红光,毛松松的尾巴扫着项寻的手肘,四脚爪子还不时的上下挠了挠,样子甚是机敏可爱。 云舒大喜,连忙问道:“这……这是哪里来的?” 项寻手掌翻转,小貂儿顺势跳到了云舒的肩上,她想伸手去抓,可这小家伙尾巴一扫,早又窜到了她的颈后。云舒连连叹妙,“如此可人的小家伙,你哪儿得的?方才的脚步声……莫非就是它?” “不错,这就是咱们那个冒牌的小少爷!”又是嘘嘘嘘的吹了几声,小貂儿又跳回了项寻臂弯,幽幽得意地挑了个好姿势,便要打起盹来。 “你说……赤貂?你把他救起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章 密道相护 ,最快更新妾心鸩毒最新章节! 项寻摸了摸额角,笑道:“好歹我是跳了那绿水,若真是什么都没捞上来岂不是白亏了件好衣裳。更何况我瞧你平日里对咱这冒牌小少爷关心的紧,若真是付水东流了去也是辜负了你多日的照看,我记得你曾说过,若这小家伙能不用食人骨血,咱们自个儿养着也可解闷。如今它脱了红皮换了白衣,正合你意才是。” 云舒笑靥如花,“平日见它都是沉睡着,今下再见竟这般伶俐可爱。”说罢也学着项寻的样子嘘嘘两声尖呼,可那小貂儿似乎并不听话,依旧懒洋洋地躺在他怀里,前爪自捋了捋皮毛,也不瞧她。云舒不免有些失望,嘟囔着嘴。 项寻于衣襟中取出个青褐色的皮囊,随手将小貂儿放了进去,它也甚乖,只悄悄探出个脑袋,并不乱跳。他将皮囊递给云舒,笑道:“咱这小少爷自打睁开眼睛后就跟着我,自然和我熟络些,此刻还有些认生,日子久了便会听你话了。”云舒将皮囊扣在腰间,笑道:“我猜你是在诸葛小嘉一门心思炫耀化尸水的时候,留了一手,将小貂儿混进了白骨堆里。” 项寻轻眉一挑,道:“果然瞒不过你,也得亏咱小少爷是个冒牌货,若真是那赤貂,白骨丛中一点红,定然立即露馅了去。” 云舒咯咯直笑,忽略一凝视,不禁大叫道:“光在这里说小貂儿了,这诸葛小嘉许是早跑远了。” 听她语声,惊慌中还是既娇且糯的调调,不禁有些失神,笑道:“咱们是找出口,管她诸葛小嘉是跑近了还是跑远了。更何况,我猜她一定跑不远,她此刻就乖乖的在出口那里,决不会离去。” 云舒见他不紧不慢的样子,心中起疑,问道:“你这又是如何得知?” “很简单,诸葛小嘉明明知道出口却还是老老实实呆在这里。先前或许是被困,可自打她学会金蚕标,又有了‘虚与委蛇实打秋风’的底子,以她此时的功夫根本不可能被困住,唯一的原因是她不愿意离开。我想理由很明显了,能让她还愿意老老实实呆在这里的原因恐怕就是她口中的好哥哥——陆羽了。瞧得出来她很依赖他,时时盼着他出现,如果她离开了或许拥有了自由和快活,可更可能的是再也见不到陆羽了。衡量之下她宁愿朝朝暮暮死守在这里,只为等陆羽一个回顾。所以她现在即使一时惊吓逃了出去,也绝不会走远。” 云舒点了点头,轻笑道:“虽是如此,还是尽快出去为好,方才你鬼叫半天,搞得我也总觉得这屋子阴森森的。” 二人走到东面的矮桌旁,一张矮桌上覆一个托盘,托盘上一把酒壶四个杯子,项寻摊手一指,笑道:“你来猜猜,这机关在哪里。” 云舒脸色忽变,侧过了头细细思索,但过了好一阵,终还是现出了茫然之色,摇了摇头,轻声一叹方要放弃,却听项寻笑道:“别光想,你且走近一步瞧瞧,便一目了然了。” 云舒俯身凝目细瞧,酒壶中尚有余酒,杯子都有用过的痕迹,噗哧一笑,伸手将那托盘一提,果然纹丝不动。她推手一摆,道:“托盘是机关,其他的东西都有尚在使用的痕迹,唯独这托盘,底部已有污渍却未有过清洁的痕迹,想必是不便清理。”项寻点点头,侧过身子示意她亲自打开机关。云舒伸手蹭了蹭鼻子,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她手握托盘先向左旋转,见全无动静,不禁有些心虚,眼珠子四转。又向右旋转,果有松动,心中大喜,当下手上加劲,托盘果然随手而转。一声喀喇喇,地板分开,洞口再现。 云舒欢雀而起,连连拍手,竟还忍不住忘情地钻进项寻怀中,搂着他的腰身将他拉近洞口一些,笑道:“快瞧快瞧,是我打开的。”项寻忽然背手向后,拉住她的左手,提了起来,在她手背上轻轻一吻,笑道:“瞧到了瞧到了,以后遇到什么机关都让你开。”云舒又喜又羞,竟绵绵绯红一直红到了耳朵根,伸腿踢了他一脚,见他纹丝不动更觉羞涩难当,忙闪到了一旁,冷了冷声线,道:“咱们快进洞吧。” 项寻轻笑点头,却忽然绕到了大厅之中,将一直被孤零零遗弃在一旁的诸葛小嘉娘亲的尸首单手挟起,揽在腰间,轻叹一声才回到云舒身旁,轻笑道:“咱们走吧。” 二人入了洞,才觉这洞口虽不深,可洞内却窄而长,一条道只可一个人勉强通过,两个人决不可能并肩同行。洞内也是漆黑一片,毫无照明之物。他脚步懒散而缓慢,似是毫无力气一般,云舒跟在身后总是时不时撞到他,这倒不打紧,可不时擦碰到他腰间的尸首不免还是让她有些心有余悸。心中不快却也不好埋怨,想离他远些距离,可这洞内漆黑又怕跟丢了,轻声道:“你何苦将这尸首也带了出来,虽是你师娘,可毕竟是诸葛小嘉的娘亲,你若要安葬还是最好不要擅做主张。” 项寻倒不回头,依旧不紧不慢的走着,笑道:“安葬不安葬我倒是不在意,人都死了葬与不葬无非是活人的想法,生前若得安稳,死后即使挫骨扬灰又能怎样?若生前困苦,死后即便住进皇陵又能怎样?我将她带出来无非是不想这成为诸葛小嘉留在这里的借口,我们得带着她一起走。”说罢他忽然停下了脚步,云舒反应不及一把撞了上来,生生是正面贴上了那尸骨的头颅,让她心一下子凉进了冰窖,口中连连泛呕。 她抚着胸口弯腰作呕,脚下狠命踹了他一脚,厉声呵斥道:“走得好好的,你怎么突然停下了。” 项寻回身细看她脸,洞中黑暗瞧不真切,可这容色憔悴却明显的很,干呕之后竟觉似瘦了许多,连忙暗咒自责道:“都怪我!都怪我!我只是忽然想到我决定带走诸葛小嘉这件事还未与你商讨,这才停下来想跟你商量下。” 云舒抹了抹嘴,刚想开口又想起之前竟与一具腐尸贴面相吻,又是一阵泛呕,心中恼怒,恨恨道:“你都决定了还商量个什么?如今却又说到商量,那好,我不同意,你便作罢吗?” 项寻一愣,但随即答道:“那便作罢!”说罢他将那尸首随手一放,轻笑道:“咱们走吧。” 云舒但觉一惊,轻咳了一声,幽幽道:“带都带出来了,你若不带走,至少也要给人家送回去吧……” “诸葛小嘉自己回来的时候,瞧见了自然会带回去,咱们走吧。”说着便拉起云舒的手转身欲走。云舒侧身一躲,歪着头抿了抿嘴,轻声道:“算了,既然已经带出来了,便带着走吧。只是我瞧着诸葛小嘉之前对这尸首的态度似乎只将她当做玩具用来装扮解闷,到了需要对你出手的关键时刻,也是随手一丢毫无半分爱惜。她若真要死守在这里等陆羽,你用这具尸首应该引诱威逼不到她。” “所以才说是借口。” 云舒吸一口气,宁定心神,指了指地上的尸首,轻声道:“算了,你还是带着她吧。我先前也并不是生气你有事未同我商量,只是你猛一停身,我……我正是迎面同这尸体贴目相见了……”说罢她摆了摆手,“你将她抱在前面,万一你又想起什么要交待的事情,一个驻足我又要亲上去了。” 项寻垂手一勾将那尸身挑起,瞧了两眼,淡柔的目光中,微微露出一丝笑意,摇了摇头,“没想到我项寻有朝一日竟到了要羡慕一具尸体的份上了。”说罢将尸身挟在肋下,后又环抱在胸前,回头一笑道:“这样可以了吧?” 噗嗤一笑,“罢了罢了,还是我走在前面带路吧。”说罢不待项寻应答,便紧侧着身子贴着洞壁,硬挪到了前面。之前虽觉洞内漆黑,却有项寻带路,即使是闭着眼睛也没有半分担忧,可真要到了自己带路的时候,却真有点不敢迈开步子,回身诺诺道:“你的火折子呢?拿出来我照个亮!”见他却淡笑摇头,厉声道:“该不会弄丢了?” 将尸身放在地上,伸了个懒腰,于怀中取出一颗夜明珠交予云舒手上,道:“丢倒是没丢,只是我瞧着这个洞似是之前遗留下来的矿洞,还是不要点明火为好。” “这是之前咱们下来的时候路经时见到照明用的夜明珠?你果然又是顺手牵羊了。”虽说心乐却不忘嘴上打趣道:“这可不是英雄大侠可为的事情!” 项寻将尸体重新挟在肋下,笑道:“顺手牵羊一直被我认为是最顶用的本事。大侠的名号又不能拿来照明,可夜明珠却可以帮咱驱除黑暗,让你迈开步子。”说罢瞧着云舒笑意莹然的样子,不禁一叹:“快走吧,这尸体虽不重,可我总搂着她心里也不是个味儿。” 有了夜明珠的光亮,云舒的步子迈得大胆多了,回想起之前项寻带路时候迈出一脚却还有气无力的样子,心中暗笑,打趣道:“我这才明白方才你为何走的那般软绵无力,竟也是怕黑的缘故?既然如此,有了夜明珠应早些时候拿出来,难不成是怕我笑你顺手牵羊的……的本事?”云舒只顾嘴上打趣,没注意脚下碎石羁绊,竟一不留神险些摔倒,幸亏项寻及时于身后一把拦住她的腰。 手掌的温度由腰间一直传到了云舒心尖,她晃了晃神站直了身子,努着嘴不言语。项寻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继续前行,却又在身后柔声道:“有我带路,即使走的慢些却定能保你前方平坦无忧;有我尾后,即使你疏忽大意脚下不稳我也定能护你绝不跌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一章 悲自喜中来 ,最快更新妾心鸩毒最新章节! 二人一前一后略有依偎地走了些许时候,前方已有寸寸暗光射入,密道也是宽敞了许多,云舒将夜明珠随手往后一抛,且是被项寻稳稳接住,不然定被摔个粉碎。她手指前方雀笑道:“看,有亮光了,你那贼赃还是自己个儿收好吧,我可不要和你同流合污。”说罢抬腿便跑。 项寻将夜明珠收于腰间,幽幽叹道:“飞鸟尽良弓藏啊!这世道,越美的人儿,越喜欢过河拆桥!” 云舒还未跑到洞口,忽听“嘣”得一声,似是爆竹之声,眼前一道白光晃过,本是四下里寂静无声,忽然一声脆响正又随着风裹进这洞穴之中,更觉震耳。云舒心惊便想回身后退,却正稳稳抵住项寻胸膛,方要惊呼出声,却被项寻一把捂住了嘴。他当下扯了扯云舒,伏低身子,察看动静,于她耳畔轻声道:“你猜那是什么?”云舒摇了摇头,道:“似是爆竹声,难道是诸葛小嘉在对谁发信号吗?” 项寻本就是伸臂将云舒搂在怀里,香玉在怀乐得悠哉,云舒低头细语之时更是向他怀中揉近了几分,当下他哪里还有心思去回答她,只觉情深难持,伸出右手轻轻抚摸她的脸蛋。云舒不察心中一惊本能得扭身躲闪,不想脚下一软,整个人便要仰面倒去。项寻这才察觉自己太过得趣忘形,护手一揽,却不察这洞内本就有积水,足下一滑,站立不定,先一步仰面倒下,只听砰的一响,后脑重重砸在地上,他只觉一时间头晕目眩,双耳嗡嗡作响。云舒倒下之时正是砸在他胸膛之上,他虽后脑阵痛的厉害,可还不忘嘴上“哎呦”一声,一方面骗骗云舒关怜,更重要的是掩盖他真正的伤痛所在。 云舒一听这声颇带戏谑的“哎呦”,便知他定然无碍,扭头抬眉见自己竟又是和那腐尸相对而望,不禁一怒,狠捶了他胸膛两下,怒斥道:“先前还说定护我周全,话音还热,却又将我拽倒了!” 项寻只觉后脑空空荡荡,却又不忍将实情告知云舒,声音顿歇,索性歪过脑袋装死。因为他知道,云舒瞧到他这般样子,定然会以为他故意装死装伤惹她着急,如此也能为自己争取些回缓的时间。 云舒见他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只觉他玩心又起,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扶了扶身子,狠狠地掐了他臂弯,见他依旧不出气息,又踢了踢他的脚踝,冷声道:“你且去装死,我可不会心疼你。”说罢缓缓站起身来,便向洞口走去,回眸瞅着他不见有何异状,冷声道:“等你装够了,就自己个儿乖乖地爬出来吧。”说罢竟独自出了洞口。 项寻想爬起身子,可这个脑袋似有千斤沉重,让他动不得分毫,他自知头疾又犯了,可偏偏犯的这般不是时候。不过此刻十绝岛应不会有什么人出现伤害云舒,可这个猜测保不齐会有个万一,他心中急切万分却终知身不由己。好在此洞幽深阴凉,有些许似落凰谷,云舒又已先一步离开,给了他足够安静的环境调气疗伤。 他屏气凝神,心念《万髓咒》,左手用力点了下头顶百会穴,当下双足一挺,右手接连点下,期门,檀中二穴,顷刻间只觉一股寒气犹似冰箭,循着脚踝,穿过手臂,通过心脉,直冲头顶。一时间项寻浑身冰冷似真的死去一般,更甚者是失了气息。 洞中发生的一切,云舒自然不知。她方一出洞口,洞外一片烈火焚烧之后的痕迹触目惊心,不见一棵活木,她本欲回身告知项寻,可回想起洞中亲昵,不禁面红耳赤。驻足片刻,待心绪平稳了些正准备返回洞内,忽听轰隆隆一声巨响,是巨物炸裂的声音。她循声望去,隐约瞧见道路深处天际之间闪现着隐隐火光。 原本躲在洞口大石后的诸葛小嘉突然跳了出来,伸手便直击云舒胸口。云舒连连后退,诸葛小嘉步步紧逼,她发招急而狠,招招都是直击云舒胸脯,可都在即将打中她的时候又频频及时收手。几个回闪下来,云舒也瞧出个门道,想这诸葛小嘉并无伤她之心,兴许是许久没人玩耍,拉着她游戏拆招。可她哪里有这个闲情逸致,连连后退几步,高举双手,急叫道:“我投降!我投降!” 诸葛小嘉并不理会,继续作势攻击,云舒不明其中原由,冲着洞口喊道:“项寻!快别装死了!”见不得回应,心中连连暗咒。诸葛小嘉向她瞧了一眼,微微一笑,道:“你这小姐姐,好没意思,打不过我便要喊帮手!既然如此,这次我手中可不留情面了!”说罢她急进上前,脚下如箭在弦,不能不发。云舒眼见这架势不对,已全无玩耍之态,心中暗咒一声:“该死!”,转身拔腿便跑。 云舒顺着大路疾趋而前,诸葛小嘉提一口气,紧追而上。这诸葛小嘉毕竟会些功夫,内力步法都远胜云舒。她本就是冲着玩心大起并无恶意,瞧着云舒惊慌之色更觉有趣,时而和她并肩而行,时而故意超过她一步之内。诸葛小嘉心中使坏,故意伸手直扯向云舒腰带,心念若将这腰带扯了去,这小姐姐必定气哭不可,如此可比快步争走有意思的多。 诸葛小嘉稍缓了几口气,右掌翻过,快似闪电,化掌如勾,正是又准又稳地勾住云舒腰间缎带。她佯装勾扯却还未动手之时,万不成想扣在云舒腰间的青褐色皮囊中突然窜出雪白小貂儿。这小貂儿灵活至极,在诸葛小嘉背上、胸前、脸上、颈中,迅捷无伦地窜来窜去,皮毛顺滑犹如得了水的自在小蛇。诸葛小嘉喜爱异常,伸手便抓。然而她虽是有些内力会些武功,出手虽快,偷袭云舒自然绰绰有余,可这小貂儿却迅敏强她十倍,她虽每每出手也是每每落空。 一时间诸葛小嘉所有精力全集中在了这雪白小貂儿身上,随着它的游走路线一阵乱抓乱摸,喜乐非凡,早将云舒丢在了脑后。 云舒见势,秉了气息,缓缓后退数步,生怕又吸引了诸葛小嘉的注意,见她全然没有注意到自己,当即发足疾奔。她心中暗咒,一咒自己平日懒散懈怠,没能习得半分武艺,关键时刻除了逃跑便全无招架之力,今朝是遇到诸葛小嘉只为玩乐,若他日遇到真正的敌手,恐怕连逃都无路可逃;二咒自己不该一时赌气舍了项寻独自出洞,受了诸葛小嘉伏击实属活该;三咒这项寻为何偏偏没事拿乔装死,自己如今仓皇奔走他定也要付上八九分责任。 步子凌乱,足下一个踉跄,险些跌倒,还好她反应及时,乘势向右斜出半步,这才站稳。她也不知自己到底在慌乱中跑了多远,只觉足下酸软,心跳气喘。她轻抚胸脯缓了缓气息,四下望去,已然瞧不见诸葛小嘉半分身影,可同样她也找不到回去的路。这周遭秃木秃枝皆因不知因何而起的大火,早就毫无生气可言,四面八方除了烧焦的枯枝杂草,没有半分其他生灵的影子。她在哪里?项寻在哪里?此刻甚至,诸葛小嘉在哪里? 云舒彻底呆了,她从未想过自己会一个人在荒无人烟的地方不知何去何从。管不得其他,她迎风高呼:“项寻!项寻!你在哪儿?”几次尝试下来,除了阵阵风声,得不到半点回应,她不禁有些气短,一个人歪坐在了地上。可她又静气思来,心中却也不甚害怕,心念到这项寻发现她不见了,定然会急心急肺的出来寻她,到时她定要狠狠捶他一捶。 想到此处倒又心安了起来,一门心思想着回头如何埋怨项寻,如何定他个保护失责之罪。既是如此,她也不管其他,向身后的大石靠了靠,足下酸软,胸中气极,本就鲜少逃亡的她只觉双肋似断了气一般的生疼,一时之间是又揉脚踝又揉肚子,一阵下来就更觉得疲乏,侧靠在大石上便缓缓睡去。 待她再次睁眼醒来之时,空中已是墨色高悬,唯有点点星光迎风闪烁。云舒双目四转,想自己这一觉不知睡去了多少时辰,而这些时辰中项寻竟然还未将她寻到,这才真正急了起来。她慌忙扶石而起,足下有些酸麻,不禁踉跄了两步。这四周本就被烧得全然一样的荒废,此刻入了夜更是半分方向辨认不出。 她脚下蹒跚,不知如何迈开步子,于四面八方挨个位置都喊上项寻名字数十次,直到喉咙干涩声哑依旧没有半分回应。鼻子一酸,俯下身来,抱住双膝,抽泣起来。 “你的男人让你这么伤心,你索性别跟他了!”这个声音清清冷冷,在夜空中更显空凌,还有丝丝彻骨的寒。即便如此,这个声音云舒都熟悉极了。她慌忙止住抽泣,缓缓站起身来,秉了些气息,冷声道:“小太岁?你竟然还没走?” “见你不曾出谷,我怕你出了意外,好心在这里等你,你却这般没有个好脾气!”话音刚落,只见茫茫然一个黑影凌风而下,云舒慌忙抬头,还未瞧个真切,便觉颈部一痛,昏死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二章 蛇头怪鸟 ,最快更新妾心鸩毒最新章节! 这一掌下去,鹰眼太岁竟后悔起来。 他之所以没走,并不是因为之前所说留下来瞧个究竟,这话无非是为了在云舒面前显得潇洒一些,真正的原因非常简单,他的船只驶离十绝岛不远竟突然爆炸了,至今他也不知个究竟。那日离开之时,众人已然携着姚觅和骆千行上了黑船,若他也跟着就此离开也就不会有此刻横出来的糟心事。偏巧他刚踏上甲板,一个眺望便瞧见不远处的港湾停泊着六七艘小船以及一艘通身气派的华美大船。这艘船他来的时候不曾见到,因为它太明显了,华贵得太明显,如果一直停在那里,他不会瞧不见。 那船的船身漆得金碧辉煌,水晶为柱,珍珠为帘,船尾高耸犹似卧龙,鲛绡宝罗帐遍绣银线海棠,清风起,绡随之飘动,宛若天阶云袖。这艘船像是自银河而下,只是暂靠此处罢了。 他一时兴起便打发了同行之人先行离开,自己上了这雕栏画栋的……凶船。待他走上船来入了船舱,才觉船身所有的绝美都比不上这船舱内十分之一的精致。这是搜空船,无人无畜,却被打扫了干净整洁。上好的白玉铺造的船底,闪耀着温润的光;厅内宝顶上悬着一颗巨大的明月珠,熠熠生辉,也不知是这白玉衬了这明珠还是这明珠闪耀了这白玉,总归是相辅相成、相得益彰的精妙。 这小太岁将每个角落都翻查了个遍,不禁连连赞妙。终日见过不少夸张奢华的船,甚至这皇宫大院、内府画舫也曾有幸偷偷游过两回,都不及这船只来的震撼来的妙。唯独是这内柱,给他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内柱是檀香木做的,上面还雕刻着展翅高飞的怪鸟,之所以称之为怪,只因它通身如凤却偏偏长着如蟒似蛇的脑袋,还在幽幽地吐着芯子。可这被他认为的点点瑕疵却也不算什么,他对这艘船满意极了。想这十绝岛也不会再有人用得了这船,自己不如索性便将它占为己有,行驶回去,也可给陆羽好好炫耀一番。 此刻这小太岁回想起来,只觉悔不当初!自己定是着了什么人的道,这船不过行驶了半百海里,他正兴致盎然立于甲板吹风扬帆,却听轰隆一声,得亏他反应机敏入水极快,否则定然是要乘着这绝美大船入了天际。一时间他也不觉得这大船美轮美奂了,险些要了他性命的,即使是银河里王母的船,那也是凶船,心中烦闷是连连叫苦。 千幸万幸,这船也是行驶的并不算远,以他浅薄的水性正是抱住了那船舱内柱才好不容易漂游了回来。近身环抱着这檀木柱,他更是将上面的怪鸟瞧得仔细了几分。怪鸟长着蛇头并不算可怕,可怕的是这蛇头上的眼睛,凌厉泛光,多盯一会便觉得要将人的魂活活勾走。好在他回神及时,猛地往水中扎了个猛子,冰凉的绿水,回了他的魂,不过他也不敢多看那怪鸟一眼。却耐不住这可怕的好奇心,一个人在水中漂着,他还能有心情将救命的柱子查看个仔仔细细,态度诚恳到让人怀疑,是不是他上了岸还准备对这柱子报恩。 这柱子上深深浅浅地刻着一排小字,这位不通水性的小太岁硬是在水里上上下下数十次才将这排小字瞧了个清楚。“流云杯中游,青女自风流。桑枝起,月华浓,遥瞰窗纱楼上空。雀羽浮光掠影过,云散尽,难寻声悠悠。”这排小字似曲似词,倒也算朗朗上口,可终究不解其意,小太岁想了半天也就没了兴致,老老实实地抱紧这檀木随波漂流。 明明十绝岛抬眼可望,可偏偏浪头就是不往岸边打。雄鹰落水难高飞,如今只恨自己偏偏就不识这水性,不敢弃了浮木独自游回去,这种时候他还在心中暗赞:“还是二哥强,若是他落了水,定不会像我这般狼狈。”无奈他在这水中漂了半日,才勉强漂回了岸边。 刚踏回到这十绝岛竟发现这岛不知被何人焚烧得荒芜异常,可回想来明明自己在水中并未见火见烟,兴许是自己未曾注意?他也不管这些,心中这才担心起云舒的安危,毕竟若这丫头死了,他如何跟陆羽交待啊。可又担心这岛内仍有毒雾迷烟,冒然进岛怕有个闪失,他可是惜命的要紧。到底是交待要紧还是惜命要紧,他又是想了半个时辰有余,入了夜才狠下心来入岛寻找。 这一日大喜大悲在小太岁脑子中来回过了个遍,如今眼下云舒又被自己一掌劈晕了,他自己都不知该如何脱身回去,总不好还带着个丫头,更何况这还是陆羽未过门的媳妇,自己是强也不是软也不是,一时是忧心忡忡,不禁歪倒在云舒身旁,长叹一声:“二哥!你可是害苦我了!” 小太岁歪躺着,想起来什么似的,爬起来瞅了瞅身旁的云舒,不禁又是一叹,心中千万次的后悔为啥要现身打晕她。想着就此将她留在此处等着项寻来找她无疑是最好的选择,可左等右等,已然过了很久,却都没有寻来的迹象,环顾四周烈火残垣,难不成这位项小爷已经死了?那自己还将这丫头留在此处万一出个好歹来,可是如何是好?他又是一声长叹。 云舒闻声醒来,可还未抬眼,小太岁本是背对着她抓耳挠腮的苦思冥想,忽听背后有动静,反应及时,迎风一斩,掌似刀锋,于她颈部一劈,云舒又昏睡了去。此刻他又后悔起来了,至少应该先问清楚项寻生死再下手不迟呀!他恨不得一耳瓜子扇向自己,方才心急,一心只怕云舒瞧到他的面容,毕竟陆羽并未说明他是否可以现身,如今他是千万个不知如何是好了。 心下一狠,也不管其他了,使劲地摇了摇云舒,幽幽念道:“喂,你且别睡了!快点醒来,小爷我有话问你!” 一阵摇晃,云舒才缓缓清醒,可还是死死得闭着双目皱着眉头不愿睁眼。小太岁瞧着奇怪,笑道:“我看出来你醒了,快别装了,小爷我有话问你。” 云舒死死闭着眼睛,深抿着嘴咬着唇,可耐不住紧张,胸腹是一上一下的喘着粗气。小太岁瞧着可乐,道:“干嘛装死,还装的这么不像。”眉目一转,迎风抬手,笑道:“干嘛装死?既然你这么喜欢装死,不如索性我成全了你,一掌下去让你尝尝归西的滋味!”作势便又要一个力斩下来。 云舒一个翻滚侧身滚到一旁,双手撑地半伏着身子幽幽地看着小太岁,像一只随时准备反击的小豹子。可眼前的少年又让她一时摸不到所以然,那是一张无邪的笑脸,两道英挺剑眉还泛起柔柔的涟漪,原本白皙的肤色此刻却黑乎乎的,只因是沾着脏兮兮的污泥,衣衫还透着水,半挽着袖子,像个落难的小少爷。可这眉间一点红却让这挺英姿的少年平添了一股子的娇气,却正是这一点红让云舒一眼便认出了他,明明万分肯定却还是声带困惑道:“是你?” 小太岁架起了腿,笑道:“可不就是我!” “你是黑船上,赶我下船的人?”她眼露寒光,却仍似波似泉并无半分凶狠之色,虽然她极力想让自己看起来是个狠角色。 “原来你是说这件事情!”叹了口气,摸了摸眉间一点红,道:“怪我多了这一点,否则你定认不出我来。” 云舒却格的一笑,心想这小太岁似是没什么心眼,单纯的要命,不禁暗松了一口气,盘腿而坐,笑道:“不是这一点你也是破绽百出!” “此话怎讲?”小太岁来了兴致,跳将过来。 “那我且问你,既然你赶我上船,后来为何又故意将我放上船来?” “你怎么知道是我故意放你上船?你不是躲在货物堆里,我只是无意……”话且说了一半见云舒正歪着头等着他不打自招,不禁叹了一口气,道:“瞧着你费尽心思想上船,不想难为你罢了。” “既然是不想难为我,又为何将我半吊在船上?这般害我!” “你怎么知道是我?你看到我了?”小太岁急得快哭出来了。 “没错,看到了!你的身手真不怎么样。毛手毛脚,浑身都是破绽,还以为鹰眼太岁是什么高手呢,原来只是空有虚名罢了。” 小太岁歪着头轻挠着腮,喃喃自语道:“不可能啊,我只是把你放上船来,吊你起来的明明是……”又是一半,他深知多了嘴,忙又轻咳一声,不再言语。 “是谁?”云舒连忙截口问道,回想起船上每一个人,急声道:“邵荣?你和他是一伙儿的?” 小太岁眼波一转,摆了摆手,笑道:“没谁没谁,就是我!”见云舒还在皱眉深思,忙又话锋一转,道:“刚才明明早就醒来了,干嘛还要装死?” 云舒轻哼一声,道:“睁眼干嘛,睁开眼睛再被你打晕?你怎么有这么个奇怪的瘾?你且告诉我,你和邵荣是一伙的吗?你为什么在黑船上?” 小太岁深知自己落了套,一时是不知如何是好,眼珠子一转笑道:“你先告诉我,项寻呢?告诉我,我便告诉你!” “他死了!” “死了?”小太岁将信将疑。 “可不就是死了!若不是死了,我方才哭什么?若不是死了,我怎么会一个人在这里呆着让你审来审去?若不是死了,你也纠缠我这么久,可见他来寻我?”见小太岁面色越来越暗,已然相信了她的话,忙又问道:“我已经告诉你了,所以你告诉我,邵荣是?” 话音未落,小太岁又是一掌落下,云舒随着这掌风便昏死了过去。小太岁幽幽一叹,道:“怎么就死了呢?若没死,我便将你留在此地等他来捡便好了。如今死了,我还真是不得不带着你离开……”越想越气,迎风长吼一声:“二哥!你可害苦了我了!我怎么会有这么个麻烦又好问的嫂嫂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三章 死穴 ,最快更新妾心鸩毒最新章节! 待那鹰眼太岁驮着云舒渐行渐远之后,诸葛小嘉才缓缓从黑暗中浮出身子。学着小太岁的样子手臂放松,软似柔鞭,忽然手中猛然发力,化掌为刀,只听“嗖”的一阵风声,一掌下去干脆利落,猛劈自己后颈。一时间确实后颈生疼,手掌酸麻,可偏偏自己依旧屹立不倒,完全不像云舒一般,如抽了筋的小鹿,歪倒地上不省人事。 她挠了挠耳朵,再次挥掌准备对怀中小貂儿下手,可这瞅了半天最终不得不幽幽一叹,道:“这小家伙怎么找不到脖子呀!真是没用!真是讨厌!”说罢随手一挥将那白日还活蹦乱跳的小貂儿狠狠地摔在了身边矮木上,她用力极猛,只听“吱吱”一声惨叫,小貂儿口吐鲜血,缓缓从矮木上滑到地上,雪白的皮毛遍染口中鲜血,倒地而亡。诸葛小嘉就是如此,当她对一件新事物产生了兴趣,原本的玩具,即使再辛苦得来,即使曾经再喜欢,也会瞬间没有了价值,随手弃之,再正常不过了。 她连连跺脚,甚是懊恼,喃喃道:“那个人明明劈了三次都成功了……莫不是我瞧得不真切?这掌刀有什么法门要领?还是说我脖子太硬,嗯……还是再找个人试试为好!”思到此处,心中大喜,乐悠悠地便转身隐入了黑夜之中。要知这傻人就是有傻福,明明云舒一点方向都辨认不出,可这诸葛小嘉却轻而易举便摸准了路,回到山洞。 果不其然,项寻依旧如白天一样,躺在山洞中,并未移动半分。不同的是,此刻他脸上、衣服上、手脚上,甚至躺在他身边的那具腐尸上都积了一层薄薄的白霜。诸葛小嘉心中惊讶,一点一点地挪步上前,缓缓蹲下,伸手去摸他的手臂,触手冰凉奇寒无比,又拉了拉他的衣衫,也全部冰得僵硬。她慢慢又向前挪了两步,伸手一探他鼻息,果然没了一丝气息,“啊”的一声,颤声道:“怎么就……死了?” 惊讶过后,诸葛小嘉只觉又气又恼,猛地站起身来,狠狠在项寻胸部腹部各跺了两脚,愤恨道:“早不死晚不死,偏偏要拿你练手的时候死!真是气死我了!”说罢便一脚绕过他,竟丝毫没有理会那具曾经算得上是自己娘亲的腐尸,转身便准备重新沿着洞穴返回屋中。可已是走了一半,恍然间又想起之前房间里那诡异的脚步声,累累的白骨。心脏猛一停滞,“鬼……”她惊叫一声,捂着双耳慌忙又跑了回来。活人都入不了她的眼,死人在没有变成鬼之前自然也入不了她的眼,此刻她早已忘记还躺在洞口的项寻,慌忙逃窜中脚下无眼正是被地上的项寻肩膀猛得一绊,狠狠摔在地上。 她站起身来,跳跃几下,抖去身上的碎石细灰,可这青衣已然染了泥土,污渍份外明显,她心中气恼,抬腿便又向项寻左边肋骨猛跺一脚,厉声道:“死人还挡路!我这衣裳是哥哥送我的,如今被你弄脏了,如何赔我!”说罢抬起脚又准备猛踩下去。可这脚抬起之时足下悬空,落脚之时足下却似有千金沉重,她侧头查看,才瞧见黑暗中,自己的脚踝处竟然稳稳地执着一只手,瞬间寒气随着脚踝直冲向上,似是要冻住她的膝盖。 诸葛小嘉单腿站立不稳,心中更是惊慌,倾身跌倒。项寻的手却依旧稳稳地握着她的脚踝,力道更劲了三分。诸葛小嘉不敢上前,只用另一只脚狠狠地踢着紧握着自己脚踝的手,早就吓得魂魄尽失,只是口中大叫道:“鬼!鬼啊!放开我!快放开我!” 项寻依旧睁不开眼睛,头痛剧烈,甚至身体的每个地方也痛到了骨头里,他艰难地一字字道:“带……带我去……去河边!” 诸葛小嘉哪里听得他口中所言,只是一味的、不住的抬腿便踢,惊慌中依旧反复念叨着:“鬼!快放开我!我不想死啊!你是自己死的,不是……不是我杀的……” “带我……带我去河边……我不会害你!” “你……你拉着我的脚,我……我……我怎么带你去那啊!” 项寻手中将将缓了些力道,诸葛小嘉欣喜,方要将脚抬出来,却又被项寻狠狠抓住,比方才的力道更劲了,诸葛小嘉一时吃痛,心中更是怕极了,已然是放声大哭起来,道:“你真的不是我害死的!别拉着我……别拉着我啊!我还要等我哥哥呢!” “我……我放开你……你不要想着转身逃跑!带我……带我去河边,我定然……定然不会害你!如果……如果你跑了,我一定会抓住你,然后拉着你下地狱!别忘了,我是鬼!你……你跑不掉的!”每一个字项寻都吐得异常艰难,可他必须让自己快点好起来,因为云舒一定在等他。 诸葛小嘉早就吓得不知所措,连连点头,声带哭腔,道:“我知道,我知道!你先放开我,我带你去河边!” 待脚踝上的桎梏缓缓松开,诸葛小嘉本能地双腿一缩,她紧紧地抱着膝盖,已是吓得站不起身来。 “快……快去!” “哦哦哦,我知道!这就去!”诸葛小嘉扶着石壁,艰难地站起身子,她的脚抖得厉害,不敢靠近项寻分毫,一个不稳又跌倒在地,嚎啕大哭起来。“死了!死了!我这次死定了!哥哥快来救我!” “快去!”项寻这一声可谓气若洪钟,底气十足,威慑之力之强是震得诸葛小嘉慌忙起身,哭声戛然而止。她碎着步子,鼻中还略有抽泣之声,颤颤地挪到项寻脚跟前,俯下身子,双手拽着他的脚,使出浑身力气,生拉死拖地将项寻拖出了洞外。可这绿水边距离此处实在太远,步行都要半盏茶时间,如今在茫茫黑夜之中她一个半大的女子要如何将一个成年男子拖到那里去啊。 诸葛小嘉抬头四望,一片漆黑,心也是随之跌出漆黑深谷,她唯唯诺诺走到项寻身边,低声道:“有好远的!我……拖不动你!” “去……去找辆车来!” “哦!好的!”诸葛小嘉刚一转身,又幽幽地转了回来,她怯懦着走到项寻身旁,扯了扯衣袖,道:“可是……什么是车!”这话不假,诸葛小嘉的意识中并没有丝毫车这个概念,她的世界里只有一间房子一艘船还有……一个人。 项寻此刻哪里有精神和力气给这位诸葛小嘉解释什么是车?好在他已经有了意识,只是胸口肋下疼得厉害,不过却也是巧合,正是诸葛小嘉这连连数脚,有巧不巧的倒是踢中了项寻数个穴道,这才让他早了数个时辰醒来,只是通体依旧冰凉凝霜,动不得分毫。此刻他心中照着《万髓咒》心法,习气凝神,只觉有一条冰龙在他的四肢经脉中来回游走,好不难过。可这确是让他最快恢复的办法,他实在没有时间像往日在落凰谷一般睡在高崖,借天地之气养经脉顺筋骨,如今借着《万髓咒》引气脉逆流,确是最快恢复精力的办法,过程痛苦难耐可胜在一个快字。 这就是项寻最大的弱点,他有很奇怪的头疾,一旦犯了,便会如活死人一般无感无知无气无声,最好的办法便是养在落凰谷这样一个空无人烟的灵光宝坻,受天地灵气自然而然的通经络养脉搏,少则三日多则五日便会自然转好。可谁若是在此时给他致命一击,那他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防备不到分毫,留个必死无疑的下场。这是他的秘密,一个江湖中人,有这般必死的秘密实在是可悲的紧。可这头疾因何而来,如何根治,他都不得而知。 诸葛小嘉等了半天也不见项寻给她解释什么是车,缓步上前瞧了瞧他,见他紧闭双目全然一副死人的样子,心中不禁一阵恶寒,她挪了挪步子,见他并无反应,转身便跑进了身后的林子中。她疾步奔逃,心中暗咒道:“死人!坏人!变成鬼也要来欺负我!” 她惊惶之下,奔跑之速绝非往日所能及,不消一刻便到了林子深处。这里停着一匹高头骏马,鬃毛油亮顺滑,此马不是旁物,正是那日姚觅留在林子里准备用来接骆千乘的那批——她心爱的宝马。偏偏不巧被诸葛小嘉路经瞧见,便用了一头笨驴换了这高头大马。她倒是分不清什么是马什么是驴什么是骡子,她就是觉得这样有趣罢了。 诸葛小嘉缓了缓气息,心念道:“找什么车,有驴子不是更好?真是个笨蛋!”她将缰绳从矮树上解下,生拉硬扯了一番,见这马儿竟死守在矮树下不挪半步。 她心中气恼,旋身跳上马背,脚踏马凳,双腿一紧狠甩缰绳,这马儿吃痛却仍然在原地打转并不前行。诸葛小嘉心恼气急,取下头顶发簪,狠戳马儿后股,只听一声长嘶,健马如飞。 急速的马蹄声越来越近,项寻睁眼时正巧见一批骏马踩着蹄子在他身旁转来转去。诸葛小嘉旋身下马,本是大步流星,可迈了两步又怯懦了下来,碎着步子走到项寻身侧,轻声道:“我没有车,只有一头驴,你看行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四章 破冰重生 ,最快更新妾心鸩毒最新章节! 诸葛小嘉见项寻点了点头,心中一喜,将他身子扶正了些许。可这骏马高大,诸葛小嘉又过于瘦弱根本无法将健硕的项寻扶上马背,连续试了几次,都是以失败告终。诸葛小嘉心中一片迷惘,搔了搔头,道:“你太重了,我那头驴又太高了……上不去呀……早知道那日就不跟那臭丫头换了。” 项寻缓缓道:“你……你去取根绳子来,捆住我的双脚,然后你就上马,扯着绳子,把我拖到……拖到河边就……就行!” “那怎么可以?很远的!”诸葛小嘉连连摆手。 “无碍的!” “那也不行!好好的人,会被拖死的!”诸葛小嘉说出这话时,眼波中竟流露出一股凄恻伤痛、万念俱灰的神色,这让项寻心口一痛,轻笑道:“死人还能怕死吗?” 诸葛小嘉一时茫然无语,露出几颗白得发亮的牙齿,咬了咬下唇,哼了一声,道:“我知道你没死!也不是什么鬼!你是吓唬我的!”项寻自是一愣,眼神凄楚,幽幽道:“可是我现在需要以最快的速度到河边,这比生死更重要!” 诸葛小嘉不答,垂头沉吟。 “求你!拖我过去……”说罢他伸手想拉住她的手,却被她后跃避开。 诸葛小嘉脸色惨白,撵着步子跑到马儿面前,左手紧握发簪高抬于顶,右手指着地面,厉声道:“你马上跪下来!否则我就用这簪子插死你!” 她竟然在威胁一匹马儿下跪……项寻听她说这句话时虽觉好笑,可这一颗心却也是怦的一跳,轻声道:“没用的……你快去找根绳子来……” 话音未落,只听“哗”的一声,那枣红骏马当真是前蹄一弯,后蹄一抖,身体呼的一下砸到地上,紧接着是肚皮处传来压抑的闷响声。 诸葛小嘉欢而鹊起,连连拍手叫好,她跑到项寻身侧,见他似笑非笑的神情,心头微微有气,道:“委屈自己不如委屈别人,我就比你聪明!”说着拖着项寻,将其扶上马背,她手臂酸软,手指无力,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幽幽道:“真笨真笨,早知应该按照你的方法,拖着你跑,我也免得受累,此时真是便宜了你,委屈了我!”说罢旋身跳上马背。 骏马疾驰,他侧着头瞧着身后的诸葛小嘉,心中微感惊奇,终究她是个什么样的姑娘?黯然道:“小嘉……你果然并不傻!” 诸葛小嘉不禁一愣,秋波暗转,娇媚动人,爽朗一笑,道:“你才傻呢!” 骏马果然奇速,确是姚觅口中的宝马,不消一刻二人便到了绿水畔。诸葛小嘉先行跳下马来,她站在马前还未取下发簪,那马儿一声长嘶后乖乖地跪下身来。她抬眉一笑,冲着项寻嚷道:“快瞧快瞧,这小畜生现在听话的喜人!” 项寻轻哼一声,道:“确实,喜人到毫无骨气!” “骨气能保命吗?你真是蠢透了!”望着他,见他并不言语,轻声道:“现在你要如何?” “把我……丢进水里……便好!” 诸葛小嘉先是一笑,可见他脸色诚挚,绝无开玩笑的神情,不禁一骇,疑惑道:“这水可冷的很……你已经结冰了,若要丢进水里,不是寻死吗?” “无碍,快把我丢进去!” 诸葛小嘉虽心有疑惑,可也知他绝不是求死之人,将他拖下马背,一步步往绿水边拉去。忽又想起什么,转而跑到马儿身旁,于马鞍下取出一根又黑又粗的绳子。她双膝跪地,将项寻双脚捆了个严严实实,还反复紧了又紧。 “你在做什么?”项寻心中不解,生怕这诸葛小嘉又想起了什么新玩意,惊恐问道。 诸葛小嘉手上不停,又将绳子的另一头捆在了岸旁最粗的一棵树上,也是捆了又捆,紧了又紧,回眸笑道:“这里浪那么大,回头你被水卷走了,还要我去救你!我可不做这种事情!” 项寻一笑,虽知这并无作用,但也能瞧出诸葛小嘉一片好心,也不便多做言语。待一切准备完毕,诸葛小嘉将项寻拖到水边,犹豫着不忍将他投进这片冰凉之中,手中一时颤抖,瞧着项寻。 “你别怕,这么做是在救我!” “是你不要怕,我会一直拽着绳子,你觉得不对劲了,就叫一声,我马上把你拖上来!” “好!不过……如果我不求救,不管你看到什么,都不要把我拖出水面!” “好!” 她心中虽有千般疑惑,可又不知从何问起。心中一酸,两滴泪珠夺眶而出。这让项寻一阵疑惑,为何眼前之人和洞中之人差了这么多,举止、性情、言语、都不是洞中那个痴傻少女应有的表现,可此人确是诸葛小嘉不会错。除非她一直在装傻,或者……她天生就是个聪明人!可此时并不是他所思多想的时候,他缓缓闭上眼睛,身子一轻,漂于水中。 未等多时,他近身的河水竟然开始缓缓结冰,俨然成为一具水晶棺材。诸葛小嘉心中大惑,可想着他之前的叮嘱又不敢就此将他拉出水面,只是跪坐在岸边,死死地盯着水面变化。远处的浪依旧不断打来,水波反复冲激洗刷,将项寻体内寒气一点一滴的刷下,终于他身外的冰块慢慢融化。 约有半个时辰,又一个水波打过,呛得他一阵咳嗽,脑中忽然清醒过来,宛若新生,他心中大喜,可他身旁水面还积着薄冰,身子一时捆在水中,动弹不得。虽瞧不到岸上情景,却依旧大叫道:“小嘉,拉我上来!” 诸葛小嘉闻声狂喜,连忙去拽身旁绳索,可这绳子也是冰冻在了这河面之上,根本拉不动。他心中急切,忙跑到岸边,用发簪狠戳冰面。这冰本也结得很薄,发簪一戳便也纷纷散开。 她双手使力,项寻借着水波缓缓临岸,刚准备借势而起,可偏偏脚上捆着绳子不便动弹。这诸葛小嘉忽然玩心一起,佯装无措,疾走到大树旁解下绳子,拖着绳子故意冲着项寻喊道:“我拉不动你,我跳上小驴子借力把你拖上岸!”说罢旋身跳上马背,狠甩缰绳。那枣红马吃力,一声长嘶,四蹄生风,勃然奋发。 项寻但觉脚踝处绳子一紧,心念不好,这诸葛小嘉玩心一起,定然会将他拖在地上跑个精疲力竭不可。借着马儿飞奔的速度,项寻借力而起,脱离水面的一刻,他快速取出腰后御摇铁扇,迎风一划,绳索遇扇而断。他脚下束缚解开,只觉手足轻灵,凌空纵跃,诸葛小嘉还未反应过来,项寻已是稳稳坐在他的身后。 万不成想,这马儿背上忽是多了一个人的重量,恍而受惊,四蹄疾飞。诸葛小嘉大惊,急勒缰绳,可这马儿受惊过度完全不停指挥,马脖子使劲儿的往后仰,前蹄子蹭着高猛往上抬,双眼上翻,瞪得老大。项寻夺过缰绳正欲控马,可诸葛小嘉惊惶之下,随之一掌,正是狠狠地打在了这马儿头顶上。 项寻一惊,慌忙将诸葛小嘉揽入怀中,蹬腿而起,一个飞身,旋而下马,二人缓冲了数步,却也是安安稳稳毫发无伤。可那匹枣红骏马,方才还被诸葛小嘉夸赞是乖得喜人的马儿,却在地上打个滚,扭曲了几下,就此不动了。诸葛小嘉心气不过,一把甩开项寻的手,疾步上前,取下发簪狠狠地戳向马儿的脖颈。它已然死去自不会感觉疼痛,可这让诸葛小嘉更为愤怒,狠狠咒骂道:“让你伤我!让你伤我!” 项寻上前,一把拉住诸葛小嘉的手肘,冷声道:“够了!它已经死了!” 诸葛小嘉似嗜血了一般,一只眼睛已是恨得充血发红,另一只眼睛又似有泪水沁出,她甩开项寻,不做理会,依旧猛戳其脖颈,一时间那马儿是血肉模糊。项寻被她吓了一跳,双臂似铁紧握诸葛小嘉双肩,厉声道:“是我惊了这马,你若要出气……”执起她紧握发簪的手,狠狠一握,“若要出气,用你的发簪捅我!不是更解气吗?” “你以为我不敢吗?”诸葛小嘉大怒,侧身就是一掌。项寻冷漠避开,他左手背在腰后,不动分毫,右手一伸一缩,也不移动脚步,随手应付诸葛小嘉连连数招,见她怒意未消明知不能伤他依旧不厌其烦屡屡进攻。 项寻没了兴致,猛拍她臂儒穴,诸葛小嘉斜身一退,他借势再击她的巨骨穴,她手中一紧反手便将发簪猛刺他胸口,这个反应正中项寻心意,电光火石之间,他出手极快,两根手指正是夹住那发簪中间,指尖用力,诸葛小嘉但觉手中吃重,握簪不住,便被项寻轻而易举夺了去。从始至终他的左手都幽幽的帖在背后,不曾移动半分。 诸葛小嘉一呆,忽是歪倒在地,呜呜呜地大哭起来,口中不住嚷道:“大坏蛋!欺负人!” 项寻却也一乐,摇了摇头,蹲下身子将那发簪重新插在她的发髻之上,转身欲走。 “你去哪儿?”诸葛小嘉忙问道。 “去找我娘子!” “娘子?”她破涕而笑,道:“是之前和你一起的那个姐姐吧?你别费力气了,她已经离开这里了!” 项寻一怔,随即道:“离开?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我亲眼瞧见,她被一个背后背着弓箭的小哥哥抱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五章 扮猪老虎 ,最快更新妾心鸩毒最新章节! “鹰眼太岁?!”项寻怒气勃发,转身便走,诸葛小嘉连忙起身,疾步上前一把拉住他,笑道:“你去哪儿?你知道怎么离开?知道他们去了哪里?还是说知道他们走了哪个方向?离开了多久?” 此言正是,项寻自知方才一时慌乱,瞅着诸葛小嘉的意思定然知道的清楚些,忙问道:“那你倒是说说!他们几时走的,又去了什么方向?” 诸葛小嘉哈哈大笑,摆出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随口答道:“在你还躺在山洞里面装鬼的时候他们就走咯……” 心中盘算着这已然过去好些时候,项寻心中大急,连忙问道:“那他们从哪里离开,去了哪个方向?” 诸葛小嘉白眼一翻,手指了指不远方的渡口,道:“呶,就是那里,我瞧见他就是从那里走的!不过,从哪里离开我倒是可以告诉你,可这去了哪个方向却不好回答……因为那个小哥哥好像蠢的很,恐怕现在连他自己都搞不清楚在什么地方了!” 项寻一怔,随即会意,可不管是在天涯还是海角,他都要以最快的速度找她回来。如果云舒在鹰眼太岁的手中,那岂不就是变相的在陆羽手中?他顾不得其他,抱拳一个拱手,转身便走。 可他还未走出几步,突觉身旁一阵微风掠过,右手腕上一紧,抬眼时正见诸葛小嘉笑靥如花地瞧着他,也不言语。心下一恼,用力一挣,道:“别闹!” 诸葛小嘉却依旧死死的拽着他,笑道:“这么着急干什么,咱们回去吃点东西,喝杯茶,都去换身衣裳,最后再去追也来得及!”见项寻疑惑不解,又笑道:“你怎么和那个小哥哥一样笨呢!我都说他笨,辨不清方向不说,连选船也不会选!第一次选了艘大船,出发没多远就爆炸了。这次他倒是乖巧,选了艘小船,可那船怪异的很,行不了多远就会……就会在原地打转转!所以你就是明日再去追,他定然还在那打转转!” 见他依旧半信半疑,诸葛小嘉松开了手,道:“你若不信我,就自己去追吧,我告诉你,这个地方每一艘船能走多远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你如果不想追到一半就在原地打转转的话,最好都听我的!” 此时他信与不信都改变不了眼前的事实,不如索性希望诸葛小嘉不是玩乐。他摆了摆手,笑道:“那么现在,我们该如何?” “你瞧瞧看!”诸葛小嘉扯着自己衣袖上一片污泥,喃喃道:“都是你的原因,弄的我一身泥泞,当然是回去换身漂亮一点的衣裳,回头见到哥哥他才会高兴!”她抬眸瞧了瞧他,白眼一翻,道:“你全身湿漉漉的,也去随我换一身吧,这个样子丑死了,你娘子定然不要你!” “去哪儿换?” “本来花船上有不少替换的衣裳,可那船被那小傻子给炸了,如今只能回我房里换了!” “哦?你不怕鬼了?” 诸葛小嘉轻哼一声,萧然道:“那小貂儿已经被我打死了,你不乱叫的话就不会有鬼!” “你都知道?”项寻一怔。 “我只是懂的少却并不傻!之前不过是寻个顺理成章的理由带你们出来而已!”诸葛小嘉抬眉一笑,道:“你若再问东问西,咱们还走不走了?本来这小乖驴子就被你害死了,如今走到洞口还要累的脚疼。” 项寻轻轻一笑,上前拉着她的手腕,蓦地转身,飞步向前急奔。诸葛小嘉被他一扯之下,身子向前疾冲,脚下几个踉跄,只得放开脚步,随他狂奔,初时气喘吁吁,十分吃力,但急跑了一阵,内力调匀,脚下越来越轻,竟是全然不用费力。 不消一刻,那洞口已在眼前。诸葛小嘉先行进洞,斜眼看了看她娘亲的那具腐尸,竟似完全没看见一般绕了过去,眼神中还有一抹子的鄙夷。项寻紧随其后,瞧了一眼,提高了些声音笑道:“那具尸体是你娘的吗?” “这还有假?” “可我瞧着你挺不在意的!” 诸葛小嘉忽然停下脚步,她脸上并无半分伤心之色反倒是怒色渐增,双眉微蹙,疾言厉色道:“因为我恨她!”回身见项寻只是抬眉轻笑,轻哼一声,又继续摸着石壁前行,嘴上却也做了解释:“先前不过是没什么玩物罢了,如今你不是准备带我出岛吗?到时候好玩的东西多的是,我还在意她做什么?” 项寻愕然,道:“恨她?” 诸葛小嘉甚是得意,口吻竟像是在说一段笑话一般:“我不但恨她,我还恨你!” “恨我?”他只觉心中剧烈一震,紧接着诸葛小嘉的话让他心口的大石一下子落下,不但如此还把他的心砸出了一个大窟窿。 “很奇怪吗?如果换做是我要了你一只眼睛,你又会不会记恨我?” “既然如此,又为何还要救我?”他心间增忧,冷声问道。 “因为我要你带我出岛!” 项寻双眉一竖,茫然而困惑,却还是讷讷一笑,道:“如果我没猜错,这个十绝岛不是姓姚而是应该姓诸葛吧,你不是被困在这里,你是原本就住在这里!既然你是主人,走也好,留也好,全凭个人喜好,又何必非要等我带你出岛?” 诸葛小嘉引着项寻出了密道,回到房内才觉暖烘烘的,她哈了口气,跑到案桌旁倒了杯茶水,递给项寻,见他依旧杵在一旁,并不接受,脸色冷漠,僵而不语。不禁一笑,道:“对我而言,在哪里都一样,区别不过是什么地方有我哥哥!我出了岛也找不到他,不如留在这里等他。可现在不一样了,我虽找不到他,但是你可以!即使你找不到他,他也一定会来找你!既然如此,我只要跟着你就可以了!现在我都告诉你了,还准备带我离开吗?” 这句话听在项寻耳中,简直变成了一句刻毒的讥刺,他淡淡一笑,道:“不带着你,我也找不到我娘子啊。”接过她手中茶杯,仰面饮尽。 “所以我们要相互保护!”诸葛小嘉甚是满意,伸手想拍一拍他的肩膀,却被他闪身躲开了。 他将茶杯重重在案桌上一放,惨然道:“所以你炸了鹰眼太岁的船,让他不得不返回来。烧了这个岛,不留一草一木,为的是驱散了这里的毒雾迷烟,让他可以轻而易举带走云舒?” “差不多吧!” 项寻心中恼怒,却又不便发作,冷笑道:“鹰眼太岁就是你哥哥的人,你直接跟着他走,不是更简单吗?” 诸葛小嘉从柜子里面挑着衣裳,选了一件又一件,终得满意,在身上比照了一番,口中蔑然笑道:“确实更简单,可是如果我走了,你和你娘子恐怕就出不了这十绝岛了!我说过,这里哪艘船能走,能走多远,只有我最清楚。” 项寻双眉一蹙,只觉好笑,反问道:“你竟然会关心我们的生死?” 诸葛小嘉指了指内室,示意要进屋更换衣裳,项寻自然应允,屋子里传来她娇嗔埋怨的声音:“你娘子死了,我哥哥会伤心的!在我哥哥抛弃她之前,她就不能死。与其让我哥哥再回来找她,不如你和她长长久久在一起!”说罢门缝一开,由里面扔出一套男子白袍,项寻自然了意,也就随意换上。一阵静默后,这屋里又幽幽飘出一句:“你们还没睡过觉吧?抓紧点!” 听她这么说,只觉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无奈轻吟:“我自认为自己还算有点脑子,如今才觉竟不如你诸葛小嘉半分!” 待她换好的衣裳,眼前女子态婀娜,一颦一笑皆嫣然,一举一动具翩翩。项寻由衷一叹,道:“很美!” 诸葛小嘉玩味一笑,打趣道:“那比起你娘子呢?” “她对我而言,是无与伦比的!” 诸葛小嘉伸了伸舌头,向项寻一招手,待他上前忽然侧身一掌,好在他早已料到,自然也是躲得及时。她却不愿罢休,手上运劲又是凌风一掌,项寻敛去笑意,也不闪躲偏偏迎面而上,他终究出手更快,诸葛小嘉掌风未落,一只手腕已是被他稳稳擒住,他抬眉一笑道:“你既问我,却又不愿听我的真心话,又何必多问!” “我虽问你,却并未要你如实答我!”诸葛小嘉显然在无理取闹。 “我可不像你,满嘴胡言乱语!” “我可是句句是真!” “哦?既然如此,我且问你三件事,你皆要如实回答我!” “绝无虚言。” “你先前所说的经历都是真的吗?” “自然!” “你口中的叔叔是姚千山吗?” “不是!” “那是谁?” 诸葛小嘉一愣,一时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项寻急切道:“是谁?” “我不想提,你也并不会真的想知道!” 见他还似继续发问,好在手中力道已轻,她忙抽身回闪,甩了甩手腕,瞧着腕部是指痕清晰红印斑斑,诸葛小嘉扬眉动唇显怒色,却也知在武功招式上讨不到便宜,秀眉一扬,道:“咱们还是快去找你的无与伦比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六章 炫彩流星 ,最快更新妾心鸩毒最新章节! 小船安静地停在四面无岸的水波中心,清风过,平静的水面粼粼闪闪,月光斜着照下来,正是在小船旁边映出个缺了一半的月亮。鹰眼太岁一手托着下巴,一手随意地拨动木桨,河中的月亮便碎了,化成一道道的银光,待木桨停滞片刻后水面又重新凝聚了一个月亮。如此来来回回无数次,小太岁心中的闷火再也憋不出了,将木桨狠狠砸向水面,一时间船旁水花四溅,小船不住摇幌。云舒睡梦中一惊,“啊”的一声低呼,猛然醒来。 小太岁一拍胸口猛地起身,可这动作幅度太大,小船在河中转了个弯,将这水中月又晃破了。他忙双手展平如翼,待船身稳住他才缓缓坐回了原处,抬着头狼狈不堪地瞧着一脸茫然的云舒,道:“你……醒啦?” 云舒自是不答,她先是眨了眨眼睛,敲了敲脑袋,又使劲揉了揉眼皮,似是要将眼珠子揉出来,扔到水里洗干净了再安回去似的,眼前这都是些什么?为什么自己会在这里?这周围茫茫水面,四面皆不着岸,好像整个空间都静止了,只有一艘小船一个自己和一个……傻子。 这鹰眼太岁倒是脸上满是欢喜之色,望着她,笑道:“好嫂嫂,你可算是醒来了。” 云舒白了他一眼,赞道:“这地方真好,就算是白天,恐怕旁人也不会知道这里有一艘船停着,此时入了夜更是寂静非常,小太岁有闲情逸致来此处赏月纳凉,兴致高的很啊!”说罢俯身将漂在水面上的木桨捡了回来,扬臂一把丢给鹰眼太岁。这小太岁起身去接,又怕船身摇晃,刚一起身一把抱住木桨,又赶紧坐了回来,竟还呼呼地喘着大气,仿佛经历了一场恶战一般。 他抱着木桨,也是察觉到方才失态,低垂着头抿了抿嘴,轻声问道:“好嫂嫂,你会划船吗?” “怎么?你这话的意思是……感情你根本不会划船?”云舒吃惊,一时声裂怒吼。 云舒这话让小太岁觉得有失颜面,将怀中木桨往船中一置,昂着头,将那声音吼得更大些,似是要在这气势上抢占个上风。“往日小爷我都是坐那种巨鲸大船,有无数人伺候的那种!偶尔扬个帆使个舵还算上过手……怎么可能会去摇什么木桨支什么竹篙啊?不会很正常!” 自己心中千万句埋怨还未出口,瞧着这小太岁竟还先来了脾气,云舒将那木桨狠狠往前一踢,“那现在是什么情况?是我把您拉上这小木船的吗?是我强迫您划木桨支竹篙的吗?既然您身娇肉贵,为何不挑那扬帆起航的大船,我们此刻又为什么呆在这一叶孤舟上?” 见云舒来了气,小太岁自个儿便气软了下来,不为别的,这丫头他惹不起。之所以惹不起,怪只怪人家担着个“嫂嫂”的名号。他心念着这打狗也要看主人,自己全当是给陆羽面子,更何况她此刻所说也却是事实,但奈何心中依旧深感委屈,喃喃道:“我是担心大船会突然爆炸,小船应该会比较安全。之前很顺利的,我就随便摇了摇桨,你瞧这船就划出了这么远,咱们都瞧不到岸了!只是这片水域很怪,怎么摇这船也是在这块打转转,我也很苦恼!” “太岁爷您的思维,小女子真的望尘莫及,咱们真的沟通不了。”云舒当然不知道小太岁之前都经历过什么,即使她知道也并不准备去理解他此时此刻的行为,接连叹息。 这小太岁气来的快,去的更快,立即陪笑道:“沟通不沟通都是后话,你先说你会不会划船啊!” 云舒侧了侧身,做了个欠身行礼的姿势,柔声道:“回太岁爷,小女子也是平日坐巨鲸大船的命,没划过木桨也没支过竹篙!所以太岁爷,求您告诉小的,咱们现在在哪里?” 鹰眼太岁眼珠一转,嬉皮笑脸的样子瞧得云舒头皮发麻,她心想不妙,试探般的轻声问道:“太岁爷,您可千万别说您也不知道……” “好嫂嫂,你真的是太聪慧了,我什么都没说就被你猜准了!”他倒是一点都不觉尴尬,样子竟还挺兴奋的。 云舒一时脸胀得通红,她多希望自己没那么聪明,方才没有猜准了。可瞧着眼前小太岁这一脸随意的样子,虽说他是缺根弦的人,可若无后援应该也不会就这么傻呆呆在水面孤舟中空等,这小子显然不应该是个有耐心的人。她刚准备开口询问,便见那小太岁献宝一般,殷勤笑道:“好嫂嫂,你且别怕,回头我二哥一定会来救咱们的!” “你二哥?你说陆羽?” “那还能是谁?” “他会来吗?” “那是自然,别说我落了难,这不还有嫂嫂你么,我二哥肯定会来的!” “可是,他知道我们在哪里吗?” “这不是有我在吗?我之前已经发过了信号,想必二哥他已经在路上了!” “发信号?” 鹰眼太岁一笑,将架在自己身后的强弓硬弩取下,又勾出一只金色羽箭,那支金羽箭在月光下闪闪耀眼,云舒只觉心中一惊,膝盖阵痛,她斜着眼瞧着小太岁,提着一口气不敢吭声。 鹰眼太岁毕竟恐水,生怕站起身子小船会摇摆不定,只敢右膝跪于船板中央,左手稳稳托住硬弓,无丝毫颤动,右手运劲,那弓弦拉开。云舒瞧不懂其中奥妙,只觉他双臂强劲,肌骨似铁,“噔”的一声,真真是“弓弯有若满月,箭去恰如流星。” “妙!”虽不甚懂,却也由衷觉得他英姿飒爽,云舒脱口称赞。 妙字未歇,天际中忽听“哗”的一声,她迎声循迹,已经消失在泼墨夜色中的金色羽箭,在半空中一声爆炸,散了开来,满天花雨,妙丽无方。 “好漂亮的烟花!没想到金箭翎不但是漂亮的杀人武器,还是绝美的传讯流星。”云舒只觉开了眼界,连连赞叹。 鹰眼太岁却是窃笑着摆了摆手,道:“这可不是金箭翎,是我二哥辛辛苦苦寻觅来的妙制烟花的巧手匠人,研制了很久,专门拿来讨好嫂嫂你的,只是被我偷了几支出来,如今竟得了大用场。好嫂嫂,你真是个让所有人都羡慕的女子!” 云舒只“嗯”了一声,回想起自己凤冠霞帔出嫁日,也是云展落凰谷殒命日,她一直怀疑半途狙杀他们的人就是陆羽,如若不然,暮云庄一夜之间销声匿迹,身为自己未婚丈夫竟无半点追查的迹象,没有半个人想过寻她找她。到了十绝岛又是死士又是箭雨还派来了个不知所谓的小太岁,自己膝盖一箭隐痛尚在,这难道都是为了瞧这一眼炫灿烟花?讨好,这两个字如今是刺骨的嘲讽。 在云舒满含痛泪的双目中,方才炫丽的烟火如今是另一幅画面一一一幅活生生,血淋淋的画面:喜轿外戴着翠玉镯子满身鲜血的翠儿、落凰谷堕崖殒命的哥哥、万岳峰上烈火烧剩的残垣断壁、十绝岛百雀死士……这一切的一切血色,可笑的自己如今竟成了鹰眼太岁口中让人艳羡的幸福女人? 她心中郁结,猛地将横在小船中间的木板拿起,随手便向鹰眼太岁砸去,那小太岁慌神去躲,脚步不稳,砰的一声,重重地跌倒在船尾,小船不住摇幌,吓得他双手死死抓住船沿,口中连连喊道:“我错了我错了,好嫂嫂,你怎么害羞起来,火气这么大!可我是真心实意,没有半分取笑你的意思!” 小太岁稳下身子,也瞧出云舒心中似有不快,依旧以为是女子害羞所惹,笑道:“小嫂嫂脾气真大,以后有我二哥的苦头吃了,咱俩以后是一伙儿的了。” 云舒不知这小太岁是真的脑中无弦还是口无遮拦,竟还同自己套起近乎来,轻哼一声道:“不敢不敢,我可不是你嫂嫂,我们云家的花轿并没有进你们陆家的大门!” “这还不是迟早的事情?若不是坏人作祟,你俩早结百年之好了。我瞧着你后来跟的那个男人,真真不及我二哥半分,等会我二哥来了,你一看便知,将来你就知道了,还是我们陆家的媳妇做起来舒坦。” 云舒轻哼一声,道:“坏人作祟?怕是这坏人就姓陆,也说不准。” “小嫂嫂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云舒心中倒也是期待着陆羽的出现,这些日子所发生的一切她定要向他问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你莫诓骗我,你这话明明就另有意思!感觉你对我二哥似有怨言啊!”这小太岁心中急切,慌忙站起身来,想靠前一步问个原由。可忽觉脚下一软,层层积水已经透过船底湿了他的鞋底。不由大惊喊道:“完蛋了,怎么这么小的船也会漏水啊!” 云舒本是坐在船头,听到小太岁这声惊呼才恍然回神,这积水来的快,待她俯首看时,已经没了小太岁的鞋面。这变故突如其来,二人一时都感茫然失措,云舒趴在船头,指着小太岁喊道:“你快些把这些水都舀出去啊!” “哦哦哦!”小太岁忙是胡乱点头,也顾不得船身摇晃,双手捧着积水便往船外舀。可这双掌才有几分面积,船内积水越来越多,眼见就要沉下去了,小太岁自认为也算有过落水的经验,右手一挥喊道:“小嫂嫂,你快跳船,我将船身翻过来,许能支撑些时候,等我二哥来救咱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七章 烟波浮沉 ,最快更新妾心鸩毒最新章节! 鹰眼太岁一个筋斗,倒跃入水,他从水中钻出头来,笑道:“这水好凉啊,小嫂嫂你快跳下来!”云舒直感无语,怒骂道:“都说了好凉,还叫我跳水?你不说还好,既然说了,我如何敢跳啊。还有你这水性如何啊……我不通水性的,入了水你当真顾得上我吗?” 小太岁似笑非笑道:“水中无浪,勉强试试呗!这船沉了,咱们连个浮木都没有,你快点啊!”见她还呆立在船头,他也不多管,一个伸臂将她扯进了水中。云舒没有丝毫准备就招了鹰眼太岁的“背后黑手”,一时间呛了几口凉水,猛是咳嗽。 她果然不通水性,入了水竟觉足下多了千斤铁砣,一直将她往幽幽深水中拉扯,惊得她胡乱划水,阵阵水花溅起,竟让小太岁睁不开眼来。他厉声道:“你怎么笨得像只猪一样,猪尚且还会游水,你还不如猪!”说罢掌中鼓劲,一掌劈在船沿上,那船凌空飞起,一个翻转后猛地砸在水面上。轰的一声,溅起的水花犹如海中高浪,将刚刚拼劲力气冒出水面的云舒激了数丈远。 鹰眼太岁大叫不好,他水性本就极差,却也顾不得其他,忙扎身入水,急速奔游,已是使出了他全身的力气才将她拉回了沉船处。幸的是这水中原本尚且算上平静,无波无浪,若稍微有些激流,云舒定然被那浪头打得找不到边了。 此时小太岁只觉精疲力竭,他觉得如果此时闭上眼睛稍有懈怠,定然就能见到久逝的娘亲了。在水中他本就难以使力,却依旧用力将云舒架上了翻船之上,待她俯趴得还算安稳,心中才稍松了口气。伸手扒着船底突出的木板,身子却依旧泡在水中。 他眼皮很重,却也知道要打足精神,抬眼见云舒已经缓过了些神色,生怕她会发难,忙是先连连讨饶,可这气息已不平稳,拖着长长的颤音,道:“先别骂我……咱们得保存些体力,万一我二哥的救援来的慢些,咱们无饮无食,我武功就是再高,怕也支撑不了多久,你就先担待着我点,待我二哥来了,要打要罚全凭嫂嫂。” 云舒身上凉,心里惊,颤颤巍巍,道:“你……你不上来吗?” 小太岁嘎然一笑,将扒住木板的手又紧了几分,道:“不了不了,我太重了,又猴性的紧,还是在水里自在些。” 云舒回想起先前这小太岁怕水怕的要命,自己方才掉入水中,也深知这河水刺骨的寒,眼前他虽是面带随意的笑,可那颤颤的牙齿打架的声音却清清楚楚听进了她耳中,她心中一紧,马上斩钉截铁道:“没事,你快上来!” 他也是勉强一笑,垂着头,轻声道:“真没事!小嫂嫂,你不必管我!” 云舒竟觉得有些恼了,厉声道:“你怎么这般不听话,马上上来!不然等陆羽来了,我就告你的状!” 小太岁先是一愣,却还是摇了摇头,时下似玩命一般的倔强。云舒瞧着也有些不忍,毕竟他似乎在守护着自己,抬目瞧见到他背后刚硬之弓,数枝黄金翎,谈不上自己是真柔情还是假好奇,轻声问道:“那我帮你抱着你的弓箭吧!” 小太岁竟失声笑了起来,幽幽道:“不必了,鹰眼太岁没了弓没了箭还如何称得上是鹰眼太岁?我就是死也不会让弓箭离身的!况且这弓可比你我二人加起来都重,怕小嫂嫂你抱不动!” “那……那我该做些什么?”云舒已经伸出的手又缓缓收回去,小太岁忙是伸手抓住她的手肘,将其狠狠按在这茫茫水面微微浮起的一片方木上,厉声道:“抓紧一些!你只需要老老实实,千万别掉下来就好了!我没有力气再去捞一次你了!” 云舒一怔,柔声道:“嗯……谢谢你!” “救嫂嫂是应该的!先前我还射了你一箭,算扯平了!”小太岁声色讷讷的,手缓缓从她手背上移开,又死死的抓住了木板。他的心觉得凉凉的,好像比这河水还要多凉上几分,轻笑一声,道:“先前我见嫂嫂对我二哥好像有些误会,到底发生过什么我也不知道,但是一定是有误会,我二哥对你很好很好的,他真的是个很好的人。你赶紧离开那个姓项的吧,别让我二哥难过!” 云舒心中茫然,明明自己并没有真正见过陆羽,他对自己的情感又从何谈起呢?若这小太岁只是信口胡诌,可此刻他这般舍身相互,又凭的是什么呢?“你叫他二哥,可我记得陆家就一个公子,你是?” 小太岁觉得膀子有些失觉,忙动了一动,抬眼笑道:“让嫂嫂见笑了,我可不随陆姓,他不是我亲哥哥,但却是我最亲的人。” “那你叫什么?” 小太岁一怔,不知该不该如实相告,只得轻笑道:“烂名而已,不足以让嫂嫂废脑子记。” 云舒膝盖本已中箭,好在一方面庆幸小太岁发箭留情,一方面十绝老人丹药房的丹药奇效,之前已觉无甚大碍。可此刻却又突然疼的厉害,许是药力过了时候又被水浸泡了一番,她只觉膝盖钻心的疼痛,咬着牙龈默不出声,眼泪却已经在眼眶中转了好几个来回,她第一次如此期待陆羽的出现,至于项寻,她心中连连咒骂他没事装死,如今真真是害苦了自己。 眼中沁着泪,抬眼间忽见远处白帆高张,暮霭苍茫中一艘大船恍然若现,她极尽大喜,忙拍了拍鹰眼太岁的手,喜笑道:“小太岁,你快瞧,咱们有救援了!” 鹰眼太岁向云舒身边靠了靠,自然也是瞧见了救命的大船,雾霭水雾笼罩下,只觉朦胧一片瞧不真切,只是看到一高一矮,一男一女站在大船头上,也正是在极目远望。船只近了些,他一眼便认出了船头男子的衣裳,确是陆羽日常衣着,心中激动难耐,恨不得在水里狂舞,高挥着手,大喊道:“二哥!二哥!我在这里,小嫂嫂也在这里!” 云舒也觉心中激动难耐,难不成第一次见陆羽竟然是在这种情景之下?他到底是亲是敌?自己此时的心情说是好奇却更有一分不怕死的期待。 渐渐趋近,船头已无人影,二人皆觉有异。忽然一个白色身影,单手揽着一根又黑又粗的绳子,凌空而起,矫健似飞,一个翻跃,透着清冷月光,眉目渐渐清晰,云舒不禁惊呼出声,“怎么是你?” 话音未落,她已是拥在项寻怀中,二人借着绳子拉伸之力,又是凌空而起。云舒忙揉了揉眼睛,骇然不信。 “怎么?你以为是谁?”项寻微微一笑,不以为意,正在为自己突然的英雄救美而沾沾自喜。可就在他已然揽着云舒高腾而起,马上便要跃上大船时,只听鹰眼太岁一声怒吼,道:“放下我嫂嫂!” 小太岁心中急切,借着掌中猛劈向小船浮木的力道,也是飞跃而起,他脚踩疾风,旋身一跃便伸腿向项寻踢来。项寻心中不快,吼道:“我何时有了你这个弟弟?” 他手中绳子一转,侧开了半个身位,腰部一转,正是接力抬腿一踢,不偏不倚正是踢中了那小太岁的膝盖。鹰眼太岁反应不及,翻着身子跌入水中。 伴着“碰”的一声水花高跃,云舒已然在项寻怀中,安安稳稳的站在了白帆大船的船头。“你还好吧?”项寻依旧紧紧搂着她,关切问道。 云舒却一把将他推开,强忍着膝盖裂骨剧痛,颤颤地跑到大船栏杆处,俯身细瞧,水面已是幽幽如镜,之前她栖身依赖的小木船已经被水波打了老远,荡荡悠悠向更远的地方漂去。可却偏偏瞧不见鹰眼太岁半分影子,她心中急的厉害,眼泪涌得更厉害,转身对着项寻厉声吼道:“他不会游水的!” 项寻脸露不悦之色,只觉云舒此时无论话语、神态、语气、举动,都不在他预料之内,厉声回道:“那又如何,这不是他自找的吗?” 云舒颤抖着手,指了指自己,道:“可是……之前他一直在保护我!” 项寻心中凄然,不知此时到底是谁更可笑,“保护?你疯了?如果不是他把你掳了出来,你又何须他保护!你膝盖的一箭不是他射的吗?十绝老头更是因他的金箭翎一命呜呼了,你如今给我说保护?” “我不管,你去救他!”云舒也知自己说不过,不管其他,哭嚷了起来。 “不救!”云舒心颤了下,这或许是项寻第一次拒绝了自己。 诸葛小嘉瞧着眼前两位,一个是泪眼婆娑一个是怒目圆瞪,之前还是你侬我侬的小鸳鸯好似下一刻就要化友为敌,割席断义了,只觉好笑,轻咳了一声,走到项寻身旁,轻声道:“方才若没有那小傻子放烟花指路,咱们还不能这么快就找到你娘子呢。你先前不是还跟我打趣说,到了地方要好生谢谢他引路之恩吗?” 见他背过身子避开,诸葛小嘉笑声更柔了几分,又道:“感情可是脆弱的很,若你娘子对你有了怨言,日后你要弥补多少才能抹去今日愤恨?”项寻面色已有回缓之色,紧蹙的双眉微展,诸葛小嘉一笑,道:“你真正的目标也并不是他这个小角色,不是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八章 美人心计 ,最快更新妾心鸩毒最新章节! 大船依旧破浪行驶,此刻又起了风,在波涛之中也有了些起伏晃动。 云舒方才也是一时情之所至,冷静片刻后,自然也不愿项寻去冒险,刚要说出罢了的话,可一抬头竟见他与诸葛小嘉亲密耳语,不禁怒从心尖翻涌而起,厉声吼道:“不用你管,我自己去救!” 不成想这船头边缘本就油漆光滑,方才又因鹰眼太岁偷袭而**了些,云舒猛一转身,膝盖不稳,更是仰面倒去。项寻闻声已是上前一步意欲相持,可终究还是反应不及,云舒重重跌倒在船板上。 腰部受痛,可一抬眼却见诸葛小嘉侧目偷笑,心中只觉忍无可忍,随手解下腰间银铃铛,便向诸葛小嘉狠狠砸去。她的力道显然不可能伤到小嘉分毫,诸葛小嘉右手一偏食指一勾,铃铛稳稳勾在指尖。 诸葛小嘉轻哼一声,挑衅般的笑声伴着指尖铃铛声更显刺耳,见云舒面色已是被气得铁青,她更觉有意思,故意高声道:“项大哥,你的小娘子野性难训!之前还教我不要暗箭伤人,此刻却背后偷袭,真的很丢脸啊!” “她是好是坏还不需要你来评价议论!”项寻慌忙上前查看云舒伤情,却被云舒一把推开。诸葛小嘉更觉有趣,笑道:“这船已走得挺久了,你俩这一打一闹之间,恐怕现在就是转身去救那小傻子,也找不到影子了!项大哥果然聪明,拖延时间的办法果然高明!” 云舒早已气急,一听她这话,更觉心肺气裂,她抢过项寻腰间的御摇铁扇一划,割断了船头的绳索,只听“哗啦”一声,高扬的白帆降下了一半,大船登时在水中乱兜圈子,不再前行。 项寻想不到云舒会这么做,纵声长笑只觉心寒,他摊平手掌,眼中漠然,云舒也是察觉他应是起了怒意,乖乖地将御摇铁扇放在了他手心中。项寻霍然起身,走到诸葛小嘉身边贴耳轻声道:“诸葛小嘉,你不愧是姓诸葛的,激将、反间、连环计,各个都用的妙,用的准!” 诸葛小嘉故意装出惊愕之色,提着气息,轻声道:“是你娘子太蠢,放在别人身上,我就没那么容易得逞了。” 项寻笑而不语,走到船沿处将一根绳索割断,原本吊在船身上的一艘小木船随之落水,他冲着云舒的方向,笑得苦涩,声色凄冷凌风,道:“我现在就去救你的……小叔子!” “项寻!”云舒只觉心揪着痛,她忙是出声以欲阻止,可已是来不及,项寻一个旋身而跃跳下了大船。 千万个鹰眼太岁摞起来,又怎么抵的上项寻的一分一毫,项寻最后那一眼那句话刺得她心肺剧痛。自己方才的任性妄为,不过是怒在他先前装死害得自己入了险境,危急之时他能出现她是欣喜的,可偏偏身旁却有多了个诸葛小嘉,自己会被掳走,诸葛小嘉明明是出了狠力,他们有半分的亲昵,她就有十分的怒火。 云舒拖着又痛又疲的身子,飞快地跑到船沿,俯身下望。诸葛小嘉环臂幽幽站在她身旁一拳之远,笑道:“那小傻子救不回来了,你的项寻也不会回来了,你可以顺理成章嫁给陆羽,做陆家少奶奶了。” 云舒没有半分心情和她搭腔,项寻落了小船正划着木桨回身去寻那鹰眼太岁,她忙嘶声道:“项寻!你快回来!”语声未毕,只见水面中突然冲上来数丈高的水花,项寻的小船临波而动,水花中一个人影一晃,星光熹微中遥见那人背后金光闪了两闪,云舒高声惊呼道:“是金箭翎!” 水波中涌现的男子确实是鹰眼太岁,他虽是被项寻踢落入水,可万幸是他头脑还是清醒,虽说水性浅薄却耐不住他天生命硬,硬是随着水波紧跟白帆大船。他深知挣扎无用,索性也就随波逐流,可万不成想,项寻竟然会驾着一叶小舟去而复返,此时若不出手突袭拉个点背的,就枉费他小太岁的名号了。 “金箭翎一出,必中目标!”这句话一下子直冲云舒脑中,恨透了之前自己的骄纵,甚至来不及高呼住手,既然注定相救不及,她只能选择生死相随了。云舒单手一撑船沿,纵身如水。诸葛小嘉先是一惊,明白过来后不禁一笑,幽幽道:“没想到竟然这么脆弱,也省的我出手了!” 云舒入水之声在宁静的黑夜中正巧惊到了远处剑拔弩张的小太岁,他只顾回眸,手中蓄势待发的箭羽只差离弦,项寻趁机脚下一蹬,亦是纵身入水。待小太岁回了神来,凌空翻了个跟头,站在船身上的时候,水面只有一层层荡荡的波纹,全然不见项寻半分身影。 他原本也并不准备伤了项寻性命,但一方面恨他抢了云舒替自家二哥鸣不平,一方面恨他方才凌空一踢,伤了他膝盖。若是出箭,无外乎是擦他些筋骨流他点血,不为别的,只为搓搓对方锐气,扬一扬自家威风。可如今一双小鸳鸯双双沉了水底,这可叫他如何是好。 诸葛小嘉见云舒离船落水后,竟直接沉了下去,丝毫没有露出头来,心中不免有些不敢相信,可也不愿多想,将银铃铛随意系在自己腰间,立即转舵扬帆,转了方向向小太岁驶来。 待这一大一小两船靠拢了些,见那鹰眼太岁犹如热锅上蚂蚁般团团乱转,诸葛小嘉轻蔑一笑,喝道:“小傻子,转来转去,你推磨呢?还不上船!”鹰眼太岁尚未明白,哪里有半分心情去理会她,只是不住的喃喃自语,“完蛋了!这下玩笑开大了!小嫂嫂若是死了丢了,我可怎么赔给二哥啊!” 思来想去,他也不管起来,半蹲着身子猛力扳桨,可他终究不知如何操船用桨,小木船一时间在水中不住得打转,不向前半分。 诸葛小嘉瞧着直乐,道:“自己转还不过瘾,还摇着这船一起转,你果然是头笨驴子!”可这小太岁偏偏不吃她那一套,将她句句讽刺皆当耳旁清风,一丝一毫都没吹进耳朵里去,诸葛小嘉不禁有些恼怒,呵斥道:“小傻子,你是聋子吗?” 鹰眼太岁心焦急切,又觉耳畔似有夏蝉,吱吱响个不停,一时觉得头脑炸裂一般,抬眼望向大船,却也瞧不见诸葛小嘉真容,只是对着个女子身影,吼道:“你这女子,怎么跟八十老妪一般,没了牙齿还在喋喋不休,吵死人了!赶紧闭嘴,别影响小爷我救人!” “救人?我还是头次听说,转圈圈也能救人的!实话告诉你,这一带水流不似之前水域,底下湍急的很,又在黑夜,游水本就极为危险,你那小嫂嫂就是武功再高,水性再好,此刻也漂远了。” 鹰眼太岁一听这话,扔下木桨便欲纵身跳水,他这点小反应早在诸葛小嘉预料之中,他还未抬脚,就听船上女子笑声再起,幽幽道:“小傻子!你投了水,往哪个方向寻她?如今无非是白白送了自己的性命,可怜你二哥不得信息,还在天南地北的寻找你们,我若是你,留着自己一命,也好回去告诉你二哥那女子投了水的事实,省的他寻遍天涯找遍海角最后也找不到半点讯息。待你信息传达到了,负荆请罪,到时候是他要了你的命还是你引咎自尽,都也算无怨无悔了!” 诸葛小嘉这段话到是真说进了小太岁心中,他心念着,无论如何自己都应该把实情告诉陆羽,不能让自家二哥茫茫然不知情。若真是需要以死谢罪,他手中利刃定不会慢下一刻。 瞧着小太岁沉思不语,诸葛小嘉从船上抛下一根绳子,笑道:“还愣住做什么?快上船,咱们去找陆羽哥哥了!” 不想这小太岁竟然背过身子,冷声道:“你这女子,眼看着我嫂嫂投了水也不伸手阻拦,定然不是什么好人,我不要和你在一起!” 这小太岁实在天真的可爱,诸葛小嘉朗声笑道:“怎么?你这小木船能划出两步来吗?如果可以,我便留你在此,不再管你!” “我就是划不了又如何,我二哥马上就到了!” 诸葛小嘉心念一动,若是陆羽前来,知道云舒落了水,就是将这绿水抽干了也定要寻个踪迹出来。她脖子一昂,于腰间取出三只金蚕标,狠狠一掷,正是在鹰眼太岁脚前砸了三个窟窿出来,一时间船底翻滚一般的汩汩涌水。鹰眼太岁恨极,吼道:“金蚕标?你是我二哥的人?为何害我?” “害你?我在救你!我让你上船来你偏偏不上,等你的小木舟沉了,可别说是我在害你!” 鹰眼太岁无奈,愤恨下双足在船首力登,向前飞出,左手探出,正是抓住了诸葛小嘉抛出的黑绳,借力翻身,跃上大船甲板。小太岁伸手抓住诸葛小嘉双腕,见她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一时间竟又不知该如何责备,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诸葛小嘉瞧着有趣,故意轻声问道:“有话说?” 这声柔弱之声听的小太岁似被点了穴道一般,登时身子软垂,动弹不得,静候了半天,最后终于说出一句:“是你砸漏了我的船,所以现在不算你救过我,你对我而言不存在救命之恩的说法!” 想不到这小太岁扭捏了半天竟是说出这句话来,诸葛小嘉一时是哭笑不得,柔声道:“自然自然,不是救命之恩,你我互不相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九章 赌局 ,最快更新妾心鸩毒最新章节! 千恩万谢,此处水域确实如诸葛小嘉所言,湍急一些,冷风挽袖,高扬的白帆鼓足了气,一路乘风破浪,很快便不见了踪影。 项寻同云舒猛地将头探出水面,二人贪婪的大口大口的呼气! 项寻自认武功也算精湛,可真投入水中屏息凫水时手脚也是控制不住的慌乱,他想着往云舒投水的方向游去,可此处水流怪、杂、乱,他只觉身子在水中就好像被束缚住了手脚,费了半天力气也是游不了多远。 顾着屏息就施展不了手脚,多划两下水,耳鼻就开始不住灌水,心中大感不妙,正是愤恨难当时,却瞧着一个瘦弱的身影在水底一步步向他的方向游来,待定睛瞧仔细后,暗暗吃惊,一股水流直冲口边,怎么会是云舒? 他心中喜乐,一股股水住他口中鼻中急灌,险些要昏晕过去,好在云舒危急时刻为他度了一口气,二人在水底拖拖拉拉,相互换气,却也都不敢用力过度,生怕会喝水入肚,水中纠缠宛若天生一体。 可不成想这小太岁和诸葛小嘉一时之间还聊了起来,竟还聊了约莫一顿饭时分,水流打着漩儿涌动,水下二人又不敢往别处游,若被发现,身在水中闪避不及,不管是金箭翎还是金蚕标,都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项寻和云舒气闷异常,渐渐支持不住,两人都喝了一肚子水,好在这小太岁终究是上了大船,扬帆起航驶入水天之间。水中的二位在筋疲力尽之前,终于是钻出了水面。 身边的小木船已经因为诸葛小嘉那三枚金蚕标而成了废船,好在还算得上是块不错的浮木,云舒双手扒在上面,项寻运掌运气让她吐出腹中之水,连着一串的咳嗽,一瞬间觉得获得了新生。 云舒仍牢牢抓着项寻手臂,此刻回过了精神,故意一根根手指逐一松开,背过身子不再理他。 项寻此时已然会意,轻轻一笑,一手扒这木板一手携着云舒的手,笑道:“如今顺利甩掉了他们,你怎么还要生气?” “我为何不气?早知道你水性这么差,我还和你唱什么双簧?我就应该装作瞧不出你的暗示来,好好在船上呆着,吃好的睡好的,可比现在漂在水里自在的多。”本应怒吼才会显得有些气势,此刻却因为浑身绵力,说出的话不似埋怨更似撒娇。 项寻从腰间取下御摇铁扇,展在云舒眼前,原本写在扇骨上的那个“闹”字已被水流冲刷的瞧不清楚,“那诸葛小嘉心思缜密,离间计用得那么上心,咱们不用苦肉计配合一下她,岂不是太不给他面子了。不过之前我的计划是我游过去扶持你,没想到却让你出手相互……实在惭愧,却也是万幸!真没想到你竟然这么会凫水!方才在水中俨然就是一条漂亮的金鱼。” 云舒闻声自傲的轻哼一声,“是幸亏我水性好,若不然你的苦肉计就真只剩下苦了!” 项寻心中一沉,脸上却依旧显出喜悦无限的样子,故意笑道:“你方才凫水身姿,即使是出自江南水乡之家的女子也万不能及,却不知是谁教习于你的?” 云舒不禁一愣,脑中盘旋一阵,翘着嘴,笑道:“说与你听,你也定然不信,我还真是天资聪颖无师自通的。明明之前和小太岁一起落水时,还被他嘲笑是笨得像猪,可方才我自行投水之后,不知哪里来的原由,只是脑中一片空白唯有一曲悠扬之声萦绕于耳畔,然后就莫名其妙游到了你的身边,然后——救!了!你!”最后三个字,她故意咬得狠劲,一个字一个字的,清清楚楚。 这三个字正合项寻心意,他忙着朗声道:“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如今只有以身相……” “喂!”云舒自然知道他下面要说些什么,忙是出口打断了他的话语,可打断之后自己又不知为何显得比先前更尴尬了几分,支支吾吾地问道:“我们为什么要甩开诸葛小嘉和鹰眼太岁?” “不为什么,就是觉得他们碍眼,我就想和你一个人在一起!” 这句话显然是胡诌的,但也是瞧得出来他并不想说,既然如此况且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云舒也懒得询问,她只觉泡在水里有些难受,幽幽道:“现在咱们能怎么办?” 项寻一听这话,不觉一怔,游目四顾一片烟雾迷蒙,不见头来不见岸,轻声叹道:“原本我是没想到诸葛小嘉会把这小船打漏……” 云舒抱着木板发了一刻呆,月亮悬在高空,脚下水流淙淙,这让她知道自己听到的不是项寻的胡话,却还是带着疑惑的声音,问道:“你是不是在开玩笑?你难道没留什么后手吗?你千万别告诉我,我们现在就这么一直在水中漂着,不知会不会有救援的……漂着?” 项寻心中思潮起伏,不答反问,声音却无比的冷静,不带一丝玩虐,道:“此时此刻,若有人救了你,你会舍弃我吗?” “会!”云舒想都不想便急声作答,不为别的,就只是图个嘴上痛苦,可瞧着他呆在一旁黯然神伤,又觉得好生奇怪,轻声问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我若舍弃你的话,现在就不会呆在水里了!多愁善感可不适合你!” 项寻淡淡一笑,“若说这后援,说有也对,说没有也不错!” 云舒听他只说了半句,又见到他脸上神色忧虑万千,心中不由得一荡,柔声问道:“你且说来我听听!” “所谓后援,如今只有一个人可能来救我们!就是陆羽!小太岁发了求救信号,他一定会来!我赌就赌他此时此刻会不会出手相救。若他出手,可喜可贺他对你确是算得上情深一片,但对于我而言,被情敌所救何其不光彩。所以这场赌,不管他到还是不到,对我而言我都是输的一方!”言罢他不禁苦涩一笑。 云舒见他回眸求恳,落落寡欢的样子,第一次觉得项寻像一只受伤的小貂儿,自己的心中却怦怦乱跳,连忙柔声道:“那我陪着你!就算他来了,我也陪着你!我们一直在这里漂着,总归还会有别的船只经过的!” 项寻闻言大笑出声,“你傻呀,面子和命比起来能有几分重量?你之前说过,有赌不为输,这场赌局虽然我是注定输的一方,可另一场赌局我却是胜券在握!” “另一场赌局?” “你猜陆羽为什么到现在还不出现?” 云舒想都不想,赶忙答道:“不知道……许是还没赶到?还是说他不准备来救我……救我们!” “都不是,他已经来了!”项寻一笑,答得斩钉截铁。 “你瞧!”云舒随着项寻手指方向遥遥望去,雾霭茫茫中确实有一处是黑乎乎的一片,仔细瞧瞧正是船的形状,可瞧了半天,那片影子是既不前进也不离开,半分没有移动的迹象,好似是印在薄雾上的画儿一样。她心中不明,柔声问道:“那船是陆羽的?” “我想不出还有哪艘船会大半夜停在这里,不前进也不后退!” “既然是他,那他为什么不动?”云舒锁眉,心跟着碰碰乱跳。 “因为他在为他这场必输的赌局找一个平衡点!” “什么意思?”云舒只觉有意思,全然忘了自己还泡在水中,激动地直拍水花。 项寻抹了抹脸上溅起的水,瞧着她只觉可爱非凡,笑道:“如果他不出手相救,这里短时间也不会有什么别的船只经过,我们就只可能在茫茫水域中无助漂流,注定会变成相守而死的苦命鸳鸯。因为你,他来了,他既然来了,就不会让这种情况发生!而他迟迟不上前来,无非也是因为你!我们来想一想,他陆家堡陆大公子,千里迢迢英雄救美,可你却不愿意舍我而去,我若一口咬定宁死不愿被他相救,你又要和我生死相随,他这张脸可以说就彻底丢的干干净净了!所以这场赌局,他是必输的!” 云舒听着觉得这似乎算不上什么赌局,却还是连忙问道:“那么什么是平衡点?” 项寻却不作答,只是满心欢悦,望着她的脸,好似只需要瞧着便能将云舒瞧进自己的血液里。 云舒还在等待他的回复,可渐渐地被他瞧得有些不自在,任何一个女子恐怕都受不了被自己倾心的男子这般凝视,她撇过头,目光飘散不定,娇声道:“有什么好看的……你还没告诉我什么是平衡点呢!”项寻却听而不闻,凝视着云舒的眼,这让她虽然大半个身子都泡在水中,却觉血液在火中灼烧一般,强忍着气息,厉声道:“不许再看了!” “你瞧,平衡点来了!”项寻声色清爽,好一个怡然自得。 云舒循声望去,茫茫雾霭中,那艘大船的影子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艘悠悠小船,正被层层水**向他们,云舒欢喜不尽,还没待她想明白,小船已经漂到了眼前。项寻揽着她的腰先将她推上小船,自己也随后一跃而上,一番折腾之后,总归算是脱离了寒水的浸泡,项寻躺在船头喘息不已。 云舒拧了拧衣裳,虽说现在周身潮湿难受,可却也算脱险,她也不敢站起身子,只是半跪着爬到项寻身旁,柔声道:“这就是所谓的平衡点吗?” 项寻枕着双臂,长舒一口气,道:“你想一下,我并未求救,他主动送了条小船给我,于我而言他对我没有救命之恩,我大可不记在心上,所以这个船我一定会上!另一方面,他并未露面,只是给了我们一艘小船,可肯不肯被救完全在于我,我既然不会感恩于他,他自然也就没有拯救情敌的耻辱。所以这个平衡点,让原本我们都必输的两场赌局变成了和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章 黑衣茶客 ,最快更新妾心鸩毒最新章节! 项寻既不摇桨也不撑篙,只是枕着肩膀望着水墨色的天空,他心中欢愉,还颠颠的翘着腿。云舒见他惬意的样子,心下也觉得疲乏了,便也不理会,挨着他的肩膀,渐渐的将自己的气息和他调到了一个节奏上。项寻侧过头来,轻轻呼吸着云舒脸庞的空气,好似终究有些不同,多了些甘甜,只道:“舒儿,你说现在好吗?”云舒也不知听没听清,似在睡梦中点头微笑。两人想起过去这数天的情景,真是恍同隔世,四下空幽无人,小舟随着水波漂泊,二人却觉今晚睡得特别安心。 有人安心入眠,有人却睁着一双眼睛,愣是睁到了大半夜都不敢合上。鹰眼太岁在船舱软卧上折腾了数个来回,最终还是腾得跳下了床,他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诸葛小嘉房间门前,可抬起了手还是没能敲动那扇门,因为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跑来质问对方什么,一脑袋浆糊却又心急如焚,来来回回在门口转悠了半盏茶的时间,最后还是逃也似的跑上了甲板之上,本想吹吹风罢了,却正巧见诸葛小嘉立在船头极目远眺。 瞧见了她,小太岁也不多想,挽起袖子就冲上船头,脑中一片空白,可这架势却似要和诸葛小嘉拼命一般。诸葛小嘉瞧着他一副来势汹汹的样子,非但不怕却更觉好笑,不但不躲竟还挺起胸膛,直撞过去,吓得小太岁忙伸出手臂阻挡。瞧着他这反应,诸葛小嘉更是乐开了怀,大声道:“啊哟,你这是要打人么?”故意抓住他的手腕,往下便是一压,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憋住没笑出声来。 小太岁慌忙将自己手腕挣脱出来,一时不知说什么合适,最终说了一句最不合适的话,“你抓的我好疼啊!”话已出口,如果多扇几个嘴巴子就能把刚才那句话收回来,他恨不得扇自己扇到明日清晨。 诸葛小嘉本就极少见人,见到的多数都变成了一具白骨,不管是应敌还是应变都全靠当时的心情,此时此刻小太岁的举止言谈,她除了捧腹大笑实在是找不到第二个能做出的反应。一时间捂着肚子撑着船沿笑得直不起腰来,半晌才摆着手,喘着大气,道:“小傻子,你快躲起来,我瞧见你就想笑,真怕自己有朝一日是笑死过去的!” 这小太岁知道她这话不怀好意字字嘲讽,可又偏偏找不到反驳的点,又怕再多说一句会闹更大的笑话,本就憋得难受,可巧一垂头正是盯上了诸葛小嘉傲人的胸脯。她虽说消瘦的紧却偏偏有着所有女子都艳羡的身材,这小太岁往日虽见过不少绝代佳人,可多数是你情我愿的逢场作戏,真是专注着精神认真瞧着一个女子的话,恐怕诸葛小嘉是第一个人。 他瞧得入神,抬头又盯着诸葛小嘉的脸,脖子,甚至是发梢,虽说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可脑子却是空的,后来他回忆时候总觉得自己眼前其实什么都没有,自己完全是在放空而已。然而那时他瘙痒干渴的喉咙,体内翻涌的血液都让他将诸葛小嘉留在了心里。 诸葛小嘉倒是不以为意,在她的思想里,这种表现不过是男人见到自己应该有的反应罢了,更何况眼前还是个小傻子,可真是被盯的时间久了些吧,她觉得如果不说点什么终究有点……累,她轻咳了一声,故意放慢了语调,柔声道:“小傻子,你到底要做什么?” 小太岁回过神来,忙是摇了摇头,狠狠地眨了眨眼睛,让自己的脑袋稍微清醒一些,他支支吾吾半天,最后讷讷道:“我还是想回去救我嫂嫂……” 诸葛小嘉终究又没憋住,放声大笑起来:“小傻子,之前你站在小船上的时候,如果直接跳水去救她说不定还能找到个全尸,这都过了一个多时辰了,你现在回去找她?且不说她有没有被小鱼啊小虾米啊吃得干干净净,就是曾经她落水的那片水域,你能找到?你若说你能找到,我马上调转船头,让你找个够!” “你是说如果之前我去救她兴许有救?”别的他倒是没挺清楚,只觉心口一痛,连忙问道 诸葛小嘉笑容凝结深沉了些,故意一个字一个字说得铿锵有力:“然而你并没有去救她!” “那是因为你告诉我已经没救了!” “所以你为什么信我?” 这句话将鹰眼太岁彻底问傻了,他气得几乎胸膛也要炸了,额头不住冒汗,但转念一想自己到底在气什么?他竟然说不出来,他转过身子,向船舱走去,忍不住眼泪扑簌簌的流下,但想诸葛小嘉就在身后,不可示弱于人,当即拭干了眼泪。当下心里没有其他,只是觉得再也没有脸面对陆羽了。只听得身后脚步声响,诸葛小嘉快步跟上他,一把扯住他的衣袖,他庆幸自己在前一刻已经抹干了泪水,回身问道:“干嘛?” 诸葛小嘉歪着头,一双眼睛忽闪忽闪地眨着,小太岁觉得很像今晚天空中的星星,她声音很柔,可说出的话听入耳中又觉被风吹冷了几分,“想好怎么告状了吗?陆羽哥哥的船已经到了!” 鹰眼太岁一惊,慌忙跑到船沿处,正瞧见一艘黑帆大船缓缓靠近,他心中一抖,狠狠地长舒了一口气。 不多会,黑船已经靠了上来,近在咫尺,可甲板上却空无一人,鹰眼太岁心脏提得紧,紧到有些疼,他回身冲着诸葛小嘉冷声道:“我去找我二哥,你在这里呆着吧。”说罢他轻跳一步,踩着船沿借力翻身一跳,稳稳地踩在了黑船的船身上。可还没迈开步子,只听头顶一阵风声,还未反应过来,一个小身子也是稳稳地落在了他的背上,他本能的反手一托,生怕背上的人滑了下来。 “你过来做什么?” “瞧瞧你有没有说我的坏话!”背上声音就好像她的体重一般,小巧玲珑。 鹰眼太岁一听这话,竟不免觉得有些失望,幽幽道:“这你放心,我不会把你卖出来的!” “哦?是吗?那我就去瞧瞧你怎么编瞎话!” 鹰眼太岁也知道甩不下她,抿了抿嘴,背着诸葛小嘉进了船舱。 诸葛小嘉本是满心欢喜,可当她瞧见坐在堂厅中,一身黑衣相貌狰狞丑陋却摆出一副翩翩公子的样子,焚着幽幽檀香,轻品茗茶的人,不禁吓得一哆嗦,忙从鹰眼太岁背上跳了下来,偷偷挪着步子,拔腿便想往外跑,却被不识趣的小太岁一把拉住,轻声问道:“你跑什么?” 诸葛小嘉埋怨得打紧,厉声道:“你二哥不是陆羽吗?” “是啊!”小太岁自然认得他,当然,如果不是在姚觅的黑船上已经知道了陆羽的扮相,他也不敢肯定眼前之人究竟是谁。 “那他是谁?” “他就是我二哥!” “你少骗我,他丑的那么吓人,怎么可能是陆羽哥哥。” 鹰眼太岁一听这话,忍不住的哈哈大笑起来,“你只知道陆家堡陆家少爷陆羽风采非凡,却不知江湖上鼎鼎大名的千面阎罗吧?千面阎罗诡异多变,易容本事举世无双,神踪飘渺,鲜少有人窥得真容,偏偏不巧这两个大人物都是我二哥!甚至很多大人物可能都是我二哥!” 诸葛小嘉虽有些相信,却还是怯懦的往鹰眼太岁身后躲了一躲,偷偷瞧了一眼案桌旁自顾自品茶的人,又赶忙收回眼神,她于腰间取出一枚金蚕标,半侧着身子,趁着鹰眼太岁不注意,猛地向品茶之人掷去,这一掷使出了她全部功力,可那金蚕标却似变得从未有过的脆弱,还未近得了那黑衣人的身,就因他随意的一挥手,随势一落,乖乖地落在了那人脚前。他没有去接标,没有去挡标,只是轻轻一个抬手,却生生用掌中之气,震得那金蚕标坠地称臣。 “小嘉,你的金蚕标还需要多加练习!”这个声音诸葛小嘉也觉得陌生非常,干哑老成,完全没有半分往日陆羽清朗华丽音色的半分风采,可他所说的这句话又似乎只有可能出自陆羽的口。 鹰眼太岁眼瞧着那金蚕标落地,也瞧出诸葛小嘉尚在怀疑,冷声斥道:“如果连象声都做不到,还谈什么易容?你的雕虫小技赶紧收起来,少拿出来丢人!” 陆羽又倒了两杯茗茶,也不抬头,只是轻声道:“阿英,小嘉,都来尝尝我新得的好茶。” “二哥,我有事跟你坦白。”小太岁勾着诸葛小嘉的手,将她护在身后。 “不用坦白,她还活着,也很安全!” “你说嫂嫂没事?”这个反问显然是多此一举,陆羽既然亲口说她没事,定然是肯定的事实。这鹰眼太岁原本就没什么规矩,他对陆羽从来是尊敬却并不畏惧,只是先前他以为自己没能救得了云舒愧疚不敢面对,既然陆羽此时说她没有遇难,便马上恢复了往日猴性,连跳着绕到了案桌前,随手将一杯新茶一饮而尽。 “好喝吗?”这声音温柔了些,极尽大哥对弟弟的关切。 “啊?哦哦哦,好喝!”他根本没有尝出什么味道了,感觉跟自己在水里呛得那几口河水,味道差不多。 “小嘉,你也来尝尝。” 诸葛小嘉迈着细碎的步子,走过来,却也听话,将剩下的一杯茶也是以最快的速度一饮而尽。 陆羽一笑,冷声道:“好喝吗?” “不好喝,好像河水……” “还是小嘉比较诚实,这确实是河水,作为对你们无意和有意舍弃我妻子的惩罚。”他刻意把有意和无意咬的清楚了一些,鹰眼太岁和诸葛小嘉都清楚的知道,他指代的什么,也知道没有什么可以蛮过他!他抬头瞥了一眼诸葛小嘉,却也只有一眼便迅速收回了目光,轻声道:“把东西还给我吧!” 诸葛小嘉一怔,有些不明其意,疑声道:“什么东西?” “我妻子的铃铛!” 又是一怔,她知道眼前之人是陆羽无疑了,因为能让她老老实实靠着本能去听话的人只会是陆羽。她解下腰间的银铃铛,本想递给他,却见他并不伸手去接,只得乖乖地放在案桌旁。 陆羽拿起铃铛,随意瞧了两眼,收进了怀中,幽幽道:“小嘉,你很乖,也很聪明,可是你要知道,有些东西不是你的,就永远不是你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一章 疯子傻子 ,最快更新妾心鸩毒最新章节! 诸葛小嘉一怔,嘴角边带着强笑,泪珠儿在眼眶中滚了几转,终于从她白玉一般的脸颊滚了下来。原本这个银铃铛她并不在意,先前也只是随意别在腰间,不想被陆羽一眼认了出来。 她喜欢陆羽,从他第一次出现在她面前开始这份喜欢就扎根在了心里。她从来不知道什么是快乐,曾经她以为不会痛哭就是一种快乐,直到陆羽的出现。他的到来,无声无息地赶走了抢占娘亲霸占自己的叔叔。他从来不会对她笑,即使嘴角上扬眼波微垂,也并不是笑,因为她感受不到他真正的心,那时候她学会了笑并不是真正需要开心。他的眼睛仿佛没有真正望过她,她也从来没有在他心中停留过一刻。即使她知道在这个男人眼中,她永远也找不到自己,她依旧愿意对这个背影永远的眺望。 那段在密室里的生活,或许是她回想一生后最幸福的时光,因为即使他没有出现,她也知道,他的眼睛在一个地方看着她在一点点的进步。她开始期待走进密室的人,那是她练习金蚕标的牺牲品,多一个人倒下,她的手法就会纯熟一分,她曾经以为当自己学会了金蚕标,就可以有理由站在他的身旁。如果她知道自己学成之后他就不会再来了,她想她会表现的愚笨一些,永远也不去学会。 过了良久,仍是无人说话,各自凝思,鹰眼太岁却有些按耐不住了,诸葛小嘉腮旁泪珠滑不进陆羽眼里,却滴进了小太岁的心中。他瞧着心里难受,仗着往日陆羽也算疼他,猴儿一般跳蹲在了圆凳上,笑道:“二哥哥,你怎么还亲自来了?” “原本是来接你。”陆羽换了个杯子,重新倒了一杯新茶,递到小太岁面前,见他苦笑着搓着手不愿去接,轻笑道:“这杯是茶,漱漱口。” “那现在呢?”小太岁喜笑颜开,一饮而尽,又忽然想起来什么,忙回味了下,仔细咋咋舌,确定是清香顺滑入口香甜,又提起那茶壶,再倒一杯递给了诸葛小嘉。 陆羽抬眉,吃惊于小太岁那殷勤的小样,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道:“你带着小嘉先回去,我还有事。” 此时的陆羽声色嘶哑,甚是难听,可诸葛小嘉一听这话,喜不自胜,道:“陆羽哥哥,你答应让我留在你身边了?” “小嘉,你很聪明,是时候出来帮我了。”说这句话时他一眼也没瞧向诸葛小嘉,语音中自有一股威严,似是发号施令一般。 诸葛小嘉却也并不在意这些,她知道自己不但擅自离开十绝岛,还是跟着项寻离开的,再加上途中还哄骗云舒落水,原本她想着瞒过陆羽拉倒,可肚子里的那一杯苦涩的河水教会了她不要自作聪明,陆羽兴许不在意她,可奈何他在意云舒或者在意项寻。即使顶着一张恐怖的脸皮,可他永远对她都是淡淡的,好似从未有一丝感情,不管是哪方面的感情,都没有!如今他竟然开口允许她留在身边,她来不及多做他想,突然腰板一挺,双目炯炯放光,灵气逼人,完全没有了之前切切诺诺的样子,霎时间变得英气勃勃,朗声道:“陆羽哥哥,你且放心,我会让你相信我是个很有用的帮手。” 鹰眼太岁瞧着她笑了欢愉,那个欺天骗地的小骗子又活过来了,自己比她更高兴了十分,忙是随声附和,叫嚷哄笑,道:“这小丫头确实机灵的很,连我也接连被她骗。” 气氛陡然一冷,刹那间寂静了下来。“骗你?这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吗?”陆羽笑了,虽然此时他面孔狰狞,这一笑面部肌肉横疤更是刺眼的厉害,确让诸葛小嘉觉得一笑明媚,宛若春风,即使这个笑容和她无关,可至少自己瞧见了,她心中暗叹,“原来小傻子也是傻的有用。” 小太岁一听这话,哪里肯依,从圆凳上跳了下来,冲着陆羽吼道:“二哥!你怎么能当着小妹妹的面这么驳我面子,以后叫我怎么立威?” “立威?小傻子,你想什么呢?”诸葛小嘉“哼”了一声,本想继续反驳两句,忽然双目四转,鬼点子又冒了出来。她冲着陆羽笑道:“好哥哥,你有剑吗?” 陆羽当然知道她想干什么,霍地从案桌底下捧出一个黑色包袱,顺手解了结子,打开包袱,只见是一把通体乌黑的弯牙匕首,剑身包括龙骨是以韧度极高的乌金打造,透着一股子冷气森森。“这个可以吗?”见诸葛小嘉满心欢悦,目光灼灼,他轻笑道:“你若喜欢,就送给你了!然后……你拿着它可以做你想做的事情。” “喜欢,喜欢的要紧!”诸葛小嘉将其反握在手中,连着挥斩了数下,确实趁手,好似原本就应该属于她。鹰眼太岁站在一旁瞧着傻乐,侧过身子走近了些,伸手想去摸一摸,道:“我也瞧瞧。”不成想诸葛小嘉突然间目露凶光,侧身避过,匕首在她手掌中一旋,直接向小太岁刺去。 这招鹰眼太岁显然不会想到,眼瞅着就要血溅当场,好在陆羽伸腿一踢,正中小太岁先前受伤的膝盖,他受力一跪,躲过了这要命的一刀。诸葛小嘉玩心已起,又攻了上来,且刀刀拼命,刀刀强攻。面对诸葛小嘉,小太岁从未想过要出手,只是连着躲闪,大叫道:“小疯子,你疯了啊?无缘无故你和我拼命干什么?喂喂喂,你还来!你听没听到我说话!”一面叫嚷,一面逃窜,他没想过反攻,没想过胜败荣辱,自然也就没有了所谓的面子,唯一的念头只是如何逃命。 诸葛小嘉追了几圈,玩性渐渐也就散了,一屁股坐在了一旁的圆凳上,将匕首塞进了自己的靴子里,瞧着那小太岁已经抱着柱子快爬到舱顶了,不禁笑得有些岔气,道:“小傻子,现在知道什么叫立威了吗?以后见面记得叫姐姐!” 鹰眼太岁翻了个跟斗,跳了下来,厉声道:“你这小疯子,什么姐姐不姐姐的!” 陆羽瞧着这小疯子小傻子也算闹够了,伸手拦住了要上前理论的小太岁,丑陋的脸上满是喜色,笑道:“小嘉说的不错,或许她应该算你的师姐!” “师姐?你说她是……”小太岁一惊,忙是问道。可半句话还未说完便被陆羽截口否认,“她不是!” 一听这话,小太岁摆出了一副大赦天下的样子,轻哼一声,道:“那她凭什么做我师姐!” “小傻子,我做你师姐怎么了?”说着这诸葛小嘉作势便要弯腰取刀,也是被陆羽拦手截下,他抚了下鼻翼,冷声道:“师兄还是师姐,你们自己慢慢商量吧。时候不早了,你们先回江南骆家。” 这小太岁虽然玩起来没心没肺可也深知什么是正经事情,一听这话马上敛去了笑意,快步走到陆羽身旁,双拳一抱,冷声道:“有件事情还请二哥示下!赵月华假扮姚觅,鬼奴假扮骆千行都已经被项寻识穿了,这两人你会怎么处理?” 陆羽沉着脸道:“赵月华我处理不了,她是老叟的人,又自以为是惯了,你若降得住她就让他留在骆家,若降不住她就找个理由让她回老叟身边吧。至于鬼奴,他已经回到贝衣灵那里了。” 这鹰眼太岁低下了头,甚有愧色,口中愤恨难当,道:“要不是赵月华擅自行动,没事跑去炸什么项寻,兴许血绝的秘密就从姚千山嘴里套出来了,真是气死我了。” 陆羽却似乎毫不在意,回身坐回案桌旁,重新沏了一壶新茶,倒了一杯,自己却不喝,递给了一旁已经快气得着火的小太岁,幽幽道:“事到如今,气也没用!” 鹰眼太岁虽接过茶杯却哪里喝得下去,一怒之下“啪”的一声,茶杯应声四分五裂,滚热的茶水溅了他一手,他却毫不知痛,道:“可是我担心姚千山会拆穿鬼奴的身份,心急之下一箭射死了他!都怪我,不该这么冲动的!” 陆羽递过一块锦帕,轻笑道:“贝衣灵身边我们只有鬼奴一个人,他的身份不可泄露,事态紧急,你出手确实应该,不必自责!” 鹰眼太岁没去接,将手在身上随意擦了擦,扒耳抓腮,无话可答,过了一会见陆羽确实没有责怪自己的意思,这让他更加难受,叹声道:“可是姚千山一死,十绝之毒的线索,恐怕就断了。” “我瞧着却未必。”一直未开口的诸葛小嘉却接过了陆羽手中锦帕,一边给小太岁擦拭手中水渍,一边幽幽说道。 “你有什么主意?”鹰眼太岁豁然一笑。 她将锦帕塞到小太岁手中,让他自己处理,踱步走到陆羽身后,笑道:“我爹既然把我关在十绝岛,又派了姚千山来看守我,日久天长,这个老奴才的事情我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姚千山虽然死了,可他女儿尚在。方才你们既然说那个什么赵月华假扮了姚觅,那么真正的姚觅恐怕就在你们手里,既然如此,或许她就知道一些。” 一听这话,小太岁是满脸的失望之色,道:“可是她抵死不说啊,况且她完全没有半分武功。” 诸葛小嘉轻笑道:“不会武功未必不知道秘密!更何况姚千山还有一个会武功的女儿!” “你说姚伽?可是根本没有人知道她在什么地方!”陆羽顺势说道。 “我刚才说过了,不会武功未必不知道秘密,姚觅或许知道呢?一个女人最擅长的事情是让另一个女人开口,她就交给我吧。” 这话,陆羽显然很满意,抬了抬眼皮,声柔却也很坚定,道:“软的不行,就来硬的吧,有些东西我必须得到,就不在乎手段。” 待一切安排妥当,陆羽抚了抚鼻翼,揉了揉眼睛又摆了摆手道:“血绝的事情就先交给你们俩了,我休息一下,你们回去吧。” 诸葛小嘉心有不舍却还是先一步离开了船舱,鹰眼太岁却上前一步,支支吾吾地不知该如何说。陆羽等了半天,见他还杵在那里,笑道:“我们之间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我……我瞅着小嫂嫂好像对那个姓项的还不错,二哥你是不是考虑赶紧把嫂嫂接回来!” 陆羽一愣,嘴角一抿,道:“我知道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二章 逾空 ,最快更新妾心鸩毒最新章节! 一宵甜睡,云舒酣然醒来,见自己蜷在项寻怀中,侧头竟瞧着他一双眸眼正柔情似水地打量着她,也不知自己被瞧了多久,霍然坐了起来。虽是一叶小舟,却似同榻而眠,昨夜种种,虽并未发生过什么,可还是耐不住一旦想起就会马上面红耳赤,好不害臊,殊不知她心中却也欢喜的很。 晨曦弱而柔,映着水面,抬眸而望,水湾处泊着七八艘渔船,几艘船上居然也有袅袅炊烟升起,想必是在做晨食,他们这艘小木船仿佛是驶竟了一个个小小的水上村落。 云舒欣喜极了,拉扯着项寻的袖子,道:“瞧,有船还有人,咱们得救了!”见他依旧懒洋洋地躺卧着,努着嘴问道:“你瞧见了没?” 项寻微微仰头向她瞧去,笑道:“没瞧见我正躺着呢么?这两只眼睛除了能瞧见天空、白云还有就是能瞧得到你,再瞧不到别的了。” “那你快起来瞧瞧啊!”说着双手一把拉着他的右臂,抢着拉他起身。项寻故意向后仰身使着反力,他力气大脸皮厚,云舒自然拉不动他,末了见她心中置气一把甩开了他的手,还不待云舒开口埋怨,他倒是先开口叫屈了起来:“我是真起不来!昨晚是又当枕头又当暖炉,我现在腰酸背痛,胳膊都抬不起来了,更别说直起腰杆坐起来了。大好江山躺着看,可惜了可惜了!” 这话虽勉强也算属实,可此时说出显然尽是戏耍,云舒微微一笑,故意对准他的腹部猛得一锤,项寻“啊”的一声弹跳而坐,小船更因为他动作太猛左右晃动个不停。 云舒拍了拍手,喜笑道:“怎么样,现在大好江山可以尽收你眼底了?” 项寻一怔,点了点头,可又马上嬉皮笑脸道:“瞧的真真切切,可我还是觉得都不如你好看!” “你若再胡扯,我就把你推下去,反正此处多是人烟,你也死不了!”说罢便作势要推他下水,项寻连忙假意躲闪。这一叶小舟才有几分地方,无非是彼此钟情之人寻个理由玩闹一番,喜笑玩闹了几个来回,二人也都尽了兴致。 小木船随着水波缓缓东游,惬意的好像游山玩水。云舒靠在项寻肩膀,遥指前方隐隐得见的山峦,笑道:“那座山好美,感觉好像有神仙一样。” 项寻一笑,随口一答:“可不就是有神仙!” 云舒原不在意,只是一拍他的胸脯,笑道:“你又胡扯!” “我哪里有胡扯?”项寻却来了脾气,忙是辩驳。 “神仙二字!还不够胡扯吗?” “此神仙非彼神仙,不过夸他是仙也不为过,古人有云‘山不在高有仙则灵’,不巧的是这里它就真的住着一位医仙。” “你说桑逾空?这里是无妄山?”她早就听项寻无数次提起过桑逾空,一想到马上就瞧到庐山真面目了,心中更是兴奋难耐,忙是将木桨扔到他怀中,急声催促道:“那你快划船,咱们赶快靠岸!” 可这项寻却一把将那木桨抛进了水中,见她诧异忙解释道:“原本我就给你说过,这绿水尽头就是无妄山,咱们不需要划船、不需要摇桨也不需要撑篙,只需要随着水波缓缓前行便就能见到神仙咯,你瞧这山色水色,岂不是比一个傻呆呆的大夫好看的多?” 一会是仙气环绕的赛神仙一会又是傻呆呆的大夫,好话坏话都被他一个人说尽了,云舒心中更添了几分好奇,幽幽道:“这桑逾空是个什么样的人?” 似是发现身边的女子竟然对另外的男子颇为有兴趣,项寻叹了一口气,十分不快,随口一答:“傻呆呆的大夫!” “除了这个呢?”云舒哪里管他是否不快,只要无关乎大事,他要么是特别欢快要么就是心有不快,喜乐忧愁于项寻来说,转变都迅速的要命,甚至无缘由的要命。若真是照顾他的情绪,恐怕自己必然会随着他一起分裂了不可,既然如此就由着他,反正解疑答惑上他还是有问必答的。 “那就是……是个和尚。”苦思冥想了一番,又找到了一个毫无感情色彩的概括。 这个回答倒是让云舒心中一惊,幽幽道:“和尚?修行之人?” 听到‘修行之人’四个字,项寻忍不住喜动颜色,他挺了挺背正了正身子,展颜笑道:“一个食酒食肉食女色的修行之人。“ 云舒听闻此言,甚是糊涂,在她心中偷偷描绘出来桑逾空的形象,从仙风道骨的白眉谪仙立马转变成了面圆耳大,鼻直口方,身长八尺,腰阔十围,手拿两把大板斧的绿林花和尚的形象。心中不免有些失望,幽幽一叹,伸出玉手,拢了拢鬓角,微微笑道:“难怪会是你的朋友。“这一笑本是反讽,可偏偏趁着晨曦的光,揉碎了年华。 一听这话,项寻立即有了兴致,琢磨下方才那句评价,想必这丫头对自己成见很深啊,“一个食酒食肉食女色的修行之人”怎么就难怪是自己的朋友了呢?他一定要好好解释一番,扭转这丫头脑补出来歪曲的审美价值观。 他听得发了呆,出了一会神,认真回忆着自己所知道的桑逾空,才发现这个和他一起长大的人,自己竟然真的所知甚少,不禁皱了皱眉眉头,可自己在云舒心中的形象显然大过一切事物,此时不解释清楚,他一定要憋屈到死不可。 他清了清嗓子,又轻“哼”了一声,继续笑着说道:“所谓食色性也,遵循自然更是一种修为!宗教礼节的束缚会摧毁一个人的天性!” 瞧着他急迫辩白的样子,不管对还是不对,反正云舒也没心思逗他,打发似的笑道:“你说的挺好,你就自然的……挺好!只是一个修行的人,却做不到最基本的自我约束,有些可惜了‘逾空’二字。” 项寻一怔,幽幽一叹,道:“其实这桑逾空的本名,他自己已经不记得了,只是早些年他剃了头出了家跟了个老和尚念了两年经,法号就叫逾空。想必是离了红尘才觉得红尘多美妙,老和尚一死他便马上还了俗,是又吃酒又吃肉,就差娶个老婆了。许是逾空逾空的叫习惯了,也懒得多想名字,便随意冠上了他俗家姓氏,便是如今的桑逾空了。“ “原来如此。“云舒听罢点点头。 原本她只是对这个话题没了兴趣随口一答,可许是因为她语带笑意,这笑容很淡很柔很美,让项寻觉得这四个字怎么听着都好像是对桑逾空的一种赞美。回想可方才说到那桑逾空是食酒食肉食女色的花和尚时,她却不忘语带嘲讽了他一场,一时之间心中又是委屈又是奇怪,冷声道:“他是仗着自己学了两年佛经,就觉得自己是个有大智慧的人,其实比我还俗人。这还俗都多年了,还没续发。我是怀疑他本身就是个秃子,才谎称自己修过佛法。“ “那咱们现在还不是顺着小船去投奔人家?”这句话堵得项寻一时语塞,可云舒沉思片刻,转而复又问道:”食酒食肉就罢了,可这女色……莫不是他放荡不堪,被你瞧见过?“ 临近靠岸,水流缓了下来,项寻却忽觉精神奕奕,拿起剩下的木桨,扳桨将船荡开,又是一扳,小船便向东边划去。见云舒还托腮等他回复,随口道:“他都避世不见人了,我上哪儿瞧见去?” “你既然没有瞧见,你又为何如此肯定他食女色?”眉毛一皱,云舒竟然较起真来。 “戒酒戒肉戒女色,他前两样都破戒了,这第三样肯定也破了。“项寻说得理所当然,语气又大大咧咧,并不觉得有什么不严谨的地方。见她还是一脸不信的样子,项寻忽然想起什么,一拍脑门,笑道:“定神丹你还记得吧?那破药就是他给我的,可想而知,就是个顶不正经的人。” 一说定神丹,云舒心思一沉,垂下头摸了摸腰间空空的青褐色皮囊,那个小貂儿如今如何了?在船上再见诸葛小嘉时,已经不见那小貂儿的影子,是还滞留在十绝岛吗? 项寻瞧出她神情有变,她的手还覆在那青褐色的皮囊之上,想必是自己提到定神丹让她想起了那冒牌小貂儿。诸葛小嘉的性情,他已经摸得了一二,既然那小貂儿落入她的手里,恐怕早已一命呜呼。他凑近身去,握住云舒的手,只觉她手掌冷冰冰地,更微微发颤,心中千万个不舍,轻叹道:“改日我再去寻只更好的给你。” 云舒讷讷一笑,柔声道:“不必了……”将手抽出来,双手回握,故意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你先去划船吧,这里水流好慢,我怕任由它漂流的话,咱们倒晌午还靠不了岸,我现在可饿的紧。” 这话虽然半真半假,可却也让项寻扳桨时使的力气大了好几分,不消一顿饭的时间,便划到了山脚下。云舒先一步欢跳上岸,没想到所谓仙山灵山,竟是个热闹的地方,毫无修仙问道空灵的感觉,那句食酒食肉食女色忽然冒上心头来。 一问土人,此处确实是无妄山,而且今天这里还有个市集。云舒忽又大喜,毕竟女人心情不好的时候,唯有花钱才可解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三章 坑 ,最快更新妾心鸩毒最新章节! 市集好找极了,只需要跟着手提空篮子的少妇,往人潮拥挤的地方去,便一定是那去处。 道路两旁挤满了各式各样的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拄着拐杖的孤单老人,相互搀扶的恩爱白发夫妇,抱着婴儿的……他们看起来都很愉快,每一个赶集的人,不管是做买卖的,还是前来采买的,都穿上了自己最干净的衣裳,穿着最舒适的鞋子,囊中多多少少都有些从节俭的生活中省下来的钱,他们在享受着闲暇的乐趣。只有两个人不那么愉快,项寻和云舒,因为他们囊中羞涩。 这里还有各式各样的店铺,有的卖杂货,有的卖茶叶,有的卖衣服,有的卖花粉,大多数店铺都将他们最好的货式陈列出来,来引诱路人的眼睛。他们也在瞧着路上的行人,那眼色就好像行人瞧货物一样,路人的兴趣在他们的货物,他们的兴趣却在路人的钱袋。钱袋——也是此刻的项寻云舒在打量的东西。 潮湿的衣裳,饥渴难耐的肚子,都催促他们赶快去找家客栈,打尖住店双层服务,然而这都需要钱,巧的是他俩都没有。云舒没有,因为她本来就没钱,项寻没有,因为被自己浪没了,钱袋子早就不知道丢到什么地方。好在那颗夜明珠,那颗在十绝岛密道里的夜明珠还藏在他怀里,这颗珠子足可以买下这一整条街,可偏偏没人识货,他俩一路走来,已经被无数店铺拒绝,饥肠辘辘到满脑子想着如何找个恶霸乡绅出来劫富济贫。 他们彼此打量着,彼此微笑着,想着对方去打家劫舍,可这些乡里乡亲,每个人都不像有多余的钱财可以称得上是富贵,每个人都瞧着比他俩善良,叫他们如何忍心破坏了这里恬静的美好。 云舒绕得有些疲乏了,找了个角落,也顾不得什么干净不干净,席地而坐,盘着腿埋怨道:“发现喜欢的东西,然后紧接着再发现自己竟然没钱,真是大喜大悲啊!所以我说,没钱还是不要瞎逛了,反正都买不起,为什么咱们不直接上山去找桑逾空?反正咱们是求人家接济,衣衫褴褛还是光鲜艳丽又有什么区别。” 项寻嘻嘻而笑,露出两排晶晶发亮的雪白细牙,支吾了半天,来了句:“咱们必须要过了今晚,明早才能上山。” 云舒抬头瞧了瞧头顶太阳,还伴着朝霞,这一日明明才刚刚开始,她心中不解,道:“为什么?明明今日时候还尚早,我瞧着那无妄山也不高,咱们先去拜访,若步行速度快点能赶上午饭,速度慢点至少也能蹭上个晚餐。为什么要在这大街上穷困潦倒熬到明日?” “因为晚上才能瞧得见灯火!”他倒是神闲气定。 这话说的云舒云里雾里,人一旦肚子饿了,脾气总归好不到哪里去,她捡起地上一块碎石,随手便向他丢去,不指望打中他,只是用这种方式宣告自己真的生气了。“看什么灯火?项少爷你还指望逛夜市呢?恣意潇洒是不是该有填饱肚子这个前提?” 项寻将接到的碎石把玩手中,微微一笑道:“我说的灯火是指这无妄山上无妄草庐晚上点了几盏灯!” “你怕桑逾空不在家?”虽然觉得这并不算什么理由,但总好过是为了看烟花爆竹万家灯火。云舒将原本拾起准备再砸向他的碎石随手丢掉,幽幽问道。 虚空一闪,项寻笑得得意了些,道:“我只是想确定下山上是几个人在。” “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晚些时候我慢慢给你说,现在咱们真得要先去换些银子来。” 一听这话,云舒原本已经准备站起的身子,更是站不起来了。她心乏体疲,往身后墙壁靠了靠,话音无奈而凄凉,像极了沿街乞讨受尽冷眼,生平悲凉的小叫花子,说话间眼睛里甚至噙着泪水,叹声道:“怎么换,银子金子咱们都没有,我的首饰全孝敬了诸葛小嘉的娘亲了,你顺手牵羊来的夜明珠,这里根本没人识货,咱们还能拿什么换钱?真要饿到明天早上,你看有没有好心人帮忙抬我上山吧。我只乞求桑逾空医术赛仙,饿死之人也能妙手回春。” 她眼珠漆黑,甚是灵动,说出这凄惨的话,却让项寻一阵好笑。他摆了摆手,机灵念道:“你这就不懂了,这里是无妄山,之所以人杰地灵全靠着住着个医仙,俗话说跟着和尚会敲钟,奇珍异宝这里没人认得,可这里的药铺一定识货。”说罢俯身将云舒拉了起来,她因心中不解确实有些不愿意,倒还是听话得紧跟着他。二人于路口随意拦住个路人,打听了此处最大的药材铺。 “惠春堂,瞧着这名字就知道这里老板一定识货!”回望云舒,本希望能得到对方附和,却又是迎上她一个大白眼甩了过来,他自然不在意,将她的手紧了紧,大摇大摆的进了药铺。 可这刚踏进这门槛,正和一个衣衫褴褛、身材瘦削的少年撞了个满怀,少年约莫十三四岁年纪,头上歪戴着一顶破烂枯草编制的帽子,脸上手上全是黑煤,早已瞧不出本来面目。这一撞让项寻原本就瞧不出本色的白袍子上,又留下几个污黑的手印。 一个掌柜模样打扮的中年人还追了过来骂道:“小杂种,没钱还抓什么药?还不给我走?”少年垂着头,却也甚是礼貌,道:“好,好,我这便走。”刚转过身去,却发现臂弯被项寻拉着,挣脱不开。 项寻笑道:“既然是来抓药的,这没有抓到怎么能走?”少年却忽然一怒,没好气道:“你是聋子吗?方才没听见有人骂我没钱吗?” 项寻原本只是觉得他可怜,忽然听到这少年这般回复,又觉得有意思的很,笑道:“你要什么药,尽管去抓,多少银两,我给你结算。” 一听这话,少年云舒皆是一惊。少年后退半步,打量着眼前这个大话连篇的人,虽说衣裳布料确是绫罗,可却污秽不堪,即使是个有钱人,也一定是个落魄的有钱人。恰在此时,云舒那不争气的肚子又是咕噜噜的打起了要饭鼓,少年心念果然是落水的凤凰不如鸡,笑道:“大乞丐心疼小乞丐,还是省省吧!” 云舒俯在他耳畔轻声道:“这时候就别见义勇为了,各自保命,自顾平安吧!” 项寻不知哪里来的善心,硬是逞强一般,将少年拉进了药铺大厅,云舒紧随其后,正是将男、女、少,三种穷贫形象代表了。 “呀,你这小杂种,竟然又回来了?怎么还带帮手了?”店掌柜抡起了袖子就要上前赶人,可这项、云二人不管是相貌举止都是从顶尖人物中挑出来的翘楚,衣裳都是上等的锦料绫罗,唇红齿白瞧着都是大家人物。这掌柜毕竟是做惯了生意的,瞧人自然瞧的清楚,这二位即使落魄也定能做出一个不错的生意。 顷刻间换了张面孔,虽客套但也试探,道:“二位是来问诊还是来抓药?” 项寻不答反问道:“你这店里,有多少现银?” 店小伙一怔,也不回答,只是笑道:“听客官这口气,是有药材要售卖了?” “掌柜的果然机敏的很,只是我刚才瞧了瞧你这货柜上的药材,都是些低级平贱之物,想必我这宝贝,你买不起也认不得。” “是珍是宝也要公子拿出来瞧瞧,我这无妄山地带,别的不求,只要是好药,千金也付!” “这我便放心了。”项寻从怀里掏出一个锦盒,推到掌柜面前,笑道“你瞧瞧,它值得不值得千金!” 这掌柜倒也算恭敬地打开锦盒,只需一眼,他就想赶紧将盒子盖上,此种宝物真真是怕多看一眼会看丢了,自己灼热的眼神会把这宝贝看化了。里面是一枝尺来长的雪白人参,宛然是个成形的小儿模样,头身手足,无不具备,肌肤上隐隐泛着血色,真是希世之珍。 云舒瞧着眼睛都直了,喃喃念道:“这么个宝贝,你何时得的?” “你忘了在十绝岛炼丹房里,你还嘲笑我乱吃乱拿。”项寻环臂而笑。 身边的少年竟也是个识货之人,惊叹出声,道:“千年雪参?”说罢竟还欲伸手去摸,自然被护崽的掌柜拦在了一旁。这掌柜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线,抖着眉毛活像一只老狐狸,道:“不知道公子,这参准备卖什么价格?” 项寻双手撑在柜台上,甚是得意,笑道:“你这店里多少现银还未告诉我。” 掌柜一怔,犹豫了半天,伸出两根手指,于项寻眼前一晃,自己也觉得惭愧,诺诺道:“小店没有准备,现银只有二百两……若公子觉得不够,我还能……” “成交!二百两就二百两!”项寻一拍桌子算是一锤定音。掌柜一时觉得自己幻听了,可又不敢再问,只当他是个不识货的败家子,多问一句生怕他又后悔了去,忙是将锦盒收到了柜台里面,连连拱手道:“公子稍等,稍等片刻,我这便去后房给您取银子去。”刚迈开一步,又赶紧将收进柜台的锦盒拿出来,喜不自胜的点点头,揣进了怀中,三步并作两步地去了内院。 云舒也是惊讶,道:“区区二百两,那可是千年雪参,你也太……” 项寻却不以为意,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太什么?我只是太善良了,只想坑他二百两!” 云舒方要惊呼,又赶忙捂住自己的嘴,低语道:“坑?怎么这雪参是假的?” “那怎么可能,童叟无欺!” “那怎么说是坑?我瞧着是你脑子有坑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四章 傲骨少年 ,最快更新妾心鸩毒最新章节! 项寻抿嘴轻笑,也不多做解释,见身边那少年眼神迷离好似还沉浸在对千年雪参的匆匆一瞥中。他轻轻咳嗽了一声,见少年依旧微皱着眉头不见回身,只得拍了拍少年肩膀,笑道:“我现在有钱了,你需要抓什么药材尽管去挑去选……” 少年低下了头,再抬起头时正是目光坚定,冷声道:“我要挑的药材正是那千年雪参!你可愿意将那雪参割爱给我?” 云舒一直在旁听两人谈论,这时插口道:“你这小子,先前不说,此刻想必是信口胡说来讹钱的吧。” 项寻抬眉,玩味一笑,道:“那你准备给我多少钱?” 少年样子倔强的很,虽面色早就被碳涂得黢黑,可那眼神却锐利的打紧,气势不弱,声色清朗,道:“我没钱,先前你可是亲口说的,我挑什么选什么,都是你来付账!此刻是要反悔不成?” 项寻靠着那柜台哈哈一笑,仔仔细细凝视他脸,心想这少年伶牙俐齿,既不惧上也不怕下,还能一眼认出那是千年雪参,定然不会是一般的小叫花子。“这话我是说过,不过你同样也说了,让我这个大乞丐不用怜悯你这个小乞丐。” 少年一怔,眼珠一转,心念这千年雪参价值昂贵,眼前男女应是贵胄落魄急需银两,如若不然,定不会将雪参这般贱卖,既然如此他想凭一句戏言就得到雪参显然是不可能。他环抱双臂,哼了一声,转过身子,道:“既然如此,你还要我挑个什么?” 这掌柜笑得跟弥勒佛似的,环抱着个碎花包袱撵着步子走了出来。将包袱放在柜台上,笑道:“公子您来点点,足足二百两,一文不少。” 项寻连声道谢,瞧着是满心欢喜。他随手从中取出一锭银子,在手中垫了垫,其余也不查验便就将那包裹递给了云舒,将手中那锭银子递给少年,笑道:“这锭银子给你,至于买些什么,你便随意。” 掌柜瞧着这项寻对待一个不相识的小叫花子竟然这么慷慨大方,更加确信这是个五谷不分的败家子,心中虽是连声嘲笑可这嘴上却连连赞许,道:“真是大善人,大善人啊!小叫花子还不赶紧收好,这可是银元宝,以后就别来我店里偷鸡摸狗了!” 少年接过银子,在手中掂了掂,确实是足斤足两的元宝,转过身反手便砸向了掌柜,大声道:“你道我穷,叫我小叫花子,今儿爷就用这银子砸你这个高贵的有钱人!”说罢不急不慌,大踏步子走出了药铺大门。 掌柜摸了摸额头,竟然被砸起了一个疙瘩,甚是疼痛,不禁大怒,绕出柜台作势便要去追打那少年。云舒在一旁听着那少年言语,本就十分赞同,瞧着这掌柜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忙抢上去拦住,道:“掌柜你何必和一个孩子这么计较。你脑袋上砸了个疙瘩,可却多了一锭银子,你这疙瘩很是值钱,砸的不亏!不亏!” “姑娘说的是,瞧他是个孩子我也不和他计较,只是姑娘不知,他已经小偷小摸来过数十次了,虽说一次都未得逞,可这终日被这小子惦记着,心里也跟吃了蟑螂一样!”说着便将那锭银子收进了怀中。 项寻拱手道别,揽着云舒出了店门,掌柜还陪送到门外,连连嘱托若是再得了什么珍贵药材一定要想着他这个惠春堂。项、云二人是连连答应才可脱身。 得了银子,又身在热闹的市集,显然是女人采买大显身手的时候。她先是就近买了几个肉包子,分与项寻,毕竟吃饱有了力气才能真正采买血拼,不怕中途体力不支。 转身正瞧见药铺那少年就蹲在拐角处,嘴里叼着根杂草,环顾而望。她心念少年衣衫褴褛不管如何都算是个和她打过照面的可怜人。人就是如此,同是食不果腹谁也不会顾得上谁,有了闲钱就想着要去发发善心。她抢步过去,少年瞧她过来虽说心中一惊,倒也不躲闪,只是站起身子,靠着墙心想着她能做些什么。 云舒递过一个白面肉包子,笑道:“给你!先吃饱了肚子,再想其他。” 少年轻哼一笑,接过包子,倒真是连声道谢,可还未待云舒转身离开,他便将那肉包子随手丢给道路对面的一只癞皮小狗,那小狗自然扑上来大口咀嚼,少年蹲下来冲着那狗,嘱咐似的念道着:“瞧着你怪可怜的,有了点东西便想着打发你,施舍好心,也不管你需要不需要,反正自己做了活菩萨!你这小赖皮杂碎,吃饱了肚子别谢我,这身边站着的漂亮姐姐,才是你的施舍恩人。” 这话里话外全是埋汰云舒的,她自然听得出来,可又显然不能反驳,只得撇了撇嘴走了回去。项寻瞧着她一脸无奈的样子,暗暗好笑,向她走去,道:“银子他都不要又怎么会要你一个肉包子,那小子有的是骨气。”云舒笑道:“我难得发次善心,竟还发不出去,果然是个天生做恶人的材料。”项寻嘘了一口长气,揽过她,眉目一转,笑道:“求姑娘发发善心,可怜可怜我这没媳妇的人吧!”云舒一怔,没好气的笑道:“我决定在这恶人的道路上一去不回头啦!”说罢矮身一躲,脱离了他的怀抱,蹦蹦跳跳好不欢乐。 项寻无奈又是一声叹息,快步追上她,二人并肩前行,先去成衣铺子换了舒适的衣裳,又去首饰行给云舒补了几件打扮的物件,胭脂铺子,茶点铺子自然也是必去的地方。这行行走走挑挑拣拣了大半日,已是日上三竿时候不早了,二人挑了间客栈正准备入住,可云舒一侧头,见那有骨气的少年遥遥跟在后面,瞧见她回眸相望,还埋过头去试图躲避,云舒心中不觉有些奇怪,可也不去细想,假装没瞧见,只是向项寻絮絮相询,东拉西扯,格格娇笑。 二人挑了间窗子临街的房间,临街的屋子难眠吵杂,来往住客多数会刻意避免入住这样的房间,今天却有人点名要这间房子,店家还甚是欣喜,不但减少了些店钱,还多送了两碟小菜。 项寻坐在窗子旁,颇为惬意的喝着酒,望着楼下街道上熙来攘往的人群,人群中自然有个身影逃不过他的眼睛。那少年似觉寒冷,缩了缩头颈,时而抬头瞧着他们的窗户,与他眼神相交也不再躲闪。可项寻就这么坐着,望着,也不知望了多久,期间与云舒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多数是关于今日采买的事情。 云舒托着一盒果子蜜饯绕到他对面坐下,她酒量甚浅,吃菜也只拣清淡的夹了几筷,见项寻一边把盏饮酒一边笑意慢慢的瞧着街道,自然也知道他瞧的什么,笑道:“你再瞧下去,饭菜也冷了,那小子也不会上来。” 项寻一笑,道:“你怎知他不会上来?” 云舒摇摇头,道“你见过哪家客栈招呼身无分文衣衫褴褛的乞儿入住过?就算是发了天大的善心,最多也是招呼到后院柴房,赏两口残羹剩菜而已,更何况那小子脾气倔,银子包子都不要,怎么可能受什么施舍?” “你现在去招呼他上来,他一定跟你上来!”这话项寻说得颇为自信,让云舒摸不到头脑,正在思索,却听他长声一叹,忙问道:“你又怎么了?” 项寻摇了摇头,一副遗憾万分的样子,道:“那小子在楼下等了多时,见我们都不曾下去请他,此刻已经没了耐心离开了。” 云舒忙俯身望去,确实瞧不见少年身影,轻声叹道:“那孩子总觉得奇怪的很。”转而回过身子,冲着项寻笑道:“奇怪又如何,与我们也没什么干系,咱们也处在落难之时,还是少管别人闲事,何况对方还不知情。” 项寻打趣道:“女扮男装的人,自然是奇怪一些。” “那小乞丐是女孩子?你怎么知道?”云舒一惊,脱口而出。 项寻一怔,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干笑不语。云舒瞧着他这反应也猜了个七八分,耐不住性子急声呵斥道:“你直接说吧,我不生气!” 项寻挠了挠耳朵,柔声道:“在药店我递给她银子的时候,故意握了下她的手,手掌温软嫩滑,柔若无骨。她虽说脸上满是煤黑,但颈后肤色却是白腻如脂、肌光胜雪。定然是个豆蔻年华的少女无疑。” 云舒心中一沉,想起自己也是一个女子独身在外,好在身边有个项寻,如若不然真真是遭灾遭难,无人相助。“一个弱女子,乔装打扮又身无分文,还到药店去抓药,想必是有大的苦难,咱们当时真应该帮她一帮的。” “你这又开始发起菩萨心肠了!看样子你是做不了恶了。不过你也不必担心,我瞧着她绝不像受伤生病的样子,她又有闲心守着可悲的傲骨,定然生病受伤的也不会是她的亲人朋友,她的目的不过是咱们的千年雪参。药店老板无意中也说到过,那姑娘可是经常去小偷小摸的。” 云舒一惊,问道:“你的意思是……她是个贪财的孩子?” “你若贪财会选药铺下手吗?珠宝当铺哪个不比药材实际,更何况药材若想换得银两,必须寻人转卖脱手,而无妄山就此一家药材铺,无妄山之外又是茫茫水域,出去一趟再回来本也是麻烦的很,如此一来她怎么销赃?你别忘了,真正贪财的人是一个铜板也不会放过,我那可是一锭元宝,她连看都不看。” 她呆呆出神,静了半晌,柔声问道:“那兴许是个专偷药材的败类,然后用一些药材……去……去练什么邪功?” 一听这话,项寻忍不住哈哈大笑道:“这世上没有那么多邪功的,我瞧着她完全没有功夫底子。不过我们不必着急,千年雪参既然被她看中了,她就还会出手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五章 如愿 ,最快更新妾心鸩毒最新章节! 月光斜照入窗,春意浓浓,不知从哪里还飘来一阵阵淡淡的山桃花的香味,很淡、清香的、带点甜香,如此最为催人如梦。 但是云舒还坐在项寻的屋子里没有走,项寻也没有催她去睡,按理来说他巴不得云舒长长久久陪着他不离开片刻,尤其是在孤孤单单的夜晚,可他终究不愿意做出越轨的行为,毕竟越珍惜就会越小心翼翼,舍不得她受到一点委屈。可是他又是个不太有自制能力的人,或者他越来越怀疑自己的自制能力,每每有条件他还是希望云舒睡在单独的房间里,尤其是如此星辰,如此月夜,身边有着心仪的姑娘,绝对有足够的理由不去辜负此刻良辰。 可是今晚不同,有件事情必须去确定,在明天太阳升起之前必须确定的事情。 云舒望着窗外的明月,悠然道:“我第一次知道山桃花也会这么香,原先我一直以为它是一种没有香味的花,可见我错了。这里这么好,如果可以的话,长长久久呆在这里也是一件美事。”项寻恬然叹了口气,道:“有些东西就是因为它不那么明显,很容易被忽略,所以才更有杀伤力……”就在这时,云舒指着无妄山顶,欢乐喊道:“掌灯了掌灯了,无妄山上掌灯了!” “几盏?”话已出口他却等不及云舒的回答,已经趴在窗前极目远眺,这个答案显然不是他心中所想,不禁有些不甘却又无奈,只得长长叹了一口气,没精打采地走到床边,一下子歪在床上,又是一阵的唉声叹气。 一盏灯而已,却让他这么失望,云舒自然没有想到,幽幽问道:“既然掌了灯,说明这山上有人,既然桑逾空在家,你又何必失望?” 项寻皱着眉,道:“可却只有一盏灯!” “那应该几盏?这还有什么说法吗?”项寻的话,云舒是越听越糊涂,可正是因为糊涂就更想弄个明白。 项寻坐起身来,支支吾吾了半晌,最终竟是一拍大腿,笑道:“罢了罢了,一盏就一盏,好歹他人在这里,省的咱们白跑。” “那可不行,你必须给我说说,这里面是有什么门道吗?”听书的人就怕听了一半给你来句“且听下回分解”,而最怕的就是你巴巴等着下回吧,这说书人一打嗝给你来了句“算了算了,不想分解了。”云舒显然不愿意做这么一个听书人,项寻自然就要一五一十的说个清楚。 这些日子,项寻也大概摸出了云舒的性子,想想这事也没有什么隐瞒的必要。他坐在床上,枕靠着床栏,说道:“掌一盏灯,说明这山上只有桑逾空一个人……换句话来说,他现在没有徒弟。” “徒弟?他有没有徒弟和咱们有什么关系?没有徒弟咱们就不去找他了吗?你是找他还是找他徒弟的?”项寻的回答显然让云舒更加糊涂,这让她不免有些生气,托着腮也不愿等他回复,转头瞅向窗外。可无意间瞟到无妄山,发现又亮起了第二盏灯,虽说不明原由,她却欣喜了起来,招呼着项寻过来,大叫道:“快看,快看,还有一盏灯!” 一听这话,项寻慌忙从床上跳了下来,三步并作两步就抢到窗子前,果然这无妄山上,又悠悠的亮起了一盏灯,他眼珠子是溜溜一转,忙是大笑道:“真是天助我也啊,既然如此,明日咱们就可以放心的,大大方方的上山去了。”说罢从窗户沿上跳下身来,可这刚准备向床边走去,却被云舒一把拦住了,她这好奇心已经一刻都憋不住了,厉声呵斥道:“立即,马上,你以最简单易懂的方式把这桑逾空师徒到底什么情况,给我说个清清楚楚。” 项寻转过身子,搂住云舒的肩膀,笑道:“其实简单的很,他现在有徒弟,自然不会再诓骗你去做他徒弟,我也就不至于矮他一个辈分。” 云舒不敢相信项寻真的会幼稚到这个份上,大惊问道:“就为这个?” “就为这个啊!”项寻却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 “这也值得你忽悲忽喜?” “当然值得!”项寻答得爽快,可心中却念着另一个原因,人人都求着做桑逾空的弟子,没有女子不愿意守在他身边,如果云舒也成为了众多女子中的一个,他怕自己真的争夺不过。 项寻将云舒揽到门口,笑道:“时候不早了,你快些回去睡觉,明日咱们赶个大早,早点上山去。” 云舒无奈摇了摇头,刚想开口埋汰他两句,忽然听到一阵嘈杂的人声传了过来,接着窗外明显有涌动的火把,这二人心觉有异,慌忙靠到窗前试图瞧个究竟。 此刻这条街道上挨家挨户都亮起了灯,妇女抱着孩子,老人拄着拐杖,这些老弱妇孺都不再去睡觉,而是倚着自家门槛,瞧着自家精壮的男子,时而嘱托两句时而助威几句。 男人们一个个举着火把,拿着锄头,没有锄头的就拿着自家的柴刀菜刀,他们聚集在一起,商量了什么事情之后又四下散开,挨个角落开始翻腾,鸡笼、猪圈、马棚,每一个地方都翻查数遍,每个黑暗的地方都不放过。火把将街道照得像白昼一般,每个人吵吵嚷嚷喊打喊杀,比市集更加热闹,瞧着这个阵仗像极了军队中缉拿叛军,抓住他们想找的人,一个个都要将他碎尸万段的架势。 云舒圆睁大眼,呆呆的望着沸腾的街道,不解其意,柔声问道:“这是出什么事情了?官府抓逃犯?” 项寻摇头,笑道:“官府抓逃犯也不会让挨家挨户这么齐心协力,那小乞丐这次闹的不小啊!” “小乞丐,你说今天咱们遇到的那个女扮男装的?她能做什么事情让这里的人这么同仇敌忾?” “千年雪参啊!她定是趁着月黑风高之际潜回了惠春堂,而且她得手了。” 云舒吓了一跳,忙又探身出窗往街上望去,依旧是人潮鼎沸,喧闹不歇,她歪着头,柔声问道:“我不是很懂,就算是惠春堂遭窃,怎么会整个镇子每家每户都出动追拿?总不可能每个人都跟惠春堂有关联吧……”她苦思冥想,一拍前额,在项寻耳边轻声道:“难不成这个惠春堂的老板是什么厉害人物?地头恶霸?还是说是这里的暗地老爷?” 项寻知她心意,忙握住她的手,紧了一紧,宽慰道:“这镇子和你原先想的一样太平,你不用慌张。我想全镇出动的原因并不在惠春堂,重点不是那小丫头偷了谁,而是她偷的是千年雪参!而整个镇子都出动的话,说明这株雪参很有可能是惠春堂老板买来送人的,授礼之人只有是桑逾空,才会让整个村子如此戮力同心。” 过了半晌,云舒才理顺了其中关系,皱眉说道:“想不到桑逾空在此处如此受人爱戴……既然如此,她为什么要偷雪参?难不成她真是有什么灾难不得已而为之?还是说她和桑逾空有什么仇怨?或许真是贪财?那……咱们现在……袖手旁观吗?” 项寻本欲置身于这场是非之外,即使眼见村民锄头镰刀齐上阵来也并没有对那小乞丐生出多少怜惜之情,可云舒这句话确实说到点子上了。他将云舒牵到床边坐好,笑道:“我比较想知道她为什么要去偷雪参……你且在这里好好睡觉,我去瞧瞧什么情况,如果睡不着也不要出门,安心等我回来。” 云舒一把拉住他,柔声道:“若救不了她就算了,你千万要小心!” “我何时说过要去救人,不过是去瞧瞧热闹,你且放心就好!”他拍了拍云舒的手背,以慰其心。并没有走大门而是走到窗前,脚踏窗框,旋身一跳,隐入了夜幕之中。云舒疾步走到窗前,街道上依旧人潮如水喧闹不止,却没有项寻身影,她幽幽一叹,关了窗子,好似没有任何事情一般,乖乖的熄灯上床睡觉,或许这就是她对项寻实力的信任。 项寻没有融入人群,也没有做任何打听,他向人流相反的方向,直接向无妄山疾步而去。项寻轻功巧脚步快,不多时便已到了镇外,刚准备上山,正瞧见一个人影晃入树后,乌漆漆瞧不出样子,可他心中却也了然,自己果然没有猜错。他轻咳了一声,道:“姑娘,我不是来抓你的,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情,即使你手持千年雪参也见不到桑逾空!” 半晌见不得回应,他转身欲走,却听声亮清朗一女声从身后传来,“从何得知?”项寻回头正见一女子从树后走了出来,长发披肩,一身粉色衣衫,头发上束了条粉色丝带,她并未走近却在月光衬托下瞧着好似婵娟之仙,胜雪肌肤,俏美脱俗,不可逼视。 项寻转开了头,缓缓退开几步,笑道:“你很美,但依旧没有胜算。桑逾空收徒绝不会多收,他现在徒弟尚在,即使你资质再好,他也不会多看你一眼。” “哦?如此说来,你我何不打个赌,瞧瞧你赢还是我胜?”少女笑得娇甜,清风起,衣襟轻轻飘动,伴随着一股淡淡的山桃花的香味。 却不想项寻却摆了摆手,笑道:“我来此处,不过是想确认下我的猜测是否正确,既然我的目的达到了,你的赌我毫无兴趣。” 少女一怔,笑道:“你不问问赌注是什么?” “你能有什么?千年雪参?实话告诉你,这东西我本就是准备送给桑逾空的,是惠春堂老板帮我送还是你帮我送,都没什么区别。” 少女一惊,一个抱拳,朗声道:“既然如此,多谢你的提醒了!”说罢转身上山,气态潇洒从容。 项寻不似来时急切,哼着小曲悠悠然地往镇中走去,心中暗道:“不谢……愿你如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六章 心事难猜 ,最快更新妾心鸩毒最新章节! 来时匆忙疾步如飞,回去时闲庭信步,走走停停,才发现这条通往无妄山的路竟然全部铺着白玉石板。一条路笔直地伸到无妄山脚下,即使有出现必须弯曲的地方,也被填上了泥土重新铺上雕琢过的石板,道路两旁栽着四季青,生气盎然却尽是人力强求之美,项寻觉得远远比不得自然天成,可这些却都足见此处乡人对桑逾空的崇敬之心,他们真的把他当做佛祖一样的供奉着,一条路都如此用心。 回想起惠春堂的掌柜,二百两银子对这个地方的山民来说,估计真的是倾其所有,他不但毫不犹豫更是满心欢喜的敲髓洒膏,这对于一个商人来说何等的不可思议。当初他是料定了掌柜是会将这千年雪参进奉给桑逾空,想着白坑他二百两银子罢了,可如今惠春堂是钱财两空,一片供奉的诚心交托不出恐怕比他丢了钱财还要愤恨万分,项寻竟难得有些不自在,心想着反正明日自己就会上山,不如寻个机会将剩余的银子再还给掌柜。 这一路他走得虽慢,可因路程本就不远,也就半顿饭的时间他就回到了镇子上。可这镇子却已经恢复了夜间应有的宁静,除了个别几户人家还闪着微弱的灯光,大多数的人家早就吹灯入眠了。项寻心中奇怪,按照方才那些乡民一个个群起愤慨的样子,应当是不抓住偷参贼决不罢休才是,怎么会这么快就收工休息了呢。 思着想着不知不觉这脚步就踱到了惠春堂门外,巧的是惠春堂竟然就是个别的那几家没有熄灯的店铺。他心中疑惑不解,难不成是自己猜错了,这帮人根本不是去追那小乞丐?项寻的毛病就是如此,若发现有什么事情和自己推测的不同,就一定要探究个明白,所以此刻他踏门而入直接询问,是再正常不过了。 他敲了敲门板,掌柜很快便出来应门,瞧见是早上贱卖宝参的贵人,更是欣喜万分,忙是引入店内招呼着入了座,二话不说还沏了一壶上好的碧螺春,待差不多尽了礼节,才笑意萦然的问道:“公子这夜间来小店,莫不是又有什么药材要卖?只是早上买雪参的那二百两确实已经是小店所有,不过若公子真有好货,多少钱您开个价,我定然给您凑足了银子,只求公子千万给我留着。” 项寻清品了一口茶,在茶道上他是个彻彻底底的门外汉,只晓得这茶入口醇正犹如绿云飘香,不禁连声赞妙,笑道:“这次前来不是来卖东西的,只是有件事情想问下掌柜……这口茶品的惭愧啊!” 一听不是卖药材,掌柜自然有些失望,可这态度礼节上却并没有丝毫马虎,连忙答道:“公子您是客套了,这茶本也是去年的茶,新茶咱自己个儿还舍不得用,本也是怕公子见笑的。公子有什么问题不妨直接问,咱们是有什么就直接告诉您,只求公子日后有什么好的药材再能先想着咱们。” “那是自然。”再品一口,项寻正了正颜色,轻声问道:“我只是瞧着这大街上人潮涌动,青年壮汉似是倾镇而出,还喊打喊杀的,是在捉拿什么人吗?” 掌柜连忙摆出一副知晓甚详的神态,捋了捋胡子,自在得意地笑道:“可不就是找人么!所找之人恰巧公子您还认得,正是今早在店里冲撞了您的那个不知好歹的小叫花子。” “哦?怎么是她?她犯了什么错,会搞得这么严重,整个镇子的人都要捉她?” “他偷了小店的千年雪参,就是今早您卖给小店的那株。我一个人拿他不住,就赶忙告知了几个邻里,一下子就传开了。毕竟这个是准备给山上神仙的仙草,可不就是全镇都要去抓那小子不可,不眠不休也要抓住他!”说到此处,那掌柜更是一拍桌面,样子是愤恨难平。 项寻笑了笑,故意问道:“那抓住他了吗?” “没有……让那小子跑了!”掌柜轻声一叹,可方才还在愤恨的脸立即又换成了温润慈祥的笑容,全然没有了急切之色。 项寻却故意皱了皱眉,一脸严肃得问道:“既然如此,瞧着大伙都回去休息了,这是准备待天明之后再去拿他吗?需要不需要我也……进进微薄之力,帮忙找找?” 掌柜连忙拱手笑道:“不必了,不必了!在此还是多多谢过公子!兴许是那小子瞧着全镇都出动了,心里害怕发虚,竟然把那雪参又送了回来。我本想着回店里取些锄具,可一开大门,这雪参就安安静静的放在这柜台上面,连锦盒都在。” “东西可有被调包?”项寻一问在情在理,可这掌柜却摆出了全然无所谓的态度,丝毫不像是斤斤计较的商人反倒是像深明大义的师长,他拍了拍项寻手背,反倒像是宽慰项寻一般,笑道:“没有没有!我当时第一件事情就是仔仔细细上上下下检查了个清楚,绝对没有被调包!哎,天知道我这颗心真的是险些被吓出了嗓子眼,好在是有惊无险。东西既然还回来了,我也就不难为他了,这次全镇都知道了这事,想必那小子以后在这里也呆不下去了,兴许已经离开了。” “既是如此,我也就放心了!”项寻端起茶杯准备再品一口,却被拦了下来,掌柜倒并没说什么,项寻抬眉似问原由,掌柜只笑不语,停滞了片刻后才一摆手示意他可以继续饮茶了。“公子可能不知,这茶三品之时一定要稍后片刻,才有这醒醐之感啊!” 项寻本就是牛嚼牡丹,可也是循着掌柜的指点,再啜琼浆,确实是舌本回甘,满口生津,不禁喜叹道:“老人家原来是个善于茶道之人,晚生佩服之至。” “哪里哪里,之时咱这无妄山上住着神仙,这神仙是个品茶的高手,咱们这些立于其脚下的乡下人自然就穷讲究一些,公子莫见怪莫见怪才好!” 项寻拱手而笑,片刻后故意似想起什么事情一般,问道:“还有一件事情,敢问掌柜你是如何发现这雪参被偷了?” 掌柜一怔,后笑得有些愧疚,道:“公子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特别奇怪。咱活了这么大从来没有起夜的习惯,从来都是一觉睡到天明,今夜原也是自然。可咱正在这酣睡之中,总听着这耳边有人不住得在‘嘘嘘嘘’的吹口哨,这闹的咱就……就……哈哈哈。咱这刚起了身你瞧怎么着?那小叫花子就捧着我那雪参的锦盒,站在我那夜壶旁边冲着我咯咯直笑。笑得我是毛骨悚然,可咱揉着眼睛这还没回过神来,那小子竟然就拔腿跑了,急得我是连外衣都没穿就出去追他,可也是奇怪,出了门竟然连个影子都没有,没办法只能去叨扰街坊四邻了。” “她之前偷过您店里的东西吗?” “来,经常来!可若说真偷走过什么吧,也没什么,无外乎都是些不值钱的,现在回想起来,当初就不该纵容他!” 项寻站起身踱了两步,出了一会神,心中忽然想到一种可能,却也不敢肯定。他回身瞧着那掌柜已是捂着嘴哈欠连天,不管是确实疲惫还是赶客之法,项寻都没有继续叨扰的理由,他连忙拱手告辞。掌柜虽嘴上依旧客套留人,可比不上这步子更随心真诚,已经引着项寻出了门。项寻也觉有意思,可刚走迈出店铺门槛,那掌柜忽然来了精神,一把拉住他,左右念道的还是那句——若有好的药材定然要想着他惠春堂。 项寻连连允诺才好脱身而出,心中不免失望了些,暗叹道:“这掌柜对我如此客套,无非是期许我下次还能给他些仙品药材。我在此处待遇好,靠的竟也是桑逾空无形的庇佑!哎……失败,失败啊!” 他本就有些失落,回到客栈,见大门早已上了木板,抬头瞧着自己的房间窗户已闭,房内一片漆黑,忽然心中一惊,生怕云舒被人掳走或是出去寻他丢失未归,甚至是舍他而去……心中不敢多加猜测,他急退两步,脚踏身后矮柱,借力腾空,足下虚画两下,犹如凌波而舞,翻身一跃上了二楼,因心中担忧,落脚有些失了轻重,足下瓦片被他踩碎数个。 他拉开窗户,却正瞧见云舒躺在船上睡得香甜。月光照进窗子,洒在她的面颊上,让她的容颜更加透白净滑,女子最美的时刻想必就是睡梦中,许是她梦得香甜,嘴角还透着一抹淡淡笑意。项寻看呆了一会,回过神来却并未进屋,此时的云舒明明美好动人,可他却不由觉得生出了阵阵悲凉,明明心爱之人就在身边,就在几步之遥的地方,可自己的心却是空空洞洞的,好似缺少些什么。这是云舒在他身边以后,第一次感到了孤单。或许人就是这么矫情,他自嘲一笑,缓缓拉上了窗子,坐靠在窗边,抬头瞧见夜空上阵阵云卷云舒,随风而动的薄云,竟觉得好似比身后之人还真实一些,不明原由的悲戚之情萦绕心间,他竟然一夜未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七章 难免矫情 ,最快更新妾心鸩毒最新章节! 次日清晨,云舒醒来之时,项寻正坐在桌边摆放包子稀粥、碗筷杯碟,她睡意朦胧,随意问道:“你几时回来的?” 项寻摇了摇头,心中一凛,并未回身,盛了一碗清粥放在一旁,轻笑道:“在街上逛了两圈,瞧着没什么意思,就回来了,见你熄了灯,睡得香甜没舍得叫醒你,便伏案以寐罢了。” 云舒听着不以为意,伸了伸懒腰不觉有他,跳下床绕到案桌旁,瞧了瞧早点不禁埋怨道:“二百两银子呢,早上也不吃点好的,俗话说一日之计在于晨,怎么连点荤腥都不见。”推了推他的手肘,故意叹道:“你啊,果然是个守财奴。” 项寻无奈一笑,道:“昨晚菜色丰富,却见你只挑素食,以为你不好荤腥,你在这等候下,我去点两样荤菜。” 云舒随意摆了摆手,故作催促姿态,见他转身关门离开,听他脚步渐行渐远,忙是捂着嘴哈了一口气,自己又闻了闻,绕着案桌来回走了两圈,暗咒道:“早晨起来都未洗漱,一定丑死了,怎么就叫他瞧见了!讨厌讨厌!” 趁着项寻下楼点餐的空隙,她以自己生平以来最快的速度,将自己洗漱收拾了一通,换了件干净的衣衫,待项寻推门而入之时,时间刚刚好,她已经仪态端庄地坐在窗前欣赏着街道上行人来往谈笑,心下却大口大口地呼着清晨的空气,方才的忙碌让她不免有些气喘吁吁,却又只能暗自忍耐,为只为让项寻瞧着她光彩妍华的一面。 项寻端着一盘牛肉一整只烧鸡又夹着两笼肉包子走到桌旁,头也不抬,仿佛对云舒是否穿戴整齐表现的很是无所谓,他一边摆放吃食一边幽幽道:“早上还是不要吃的太荤腻比较好。” 云舒抿了抿嘴,见他这般反应心中难免失望却又说不得怨不得。依旧是随意挑了几筷子素菜,喝了两口清粥,便推说吃饱了,又回身到床上一躺,小憩了起来。 项寻瞧着她似乎不太对劲,放下碗筷走到床边,以手背轻贴她的额头,柔声问道:“是着凉了吗?有哪里不舒服吗?” 云舒“哗”得一声坐了起来,倒吓了他一跳,下一刻更让他惶恐的是,云舒眼圈一红竟抽泣了起来,这让他一时不知所措,忙抚着她的后背,问道:“哪里不舒服,你快告诉我!” 一把甩开他的手,哭得更厉害了,好似四五岁的孩童一般,嚎啕大哭,丝毫不顾及自己半分仪态,好像方才那个耍滑支开项寻,抓紧一点点时间忙着梳妆打扮的人根本不是这位云家大小姐一般。项寻抬着手一时不知是放下好还是去安慰她好,只是连连问道:“你到底怎么了,快些告诉我,我且是要急死了!” 云舒哭哭嚷嚷地咒骂道:“你快些去死,死了就不会有人大清早给我甩脸子了。” “我没有……”这话项寻说的气若游丝心虚不已。 “还说没有!这话说得自己都底气不足了!”云舒一下子收住了哭声,抽泣了两下,双目瞪得滚圆,犹如利剑般寒光戳心,看起来定要将项寻盯个遍体鳞伤不可。 项寻本不愿提及昨晚,可此刻显然不为自己辩白两句的话,他一定会憋屈死的。他轻咳了一声,冷了冷嗓子,问道:“你……不问问我昨晚发生了什么吗?” “你去瞧别的女子安危与否,我为何还要去问,问来给自己添堵吗?” 这一句让项寻顺然语塞,他揉了揉鼻翼,道:“你不怕我突然有什么意外或者突然一去不回吗?” 一听这话,云舒已经猜出他一早上说话阴阳怪气的原因了,既觉得好笑又觉得委屈,摇了摇头,语气坚定非常,道:“不怕,你不会舍弃我一去不回!这是我对你持有的一颗真心的肯定!至于意外,为什么我会认为一群拿锄头镰刀的人会威胁到你分毫呢?难道我怀疑你,疑神疑鬼,吓得彻夜难眠,你就踏实就欢喜了?” 项寻一怔,半晌说不出话来,回想昨晚自己的心伤心忧,好似全是在无理取闹,他执起云舒的手,却被一把甩开,无奈再次执起,狠狠握住按在自己心口,声音悲戚并不因伤心而是因愧疚,道:“对不起!是我一个人惯了,总希望有一个人把我真的放在心里而已。” 云舒本欲发难,可瞧着项寻的神情,他的凄凄然的让她心疼,她从未想过这种不确定会发生在项寻心中,一直以来她以为他是个大收大放之人,从未想过他会因为这种事情烦了心。声色缓缓轻柔了些,道:“因为我昨晚没有等你吗?那以后,即使我不担心你,我也等你!” 这话虽是承诺却听着总让人觉得怪怪的,项寻一笑,道:“不用不用,是我太矫情了。” “不,不是!让对方有不安全感,或许是我做得不够!我只希望有什么事情你可以直接告诉我,直到有一天即使晚上我熄灯了,你心中依旧有我为你点亮的一盏守候之光。”云舒将他的手反握在自己掌心,让他感受着她掌心的温度。 “对不起……” 云舒也知有些事情靠一味的许诺是没有用的,二人毕竟相识时候尚短,甚至并没有真正交心相知过,有所怀疑也是自然,曾经她以为只有自己才会有不安全感,如今才发现或许项寻比起她来更接近孤单。她抿嘴一笑,摸了摸眼泪,打了个呵欠,跳下床来,说道:“好饿!” “没吃饱?”项寻苦笑回头瞅着她。 “我说你好饿,我都听到你肚子在打鼓了!”说罢发足跑到桌前,当下将那烧鸡撕下半只,丢给他,笑道:“这桌上的东西都是你点的,浪费粮食可是可耻的紧,你快点将这些全部吃干净了,我回房间收拾收拾东西咱们要去无妄山了!若是我收拾好了,回来还瞧见你剩下一粒米一口菜,就罚你……罚你……罚你再吃一桌。” 瞧着她欢喜的样子,他哪里还想着反驳,只希望她更欢喜一些,云舒回了自己房间,他赶忙坐在桌前,将荤的素的风卷残云的吃得干干净净,一味吃着下肚倒不觉得什么,一旦出完停歇下来,真觉得有些腹胀难耐,不禁暗咒自己没事为什么要矫情那么一次,让自己的肠胃遭了这遭无妄之灾。 云舒晓得昨晚项寻心思重烦恼多,定然没有休息好,大清早又吃了个腹中堵塞,定然也不会舒服,便出门雇了辆马车,待她一切收拾完毕,项寻已经半扶着腰站在她身后,指着那枣红小马,嘲笑道:“这马儿瞧着够瘦弱的,这车厢这么大我担心它拖不动。” “好好好,下次你来雇车,你来挑马。”说着竟上前搀扶着他,好一副关爱老者残障的架势,项寻却也顺势做出享受的样子,却被云舒故意狠掐了下臂弯,撵上了马车。 项寻半躺在马车上,这道路本就因为乡民铺路修道的原因,平坦的很,云舒这马车选的又很是厚重,一路上半分颠簸也没有。他抬眉笑道:“你想着雇车真是聪慧的很,只是这路本就不远,就算走走停停不消多会也到无妄山脚了,何必花这个冤枉钱。” 云舒一听这话,忽然想起之前自己说他是守财奴一事,此时觉得更加贴切了些,笑道:“说是无妄山,我瞧着其实根本谈不上山,顶多算稍有崎岖的土丘,山坡平的很,在镇上便可看到山上的茅庐,咱们驾着马车上山,岂不是省下不少腿脚?你也可以小憩一会……” “不管这山陡峭还是平坦,咱最多也只能行车到山脚下而已。你有所不知,来往求见桑逾空的人都必须在山脚下停车下马,徒步上山,如若不是,不管是谁,天王老子玉皇大帝都一视同仁,都定是见不到他的,不过当然即使你对他卑躬屈膝,你未必能见得到他。” 云舒一惊,可想来有本事的人自然是有些规矩说法的,更何况求人求人,驾着马车去求人,显然不成体统,时下她也不多问,只是幽幽说道:“既然如此,咱们在山脚下便停下好了,早知如此,就让你歇息歇息再来了。” 项寻一笑以示无碍,看着窗外的四季青恍然出神。明明这条路他昨晚才走过,今晨却觉得还是有些不同,他忽然想念起桑逾空来,明明马上就得以相见,却忽然非常想念他。 桑逾空是个妙手回春的圣手,但是他并不爱施医救人,他曾经是个和尚,却从来不想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样的佛门偈语,他只救一种人——年龄在十二三岁的少女,只要符合年龄,不管贫穷富贵,不管身材相貌,只要求他而来,不管是什么病什么伤,上山下海翻山越岭,桑逾空定要寻得法子救回来,分文不取。如若年龄不符,管你上山下海,翻山越岭,金山银树,你连见都见不到他,他也决不管你死活,偏你又动他不得,强他不得。 十二三岁,项寻知道桑逾空这个规矩的由来,十二三岁,当年一个叫阿袖的姑娘离开他的时候,桑逾空只知道她十二三岁,五年过去了,他一直停在当年,他的岁月是一个循环,不会流逝,就好像阿袖从未离开。项寻没有见过这个叫阿袖的姑娘,也不知道她为什么离开,但她却是这世界上最厉害的人,一个可以将桑逾空所有快乐都带走的人。 项寻觉得他是个可怜人,可悲人,可叹人。他没有未来,他只有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八章 十二三岁 ,最快更新妾心鸩毒最新章节! 项、云二人乘着马车,一路由南向北奔着无妄山驰去。一路上,车外越来越安静,原本吵闹的人烟逐渐淡了去。项寻早晨吃的多了些,此时窝在角落里小憩,云舒坐到了前面驾车。 这一路畅通并没有什么岔路,马儿只需要沿着平坦的石板路直着向前走便好,本也不必有人驱赶,她不过是想瞧瞧这去往仙山的道路有何不同,可一路瞧来这道路、石头、甚至花草树木竟似复制一般相似,也就没了兴趣。随便哼着不成调的小曲,优哉游哉的。可忽然听得有人吹箫拍和,不禁一惊,她的小曲根本不成调子,完全是自己瞎哼哼的,可这兀自萦绕耳际的箫声却能配着她的哼哼,将其谱之成曲,化腐朽为神奇。 云舒心里觉得奇怪,故意忽高忽低地胡乱吟唱,可那箫声不但随之陡变,竟更为抑扬顿挫,悦耳动心。她忍不住便要站起身来,歌声立止,而那箫声也即住了。霎时间四下里一片寂静,只有哒哒的马蹄敲打着石板声、车轮滚动的吱吱声。 她回身掀开车帘,见项寻依旧在闭目养神,瞧不出是否睡熟,轻声唤道:“项寻,你睡着了吗?” “听你的小调……很难能入睡!”他往旁边稍微挪动了下身子,挺了挺腰却并未睁目。 云舒大喜,也不管他这话中是否带有戏谑,忙问道:“那你听到有人与我和曲了吗?” “你的小调恐怕旁人很难能和……”项寻嘴角微笑,缓缓睁开眼睛,瞧着她双目含波,本是柔情似水的样子却多了一股子严肃的倔强,这让她显得更为好看了几分。 云舒皱了皱眉头,瞧着项寻的样子又不像撒谎,心中更觉奇怪,喃喃道:“没有吗?很好听的箫声,正是跟着我的小调一唱一和的。” 项寻摸了摸肚子,想着半蹲起身,可这早晨吃的那些荤的素的也只是消化了一小半,这一动弹更觉胃中胀气难忍,生怕在云舒面前失仪,忙是伸手将她推出帘外,片刻后回了句,“只听到你一个人在瞎哼哼,哪里有什么箫声。” 云舒瞧着他方才着急忙慌得将她推出来,自然也知道原由,心中只觉好笑,道:“廉颇老矣,尚能饭否?项老太爷,我瞧着你这耳聋之后,离眼花也就不远咯……” 项寻确实没听到什么相和之音,只以为是云舒的玩笑之言,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笑道:“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云舒以为他是故意不接话茬,也就不再多问,回想起方才箫声,心中莫名其妙的感到一阵酸楚,泪水不自觉地涔涔而下,说起原由她也不知。 马车又行了不多久会便临近了无妄山脚下,马儿倒是甚是自觉,缓了缓蹄子,停了下来。 项寻探身出来,先行跳下马车,伸了个懒腰,又将云舒拦腰抱了起来,可他却只将她抱在怀中,迟迟不将其放下来。云舒双颊不禁一热,绯红迎面,一拍他的胸脯,借力自己跳了下来,笑道:“老骥老骥,体力尚可!” 二人嬉笑了片刻,项寻将马车转了方向,那马儿也不知是精明还是呆笨,又拖着车厢往镇子的方向回去了。云舒瞧着有趣,却故做生气的样子,问道:“这马儿可是我真金白银买来的,就这么不要了?” 项寻伸手刮蹭了下她的鼻尖,怀臂揽着她,笑道:“好马一匹为吾一生之所求!若这马儿和你谈不上感情,就只是行路的工具而已,既然只是工具,那用完了还留在身边,不觉得有些占地方吗?” 云舒一听这话,不禁有些潇潇然,心头揪着一痛,苦笑道:“我哥哥曾经有一匹好马,是一匹烈马,死在了落凰谷……你的那匹马也是一匹识路的好马,此时却不知道在哪里了……你说会不会还在绿水渡口那边?” 项寻听到她这口吻,猜测她定然是想到了落凰谷殒命的哥哥,不由心念一动,将她往怀中又搂紧了些,在她耳边低声道“你忘了绿水渡那儿还有一个人,也爱着我的那匹马……” “你是说那个真正的‘骆千行’?”云舒不由一惊,这个人她险些都要忘掉了,真真假假的骆家两位公子,到底又有什么秘密?江南骆家和小太岁显然有关系,真正的骆千行又一口咬定她云舒曾经去过骆家,难道自己真的和陆羽曾经相识过吗?那段过往……会不会就在江南?陆羽和暮云庄的消失会不会有关系? 项寻并未察觉怀中人儿此时心事,仍旧自顾自笑道:“有他在,就不愁我的马儿无处去寻……他可是说过,自己是有门有户的!” 云舒半晌不语,心念着既然马儿在江南,那自己同项寻的江南之行恐怕快提上行程了,此刻也便无需多想。她总觉得一路走来,路线都被人巧妙地设计好了,她只需要顺着这条路走下去即可。若在先前她定然会觉得惊慌失措,可此刻她莫名觉得安心,这份安心不知是来自身边的人,还是那个遥远的他。 想到此处,忽然箫声再起,由山顶远远传来,绝非梦境。她从项寻怀中脱身而出,环着手臂遥望着眼前的无妄山。跟着箫声曲曲折折的走去,却被项寻一把拉住,她回神之时,箫声已止。 云舒刚要疑问为何两人呆立于山脚却不上山之时,转头便见山上下来一小童,道姑打扮,年龄与煜文相仿。 项寻笑出声来,上前拍了拍云舒的肩膀,俯在她耳边轻声道:“真是佛道不分家啊。“ 那小童脚法奇怪,方才明明还在山腰,可项寻这句“佛道不分家”的狂言妄语刚刚落音,那小道姑已经俏生生地站在了二人不远的地方。云舒不知道项寻的话是否被这小道姑听了去,不说人小姑娘家家听了气恼,若传到桑逾空耳中,不管他同项寻是否为朋为友,修行之人定然会忌讳这种斐言流语。思到此处云舒只觉自己无理无礼。 她故意后退半步,狠踩了他一脚,低语厉声道:“你少胡言乱语。”说罢面上堆笑,上前两步迎上小道姑。小道姑见她上前,皱了皱眉,侧过半边脸去。云舒倒并未察觉什么,细瞧对方,由衷欣赏。 那小道姑正当豆蔻妙龄,身穿杏黄道袍,脸上虽说稚气未脱,可明眸皓齿,仪态悠闲,是个标准的美人坯子。云舒当下行礼,笑道:“小道长是来迎我们的吗?”可她一抬头,遇到那小道姑一对凛凛生威的眸子,不禁打了个寒战,方才的柔情好似云舒的幻觉一般。 小道姑并未搭理,连眼皮都没有抬,反倒是直接走到项寻面前,依旧未有半分客套行礼,只是朗声道:“师父知是先生到来,让五儿迎您上山。” “他又知道我要来?我就这么没有神秘感么?”托着腮,项寻故作思索状,片刻后大笑,道:”你师父肯定又在山上偷看我了。“ 云舒一听这话,险些笑将出声,忙伸手抚了抚鼻子,回眸却瞧见项寻正冲着他一阵偷偷坏笑,想必方才那话是他故意说给那小道姑听的。 那小道姑并不多语,虽说心中难免有气却显然是瞧不上项、云二人,自然不屑与这二人争论,转身便于前方引路。项寻拉着云舒跟在其后,却又故意走得缓慢了些,与那小道姑隔开一段距离,捏着嗓子侧头对身边的云舒说道:“这都已经小五了。”说着还展开五根手指,在云舒眼前晃了晃,那语气像极了坐在大门口拉家常的闲暇老妪。 云舒自然不懂这话中意思,也是瞧不懂他这股子的兴奋劲,低声问道:“小五?什么意思?” 这项寻来了劲头,即使云舒不问,他定然也要说个一二的。他强忍着笑,幽幽道:“你有所不知,这桑逾空架子大毛病多,收徒弟更是矫情的很!五年来收徒只收女弟子,而且每次只收一个!都是样貌清透,都是十二岁拜师,可一旦到了十三岁必定遣散下山,仅仅一年光景,理由就是什么所谓的师徒缘分已尽。这些弟子没有名字,他也从来不问人家姓甚名谁,上来就赐名!这一二三四的名儿,硬说是法号总是谈不上,于任何人听来都更像是代号而已。从大徒弟小一开始,这都已经到小五了。看这小道姑的样子,估摸着离小六的到来也不远了。你且瞧着她傲气,无外乎就是仗着桑逾空徒弟的虚名而已!” 云舒倒是对徒弟不徒弟没生出半分兴趣,总觉得特别之人定也有些特别的规矩,对那小道姑的态度本也没有放在心上,当下微微而笑并不细问,半晌却觉得有些奇怪,轻声问道:“总听你提他,你们认识很久了吧?” 项寻几分得意,笑道:“从他还不是和尚到他不再是和尚,从他还是别人的徒弟到现在自己成了别人的师父。” “那你也不知道他俗家名字?” “那时候我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这话他说得急,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已然说出又不愿多提,嘎然笑道:“我开玩笑而已!”说着加快了脚步,拉着云舒跟上了小道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九章 吾爱香冢 ,最快更新妾心鸩毒最新章节! 无妄山或许是云舒见过最为平坦的山,没有攀爬感,只需要沿着明显的道路一路前往即可,却又很绵延,起起伏伏跨越到天边。几片松林疏疏朗朗,潺潺的溪流清澈见底,远处瞧去还能望见一大片茂密的竹林青翠欲滴,耳边回荡着鸟儿婉转清脆的鸣叫,翩翩蝴蝶对对飞,分明就是杜甫诗句“流连戏蝶时时舞,自在娇莺恰恰啼”真实写照。 云舒瞧着欢喜,心思畅然,却忽然闻到一股很明显的山桃花的香味,远远飘来。她跳到一块大石头上向远处眺望,却又瞧不到山桃树。小道姑回眸,虽未开口却眼神中尽是不耐烦的催促,云舒深觉失礼抱歉,也就收起的好奇心,紧跟了上来。 一顿饭的功夫便到了山顶,沿途道路平整,云舒又是一路欣赏美色自然不会觉得有什么疲乏之感。无妄山顶很空很旷,没有花草树木,没有雀鸟双蝶,和路上所见的盎然之景差之千里,这里明明是妙手圣僧的居所,却瞧不见半分生机。这里只有几间草庐和一大片湖,一眼望去,竟也是死水,没有源泉,水波倒是平静清澈,平日定是没少被打理,看这地势,总觉得像人工挖掘的湖,绝非自然而成,像是一块巨大的碧玉嵌在了草庐旁,相互依傍,勉强算自成一景。 小道姑将二人领进院子,侧身引着项寻道:“家师出外未归,请先生先进草庐休息片刻。”项寻拱手应承,方要牵着云舒进屋,却见那小道姑伸臂一拦,道:“家师交待的时候只说了先生,并未说这位姑娘,还请姑娘自行在院中等待。”项寻一愣,扯着云舒的力道更重了一分,冲着小道姑笑道:“那我也在屋外等候吧!”却不想那小道姑执拗的很,面似寒霜,耷拉着眼皮并不瞧人,机械一般的说道:“还请先生先进草庐休息片刻。” 云舒一怔,小道姑这番话虽说难免有些无礼却也不无道理,既然人家师父没有交待,做徒弟的完全按照师父吩咐行事绝无挑剔之说,况且客随主便总归无错,忙推了推项寻,陪笑道:“恐怕这里没有比无妄山更安全的地方了,你且进去,我四处逛逛,我喜欢这边的风景,想多瞧瞧。” 项寻心中只觉一股说不出的滋味,却也不好在此事上多做纠结,这得拍了怕云舒手背,柔声叮嘱道:“那你千万别离开无妄山!”说罢转身进屋,小道姑随即关门,云舒瞧着奇怪,轻声问道:“小道长,你不进去吗?” 小道姑却并不回答,径自走到门旁一角,双目紧闭,盘腿打坐,丝毫没有搭理她的意思。想必这也是桑逾空的交待,云舒心中无奈只得撇了撇嘴,瞧着紧闭的大门,大声喊道:“项寻,你还好吧?” “好!好的很,果然是老朋友,竟然还为我准备了礼物。” “那你好好拆礼物吧……”云舒小嘴一撅,回眸却瞧见那小道姑好似一尊木雕,不动不摇打坐运气,半晌都听不到她丝毫气息。这山上本无生气,云舒此刻竟成了放眼瞧见的唯一算的上还在呼吸的生物,自然心中只觉乏味,转身大踏步得出了院子。她沿着来时的路,往山腰走去,隐入林中时,小道姑微微一笑缓缓睁开了眼睛。 林中花香草气生机盎然,云舒瞧得欢喜,随口哼起了小调,却不知她这边刚刚起音,箫声远远传来,正是之前与她歌声相和之音。心中大喜,循着箫声曲曲折折的走去,有时路径已断,但箫声仍是在前,她本欲就此放弃可总觉得吹箫之人就在前方。心中有个执念,总是想去一探究竟,当下也不管道路是否通行,有溪水相阻,她便淌过去,有大石拦道,她便爬过去,果然越走箫声越是明彻,越是明彻她便越是欣喜,越是欣喜她的步伐便越走越快,渐渐地远离了无妄草庐,却浑然不知。 艰难地攀过一块大石头,纵身一跳,险些崴到脚,幸亏及时分足而立,才免去擦伤。可越过这块石头,之前明明已经清晰非常,犹似耳前的箫声却突然停止了。她心中奇怪却并不慌张,四下望去见不得半个人影,清歌一曲也不得箫声相和,转得几转,头也昏了,心中暗咒这箫声竟是捉弄她来的,不多理会,只想着休息些时候便原路回去罢了。 她倚靠着大石闭目养神小憩了片刻,心思一静,虽没有了之前的引路箫声,却闻到了那一股股清新的山桃花香,她笑将醒来,香气幽幽尚存想必并非梦里,暗叹道:“寻不得这箫声,便去瞧瞧那山桃花好了,总归不算白跑一趟。” 循着香气,她越走越快,跳上一块岩石驻足俯望,竟被眼前之景深深震彻,大片大片的桃花林,因俯视遥望看不清花朵,只觉郁郁葱葱好似一大朵似锦繁花,花树连绵不见尽头。这么一大片斑斓色彩,于山脚仰视竟完全瞧不到半分颜色,于山顶俯视同样隐藏不见,若不是她循着声闻着味一路前来,定然见不到眼前仙境。 她欣喜万分,忙攀着光滑石头缓缓下滑,置身于桃花林中,这香气浓了些却并不觉得媚,只觉得沁人心脾,她正欲陶醉一番,忽然那箫声再次悠然响起,似雅客低吟,似少女倾诉让她恍然心伤,这箫声就在林中,她顾不得其他,似忘却了眼前花海美景,循声奔跑,似是追逐。 箫声倏尔消失,眼前竟然是一座石坟,她喘着长气缓缓走上前来,坟前墓碑上的字险些让她呼吸骤停,“吾爱暮云庄之女埋香之冢”十一个大字,云舒字字认得可连在一起却又半分识不得。 暮云庄,江湖上还有第二个暮云庄吗?暮云庄之女,如果没有第二个暮云庄,那么除了自己之外,暮云庄哪里还有第二个女儿?她心惊心颤,可忽而一想若不是恶作剧的话,兴许是别人冒名顶替或者是一位自己不知道的姑姑、姑奶奶或者是太姑奶奶,总归不可能是活生生的自己。 当下心中认定是个误会,云舒气软跌坐在坟前。长喘着大气,回头瞧了瞧这石坟石碑,都不是长久岁月的遗留之物,它所立年月并不算久,顶多三至五年,虽没有元宝蜡烛燃烧的痕迹,可石坟石碑光滑清洁,数步之内无半分多余杂草,这里一定经常有人打扫。她瞧着心惊,却也寻不到他人相问,为什么暮云庄的墓碑会立在无妄山?这个将石坟主人称为吾爱的又是什么人? 她摸着墓碑上的字,只有十一个字,却总似在向她诉说着什么。她心下一痛,不知是心疼这墓中之人还是心疼自己,只觉憋得难受,站起身来不愿逗留只想着快些离开此地。可转身之时又突来不舍之情,当下在坟前跪倒,恭恭敬敬的拜了三拜。说也奇怪,当她跪拜之时,明明自己并未多想,可却觉得身心顺畅了些,忧伤郁结荡然无存,这让她认定墓中之人和她定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跪拜礼毕,待她一站起身,那奇怪的箫声又在前面响起,她本不懂音律却依旧能听出箫声中像是在柔声呼唤,引她上前。当下心中一荡,呆了一呆,马上强制地捂住耳朵,四下望去并无半个身影,她紧闭双目,心烦起来,大喊道:“吹箫的雅客,你既然在林子中,也引我前来,此刻为何不直接现身相见?” 箫声停却风不止,风吹竹林声沙沙作响,她缓缓睁开眼来,却正瞧见数步之遥的林子之中一对眼睛碧莹莹的闪闪发光,她心下一惊,连连后退数步,惊道:“是谁?谁在林子里?”再次定睛细看,那对眼睛一闪就不见了。心中暗思:莫非是什么凶兽?可是即使是大草原上快如闪电捕猎的野豹子,也不能这样一霎之间就没了踪影,即使是遇人惊逃,定然也有逃离的脚步声,能做到来无影去无踪的难不成会是——鬼? 瞥向眼前石坟,心中更是一惊,可转念一想自己不信神仙自然也不信鬼魂,方才若非鬼怪就一定是活人所为,那双眼睛亮而不厉,绝不是梦境幻觉。既然不是转身奔驰逃离,就一定还在这里,他只是闭上了眼睛而已。不知对方是友是敌,不敢作声,静观其变,半晌不见动静,不知如何鼓起的勇气,她长舒一口气,故意大声叹道:“野猫子吓了我一跳,看我不抓住你,扒了你的皮!”说着便向林中跑去。 这地方花树繁茂,极易躲藏,若那人当真想走想逃,云舒又不会功夫定然追不上他,可周遭依旧静悄悄只闻风声,并无那人转身逃离之音。原本就树多叶茂难以辨别方向,可云舒却好似心有所引,认定了那人踪迹所在,一路找来并无半分偏差,直走到相距数尺之地,似乎看到一个人影一闪而过,她快步追了上来却又无踪迹。 她暗暗惊奇,真的有人可以在繁茂的树林以闪电之速刹那消失吗?她一直自诩目光极为敏锐,终究没看到那身影飘向何处。忽而一想心头一荡,脸上不自禁的露出微笑,猛然抬头,果不其然一个人影正立在她斜上方的一株高松之巅,松树顶梢在风中来回晃动,这人站在上面却是如履平地平稳无比。瞧不清此人面貌,可遥望身姿估摸着不过二十岁上下,却能屹立在树癫之上,是何等轻功才能所及?她眯着眼望去,只能依稀看到他身着翠松青衣,面貌全然瞧不清,可他手中玉箫却瞧的真真切切。 云舒暗生钦佩之情,喜笑道:“这位……呃……大侠?好功夫也!”半晌那人依旧静默不语,不作回答。她却不以为意并不细想,笑道:“大侠于此处清修?可是被我打扰了?”那人依旧不语也不离开只是站于高处俯视着她,那人不表身份不说来意,可云舒却自行将他划到了友人的行列中,自顾自道:“我是个不通音律之人,原本听不懂什么琴乐笙箫,可大侠的之前吹奏的曲子,不说神妙绝伦,更让人听了心中一片空明,不着片尘,一曲下来本应让人身心舒泰,可却于尾音之时多留下一抹子悲凉,不知为何?” 青衣人依旧不答,却忽然唇贴玉竹手按玉箫,一曲音律环空再起,悠悠扬扬,清亮柔和。不似往日少女倾诉之音,低吟低诉,这一曲忽高忽低忽远忽近更如嬉闹孩童追逐打闹一般,一瞬间她只觉自己像是回到了童年,父母在侧兄长在旁,好一番自在惬意之景,恍然间她喜笑颜开,心向往之不住的拍掌欢跃,好不自在。这曲作罢没有半分伤怀之感,好像是吹箫之人刻意为之,在为自己原本尾音带给云舒的悲凉之情道歉。云舒自认为了解其中用意,忙是拱手笑道:“大侠音律乃旷古妙音,小女子不过胡乱揣测其意,若有妄言大侠多多见谅,方才一曲真真让人气跃欢畅,自在非凡。实不相瞒原本我有些心事,可听了这曲,真真旷达了。在此谢过了!”言毕她只觉拱手好似不太适合自己,忙是一个欠身,笑得柔情似水。 青衣人微微一笑,竟开口道:“姑娘性情开朗,与我心意想通,字字点拨皆合我意皆解我音。我再吹一曲,请姑娘品评如何?”这个声音很轻,却字正腔圆犹如玉石之声,可云舒却觉得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不禁皱起了眉头却一时想不起来,自然不好相问,只得笑道:“衷感大侠眷顾。” 箫声再起,曲调柔和之至,好似花瓣恰迎朝露,垂柳暗遇微风,声声入心,云舒听不多时只觉眼皮越来越沉重,心想:“别人好意许我音律,我若酣睡过去,岂不是大大的亵渎。”忙是晃了晃头凝神静气,竭力抑制浓浓睡意,却终究抵挡不住,眼皮只是轻轻一合便再也睁不开了。身疲力乏,软身倒地,酣然入睡。睡梦之中箫声依旧轻轻柔柔安抚耳际,满是爱怜。良久良久云舒好似在梦境之中,那玉石清朗之音对她呵护柔声,道:“吾之所爱,寻你觅你终得你,期待再见亦是相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章 佛祖无情 ,最快更新妾心鸩毒最新章节! 不知过了多久,箫声戛然止歇,云舒便即惊醒,忙爬起身来,不禁大是惭愧,说道:“该死该死,本是应专心听大侠吹奏才是,竟不觉睡着了,实在是千万该死该死!”可这抬起眼帘,发现自己已然身在一块光滑的大石之上,周围稀稀疏疏的树木,回眸望去还能瞧见不远处的无妄草庐,而先前她跋山涉水好不容易得见的桃林、石坟、竹林、高松皆是不见,自然那位屹立在高松之巅的按箫之人也没了踪影,难不成之前所发生的一切只是甜香梦境? 当即盘膝坐在地下,回想之前,不管是所见所闻所触所听,都是那么的真实,若说是梦境之中,她怎么都不能相信这一切竟会这么真真切切、历历在目。况且她此时呼吸有着说不出来的顺畅,内息平稳,好似有人在她体内打入了一股真气一般,只觉神气盎然,精力充沛。四下瞧去却无踪无影,抬头见天色渐晚,自己已经出来多时,再不回去怕项寻要担心自己了,时下便不能再随心玩闹追逐。她跳将站起,只听腰间“叮叮”作响,不是它物,正是之前她在白帆大船上解下来砸向诸葛小嘉的那串银铃铛。 心中大奇,赶忙将其解了下来,仔细瞧看清楚,确实是那串铃铛,于耳边摇了一摇,“叮叮”之声悦耳动听,虽说奇怪但多想也无意义,便将它重新别回腰间,冲着前方轻轻说道:“想必是按箫大侠,您的礼物我收好了,还望他日相见,能得知庐山真面目,我好当面答谢。” 云舒跑回无妄草庐,香汗淋漓,而那小道姑依旧如先前一般静坐在门角闭目打坐,没有移动过分毫,真真是一尊木雕。草庐大门紧闭,云舒走到门前做出要推门而入的样子,可那小道姑却并未起身阻止,她只得收回脚步,指了指木门,柔声问道:“桑大师还没回来吗?项寻还没出来吗?”小道姑果然不愿理会,她只得高喊一声:“项寻?还在屋里吗?”奇怪的是竟也得不到回答,这才心下吃惊,忙走到小道姑面前,急切询问道:“小道长,打扰了,你能回复我一下吗?” 小道姑缓缓睁开眼睛,微微一笑,看似正要开口却不成想竟忽然伸手向云舒右后腰下戳去,云舒还未来得及反应,已是栽倒在地,动弹不得。 小道姑半蹲着身子,于腰后抽出一把匕首,在云舒左右脸蛋边连刺十余下,每一下都从颊边擦过,间不逾寸,若是多出分毫必定破相流血。云舒惊不敢睁眼,只觉脸上凉飕飕,冷气沉沉,却没有半分痛感。心中疑惑方要睁眼瞧个究竟,忽觉耳边袖风一挥,眼帘底下白光一闪,立即又吓得连忙将眼睛闭得紧紧的,可那匕首又是从耳边划过,依旧有惊无险。她心中愤恨,大声喊道:“你这小刁妇,妄为出家之人,手持白刃,滥杀无辜!” 小道姑咯咯一笑后声色清冷,道:“你这小妖女,妄为大家闺秀,腰佩邪物,蛊惑人心!” 云舒虽说武功远远不及,可嘴上怎可服输,小道姑这话说得她满脑子浆糊更让自己觉得被栽赃了一般,猛然睁开眼来,厉声喝道:“有话直说,打哑谜做戏弄有何意思?可我暮云庄的女儿,清清白白怎能受你这泼妇诋毁半分?你要杀便杀,休想羞辱于我!” 小道姑也来了怒气,一把于云舒腰间扯下那串银铃铛,瞧了片刻,冷哼一声,道:“清清白白?清清白白的好女儿会身上佩戴摄魂铃吗?你在给谁招魂?你来无妄山又是想要谁的魂?” 云舒惊奇,问道:“什么摄魂铃?什么招魂?你在说什么你自己知道吗?”见小道姑面色凝重似在思索,忙接着问道:“项寻呢?你们把他怎么了?”话音未落,不成想那小道姑忽然面色铁青,“哇”的一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正是喷了云舒一脸,晃晃悠悠却是支撑不住便向前直直倒下,正是砸在了云舒肩头,紧接着又是一口鲜血喷了她一身,当即没了气息。 云舒险些吓得灵魂出窍,“啊啊啊”的大声高呼。忽然后腰处不知被什么一打,只觉一痛,穴道竟不知被谁解开,可她早已手足麻木,移动不了。小道姑依旧趴在她的身上,她没有半分力气将其移开,只是不停地呼喊救命,却又无人应答。 良久之后,她麻木的手足已稍稍有了些知觉,她忙是列开身子,将小道姑的尸首推到一旁,她不敢多看一眼,回想起小道姑倒下之时正是将一口鲜血吐到她脸上,又想起十绝岛自己迎面亲吻的腐尸,不禁呕心,喉头发毛,张口欲呕。为什么她总是和尸体如此亲密接触,这到底是造的什么孽? 云舒正是惊魂未定之时,只听簌簌响动之声从草庐窗口传来,她已是疲惫不堪,可还是循声望去,只见一条蛇忽然窜出,云舒想也未想便认定此蛇定是有毒,她瘫坐倒在地,再无力气抵抗防御,更别说站起逃跑,稍微挪动身体的力气她都没有,只是紧握双拳举起双臂护在眼前。 半晌不觉疼痛也未见那小蛇扑来,心中捏着一把冷汗,可依旧不敢睁眼瞧看。 “你可以睁眼了!”一个男声,清冷如玉,恰似流水击石,清明婉扬,像极了那个站在高松之巅按箫之人的声音。云舒心中大喜,方才的惊怕已被这梦中人的声音驱散殆尽,手臂缓缓放下,可梦中之人当真可以驱散掉现实中的恐惧吗?她忙又摇了摇头,紧闭双目,噘嘴道:“我才不来瞧呢!” “当真?” 想要瞧瞧梦中人的庐山真面目远比瞧瞧已经消失的危险更让云舒迫不及待,可她却又生怕眼前之人会破坏掉她想象中飘逸大侠的形象,最终还是右眼仍是闭着,只睁开左眼,还好他没有让她失望,好像还是个意外的惊喜。 眼前是个僧侣打扮的年轻人,阳光打在他月牙白的僧袍上,有种日月同辉的感觉,胸前还挂着一串很长的念珠,静静地站在云舒身旁。他明眸皓齿,翩然潇洒,她竟然想不到可以描述的词汇,只用到惊艳,不住地在心中默念道:我佛慈悲。 他是桑逾空无疑了,可是为什么会是个僧侣?明明那个屹立在高松之巅的梦中人是身穿青衣,可眼前的桑逾空却穿着月牙白的僧袍,虽然梦中人看不清容貌却依旧能瞧见乌黑的长发,明明声音如此相似,却终究不是一个人吗?云舒难免心中伤感了些,垂下了头。可她低下头来的一刻,却瞧见桑逾空两根手指间正夹住一条两尺来长的青蛇,他垂着手臂,青蛇却扭曲挣扎着。她认得这青蛇,身子虽然不大,但剧毒无比,忙惊呼道:“佛祖,这蛇有毒!” 桑逾空原本就是双指夹中那青蛇头部,此刻将它抬将眼前,竟似与之对视一般,他指尖用力,青蛇的身子扭曲的更是厉害,顷刻间竟然头身脱离,他竟用双指之力将那青蛇的头生生掐断,恐怕那条小蛇就是有再强再烈的毒也伤害不了旁人了。 云舒诺诺地抬起头,抿着嘴,轻声道:“佛祖……你杀生了!” 桑逾空一怔,转而看到躺在一旁的小道姑,再瞧瞧云舒脸上身上满是鲜血,他侧着头,声色生冷,道:“小五……是……你杀的?” 云舒惊慌,连忙胡乱摆手,大声辩白道:“不是!不是!不是我!她是突然死的,我们明明还在交谈,她突然就吐血身亡了。之前我还被她点了穴道,我……我也是受害者!” 瞧着桑逾空目光冷凝,好似根本不相信云舒的辩白。一时间她心中是翻江倒海,胡思乱想一通,左右不住地寻思。她听项寻说过,桑逾空很疼爱自己的徒弟,再回想起上山之时那个小道姑对她师父的话那是惟命是从,想必师徒关系必然是亲密无间。此刻桑逾空若是认定了她是杀害他徒儿的凶手,那自己的脖子一定会像方才的青蛇一般,被生生拧掉的。 思到此处,她忙是攥紧了拳头挡在胸前,后退数步,大嚷道:“你是修佛之人!不能……杀生的……”这话说到一半她便没了底气,因为显然没有什么用,就在方才,他已然在她眼前表演了杀生技巧,瞧着那青蛇扭曲痛苦一命呜呼的样子,她心中急切,忙又喊道:“君子不可打杀女子!况且你相信我,你徒弟真真不是我杀的。我不会武功的,是她困住了我!” 不成想那桑逾空垂下了眼皮,瞧不出神色,冷声道:“无碍,待会你帮我将她葬了吧。” 只是这样吗?就这么简单?自己这样就算过关了吗?救赎来得太突然她竟然有些不敢相信,忙是柔声问道:“你徒弟死了?你……只是这么反应吗?”这话刚说完,她就后悔了,恨不得赶紧抽自己两个大嘴巴,还有人已经被阎罗放了回来又跑回去自首的,她就是这么一个蠢人。陡然心跳一停,再次抬手做出抵挡之势。 桑逾空已经蹲下身子,将小道姑的尸体扛在了肩膀上,转身便向院外走去,行了两步见云舒依旧傻呆呆地立在原处,又招了招手让她跟上,道:“不帮忙吗?” “哦哦哦,这就来!”云舒慌忙地抹了抹脸上的汗渍,脸上早已干涸的血痕因为汗水的原因重新融解了些,被她这一抹,更是将原本只是斑斑血迹弄了个满脸都是,红彤彤的好不吓人,好在她自己瞧不见,不然定当又被吓将出魂。她只瞧见衣袖上沾满了血污,却又不敢多想怕耽误了时辰,赶忙追上桑逾空。 她紧紧跟着桑逾空,却不敢多问,小道姑身上的血多多少少沾染了他月牙白的僧袍,让原本不沾尘埃的颜色染上了杀戮,她赶上步子,柔声问道:“大师,我们去哪儿?” 桑逾空却并不作答,只是紧着步子前行,云舒也就只好乖乖跟着不再多问。行至林中一个稍稍空旷些的地方,他将小道姑的尸体放在一棵高松之下,然后甩开袖子转身离开,瞧着云舒依旧呆立在原地,摇了摇头,道:“可以了,我们回去吧。” 她还想着抛坑挖土大干一场,一路上她不敢多问,满脑子想着立碑刻字的事宜,甚至想着要不要先去山下镇子里定上一口合适的棺木,毕竟自己这边还有将近二百两白银,实在不行全部用上也是无妨。却不成想这场应有的厚葬竟然如此简单了事,既然只是天葬,还要她来帮什么忙,她只是一路乖乖跟来,有帮过什么吗? 忽然回想起草庐外那被掐掉脖子的青蛇,她只觉得自己的脖子根凉飕飕的,原地挪动了两下步子,却又并未上前,桑逾空竟停将下来等了片刻,见她只是咬着唇并不离开,便走上前来,问道:“你还有什么事情吗?” “大师!你相信我吗?你徒弟当真不是我杀的!”她一把拉住桑逾空的衣袖,双手抖得厉害却如何都控制不了,双目含泪,只是她不知道此刻的自己满面是血瞧着滑稽的很。 桑逾空感觉到她真真切切的恐惧,竟然冲着云舒微微一笑,这一笑真似佛光普照,云舒浑然一愣,哭声都止住了。 “你是害怕我会伤害你吗?” 云舒机械地连连点头,又紧接着忙是胡乱摇头。 “我信或不信,都不会去伤害你,也不会为小五报仇!所以你不用解释也不用惊慌。” 云舒一听这话,似吃了救心丸一般,长舒了一口气,叹道:“大师慈悲!” 桑逾空一笑,将云舒的手缓缓放下,转身背对着她,冷声道:“我不报仇,并不是我慈悲为怀,而是我并不仇恨。因为昨日正是小五十三岁生辰,昨夜子时之后,她已然不是我的徒弟了。只是今日她还没来得及离开,便死去了。于我而言不过是一个普通之人殒命而已,我又何必去伤害你。” 云舒想起了昨夜无妄山掌灯之事,缓缓亮起的第二盏灯,她忽然能够感受到小五知道自己将将离开自己挚爱的师父时那份悲伤之情,昨晚她一定很久很久才得入眠,可今日就长睡不醒了。眼前的桑逾空明明是佛祖却又那么的无情,他的话轻描淡写云淡风轻,却给人刺骨的寒冷。 她跟上桑逾空的步子,于眼角偷偷瞄着他,多好看的人儿,多冷漠的心。忽然她想起项寻来,连忙拔腿便向无妄草庐跑去,跑开数步心想不对又赶忙跑了回来,一把抓住桑逾空,道:“大师,项寻……原本在你的屋子里,现在好像丢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一章 一念错 ,最快更新妾心鸩毒最新章节! 桑逾空一怔,低头看了看云舒抓住自己衣袖的手,知她果然是率性任情,不禁眉头微皱摇了摇头,笑道:“怎么?他又丢人了?” 云舒也是听出桑逾空此话玩笑的很,可她独在江湖,项寻是自己唯一的依托,他的生死安全是不允许有任何玩笑成分的,即使桑逾空是项寻的朋友,但她也不希望听到有任何人拿他顺嘴胡说取笑。此刻她虽不去争辩,心中便怦的一跳,脸色早已惨白,轻轻放开桑逾空的衣袖,转身便向无妄草庐走去。 桑逾空本不是个爱开玩笑的人,他从未想过话语中还需要给予对方温度,只是云舒毕竟不同,这多少让他对项寻的存在多了一分敌意,可是让云舒不乐意不开怀定然不是他的本意,只得赶上她的步子,柔声道:“是在下失礼了,姑娘还请见谅。” 云舒步子急并不回头,只是边走边说:“大师,您多虑了,我没有介意,只是我现在心中太过急切,实在没有心思给您玩笑解释。我在草庐外叫了他半天都不见回应的,方才你那徒儿狂性大发,我生怕项寻有个好歹。” “还未回应?看来他功力退步了!”他上前半步,一把拉住她的手,停下了脚步似是扎在了土中,他手中用力扯住云舒,一时间她上身动弹不得,自然下半身也迈不开步子,本就急切却又拉扯着挣脱不得,方要发作却听桑逾空笑道:“我想项寻并不希望我们这么快回去……救他!”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救他?所以他当真有危险?既然有危险为何会不希望我们去救他?”云舒大惊,脚下更欲匆匆,可桑逾空手腕执得紧,那力道没有半分对女子的怜惜,好似即使她挣断了手臂他都不会放手一般。回想起草庐窗户上突然窜出来的青蛇,更觉心惊肉战,可再想一想,项寻百毒不侵这点连她都知道,桑逾空不可能不知道。既然如此,他此时此刻阻止她回草庐又是为何? 她回过身来,目光在他脸上转来转去,他的一句话太过简单,听得她一知半解,她人虽不算笨,可究竟所知世务太少,于这中间的种种关键过节,无法串连得起来,脑中乱作一团,好似有个紧箍勒得她头疼,当下厉声喝道:“你先放开我!妄你还是出家人,男女授受不亲您还不知道吗?礼节礼遇您不明白吗?” 桑逾空一听这话,脸色立即冷了下来,衣袖一甩,云舒反应不及踉跄了两步,险些闪到了腰。他却眼皮一抬,瞧也不瞧,只是冷着声线,厉声道:“首先,我不是出家人,我已经还俗了,虽说男女授受不亲却有这档子说法,可我向来不善律己。其次无妄草庐是我的居所,若我不让你进去,你便不得入内,你方才既然也说了礼节礼遇,那这个道理我应该不必解释了。最后,我刚刚已经说的很清楚,是项寻自己不希望我们进去。” 这几句话云舒倒是听得真切,也是简单易懂,不需要多加思考。她深知方才言语确实失了分寸,自己平时如何埋汰项寻是一回事,眼前的桑逾空是在神台上供奉的人,自然不会愿意受女子之气,更何况还是个并不相识的女子。她忙是躬身拱手行礼欲以赔礼,可那桑逾空竟然怀袖一甩,转身便走,幽幽的扔下一句话:“我既然不善律己,便不会去律人,你不必违心道歉。不过既然你现在执意要去瞧个究竟,我也就成全你,给你瞧个真切,看完之后你们立即离开!” 云舒现在满脑子都是项寻的安危,既然桑逾空说他自己不需要这些虚礼,那她也不再纠结此事,二人自顾自地走回无妄草庐,步子都是急得很,好像要快些看到项寻从而快些摆脱对方,虽是通往,却更像是恰巧去往同一处的两个陌生人,相隔甚远,一路上全无交流。 二人一前一后回到院中,桑逾空四面环顾看了一下,略一沉吟,伸手推开板门,径自走到屋内,云舒紧跟其后,却见他竟是自顾自地坐在窗边,闭目打坐。正巧一缕阳光透着窗户打在他身上,一时间莹莹闪闪好似佛光。云舒一瞥,正瞧见他身边的桌案上放着一把白玉酒壶和一个白玉酒杯,想起了项寻那句食酒食肉食女色,更觉得到了印证。却不知为何心中涌上了阵阵失望之情,觉得有些可惜,眼前的人,明明应该供在神台上食香火而不是食烟火。 云舒伸手敲了敲脑壳,抿了抿嘴,环顾四下却并不见项寻身影,忙是走上前去,躬身行礼,道:“大师,项寻呢?” 这桑逾空抬头看着她,一脸的血迹斑斑,像极了红脸关公,本想好心让她先洗洗干净,可见她眉头紧缩样子急切,忽然觉得很是不耐烦,抬手指向里间,道:“你自己去内间寻吧,我便不进去了,他也好少丢一份脸!”说罢闭目养神,心神宁定,手持念珠默念佛语。 云舒呆了一呆,只得后退两步,拱手道:“谢过大师……”转身刚迈了两步,又退了回来。桑逾空听得脚步去了又回,缓缓睁开眼睛,正瞧见她弯着腰拱手行礼道:“不管您是否接受,我还是想为自己之前的无礼给您道歉。”说罢缓了缓气息,疾步奔向里间。桑逾空瞧着她疾走的背影,当下眼皮一沉,冷却了面容。 拐了两弯,云舒已是站在内间门外,见紧紧关闭的木板门,却忽然有些气短。既然得到了屋子主人桑逾空的应允,就应该直接破门而入探个究竟,可此刻立在门前却又忽然犹豫着打起了退堂鼓。 她于门前两步之遥踱来踱去,却偏就不愿推门而入,若说原由竟也说不清,耳边总是飘来桑逾空的话:“是项寻不想我们去!”此刻想来桑逾空没有必要骗她,不由心中更是烦乱,或许项寻真的有什么事情,存心想要隐瞒,若是被自己撞破,一时间如何面对?若是好事便罢了,若是坏事,岂不闹的双方尴尬? 思来想去,在门外又是扭捏了半晌,已是迈开的步子终究是退了回来,已是举起的手终究没有叩门。她深深叹了一口气,可正在她准备转身离开之时,却听到屋内“咣当”一声,像是起开窗子又猛然合上的声音,声响很沉很重,大得蹊跷,显然不会是正常开窗关窗的声音。 她心中只觉不妙,赶忙抬手叩了叩门,冷声道:“项寻?你在里面吗?”却不见回复,她不再多想,只觉屋内定不寻常,忙是推门而入,可印入眼帘的情景让她竟恍然觉得自己方才是推开了地狱之门。脑袋嗡嗡作响,眼前晃晃不定。 项寻确实在此,可没想到的是他此刻竟是衣衫凌乱地躺在床榻之上,他没有危险他只是酣然而睡。屋内还有阵阵清香,这香味不是大厅里桑逾空礼佛时所用的檀香,而是淡淡幽幽的女儿胭脂味,走近一步这种味道更浓烈一分,仔细分辨下还混着浓浓地酒气,女儿香男儿酒两者混在一起,云舒更是阵阵泛呕。 她来不及发火发怒,赶忙跑到窗前支起窗架四下望去,本也不指望能瞧见什么,可此时此刻真是应了那句天不藏奸。一抹子淡淡的粉色衣袂,一头披肩秀发迎风飘扬,一根粉色丝带系在发间,这显然组成了一位妙龄女子的背影,正是在其隐入林子的前一刻被云舒瞧得个真真切切。 云舒断定之前那“咣当”一声,必然是方才女子跳窗而逃的证明。所以这就是桑逾空的礼物?她还记得之前自己在草庐门外,项寻说到“礼物”二字时那欣喜的声音,果然美酒佳人是浪荡男儿最为窃喜的礼物,难怪桑逾空会说,此时项寻定然不希望被打扰,谁会在男女相互爱悦之时希望被别人打扰?此刻她竟然有些感谢桑逾空之前阻止了自己,若是早了一步,瞧见了更为香艳的情景,又是何等尴尬。 云舒冷笑地一步步走近床榻,床榻上的项寻依旧在酣睡之中,嘴角还露着浅浅笑意,这笑虽浅却像是含着蜜,想必是睡梦之中也正躺在女子怀抱里,受其亲热怜惜。然而更让云舒觉得扎眼的是,他的手中此时此刻正紧紧地握着一件粉色的女子肚兜。回想起自己在草庐外被小道姑袭击时险些毁容受辱,呼喊救命的时候,声嘶力竭,喉咙扯得现在还有隐隐痛感。而项寻呢?他却正是美酒半杯!佳人在怀!楚梦云雨! 她站在床前,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竟有说不出的冷静。原本想着将他扯醒问个清楚,可自己以什么样的身份?爱侣?朋友?同伴?适才发现自己竟然一直都无名无分地跟着他。原本她要追寻父母踪迹,可因为项寻的话一路上自己好像一个傻瓜一样,从追踪赤貂再到十绝岛甚至此刻到了无妄山,除了见到一群不明来意的人,对她双亲下落没有半分相助,好像已经背离了自己寻亲的初衷,一切都是项寻的指引,自己只是个默默的跟随者,甚至不曾多问一句。回想起一路,她不得不承认,跟着项寻已经比寻找父母更重要了,这让她觉得自己此时更为可笑。 她此刻若真是将项寻惊醒,他会怎么回答?粉衣女子已是没了踪迹,她也并没有抓人现行,正所谓抓贼拿脏捉奸拿双,若项寻给自己来个抵死不认她又能如何?她更怕自己逼问之下,他若直接承认了,她又能怎样,斥责?哭闹?拆伙?如此想来,她只觉心直接砸进了冰窟窿之中。 不由自主地她一步步退后,一双猫也似的眼睛,睁得更大了,睁出了血丝,睁出了绝望。她退出了房间,缓缓地带上了房门,她频繁地换气想让自己多一份冷静,却不成想转身的一刻正见到桑逾空站在不远处,幽幽地看着她,她吓了一跳,本就冷透了的心被这一惊跟觉得痛得要紧,她抿了抿嘴咬着下唇,笑了笑走上前来。 她紧了紧衣裳,眼神飘渺并不看他,嘴上却礼貌的很,道:“见笑了,您说的对极了,他确实不该被打扰。”说罢侧了侧身从他身边借道而过。桑逾空转过身子,瞧着她落寞的背影只觉得有些奇怪,忙问道:“你去哪里?” 她只知道自己应该离开,却不知道要去哪里,自然也回答不了,不由得紧紧闭起眼睛,只觉自己身子一凉,恍恍惚惚,晕晕荡荡,如在梦中,如在云中,如在云端,本已委顿不堪,此时想到若是自己独自追寻父母踪迹竟然连个方向都没有,更觉急怒攻心,“哇”的一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脚下站立不定,忙去伸手扶墙,却还在触到墙壁的前一刻歪倒在地。 桑逾空本是觉得奇怪,云舒的反应是他所料不及的,一杯醉江山而已,即使项寻酒力不及烂醉如泥,丑态百出,最多是让云舒看个笑话,日后还多了个取笑的话柄,然而此刻她却好似被夺了魂魄一般,怎么想都实属不该。 见她如此,心中柔情一动,快步上前搀扶,本欲问个究竟也好相慰一番,却不成想自己这手还没碰到她,便被她侧身闪开了。她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一步一摇地往门外走去,留下一句桑逾空想不明白的话:“你们都一样!” 他回眸盯着被云舒关闭的房门,想着进屋瞧瞧项寻,究竟是酒后做了什么,可转身一刻却瞧见云舒喷在地下的那口鲜血,沉吟片刻,终不放心,忙是双足一顿,奔出房门,追了出去。 云舒不会武功,此刻心痛心伤,又吐了血,本应是走不多远,可桑逾空追出院门时却见她的背影已是闪进了林子。心中一惊,可转念想来,难不成是自己之前趁她被箫声催眠之时打入她体内的真气当真起了效果?不禁大喜,忙是疾步追上。 在踏入林子的一刻,一个身着粉色衣衫,面容姣好,发丝上系着一根粉色丝带的女子忽然从树后走了出来,正是挡住了他的去路,而他侧目望去发现云舒正躺在少女身后不远的一棵大柳树之下,俯趴在地似是昏迷不醒。他心中急切,突然纵身一掠,竟飞也似的自少女头顶越过,好似轻烟一般无声无息,将要飘到云舒身旁瞧她情况,却不想粉衣少女眉眼含笑突然发问道:“陆公子,还没续发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二章 三份承诺 ,最快更新妾心鸩毒最新章节! 粉衣少女说得没错,陆羽就是桑逾空,桑逾空就是陆羽。 自他有记忆开始,他便无父无母无兄无姊,所以他给自己塑造了很多身份,演绎着不同的人生,比如黑船上丑陋怯懦的邵荣。但是他最为满意的身份一个是陆家堡少堡主陆羽,为人爽朗豁达,豪迈潇洒,不拘小节,乐善好施,武功已臻化境,是个江湖中有名的少年豪侠。另一个身份就是无妄山隐士医仙桑逾空,为人冷漠寡言,医术卓绝,通仙彻鬼,虽鲜少出手救人,但却没有救不活的人,是世人奉养的神仙。他们一南一北身居两地,却偏偏是同一个人,没有人怀疑过他们的身份,因为没有人相信会有一个人可以在不同领域皆在云巅之上。 而这两个身份最大的不同,陆羽是项寻的敌人而桑逾空却是项寻的朋友。只是这个秘密连和他关系最为亲密的小太岁都不曾知道,眼前这个从未相见过的豆蔻少女如何得知。 第一次被人揭穿,他难免有些吃惊,勉强装出笑声,道:“你是何人?” 粉衣少女面上突而兴起一丝诡秘的笑容,俏声道:“你好像在害怕?” 桑逾空面色一变,但瞬即笑道:“我承认方才确实有些吃惊,一个人对自己未知的事物难免有些防备,承认这个我并不觉得丢脸。但是我并不是一个喜欢随时都在防备的人,这样会让我觉得有些累,所以我对自己不能确定的事物,往往耐心不足,便会想着不如直接将他们毁灭掉。你觉得呢,这样会不会既简单又安全?” “这是个好办法,如果是我,我也会这么做!”粉衣少女突然自怀中掏出一把匕首,抛在他脚边,优哉游哉地踱到一块石头上背靠着身后的柳树,盘腿而坐,她搔了搔耳朵,神情却更平静,慢慢的接着道:“阎罗阎罗果然不好惹,更可怕的是披着佛衣的阎罗,好吧……我招供!” 他对眼前少女的傲慢讨厌至极,咬一咬牙,俯身拾起了那柄匕首,目光凝注在这把乌金断刀之上,更觉一惊。这把刀同他送给诸葛小嘉的那把好似同胞,可又很明显并非同一把,这把利刃没有开锋。他动也不动的站着,脸上还是全无表情,道:“这里没有别人,除了昏睡的云舒,便只有你跟我!即使这把刀证明你是老叟的人,可我依旧可以杀你于无形,无人知晓。” 她脸上忽然露出一种很奇怪的表情,也不知是讥嘲还是其他,“你不关心我来你的地盘,意欲何为吗?” “将死之人的意愿,我不关心!即使你告诉我,我也没有闲心去记住,所以也不必废耳朵去听。”说罢他忽然将手中匕首拂袖甩出,一时间刀锋破风,急如闪电,他话音刚落之时只听“噔”的一声,那匕首正是擦着少女的耳朵紧紧地钉入了她身后的大柳树上,原本垂如丝绦的柳枝因刀力刚劲震得树干抖得厉害。少女心中一惊,立即冷下了脸色,不敢多一分嬉笑,忽觉脸颊一凉,她伸手一摸才发现自己的脸腮已被方才急劲的刀锋划伤,渗出了殷红的鲜血。 她舔了舔粘在手背上的鲜血,转身将乌金匕首从树干之中拔了下来,桑逾空果然用劲十足,她废了些力气才将这短刃拔出,随后将其隐入袖中。半晌后忽然狞笑道:“没想到你并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人,我还蛮失望的。” 桑逾空很讨厌女人露出这种笑容,明明正当妙龄,却偏偏用最丑陋的笑容笑得满脸皱纹,很让他倒胃口,他偏开身子背对着她,冷声道:“很抱歉,方才我的指尖应该偏开几分,就可以让你来不及失望了!还有我要告诉你的是,我手中个武器向来不分男女不辨雌雄。” 她一个字一个字的慢慢接着道:“那么你手中的武器也会指向自己的朋友吗?或者说盟友!” “朋友?”桑逾空回过头看了看她,觉得这两个字好笑极了,这更像是她此刻为了保命脱难而自我救赎的托词。可那少女脸上的表情却坚决而明朗,道:“不错!我是来帮你的!”可是她笑容刚露出来,桑逾空却又背过了身,垂下了眼帘,冷声道:“很抱歉,我并不需要你的帮助!” “那么你知道不知道,我现在多大年纪了?”她突然这么发问,让桑逾空不知如何回答,只觉奇怪。他回过身子上下打量着眼前少女,不管是音容相貌还是举手投足她的年龄都在豆蔻与及笈之间。 少女抬起手臂,勉强一笑,道:“你可以摸一摸!更方便你的判断。”见他果然撇开眼睛不予理会,忽然一笑,道:“你最好小心,你走近之时,我也可能因为需要保命而趁机杀了你!” 她越是这么说桑逾空便越会上前,这是这二人都心知肚明之事。待他走近一刻,她忽地站起,身形微晃,双手齐出,正是掌中生风向桑逾空胸前打去。且不说之前她已说出提醒的话,就算她当真出其不意,以她反应速度功夫修为都不可能伤到桑逾空分毫。她双掌已出,却因桑逾空先一步脚施袭击,双掌皆是落空,不但如此在她反过手来准备再次出掌之时,已经被他死死地扣住了脉门,登时全身酸麻动弹不得,一时间喘不过气来好似被人掐住了脖子一般。 她娇媚一笑道:“你的力气好大,我都动弹不了了!不懂得怜香惜玉的男人却很有男子气魄!” 桑逾空讨厌眼前的女子,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语都在挑他最讨厌的方式,只有让她快速在自己眼前消失才可以免去他些许因为厌恶而引起的不安情绪。他的左手依旧按住她的命门,右手却忽然屈起食中两指,半拳半掌,向她胸口打去。可就在少女嘴角上扬从容不迫闭目等死之时,他却忽然停了下来。 他一把拉过少女胳膊,右手伸出食指搭在她脉搏之上,少女身不由主的微微一跳,只觉一股热气从顶门直透下来。桑逾空见此热气,立即缩回手,少女原本晶莹透雪的肌肤好似干瘪了一些,弹性也弱了些。 桑逾空屏住呼吸,快步走到云舒身旁将她扶起,摸了摸她的鼻息脉搏,估测她还需多久会醒来。待确定了她是被少女点了穴道封了六门,一时是无知无觉便放心地将她轻轻放回原地。他缓缓站起身来,走到少女面前,冷声问道:“你究竟多大年纪?” 少女莞尔一笑,戚戚然道:“你猜测呢?说来听听!” “你的音容相貌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可是脉搏气息却……”桑逾空这话音未落,粉衣少女忽然仰面长笑,笑声悲戚好似恸哭一般,她忽然跳将起来,大声道:“十三四岁?那是我二十多年前的年纪了!” 桑逾空心中大骇,面上却不动声色,轻笑道:“如此说来,便是恭喜你,长春不老!多少少女求之不得之事!” 她忽然面色铁青,反笑嘶声道:“长春不老?求之不得?你此刻说得倒是轻巧,你可知我每日都血如潮涌、好似烈火烹煮一般,骨骼错位,骨髓从骨头中生生被挤压出来,这种生不如死的苦楚,还会有人求这份长春不老吗?旁人不得而知如此说说也是罢了,羽儿你深知同时身中血绝和骨觉之毒的苦楚,难道也要这般挖苦我不成?” 羽儿!当今世上能够这般称呼他的有且只有一个人!桑逾空额头汗水涔涔而下,双膝一曲,跪倒在地,道:“师娘!您竟然还活着!弟子不肖,空长双目却认不出您来,方才还多多冒犯,还请师娘责罚!” 女人忙是半跪在地,欲扶他起身,苦笑道:“师娘这个名头,我担不起,我只是诸葛小嘉的娘亲罢了。”桑逾空不敢答话,只是磕头,心中思潮起伏:“自己无父无母全靠眼前女子收留抚养才可长大成人,原本他们一群师兄师弟,却在师父规定的‘两个只能活一个’的决战中,他成了硕果仅存的几个,而他之所以能够成为活下来的幸存者,多亏了眼前女子指点协助,她于他而言是真正的活菩萨。” 女人见他不愿起身,也不勉强,便在他身旁席地而坐,笑道:“若不隐姓埋名,我如何能忍辱偷生活到今日!” “既然十绝岛的那具尸体不是您的话,那又是谁?”桑逾空凝视着她,目中竟似带着崇敬之意,见女人原本一片温和的面色忽然满是凶光,紧咬着下唇竟被咬出了血丝,他忙是叩头道:“她既然是该死之人,弟子便不该多问!请师娘宽恕!那么这次师娘前来,是需要弟子做些什么吗?” 女人的面色稍有缓和,她伸手摸着桑逾空的脸颊,捧在眼前,满目泪痕,喃喃道:“这么多弟子中,你是和我最亲的,我把你当做亲生儿子一般,如今我已将死,只是想多交待你几件事情,想你应承下来!” 桑逾空心中阵阵发凉,忙是又叩了两个头,道:“不会的!师娘您不会死的!实不相瞒,弟子之前一直在追寻解除十绝之毒的法子,已经是初有眉目,既然师娘也中了这毒,弟子定然更加尽心尽力,必定医治好您!” 女人黯然神伤,思索了片刻,忽而一笑道:“羽儿,我怕是等不及你的解药了!我一时一刻也忍受不住了!如今我只求你应承我几件事情,我也就能含笑九泉了!”见桑逾空沉默不语,她握紧双手,咬着牙,恨道:“连你都不愿应承,我也只能一头碰死了!”说罢她忽而站起身来,转身便要撞向身后大树。桑逾空慌了神,忙是一把拽住她的衣袖,连连承诺道:“我应承!我应承!” 她垂着头,泪珠似已流下,过了很久,才暖声道:“这第一件事情,小嘉是我唯一的女儿,虽然只有我一半的骨血但也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留恋,我知道她倾心于你,我也知道你所爱另有其人,今下我只请你应承下来,若不爱她不要给她半分希望,莫要她步我后尘!” 一个女人不希望自己的女儿走自己的老路,恐怕正是对自己一生情爱最大的否定了。桑逾空本不钟爱诸葛小嘉,即使不被交待他也准备如此为之,忙是点头应承了下来。 女人长长舒了一口气,像是放下了心中大石,又沉默了很久,才缓缓道:“其他三个师兄弟,你找到了吗?” 桑逾空勉强笑道:“小师弟鹰眼太岁骆英我已经找到了,我已将他留在身边细心照料,他什么都不知道,我会让他尽量快乐的。至于大师兄和师妹,我也大概猜到是谁了,只是……我想他们会相互照顾相互依存的。当然如果师娘您需要我……” 女人忽然厉声打断了他的话,道:“如果你师兄和师妹对你不利,不必留情,尽可杀之!此乃第二件事,你可应得?” 桑逾空一怔,往日师娘总是教导他们要互帮互爱,这和师父终日要他们嗜血厮杀是截然不同的,原本兄弟厮杀为了求活难免出现死伤本是正常,怨不得旁人,可今日她单单把这件事情拿出来,更要他应承,确又显得很是奇怪,然而他终究不好多问,嘴角的肌肉践动两下,答道:“我知道了!” 女人含笑满意地点了点头,半蹲着身子,轻抚着他,继续道:“至于这第三件事,你把你师父的秘密,告诉项寻!” “告诉他?这是为何?”他未曾多想,脱口而出。 女人站起身来,拍手轻拢着额边的乱发,静滞了片刻后,笑道:“多一个人帮你,不是更好吗?” 桑逾空苦笑道:“师娘,可能你有所不知,我和他……并不是朋友,也永远不会成为朋友。” “如果陆羽做不到,就用桑逾空的身份告诉他!”女人面上忽然又兴起一丝诡秘的笑容,她低垂着眼皮,缓步走到云舒身旁后转过身子,目光凝注着桑逾空,一字一字地缓缓道:“你喜欢她是吗?” “……是!”桑逾空心中一惊,双目四转,生怕女人会出手对云舒不利,缓缓站起身来,准备随时以身相互。 “羽儿,师娘会帮你的,也是最后一次帮你!”说罢她面色一变,快速点开锁住云舒六门的穴道,她下手狠,于云舒胸口点的力道十足,云舒随即恢复意识,女人冷冷一笑,也不说话,反手一掌,掴在了云舒脸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三章 师徒 ,最快更新妾心鸩毒最新章节! 女人这一巴掌,使了全力,云舒刚刚睁开眼睛,她出了无妄草庐刚踏入林子本就因为心伤而恍恍惚惚,一不留神被人点了穴道昏死过去,此刻猛然醒来还没弄清楚事由经过,便又被打了个眼冒金星。 她还来不及气恼,抬起头正看到身旁这个满面诡笑的女人,粉色衣衫,披肩秀发,一根粉色丝带随风飘扬,这不正是从项寻房中跳窗而逃的少女吗?而更让云舒惊奇的是,她的眉眼如此熟悉,脑中登时闪现出惠春堂里那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脱口而出道:“怎么是你?” “哦?你竟然认出我来了!喜欢用肉包子发善心的小姐姐!” 云舒不再言语,眼中晃过项寻醉卧床榻衣衫不整的样子,她心中揪着疼痛,暗念道:原来是她,怎么会是她?小乞丐换了少女衣衫后瞧清楚了真容,果然是美好妍华,灵动可人。如此说来她同项寻确实相识,于自己眼前眼后都有过接触,甚至项寻曾经追她出去过整整一晚。英雄救美,这戏码虽是老套却最容易让女子倾心,自己不正是在落凰谷私自许了终身吗?项寻……又故技重施了吗?如今自己竟然落到她的手上,真是应了那句冤家路窄,此刻让她怎可能开口求饶?可是为什么桑逾空也在这里?站在她们数步之遥的地方,神色凝重,不言不语。难道他们当真是一伙的,准备在此处结果了她的性命? 云舒挣扎着要站起身来,可她身子方动,那女人左手已是一把抓住她的头发,右手于袖口里一抖,掌中便多了一柄乌金匕首,匕首直逼向她的咽喉,女人轻哼一声,冷冷地道:“桑逾空!我那三件事情,你应承不应承!” 只单单今日,已经是第二把匕首在她脸上耀武扬威了。云舒不知道女人要桑逾空去应承什么事情,但是此刻既然这般威逼态度,那么这二位应当不是一伙的,如此说来若桑逾空发发佛心,兴许自己还有的救,想到此处她抿了抿嘴不做出声,只是眼巴巴的瞧着他,等待他开口回答。 半晌,女人等不得桑逾空的答复,又是一掌掴在了云舒面上,她脸上本就是鲜血淋漓,那女人的两下巴掌力度又劲又狠,面颊一时间青肿了起来,样子凄凄惨惨,可她却没有皱一皱眉头。 “我应承!三件事情我都应承,你不要难为她了!”桑逾空心虽急切可这出口话语却是冷冷淡淡毫无感情。 女人面色突地一沉,狞笑道:“好,既然如此,小姑娘你就在旁做个证明,和尚做完这三件事情,我便放你回去!”云舒不知是什么事情,可瞧着女人诡异的笑容和桑逾空难言的神色,便知定然不是什么好事,连忙冷笑道:“有什么事情你自己做不成却以下三滥的手段逼着别人去做!” 女人并不理会云舒,抬头望着桑逾空,道:“那么第一件事情,你马上割下自己的舌头,今日之事你才不会传扬出去!第二件事情,你马上砍掉自己的右臂,如此今后你才不会有能力与我作对!至于这第三件事情……”她垂下眼皮,冲着云舒眯了眯眼,继续道:“我与项寻情……” 云舒忽然大笑,打断了女人的话,“如此说来,你不如让他直接自刎眼前,你不是更为放心吗?你如此歹毒,定然是做了什么世人所不齿的事情,才会如此担心别人出去多言吧!” 女人点点头,左手依旧拽着云舒的头发,却将右手中的匕首扔到了桑逾空眼前,冷笑道:“小姑娘看起来痴痴傻傻,主意出的倒是够聪明……”云舒一惊,生怕自己方才话语害了桑逾空,身子猛然一抖,伸手出掌便向女人左手臂弯劈去,她本就没什么功力,况且自己的头发还紧紧地握在女人手中,根本使不出力道,终究有心偷袭也是徒劳无功。 女人摇了摇头,笑道:“你挣扎起来真是我见犹怜,更容易让和尚怜香惜玉。你的主意不错,不过虽说他死了,我确实最为放心,可我毕竟女子柔肠,同他无冤无仇,怎可轻易要他性命!我只要他一根舌头一条手臂保我自己平安即可。” “女子柔肠,亏你说得出口。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岂可随意损伤,以你蛇蝎心肠,他若自行断臂,你岂不正是可以趁机取我二人性命?逾空大师,你千万不可上了这妖妇的当!”云舒身子被扯得歪斜,胸膛不住起伏,一双秀目中,也已痛得满是泪光,痛彻骨髓也比不上她此刻心急心焦的半分,她现在没有别的想法,眼前女子同项寻或许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此时怎可因为自己,平白无故损了桑逾空?她轻哼一声,想着尽量拖延时间,寻找女人不经意的空挡。 “这就看逾空大师敢不敢赌了,一条手臂一根舌头换一个心爱之人的性命!若他不敢赌,你这位活灵活现的美人,马上就会变成一具冰冷冷的尸体!” 云舒先是一愣,忙又苦笑道:“你搞错了!我同逾空大师今日是第一次相见,可以说没有丝毫交情!” “是吗?原来我搞错了!既然如此,你我不妨赌一赌!他够不够慈悲!”说罢她又从腰间拔出一把十寸有余的短刀,刀锋一划,云舒胸前本裹得严严实实的衣衫,突然向两旁裂开,露出了她粉色的肚兜。女人一怔,刀尖又是一划,粉色肚兜随之而落,她那晶莹如玉的胸膛中央印染上了一道红线,鲜血丝丝泌出。云舒换乱不及,忙是以双臂遮挡于胸前,胸口疼痛难耐,可更让她难忍的是桑逾空并没有回避眼神,他目光空空地看着眼前两位女子的撕扯,却呆滞一般不言不语。 “粉色的肚兜,竟然和我的一样……可惜我的已经不在身边了!”女人故意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着,云舒心头如被针刺,可她来不及多想,因为女人的刀锋没有停顿,这一次刀锋对准了她的脖颈,渐渐向下划动,鲜血丝丝沁出。女人笑声尖锐,她控制不住抖动着双肩,道:“这一刀就直接让你一命呜呼,逾空大师当真不发发慈悲之心吗?” 云舒瞪着眼睛,不敢惊呼只得默默呻吟。她很痛却又很清醒,她双目四转,寻找着女人大意而留下的空挡,还不够,她还不够得意。 这呻吟声虽微弱却是桑逾空耳边唯一的声音,他不明白师娘此时在做些什么,英雄救美的戏码吗?他俯下身子拾起了那柄乌金匕首,冷声道:“我已经答应过了!你放开她吧!” 女人拽着云舒的手缓缓松了几分,勾嘴而笑,道:“小姑娘,你瞧,我赌赢了!既然如此,就请逾空大师先从你自己的舌头开始吧!” 女人的手似拉似放,但云舒依旧挣脱不得,只能嘶声惨呼,道:“大师,千万不要……千万不要……你会死的!” 女人似看戏一般,脸现喜色,道:“他是大夫,一定知道怎么疗伤止疼,咱们也能瞧瞧,医术通天的桑逾空,能不能再长出一根舌头!” 桑逾空抬起手掌,五指紧捏着乌金匕首,手指关节劲力而苍白,青筋暴现,手掌不住颤抖,额头上亦自布满青筋,他不是在害怕而是在疑惑,到底现在在上演着何等的戏码,自己在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师娘到底意欲何为? “怎么?你害怕了?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反正我也拿你不得!”女人笑得得意,手中短刀在云舒眼前晃了一晃。 “住手!”桑逾空不再多想,掌握乌金匕首,抬手一划,忽觉不对,这柄匕首是没开锋的!他怎么会忘记!所以师娘是准备……他心中大骇,还来不及反应,忽然间刀光一闪,只听“当“的一声,看似要命的匕首已被云舒的银铃铛震脱了手。 这一掷用劲十足,绝不是没有功夫的姑娘可以使出,云舒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气力,只觉体内真气上涌,发泄不出,趁那女人得意狂笑之时,单手解开腰间铃铛随袖一甩,她瞧也未瞧,却深信一定可以救下桑逾空。电光火石之间,她紧接着猛一侧身,身子突然一倒,正撞在那女人身上,趁她失神反应不及,云舒忽然出手,五指如钩如爪,斜擒对方的腕脉,夺下了她手中短刀,想也不想,伴随着一声愤恨嘶吼,甩臂一划,那女人笑声戛然而止,身子迎风倒地。喉间鲜血直流,她来不及多说一个字亦再也说不出一个字,她的喉咙汩汩冒血,她张着口用尽最后的力量呼着她在这世界上最后的一口气。 桑逾空惊慌万分,心中大是焦急,赶忙跑了过来,撕下自己一截子衣袖,按在女人喉咙上。然而鲜血却好似泉涌,一时间月牙白的僧袍已是染上朵朵殷红。女人开不了口,眼神一柔最后看了一眼桑逾空,将这位她视如亲子的徒弟留在了双瞳中,她想她终于解脱了。 一时之间,女人的身子瘫软了下来,胸脯平静没有了喘息的起伏,方才还咄咄逼人此刻已经永远安静下来了。云舒松了一口气,可桑逾空突然觉得心空了。师娘所说的帮他,难道就是用她的死来上演一出可笑的英雄救美吗?如果她不是存心留下空挡,以云舒的本事,就是再苦练十载也不可能从她手中夺刀。而此刻她睁着双眼,嘴角还勾着一抹淡淡的笑容,他知道这是师娘对他最后的安慰。 为什么最后她要离开,他恨透了十绝之毒,恨透了自己医术的匮乏,都道他医术赛仙,为什么偏偏就是解不了这十绝之毒! 可云舒的心却突然亮了,桑逾空方才在慌乱之中,忙着撕下自己的衣袖,同一时间一支青绿玉箫从他袖中滑落,云舒认得这支玉箫,虽然她没有近距离见过,但心中却无比肯定,它属于那个梦中人。高松之巅的人果然是桑逾空! 大喜过望,望了他半晌,突地裂嘴一笑,她没有瞧出他此刻眼中的悲戚,她只知道自己此刻无比的欢愉。一把拉住他的手,却不想她的衣衫因为早被死去的女人一刀挑开,欢喜中一松手,雪白的胸脯正是霍然露在了桑逾空的眼前,她赶忙拉紧衣衫遮挡,感谢自己脸上的斑斑血迹,掩盖了她此刻的羞涩。 她裹了裹衣襟,却发现桑逾空并没有侧目多瞧她一眼,他的目光呆呆地,瞬也不瞬地望着地上早已咽气的女人。他的手依旧颤抖着按住女人的喉咙,鲜血已经不再往外涌。云舒柳眉一挑,柔声道:“她已经死了……是我杀了她!” 桑逾空好似没有听到一般目光始终未曾转向别处,肩头微耸,竟好似在微微抽泣,云舒大骇,双颊涨得通红,忙问道:“大师?她是谁?难不成……你们是一伙的?” 桑逾空脸色苍白,怔怔的出了一回神,适才摇了摇头,道:“我们是师徒,今日才得相见,却亦是永别。” 云舒一惊,心中暗忖:“师徒?项寻说过,桑逾空的师父是个老和尚,也早已过世。再回想起桑逾空之前曾经说过,昨日是小五的十三岁生辰,生辰已过今日已然不是他的徒弟,那此时的少女,虽说年岁好像稍微大了些却也似在他收徒范围内,那想必就是他今日准备收的徒弟了。明明小五死后他冷漠非常,可眼前这个初次相见且要弑杀他的人,死去之后他竟还会这般伤心,仅仅一日之差,仅仅因为师徒关系存续与否,情感真的可以差别如此之大吗?”云舒想不通其中缘由,只道世事或该是如此,不禁惧怕了起来,柔声道:“所以……她是小六吗?你……会为她报仇吗?” 他的神色奇怪,既恨又悲,厉声道:“我会为她报仇!” “所以……你会杀我吗?”云舒惊恐之下,跌倒在地,却依旧半坐着借着双脚连连后退。 “她虽是死在你的刀下,却并非因你而死!真正害死她的是那个伤害她的人!”桑逾空回过神来,转身走到云舒身旁将她扶将起来,柔声道:“是你救了我!所以救命恩人,需要我怎么报答你呢?” 云舒一惊,自然是乐开了怀,她吐了吐舌头,撵着小碎步跑到女人尸体旁边,瞥了一眼却不以为意,捡起地上的玉箫又跑回桑逾空身旁,笑道:“把这个送给我,教我按箫,如何?” “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四章 交手 ,最快更新妾心鸩毒最新章节! 和对待小五的天葬不同,桑逾空将这位“小六”的尸体抱了起来,云舒跟着他去了林子深处。这里本就是四周山峰环抱,树林苍翠,遍地山花,枝头啼鸟唱和不绝,是个十分清幽的所在。她原本想着帮他掘土刨坑,可刚一开口便被他拒绝了。 他的人,他要自己埋葬。这座山葬了两个人,都是他至亲至爱之人,也都是他亲手埋葬的。 云舒乖乖地站在一旁的大树下,他用那柄之前险些被用于自残的乌金匕首,抛了个不深不浅的坑,他抱起尸身,走到土坑旁将她放了下去,两只大手抓起泥土,慢慢撒在她身上,但在她脸上却始终不撒泥土。他双眼一瞬不瞬的瞧着她惨白的面庞,只要几把泥土一撒下去,那便是从此不能再见到她了。 师娘是在他年幼岁月中唯一对他好的人,虽然多年未见,终究却死在了自己眼前。是十绝之毒害死了她,而让她深中此毒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师父,是师娘的丈夫,所以若是报仇,难道他要去弑杀自己的师父吗?想到此处他脑核剧痛,别开眼睛不再瞧师娘的脸庞,双手齐推,将坑旁的泥土都堆在她身上脸上。 他回转身来,将大大小小的石块错落有致地堆砌在土坟之上,皆非草草,坟前坟后又移栽了些鲜花,颇为花了些心思。一切完毕,他叹了口气,转身走到云舒跟前,冷声道:“咱们走吧!” 不想手臂却被云舒一把拦住,他心中奇怪,转过身来狐疑而问:“嗯?还有事?”云舒扁了扁嘴,也知自己唐突了些,但由心的发问自然顾不得许多,她咳了一咳,问道:“大师,你知道这里还有一座坟吗?是座石坟!” 桑逾空一惊,玉箫已经被她瞧见了,她没有多问想必是已经认出他同吹箫之人为一个人,况且这无妄山是他的,叫他怎么回答说他不知道,只得点了点头。云舒大喜,忙接着问道:“那座坟墓是谁的?” “她叫云袖,因我而死。她是我一生的愧疚,所以我不想多提,也请你不要多问,可以吗?”这段话他说得极快,神情平淡而冷漠,可怔怔地却好似双目盈泪。云舒料知他不肯多说,便不再问,却依旧没有松开他的手,扭扭捏捏,支支吾吾吐不出个字来。 桑逾空瞧着她的样子真真和阿袖一模一样,不禁有些看的出神,眼前的女子不多时之前还呵斥着给他讲述“男女授受不亲”的大道理,此刻却好似全然将这份约束抛到了脑后。他也不多问,二人就好似两尊石雕一般立在这林子之中,遥相对望。最终还是云舒长叹了一口气,道:“大师,我不想回去!我想下山!” 桑逾空没有想到她会如此,不禁觉得心中一酸,赶忙问道:“为什么?你不是想学按箫吗?” 云舒半晌不语,隔了一会,才道:“可是……我……我不知道怎么面对项寻!” “怎么了?如何不能面对?你们不是一起来的吗?”桑逾空确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云舒心念着离开并不是因为自己,便也有些许放心。 若说这项寻一直都自视百毒不侵,吃东西从来都不管不顾,只要是能吃管饱最好味道尚可的东西,他都能吃出其中美味来,可偏就是极少饮酒,他像个孩子一般比较偏爱果酒,相比较辛辣果酒更为甘甜也更加没有心酸,原因是曾经在姚千山的醉江山面前丢过脸。 若说这醉江山是姚千山的,其实并不严谨,它只能说是十绝岛的,真正的主人是诸葛小嘉,既然是诸葛小嘉的酒,自然他陆羽手上少不了,既然如此在无妄山看到醉江山实属正常,可项寻并不知其中关联,他瞧见醉江山以为是难得的礼物,便偷偷笑纳了,想着桑逾空这个酒肉和尚回来寻不到酒,面上定然难看,殊不知指望着看别人笑话的人注定是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云舒昂起了头,轻叹了一口气,苦笑道:“大师,小六之前要你应承的事情,说今日之事不可外泄还要割掉您的舌头,你知道是什么事情吗?” 桑逾空摇了摇头,师娘之前的话,他全当是为了演戏而胡乱编纂的,并未深想其中含义,茫茫然道:“不知道。” 云舒低沉着声音,将她的猜想当做是真实发生的事情,却不知是自寻烦恼害人害己。“我想是因为我在您房里,撞破了她同项寻之事,她离开之时,我瞧见了她的身影,她应当是将我误以为成了您,为守名节,才会想着让您能绝口不提,殊不知其实是我瞧见的,还险些祸害了您。” “她同项寻之事?什么事?名节?”桑逾空只觉越听越糊涂,虽说云舒远离了项寻是他真心所愿,可若是因误会分开将来待误会解除之时,她终究还是属于项寻。他喜欢的女人也要喜欢他,若非如此便没有了相守的必要。 “就是……算了算了,辛亏您没进屋,若不然恐怕要脏了您的佛眼了。”她觉得难以启齿,只得傻傻一笑,好似并不放在心上一般。 桑逾空这才恍然大悟,深觉不可思议,好笑得紧,摇了摇头,道:“我想你是误会了,项寻不是这样的人!” “我亲眼所见,还能有假?”想起上山之前,项寻口中的桑逾空,什么食酒食肉食女色的花和尚,而此刻桑逾空每每出言都是在维护项寻,云舒心中二人人品一时间高下立见,忽然间对项寻竟多了一分长辈才有的恨铁不成钢的感情,摇了摇头长叹了一口气。 桑逾空哈哈大笑,觉得眼前的云舒可爱得紧,道:“你亲眼所见?你能见到什么?你恐怕真的误会了,项寻是喝了我的醉江山,若不是酒醉长睡便只会是有些失仪失态而已,做不得别的什么事情的。”话音刚落,他心觉不对,云舒的态度如此淡然,明明先前在无妄草庐断心断肠一般,此刻却仿佛项寻之事与她无关,这真真让他一惊。 “酒后肆意确实也是一种失态。”云舒摇了摇头,心中确实没有了之前痛苦欲绝之感,反倒是轻松了些,忙是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大师您宅心仁厚,您自然不会相信,我知道了就好!” “你若不回去的话,如何兴师问罪?也给他个辩白的机会吧。” 明明已经不觉得悲伤,可听到“兴师问罪”四个字,她的心不禁揪着一痛,苦笑道:“大师,您有所不知,我同项寻并无名分,此时此刻我又能以什么身份去兴师问罪,他的行为举止我又能如何去约束他?今日之事我虽是伤心,可却也让我明白了一件事情,那便是我不可以凡事依托于他,有些我自己的事情,还是需要我自己去做的。” “如此的话,我也不强求。只是你此时的衣着打扮,当真可以直接下山吗?至少还是要跟我回草庐去梳洗打扮一番,换件衣裳再离开不迟。” 云舒裹了裹衣裳,噘着嘴道:“那我不要见他!” 桑逾空只觉拿她没有办法,眼前的云舒和心中的云袖终究是一样的。他摇了摇头,走在前方,柔声道:“小五的房间在别处,你去她房里换洗一番,如此可是放心?” 云舒撵着步子跟在他身后,远远望去,像是个小跟班,可这口气却大得很,“再好不过了!” 二人同行,好似一双,优哉游哉地回了无妄草庐,云舒自顾自地去了小五的房间,犹如回家一般,并无丝毫生分。桑逾空摇了摇头望着她的背影,待其身影不见,他转回身子之时已是面似冷霜,无情无欲。 项寻刚醒不久,只觉得头疼的厉害,醉江山是琼浆美酒却容易醉人,就好像越美丽的女人就越容易让人沉沦,或许这是一切美好事物特有的属性,然而即使如此若能拥有这份沉沦的资格还是会觉得很幸福。 桑逾空踏门进屋之时,他已经坐在大厅里啃着桃子等候了些许时候,他并不知道在他酒醉之时已经得了个负心汉的名头,若是他得悉此事,不知道会不会对醉江山更多了一分敬畏之情。 桑逾空依旧坐在他喜欢的窗前,尤其是在这么阳光明媚的日子里,沐浴着光曦他觉得就好像自己这颗灰暗的心也被照亮了一些,他瞧也不瞧项寻,只是悠悠道:“你酒力竟然差了这么多,不知道你功夫现在如何了!”话音刚落原本还静静若然的桑逾空忽然掌风强猛,右掌朝项寻左臂直劈而下,项寻向左一侧,不等他再次出招,一拳自下向上撩起。桑逾空曲肘躬身,连削带打,项寻化拳如勾,招招紧逼。两人招式俱是攻守兼备,点到即收,不伤对方分毫,虽只两人相斗,但拳风掌影,却有如数十人交战一般,你来我往上风更是轮着坐。刹那之间,他两人竟各自拆了对方数十招,皆觉酣畅淋漓。 此刻二人交拳叠臂,四肢胳膊相互制约着对方,难分难解,若是继续下去,只能是打到双方皆是力竭具伤。 项寻先是打诨笑道:“酒力我本就不如你,可这功夫却不会输你。”话音刚毕,他忽然抽手而出,于腰间抽出御摇铁扇,“忽”的一声展开,隔在他与桑逾空之间,好似屏障一般,桑逾空自然知道此为休战之举,故作一惊,笑道:“我认输了,你手有利刃神兵,我赤手空拳,打不过你,认输认输!” “我只是先歇口气,问你件顶重要的事情,我带来的妹子,现在何处?”项寻知道,只要不出这无妄山,云舒定然安全无虞,此刻问来不过是休战之后胡乱的话题。 “在小五房里。”桑逾空垂着眼皮,如实而答,不多说一句。 “方才你进屋我就觉得奇怪,憋了半天还是要忍不住问你!你是被打劫了吗?瞧你的衣裳还缺了一条袖子,身上还满是血迹。”项寻深知,和桑逾空交手,很少有人会赚上便宜,能让他这般狼狈,想必应该是场有意思的战斗,可惜自己竟然又被醉江山耽误了瞧热闹的大事,毕竟桑逾空的热闹鲜少得见,唯一的一次还被自己给错过去了,心中难免有些遗憾,但这并不妨碍让桑逾空重复叙述下这场让他丢脸的战斗。 “小五死了!死在了你带来的女子身上!”桑逾空故意避开了师娘的事情,只提了小五之事,确实也是他佛衣上血渍的缘来。 “什么?那我家舒儿呢!”项寻一听这话,心中焦急万分,忙着便向门外奔去。 桑逾空没有拦他,反而将去路给他让了出来,笑道:“我方才不是说了,她在小五房里,此时应在梳洗,你现在前去的话应该会被打将出来。” 项寻自然收住了脚步,他退回了方才的座位上,啃着之前没吃净的桃子。桑逾空重新坐回到阳光里,冷声道:“那你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项寻将那桃子吃净,又走至桑逾空身侧,拿起酒案上一只白玉酒杯,掀开酒壶盖子闻了一闻,确定并非醉江山之后,自顾自斟了一杯,饮了一口。酒是好酒,只是太冷,不是项寻平日的喜好,却是桑逾空挚爱。他眉眼喜笑,这笑是他刻意做出来的,毕竟笑得随意一些,会显得他的问题并不是那么严重。如今草庐内两个人一个淡若冰霜一个柔若春风。项寻一杯杯自饮,并不招呼桑逾空,将近日落凰谷、暮云庄以及十绝岛的事情,简述了一番,自然是省去了一些他觉得没必要多说的事情,比如自己曾经被云舒拒绝过,两人至今并无名分之事。 桑逾空本就知道事情原由进展,却也听得仔细,项寻所述与他所知虽有出入但并无大差,听完后,他笑了一笑,起身将酒案上的酒壶拎到自己的一侧,制止了项寻的恣意把盏,道:“既然如此,你此刻为什么会在我无妄山?不应该去陆家堡瞧个清楚吗?或者去江南骆家赴约!” “稍后我自会去。” “但是以你的性格,难道不是第一日就去陆家堡了吗?” “……我……我就是想你了,看看你不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五章 挚友良朋 ,最快更新妾心鸩毒最新章节! “想我?是想我为你做些什么吧!”桑逾空双目深陷,却仍炯然凝视着对面那个在他房里大摇大摆转来转去,吃口点心就口小酒优哉游哉的项寻。 项寻一直视桑逾空为一生挚友,他们就好似相处了一辈子的老夫老妻,无需言语,就可了解彼此间的心意。从项寻的眼神、脸上的表情,桑逾空已然读出了他所要求的事情,轻轻点了点头,缓缓盈上了笑意,他同样也视项寻为生死至交,当然前提是他是桑逾空而不是陆羽的时候。 看惯了桑逾空一直以来凛若冰霜的脸,项寻还真没想到他笑起来之时,居然会那么奇怪,非喜非乐非悲非忧,就只能形容为怪。这奇怪的笑容何等难得,他竟瞪视着桑逾空愣了半晌,久久不发一言。 桑逾空被项寻这好似瞧看情人一般脉脉含情的眼神,看得后背发凉,他缓缓站起身来,旋身进屋,不多理会。项寻瞧着他离开也颠颠地跟在身后,捂着嘴不多出声。二人一前一后进了内室,项寻一只脚已经踏进门槛,另一只脚悬在半空就待落下,却被桑逾空挡了回去,他推了推手,仍旧不得入内只得退出门外,瞧着紧闭的房门不禁发怨道:“都是男人,换个衣裳还需要避开我,你可真是矫情得好像小女子!” 桑逾空还站在门房旁并未走开,听到这般评价,不禁一笑,道:“都是男人,换个衣裳你还要跟着我,你可真是个好奇的婆娘。”好在并不多时,已是换了衣裳的桑逾空踏门而出,果不其然项寻还靠在门外,半哼着小曲。 “你这曲不成调,发声就是一种罪过!”桑逾空又是一笑,擦身从他身旁而过。 “得得得,我知道你既会抚琴又会洞箫,你这手艺我真真的服气,也从未打算要和你比。但你这雅客岂有不让我等俗人开口的道理?太过霸道!”说罢他轻眯着眼睛,嘴角勾笑,突然袖下藏锋,出手便是化掌为拳,向桑逾空肚子上打来。这一拳只是蛮力没有丝毫武学成分,可这桑逾空偏偏就是不躲不避。只听“砰”的一声,他的肚子实打实的挨了一拳,项寻惊慌色变,忙是上前抚着他的肚子,揉了一揉,讷讷而笑道:“你怎么不躲?” “挨你一拳,我就有理由不去答应你等会要提的请求了!”桑逾空侧过身来,避开了项寻的殷勤示好,抬手整了整衣衫,继续道:“还有,什么叫手艺?你何时连话都不会说了,果然发声对你而言确实是一种罪过!”说罢他便自顾自留下一旁不语的项寻回了大厅。 项寻苦笑不得,暗叹每每见到桑逾空,自己在嘴上都鲜少占到便宜。既然习惯于此也不做纠结,他紧跟着步子,适才只是被埋汰,这静了下来才发现桑逾空竟然回房换了一件俗家青衣而非往日佛袍,五年以来这还是头一遭,深觉大奇,忙又问道:“怎么换了俗家衣裳,难不成你没有多余的佛衣?” “我已还俗,穿什么衣裳全赖心情,佛祖都不管,你管的倒多。” “我发现此次前来,你有些奇怪,却又不知道怪在哪里。虽然你一直都挺怪,但这次特别怪。”项寻虽嘴上称怪,可想起桑逾空为了那个所谓的阿袖困在过去足有五年,即使还俗却依旧不续发,如今穿了俗家衣裳或许正是个新开始。想到此处,竟还有些欣慰之情。 桑逾空没有回答,二人交谈的戛然而止,都不再多言。桑逾空盘坐在窗前,细心烹茶,项寻侧卧一旁啃着桃子,这房里但凡能入口的东西,被他吃了个七七八八。桑逾空将一杯新茶推到项寻眼前,冷声道:“喝完这杯,你便回去吧。” 项寻做了个鬼脸,盘腿坐起,将那茶推了回去,笑道:“老朋友,你在逐客?” “是在逐你,你哪有半分身为客寮的样子。”桑逾空面无表情道。 项寻一怔却也是笑不出来,竟想着要不干脆哭出来算了,他摇了摇头,将桌上的新茶一饮而尽,摆着手道:“好好好,我这便离开,不过在此之前,你得答应我一件事情。” “我不答应你,你也是要离开的,我为何还要答应。”见项寻瞪着眼睛,脸涨得通红,桑逾空揉了揉眼睛,叹道:“你先说来听听,太难的事情,我可不帮。” “不难不难,对你而言是举手之劳。我想请你帮我照看下我今日带来的女子数日,少则十天多则半月,待我回来,自会领回。”项寻大喜,忙是又为自己倒了一杯茶,刚送到嘴边便被桑逾空拦了下来,他连忙放下,笑道:“好吧,我是俗人,不懂品茶,牛嚼牡丹,不浪费你的好茶,都替你说了!” “你说云舒?”听得清清楚楚,桑逾空还是重复一遍以做确定。 “正是,看来你们已经有过交谈了,怎么样,她是个挺可爱的女孩子吧。留住你这里数日,应该没什么问题吧。”项寻一刻也闲不住,又开始拿起桑逾空的茶具左右细瞧,毕竟无妄山的东西都是难得的仙品。 桑逾空却并不作答,反问道:“为何来求我?” 项寻一愣,尴尬笑道:“我只有你啊!本来确实不想麻烦你,想送给十绝老头照看的,却不想却给姚老头引来了杀身之祸。你本事了得,若肯收留几日,定能让我家舒儿安乐无虞。” “什么叫只有我?”桑逾空摇了摇头,笑道:“依兰所?楼煜文?哪个不能帮你照顾?” 项寻忽然正了颜色,道:“煜文被我派去追查赤貂踪迹,毕竟赤貂郎君当时在万岳峰出现绝不会是巧合,以他的本事他没那个能耐也就没有那份胆量,其身后必有大人物。而贝衣灵,她竟然请我来调查暮云庄的事情,鲜少开口求人的贝大美人竟然会来求我,她与暮云庄定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所以并不适合照顾暮云庄的人。” 项寻看似大条其实心细如发,桑逾空自然知道,却还是摇了摇头,笑道:“既然如此,那你带着她一同前往便是。以你的能力,定是不会让她有任何危险。” “我就是不能让她去陆家堡,我就是不能让她见到陆羽,你烦不烦啊,收留不收留?”一听这话,项寻竟也找不到理由反驳,却又不愿说出实情,难道告诉桑逾空,云舒是陆羽未过门的媳妇,自己难不成还要爬山涉水把云舒给这位陆大公子送到府上去么? 桑逾空一愣,面上难掩尬尴之色,项寻千想万算准备避开的陆羽,可不就在他眼前吗?若是他日项寻得知其中道理,恐怕会直接气死过去。“不收留。你应是知道,我这里不收留年龄不符的女人。”若是云舒留在身边,桑逾空自然欢喜,可名分上却是替项寻照顾,这成了什么道理?他又岂能同意! 桑逾空的理由让项寻无法拒绝,那个阿袖他没见过却深知是桑逾空的万事行为之源头。那该死的十二三岁,桑逾空只接受这个年龄的女子,只会守护这个年龄的女子,天下皆知,没有人可以打破。奈何他项寻有再强硬的后门再深的交情,这个理由一旦抛出,也是走不通的。 “既然如此,我也不强求了,就此告辞,我这便带她下山。”项寻躬身行礼,这倒是难见,但却很是认真。桑逾空自然不会去挽留,他抬眼点了点头。可这项寻方走了两步,手搭在门把上停滞了片刻,终究还是长长叹了口气,回转了身子,冷声道:“我下面说的话,并不是为了能得到你收留,而是我作为朋友不忍你终日郁郁的好心规劝。若是你的那位阿袖还活着,她的年龄应和门外之人相仿,而不是停留在十二三岁吧。即使你强行留在过去,她依旧不在你身边!你死守在无妄山五年,为了什么?你说她死了做鬼也是个胆小的鬼,怕她孤单寂寞,你留在这里陪了她五年还不够吗?你人留在她坟前,心却随着她住进了坟里。”说罢,他猛然将门打开,大踏着步子离开了房间。 桑逾空呆了一呆,坐在原处久久出神,他于心中暗叹,项寻确是个知己良朋,然而他可曾知否,若是桑逾空离开了无妄山来到了现实之中,那么他的朋友桑逾空便不再存在,留下的唯有陆家堡的陆羽了。他的朋友桑逾空属于坟里的云袖,而他的敌人陆羽才是属于这个江湖。 项寻怒气冲冲地走出无妄草庐,正是发现院子里矮凳上坐着一个身穿杏黄道袍却梳着少女发髻的人儿,不瞧正面不瞧背影单单这个气息他也认得出那不是云舒又会是谁。可她这一身道姑衣裳穿得倒是别有韵味,他不禁笑从心生,踱步上前,好似轻薄浪子一般,道:“哪里来的俊俏小道姑,静坐于此,寻仙还是问道?” 若是往日瞧见项寻这般样子,云舒多会娇羞暗嗔他一番,可此时此刻再听到他这轻浮言语,满脑子都是他在内室里同粉衣少女的欢愉苟合之相。她努力喘着气让自己尽量平息一些,不然她不保证会不会跳将起来直接去扇他的耳光。 一片寂静中,唯有这两人喘息之声,项寻也叹无趣,上前去拉云舒的手却不想被她闪开,他心中疑惑,却又不敢多做埋怨只得轻咳了一咳,柔声道:“是我不对,不应该留你一个人,方才听桑逾空说,你险些遇险,现在还好吧?” 项寻口中的遇险是小五之死,而云舒听到耳中的遇险是小六之迫,她揉了揉眼睛,颤声道:“她死了,我活着,你可会伤怀?” 项寻大惑不解,心下误以为因为云舒遇了险惊魂未定难免对他有所埋怨,当下自然要顺从她,便笑道:“你好我便好,其他人的生死我在意几何?” 项寻此番言语,不是花言巧语便是冷血无情,云舒气得几乎胸膛也要炸了,但转念一想:“项寻现在并无坦白的想法,若是直接戳穿便是撕破了脸皮,便定要分道扬镳。若不加询问,自己便认定了他偷香事实,更是不可能与他相对相守,当下不如问一问,死也算死个明白。” 只是此时的她更多怀疑的不是项寻对她与否,而是自己对项寻一直以来是何种情感,几分试探几分真情,她好像只是蒲草想着依托于磐石,不愿孤单飘零而已,如若自己付不出几分真情,又如何强求对方真心呢。 “项寻,你在这无妄山上,是不是得了什么女子物件?”云舒平静了些许,柔声问道。 项寻一惊,想起在桑逾空内室醒来之时,自己手中确实正握住一件女子粉色肚兜,起先他以为这是桑逾空怀情的癖好,便想着拿出去好好取笑一番这假正经的和尚,但当他瞧清楚肚兜上所绣图案之后,便将这肚兜紧紧的收进了怀中。他在房中举措想来不可能被云舒知晓才对,此时被问及此事,他心中便认定是云舒诈他而已。在十绝岛的密道之中,她曾经说过,若是知道他再得了什么女子物件,定然不依。此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隐瞒下去,应是更好的选择。况且这肚兜上所绣线索定然要引起一场风波,云舒不在江湖不应该被牵连其中。 他尴尬一笑,忙是胡乱摆手,道:“什么女子物件?此处是无妄山!除了和尚就是道姑,况且我进的是和尚的房,哪里能得到什么女子的物件。你啊,就算不相信我,也要相信修佛的和尚。” 云舒默默然笑了一笑,柔声道:“嗯,我相信修佛的人。” “只是这修佛的人没什么慈悲之心,咱们前来到访,完全没有受到应有的礼遇,我与他交谈半日,发现他还是如往日一般的乏味。咱们不留在这里了,现在便离开。”说罢他上前一步,拉着云舒的手准备离开。 云舒默默地将手从项寻手中抽离出来,垂着眼皮柔声道:“你离开吧,我想留在无妄山,同大师学按箫。” 项寻大惊,她一身道袍,话中有话,竟并非赌气!适才得知小五已死,桑逾空可不就是没了徒弟吗?他没有回答云舒,他甚至来不及多看一眼,立即转身奔进了草庐,一脚踢开了桑逾空身旁的矮桌站在他身侧,嚷道:“我是让你照看她,我没说让她做你的小六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六章 登鸾四子 ,最快更新妾心鸩毒最新章节! 桑逾空不去搭理,淡悠悠地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一杯下肚,冷了心。项寻见他不答,气急之下伸手便夺过他手中酒杯,随手便扔到了窗外。他双拳紧握,心房跳动,看起来是真的动了怒,见到桑逾空语声顿住了,不气不恼,一脸的平淡如水,便立刻催问道:“我在问你话呢!” 桑逾空面上泛起一阵无可奈何的神色,项寻在他眼里好像个无理取闹的孩子,竟有几分像小太岁骆英,摇了摇头,缓缓道:“我何时说过让她做小六了?” “那她怎么身着道袍……还说……还说要留下来与你学按箫?”项寻气短,原本盛气凌人的气势登时弱了下来,挠了挠脸问道。 桑逾空阖起眼睛,冷声道:“她衣裳染血,我便让她去换了一件。我这里除了我的衣裳就是小五留下的道袍,还是说你觉得她穿我的会更合适一些?至于她为何要留下来,我想你最好是问她本人。” 项寻定了下身,面色柔和了很多,双目满迎笑容,走到案桌另一侧,从怀里掏出另一只白玉酒杯,重新倒了一杯酒,递到桑逾空眼前。这只是他在另一个房间顺手牵羊而得,如今只得交出来卖乖,说道:“我只是疑问,小五死了,谁来照顾你。要不要我先下山去,帮你找个小六来?” 桑逾空愣了一下,睁开眼睛瞧着项寻一副殷勤的样子,倒是猜出了他的心意,面上缓缓敛去了冰霜,却并未接酒,而是径直走到窗前,见方才那被摔出去的酒杯果然已是破损,通体如玉的酒皿偏偏只多了一个缺口,缺口不大却刺得桑逾空眼睛疼。他目光呆呆地望着,许久说不出话来,终是垂下眼皮走回案桌旁,将那白玉酒壶一同扔出了窗外,不带丝毫犹豫与心疼。 项寻一惊,更是后悔之前冲动,却也深知无从弥补,只得尴尬笑道:“何苦丢了,怪好的东西……” 桑逾空却长叹一声,暗中摇头,转身走开两步,幽幽道:“有些东西生来彼此便是一双一对,若是其中有一个坏损丢失,那另一个也没有了继续存在的必要。” “送予我也是好的,我可不挑。” 桑逾空登时面上亦露出不屑之容,抬眼轻瞥了项寻一眼,笑道:“给你个玉杯或是给你个瓦罐,在你眼中有什么区别?不过同是器皿而已。你是狂客不拘小节,我是雅客不忍分毫,你我对待价值的概念本就不同,既然如此,何苦再将它给了你,低了它应有的华贵价值。” 项寻暗中一楞,心想这桑逾空对个酒杯都如此计较,果真是个追求完美的主儿,那他对待与自己相守的女子又是如何呢?若那阿袖是那盏破口的酒杯,他桑逾空这把酒壶还有没有存在的价值呢?不管如何思来,身为局外人终不得答案,可回头瞧见桌上那杯酒又不由一惊,笑道:“那我这酒杯从你房中顺来之时,并未发现有配套的酒壶啊?” 桑逾空一垂眉头,漠然道:“酒壶在阿袖的坟里。” “哦……那真的是抱歉了,还好我没有顺走……这便还与你。”项寻双眉一耸,赶忙将那玉杯中的酒随手倒尽,又于袖口处擦拭一番,交至桑逾空眼前。 不想桑逾空竟然摇了摇头,忽然一笑道:“你若喜欢,拿走也罢,或许阿袖确实该变成过去了。活着的人还是应该为了活人而活。” 他这话似是想通了一般,可项寻却并不这么认为,若是真是想通,之前那把酒壶就不会被他随袖甩扔了出去。将酒杯完完整整地交托到他手中,项寻竟觉得松了一口气一般,笑道:“算了,君子不夺人所好。” “如此说来,你倒是比我君子!”他将酒杯收入怀中,浅笑道。 这话项寻只当玩笑,并不多想,毕竟桑逾空的感情归属并不是他作为朋友该关心的事情,他淡淡一笑,道:“哦?难得难得。你难得承认我比你好,可惜没人见证。不过算起来小五死了,当真不用我赔你个小六?反正简单的很,我到街上一喊,定然有成群结队的适龄少女排着队来拜你为师。有位佳人说予你听不知你信不信,前日她想着偷千年雪参上山见你,引来山下众人捉拿,想来也算是虔诚,我已见她上山而来,不过此时却不见踪影倒是奇怪。” 项寻忽然提及师娘,不禁让桑逾空有些心痛,他抚额定了定神,有些乏累了,轻声道:“你倒不必麻烦,小五死了正好,她不走,门外的姑娘住哪?” “孤男寡女终究是不太合适……”项寻暗暗自语,可这话倒一字不差地进了桑逾空耳朵里,“你这茅舍也不小,大大小小这么多间房间,哪不能住?我家云舒不挑的,你给她个柴房住就行,我很快就会回来。” “是你求我收留的,你若不信,人你现在就可以领走。还是说你在怕什么?”桑逾空难得动怒,他在项寻眼中永远是不悲不喜不怒不忧,好似寡淡清泉一直流到生命的尽头便算过完了一生,此时呵斥倒是真真就此一回。 项寻也恨自己口无遮拦,只得乖乖陪笑道:“我能怕什么,只是若是云舒成了你的徒弟,我岂不是平白无故比你低了一辈儿?” 桑逾空这一声斥责惊了项寻也惊了他自己,待他意识到这份不该有的激动之后便马上恢复了往日波澜不惊的神色,幽幽道:“就为这个?你且大可放心,我不会让她矮我一辈。还有你实在是太罗嗦了!现在离开,做你该做的事情,这样你还能在我想收她做小六之前抓紧赶回来。” “你果然够兄弟。那我这便先告辞了。”有此一诺,项寻自然大可放心,他躬身一礼便要转身离开。 “等等!有件事情……不知道与你调查的事情是否有关,我说与你听听,可好?”桑逾空突然开口相留,不为别的,只因猛然想起师娘临死之前的第三件嘱托之事。可话一出口,便有些后悔,若是项寻一口拒绝或稍有推脱,他便准备就此了却此事不再提及,可终究是事与愿违。 “难得难得啊,今儿到底是什么日子,你竟然会主动给我说道事情,不管是什么事情,你尽管说,我都乐意听。即使你要说上三天三夜,我也保证不眠不休听得个清清楚楚真真切切。”项寻跳到软榻之上,先是正襟危坐后觉得不太舒坦又换回了东倒西歪的坐姿。可等了半晌见那桑逾空只是呆坐一旁静默不语,自然有些不耐烦,赶忙催促道:“快别故弄玄虚了,我等着听呢。” 桑逾空默然良久,嘴角便又泛起惨笑,缓缓道:“你听说过登鸾老叟吗?”积郁在他心中许久的名字,如今骤然点破,他胸襟不禁顿觉一畅,仰天深深呼出一口气。 听到“登鸾老叟”四个字,项寻脸上的颜色也不禁变了变,苦笑道:“怎么?你在考我吗?这老头的名声大的吓人,不管你人在不在江湖,只要你听过江湖二字,就必然知道登鸾老叟的名号。他好像是无所不能的存在,不过我向来比较相信眼见为实,不太相信传说,所以你突然提及他是意欲何为?” 桑逾空叹了口气,道:“你虽然没有见过他老人家,但是你应该见识过鹰眼太岁吧。云舒膝盖上的伤,应该是来自他的金箭翎。” 项寻也怔了怔,眨了眨眼,伸手舒了舒自己不自觉锁起的眉头,叹道:“那小子真是让人见之难忘,‘金箭翎一出,必中目标’,是个让人讨厌的家伙。不过我应该感谢他手下留情,留下了云舒的命也留下了她一条腿。所以……他和登鸾老叟又是有什么关系?” 桑逾空展颜一笑,但立刻又皱起了眉头,轻哼一声,道:“登鸾老叟听闻早已仙逝,然其座下却有四位传人,分别是揽云手、千面阎罗、白衣秀客以及鹰眼太岁。这四位真正的身份鲜少有人知道,金箭翎你已经见识过了。而这揽云手,靠轻功独步天下,据说可以御风而行、踏云而飞,是一阵永远追不上的风,一朵永远抓不住的云。千面阎罗之所以敢用‘千面’二字,顾名思义,他的真实面目没有人知道,或许他就是我……也或许就是你!而这白衣秀客是这四个人中拳脚功夫最为厉害的一个,听闻其力撼五岳拳击惊雷,一把御摇铁扇展开出神入化,合起登峰造极。而这把所向披靡的扇子就在贤弟你的身上,所以你是……” “太遗憾了,我竟然不是!”项寻咬着嘴唇双手一摊,幽幽长叹,苦涩一笑。 桑逾空自然知道他不是,他虽然没有见过这位同门的秀客,可项寻的功夫与所传所想都相差太多,但他依旧摆出一脸的遗憾之色,笑道:“哦?那想必也是和你关系匪浅。” 项寻一惊,立即正了正身子,跳将离席,抱拳躬身,道:“很抱歉,我答应过,不能道明其身份。” 桑逾空清淡一笑,悠悠站起身子,上前按下了项寻行礼的双拳,又引他入座,笑道:“这倒没有什么,你不必惊慌致歉,承人一诺定当相守,况且我对其也并没有什么兴趣。” 项寻用舌头舐了舐发干的嘴唇,桑逾空见之一笑起身为他重新续了一杯清茶。甘泉划过喉间,倒是让他脑子也清醒了不少,揉了揉眉间,紧缩的眉头自然也跟着舒展开来,他轻笑道:“不过你的话倒让我心生不安起来。你方才说他们四个人师出同门,那白衣秀客与鹰眼太岁岂不是有可能是一伙的?” 桑逾空点了点头,忽又摇了摇头,笑道:“这点你倒是可以放心。因为他们各自单独守着登鸾老叟的一份秘密,所以并不知道彼此身份,也并未真正相见过,当然如果有人想要将这份秘密彻底打开,就一定要将这四个人集齐,所以或许他们已经在寻找彼此了。” 项寻沉吟着,道:“鹰眼太岁与陆家堡陆羽交往甚密,那么依你之见,他们有没有可能就是已经寻找到的彼此?我听那小太岁口口声声称呼陆羽为二哥,那么陆羽会不会正是那位难见真容的阎罗?应该不至于如此简单吧。” 桑逾空不禁暗中倒抽了一口凉气,迅速展露笑颜,道:“当然有这个可能,但是陆羽到底是不是登鸾四子之一,就要看你的调查情况了,你不是正准备去陆家堡吗?” “不错,你来看看这个!”项寻于怀中取出那粉红肚兜,摊在桑逾空眼前。可桑逾空却只看了一眼,就垂下眼帘,双手合十,低宣佛号。“你少来这一套,你这个还俗的假和尚,还念什么阿弥陀佛,快睁眼。”项寻跳将起身,上来就要伸手去巴拉桑逾空的眼皮,当然被其挥手推开。 桑逾空苦笑着摇了摇头,虽然抬起了眼皮却并不瞧这女子物件一眼,只是指了指项寻,笑道:“你这物件,可有告诉云舒?” “那自然不能!不过这东西我可是从你房里得来的。”项寻说罢,优哉游哉地瘫坐回了软榻之上,故意翘着腿,好一番恣意。 桑逾空精神一震,目光下望,反而仰天笑道:“我房里?你不要反咬一口,这可是畜生所为。” 项寻一听这话当即跳将起身,悲愤填膺,目光欲裂,恨声道:“怎么就叫畜生所为了?虽说我时常编排你的瞎话,但这事可是千真万确!”说罢他叹了口气,笑道:“罢了罢了,我也不同你玩笑,此物确实从你屋中所得。我来你无妄山,你外出未归,我便进屋等待,瞧见了你深藏的醉江山,一时嘴贱便偷喝了个精光。你也知道我面对醉江山向来是像死猪一般,可我在你房中这一场酣睡醒来,手中正是握着这女子之物。如此说来是从你屋中所得并不为过吧。” “确实!抱歉!” 项寻摆了摆手,身子一震,霍地抬头,灼亮的目光,立刻充满了希望,笔直地望在这面色惨白的桑逾空面上,道:“只是能够在你这无妄草庐自由出入,并将此物交托到我手上之人就不知道是何方神圣了。” 桑逾空一怔,此人定当是他师娘无疑,可难不成此刻就要被项寻拆穿不成,他不敢轻举妄动,轻咳了一声,笑道:“哦?如此说来,你觉得会是什么人?” 项寻摇了摇头,轻轻抚摸着这肚兜上的绣图,道:“不得而知,先前我以为是你同我玩笑,可细细想来你假正经的很,自然不会这么乖巧地送我口舌,想必是你那位殒命的小五吧。如何,现在你可以过来看看这上面所绣之景了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七章 离别时 ,最快更新妾心鸩毒最新章节! 桑逾空跟着他走到桌边,只见桌上正是铺着那一片粉色肚兜,刚想俯身瞧瞧上面乾坤却不想项寻忽然身子前倾双手一遮,将那肚兜纹路遮挡了个一干二净。桑逾空后退两步,背手而笑,道:“你这又是为何?” 项寻俯趴在案桌上,吁了口气,笑道:“我便要考考你懂不懂女人!你来猜猜这上面绣的什么?” “你真够无聊的。”桑逾空声音很沉,完全不似玩笑,他对这些本就没什么兴趣,更何况这是他师娘留下的东西,虽说未必是他师娘贴身所有之物,却定然是她刻意留下握在项寻手中的,此时他们二人在这里品头论足实在是有些不敬。 项寻自然不知其中门道,他好像想笑,又笑不出,只是一味地撺掇道:“快猜猜看。” 桑逾空怔了怔,转身坐回了软榻之上,稳如泰山般一动也不动,过了很久觉得身上这项寻的目光瞟得自己实在难受,才一字字道:“无非是些花花草草或是喜庆吉祥的彩绣。” 项寻一叹,正了正身子,双手一摊,苦笑道:“看来你也不懂女人,过来瞧瞧吧。” 桑逾空缓缓上前,可是只看了一眼,他便突然觉得有一种冷入骨髓的寒意,就好像在寒夜中突然一脚踏入已将结冰的水里。这肚兜上面竟然绣着一座石坟,没有墓碑只有一座孤零零的石坟,不知为什么,明明没有任何所指,可只是这一眼他便认定了这是云袖的坟。他脸色已是惨白,登时觉得呼吸急促,他咬了咬下唇,冷冷道:“果然,是个奇怪的物件。” 项寻转身拍了拍他的肩,笑道:“你可认得这绣图中所指?” “不认得。”桑逾空静静地沉了沉气,闭起眼睛,数着念珠,居然像是在替绣在肚兜石坟里的亡魂念起经来。 项寻却抬眉含笑地看着他,道:“可我却认得……一半。” “哦?”桑逾空冷冷地睨着他,脚下一步步往后退,就好像这肚兜带着什么瘟疫,生怕自己会被沾上。可是云袖的石坟项寻不可能见过,他此刻所说的“一半”又能是什么?想到此处桑逾空竟暗暗松了一口气。 项寻却一步窜过来,抚着绣兜上的纹路,笑道:“这座石坟我并不知道其中含义,可这座石坟旁边的活物,我却熟悉的很。” 桑逾空铁青着脸,慢慢地走了过来,再看一眼这肚兜,果然在这石坟旁边还趴着一只血红的貂鼠。项寻站起身来,单手搭在他的肩头,二人双目以对,异口同声道:“赤貂?!” 项寻一怔,转过头拍了拍桑逾空的胸膛,幽幽长叹一声道:“你也知道赤貂?” 桑逾空轻笑,道:“很遗憾,这恰巧又是在我所知晓的范围之内。这赤貂郎君功夫粗浅的很,就连云舒这种毫无武功根底之人,稍加练习一年之后取之性命也不是问题,可他却有两件长物乃江湖闻名。一个是他丑绝天下的相貌,整个武林恐怕也只有他那位丑婆娘可以和他相辅相成了;而另一个便是这食人骨血的赤貂,这小家伙就是动物界的十绝老头。” “不错,我没有需要补充的。”项寻转过目光,又是一声轻叹,道:“你家的小五是什么来历?” “她只是个寻常农家姑娘,况且也已离开人世,对你追查赤貂应该没什么帮助。”可怜的小五,死在师娘之手,死后还替师娘背着这份没头没尾的罪名。桑逾空心中尤为不舍了起来,胸膛起伏,轻叹答道。 “是时候去和煜文会合了。”项寻咬了咬牙,忽然后退了两步,躬身对桑逾空行礼道:“谢谢你告诉我关于登鸾四子的事情,有些人,有些事情我好像可以串起来了。宜早不宜晚,我这便准备离开了,就有劳你,帮我照顾云舒几日了。” “你放心,我会好好保护她。” 项寻拍了拍手,正欲离开,却听房门被人轻轻叩响,“大师,有客造访。”这是云舒的声音,甘甘甜甜,轻轻幽幽。 “不见!”这话是桑逾空说的,他本就不爱见客,也鲜少见客,更何况此时此刻能来造访的人,无外乎是些求医问药送珍献宝之人,不见无妨。 “好!让他进来!”这话是项寻说的,一听有客造访他竟乐开了怀,仰面大笑了一声,这位客他自然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又退回了房内,纵身跳到主座之上,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完全不知道规矩为何。 桑逾空摇了摇头,轻哼一声道:“你不走了?” “呐,走是要走,还不能容我要点盘缠。你这房里,搞不好又是成双配对的东西,我怎么好意思顺走……”说罢他蜷在座椅上,轻轻摆了摆手示意让桑逾空不用管他,只去迎客便可。 桑逾空正是无奈,目光中满是赞佩之意,这般厚实的脸皮想他就是再修炼千年,成了王八变了精,也抵不上项寻一丝一毫。 他缓步走到门旁,一开门却正迎上云舒疑惑的表情,一双眼波中满含不解与无奈,而她身后所站之人确也是个老熟人,可不就是惠春堂那位以二百两银子收购千年雪参的刘老板。桑逾空只是瞥了一眼,并不多看他,而是伸手一把轻轻执起云舒的手腕,柔声笑道:“怎么当起了迎客的门童?”而项寻此刻正半躺在房内装着大爷,自然瞧不见桑逾空这不规矩的手,想到此处桑逾空不禁心笑喜然,摇了摇头。而他这渗出脸颊的一笑,看得惠春堂老板毛骨悚然,原来活佛是会笑的。云舒还没来得及将手抽回,但听身后“噗通”一声,那药店老板已是双膝跪地,紧接着连连磕头道:“小老儿不该劳烦了小姑娘,小老儿实在是不应该。” 桑逾空轻舒了一口气,将手缩回衣袖,冷声道:“以后记得不要叨扰她,她不是传话的门童。”见云舒依旧不明所以地呆立一旁,他拍了拍她的肩膀,垂着眼皮看了药店老板一眼,又迅速收起了眼波,难得一笑道:“有什么事情进来说吧。” 本就有些怯怯懦懦的老板,畏畏缩缩地走进草庐,却见大厅之内,一个男子正四仰八叉地歪坐在座榻之上,脸上带着三分红晕,眉间眼角微有酒意,十分得意。而待他定睛瞧仔细了这不懂规矩的纨绔之人,这不正是日前卖他千年雪参之人吗?果然同桑逾空交情匪浅,老板心中暗自庆幸之前对其也算尽了应有的礼遇。 桑逾空悠悠地坐在了项寻一桌之隔的位置上,伸手招呼云舒落座。她同惠春堂老板同时进房,自然也是瞧见了项寻一副浪荡姿态,竟觉面上绯色,好是丢脸,而桑逾空又很是礼遇一般迎她落座,便也不好虚伪推脱,她缓步走到项寻身旁,突然出脚,狠狠地踩在了他一垫一垫的右脚脚面之上,项寻吃痛之下,狠狠地咬住了下唇,险些咬出血来才勉强抑制住这吃痛高呼之声。 桑逾空自然不会去理会眼前小情人的玩闹,他抬了抬眼皮,伸手也是招呼惠春堂老板入座,可那刘老板哪里敢承此恩惠,只是躬身哈腰地上前两步,想着赶快表明来意,离开便好。 “小老儿前日得了件难得的药材,想着送予逾空大师。”说罢从怀中取出一木雕锦盒,双手托至桑逾空眼前。 这个锦盒项寻自然熟悉,锦盒之中的千年雪参他更加熟悉。可此时此刻他却佯装出一份惊讶之色,道:“呦,这是送的什么,快打开让我瞧瞧。”说罢他毫不见外,好似自己才是这授礼之人,跳将起来,一把接过锦盒,打开一瞧,果然是那株被自己以二百两易手的雪参。他假意惊呼道:“呦,这是枝千年雪参呀,大老板是从何处觅来。”说着还拈在手上掂量了一番。 药店老板被项寻问的满头雾水,倒也不敢说假,只得道:“前日从一外地客人手中买来,想着是送给逾空大师服用。” 项寻一听这话,忽然大叫道:“我们逾空大师无病无灾的,你平白无故送他千年雪参,是咒他得病还是诅他逢凶?” 药店老板已经被这句话吓得三魂丢了七魄,手掌不住颤抖,额上亦自布满青筋,一粒粒黄豆般大小的汗珠,自青筋中迸出,忙是下跪磕头。项寻瞅着玩笑好像开得有些过火,忙又笑道:“莫慌莫慌啊!据我所知,这雪参疗绝症,解百毒,说得上有起死续命之功,咱们逾空大师正值壮年定然会无灾无难到百岁,自然是用不到这宝贝。老板此时送上,想必是想着大师倒了百岁寿诞之日,再取之服了,再延寿一纪,继续造福万民,佛佑苍生啊。是吧,大老板?” “是是是!正是!小老儿正是此意!只想着逾空大师能福泽万年!”项寻这话说得药店老板如获大赦,连连点头。 云舒瞧着倒觉得甚有意思,轻扶了扶额眉,撵着步子走到桑逾空身侧,半俯下身子于其耳畔轻声道:“大师,往日你都是如何恫吓此方黎明百姓的,一个个都被吓成了这般样子?” 桑逾空脸上竟似都有忧色,轻声问道:“那你觉得我可怕吗?” “佛光普照!”云舒说着,喜上眉梢,双手于空中兜画了个圆圈,咯咯直笑。 桑逾空显然被这吟吟一笑挠的心暖意浓,向店铺老板轻轻抬手,浅笑道:“东西我收下了,谢过刘掌柜了。” “多谢大师,多谢大师。”店铺老板脸上甚是得意,又磕了一个头起身便要离开。可项寻却并不这么想,他故意大喝一声,道:“且慢!” 他这一声倒是让眼下三人皆是一惊,项寻也随着一怔,不过马上就转而笑道:“大老板,这可是千年雪参啊,就这么白送人了?你好歹许个心愿,逾空大师也不好白收你礼物。” 这刘老板心中暗咒这眼前好事者数百个来回,忙是胡乱挥手道:“没有没有,小老儿就是来送礼,绝无什么愿望要劳烦大师的。” 项寻凑到刘老板身旁,弓着身与其目光相对,忽然柔笑道:“你可以求这逾空大师将这千年雪参转送给我啊!” 项寻此话一出,室内顿时鸦雀无声,刘老板的耳朵只觉嗡嗡作响,瞬间失聪再也听不进其他言语。云舒抬着眉毛怔怔不语,她自然知道项寻一路来脸皮有多厚,可回想起他之前所言,要坑这药铺老板二百两银子之说看来是在此坐实了。桑逾空心中惊讶只有比云舒更甚,当下向刘老板招招手,刘老板如获大赦,慌忙是双足并走,转身奔出门外。或许以后刘老板上山之前,也要想着提前瞧瞧这无妄山掌了几盏灯火,打听打听这项寻公子是否在此。 “喂喂喂,你别跑啊,你好歹许了心愿再走啊!”项寻连连招手,那刘老板哪敢回头,早是没了人影,项寻空空一叹,仰回了坐席之上。 桑逾空拿起木雕锦盒,看也不看便扔到了项寻怀中,笑道:“你下次可不许再拿此物诓骗我无妄山的人。” “恐怕这刘老板再见项寻,就要关门放狗了!”云舒本就年少,自然憋不住笑,抚着肚子,咯咯笑出了泪。 项寻将那锦盒托于掌中,置于桑逾空眼前,又侧面瞧了瞧云舒,轻咳了一声,无比认真说道:“云舒就有劳大师照看了。” “这东西你还是收着吧,以备你缺了银子的不时之需。至于云舒,我会好好照顾她的。”桑逾空将锦盒推回项寻怀中,转身离开了房间,他心里知道,此时项寻与云舒的交谈,他不适合在场。 云舒倚在墙角,一双眼波中满含情意又满含失落。自己终究和他一起经历过生死,上山下水同来同往,不管有没有粉衣少女,不管自己对他是否是男女情爱,此刻若要分开,终究还是不舍。 项寻瞧着她的神情,心中不忍,他并不知道云舒所思所想,只当是她对自己的依恋,心中倒多了一分得意,笑道:“我去处理一些事情,你跟着不太方便。无妄山是江湖中最为安全的地方,你好生在此学琴学箫,最多半月我定会回来,到时候要好好听你欢歌谱曲。” 云舒眨了眨眼睛,许是方才大笑的原因,眼泪还沁在眼眶之中,听他这话,泪水正是夺眶而出,她忙是侧面抚泪,点了点头,默然半晌,忽然摇头道:“我只等你半月,半月之后你若不回,我便永远离开。” “去哪里?”项寻只觉她是玩笑话,故意反问道。 “嫁给陆羽!”这四个字从未在她脑中浮现过,此时却能脱口而出,她目中突然闪耀着点点火花,身子也忽然颤了一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八章 君子远庖厨 ,最快更新妾心鸩毒最新章节! 项寻不禁失笑道:“早知这般,我便把时间说的长久些……可是我亦是等不及,半个月对我而言已经是思念的极限。”他一把紧紧捉着云舒的手腕,道:“不知道为什么,来此之后你对我的态度总是怪怪的,你既然不愿说,我也不多问你,但是你只要相信,我喜欢你,别无选择,没有后路。” 她似乎有些紧张,是以喘了口气,接道:“当真别无选择吗?”她一低头,是忧伤,再次抬起头来已经是无比坚定的微笑,道:“那我相信你。即使我有选择,我也会选择你。所以我收回之前的话,若你半月未归,我便……” 项寻目光一亮,禁不住截口道:“不会的,信我就好!” 她点了点头,二人执手出屋,并不见桑逾空身影。云舒只将他送到草庐院外,便放开了手,道:“你快走吧……”她神情忽然变得十分坚强,眨了眨眼睛,挥了挥手,道:“只要你记得我,若无相见亦在心间……”项寻暗叹一声,不敢回头,如飞而去。他只觉云舒时而冷漠、时而多情、时而对其依恋难舍、时而对他置若罔闻。而他却只能随着她的心情上山下海,时而兴奋到九霄之巅时而永坠万里冰川,但可怕的是他甘之如饴。 云舒望着他背影渐渐消失,一个人影消失成一点最后连这一点也没了踪迹,她的心里虽觉黯然,但更多的是一份倔强,他的离开或许是给她成长的机会,她不可能一直依托在他身上,即使他不觉得辛苦,可她却会被自己所累,她疲乏了。 在这一刻之间,她却想起了很多事,想起了很多奇奇怪怪的问题。“登鸾四子”,这是她偷听而得,虽然参不透其中奥妙,但她认定了暮云庄之祸,爹娘失踪甚至云展殒命,都必然和这登鸾老叟的秘密有紧密的关系。她不能坐以待毙,她不可能真正地守在无妄山学琴学箫,她还有父母要寻,她还有云展的血海深仇要报,她不是个无忧无虑的天真少女,她有太多的忧愁需要逐一解开。 云舒的心,其实是很奇妙的。她有时悲哀、有时欢喜、有时痛苦、有时愤怒,却从来不懂得真正的恐惧。原本恐惧应当是人类最原始、最深切的一种感情,可悲的是她没有,可喜的是她没有。 她蜷缩在门旁的墙角,想东想西,什么都想,就是没想到桑逾空已经在不知不觉中陪在她身旁不远的地方,也坐了很久很久。他的心里没有云舒那么博大,她可以想那么多事物,他的心里只是在想她在想什么。 良久良久,日近西山,觉得腹中空空又起了抗议,她才缓缓站起身来,回眸处正见桑逾空盘坐一隅之角,她冲他展颜一笑,他如飞而来。 “你来了多久了?”云舒先开了口,好像自己是主人一般,被做客的人多瞧了两眼,因为察觉怠慢了对方,有些不好意思。 “同你一样,目送着他离开。”桑逾空叹了口气,觉得自己的心乱极了。 因为这声“他”,被看穿了少女心事,她的脸好像有点发红,轻叹道:“那岂不是很久了,你倒是蛮有耐心的。” 他脸上的颜色也不禁变了变,苦笑道:“我曾经修佛念佛,念经坐禅求的就是心静,坐上一天一夜也不觉久,可是今日我却觉得坐得有些累,有些乏,有些疲,有些伤。你却不同,以你的年纪能够在院子里苦坐半日,实属难得。” “我在这里想他,他却不知在哪里想着谁!”她想了很多人很多事,但后来她想的还是“他”,不知为什么她所想的所有,好像总不如想“他”,可以想得很深,很多,很久。这话一出,她又觉得自己好像很无聊,忙又苦涩一笑道:“或许是因为最近我总和他在一起。”她抬头见桑逾空垂着眼皮好似发呆,这副样子像是根本没有听到她的言语,魂魄尽失,仿若牵线的木偶。她方想寻问其是否安好,却忽然晃过神来,自己一个二八女子此时此刻竟然在跟一位修佛的人聊少女心事,这简直就是在亵渎佛祖。 双腮轰得一瞬片片通红,她觉得一张脸越来越热,越来越闷,忙是双手轻拍面颊,抓耳挠腮一般,支支吾吾半天不成语句,转过身子四下瞧看,却什么都没收入眼底,此刻所想不过是让这尴尬的气氛随着时间的流逝快些平息。 桑逾空瞧出了她心中所想,暗揉了揉眼睛,轻声道了声“请自便”后自行回了屋内。不知是不是因为和尚做久了,云舒每次瞧见他总觉得他都是孤单的,恍然想起那个死在自己身上的小五,倒在自己肘边的小六,也难怪他会觉得落寞。她又在屋外瞧了会天际云霞,无妄山的夕阳好像真的和别处不同,别处的夕阳趁着天边红霞有种暖烘烘的感觉,无妄山的夕阳却好像只是空有着红彤彤颜色,透出来的光却好像月亮一般冷冰冰。 桑逾空同项寻,如此相似却又有太多不同,最直接的感受便是一个暖烘烘一个冷冰冰。待她自认为修佛的大师应该已经忘记了她先前的放肆,便欢雀着步子回了屋。可转遍了房里屋外竟都不见桑逾空的影子。她吓坏了,无妄山太冷太凄,总觉得是个入了夜便会爬出鬼来的地方,若真是留她一人在此,定然七魂被勾走六魄不可。她焦若热锅上的蚂蚁,团团乱转,慌乱地四下寻找,最终在厨房找到了正准备生火做饭的他。 烟雾中一个孤单的和尚在生火做饭,这和苦行僧的形象倒是符合,但绝对不适合桑逾空,在她心中,仙人佛祖应该不食人间烟火的。他掀起了锅盖,水雾一起,面庞便模糊了些,云舒忽然有些晃神,在十绝岛的时候项寻也曾为她起炊弄灶,她却并未尝到,不知不觉竟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桑逾空闻声回眸,二人恰巧四目相对,她虽回了神也瞧清了眼前之人的面容,可又觉得他同早前所见的“逾空大师”莫名有些差别,此时的桑逾空好似曾经住进过她的心中,和心底里曾经的一个影子有一些重合,从前那个影子只是影子,从未有过容颜,此刻却好像长出了眉目,就是眼前人。那份似曾相识的感情让她有种茫然的心疼,不禁试探一问,“逾空大师,无妄山之外,我们是否相识过?” “桑逾空没有离开过无妄山。”此言千真万确,桑逾空没有离开过无妄山,因为无妄山外只有陆羽。 “逾空大师……”云舒喃喃自语,出家人不打诳语,桑逾空没有理由说谎,但为什么会和心底的人儿那么相近。她的心里总有一个身影,瞧不见样子,第一次意识到有这么个影子之时曾被云展取笑为少女思春,后来她自己也是这么认为,便羞于提及。可心底的影子有朝一日有了眉眼且就在眼前之后,她的心便不能确定了,这个人他一定见过,在江南。 江南,江南,这两个字一下子冲进了她的脑中,她忽然抬头,目光一冷,桑逾空匆匆一瞥的紧张尽收于她眼中,她心中一暗,笃定了答案。 “出家人可是不打诳语的,逾空大师!”她没有想过桑逾空会承认什么,眼下的话不过是玩笑而已,却不想他竟然无比认真回答道:“我……还俗了!逾空大师四个字已经担不起了。” “哦……那桑大师!”她故意做出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可怜巴巴的。 桑逾空果然心软,轻笑道:“你不是要学按箫吗,那你称呼我一声师父应该不为过吧。当然你若不拜师,我也会教你。” 他这话言之有理,本就没有任何值得反驳的地方,可她却心中喜笑了起来,板起脸,冷声道:“原本说来,拜师自是应当,可是项寻离开之前,多次叮嘱于我,万不得叫你师父。如果你要叫我小六,六儿,六六,总之一切和六有关的称呼,我也都是一概不能应允的。项寻不知小六已死但我却心知肚明,所以七七八八这种名字我亦是不能应承的。我既然已经答应了他,便不能拜你为师!况且,我想和你平等以对,不想比你矮一辈儿!”她说的很认真,这仿佛是她的宗旨,她一定要遵守。 桑逾空忍不住失笑道:“那我叫你什么,是你能应允的?” “大家都叫我舒儿,当然大师你也可以直接叫我云舒。”她一个字一个字,说得掷地有声,好似宣言。 桑逾空忽然觉得很轻松,抚了抚眉间,笑道:“随你……不过大师二字,你就不觉得比我矮了一辈儿了?” 云舒一怔,半晌后若有所思道:“大师应该只是一种称呼吧,哎呀你真的很麻烦哎,我总不能叫你逾空或者空空吧……”后半句真真是尽是是女子娇态,桑逾空一愣,那一瞬也和他心底里的人儿重合了,他抿嘴而笑,道:“那好吧,听你的。” 她终于满意了,侧身倚靠在门框旁边,环抱双臂,俏皮笑道:“大师……你在做什么?” “做饭!”他拿起勺子抬在眼前,摆出一副一目了然的样子。 “怎么能让大师做饭?”云舒瞪大了眼,跳将过来,一把抢过勺子,随手扔回了锅灶之中。她觉得像桑逾空这种看起来不食人间烟火的僧侣就应该受人供奉,即使现在还俗了,也应该是十指不沾阳春水。 往日她哥哥云展总是说什么君子远庖厨,她真真的讨厌这种说法,这云展是宁愿饿死也想继续懒着的人,这种人就应该日日受锅灶煤灰柴火的打磨历练。不过后来她发现确实有两种男人不可以进厨房,一种是项寻那样浪费粮食的主儿。自从她目睹过他一个喷嚏为一整锅饭菜加了作料的一幕,便发誓以后在厨房见到项寻一次便打他一次,打到他见到厨房便会生出畏惧之情。而另一种不适合厨房的便是桑逾空这种人,他的衣裳应该是透着阵阵檀香,而不应该有丝毫柴米油盐的气味。 “不做饭的话,咱们吃什么?时候不早了,你不饿吗?而且我饿了!况且我也做的比较习惯。”桑逾空声音很柔和,样子很淡然很从容。 “小五不做饭吗?” “小五是我的徒弟,不是厨娘。” “那您这里的厨娘呢?” “我这草庐不大,只有我们师徒二人。” “还有师父伺候徒弟的道理?做大师的徒弟真幸福。” “怎么样,现在有没有发现比我矮一辈儿是个不错的选择?” “才不要!”她撅着嘴一昂头,样子俏丽可爱。她本想上前拉着桑逾空离开厨房,可伸出手来竟然觉得碰触到他便会有一分亵渎之意,犹豫片刻,竟拱手作揖道:“那今日起,我来做大师的厨娘。” 见桑逾空杵在原地不动只是淡淡而笑,她心中一叹,却仍旧保持着作揖的姿势,头轻轻地向门口偏了一偏,催促道:“大师走呗,您回屋里背诵半篇佛经,饭菜就好了。” 他定了定身,故意纠正道:“我已经还俗了。” “还俗了也可以背佛经的,或者您随意的去画山画水画虫画鸟,哎呀,君子远庖厨,您赶紧走,我要做饭啦。”每个字都是不耐烦的催促,她像个小霸王一样,抄起大勺子便做出要屈打的架势。此刻她脑中再没有了什么亵渎的说法,只想着让他赶快离开,好像这厨房里面有什么宝贝一般,这块禁地怎么能让别人踏足。 桑逾空无奈地摇了摇头,背着手,淡淡地笑着,离开了。他后脚跟刚跨出厨房的门槛,但听“哐当”一声,云舒就将厨房的门狠狠地关上了,桑逾空看着被迅猛关上的门,却收敛了笑意。 他脑中忽然想起她的那句话,“或许是因为最近我总和他在一起。”如果仅仅是这个原因,让她心念着项寻,如果仅仅是时间的问题,那么云舒便已经属于他了。可是她为什么要说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九章 女人心 云舒打量了下厨房,这里真真是瓜果蔬菜鸡鸭鱼肉样样俱全。这让她想起了那日与项寻在有朋客栈,连个橘子都找不到。她叹了叹气,此时此刻不知道项寻怎么样了,他虽是赶路,想来应该还是会好好吃饭的。又想起他那日吃糕点时特别香甜的表情,若还能再次相见,定要让他好好尝尝自己的手艺,那日的糕点味道真不怎么样,他还能吃得那么开心,真是好养。不知不觉她又呆呆地想起了他,竟然只有暖暖的思念没有一丝不满的抱怨。 炉子里烧着热水,她只顾发呆未去照看,热水沸腾汩汩涌出,溅在灶上“滋滋”作响,她才恍然回神。看着这鸡鸭鱼肉,不禁暗叹,果然是食酒食肉的还了俗之人。 她手艺好,做饭也快,确实是个天生的厨娘,不消一刻便做好了几样小菜,瞧着桌上漂亮的菜色,心中满是欢喜,想着炫耀时脑中又是闪过了项寻的影子,这让她不禁又有些失望起来。 可这份失望刚刚涌上心头,就因桑逾空的表现而被扩张到无限大。二人坐定,她满心欢喜地摆好碗筷,托着双腮等着桑逾空的大加赞赏之词,可等了半天他都只看不吃,总归不可能因为菜色太好,瞧瞧就能果腹吧,云舒陡然紧张起来,心中料定了是这菜色不好,自己第一日就表现得言过于实了。 “这饭菜呢,可能在长相上不太合大师您的心意,但是您倒是尝尝呀,味道真心很不错的。”说着她赶忙夹了块鸡腿放到桑逾空面前的空碗中。 “不是你的菜色都很好看,只是我不吃荤的。”桑逾空这话说得极为小声,好像不吃荤成了一种罪过。 云舒一惊,赶忙问道:“您不是还俗了吗?”在她耳边此刻还飘着他时不时强调自己已经还俗的声音。 “我只饮酒不吃肉。” “厨房都是荤的,鸡鸭鱼肉还有牛肉羊肉”云舒很是激动,忙着强调。 “小五还是孩子,在长身体,她需要补充些营养。” 云舒绕了绕发梢,讷讷一笑,这话听上去好似蛮有道理,可怎么都觉得怪怪的,心中陡然冒出一句“虚伪”作为对其的评价,终究扁了扁嘴不敢说出来,只是幽幽一叹道:“好奇怪啊,您既然不吃肉,却要亲自做饭做肉。虽不吃生,却也杀生啊。” 桑逾空坐直了身子,却垂着眼皮,轻叹一声道:“是很奇怪。” 他已然摆出这份自责的样子,云舒哪里还好多说一句强迫的言语,她心念着和尚真是麻烦,明明还了俗破了戒,却偏偏不破个彻底,自己最拿手的菜色便是这烧鸡,光瞧哪能知道其中美味,浪费了心血不说,还听不到赞赏之词。若是项寻在这里穷矫情,定然直接掰开他的嘴,全给他塞进去。 她揉了揉鼻子,缓缓起身,浅笑道:“那我再去炒两个素菜来。”她的笑表于皮,内心是千万句的埋怨,周身都散发着满满的不乐意,声音却尽量不暴露情绪,依旧柔柔暖暖。可要知道虚伪的和尚自然瞧得出别人虚伪的笑容,他意识到眼前的人儿不满的情绪,心中一怔,轻声道:“算了,我只吃白饭就好。”说罢拿起饭碗,夹起几粒白米送入口中。 天作证,这确实是他吃饭的礼节,小口小口,细嚼慢咽。可云舒瞧习惯了项寻那种饿狼一般的豪放派,眼前的婉约派自然觉得怎么瞧都不顺眼,只得摇了摇头,尴尬笑道:“没事,我很快的。”说着转身便走,可双脚只踩了两步,想起项寻说的食酒食肉食女色,虽中了,但也不全中,便又折了回来。 面对桑逾空,她口口声声尊称其为大师,可却怎么都收不住自己刁蛮耍滑的性格,想到哪便直言而出,这或许是她不愿拜师不愿低他一辈儿其中一个原因,言语放肆自在一些,束缚便少一些,感情自然也深一些,这是她的想法,她也是这么做的。比如现在的话,她就没过脑子“大师,您食女色吗?” 桑逾空一怔,半晌才抬起头来看了看她,他的面色很寡淡,一副无欲无求的样子。无需他开口,只是这副清心寡欲的抬眉之色,云舒也便猜出了答案,她慌忙胡乱摆了摆手,笑道:“不食,不食,我瞧出来了。”他却侧开头,轻咳了一声,道:“项寻口中的我,你只需挑好话相信。”说罢他便放下了碗筷,缓缓起身离开了餐桌,连白饭也不吃了。 云舒还愣在原地,满脑子想着要不要为方才的失言亵渎赔礼道歉,自己仿若太自来熟了,修佛修礼之人,恐怕最忌讳被人谈论这些。她脑子乱成浆糊,他却已是走过她身侧,顿了顿脚步,轻声道:“不用麻烦了,你自己吃吧。还有你的眼神并不是很准。” 看着桑逾空离开的身影,云舒只得幽幽一叹,挠了挠头,回想他方才的话,心中暗念道:“所以他是食不食?又要我不要相信项寻的话,又说我眼神不准”不过如今自己身为寄人篱下的借宿者,才第一日就好像得罪了房主倒是真的,人家连白饭都不吃了 她扁了扁嘴,歪坐在餐桌前,托着腮看着这一桌子的鸡鸭鱼肉,本还想着讨好桑逾空,不想却弄巧成拙。说起来都赖项寻,给自己提供这么多虚假信息。果然他同云展是一种人,都是爱胡说八道的那种。她随意吃了几口,或许今日真的没发挥好,自己都吃得索然无味,便匆匆收拾了。 过了不久,桑逾空在书房抄写佛经,房门被云舒推开了。她手里捧着食盒,一脸的小心翼翼。站着,瞧着,门已经推开,她却没有踏足进来,一脸的傻笑。 “大师我有敲门,但是您没回复我。”这话她觉得有理有据,所以这并不算打扰。 “没回复你,是我不想被打扰的意思。”这话她听得也是无从反驳,所以她还是打扰了别人。 “哦”她深觉尴尬,绯色覆面,退身数步准备离开。 “进来吧。” 果然如此,先前在推门之前她便料定了自己一定会受邀进屋,这马上转而笑得很甜,步伐轻盈地跑到书桌前,本想着将食盒放在桌上,却发现桌子上铺满了抄写好的佛经。 云舒瞥了瞥,他的字很娟秀,像女子的字体,但写得却很潦草。桌上那些抄写好的佛经,放置的太过随意,很像是抄写的人匆匆写完就随手一扔,抄写的人很是急切,这和桑逾空原本给人的感觉不同,这和抄写佛经的宗旨相悖。云舒觉得一个心中有佛,心中尊佛,心中念佛的人,且不说抄写佛经之前要沐浴,更衣,焚香,祷告,至少要清心无欲。可眼前的人,他的匆忙更像是在急于被救赎。更何况抄写之人是凡事都有条不紊的桑逾空,他应该是无欲无求的,他不应该有慌乱的情绪。 桑逾空意识到这凌乱不堪的桌子,更觉有些慌乱,他随意将桌上的佛经收拾了下,腾出一小片地方,云舒喜笑着将食盒放好,却并没有走,低着头瞅着他。一双眼睛黑溜溜的,一闪一闪。 他抬头瞧着她,好像瞧进了眼中,可心中所想却不是眼前之人,她变成了十三四岁的女孩子,那个叫云袖的女孩子,他看的有些出神,有些无助。 “我刚做的素食,大师您尝尝。”见他只是一旁发呆,并不准备吃,云舒自然不耐烦了起来,她扁了扁嘴,催促道。 桑逾空恍然回神,心中一空,目光一愣,声色一凌,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我会吃的。” “您趁热吃。” “好的。” 一个坐着,一个站着。 静止半晌,两人好似比起了耐心,一个依旧执笔发呆,另一个自然没有离开。她只是微笑着看着他,没有言语却眼波中全是关切的催促,好像非要看着他吃饭不可,桑逾空无奈的败下阵来,放下笔,拿起碗筷。 这场吃饭的耐力战,以云舒的胜利结束,她自然笑意更浓,道:“大师您别光吃白饭,其实我的素斋做的更好。” 桑逾空点点头,慢悠悠得夹起一片竹笋放入口中,细细咀嚼。 云舒忙问道:“好吃吗?” “好吃。” 桑逾空的回答确实出自真心实意,没有半分虚假,却依旧让这菜变得索然无味。他和项寻不同,项寻吃什么东西都会让你觉得他仿佛在吃山珍海味,而桑逾空吃什么东西都会让你觉得他在吃残羹剩饭。作为厨娘,云舒自然会更加喜欢项寻,因为你做什么都觉得不会被辜负,你的努力可以看到真真切切的回报,而桑逾空,他的世界好像不会被打开,你被他礼节相待却感受不到真心。 云舒看着,嘴角默默勾起一抹略带尴尬的笑意,这一笑融进了他眼里,忙是垂下眼皮,因为他好像心疼了。 “那大师您慢慢吃,晚些时候,我来收食盒。”云舒礼貌地欠欠身,轻步离开了。 看着书房的门被轻轻地关上,他回眸看着眼前的食盒。菜色很好,口味尚佳,就连食盒周围也擦拭的很干净,她确实很用心。 慢慢地品尝,这是他吃饭的节奏,他吃的很安静,就好像他的内心一样的平静。这又让他很欣喜,他疯狂得朝佛念经,求的就是一份平静,竟然此时一顿饭就可以轻而易举的做到。他吃的很慢,到最后菜都有些凉了,他依然觉得口味极佳,且越来越好,期望这份平静可以一直继续下去。 用食完毕后,他看着空空的食盒,放空了半响。心想着等云舒进来收拾的时候适当的夸奖下她,虽然这不是他的作风,他也不太习惯夸赞别人,但想起方才她出去时那稍显落寞的神情,他觉得自己至少应该让小姑娘在这里待得更自在一些。他翻查了腹中所有赞扬厨艺的词汇,有的太虚伪一听就不是出自真心,有的太寡淡听起来就好像没夸过一样,又折腾了半天,最后还是没挑出可用的词句。这等待的时辰有些久了,她都没有来敲门也没有直接来破门,久得桑逾空这种对待各种事情都很缓慢的人,竟生出了些许的不耐烦。 他托着食盒,出了书房,云舒却并不在屋内,他四下寻找了下,竟在草庐外侧拐角处一个很不起眼的树墩旁,找到了那个耷拉着脑袋的小姑娘。 “在想什么?”桑逾空步伐很轻,轻到到来时都没有带来一丝风声。云舒自然没注意他,突然的这一声问话,反倒将她吓了一跳。 她肩膀抖了抖,并没有抬头,只是小声地回道:“我在想项寻去了哪里?” “之前为什么不直接问他?” “哎我这个人有很大的惰性,我担心如果知道他在什么地方的话,自己坚持不了几天可能就会去找他了。” “既然并不想去找他,此刻你又为什么要再去想他在哪里?” “大师,你是修佛之人,可能有所不知,在这红尘中有一种感情是任何凡人都抵挡不住的,那便是对另一个人的思念,它会想潮水一样向你涌来,任你如何都抵挡不住。”云舒说出这话的时候已经像是在强行讲道理,倔强的样子没有了一丝丝静静思念的情绪。她撒了个慌,她方才脑中不是在思念而是在思考,思考着这些日子所发生的事情。她垂着眼睛不去看他,心中却暗忖道:“桑逾空啊桑逾空,你之所以还俗是不是因为有太多的秘密害怕佛祖知晓。” “你可愿陪我去市集走走?我我有些东西要买”桑逾空并不知道眼前的丫头在算计什么,他只是很肯定一件事情,那便是云舒到底有多想念项寻他一点也不想知道。 突来的邀请让她故作出来的愁绪顿然消失,不由的身子一怔。如此凉夜本是最适合思念和思考,多么适合忧愁的夜晚,却突然要去热闹的街市逛街采办,然而她却没有理由去拒绝,只得呆呆地点头应承了下来。 然而此刻的桑逾空并不知道自己此时的邀约会让后来的陆羽怎样的后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章 佛祖之死 一路上两人谁都没有说话,没有交谈,就是并肩走着。云舒不语是因为她不知道要说什么,一来是二人不熟,生怕自己玩闹的心性起来冲撞了修佛之人二来桑逾空忽然又换回了一身僧袍,容貌俊朗,气度潇洒,这般形象出现在市集本就违和,若身边再有个相谈的女子,那真真是要引起好事者的多言多语,而云舒并不愿意桑逾空被别人议论,她觉得那是亵渎。 终于换掉了这一身该死的道袍,云舒竟觉得好像活了过来。可除去这件换上的衣裳,她却再没有多买一件东西。二人闷声闷气的一路走着,终于是桑逾空憋不住了,他停下脚步,轻声问道:“女孩子不是都喜欢买东西吗?你却为什么只瞧不买?全然没有一件东西瞧得上眼吗?” “哎瞧得上眼的东西太多了,没想到无妄山山脚下一个普通的镇子,卖的东西竟然比我住的京城还要丰富,只是项寻那个臭小子,走的时候竟然把二百两银子都带走了,我现在身无分文,且不就只剩下干瞪眼的资格了么” 桑逾空一听这话,连连摇头,平摊着手一副无辜的样子,笑道:“我看起来很像没有钱的人吗?” 她连忙胡乱摆手,道:“不不不,大师您看起来老有钱了,更何况在这无妄山范围内,报上您的大名估计咱们就能直接赊账了,不不不,不是赊账是直接赖账。您往那儿一站,谁还收您的钱啊,就好比我身上这身衣裳,可不就是穿着穿着就直接穿着走出来了。这里的人家都是做生意的辛苦人,咱们没有道理白吃白拿的。” “你说的有道理,那你说怎么办?” “大师您有什么想买的告诉我,我自己个儿去买,这样就不怕付不出去银子了!不过在此之前,您得多给我些银子。”云舒这话早就等在嘴边,此刻说出来真是痛快舒坦,伸着手摇了一摇,一副催命要钱的架势。 桑逾空将一沉甸甸的的钱袋塞进她手中,笑道:“我没有什么要买的,你且瞧着选自己喜欢的便好。” 她扯开钱袋瞧了一眼,果然黄的白的都有,在手中掂了一掂,笑道:“大师果然是个有钱又大方的人,比项寻那个守财奴强多了。” 说罢她就好像一只突然被放出了笼子的小兔子,蹦蹦跳跳地融进了人流中,她东挑西拣不消一会儿功夫采买的东西已经是双手难拿,可是但凡她稍稍回头侧目,便能瞧见桑逾空就站在不远的地方,不管人潮有多拥挤,不管她走到哪个犄角旮旯的地方,不管是店铺里还是小摊前,只要她回过头,总是能瞧见桑逾空,他好像她的影子一般无处不在。 云舒转了一圈下来,两只手皆拎着满满货物,她自己都没瞧清楚买的什么,总归是放纵了一把钱袋子,行至一酒馆门外,她停下了脚步,只是轻轻舒了一口气的功夫,桑逾空已经站在了她身旁。他伸手示意帮她提拎手中货物,却被她连连摇头拒绝,她半侧着身子,用手肘指了指酒肆,喘着大气,道:“我好累,咱们快进去歇歇脚,喝口茶解解渴吧。”还不等桑逾空回答,她便已经昂首挺胸踏进了店里。 桑逾空想去二楼,因为那儿安静。云舒却已经在大厅最靠门的位置坐定,她欢快地挥着手招呼道:“大师快点,你来点菜。” 他摇了摇头有些不自在倒也并未多言,于她身旁落座,正坐着,挺胸抬背。云舒眨了眨眼睛,心念道着这修佛之人,往常都是侍奉佛祖的,仪态举止真是好。思罢便也正了正身。 “你可以自在点。” “我往日就这样,很自在。”说着又挺了挺背。可方才她是又蹦又跳,窜来窜去本就有些气喘,这腰板还没有正上一刻便又软了下来,她苦笑着挠了挠头,道:“看来我还是比较适合低头哈腰。” 桑逾空还是点了今日云舒为自己做的几道素食,而她又为自己加了个烧鸡。 酒馆里的人其实不少,但是他二人点的菜却上来的最快,竟还引起了其他更早等待的食客不满。店小二忙着解释,云舒却听着偷乐,忙侧身轻声对桑逾空道:“大师,一定是因为您佛光照耀,咱们都可以随意插队。只是这些不满的客人,一定是外来的客商,不懂咱无妄山的行情。” 桑逾空面无表情,只是轻轻夹起一块笋片,慢慢咀嚼。云舒见状,也识得自己的玩笑无趣,又正回了身子。这桑逾空比不得项寻,你取乐他不得,奉迎他也不得。 方才那块笋片之后,便没有再动过筷子,他为自己斟了杯酒,却品的很慢。吃饭喝酒品茶说话,桑逾空总是慢吞吞的,从未有过急切的时候,也便显得无趣了很多。 “大师,您怎么不吃?”云舒边说边将眼前的烧鸡抽筋扒皮,撕成一块块的,不过她做的并不粗鲁,反倒很讲究。“走了这一路我是累坏了,之前吃的东西早就消化的干干净净不留痕迹。只是我一个女子吃得欢快开心,你一个男子却不动筷子,旁人瞧见会笑话我的。” “这里的厨子手艺比你差太多了。” 云舒听言一愣,甚是骄傲,微微向上昂了下头,紧接着哈哈哈大笑道:“大师,你的肚皮被我养刁了,以后若是离开我,你岂不是要饿死了?” “所以,你别离开我!”这话他说得太过认真,云舒只得瞥过头讷讷一笑,打诨过去。她伸手接过酒壶,想为他再斟一杯,方一碰触,又道:“好冰啊!这酒好似是被冰镇过的。” “无妨。”她的故意躲闪让他心中不悦,正是需要冰凉的酒缓解闷生出的怒火。 “那怎么行,如今刚过了冬,春风还没吹绿大地呢!这晚间本就还存着凉意,这店小二不帮咱们温下酒就算了,还偏偏给咱们冰镇了,哪有这般道理。”说罢起身便要去找店小二理论。 “不用,冰的酒可以让我更平静。” “但是冰的酒并不会让您更健康。况且我也想尝尝。” “你可以再要一壶。” “可是我就是想和大师喝同一壶,您就让我被佛光普照下吧。” 桑逾空不语,云舒坏笑道:“所以,我可以去温酒了吗?” “去吧。” 云舒闻言,雀而欢笑,可站起身来,四下却见不到招呼的店小二。 “大师,为了您的佛光,我亲自去温下酒。” 桑逾空点头不语。云舒捧着酒壶,便一路小跑地去了后厨。 云舒离开后,他没了酒,也不再进食,只是静静地坐在那儿。酒肆吵杂,门外的街市更是人来人往,今日竟比往日更为热闹。然而他的心里却异常的宁静,仿佛他周身的这一隅之地和这周遭的繁杂世界已经隔绝了,他并不在吵杂的街市,而是置身在宁静的旷野。他享受着此时的平静,不知安静了多久,他的世界被一个身影闯了进来。云舒一脸兴奋地跑了回来,坐在原来的地方,将酒壶随意往桌上一放,欢声道:“大师,您猜我看到谁了?” 桑逾空不语,云舒也不在意,继续道:“我瞧见惠春堂的刘老板了,原来这家酒肆也是他开的,没想到刘老板生意做得挺广的。” “不认得。” “怎么会不认得呢,就是今早来山上给您送雪参的药铺老板,我方才去温酒,见他在后院,店小二还叫他老板呢。”她的神情,仿佛是发现了个大秘密一般,甚是激动,可桑逾空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显然对什么刘老板张老板并没什么兴趣,云舒陡然也失了兴致,不再多言。 桑逾空拿起方才的酒壶,狐疑片刻,道:“怎么还是凉的,你没温?” 云舒讪讪道:“热水我都准备好了,可见到刘老板我便没有温。” “怎么了?你不是想尝尝吗?” “不尝了方才我还疑惑,酒馆为何会擅做主张给客人冰酒,如今见了刘老板,我也就明白了。他是个精明的商人,却更像是您忠实的奴仆,他定然明了您的喜好,也比我更清楚您的身体所以我又何必再卖乖讨巧。” 桑逾空笑而不语,拿起酒壶欲起身,云舒似是明白他的心意,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袖,后又觉不妥,忙又垂下了手,轻声道:“大师,真的不用了,您按照您的喜好来,是我太自以为是了。” “方才我尝了,这酒味道不错,你尝尝也好。” “那我再要一壶便是。” “可是我想普渡你。” “大师!”云舒又是紧紧地拽住了他的衣袖,样子冷漠而失落,一声“大师”好像还带着满满的哭腔。桑逾空察觉有异,缓缓坐回了原处,轻抚着她的手背,柔声问道:“发生什么了?” “出家人不打诳语,可是你已经还俗了,说出的话,我可以完全相信吗?” “至少此时此刻,我不会骗你”这个承诺一出,他有些后悔了起来,因为此刻她的神情告诉他,下面会是一场盘问,关系到他不愿意提及的事情。 云舒抿了抿嘴,坚定地点了点头,道:“如此便够了!大师你知道吗?在后院我不但见到了刘老板,我还见到了一个女孩子,她和小五长得一模一样,并且我听到她叫刘老板爹爹。小五就死在我身边,这点不会有错,世间若说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即使有,但不应该巧合到都生活在无妄山吧。所以,她应该是小五的同胞姊妹,如此说来,刘老板就是小五的父亲。他的女儿小五,就死在我的身边,甚至可能是因我而死,让我怎能好似无事发生一样,在这里谈笑饮酒。” 桑逾空一怔,心中一慌,赶忙起身道:“若是如此,我们这便离开吧。” 云舒却摇了摇头,扯了扯他的衣袖,他便坐回了座位之上,她轻笑道:“其实我还有个事情想问大师。”未等桑逾空回答,她马上继续道:“无妄山明明绿树环抱,乃天然的画卷,可无妄草庐为什么一点生气也没有?没有树没有草,连雀鸟飞在上空都不会多一声鸣叫,无妄湖清澈见底却是一汪死水。你知道之前我在门角的地方发现一颗矮树墩的时候多欣喜么?可上前一瞧才发现那其实早就是一棵死木了。你为什么把这一块自己生活的地方,刻意做得毫无生命的迹象?” “因为一个心死的人,会很害怕看到盎然的生命。”他的心陡然一痛。 “你吗?那你的心为什么会死?是因为那个埋在石坟里的人吗?我知道你就是那个按箫的人,所以你不可能不知道那座石坟。那你看看这个”她从腰间取下那串银铃铛,置于桑逾空眼前,轻笑着继续道:“小五说这个叫摄魂铃,是个邪物。当然听名字我也觉得它是个邪物,可在她即将告诉我此物邪在哪里之时,她却突然死在了我身上,吐了我一身的血。她死的太及时了,及时到让我想到了十绝老人姚千山,这和十绝岛一幕如出一辙,他们死得都好像被杀人灭口一样。姚千山是死在鹰眼太岁的手里,那小五呢,是你杀的吗?” “你相信我吗?”他低垂着眼皮,默默而语。 “你若说来,我便信你。” “不是!小五不是我杀的!” 云舒点了点头,揉了揉眼睛,继续道:“这串银铃铛原本应该在一个叫做诸葛小嘉的姑娘手里,可在我见到你之后,这串铃铛又回到了我的身上,所以你认识诸葛小嘉吗?” “认识!”不带丝毫犹豫,他回答的很爽快,他没想过要骗他,但是他没想到她会问的这么直接,难道她真的是个不懂得恐惧的人吗? 云舒愣了一下,马上轻笑道:“绿水之上,我见到了陆羽匆匆而过的大船,他留下了一条小木舟救了我同项寻,他并未在我眼前露面,却没有理由不去见诸葛小嘉,这串铃铛你是在那个时候得到的吧!所以你是陆羽吗?” 桑逾空一怔,不禁苦笑。没想到千面阎罗竟然会被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轻而易举的拆穿,不过这也实属正常,面对云舒,他本就是一身破绽。他拿起酒壶刚要斟酒,他需要一杯冰冷的酒来冷静一下此刻混沌的心。 云舒却忽然按住了他的手背,冷声道:“我来这个市集,本想着趁着人多人乱便溜之大吉,我说我要买东西,无非是骗你的钱来做我离开此地的盘缠。只是你无处不在的眼神,让我脱身不得,若非如此,我并不打算此时说出我心中的疑虑。这壶酒我放进了分量不少的定神丹,之前想着把你迷晕我便可离开,但这药是出自你手,药力如何你最清楚,是否对你有效我也不知,此刻唯有一赌!如果你是陆羽,你便将这壶酒喝了,放我离开这里。如果是我猜测有错,你只需摇摇头,我此刻便同你回无妄草庐,决不会再多问一个字。” 桑逾空眨了眨眼皮,冲着她淡淡一笑,拿起桌上的酒壶,将里面的酒一饮而尽,这是他以桑逾空的身份,第一次如此豪放的饮酒也是最后一次,因为以后再也不会有桑逾空的存在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一章 小别离 定神丹是桑逾空研制的,他自然知道其功效几何,但正是因为如此,他更知道如何能够不受其扰而保持清醒,可此刻他又无比后悔为什么要清醒,人在清醒的时候才会痛苦,昏迷才是最好的逃避。 天色已暗,风中带着黑夜的寒香,他望向门外,正巧见到一株刚长出新芽的灌木,叶子上蒙上了一片薄薄的霜露,他的眼睛也渐渐的朦胧了。 云舒双拳紧握,不消一刻便见他俯身倒趴在了桌子上,动也不动,她面色一冷,转身便离开了酒肆。她大步急行,没有放慢脚步,连看都没有再看他一眼,这是她绝好的机会,不管他是真昏迷还是假放水,她都必须离开这里。 已经听不到她的脚步声,陆羽缓缓地坐正了身子,他呆呆地看着一桌的饭菜,烧鸡被云舒撕成了一块一块,却并没吃多少。他垂下头,脸色已变,伸手将盘子拉近了些,继续将那烧鸡吃了个干干净净。 刘老板一直站在柜台前,自然也瞧见了这桌男女所发生的一切,他赶忙将店里其他食客都赶了出去,上了木板锁了门,此刻整间酒馆就只剩下了饮酒的陆羽与他们父女两人。 刘老板看着云舒离开很是惊讶,瞧见陆羽刻意装昏睡他就更加惊讶了,原本还想着上前阻拦,可想来陆羽是何等人物,哪里轮得到他上去指点其决定!可他身旁的小女子却瞧不下去了,她从柜台下钻了出来,跑到陆羽身侧,躬身行礼道:“公子,要不要把她抓回来!” 刘老板自然也紧跟了上来,拍了拍少女肩膀,甚是自傲道:“正是如此,离开无妄山必定要过绿水,小别没有别的本事,只不过这世上如果有一千种方法让云姑娘留在绿水,她至少懂得九百九十九种!” “一千种我都会!只需要公子一声命令!”少女一双眼睛湛蓝如海,死死地盯着陆羽,连眨都不眨。 只听“啪”的一声,陆羽手中的酒杯摔在了桌上,他苦涩一笑,道:“抓她回来做什么?让她来问我暮云庄的下落吗?叫我如何回答?” 少女急切地向前迈了两步,刘老板慌忙伸手将她拽回身旁,她却不依,狠狠地将刘老板的手甩将开来,她绕到陆羽座前,与他近在咫尺,这是何等的失礼,她自然知晓,可她就是不忍心见到陆羽露出这般失望的神色。她双足一顿,双膝一屈跪倒在地,急声道:“这本就同公子无关,公子何苦担这罪名!” “我说与她听,她又会信我几分?只是我不懂,云舒也好,项寻也罢,为什么他们每个人都逼着我放弃桑逾空,逼着我去做陆羽!难道清心寡欲的和尚不是更有利于他们吗?”他垂着眼皮,自嘲一笑,抬了抬手示意少女起身,可那少女却忽然倔强的很,不但不起身,反而连着重重地磕了数个响头,停下之时额头上已经起了一片乌青,她冷声凄凄,清清楚楚道:“即使公子要杀了我,我也要说!公子,您不能再逃避下去了,有些事情是时候面对了!他们不过是仗着自己不知情便随便将什么罪名都扣在公子头上,公子何故还要处处为他们着想!索性将一切告知,项寻有什么地方比得上公子?不管论武功相貌还是才学名望,哪一样您不是远胜于他!那凭什么注定要公子为他牺牲?还有云姑娘,她对您又有几分真情几分真爱?” “啪”的一声巴掌,少女的脸顿时火辣辣的疼,白皙的面颊霍然印出清楚的指印。而狠心甩出这一巴掌的人却并非陆羽,而是一直站在一旁连喘息都是小心翼翼的刘老板,他拽着少女衣领,厉声呵斥道:“我看你是太放肆了,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给公子出主意了?”说罢他甩开她的衣领,忙着跪下扣头道:“小别还是小老儿我管教无方,她胡言乱语冲撞了您,您千万别和他一般见识!”此刻他虽说把头磕得砰砰响,然而不可否认的是,方才他刻意等着少女将讲话说完,他没有阻止她的高谈阔论,她所说的每一个字也正是他的想法,但是他习惯了遵从陆羽的决定,他早就没有了说出自己所思所想的勇气。 少女虽有些狼狈,可表情却很坚强,她紧咬着嘴唇,冷声道:“接下来不管公子您如何打算,只需要您一声命令,小五与爹爹定然为您肝脑涂地!” 刘老板轻咳一声,住口不语,眉字间忧虑更是沉重,他的心紧紧纠结在一起,心思重的好似一整块铁疙瘩。 “小别原来小五叫小别,刘小别是吗?看来你康复的很快!”陆羽微微一笑,抬了抬手,这父女二人自然不好继续跪着,刘老板缓缓起身,这刘小别立即麻溜地站了起来,可这起身着急,膝盖一软,险些又是歪倒,幸亏她慌忙中抓住了陆羽的手肘,可这刚一碰触立即便好似触电一般,站直了身子呆愣在一旁,支支吾吾道:“多亏公子瞧出小五并未气绝,未将小五下葬,还在我身边留下了九转紫金丹,况且爹爹来的及时,小五只服用了一粒,此刻便能活蹦乱跳了。” “无需谢我,你险些殒命,也是我的原因,伤你之人是我的至亲!”他虽是展颜一笑,可说到“至亲”二字之时,声音已是低到了极致,茫茫然好不心酸。 刘小别却摇了摇头,笑道:“无论如何,小五的命都是公子的,公子若想要收回去,小五决不迟疑。” 陆羽怀笑不语,转身却见刘老板面色沉重,愁眉不展,他理解身为人父的忧愁,父亲听到亲生女儿轻轻松松便说出随时候死的想法,自然心酸,连连摇头道:“小别,真的很惭愧,你跟了我一年,直到今日我才知道你的名字。人能活着已是万幸,你的命只是你自己的,不是我的,你若听话便不要再轻言生死。”说罢他方自长叹一声,上前拉住刘老板的手,继续道:“现在这世界上已经没有桑逾空了,我也是时候离开了!刘老板,你好好照顾小别,她不再是小五了!” 刘老板一惊,忽然将陆羽的手握得生紧,若在往日他定然不敢,可此刻他管不得许多,忙说道:“公子!小老儿名叫刘别离,敢叫这个名字就不怕与子离别,我将女儿取名刘小别,我敢给她这个名字,便不怕她离开我!您既然要离开此地,今日一别恐怕不会再回来了!不管您去的是江南还是陆家堡,此去路途都不算近。若觉得小别还凑合着能粗使着用,便求您将她带在身边,若她有幸能护您片刻,也是她的造化,望您成全。”说罢,他双膝一屈,又要跪地。好在陆羽先一刻抬脚一抵,正是挡住了他着地的膝盖。 “既然如此,小别我们走吧!”他拍了拍刘老板的手背以做嘱托与告别。刘小别听到这话,已经喜上眉梢,她忙着跑到门前,将门板启开,转身并未多瞧一眼生身父亲,只是眼巴巴地等待陆羽。 刘小别跟着陆羽离开了,小别小别,此去一别注定永别。 年少的孩子多会如此,想着有朝一日可以离开父母过着自由自在的生活,欣喜的恨不得一步便能跑到天边一跳便能跳到海角,更何况她是跟着陆羽这样的翩翩公子,即使知道自己或者连个奴仆都谈不上,但终究是和他呼吸着同一片空气,这已经足够。然而真到了离开父母离开故土的时候,心中还是会有千般不舍。刘小别是个孩子,所以此刻已经走到大路尽头的她,心纠着酸纠着疼,鼻头一酸,泪水便模糊了眼帘。她回身想着和父亲正式道别,却发现酒肆的木门已是关闭。 成年人往往不愿意过多的面对离别,尤其是送走远走的子女,他们多数会选择逃避,刘别离是个成年人,然而这却并不是他的想法,他现在紧闭大门是因为此刻他在招待更重要的人物。 刘别离将木板门锁好,明明知道酒馆中并不会还有其他人,但却仍旧不放心地放眼瞧看,甚至连房梁四角都查看了一番,待他确定了绝对的安全,才三步并作两步地奔回了后院。 后院空空,除了一堆干柴便是两棵杨柳树静竖在一口枯井边,别看这两棵杨柳枝叶全无,仅存光秃秃的树干,但这树干足够粗大,所以如果不是有人刻意跑到树干后面查找的话,不会注意树后还隐藏着一辆篷车。刘别离缓下脚步,在柳树旁绕了两圈,定了定神,却依旧畏缩地站在一边,半晌后才怯生生道:“老叟!如您所料,陆羽已经离开无妄山了,您之前承诺属下的事情不知道可否兑现了?” “你很着急?”四个字说得既清又冷,沙哑深沉,好像是说话的人刻意在嘴前蒙着一张皮鼓才发声一样,闷闷的。篷车里的人影动了一动,却并未下车,面对刘别离这样的小角色,自然不适合堂堂的登鸾老叟现身相见。 刘别离忽得跪倒在地,脱口道:“老叟!今日已经是第五天了,肠绝之毒,六日必死这几日小老儿肠断如干麻,终日不敢进食,身体不敢屈伸,白汗不止,度日如年。而且陆羽已经离开了这里,看他的意思他显然是准备要做一番事情了,一切都如老叟所愿在发展” “你的任务确实完成了,既然如此,你且过来,我这便为你解毒,了你肠绝之苦!” 刘别离从地上爬起来,身形一晃倒也算灵巧,闪到了篷车门前。眨了眨眼睛又苦恼了起来,自己是纵身上车还是等着老叟下车相救呢?此时此刻他不敢有所懈怠,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惹恼了篷车中人,他若撒手不管,那自己真的要肝肠寸断了。 “你且伸手过来即可!”登鸾老叟的声音又变得很尖锐,好像是从铜锣中传出来的,和方才闷闷的声音竟完全不同。 刘别离此时却忽然沉住气了,已是抬起的手臂又缓缓地垂了下来。可就在他半退着身子想要逃离之时,篷车门帘忽然迎风展开,此时四周无风,门帘显然是被车内之人忽然挥起的拳风撑起。这一拳,劲道不虎虎带风,而且又疾又快。可刘别离先前已察不对劲,心中也生出了防范之心,拳虽已近胸,他却赶忙侧身倒地。然而就在他倒地之时,万万想不到的是篷车底轮处忽然闪出一个黑影,恢然疾伸手,反掌刁住了刘别离的腕子,轻轻往前一带,口中说了声:“刘老板果然是只老狐狸!” 此一声话落,刘别离忽觉一阵巨疼,拆骨扒皮,血浆迸射一脸,待他定睛时已然发现自己身在血泊之中,左臂已被撕断他的手臂是被活生生地撕了下来。不是用刀不是用剑不是用任何利器,只是方才黑影的轻轻一带,他就已然成为了独臂老儿。 再定睛却已经瞧不见之前黑影,若不是之前听到了人声,他定然以为自己是受到了野兽畜生的撕咬,他惧怕极了,半躺在血泊之中,强忍着剧痛,问道:“老叟!为什么要杀我?我对您一直忠心耿耿,惟命是从!” “既然陆羽已经离开了无妄山,你也说了,他不会回来了,那这里就不再需要你了。况且你又身中十绝之毒,我杀你不过是在帮你解脱!”车中人的声音又变回了闷闷的,带着一股嘲讽的笑意。半晌后缓缓一怔,复又慢条斯理的答道:“连桑逾空都解不了的十绝之毒,你为什么会认为老叟能解?你若不想肠穿肚烂,不如此刻立即赴死,干净利索,也少些痛苦。” 刘别离心有不甘,嘬了一口鲜血,冷笑道:“原来您一直都在骗我?利用我!” “你是只老狐狸,若不如此你又怎能乖乖就范,很感谢你一直以来帮我照顾陆羽。别离啊别离,此刻真的要和这个世界别离了!”车帘被缓缓掀起,然而走下车的竟然是一位白衣女子,面覆白纱瞧不出年龄与相貌。 白衣女子冷笑着走近,刷的一声,从腰间拔出一柄又细又薄的弯刀,宛似一弯眉月,银光耀眼。 刘别离自知此刻便是死期,却忽然完全没有了惧怕之情,大笑了起来。他冷眉而视,道:“原来你不是老叟!那么临死之前,告诉我你是何人?到了阎王殿上我也有个冤头来处!” “赵月华!” 话音落则刀光落,刘别离喉间血红一线,猝然倒地。 赵月华嘴角露笑,于袖间取出一方白色真丝手帕,轻轻地擦拭着刀刃上的鲜血,她暗垂着眼皮,忽然冷声道:“鬼小子,你不在贝大美人那里当差,怎么想起跑来我这里管起了闲事?莫不是真的对我动心了?” “你可真会自作多情!方才若不是我及时出手,你竟然连个刘别离都解决不了!”一个黑影侧靠着枯柳,轻笑答道。他的利爪犹如野兽的牙齿,之前轻轻一扯便撕下了刘别离的手臂。 一所空院,两棵枯柳,一位白衣女子一位黑衣男子,迎着夜幕相对而立。 “然而他还是死在了我的刀下!”鬼奴之言却是属实,方才她的一拳确实被刘别离闪开了,但她又哪里肯嘴上服输。 “他只是提前死在了你的刀下,即使你不出手,明日他依旧会死于肠绝之毒,所以我不懂,你又何故还要现身出手?” 赵月华目射冷光,恨恨道:“怪只怪,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出卖陆羽!我不手刃于他,难解我心头之恨。” “那么老叟知道你的心意吗?”鬼奴一怔,缓缓笑道。 “你若敢多吐出一个字来,我便让你现在便去和刘别离作伴!黄泉路上你们还可以携手同行!”她的手刀已经擦得雪亮,很适合继续染血,然而生性多疑的她此刻却无比相信鬼奴,相信他并不会出卖于她。她脑中忽然浮现的竟然是二人在十绝岛之时那一段属于姚觅与骆千行的感情,虽然此刻他们是赵月华与鬼奴。 她长叹一声不愿多想,却依旧秉着气息,握刀的手又紧了几分,绕到枯柳之后,那里已经是一片空空,他已经飘然离去。她猜对了,鬼奴不会出卖赵月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二章 长命偿命 云舒舒适地伏在甲板上,晚风吹面迎潮湿,才知自己不知不觉中已是面颊染泪。 离开无妄山已是一天一夜,她便伏卧在甲板上一天一夜。陆羽并没有追来,这在她预料之中,却又难免多了些伤感。既然已经拆穿了他的身份,大可以追问父母踪迹,然而她却没有。身为父母宠爱的掌上明珠,她只要问他一句,兴许就可以问出二老下落,然而大好机会摆在眼前她竟然强忍着没有提及,此刻她虽愧疚却并不后悔。因为她没有想好,万一陆羽承认了暮云庄之灾c云展之死皆是出自他手,那么自己要不要手刃了他。不知为何,毫无武功根底的她竟然断定自己可以杀掉他。若是杀他,她莫名不忍,若不杀他,那么自己岂不成了天底下最为不孝之人?所以在她憋不住要出口追问之前,她必须马上离开,以此来避免了这份无从解决的尴尬。 洁白的帆迎着风带着这艘船破浪而行,她盘腿坐了起来,天边辽阔,但正因为辽阔便显得空而孤独,这正是她的世界。 “小姑娘,你在这里坐了这么久了,不饿吗?”云舒回头,正见一纤纤女子,身着翠浓华衫,姿态婀娜,迎风而立。她的脚步那么轻盈,轻盈到从船舱走到甲板,云舒都丝毫没有听到其脚步声她的脚步又那么稳重,稳重到一路走来,插在她发髻上的金钗步摇竟然纹丝不动。显然她是一位高手,而且是一位故意隐藏实力的高手。 此时风忽然停了,狭长的甲板好像死寂的长街,两个美貌女子对视而望。云舒微笑道:“本来你不说还好,经你一说我还真是饿了。” “船舱里正好做了面条,小姑娘若不嫌弃便随便对付两口以作果腹如何?”女子端庄而美丽,仪态更是落落大方,可惜就是这个胸平坦了一些。不,不是一些,而是太平坦了,好像一整块木头一样。若不是样子实在可人伶俐,真像是有人故意男扮女装。 云舒眼珠子一转,喃喃苦笑道:“那怎么好意思,我来时乘坐的小船,刚出了港便遇浪沉了下去,若不是您好心相救,我现在恐怕已经淹死了。只是实不相瞒,我的钱袋子也被水冲走了,现在是身无分文,怎么好意思还蹭吃蹭喝的。” “一碗面而已,大不了我让厨子少放点油,这样我也亏不了多少,而你也赚不了多少,如何?”女子说的话音虽轻柔,可她妩媚的眼波却已变得利如刀剪,好像逼着云舒必须回船舱一样。 自己本就是被人救起,既然救命恩人非要让你吃这口面条的话,实在没有办法再说出拒绝的字眼。云舒嫣然一笑,爬起身来,躬身拱手道:“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在此谢过姑娘!对了,姑娘对我有救命之恩,我却还不知姑娘姓甚名谁,不知姑娘可否告知,他日求神拜佛之时也好为姑娘上两柱长命香。” 女子淡淡一笑,眉眼间全是不屑,道:“长命香?命长到能上香再说吧。” “那我就叫你长命姐姐吧!”云舒眼珠四转,心中自然多了一分防备,可面上还是涩涩而笑。 女子有些不耐烦,轻哼了一声,摆了摆手,道:“长命偿命!随你吧,那且跟我去吃面吧。” 整个偌大的船舱里空无一人,只有一张桌子,一张凳子,一盏已经被烟火熏黄了的风灯,挑挂在一根发霉的柱子上,照亮了桌子上一碗泡透了的阳春面。 “姑娘请!” 女子引着云舒落座,然后于她身后环抱双臂毅然站立,好像必须看着她将这碗看起来就勾不起人一丝食欲的面条吃净不可。 云舒如坐针毡,揉了揉鼻子,拿起筷子抖了抖面条,张开嘴又放了回去,转身央央道:“我好像没有那么饿了,所以可以不吃了吗?” 女子脸上的微笑忽然僵死,她不动不语,只是一双利刀般的目光已经比得上千言万语的恫吓。云舒咬了咬唇坐正了身子,心中已经无比确定这定然不是一碗普通的面条,或许吃一口便会一命呜呼,但是她更加确定的是若自己现在就拒绝吃这口面条,后果一定是饿着肚子上黄泉。 她皱着眉头长叹一声,紧闭双眼,风卷残云的吃得干干净净,一面吃还一面不住的赞美:“妙啊,明明只是一碗阳春面,竟然每一口都是不同的味道!”云舒此言决不是奉承,一碗白面条不会有多少乾坤所在,妙的是这碗汤,品味起来诸味纷呈,变幻多端,恰如武学高手的招式一般层出不穷,乃凡人所难以预料的。她不禁心叹道:“这碗面还真是人间佳肴,即使被毒死了也算值得了。” 不消一刻,碗已见底,生死由命。她擦了擦嘴,苦涩一笑道:“吃完啦!长命姐姐现在满意了吧?”然而她转过身来竟发现身后已经是空无一人,之前的女子早就在她埋头空碗之时隐去了踪迹。 “长命姐姐?还在吗?”云舒轻声低呼,却不得半分回应。清风一起,一直就忽明忽暗的灯火忽而灭掉,她的心陡然一凌,更加不敢吭声了。 就在她疑惑不解之时,隐隐约约却又好像听到了一阵脚步声,紧接着是有人蒙在被子里咳嗽的声音,闷闷沉沉,好像是从地狱中发出来的声响,而这两声皆是从船舱深处的客房里传来。云舒缓缓站起了身子,循着声源走去。 她已经不记得因为好奇心遭了几次难遇了几次险了,但天杀的好奇心一旦涌上心头,就无论如何都克制不住。她垫着脚尖,猫儿一般地轻着步子,挪到了最里面的一间房前。还未走近便觉得仅仅是一门之隔的房内竟透着刺骨的寒冷,好像里面正是腊月冰霜的月份,云舒鼻子一酸,她赶忙双手捂住嘴巴,才制止了自己打出喷嚏来。 房门并没有闭严,一条门缝竟然露有二指般宽长,所以天都注定要让她偷窥,想到此处方才还尚存的一丝愧疚之感顷刻间荡然无存了。 但是不看不要紧,一看便觉得自己真真是要天打雷劈了。她云舒虽是女儿之身,但也有些男儿脾性,不爱困足于闺阁门房,喜爱随兄游走玩耍,算起来她自认为应该也算见识过一二奇闻,可眼前之象,却是她活了这么大,头一回见,恐怕也会是难以再见!她此刻不禁呆呆地怔住了。 映入云舒眼帘的是方才那位头戴金钗步摇,强制她吃面条的长命姐姐,当然这不足为奇,然而此刻她正很快的脱下外面的华彩衫裙,里面的衣衫薄而轻便,透着幽黄的烛光朦胧闪闪,最致命的诱惑是若隐若现中还带着一分朦胧胧的神秘感。她拨下发鬃上的金钗步摇,让一头黑发如丝绦般长长的散在肩上,忽又探手入怀,解下了一条很长的白绫,然后,她平坦如木板的胸膛就忽然奇迹般的膨胀了起来。云舒看得不由轻呼了一口气,想必那长命姐姐之前勒得太紧,憋的不轻,所以脾气才会怪怪的。 当然看到女子宽衣解带也不足为奇,不过她正赤着脚,一步步地走上床榻,而这张床并不一般,透着阵阵寒气。云舒揉了揉眼睛,定睛细瞧,才发现竟然是一整块寒冰。足足有一丈来厚,难怪整间房子都透着痛彻骨髓的寒冷。 这块寒冰确实称的上奇,天然寒冰好似天然白玉本就难寻,更何况是如此高如此厚的一整块,瞧着这干燥的地板,在这般天气中竟然没有丝毫融化的迹象,取来而来定然不易。然而若是和这块寒冰上的女子比起来,这块天然寒玉便又变得稀疏平常了些。 没错,方才宽衣的长命姐姐身后,还有另一个人,不着寸缕的盘坐在这寒冰之上。先前云舒只是隐约瞧见了那人的臂膀,以为自己好奇作祟竟误瞧见了男女相好之事,刚想着退回脚步以作回避,但她眼光一瞟,却瞧见了粉粉的胸脯,所以在这寒冰之上打坐的也是一位女子。 云舒眨了眨眼,秉着呼吸,又使劲的揉了揉眼角,确定了这屋里确实是两位妙龄女子。所以自己竟然撞见的是两个女子在 云舒吓得心碰碰乱跳,险些惊呼出声,登时脸是扑扑红晕,如此说来她更应该回避了,可她却驻足于门前,一分都挪不开脚步。那个打坐的女子好生奇怪,她坐在冰上,双手自腿的外侧弯入腿的内侧抱住了脚,食指点着足心,虽说浑身上下不着寸缕,可头顶竟冒着丝丝热气。整张脸忽红忽紫,嘴唇苍白干裂,眼睛里是满满的惊恐和愤怒。她的身子动也不动,似乎已不能动了。 云舒心中忽然跳出一个想法,回想起之前长命姐姐的举动,刻意隐瞒的功夫,好心强迫的面条,以及恫吓人心的眼神,这个女人定不一般。而那个坐在冰上的女子,幽幽的眼神中分明都是强迫都是惊吓,若是这般,那这定然是一艘黑船无疑了。这个长命姐姐竟然有磨镜之好? 云舒想着要挪出船舱,可自己的双腿就好像被船底桎梏住了,竟然挪不动分毫,她的心里乱糟糟的,犹如台风席卷一般一片狼藉,反正自己经常会遇到沉船事件,既然如此,苍天庇佑,让这艘船赶快沉下去吧,自己宁愿在绿水中漂流也不愿在这船上担惊受怕。 然而苍天不但没有庇佑她,反而给了她一个晴天霹雳。就在她秉着呼吸想着如何一寸一寸地挪动着脚步离开这是非之地时,只听“吱嘎”一声,该死的木板门竟然被人从里面打开了。云舒弯着腰扶着膝盖,侧着头正见一双纤纤一步步地走近她的眼帘,她不敢起身不敢多瞧,忙是紧闭上双眼,转身趴在了对面的墙上。由于她太过慌张,动作太猛,竟还撞到了额头。可这一撞却让她心中一亮,想着装晕装死兴许能逃过一劫,却不知还没来得及歪倒在地,便觉后领一紧,身体轻轻飘起,双脚缓缓离地。她心中惶恐到不敢呼吸,紧接着猛地一甩,自己便被狠狠地摔进了屋内,陡然一冷她连着打了两个喷嚏,然后房门又被砰地一声关上了。 长命姐姐依旧不着半点衣衫,而之前那座冰床因被拉上了罗帐已经瞧不见了打坐女子,但瞧着罗帐上透过的身影,应该还是静默而坐,并未离开。 长命姐姐并未开口,只是站在一旁低眉冷对于云舒,可怕的是她嘴角竟还有一抹怪异的笑容。这屋子本就极为冰冷,她的笑容更是将云舒扔进了冰窟窿里一样,阴森森冷飕飕。俗话说敌不动我不动,既然对方不开口,自己最好也是闭上嘴巴,如果可以云舒希望连呼吸声也不要有,这样就可以彻底的隐藏起来。 呆了几乎有半盏茶的工夫,长命姐姐先没了耐心,她缓缓地走近了些,云舒的心抖得厉害,忙是双手胡乱抓瞎道:“长命姐姐,你在哪里?我我怎么瞧不见你呀。”这话显然是假的,然而罗帐之后的身影却忽然微微一颤,垂目而笑。 “现在装瞎子恐怕已经来不及了!”她的眼神实在太诡异了,为什么好像是能射出野兽独有的幽光。云舒一惊一怔,苦笑道:“好像是来不及了!不过即使我真看到了什么,你我同为女子,也不需要大惊小怪不是?当然即使我见识少,是傻瓜一个,但我绝不是长舌之人,今日所见一切我可保证马上忘掉,离开之后绝不外泄多语,你看可好?”那女子依旧站立不动,侧着头浅笑不语,显然云舒所言她并不为所动。 事情刚发生之时云舒或许会慌乱,但真给了她稍多的喘息时间,她便不会有过多的恐惧,因为死亡不会因为恐惧而就此远离于你,恐惧只会加速死亡的到来。云舒轻轻呼了一口气,转而抬眉一笑,道:“即使我是个长舌之人,我却并不知你姓名,外传出去也没个由头。况且你还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会恩将仇报的!你且可放心!如何?” “我只知道,只有死人才能真正的守口如瓶!”说话间女子指尖正是夹着一柄寸长飞刀,白光凌凌,看着就是个兵不血刃的好玩意。 “所以你的意思是,只是要杀我灭口?仅此而已?”云舒忽然豁然开朗,哈哈大笑了起来。那女子倒是一惊,道:“怎么?你以为我要如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四章 试探 ,最快更新妾心鸩毒最新章节! 云舒一听这话,登时满脸通红,自己竟然想到了磨镜之事,但总觉得这个房间暧昧气息太过浓郁,那么自己想歪了想偏了也不足为奇。她松了口气,胡乱摆手笑道:“没有没有,反正我之前落水遭难也是你救起的,要不然早就死了,现在多活了好几个时辰本就是赚了,你要杀便杀好了!” 长命姐姐静默半晌,瞧见这云舒面上确实全无痛苦之色,姿态从容,毫无惊恐之态,没有撕扯哭闹,没有哀求,摆出一副任由处置,悉听尊便的样子。她不禁觉得有些惊讶、奇怪,以及发自内心的讨厌。身子不由硬生生又自顿住,冷冷道:“不过在死之前,你可以先告诉我,为什么你吃了那碗面,却一点事情都没有?” “怎么我应该如何吗?”话音刚落,云舒但觉脖子一凉,已有一口剑架在了她的脖子上。不禁又是一惊一怔,脖子动了动,苦笑道:“你这柄剑出手很快嘛。” “也不算太快,只不过削掉你的脖子刚刚好。” 云舒嘴角却泛起了微笑,伸出双指推了推剑锋,显然推不开分毫,不禁摇了摇头,这柄长剑非但没有恫吓到她反而让她更加轻松了。她站起身来,一步步走近女人,眉眼一转道:“方才你手持飞刀的时候,我确实觉得自己快死了,毕竟随身的兵刃永远比挂在墙上的装饰品更加趁手。然而此时你放着趁手的短刃不用,反而走到门角取了柄长剑来架在我的脖子上,所以你并不想杀我,只是想吓唬我罢了。” 长命姐姐咬着牙,她的面色极为难看,云舒瞧在眼中心念着显然自己是猜对了她的心思,此刻便更为放心。 “你倒是聪明,我现在确实舍不得杀你,但却可以折磨你!你想受什么罪,只管说吧,我一定包你满意。” 云舒眼珠四转,淡淡一笑道:“要不……你先揍我一顿好了!” 长命姐姐但觉一惊,认定自己显然是被愚弄了,灯光照着她苍白的脸,眼睛里带着些讥讽,也带着些自嘲,厉声道:“你以为我不敢揍你?” “我就说你舍不得揍我!”话未说完,云舒胸口上就挨了一拳,紧接着背上又挨了一拳。 “现在知道我舍不舍得了?”长命姐姐收住了手,却一把拎起了云舒的衣领将她提置眼前,云舒吃痛咧嘴皱眉,样子透着一股子惹人心疼楚楚可怜之色。然而长命姐姐看在眼中却自得而笑,道:“小妹妹,你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经打,你的骨头也并不如你的骨气硬,所以最好少嘴硬。” 忽然空气一冷,二人皆是心中一颤,都自觉闭嘴不语,紧接着突听得一人冷冷道:“你打够了么?” 长命姐姐霍然转身,那厚厚的罗帐后,已飞出一条银丝,练蛇般缠住了她的手,以她的武功,没有闪开亦没有挣脱,而是正了正身子,垂着头侧到了一旁。 接着,一条瘦小的人影,鬼魅般自罗帐里飞了出来,直扑向云舒,云舒眼疾手快,一个筋斗翻了出去,虽避开了人影,可双手却同时缠上了银丝。那又细又长的银丝,虽被她扯得笔直,竟铮铮地扯也扯不断,反而勒得她臂弯出血,削皮撕骨般的疼痛。她不多挣脱,尽量心平气和地垂下手臂,银丝反而松弛了些,却仍旧束缚着她不得动弹。 动不了却并不妨碍她睁眼细瞧,她的眼神好极了,自然也瞧清了那银丝另一端瘦小的人影。全身都被一件黑得发光的衣服紧紧裹住,一张脸也蒙着漆黑的面具,只留下一双黑多白少的眸子,这双眸子不停地眨动,看来就好像鬼脸窥人,也说不出有多么诡秘恐怖。 然而云舒有个特别的小技能,是旁人不得而知的,那便是她其实是个脸盲,鲜少能记得住陌生人的面孔,她区分一个陌生人全靠辨别对方的眼睛,眼眸可以洞悉一个人的内心,而表皮却恰巧喜欢愚弄人。所以眼前的人儿想要隐藏样貌最好的方法是蒙上眼睛,而不是蒙上额头鼻子和嘴巴。 这双眸子此刻虽然尽是诡谲却还是同之前坐在冰床上女子的眼神一模一样,云舒失笑道:“原来你们是一伙儿的?我还以为你是个受害者,如今看来她好像还受命于你。不过既然你们穿的是同一条裤子,坐的是一条板凳,你却为何要阻止她揍我?千万别告诉我,你是突然发了慈悲之心。” 黑衣人一怔,目光灼灼,冷笑道:“我不阻止她,难道让她继续暴露下去吗?” “暴露?此话怎讲?”长命姐姐一惊,脱口问道。 “哦?你多虑了,我蠢得很,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云舒一惊,眼波四转,心陡然提了上来。 黑衣人鹰隼般的目光瞪着她,冷笑道:“是我多虑了吗?看来是我把你想得太聪明了……既然如此,愚蠢的人就不要活下去了。” 长命姐姐似乎得到了指示,抽出长剑,直刺而下。云舒本不懂武功,但也知这一剑已非恫吓,而是真正的要命一剑。她虽不怕死,但若能求生便没有赴死的必要。她手腕一挥,正是飞速地抽出袖中桑逾空的那支玉箫,突见寒光一闪,“叮”的一响,她手里的玉箫已架住了那柄长剑。 长命姐姐怒道:“原来你会武功,之前还装的挺像。” 云舒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力量,明明双手都被银丝捆住,反应本就受到制约,方才千钧一发之际她只是心中一空,真气上涌,想着定要活下来而已,这袖中玉箫就好像自己蹦到了她手中抵住长剑救主一般,心念着自己应该还是个练武的奇才,是一块没有来得及雕琢的宝玉,不禁自傲一笑道:“你……你管不着!” “我偏要管!”长命姐姐一怒,手腕一挥,闪电般又是一刺,却被突然横起的银丝挡了回去。紧接着又是一根银丝飞出,正是缠住了云舒手中玉箫,接着银丝一扬一卷,玉箫脱手而出于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后稳稳地落到了黑衣人的手中。 “喂,还给我!”云舒上前两步伸手去夺,却被黑衣人轻松避开。她伸手一扯银丝,云舒身子前倾失了重心,正是狠狠地摔倒在地。 黑衣人趁机瞧仔细了这玉箫,心中不禁大骇,暗忖道:“方才玉箫同长剑相抵,长剑乃青铜利器,尚且多了个缺口,可这玉箫竟然完好无损,连道划痕都没有,确实是个宝贝。而眼前的女子虽说体内存有真气却并不会运用,显然不是个真正修武之人,她既然是从无妄山的方向上船,那么向她体内打入真气之人应该就是桑逾空。但是她的年龄显然不会是十二三岁,所以又不会是他的徒弟,如此说来又会是什么人呢?但无论如何都应该是和桑逾空密切相关之人。” 她皱了皱眉头,身形一闪,束缚着云舒双手的银丝跟着收了回去,她长袖一抛,将玉箫扔还,笑道:“是个宝贝,你收好了。” “你将这东西还我,还叫我收好,意思是不会杀我喽!”云舒盘腿而坐,看似轻松,嘴里却发出沉沉的鼻息。她咬着嘴唇,像是想了许久,才慢慢道:“既然如此,我有件事情想问一问。” 黑衣人慢吞吞道:“如果我是你,会乖乖的闭嘴,等着船靠岸后再去逃命,而不是在这里诸多问题。因为搞不好你的问题会惹恼了我,然后我会改了主意杀了你!” 云舒皱了皱眉头,道:“没办法,我挨了两拳,不能白挨。” 黑衣人目光闪动,仰起了头,恻恻一笑,道:“我喜欢有胆魄的人,尤其是有胆魄的女人!你尽管说,我保证你在这船上绝对的安全!” 云舒缓缓地站直了身子,故意懒洋洋地扭了扭腰背,伸展了下胳膊,才慢吞吞行两步,踱到长命姐姐身前,忽然眼光一凌,抬臂一指,笑道:“她!这位好姐姐,到底是男是女?” 长命姐姐骇然一愣,眼珠子瞪得滚圆,像是轻轻一碰便会从眼眶里面滚出来一样,她呆立于原地一动不动,惊到甚至没有出口否认,真正的大惊是惊而不语,恐怕就是她此时之态。 黑衣人虽说戴着面具旁人瞧不得她的神态,却也忍不住微微一笑,道:“你都称呼她为姐姐了,难道还要问她是男是女吗?” 云舒叹了口气,道:“他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女人,甚至波涛汹涌到比我还女人……只是他的反应却又很奇怪。” 黑衣人瞧着她一笑,眼波突然变得十分奇怪:“怪在何处?” “女人在气急愤怒之时,最直接的反应!而他却不是!” “你是指?” “他打我的两拳!” “有什么说法吗?” 云舒咽了口口水,道:“女人在生气愤怒之时,攻击对方的第一下,一定是扇巴掌,而不是向对方挥拳头。如果是个用拳的高手自然另当别论,但是刚才他出了两拳,都是生打,没有用到任何功力真气,一股子蛮力,他当时想的只是出气而不是要我的命。”说着她围着长命姐姐绕了一圈,打量着他的皮肤,果然是瓷器一般透亮光滑,摇了摇头,啧啧称赞,继续道:“当然这只是我纯粹的猜测,凡事都有万一,这都是我莫名的直觉而已。如果我猜对了,算我那两拳没白挨,若是我猜错了,也活该我吃了两拳,好姐姐就不必再出手喽。”说罢她拱手而立,心中已有定数,毕竟长命姐姐的反应已经证明了她的猜测。 长命姐姐冷冷的瞧着她,面上没有一丝笑容,他可以否认,但云舒这话一出,他又没必要否认了,只得幽幽得望向那黑衣人。 黑衣人出了会儿神,突然向云舒走过去,手里握着一把药丸,随袖一甩,洒了满地,笑道:“他是我的情人,却因为吃了这怪药,变得越来越女人了。”她垂下头时眼泪滴滴落在衣襟上。 云舒大骇,面色凝重,一言不发木立在一旁,半晌后她才缓缓蹲下身子,捡起一粒药丸,放在鼻前闻了一闻,心中陡然一惊,呵斥道:“所以我吃的那碗面条,你也给我下药了?”她慌忙摸了摸自己喉间,又胡乱抚了抚自己的胸脯,发现确实没有任何变化后,刚缓了一口气,又继续大叫道:“你们怎么能害人呢?这药多久会出成效啊,我会不会睡一觉起来变成男人了?” 黑衣人神色间带着种不可掩饰的悲哀与忧郁,苦笑道:“你放心,并不会。这药吃了之后会立即昏厥,醒来之后才会发现身体起了变化,而你此时活蹦乱跳,显然没有任何问题。” “但是凡事都有个万一啊,万一这药的引子就是睡一觉呢,那我以后还要不要闭眼啊!”云舒说完,精神大振,两只眼睛瞪得滚圆,生怕稍微眯一下自己就变成男人了。 黑衣人看着云舒的样子,直着嗓子怪笑道:“这药我给了无数人吃,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唯独只有他的身体起了变化,这到底是为什么!” 云舒纵是胆大,此刻面色也不禁变了,眼珠子一转,紧皱着眉头,说得有些结结巴巴,道:“会不会他吃的并不是这把药?还有我瞧着他应该功夫不浅,会不会是因为练功所致?不过这世间真的有这么奇怪的药吗?说真话,我并不是很相信!” 黑衣人苦笑道:“然而这一切都不得而知了!施药之人已死,无人知晓了!” “施药之人是?” “我爹,十绝老人姚千山!” 云舒一跃而起,道:“姚千山?你是姚觅?” 黑衣人一怔,狞笑道:“你认得姚觅?她是我妹妹,我是姚伽!” 云舒暗忖道:“没想到姚千山对自己的姑爷都这么狠,虽说在十绝岛见到的是假的骆千乘,但真正的江南骆家的骆千乘也确实是身中血绝之毒已经瘫了,而今这位大姑爷更是索性给换了个性别。做这种古怪老头的女儿,岂不是要守寡一生……” 姚伽见云舒呆立着出神,眼珠直转,道:“我们此次来无妄山,想着是求见桑逾空,瞧瞧这到底是什么原因,却未能如愿。” 云舒点了点头,轻声道:“我听闻桑逾空看病只看十二三岁的少女,你们的情况确实难以求见。” 姚伽神色不动道:“倒并非如此,而是我们到了无妄山发现桑逾空已经死了!漫山缟素,仙人已逝,恐怕再也不会有人能够帮到我们了!” 云舒的心立刻像是打鼓般跳了起来,大步迈到姚伽面前,目光眨也不眨地凝注着她,道:“死了?怎么可能,我刚从无妄山回来!他还和我一起吃饭饮茶,怎么可能转眼就死了?” “所以……你果然是他的人!”话音刚落,云舒之间她眼波一扫,她来不及躲闪只觉脖颈一痛,登时没了直觉,倾倒在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四章 绛衫赤发鬼 云舒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烛火已被熄灭,像是白天,但这里四面墙壁,一道厚厚的铁门,钥匙洞又好像被铅塞住,只有头顶的风口好似天窗,却也蒙上了密密的丝掩住了些日色,屋里的光线片片朦胧。 她忙是跺足大骂道:“姚伽,你这妖妇!恶婆娘!你的心怎么这么狠啊?我又没有怎么着你,你把我锁在这里做什么?”她虽破口大骂,但终究是个大家闺秀,没接触过什么污言秽语,骂来骂去来来回回就这么几句,骂了半天,自己听得都觉得乏味了,外面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她也知自己骂破喉咙也是没用的了,在屋子里乱敲乱转,想着能弄出条出去的路,但这里石砖石墙,她想尽法子,也挖不出一个小洞。思来想去只有这天窗看似是唯一出口了,然而这屋子四面都是光滑无比的石头墙,放眼望去,连张矮小的板凳都没有,天窗高于自己头顶三丈开外,她半点功夫没有,根本就不可能跳上去。 想来这天路也是走不通的,云舒瘫坐在地,苦笑道:“明知道我不会武功爬不了这么高,还开了个天窗在我脑袋上,干什么?嘲笑我啊!反正出不去也是饿死,不如索性封了天窗将我活活闷死来的更快更彻底一些。不过按理来说她完全可以直接杀了我,却为何把我锁在这里?”她站起身双臂叉腰,冲着天窗吼道:“开个天窗是干什么的?喂,姚伽!你在不在?你关我在这里会不会定时送饭来啊!到底有没有人啊!” 待她脖子昂得酸疼,还是没有半点回应,她叹了叹气,盘膝坐下,心想只能静观其变了。此处没有一丝动静,渐渐地她也跟着平静了下来,心里却又由衷的伤感了起来。她本不是个用功的人,暮云庄也算是个江湖世家,偏偏到了她同云展这一辈,子女二人皆是不学无术之辈,从未想过要修学武艺,如今入了江湖,才知身无长处之苦。惶惶然她又想起了项寻,那日在落凰谷,不会武功的云展堕崖身亡,而身怀轻功的项寻却能够轻而易举脱身,不禁于心中暗下决心,若是自己能得幸逃出生天,无论如何先学点轻功才可。 渐渐地有了些睡意,反正也出不去,索性也不费那脑子了,随意一趟,便酣然睡去。朦胧中,她好像看到了另一个自己,站在落凰谷杀了一个人,紧接着空间一转又在一间房间里,她救了一个人。那所房间虽可布置得却极为精雅,厚厚的地毯上织着奇怪的蛇头怪鸟,桌上摆着奇异而贵重的珍玩,恍惚中她缓缓走近,一把御摇铁扇,一支金箭翎,一粒珠子还有还有暮云庄的腰间刀! “阿袖你回来了!”这个声音!这个声音是陆羽!云舒惊呼一声,自梦中醒来。 酣梦初醒,月光闪烁,也不知这是梦?是真?是幻?只觉浑身是汗,已浸透重衣,登时肚子咕咕作响,她半撑着身子,嘶哑着声音喃喃道:“陆羽我都要饿死了!你好歹让我在梦里吃上饭再出来吓我啊” 不说还好,一说她觉得自己更饿了,缓缓站起身来,冲着天窗喊道:“姚伽!你什么时候来给我送饭啊,再不来的话我就要饿死了!”她只是想着喊两声试试,本也没抱有多大希望,果然一片静空空不得回应。 入夜渐凉,她饿的发慌,又冷得牙齿打战,便找了个角落,蜷缩着身着盘膝而坐,登时感到体内那股真气又在上涌,她运气相抗,那道真气传达四肢,正能驱赶些许凉意。 如此打坐屏息又见两个日落,她饿了足足两天三夜,终究是耐不住了,原本想着姚伽只是想将她锁在此处另有阴谋,若是另有他算倒还好静观其变,可这已两天三夜都不现身也不来送饭,看来是想将她锁在此处活活饿死。然而虽是如此,此时此刻她除了等死外又能做些什么呢? 实在口渴难耐,她一狠心咬破了自己手指,吮吸一二,但如此下去定落了个不得好死,她苦涩一笑,想着不如索性直接碰死在这也是干净。 她缓缓站起身来,身子一抖,一粒黄豆大小的小药丸从她怀中掉落。捡起细瞧,这不正是那日姚伽扔在地上的怪药吗?说吃了之后能改人性别的怪药。不知为何她越瞧越觉得这小药丸入眼的很,心叹道:“反正也是一死,吃来也是无碍。况且之前我也吃过,并未瞧见身体有什么变化,而且那一碗阳春面被它弄成了山珍海味就算是把我吃成了男人,做鬼又不分什么性别,临死之前回味下这八珍玉食,也算死而无憾了。” 思罢,她将那小药丸扔入口中,可还没细嚼,那小粒子便滚入了喉咙中还未觉味道便咽了下去。这心中一千万个后悔,这口中还未品出一丝味道便入了肚,真是死不瞑目啊。她心气自己却也无可奈何,盘腿歪坐在地,恼怒自怨。 然而不消一会儿的功夫,她只觉自己昏昏沉沉,眼皮好似有千斤沉重,不住地往下坠。忽然心惊道:“完蛋了,之前姚伽说过,她那情郎是吃了药之后先昏然入睡,醒来才发现身体起了变化。我此时正是昏沉想睡,那岂不是我也要变化了不成?”越想越怕,她伸出双手,强撑着眼皮,镇定精神屏住呼吸反复念叨着千万不要合眼千万不能睡觉,但终究是毅力难敌药力。她侧身一歪,到底入眠,合眼的前一刻她长叹一声道:“完蛋了,我要变成男人了!项寻完蛋了干脆让我在梦里死过去吧,我不想醒来了!” 梦里昏昏沉沉,一片黑暗,她盘坐在地,起也起不来,动也动不了,恍惚中只觉项寻含笑向她走来。她心中狂喜着大声呼唤,哪知项寻却并不理会她,反而同那已经死去的粉衣少女亲热了起来。她眼泪不由自主一粒粒落了下来,她哭的越大声,项寻与那女子的笑声就越大声,笑声永远盖住了她无助的哭声。眼前飘来飘去的都是他与粉衣女子亲昵吻颈之象,而她却只能流着泪,咬着牙,骂道:“黑心鬼!黑心鬼,你既然不救我,就不要在我面前气我!”她哭得累极了,不知过了多久,渐渐地没有了项寻与女子的欢笑声,她也收起了哭闹咒骂之声,抬眼间一个青衣男人的身影渐渐明朗,男子乌发盘髻且是陆羽。她没有哭闹没有呼喊只是凝神见他缓缓走近,他轻抚着她的面庞,于她耳畔轻呵道:“阿袖跟我回家!” “阿袖是谁?陆羽!”云舒惊呼出声,汗涔涔醒来,眼见是梦她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忽然想到了什么慌忙双手四探,东摸摸西摸摸,发现身体好像也没起什么变化,才彻底放了心,仰面后倒,却惊觉腰处好像抵到了什么,膈得她生疼。她侧身回瞧,才发现身后竟不知何时半蹲着一位绛衫赤发鬼。浑身上下毛发皮肤皆为赤色,活脱脱的一位钟馗!云舒只是一瞧便吓得丢了魂魄,慌忙双手并足,向前奔爬,嘶哑着声音道:“钟馗老爷,我上辈子都是积德行善的,您老人家别站在背后吓人吓鬼啊!” 绛衫赤发鬼微笑着缓步上前,瞧着身材也就是个少年样,可这张脸实在是非地狱使者所不可及也,云舒慌忙双手捂眼,结结巴巴道:“钟馗老爷,您直接说我要去第几层地狱,我自己去,不劳您老大驾的!”说罢她觉得这般好似不够诚意,忙又仆倒在地,放声痛哭起来。 突然一只冰冷的手掌,搭上了她的肩头,声音倒还是清朗好听,道:“阿袖是谁?陆羽是谁?项寻又是谁?” 云舒大惊抬头,脱口道:“鬼也不能偷听别人说话好吗?” “我哪有偷听,是你自己大喊大叫好吗?我难道还要捂着耳朵不成!这里是你家不成?怕人听,倒是回自个儿家叫去!”那绛衫赤发鬼突然来了脾气,一双眼睛虽是含笑却同时迸发着贪婪和锐利,仿佛扑过来就要将她吞进肚子里一样。 然而恰巧也是因为这双眼睛,云舒一眼认出了此人,反而不怕了,她定了定神,佯装颤抖,口中呵斥道:“你以为我想当这里是家啊,我也要能出的去啊!你怎么进来的?来干什么?” 绛衫赤发鬼突然跳到她身旁,半蹲于前故意与她近在咫尺,眯着眼笑道:“你说我是钟馗,来此自然是拉你下地狱喽。” 云舒眼珠子一转,喃喃苦笑道:“你快拉倒吧,钟馗可是捉鬼的鬼差,我活生生的大活人,你拉我入什么地狱?” 绛衫赤发鬼双目已眯成一线,笑道:“既然你知道我不是鬼了,那么咱们就没有人鬼殊途的界限了,如此你还不知我来做什么的吗?”说罢他向前倾着身子,一只手在云舒白皙的面庞轻轻一抚,另一只手已经摸到了她的脚踝。 云舒突然跳了起来,心里一阵阵的犯恶心,高声呵斥道:“色痞子,你给我滚出去!” “滚出去?你不是说这里不是你家吗?既然你不是主人,那我爱在这里做什么便做什么,而且有件事情我们可以一起做!”说罢他一把将她拉了过来,压在她身上,手已拉开了她的衣襟,云舒虽做反抗但终究力所不及,可他拉开衣襟的手却忽然停住了,侧身坐到了一旁,嘴里自言自语,喃喃道:“即使好色,可我却并不是痞子,决不强人所难。咱们做个交易,你从了我,我把你从这里救出去如何?” 云舒浑身上下每一寸皮肤无不在颤抖,却依旧咬着牙唾骂道:“你想都别想!反正我都在这里呆了几日了,早有了必死之心。” 绛衫赤发鬼扁了扁嘴,笑道:“现在明明不用死,只要你点个头就可以逃出生天!再说你我年岁相仿,我有何不好,莫非你嫌我长得不够英俊?” “没错!你长得丑死了,只有鬼怪才会生出你这般面貌,你也就只能找个鬼怪相配!” 绛衫赤发鬼咧嘴一笑,道:“原来如此,你怎么也这么爱人皮囊!那这样吧,你且把眼睛闭上,我给你变个戏法来。” “你少骗我,我一闭眼,你定当要做什么龌龊之事!” “喂喂喂,你这小妮子怎么这么不懂情趣,且不说我为人正直不爱用强,若我真要做什么龌龊之事,还要你闭眼作甚!快且闭眼,少废话!” 云舒无奈缓缓合上眼帘,刚一合上便又猛然睁开,却恰恰迎上那绛衫赤发鬼的脸庞,二人四目紧靠,鼻子都险些擦碰到彼此。 “就知道你要耍赖!快闭上!”赤发鬼抬手一拍她的头顶,喜笑道。 云舒摇了摇头,合目一叹,道:“真以为我想瞧你!”过了半晌又听不到什么动静,不禁催促道:“我快要睡着了,可以睁眼了吗?” “睁眼瞧瞧吧!”这一声答得倒是欢快。 云舒扁了扁嘴,又抻了抻腰,最后才缓缓睁开眼睛,不看则罢,这一瞧真是险些将她惊出个好歹来。方才明明是绛衫赤发鬼,而今眼前之人虽依旧身着绛衫,却已然变成了一位明眸皓齿,英姿挺拔的俊俏公子。她忙是揉了揉眼睛,再合上再睁开,眼前依旧是风姿绰约的翩翩少年郎。忙是抬目望向对方的眼眸,虽已温柔如水却还是之前那双眼睛不会有假,所以少年郎同赤发鬼竟然真的是同一个人。 见云舒惊呆不语,他缓步上前,轻轻转了转身子,让她可以将他浑身上下左左右右瞧个仔细,自傲笑道:“现在如何,配你应该不算丑了吧?” 云舒目瞪口呆,哪里还听得进什么相配不相配的话,登时她眼前一亮,心头一紧。在无妄草庐外她曾偷听到项寻与桑逾空的交谈,听到了所谓的登鸾四子,其中有一位鼎鼎大名的千面阎罗,起先项寻猜测是陆羽,她也心有默许,可眼前此番人儿正活生生的给她展示改头换面,想必更可能是所谓的千面阎罗。 等的有些不耐烦,少年催促道:“我此刻的模样你到底满意不满意啊,若不满意我再给你改一个好了!” 云舒回过神来,面上敛去所有神情,一副平淡如水的样子,也不同他玩乐了,呵斥道:“不满意不满意!我不满意你在这里闹这些做什么?你一个女人能对我做什么?你在这里调戏我,对得起你的情郎吗?姚伽,姚大小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五章 女儿多情 “不可能,你怎么可能认得出来!”此话一出,她也算自认了身份。 “有什么不可能的,你太高估了自己的本事,也太小瞧了我的能耐!”眼瞧着她一脸的惊恐不信,云舒故意笑得得意了几分,冷哼了一声,退后两步席地盘腿而坐,闭目不再瞧她。 姚伽静静地站着,静静地望着她,空空的房间静到只有两位女子的呼吸声,但是再安静的环境也无法安抚她慌乱不堪的内心。只因云舒轻描淡写的一句拆穿,她的心中犹如千军万马呼啸而过,留下了一片狼藉的残骸,但引起这一切的人儿却悠悠然地坐在一旁,全然不管她惊慌不堪的内心,她怎么可能任由自己的心里这般不安! 面对骄傲的人,若你想要她说出真相,最好的办法就是将她的言谈举止抬得高高的稍微的示弱便会让骄傲的对方忙着以无比愚蠢的姿态告诉你,她究竟有多聪明。此刻的云舒在姚伽眼中便是那个愚蠢的聪明人。 她精神一震,立即转换了面,又是着急,又是气恼,又是咬牙,又是跺脚,嚷道:“你倒是告诉我,我的破绽在哪里啊!你赢得也要让我心服口服不是?” 云舒叹了口气,故意慢悠悠道:“你没有什么破绽,易容之术实乃无双,可惜你却换不了一双眼睛。实话告诉你,我看人看面只认双眼,面皮上你下再大的功夫,于我而言都没有用。” 姚伽点点头,显得有些疲乏,笑道:“如此看来,我再多努力也瞒不了你了。若真有个破绽我也好改进,这般一来我确实无从下手了,总归我不能换双眼睛来,这可教我如何进步呀!” “你也别这么说,毕竟鲜少有人不被表皮所迷惑的。”云舒这个人就是这样,旁人对她硬,她便更硬三分,旁人若对她柔,她便也要柔十分。此刻竟撵着步子走到姚伽身旁,探着头小心翼翼,一张小脸腮旁泛红,轻笑柔语,摆出一副你别伤心,你已经很厉害了的表情。 突然姚伽仰天一笑,道:“那你喜欢我吗?” 如此一问,云舒正是一怔,眨了眨眼睛生怕自己听差了去,狐疑凝眉半晌不语。姚伽瞥眼瞧了她一瞬,咯咯笑道:“那你讨厌我吗?”云舒还没反应过来,姚伽的声音突然提得出奇的高亢,大笑道:“不讨厌就是喜欢喽!” 云舒惊得瞪大了眼睛,竟一时不知自己是不是不再懂得人类的语言了,支支吾吾道:“你你这话有别的含义吗?你应该不会是”声音颤抖,竟是无法继续。 姚伽突地展颜一笑,接口柔声道:“我现在救你出去,对你有救命之恩,作为感恩你就要喜欢我才是!” 云舒一怔,一手轻抚鬓脚,一手指着对方,冷笑一声,轻轻道:“是你无缘无故把我关在这里,饿了好几天,现在只是良心发现放我出去而已,何来恩赐?此刻饿的我两眼昏花,我岂不是应该讨厌你才对?” 姚伽只笑不语,半晌眼光一凌,于袖间突然飞出银丝,她右臂挥袖一扬,那银丝正是勾住了头顶天窗,她侧头冲着云舒招了招手,笑道:“过来,我带你上去!” 云舒瞧着她那样子,总觉得似有阴谋,垂着头,双脚好似钉在了地面上依旧站在原处,不挪分毫。 “喂,吾已诚心相献,君何踌躇不前?”她面上虽是满面笑容,语声中皆是无奈c埋怨和委屈,而眼神中却充满肃杀之意。 云舒呆呆地望着她面上春花般的笑容,心里亦不知是害怕抑或是迷惑。 姚伽笑容一敛,之前向她招手的左臂袖口亦是发出闪闪银丝,云舒侧身意欲闪躲,却依旧不及其速度之快,一时间银丝绕身,将她双臂紧紧捆住挣脱不得。姚伽手肘发力,抬手一挥,银丝牵引着云舒于空中一凌,她就好像被捆绑的粽子,被一根丝线扯来扯去,牵线人落手时她自然是摔倒于其脚前。 云舒面一变,缓缓长身而起,目光坚定地望着姚伽,沉声道:“怎么了这是?我不想出去还不行了?” “你若现在不走,待我离开之后,你可是悔时晚矣哦!”姚觅故意一字一字地缓缓念道,话音刚落,忽然她右臂一扯,银丝一闪,比闪电更快,比闪电可凶,封住天窗的丝网登时落下,紧接着她脚下一踱,身子凌空飞起,跃起三丈开外,壁虎般紧贴在天窗边缘,冲着云舒吐了吐舌头,倒翻了出去。 云舒还站在那儿,壁虎一样,她脑中突然蹦出项寻的形象,落凰谷时他曾经将自己的轻功比作壁虎一般。当时她是闭着眼睛,并未瞧见他灵巧的步伐,可不知为何,姚伽此刻的身姿她却认定了和项寻有些牵连。就在这时,束缚于双手之间的银丝忽然一扯,她的人正如燕子般飞了起来,又像是一阵风似的,吹出了天窗,等这阵风吹停之时,她也稳稳的站在姚伽身旁。束缚双手的银丝随即解开,她回身探头瞧了瞧天窗之下的囚笼,深深叹了一口气,道:“竟然活着离开了” 姚伽嘴角不禁泛起了微笑:“怎么样,我已把你带出来了,现在总归是不讨厌我了吧?” 云舒转首瞧了她一眼,冷冷道:“你为什么老纠结这个问题,我喜欢不喜欢你,有那么重要吗?”她实在不明白眼前这个刁蛮c泼辣c凶恶c无理的姚伽为什么好似瞧看情人一般瞧看着她,这让她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生怕这位姚大小姐有那种特别的癖好。 姚伽诡笑道:“因为我喜欢你呀,所以你不能讨厌我!” 果然越是害怕的事情便越容易成真,云舒只觉脑袋“嗡”的一响,虽面上现出惊疑之但依旧强制压抑着狂吼怒骂的心绪,颔首道:“别开玩笑了” 姚伽却忽然正道:“喜欢一个人,怎么能开玩笑呢?我现在的表情很像在开玩笑吗?那好吧,让你有这种错觉这是我的错,那现在我郑重其事的告诉你,我喜欢你,很喜欢哦。” “住口!姚伽姚大姑娘”云舒赶忙大叫打断了她的话,实在不敢继续往下听,姚伽口中的每一个字都好似毒虫一般在弑咬着她的骨髓。她挠了挠脖子忽又掐着腰将胸脯挺得高高的,苦涩一笑道:“虽然小了点,但应该还是挺明显能瞧出我是个女人吧!” “我知道你是女人啊!所以我给你吃了两次药,奇怪的是你的身体竟然都没有发生变化哎不过你别担心,即使你是女人,我还是发现自己挺喜欢你的!”姚伽看着她,眼睛里充满了自信,好像认定了云舒已经是自己的人了。 “你你你,你不是有情郎了吗?” “那又如何?我发现时间久了,看他看得也就有些腻了,况且我从未说过我是个专情之人,你方才还说我好来着呢!”这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真真好似纨绔公子一般,正配她此时男儿打扮。 一时之间,云舒没有再开口,身形后退,呆望着姚伽,连目光都无法转动一下,后退到天窗口时忽而转身一跃,便又栽进了牢洞之中。可她腰间一紧,面部距离地面一寸有余之时,她果然还是被那姚伽的银丝扯住了。她眼中充血,恨不得一头碰死,却又偏偏死不成,腰间的银丝就好似妖魔的利爪,杀不死她却也让她桎梏于其中,挠心挠肺的折磨,生不如死。 待再次被扯出天窗之时,她垂下头去,眉头微皱后,慢慢地张开眼睛时两行清泪夺眶而出,突而悲嘶着道:“你何苦和我过不去,让我死好了!” 姚伽又自笑道:“都说我不会用强的,你还要寻死,也太奇怪了!” 云舒心中不禁为之一懔,反手一抹面上泪痕,抬头以模糊的泪眼望了望她,见她冲着自己无奈地点了点头,当下才微微放下心来,缓缓道:“既然如此,我也便不多打扰了” 哪知她言犹未了,姚伽却霍然跳到她身旁,诡笑道:“不喜欢,我倒不强求,但你不能讨厌我,你可答应?” 云舒心中疑惑不解,这姚伽为什么非拉着她扯什么喜欢讨厌,这到底有什么重要的关联吗?若其真是有磨镜之好,又是个好的痞子,那完全没必要在这里干耗着她呀。但此刻她也知不应逆其心思,忙是点头笑道:“你都把我救出来了,我且是不能讨厌你的。” 姚伽秋波闪动,上下瞧了她几眼,娇笑道:“既然如此,那咱们走吧。”说罢便欲伸手拉持云舒。云舒一惊,慌然一跃而起,双手拍了拍大腿上的杂草,讷讷而笑道:“不顺路的,咱们还是各走各的吧。” 姚伽冷眼一瞥,一阵气血猛然上涌,登时换了面,索性负手背过脸去,厉声道:“都说了我不会用强,你若还是这般态度,我可当真要生气了!” 云舒眼见其要发怒,想着赶快转变下话题,双目一转,忽然惊叫道:“该死该死!一件顶重要的事情让我给忘记了!” “什么事情?”姚伽面又是一改,双目顿见柔媚之,娇声问道。 云舒轻轻叹息道:“你说你是十绝老人姚千山的女儿对吧,你爹爹已然亡故了,还是我亲眼见其下葬” 姚伽只听得双眉轩动,忽然一笑,道:“就这事?我早就知道了,是鹰眼太岁干的吧!这小王八羔子,脑袋不行却竟想着干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他们还抓走了我妹妹姚觅,为的就是想着引我入瓮,想探究十绝之毒的秘密罢了。” “怎么?你能解十绝之毒?”云舒目光一转,惊言叫道。 姚伽面带微笑凝神不语,不知是在发呆,还是在凝思,半晌才笑道:“我只是窥得一二,并不知其所以然,若非如此,也不会去求见桑逾空了。” 这姚伽瞧着性情古怪,功夫却俊俏的很,之前瞬间改头换面的手法更让云舒怀疑她便是登鸾四子之中的千面阎罗,想必更有绝招才是。方才只是想着转换个话题,让她不要总纠结在对自己的情爱之中,并未想过要将鹰眼太岁卖出来,却不知她竟早已知晓杀父之仇,云舒心中想着偏袒小太岁,忙是胡乱摆手道:“也未必是鹰眼太岁所为” 姚伽凝视着她,笑得颇为玩味,道:“不是他吗?整个江湖都在传,说十绝老人死于金箭翎之下,难不成还是假的!” “整个江湖不会吧谁传的?那是讹传!我当时就在十绝岛,都没看到出手之人况且总归人都死了,你也别伤心,而且事情没查清楚之前,你千万别去滥杀无辜”无辜二字云舒说得登时气短,但还是咬着牙说得清清楚楚。 “我为什么伤心?这个老不死的,死了才好呢!” 云舒怔了半晌,忽然想起这姚伽的情郎被怪药所害,那怪药正是十绝老人所给,难怪她如此痛恨自己的父亲。故意干咳两声,清了清喉咙,道:“那你不准备报仇吧而且也未必真是小太岁干的,他那小子人傻兮兮的” “报仇?我谢他还来不及呢!也省的我出手了,若不然,到时候我还要落下个杀父的恶名!不过既然不是他杀的十绝老头,那他对我而言就没有恩情之说了!如此一来他就只有掳走姚觅这一条罪名了!看来遇见他我也无需手软了!”姚伽说这话时,眼睛里竟全是欢喜欣慰之。 云舒听得一愣一愣的,半晌后才缕清楚其中关系,心中连连叫苦所以自己所言是彻底把小太岁给害了吗?她忙着胡乱摆手道:“不不不,你别冲动,那小太岁人不错的!他不会说掳走你妹妹干什么的,你铁定是误会了!” 姚伽脸沉了下去,道:“怎么?你们认得?” “不!不认得,从未相见!毫无交情!” 姚伽还在瞪着她,冷冷道:“既然不认得那便更好了!你随我一同去江南骆家,我得去救我妹妹出来。你不认得他,却认得我,咱们也算是有交情的,你且是要帮我的!” 云舒几乎跳了起来:“不不不,你一定是误会了!你妹妹的情郎正是江南骆家的骆千乘,她若真是在骆家,那定然是二人真心相守的,怎么能说是被掳走呢!他俩情投意合,此时说不定都抱上娃娃了,你且是不能跑去喊打喊杀的!” 姚伽突地“噗哧”一笑,道:“你的意思是,我又误会了?既然如此,我总归是要去江南骆家拜访一二吧。若真是二人倾心相守,我定然是诚心相贺,若是她果真如传言所说,是被那小太岁掳走相欺,我定也要将那小太岁尝尝苦果,欺负个不会武功的小姑娘算什么本事!” 云舒眼睛瞪得更大了,忙是接口道:“正是正是!还有一件事情我忘记告诉姚姐姐了,我也是个不会武功,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小女子!所以” “所以你放心,我会保护你的!你就留在我身边,我定然护你无虞!”姚伽竟好似故意一般,一脸的诡笑,于她话尾处截口答道。 “不不不!我不去江南,咱们不顺路的!” “行啦,你别客套了。江南的二月最为迷人了,你我且同去游历一番,也算是培养培养感情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六章 画中人 江南的春雨密如离愁,云舒愁丝更比春雨。 春光尚早,可夜却已经深了,城里的人都已香甜入梦,唯有云c姚两位俏佳人还在这千丝万缕永远剪不断的雨丝中策马前行,马蹄践踏着泥泞的道路,湿泥迸溅在她们的衣裳上,让美丽的人儿狼狈却更是楚楚可怜。 一路南下,来到了洛城,洛城之所以叫洛城,因为这里有个鼎鼎大名的江南骆家,一座城得名于一个家族。二人找了一家客店,姚伽不等云舒开口,便吩咐小二准备上等厢房一间,并将烧鸡五只c牛肉五斤c白酒两大壶c面粉一大盆c浆糊一大碗速速送入房间。 那店小二见眼前这两位孤身在外的娇小女子,模样一个比一个俏丽,体态一个比一个柔弱,夜间冒雨赶路,举止上不似亲人不似主仆,本就觉得稀奇。一听这杂七杂八一通要求,更是诧异,眼巴巴地瞧着她俩,既不引着她们去客房也不去准备饭菜杂物,既不发问也不应允,只是呆呆地看着她俩。姚伽瞪了他一眼,样子好像一只发了狠的山猫,那店小二正是一惊,恍然回过神来,喃喃低语道:“杂七杂八要那么一大堆,吃又吃不完,用也用不上,都倒这世道艰难,竟还有人这般浪费银两。” 云舒虽说不懂姚伽要这些东西是来干什么,但也知这般古怪定有其意,便上前一步,笑道:“小二哥你尽管去准备,银子金子我们半分也不会少你的。”说罢侧过身来,用手肘轻轻一戳姚伽臂弯,姚伽回眸便见她正冲着自己嘟了嘟嘴,浅笑催促道:“给钱啊!” 姚伽笑嘻嘻地瞧着她的脸,于怀中取出一颗金豆子,随手便抛到了店小二的手里,瞧也不瞧他一眼,挺胸傲慢,颇有几分趾高气扬的讨厌,道:“有钱我爱浪费,你管的倒挺多!快些将我要的东西送到房里来。” 店小二满腹委屈,引着二人上楼,故意缓了两步走到云舒身旁,轻声道:“我可没有恶意,只是见你们两个女子夜间行路,好心提醒你们切莫漏财。” 姚伽耳力向来不错,更何况这店小二此言看似轻声,可这抱怨声正是一字不落的入了她的耳朵里,她刻意加快两步,一拍其后肩,笑道:“小二哥你且是放心,我也在此多谢你的提醒,我之所以要这么多吃的,不过是因为家兄家弟一帮子人也要随后入住,所以安全上您尽管放心。” “这么多人,男男女女只要一间房?”店小二停下步子,单伸出一根手指,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 “还不是因为世道艰难,不敢多浪费银子!”走到客房门前,她先将云舒拉进房门,后双手抵着不让店小二窥入,笑道:“就劳烦小二哥将东西准备好了后直接放在门外,敲敲门我自会亲自来取,切不可随便进屋,我大哥歇会儿时刻便到,他脾气不好,怕人打扰。”说罢又取出一颗金豆子,丢给了他。 云舒坐在桌前,望了一眼姚伽道:“咱这一路前来,你都说要隐秘行事,一路上都只管赶路不得歇息,怎么到了洛城反而高调了起来?说好的不能打草惊蛇呢?” 姚伽哈哈一笑道:“若是那鹰眼小太岁发现了咱们,咱们就一路打将过去,杀将过去,定是极有意思的。”说着还手脚并用,胡乱挥舞一番。 云舒张大了嘴,瞪大了眼睛,道:“你开玩笑的吧你此次前来不是为了找你妹妹吗?若是人家真有意隐藏,你这般招摇,不怕他们闻风之后将你妹妹藏起来了?你还如何寻得?更何况我是废柴一个,肉盾都做不了的废柴,你就是武艺再高,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若是一路打杀,那洛城一旦举城出动,你我必定送命!” 姚伽脸上的笑立刻不见了,沉着脸道:“你还挺聪明的” “再傻的人都能想到好吗?”云舒大眼睛转动着,咬着嘴唇,愤恨的样子好似要揍一顿姚伽才可解气。 姚伽嘻嘻笑道:“挺聪明但还不够聪明!”话音刚落,便听到门房处传来“咚咚咚”三声敲门声,紧接着是店小二诺诺道:“客官,您要的东西都准备齐全,放在门外了。” 姚伽冲云舒一挑眉,俏皮一笑,先将烧鸡和牛肉摆在她面前,道:“连日赶路,也没让你吃顿饱饭,今日算都补上了。你且快些吃,吃饱了咱们还有事情要做呢。” “饿的时候饿死,饱的时候是准备要把人撑死吗?”云舒嘟囔着嘴,随意吃了两口便扔下了碗筷,托腮问道:“你要如何,快些说来吧。” 姚伽眼珠子转了转,将面粉c浆糊c墨胶,各种各样物事零零碎碎又摆了一桌,笑道:“瞧出来我要如何了吗?” 云舒忽然一怔,弹跳起身,后又缓了缓气息,轻声道:“易容改装?” 姚伽咧嘴一笑,道:“你现在不但是挺聪明,而且够聪明!” “只是你要易容成谁的模样?”云舒似乎对她的赞赏并不在意,反而面无表情冷冷问道。 姚伽一抬眉,好似恰被问到了盲点,轻声道:“这我还没想好要不管家?还是说门房?” 云舒透了口气,道:“只是不管你妹妹是被关押还是受邀居住,门房亦或者管家应该都不能将她随意带走吧?” 姚伽咬咬牙,道:“那要不我就直接变装成鹰眼太岁,他一声令下,还有谁敢不放人!只是我没见过他长什么样子” 云舒叹了口气,又是摇了摇头,道:“这鹰眼太岁此时应该就在骆家,若你们撞见了可如何是好?” 姚伽脸一沉,双手一摊,叹道:“那你说,我变装成谁比较好?” 云舒微有迟疑,半晌后柔声道:“有一个人,不但能让骆家乖乖将你妹妹交出来,还能让小太岁对你毕恭毕敬,且不容易被发现只是你这女子身形,当真可以变成男儿英姿吗?他可是人中龙凤,可不是小矮子。” 姚伽面自喜,一拍胸膛,笑道:“身材体型这些你都不必担心,可这样貌上,我未见过,无从下手啊。” “他的样子,何时何地再过十年我也记得。”说罢云舒盈盈站起身来,又是戳了戳她的手肘,单手于她面前一摊,笑道:“姚大小姐,再给颗金豆子呗,我得让小二哥送文房四宝进来,我把他的样子给你画出来,你且照着易容便可。” 姚伽微一皱眉,浅笑道:“你可能画的真切?” 云舒含笑瞧了她一眼,道:“我暮云庄云大姑娘,书画双绝,更何况别人姑且会画不真切,但此人我保证惟妙惟肖。” 姚伽微眯着眼睛,一副将信将疑的样子,半晌后才应允下来,笑道:“你可别坑我” 云舒敛去笑意,正道:“你且放心,我与姚觅骆千乘虽未真正相见过,但也算有所了解,由衷希望他俩安好。” 待笔墨纸砚送来,姚伽坐在一旁吃饭,而云舒则无比认真地绘那个心中人儿的容颜,她下笔从容流畅,好像此人的样子早在她脑子中生根发芽,一定要从笔尖溢到纸张上来,才可让她的心不再这般颤抖。这个人她不敢去描绘样子,所以很少在心中勾画形象,可此时落笔才发现时过多年,他于她眉目棱角依旧清晰如昨。 姚伽一边撕着鸡腿咬着牛肉,一边瞧着云舒的背影,原来女孩子在认真作画的时候这般静好,比她欢笑,雀跃的时候还要甜美可人。她笔下之人应该是她心中之人吧,若非如此,怎么会连背影都如此多情。 一只烧鸡入肚,再饮三杯淡酒,姚伽估摸着不能再吃下去了,却又不敢起身催促,生怕叨扰了云舒,若她多添了一笔亦或者少点了一笔,样子走了形,便是如何乔装也定不能如愿了。 又过半晌,云舒抻了抻腰背,将笔随手一扔,缓缓起身,歪着头瞧着自己刚刚完成的丹青,不禁冲着画中人淡淡一笑,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转身冲着姚伽俏笑道:“大功告成,你且来瞧瞧,能不能易容成他这番模样?” 姚伽突地站了起来,走到桌前且是一瞥,心中一惊,复又瞧了瞧云舒,挠了挠脖子,苦涩而笑道:“这人怎么没画眼睛?” 云舒当下强笑道:“他的眼睛实在是难下笔墨,不知如何勾勒,反正你也是改不了一双眼睛,我索性也便不画了。就这表皮,你可能装得像?” 姚伽先是苦着脸半晌不语,后忽然又是一声长笑,缓缓道:“你以为这般就能难倒我了,你且瞧着看吧。” 说罢姚伽大咧咧地坐在桌前当即动手,面粉c浆糊c墨胶,各种各样物事一凑合,看这架势很是随意,完全不像云舒想象的一般谨小慎微,忙柔声问道:“有需要我帮忙的吗?” 姚伽正乐得开心,杯杯碗碗瓶瓶罐罐一同糊弄,忙是摆摆手,道:“你到一旁玩耍好了,别老盯着我就可以了,我需要静心。” 云舒双手一摊,一副您老随意的样子,慢悠悠地踱至窗前。微启窗,春风轻抚面颊,春雨依旧绵绵,密密蒙蒙,远处的山峦c大树c房屋c趁着夜只能瞧出轮廓,在这朦胧细雨中更显孤单。独自倚窗观雨,隐约中雨雾中好似有个人影走进眼帘,于远方缓缓而来,却终究瞧不见样子,再走近一分便可瞧清其容颜,她心中痴笑,忙是摇了摇头,将那身影打碎在雨中。还是不要看清比较好,若是看清了,她怕是“他”亦怕是“他”。 姚伽一番折腾后,缓缓站起身来,一照镜子,心中不禁一叹,好一个俊俏郎君,若非临摹于画,她还真不敢想象,原来世间还有如此英姿俊朗的样子。她故意不做吭声,悄悄地撵着步子,走到云舒身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云舒回头,登时愣住,身子僵直,心砰然一动,脸立刻飞红起来,垂下了头。 姚伽心中大喜,故意不多吭声,只是幽幽地看着她,二人静默而立,好似两尊塑像。云舒还是忍不住,抬眼瞧了瞧其眉眼,终究不是他,不禁潸然泪下,掩面而泣。 姚伽原本不知不觉瞧得有些痴了,心中暗叹自己易容改装的本事竟然这般登峰造极,可眼前的人儿忽然哭了起来,顿时让她觉得不知所措,忙问道:“怎么了?我这模样差到这个份上了吗?” 云舒苦笑地摇了摇头,泪珠儿沁湿着眼帘好似水娃娃一般一碰就碎。她轻抹着眼泪,道:“足以以假乱真!别人定当瞧不出来。” “那你还哭?” “可惜这双眼睛终究不是他。” “瞧这脸皮想必是个风流俊俏的人物,你总该告诉我,我这乔装的是谁了吧?” “陆家堡陆羽公子!” “哦他呀,那个你在梦里叫过两次名字的人!怎么?他是你的情郎?” “才不是呢!” “那项寻是谁?你在梦里也叫过他的名字!” “他” 见云舒眉头深锁,她本也是随口一问,且不关心三人关系,忙又笑道:“这么难以启齿?算了,不管他了!这位陆羽公子当真能让鹰眼太岁言听计从?” 云舒缓缓吸了口气,亦自含笑道:“那是自然!确保无误,你只管放心。只是,你外貌上虽说难辨真假,只是这鹰眼太岁同陆羽关系甚密,你若一开口,二人一交谈,定然露馅。” 姚伽点点头,道:“嗯,既然如此,话我少说。” 云舒当即截口道:“是尽量不要说!到时候你尽量一个字都不要说,一切且都听我说好了。” 姚伽又是点了点头,忽而又问道:“你不用易装吗?” “不必,那小太岁不会为难我的” 姚伽突然变,暗中拍手笑道:“你们果然认识,之前还诓骗于我!你们是什么关系,至少告诉我下,这么基本的关系我若不知,很容易露馅的。” 云舒面不改,仍然笑道:“陆羽是他二哥,而我是陆羽未过门的妻子。” “哦原来如此,既然这样,我直接将你掳去,然后要挟他们以一换一,不就成了吗?”姚伽忽然哈哈大笑,可还未等云舒来得及换个脸,她自己个儿反而猛然停止了笑声,正道:“放心吧,我不会的。” 云舒方才一听,心中确实一震,若是跟着小太岁去了骆家,应该会比跟着姚伽要安全,可自己刚刚看似千方百计的离开了桑逾空,转而又投奔了陆羽,这让她不免会显得太多矫情。桑逾空和陆羽,虽不是同一张脸,却是同一个人,她可以坦然面对桑逾空,却无论如何都不能平心静气的面对陆羽。思绪登时有些凌乱,赶紧岔开话题,说道:“那小太岁虽说是个小傻瓜,兴许还好蒙骗,我就怕诸葛小嘉在其身边,这个小女子可聪明着呢!” 姚伽终于变,道:“诸葛小嘉?她怎么会在这里?” “怎么?你们认识?”云舒失声道,转念又一想,这姚伽与诸葛小嘉同在十绝岛生活过,若真相识也是正常,便也不多加追问。她轻叹一口气,又忍不住去瞧看姚伽此时的面庞,她刻意避开眼睛。这副样子,恍惚中变成了那个少年,有时欢喜,有时叹息,但无论他在做什么,都那么惹她伤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七章 将计就计 这一夜,云c姚二人各怀心事,都是一宿未眠。第二日东方刚一泛白,两人稍作整戴就前往了骆家庄院。 行至骆家大门前,正见朱漆大门左右两侧各立一小厮,说是小厮,可这衣着打扮各个上乘,一个是酱大绸袍子,一个是酱红茧绸袍子,腰间都佩相同的绣花连锁扣。云舒不禁低叹道:“骆家果然英雄辈出,少年出众,连小厮都这般抖擞精神。”姚伽微微点头也是同意其说法,心下更多加了一分小心,她依旧立于街旁石狮子后,云舒先一步上前打了一个躬,结结巴巴的道:“还请两位小哥帮忙通禀一声,说陆家堡陆公子携家眷前来造访。” 红衣小厮一听到陆家公子,心头一惊,忙是还了一礼,转身便进了宅子,云舒当即得逞一笑。可这蓝衣小厮却上前一步,将她上下一瞧,说道:“恕小的无礼,只是不知姑娘来此求的是何人,小的也好去通禀。” 云舒心下一惊,莫不是这骆家还分家不成,浅笑道:“我找骆老太爷!” 那小厮当即变了脸,冷声道:“老太爷早已仙逝!” 云舒一听这话,惊呼出声:“不会吧,数月前我同他还在绿水相见,如何说是早已仙逝?”她凝视着那小厮,见他态度坦然,全然没有慌张之,不禁竟有些气短,缓缓地一字字道:“既是如此,我要见骆家大公子骆千行!” 不想那小厮又是冷声答道:“大公子外出未归!” 云舒渐有微怒,拍掌道:“那就二公子骆千乘!” 小厮面容依旧,冷声道:“二公子从不住在这里!” 云舒一惊,挠了挠额头,左左右右来来回回踱了两圈步子,尴尬笑道:“那我要见小太岁!” 小厮一垂眼皮,答道:“何人是小太岁?” 云舒再不敢多言,踌躇不语,缓缓退了回来。姚伽一直凝神瞧着她,对这二人的交谈并不十分在意,心想古灵精怪的云舒大怎么可能对付不了一个门房小厮。然而此刻却见她无功而返,正觉奇怪,方要开口询问,忽听大门内一个银铃似的声音叫道:“哪位陆公子到访?”蓝衣小厮当即迎了上去,抬手一指云舒。 姚c云二人转过头来,正见一个少女身着鹅蛋黄绸衫,从大门快步而出,但见她皓肤如玉,双眸闪烁如星,姿形秀丽如若风拂柳,正是诸葛小嘉。十绝岛时她打扮朴素,今日却份外光彩华贵,单就是她发簪上的那颗硕大海兰珠子,白天都能发出熠熠光彩,不输日月星辉,却输给了她此刻的灿烂容光。云舒只向她瞧了一眼,不由得自惭形秽,便转过了头不看。但姚伽的目光却始终锁在了她的身上,一动不动,不偏一分。 诸葛小嘉笑语盈盈,飘然上前,云舒刻意垂着头躲闪着立在一旁,姚伽却轻迈一步,方要开口相迎,忽然想到自己并不知陆羽音,若是冒然发声定当露馅,慌忙抿了抿嘴还一?嵋恍一?br /> 诸葛小嘉本在后院玩耍,忽听有位陆公子造访,虽说当下蒙上心头之人的确是陆羽,但仔细一想这陆羽定然不会走大门让门房通禀,但终究大感好奇,才会欢步前来瞧个究竟,此时得见此人正是陆羽,不禁心中怦然而动,登时满脸通红,又是高兴,又是难过,又想嘻笑,又想哭泣,泪珠儿在眼眶中滚来滚去,心尖上的人终于站在自己眼前,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乐也不是哭也不是。 云舒偷偷抬头打量,想这姚伽的扮相应是过关了,暗暗心安连连赞叹,想这诸葛小嘉总是自诩心仪陆羽,却似乎只瞧得到表皮而已,又于心头一笑,撵着步子走上前来,俏笑道:“诸葛小妹妹,还有我这个嫂嫂在哦!”她知道诸葛小嘉的女儿心思,故意说到“嫂嫂”二字时略带停顿,短短两个字被她拖得尾音长长。见那小嘉果然脸有变,眼波也从这假陆羽身上挪了下来,又不禁松了一口气,接着道:“十绝岛一别也有数日,如今哥嫂二人到访,小嘉这般礼遇是否有些欠妥当了?” 诸葛小嘉不禁愕然,但只是一瞬微微失神便又迅速换回了春风般的?崦媾樱Φ溃骸霸丛拼蠊媚镆惨煌袄戳耍皇窃趺床患愕南钛案绺纾 ?br /> 云舒故意将腰间的银铃铛取下,把玩于指尖,见诸葛小嘉的脸正是随着这指尖“叮叮”的响声,一时红一时绿一时青一时白,忍不住笑道:“我与陆家婚约尚在,既然自家夫君寻我而来,自然不可能再同旁的野小子在一起。本想着先回陆家堡补办了婚事,可夫君说江南春最怡人,便先绕道来此瞧瞧你和小太岁!只是不知小太岁现在何处?” 诸葛小嘉闻声一怔,忙是笑容堆面,伸手相招,心中虽说千万个想亲近陆羽,可又有亿万个小心翼翼,笑道:“陆羽哥哥既然来了,定当厚待,且先进庄子稍作歇息,晚些时候咱们一同游江南。”当下决口不提小太岁,云舒心中不免一惊,但忙又笑眼弯弯,上前一步揽住假陆羽的臂弯,故意娇声滴滴道:“相公,奴家腿脚乏累了,既然到了地方,咱们且去房里歇息歇息吧。” 姚伽瞧她如此模样态度,笑得肚子疼,咬了咬嘴唇,好容易总算忍住了笑声,配合着轻抚了抚她的手,点了点头还以宠溺的微笑。 入了庄院,才知道这江南骆家,单就这一个宅子,好似就是半座城。气派甚大,房屋接着房屋,重重叠叠,小道连着小道,曲曲弯弯,仅仅是接待她们两个客人而已,竟有数百庄丁一路并作两行排开,望不见尽头。云舒心中暗暗纳罕,这江南骆家的主人到底是谁?为什么门外小厮会说骆老太爷早已仙逝,若仅仅是随口打发她们却又于理不合,毕竟一个低贱的?思词挂伦旁俟庀室惨谰墒窍耍醺液易缰渥约依弦靠伤匆采钪庑闹凶萦星一阋晌蚀丝潭际巧倏谖19睿艘宦犯胖罡鹦〖味髯诺搅怂降目头俊?br /> 云舒有假陆羽撑腰,胆子更大了几分,待他入了房门,便故意挡在了诸葛小嘉面前,双手撑门,让其不得入内,笑道:“小嘉妹妹,让你哥哥好好休息休息,毕竟我们爬山涉水也算是千里迢迢而来,我又不会功夫,一路上没少劳累他。”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我们先休息一会儿,待恢复些精神,自会招你来的。”话音刚落,不待诸葛小嘉反应,房门便被死死的关上了。 云舒开心得原地小跳,样子好像骗了自家大人的孩童一般,双目一转立即又跑到窗边探头一看,见诸葛小嘉还杵在门口并未离开,忙是将假陆羽招到窗前,轻声道:“用一个眼神,赶她走!” 姚伽心下沉吟,回过身来,刚是一个影子接近窗口,诸葛小嘉心思一动,慌忙跑开了。待其探头而望之时,哪里还有半分影子。回身向云舒望了一眼,却见她嘻嘻一笑,扮个鬼脸,当即没了言语。 云舒撵着脚步上前,将窗户关闭,又扯着姚伽走到最靠里屋的墙角处,俯在她耳畔轻声道:“我现在有些后悔了,先前对这骆家情况一无所知,此刻竟不知如何下手才好。若是那小太岁在此,许好诓骗,这诸葛小嘉机敏的很,恐难上钩。” 不想姚伽听完后却大笑道:“小太岁我不认得,不过诸葛小嘉我可应对。只是当即我们得先弄清楚姚觅在哪儿,这里房间这么多,还不知道她身在何处。” 云舒点了点头,后又摇了摇头,道:“恐怕姚觅未必在此,方才门房处的小厮说二公子也就是骆千乘并不在这,我估摸着他同姚觅应当是秤不离砣的在一起才是。” 姚觅怔了一怔,道:“那依你之见,当?绾尾疟冉贤椎薄!?br /> 云舒忽一抬头,正是撞进了顶着一张陆羽脸的姚伽怀中,眼睛不由自主地瞥向一旁,一颗心也“噗噗通通”的直跳,真的几乎要跳出嗓子眼了,她轻咳嗽了一声,围着这屋子转了一圈,身形片刻不停,她必须用脚步声掩饰她砰砰乱跳的心跳声,即使明知是假的,还是控制不了失态,苦笑答道:“若是可以的话,我们最好能找到小太岁,这小子我担保可以对付,可以套出些话来。” 姚伽跟着她转,凝目观望,也是瞧出了她的心思,却也不点破,只当是全不知情,轻笑道:“无论如何,我们总不好在此坐以待毙,不行的话,不如四下打探一下,如今我们是客,庄丁?擞Ω靡膊换岫嗉幼枥梗粽孀布耸裁纯词厣系牡胤剑靡部缮宰魈骄俊!?br /> 二人此言刚落,忽听阵阵朗朗笑声传来,“二哥,既然来了不先招呼小弟,竟躲起来和二嫂嫂睡大觉,也太炫耀了些吧。”这声音除了鹰眼太岁还能是谁。云舒当下心中又惊又喜,却又难免增了些紧张,咬紧了牙,握紧了拳头。姚伽轻俯于其耳畔问道:“鹰眼太岁?”云舒点了点头,眼睛却依旧死盯着门口。 这鹰眼太岁全无规矩,并不敲门便大摇大摆的推门而入,瞧见假陆羽却毫不在意,分毫不觉有异,竟还仰面大笑道:“你们俩挤在犄角旮旯的地方做什么?偌大的房间,偏偏紧紧地贴在墙角处,莫不是在做一些不应有旁人在侧的事情?” 云舒登时明白了这话中意思,脸瞬间通红,真恨不得将这双拳头塞进他的嘴,好教这小太岁永远笑不出声来。 紧接着一群庄丁从小太岁身后托着饭菜进门而来,好酒好菜已流水般送了上来,一眨眼的功夫一面桌子堆满了各菜种,肉如山积,菜若茂林,各个精巧香俱在。 姚c云二自不多问便随意人入了席,那小太岁刚想贴着自家二哥而坐,却又被云舒一个飞眼给撵到了对面,他还未开口,却见云舒眼珠子转来转去,突然站起抱拳对他恭敬一拜,道:“多谢小太岁的款待啦! 小太岁怔了一怔,只得也站起,道:“嫂嫂你也太客气了,你这般是折煞小弟了。如此客气是嫂嫂的不对,应当自罚三杯,不过哥哥自然舍不得嫂嫂独自受罚,如此的话,那二哥你喝两杯,嫂嫂只喝一杯便好。”说罢也不等那二人做何回答,便忙是上前斟酒。 云舒生怕小太岁多问话,毕竟他同陆羽关系匪浅,若是真是要长篇相问起来,假陆羽定然会不得不开口,既然如此,她心中暗下决心。问题要她来问,若这小太岁发问,那便一同吃酒好了,反正嘴用来喝酒便不会用来说话了。 满头雾水的姚伽还没弄明白缘由便是两大杯白酒下肚,登时有些眼晃。云舒没想到姚伽酒力竟这般差劲,想必是顶不了几多时候了,忙是抓紧时间询问道:“怎么只见咱们的小太岁,小嘉妹妹怎么没有一同前来。” 这鹰眼小太岁一怔,支支吾吾半晌才道:“那个小疯子?跑别处疯去了,咱们不必管她。”说罢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假陆羽,忽然一皱眉,却又支支吾吾不知要说些什么,云舒生怕他识破姚伽,慌忙又是一起身,端着酒,道:“请了。”小太岁不得不回神,犹疑了半晌,也是站起,道:“请了。”两人坐下,各自喝了一杯,小太岁眼睛始终直勾勾地瞧着这假陆羽,云舒赶紧打圆场,道:“喂喂喂,你老是盯着我夫君瞧个什么劲?他是我的!我一个人的!即使你是过命的兄弟,也不准这么瞧他!” 这小太岁耸然动容,失声道:“嫂嫂,你终于回心转意了!”他声音喊得这么大,大的好像在向整个庄院宣布一般,云舒倒真被吓了一跳,忙是跺了跺脚,怒嗔道:“你穷兴奋个什么劲的!” 小太岁连忙躬身作揖,道:“是我的错,是我的错,只是不知道二哥和嫂嫂准备何时办这头等喜事?” 见这小太岁已经喜红了脸,她忙又笑道:“我同你二哥此次前来,是想瞧瞧那姚觅,毕竟这十绝之毒的事情,一直是他心中大事,我俩约好,想先将此事解决了再谈这些私情。” 小太岁面容一动,笑容渐散,低头瞧了瞧眼前二人,道:“二哥哥好像有些吃醉了,要不先休息一刻,晚些时候咱们一同去见那姚觅,定让她说出十绝之事。” 不说不打紧,小太岁这一说,云舒也觉得有些昏昏沉沉,毕竟是两个女子,平时本就鲜少饮酒,更何况这白酒喝得急喝得猛,当下也是醉的快,眼前朦胧一时模糊不清,只听那小太岁似说了一声告退,便昏睡了过去。 小太岁缓缓起身,查探眼前二人确是睡熟,忙是退出了门外,而此时门外,正是站着另一对陆羽和云舒,屋内是假陆羽真云舒,那这屋外的自然是真陆羽和假云舒。假陆羽是姚伽,那这假云舒自然就是方才小太岁所说的那位跑到外面疯去了的诸葛小嘉。 小太岁点了点头,松了一口气,幽幽叹道:“我真怕小嫂嫂多问我事情,我一个憋不住就说露馅了,还好二哥你教我的要先发制人。如今就劳烦二哥哥进屋好好招待小嫂嫂了,至于那位假二哥”他冷了冷面容,一摆手,不知于何处跳出了四个庄丁,快速进房将假陆羽抬了出来。小太岁先低头瞧了瞧这假的脸,再抬头瞧了瞧这真的脸,不禁笑道:“装谁不好,偏偏装到阎罗王的头上,且不正是一眼拆穿了。如今让小疯子陪着你,也让你知道并不是什么人都懂得玩的。” 诸葛小嘉也是缓缓抬头看向陆羽,他虽面无表情不言不语,但气息都让她觉得无比欣喜。她舔了舔下唇,柔声笑道:“这个庄子房间多,之前她们俩已然绕了个晕头转向,假陆羽醒来之时定然不知自己已经被换了另外一个房间,我这个假云舒定然会配合好她,演好这出戏,定让她将十绝的事情和盘托出。” 小太岁很是捧场,笑道:“小疯子这招将计就计果然漂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八章 迷 云舒醒来时,身子仍是软软的,没有半分气力,以为是酒力不足,实则是小太岁这下的分量过重了些,这一觉醒来时,已是入了夜。朦朦胧胧中她瞧见一盏灯,灯光下一个男子俯趴在案桌上,因是背对着她所以瞧不见容颜,但即使瞧不见容颜她也知道是谁,正因为知道是谁反而觉得心里淡淡的忧愁,不禁暗叹道:若不是假扮的又是何等相处呢? 她舒了一口气,这的劲头尚在,头昏昏沉沉的,一口气提着上不去又下不来,份外难受,好似有人提着她的脖子,将掐不掐,不痛不痒就是憋着不顺,能呼吸存命却就是不能舒舒坦坦的。 “该死啊,该死啊,我真真是太自作聪明了,原想着怕那小太岁拆穿就猛喝酒,且不知道自己的酒量这般差劲,我这不入江湖之人酒力不佳还属正常,这姚伽竟然酒力也这般差劲,实在是妄为江湖好女儿了。”想到这里,她一骨碌翻身而起,身子软趴趴的,还是强撑着挪到他身旁,摇了摇他的肩膀,见其依旧沉睡不醒,当即来了气,嚷道:“我废物,你比我还废物,不过鹰眼太岁最废物,若是他趁你酒醉,不小心撕下了你的脸皮,我倒是可以留得一命,怕你酒醒之时已经是在阎罗殿了。” 陆羽和姚伽都会,可陆羽却能称得上“千面”二字,其中一个原因便是陆羽的连眼睛都能假饰得一模一样。想来可笑,明明是货真价实的真阎罗此刻却偏偏要伪装成假陆羽,好在他早于暗处瞧见了这姚伽双眸,若非如此怎能逃过眼睛与眼睛的对峙。 陆羽佯作刚刚酒醒,翻身而坐,捧着头装出一副头疼欲裂的样子,明知故问道:“你却为何能留得一命?” “你是假陆羽,我可是真云舒,虽说并未过门,却也是小太岁货真价实的嫂嫂,他自然不敢伤我。”云舒说出这话,样子颇为得意,原本毫无血的脸,也透出微微的红晕。忽又一惊,蹙着眉头,探身向前,直勾勾地看着他的眼睛,静滞半晌才幽幽叹道:“你的声音你的声音此刻为何能这般像陆羽?你如何做到的?” “啊是吗?我随意一试,竟还真给碰准了。早知如此,你也不必怕我开口出错,白灌了这么多酒了。”此话一落,陆羽面大变,一跃而起,沉声道:“你呢?你又为何会将陆羽的音容相貌记得这般清楚?所以你喜欢他吗?” 她想不到姚伽会突然如此发问,当即一怔,垂着头溜溜达达地挪回了床榻上。很久没有人问她对待陆羽的感情了,或许从来没有人问过,只是她自己也很久没有扪心自问过了,此刻突被问及,竟只想着如何避而不答。 “你喜欢他吗?”陆羽长身而起,竟快步跟到床边追问道。 云舒托着腮,想着随意打发过去,可一抬眉却瞧着眼前人的样子,终究说不出否认的话来,轻轻一叹道:“我告诉你一个故事吧。很多年前,有一大户人家,生了一对孪生姐妹,明明是一个娘胎里生下来的,可偏偏父母只疼爱晚一刻出生的妹妹,对姐姐置若罔闻。有一天姐姐躲了起来,等了足足三日,竟发现举家上下都没有一个人想要去寻找她,她很伤心便真的离开了家。在她以为这辈子都不会有人爱她有人惜她的时候,她遇到了一个小哥哥。这个小哥哥就好像另一个她,也是无人疼惜,二人便约好了这辈子相互扶持对方,你能想象这个约定竟然是两个五六岁的孩子定下的吗?但是他们都小心翼翼的守着这份承诺,一守便又是五年。后来他们被迫分开了,因为小哥哥中了毒,要死了,需要一个人心甘情愿的给他换血换命,没有人爱他没有人疼他,自然没有人会心甘情愿为他而死。女孩子虽然疼他爱他,可她却同样不舍得自己的生命,所以她离开了。” 云舒垂下了头,口中虽在大笑,但笑声中可没半分开心的味道,反而尽是忧愁。 陆羽直着眼睛怔了半晌,颤声道:“然后呢?为什么不把故事说完?” 她眼睛空洞地望着角落,一字字道:“本来就是故事,说到哪里?憬崾!?br /> 陆羽侧到一旁,呆呆地看着桌上一闪一闪的灯火,多像是人的生命,拼命想着燃烧,却还是时刻担心一阵风来会将其熄灭。他发髻光洁,笑容虽略有尴尬但仍旧风流,灯光下更着华彩,他轻叹一声,回过身来冲着云舒笑道:“若故事里的男孩子没有死,他一定还会喜欢那个女孩子的,因为他是个守诺之人。” 云舒面惨灰,瞧着他,嘻嘻笑道:“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有的人错过了就注定错过了。” 陆羽忽然走了过来,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难得的是她竟然没有躲闪,只是垂着头默不作声,他接着笑道:“也未必,有的人发现自己不想错过,就不会放手。” “是吗?曾经我也以为故事会这样发展,但是努力了之后才发现无非是再一次错过。错过一次若再错一次,会有更大的代价,比如再赔上人命”她微微昂起头,轻抹了抹眼角,脸上笑眯眯的,但这种笑容,却教人瞧得心里直冒寒气。二人四目相对时,陆羽缩回了手,幽幽地侧到了一旁,道:“那项寻呢?你对项寻又是如何?” 她轻轻叹了口气,眨了眨眼睛,无奈地笑道:“他于我有救命之恩,本也想着以身相许,有一段时间在一起发现似乎是不可或缺的依恋,可真是离开数日,竟然也鲜少想起他。怎么样?我是不是挺凉薄的?” “过段时间吧,过段时间等一切事情都结束了,你会有个好归宿的。” 云舒眼珠子一转,咬着嘴唇笑道:“或许吧,你要找妹妹,我也要找我的爹娘,其实说起陆羽,我真怕是他掳走了我家人,真怕逼死我哥哥的人是他。” “不会的,不是他!”这话他接口极快,又冷又硬,每个字都铿锵有力,字字像用刀子雕出来的一般。 云舒蹙眉而笑,道:“你怎么这么肯定?” “呃相由心生嘛,瞧着他样子也不像坏人。”说出这话是,她的模样那叫一个手足无措,登时可爱。云舒故意走到他面前,与其对视,学着他的表情。他咬着嘴唇,她就跟着咬着牙,他嘴唇已咬得出血,她就咬得吱吱作响。他将眼睛瞥开,她就侧过身来再迎上他的眼眸,直到他一脸通红败下阵来。云舒大笑道:“相由心生!相由心生,若此言当真,陆羽一定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了。”她抖了抖衣衫,忽又一叹,道:“不过” “不过?不过什么?”一个沉醉在赞美中的人,最怕听到的一定是“不过”二字,因为这两个字后面的话,往往会使之前所有的赞美都宁可不存在。 “不过姚伽呃其实你的本相就不太像好人了!” 陆羽终于松了口气,笑道:“那要不我就一直顶着这张脸好了” “如此我倒是不介意!”她带着颇含深意的微笑,却不敢望向他。 正在这时,只听一阵清脆的环佩叮当声传了过来,单听这声音便知来者一定是一位女子,且容颜定不会差到哪里去。 不待来人敲门,也不待陆羽回身,云舒一皱眉,抢先一步跑到门前,启门一瞧,果然是位妙龄少女,笑容很甜,却甜得好像固定的笑容,没有一丝变化也不包含一丝情感,云舒瞧着不耐烦,轻斥道:“都什么时辰了,我们不要睡觉的啊,你此时前来叨扰全无道理!” 女子轻轻叹了口气,可这笑脸却依旧不改,道:“公子让我给您送醒酒汤来,说之前这酒劲大,醒来定会不舒服,服了此汤,保准姑娘您头便不会痛了。” 云舒咬唇,轻哼一声,道:“就一碗?我们这里可是两个人!你们这么大的庄院,也太小气了些。”说罢也不待那女子反应,单手接过醒酒汤,另一只手迅速便将门关上了。 可她还未转身,门被轻轻叩响,陆羽刚迈开步子想着上前瞧看,却被云舒忽然瞪过来的眼神给挡了回去,只得老老实实地坐回了床畔。 云舒皱着眉却不开门没好气地嚷道:“汤收下了,你也不必再送一碗了!我们要休息了,你且退下吧。” 那女子却好似没听到一般,依旧轻轻叩门,好一番执着,云舒先是瞥了瞥陆羽,见其并未向这边瞧来,便隔着门再吼道:“又有什么事?” 女子神不动,微笑道:“我家公子还让我给二位点一炷安魂香,此香气味似?器辏钣幸嬗谒摺!?br /> ?琶磐獍桑 ?br /> “可是此香点起来有些讲究” “不用说了!不能进来!你回去告诉小太岁,他家二哥从此不爱香了,以后都不爱了,让他别送香送美来了!” 云舒这话音一落,四周登时安静了下来。半晌后才听门外女子柔声道:“那小婢便告退了。” 脚步声缓缓离去,云舒适才松了一口气,将那碗醒酒汤往桌上一放,歪坐一旁,道:“我太了解这些小伎俩了,深更半夜送个小姑娘来敲门,是个男人都把持不住的。”此言一出才觉荒唐,换了的容颜太容易迷惑她,既然是姚伽,那还怕什么女子勾魂?忙又尴尬笑道:“尤其是你!你也是个痞子,小心心一起,不分男女起来,再露了破绽。” 陆羽浅笑答道:“你说的极是,还是你想的周到。” “只是这醒酒汤只有一碗,咱们只能一人一半了,一半的药力应该只能治一半的头疼我此刻真是头疼的紧,哎呀呀,不说还好,一说更疼了。”云舒忽然抱着头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只是这演绎的痕迹有些重,看在陆羽眼中倒觉得滑稽,却也滑稽的可爱。他忙长身而起,笑道:“你一个人喝吧,我没事。” “有功夫的人就是不一样,内力足!什么病啊,伤啊,痛啊,恢复起来都比我们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要快好多。”说罢她浅笑一声,“咕咚咕咚”整整一大碗汤是仰头一饮而尽。 云舒长长地打了个哈欠,笑道:“时候不早了,再不休息就到天亮了,咱们还是小憩一会儿吧。” 这话云舒说得随意,可听到陆羽耳中,心登时一紧,脸也瞬间通红,支支吾吾不知说什么才是,缓缓后退了两步。可他抬头时却见云舒的脸更是通红,她只是刚刚站起身,还未迈开脚步,却身子一软,突然倒了?ィ故窃僖舱静黄鹄戳恕?br /> 陆羽慌忙跑了过去,一把扶起了她,灯光下她的脸就好似火烧一般滚烫通红,小嘴更似红透了的山樱桃,莹莹亮亮,他大惊问道:“你怎么样了?” 云舒好似听不清声音,头虽不痛却又觉得昏昏沉沉,样子透着苏人骨头的娇媚,柔声道:“我好难受不知怎么的眼睛好沉好重,好像睁不开了我我好像”她的语气渐渐微弱,突然头一歪,竟晕迷不醒。 陆羽面大变,慌忙扯过她的手,执手把脉。这一把脉他更是一惊,慌忙将她抱上了床榻,转身便奔出了房门。 今夜虽是良辰,骆家也绝对谈得上美景,却又显得特别孤单,月儿悬于空,却没有星的守护。小太岁正在房中身着轻丝软袍子,斜倚在狐皮软毛的贵妃榻上,优哉游哉的饮酒,而他身旁还倚着一位身披轻纱,只是稍稍遮身的女子,不是旁人正是先前来给云舒他们送醒酒汤的女子。此刻她依旧是那般笑容,为小太岁斟酒。 葡萄美酒夜光杯,此情此景小太岁不会辜负美酒应也不会辜负美人,可惜眼前的美人却并不是心中的美人。 女子倒酒倒得手?崃耍尚√昊故呛廖拮硪猓趟坪鹊冒姿话悖槐挂槐∫槐?br /> 骆家宅子大,但陆羽还是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了小太岁的房间,倒不是因为他认得路,而是他无需双眼,只靠闻也能闻出小太岁的气息来。他抬脚一踢,房门“哗啦”一声,门破身现。女子闻声忽然自小太岁怀中跳了起来,就像是只受了惊的兔子似的,可脸上的笑却没有丝毫改变。 小太岁慌忙起身,迎上前来,笑道:“二哥哥,你这火气发的不是地方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九章 易消逝 陆羽的身子怔了怔,一步步向小太岁走了过来,他嘴上虽一字未吐,但那悲愤,怨恨,冷凌的目光,却胜过于千言万语。小太岁鲜少见到自家二哥这般样子,可以说是头次瞧见,登时心中一颤,敛去了笑意,讷讷道:“我有送去逝情香,是嫂嫂自己不乐意让倩倩进屋的。” 陆羽手掌轻轻一抬,依旧不吐半字,腿似千斤锤一步步走近,每一步都将厚厚的大红地毯踩得吱吱响。这般情景无需言语小太岁也知晓其意,心有恫吓后退数步,转身于软榻上取出“逝情香”,方要交给陆羽,忽然一顿,心中来了火气,面上来了怒意,将那香往地上一掷,吼道:“二哥哥,你这是何苦,此时正是大好时机,今夜若将生米煮成熟饭,他日十个项寻来了,你也不怕啊!” 陆羽依旧不言不语,双眼依旧满是怒意,半蹲下身子,将那“逝情香”捡了起来,长身而起便飞也似的出了门。 小太岁怔怔立于一旁,喘着大气,忽又觉脖颈似是麻了一麻,想来应是太多次的把盏,酒意上了头,忙是退回了软榻上。那个名曰倩倩的女子依旧透着那番不会改变的笑颜,提着酒壶缓缓再斟一杯。小太岁拿起这琉璃盏,明眸一闪,紫红的酒液好似突然有了灵性。他低头一抿,清新的酸,圆润的甜,浓郁的苦,刚劲的辣一切的味道完美的融合在这一口酒中,仅仅是微微的一抿,滋味竟觉得顺着味蕾通达四肢,就连灵魂都在与之共鸣,脑中“轰”得一鸣,印上了诸葛小嘉的身影。他忙是胡乱摇了摇头,眨了眨眼睛,恍然清醒了几分却反而后悔了起来,身体里突然有了一种邪恶的感觉。 他挠了挠头,转身指了指身侧的倩倩,眯着眼睛颤声道:“服!今晚在这里陪我!” 倩倩依旧是那副笑颜,微微地点了点头,道:“嗯。” 小太岁哪里还等得及,一把将她拉了下来,压在她身上,倩倩自然不做任何反应,却同样没有任何迎合,好似木头一般,就好像她的笑容一样不会改变。小太岁的手却已经开始拉开了那原本就轻轻薄薄的衣襟,嘴里嘟嘟囔囔自言自语道:“为什么你满脑子都是我二哥,我难道就这么差劲,就这么不堪吗?我心里只有你,你却瞧都不瞧我一眼!”他的嘴在说话,手也在动,顷刻间二人已是相见坦诚。 突然一个声音,浅笑道:“这便是你与公子的不同之处。” 小太岁一惊,霍然起身,瞧了一眼床上的“木头”,方才高涨的情绪登时冷了下来,他长叹一声,轻声道:“你下去吧。” 倩倩点了点头,依旧微笑,轻披一层薄衫,快步起身退下。 小太岁也拢了拢衣裳,虽依旧是衣着不整但也算勉强蔽体,歪着头瞧了瞧门外人影,笑道:“门都烂了,就别穷讲究敲门通禀了,进来吧。” 踏门而入之人竟然是刘小别。她半倚门框,也不上前,赔笑道:“我只是路过,不小心听到了你的话,又不小心答了两句,却不知竟打断了你的雅兴。” 小太岁含笑道:“你来的正是时候,那块木头我也没什么兴趣,你就有意思多了,我正好找你。” 刘小别脸变了变,道:“小太岁找我?” 小太岁一怔,拍着大腿霍然大笑,道:“你瞧你瞧,你都会变脸,可不是比那木头有意思多了!不过你想哪儿去了,我是有事要问你!” 刘小别这才放心,轻松了一口气,展颜笑道:“小太岁有什么事情,尽管教训便是。” 小太岁眼珠一转,支支吾吾了半晌却问道:“二哥哥有没有说他到底什么打算?明日真的要把那姚觅放了不成?” 刘小别面木然,缓缓道:“你掳了姚觅已有数月,可从她嘴里得出一二?她本也无辜,如今既然姚伽在手,何不给夫人个顺水人情将她放了,这可比你用强更容易得到女子真心。” 小太岁凄然一笑,摆了摆手,道:“我知道了,你也下去吧。” “那小人便告辞了!”刘小别转身刚走了两步,忽而心中一怔,回过身来正瞧着那小太岁好似霜打得茄子一般,郁郁不欢,忙柔声道:“太岁爷,您是喜欢诸葛姑娘吗?” 小太俗眼睛突然圆了,猛然抬头,嚷道:“我不能喜欢她吗?” “能能能只是女人的身体就算是再美好,再迷人,那也只是身体,方才的倩倩姑娘也属尤物,若您的喜爱只停留在身体上,那得到谁的不一样呢?若她不爱您,您得到的永远是一棵木头,您方才也说,一棵木头索然无味。” 小太岁扬起了眉毛,冷冰冰的脸上全无笑容,却满是傲气,突然轻哼了一声,道:“小爷我还用你教?快滚!”话音刚落他再抬头时,已不见了刘小别身影,幽幽地半托着腮,轻叹道:“可是我哪里比得上二哥啊” 陆羽飞奔回房时,云舒依旧躺在床上,似乎并无什么异样,他长舒一口气,转身正准备点上这“逝情香”时,烛光闪闪中突见一个身影向他靠了过来,他猛然回身抬头,竟见云舒已经脱光了衣裳,寸丝不挂,迷离双眼。 月微凉如水,烛光微亮恰似星,朦胧中天地相衬正适合二人此番柔情。她的雪白如缎,透着光,耀人心田,修长的双腿并拢着,纤纤的双臂却微撑在他腰间,缓缓又靠近了一分,忽而倾身向他倒来,柔软的胸膛前一瞬还傲然挺立,下一刻便揉进了陆羽的怀中。 明明还没来得及点香,陆羽却已然闻到了她身上所含蕴的慑人香气,光影一闪一闪,静谧的空气中也陡然发出了诱人发狂的热气。陆羽半撑着她肩膀,额头上不自觉地迸出了汗珠,喉咙也瞬间干燥了起来,哑声道:“你先去床上躺一下,我把香点起来,很快就没事了。” 云舒却痴痴地摇了摇头,往他怀中更贴近了一分,浅笑柔声道:“我不要香,我想要你。”她笑得痴,笑得柔,笑得媚,笑得勾魂摄魄,她将手伸进了他怀中,想着轻轻剥去这膈人的阻碍,通红的小脸将她周身的热气传给了他。 陆羽秉着气提着心,脑中一片混沌,想着不如直接放肆一回也罢。忽而心口一酸,体内几道真气便涌将上来,身子晃了晃,一把抱起云舒,二人痴痴缠缠一并摔倒在床榻之上。 云舒迷迷糊糊中轻哼了半声,声音虽微微弱弱却震得陆羽耳中嗡的一响,眼前一黑,便凑过去在她脸颊上轻吻了一下。可正是这一吻,云舒本就滚烫的身体更如火山般灼热,嘴唇贴着他的脸,一直吻到他的脖颈,胸膛不住的喘息,他的手掌轻抚着她的背脊,撩过她的头发。可再睁眼时她迷离的表情却揪着他的心疼,这不应该是她原本的情动,这或许只是药力的指引。 他一咬嘴唇,猛然起身,于床榻上抽出一条被子,将她裹了起来,他来了怒气将她裹得严严实实,好似粽子一般。 云舒依旧迷离着双眼,微皱着眉头,颤声道:“你做什么?” 陆羽长身而起,微喘着气,不多言语,慌忙奔到案桌上,颤抖着双手将那“逝情香”点燃,心中苦笑自己此时的假正经到底求的是什么。他不敢回身瞧她,她的娇羞之态还飘荡在他脑中,娇美的不可方物。他突然生出一股力气,反过手来,拍的一声,在自己的脸上重重打了一巴掌。 “逝情香”微光闪闪,淡而有味,扑鼻的微香薰得陆羽的心寸寸凉了下来,他缓缓回身,云舒通红的脸已经渐退了颜,莹莹白白,不再是情动之。他长叹一声,缓步上前,她似是熟睡,嘴角还透着淡淡轻笑,这笑容已然没有了狂热的,只是淡幽幽的恬静。他瞧着似更多了一分喜欢,伸手抚了抚她额间乱发,于她嘴角轻轻一吻,却不知两人的泪竟在此时同时流下,混在了一起。 他轻俯趴在她的床畔,阵阵幽香沁软了空气,他浅浅入睡,却不知刚入梦乡,云舒却缓缓睁开了眼睛。她望着桌案上香炉里冒起的青烟,又低头瞧了瞧身旁的男子,轻轻叹道:“陆羽哥哥,这么多年了,你竟还是不懂我的心意。只要对方是你,做什么事情,我都可以心甘情愿。”她侧了侧身子,心波荡漾,又是一叹道:“只是我不知道,你将我视为云舒还是阿袖” 陆羽在睡梦之中,好似正与阿袖于林中浅笑细语,忽然却多了一个人,正是和阿袖样貌举止一模一样的云舒,两个女子一左一右皆是缓缓向他走近,一模一样的脸一模一样的笑,他竟辨认不出哪一个才是心中所爱。忽然两个女子擦肩之时,竟身影合一变成了一个人,如此便无需多余选择。他心中正当大喜之时,伸手想要揽她入怀,却不知眨眼之间,怀中空空如也。再抬头又是多出一个人,此时却是个男子,不是旁人正是项寻,怀中的人儿转身舍他而去,投入了项寻怀中。他想要上前,却发现双脚似困固在了泥土之中,不得挣脱。他想要开口呼唤,却发现他撕心裂肺的呼叫竟发不出半点声音。他想着使出袖中暗标,却发现手上没半点力气,招式全然忘掉竟一招也想不起来。正在此时,女子和项寻突然同时回身,一个手持御摇铁扇,一个手握腰间刀,一左一右同时出手,刺在自己心口c腹上c头上c肩上,最后女子仰面哈哈大笑,挥刀直刺其喉间,鲜血四溅。紧紧封锁住的喉咙终于在这一刻可以呼唤出声,他又惊又怒,大叫道:“阿袖云舒阿袖!”连着叫了几声,猛而惊醒过来,却于耳畔听到一个温柔的声音道:“你梦见我了?这么害怕,是梦见我在打你吗?”陆羽心头一酸,霍然起身一把将她搂入怀中,喃喃道:“你不但在打我,你还想杀了我!然而这些我都不怕,却怕你要离开我!”云舒拍了拍他的脊背,轻叹一声,道:“你多虑了,一场梦而已,却吓得身上都是汗。” 陆羽恍然回神,缓缓正了正身子,佛袖轻拭了拭颈间薄汗,微风入窗,忽染凉意,他不禁打了个寒噤。云舒柔美而笑,亦是抬手为他拭去额前汗水,笑道:“你梦见我倒不奇怪,可你梦中还叫了另一个人的名字姚伽为什么会叫出阿袖的名字,你说是不是很奇怪” 陆羽神智一清,双目瞪圆,双眉一蹙,方要开口,突然云舒却伸手按住了他嘴,低声道:“我上次说与你听的故事,你还记得吗?” 陆羽微微抬头又轻轻颔首。 云舒慢慢缩回了手,又过一会,才轻笑道:“那个男孩子原在一处学武,有一次不知学了什么怪招式,突然变了一张脸出来吓到了那个女孩子,女孩子发誓再也不要理他了,后来他便教给女孩子一个辨认他的方法,那便是瞧人辨人,不可只看,而是要看对方的眼睛,因为鲜少有人可以易容之后还能同时改变一双眼睛的,即使能做到,眼神气也定会有所不同。” 陆羽凝神倾听,偷眼向云舒瞧去,朦胧烛光中隐隐可见她脸上晕红,目光中却射出了满满的冷漠之。他心中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然拆穿了,想他靠着一张百变的脸,也算是纵横江湖,却每每遇见她就会破绽百出,方要出声承认,却忽听她继续道:“然而他之所以告诉女孩子这个辨人的方法,是因为他有本事可以在易容之时同时假饰了双眸,所以这招在他身上也是无用的。” 陆羽浅笑,转而问道:“那这位女子该如何认出他来呢?” 云舒突然朗声道:“不用认呀,因为那个男孩子从来不会在女孩子面前隐藏自己,他的心永远都是透亮的,只需一眼便能瞧穿。” 陆羽心下登感歉然,柔情一起,伸手想着去触摸她的脸颊,却见云舒抬手一挡,笑道:“有时候机会是转瞬而逝的哦,之前给你,你不珍惜,现在没有啦!我要再睡一会儿,回头小太岁叫咱们出发的时候,你再叫醒我!”她俏笑着缩进被窝,忽然又探出头来,笑道:“总叫他小太岁,我还不知他叫什么?” 陆羽不假思索答道:“骆英!” “哦咱们这个姚伽,姚大竟然还知道小太岁的名字啊,果然是做足了准备才前来的,厉害厉害。”云舒登时心花怒放,瞧着陆羽面容一怔,更是咯咯地笑出声来。刚一倒下忽而又皱起了眉头,猛而起身。问道:“骆英我怎么记得骆家那位老太爷也叫骆英啊会这么巧吗?这骆家宅子的主人到底是谁?” 陆羽茫然道:“什么?” 这个样子显然他并不知情,云舒眼珠子一转,笑道:“没什么!睡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章 双花 次晨云舒醒来,环视不见陆羽,独自出屋。昨日心思繁杂无心观赏,原来这骆家宅子不但占地多且布景别致。江南春先绿,屋外绿丛绕绕繁花似锦,信步而行,竟还见三两只麋鹿白鹤于院中嬉闹,尽是悠闲。 转了两个弯,昨晚送“醒酒汤”的少女蹲在道路旁摘花,见她走了过来,竟缓缓起身迎了上来,主动招呼道:“云姑娘起的好早啊,不知用过早餐否?” 云舒也是知晓昨日汤酒皆有问题,心中多了一份提防,不答反问道:“我来找昨日同我一同前来的陆公子,不知姑娘可否瞧到?” 倩倩摇了摇头,也是不答,慢悠悠地回到花丛中,撷取两朵花,一株红一株白皆递给了她。云舒接过花来不解其意,心中嘀咕道:“她问的问题我不答,我问的问题她不答,再继续交谈也是无意。” 转身方要离去之时,忽听倩倩柔声笑道:“这两株花皆是此院中最为鲜艳可人的,采撷之人一时之间难以取舍便索性都采了下来,却不知两株鲜花若同时插于鬓角便会庸俗不堪,必将舍弃其一,实在可惜。若姑娘是位有心人,采摘之前应先明白自己心意,是偏爱白还是红,选心中所爱独取一支才是道理。” 云舒板着脸,暗忖道:“无妄山相别之前,心中所思所想确是项寻,来到江南思之念之皆是陆羽,难不成真的应了那先前所说,谁在我身边我便倾心于谁么?如此的话,与水性杨花之女子有何区别。” 见她神凝重,倩倩垂下了头呆呆出神,过了一会,微笑道:“姑娘的心中若无从选择,何不让您的身体做决定呢?” 昨夜她与陆羽房中种种忽而印入脑中,幽黄的光,白皙的皮肤,坚实的臂膀,云舒登时满脸飞红,突然转身发足急奔,空留下身后永远是一种微笑的倩倩。 云舒埋头奔走,不知眼前一黑,竟撞上一人,还未抬头细瞧便听到小太岁无比夸张的嚎叫声:“哎呀,我的心啊,我的肺啊,我的脾啊,我的肝啊,一下子都被你撞散架了!” 云舒眼珠一转忽而倾身便倒,佯装昏死过去。小太岁登时吓得一个激灵,忙半扶起她,握着肩膀不住摇晃道:“小嫂嫂,你怎么了?你别吓唬我啊!”云舒忽然大笑一声,猛地抬起头伸了伸舌头,跳将而起,拍了拍衣角,道:“方才是给你表演下心肝脾肺散架之后的样子,却不知你这般胆怯,此时胆子是否也散架了?”见那小太岁一副皱眉受委屈的样子,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忙又埋怨道:“大清早的你不好好走路跑来撞我,还给我甩脸啊!” 小太岁眉头深皱,大声道:“我二哥哥出门叫个早餐而已,回来就不见了你,急的发动全庄上下来找你,你却好,跑出来瞎撞人了,还反咬我一口!没良心!” 云舒脸上微微一红,忙问道:“他人呢?” 小太岁走近身去,笑道:“不知道在哪找你呢你还是先回房等他好了,你不是要去找姚觅吗?快去吃饭,吃完饭咱们要上路了。” 云舒胡乱地点点头,转身便走。却听那小太岁于身后又是一声长叹,道:“嫂嫂又走反了”她慌忙回过身来,见那小太岁侧身而立,展臂引路道:“算了,我带你回去吧,回头你又跑丢了,还要再找!” 云舒吐了吐舌头,二人并肩而行,缓缓行了几步,那小太岁忽然停了下来,轻声道:“小嫂嫂,若是可以,别总是让我二哥找你,他这个人很苦,难得有挂在心上的人,你莫要辜负了他。” 云舒向他望了一眼,淡淡的道:“你这庄子太大,我且不是容易走丢。若陆羽心眼只能容下我一人,那我且不是无处可走了!” 小太岁显然没有听懂她话中意思,皱着眉等着她继续说下去,却发现她早已奔到了前方,忙又快步追上,口中大叫道:“赶明儿你们赶紧回陆家堡去,那儿地方你跑不丢!” 陆羽刚刚进屋发现她并未回来,想着再出门寻她时,却已听得那小太岁大叫大嚷,埋怨云舒跑得太快,一会又说她傻兮兮认不清路总是走错。方要开门相迎,却见云舒抬脚便已是将大门踢开,嘴上还嘟囔道:“你庄子建得没有道理,道路歪歪斜斜可不是容易迷路走失,要我说全部拆了重建,我就不会丢了!” 她拿起水杯来喝了两口冲着门口狠狠地扮了个鬼脸,小太岁紧跟其后,还想着反驳两句却听陆羽连连赞道:“说得极是,我也瞧着这宅子建得太过繁杂,走得让人烦心,晚些时候让阿英拆了重建。” 云舒抬头瞧着小太岁似有话说不出口,憋得愁眉苦脸的样子,不禁暗暗好笑,道:“拆了倒不必,咱们快去找那姚觅,然后就回陆家堡去,再不来骆家这个破烂迷宫打转转了便是对了,院子里那两只鹿我瞧着挺喜欢的,回头我要一并带走!” 小太岁一听这话,慌忙跳上前来,接口道:“别说是两只鹿,若能送走您这尊活佛,两条龙我都给您老送来!你且在此等着,我马上教人把姚觅带来!”说罢转身便走,却不想手肘处一紧,才瞧见云舒正紧紧扯着他的袖子,心中不明其意抬眉询问,云舒笑答道:“你且告诉我,人在什么地方便好,我们自己去!”小太岁圆瞪着眼睛,再侧过头等候陆羽的吩咐,却见他袍袖一拂,端起茶碗,侧坐桌旁不做理会。 小太岁心中暗叹道:“果然事无大二哥都听二嫂的,根本不管她说的是个啥。”摇了摇头,怪声怪气的道:“小路痴,即使告诉了你,你能走到地方吗?回头再把我二哥也带丢了,还是我领着你们去好了” 云舒咕咕一笑,故意侧身行礼,说道:“那就有劳太岁爷啦!” 一听这个“爷”字,小太岁眉头深皱,大声道:“你可拉倒吧,姑奶奶你们收拾收拾,我去准备下,即刻启程。”说罢转身离开了。 瞧着他垂头丧气离去的样子,云舒忍不住地捂着肚子窃笑,半蹲在圆凳上,好不得意。陆羽瞧着心中也是喜欢,却还是不禁问道:“直接让他将姚觅放了岂不简单,你又何必麻烦再跑一趟。” 云舒跳下凳子,用手擦了擦凳子上的鞋印,又拍了拍手,坐正了身子,仔仔细细定神一般瞧着他。陆羽被这突然而来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只得也回过身来,细细瞧着她,二人对视些久,云舒才叹道:“若你真是姚伽,直接放人自然是最简单不过的事情。然而其实我与姚伽并无深交,只是顾及姚觅与骆千乘一二而已,若真将姚伽c姚觅c骆千乘三人一同放到秤的一头与另一头的陆羽做比较的话,我一定会帮陆羽哥哥的。以我对他的了解,他绝不是滥杀无辜胡乱掳劫之人。姚伽曾说陆羽此行是为了十绝之毒的秘密,兴许我能帮陆羽哥哥问出一二来。” 此言一出,陆羽心中好似有一股暖流涌来,一把握住她的手,欣喜道:“若真如此,不知该如何答谢于你!” 云舒眉头微皱,自将手掌覆于其手掌之上,淡笑道:“也未必能成,你且随着我便好!我只求你快些了解此事,我也好快些能有个有个有个好归宿!红花还是白花我想我应该可以做个决定出来了。”她越说声音越弱,后半句已似自言自语,可只需前面的话语,陆羽已是喜出望外,恨不得马上抓到姚觅解开谜团而后与此刻携手之人归隐林间。 二人执手而望,说不尽对方到底有多么的看不够,一时不觉门外已有人久候多时。倩倩靠在门旁浅笑着瞧着门内之人,亦是舍不得打扰,直到另一小厮跑了过来隔着数丈外喊道:“倩倩,主人在催了” 云舒猛然回神,不禁有些难为情,忙抽回手来,转头正见倩倩倚门而笑,又忙是跳起身来,上前躬身道:“倩倩” 倩倩却随即欠身行礼,先一步截口笑道:“马匹已是准备妥当,二位随时可以启程了。” 云舒抿了抿嘴,回身冲着陆羽笑道:“咱们走吧!”又先一步拉着倩倩行了两步,俯其耳畔柔声道:“哪朵花儿更得我心,兴许是时候做出决定了。只是我却不知你是如何知晓我会有此抉择的困扰?” 倩倩身形微晃,道:“姑娘这么快就知晓心中偏爱实乃可喜可贺,至于我知道什么不知道什么,姑娘又何须窥晓呢?” 陆羽已立于身后,云舒淡笑地点了点头,后退数步微搀着他的臂弯。倩倩回身前方引路而行,陆c云二人与其相隔数丈,虽相执手也无更多亲昵之态。 出了大门,正见小太岁倚靠在石狮子一侧,样子急躁好不耐烦。于其身旁正是立于两匹枣红宝马,皆是通身光滑,就像搽了油似的,油亮亮的,脖子上的毛一绺一绺有顺序地垂挂下来,应都是马中赤兔。 云舒欢步跑上前来,故意皱眉嗔道:“堂堂江南骆家,难不成只有区区两匹马儿可做驱使?我们可是三人同行呀!” 小太岁忙着躬身,双眼却偷瞄着她身后的陆羽,怪笑道:“姑奶奶,我这番安排且是为了照顾你的。此次前去道路窄又多颠簸,马车万不可行,你若独自骑马万一再不小心跌下来有个闪失,闪了您的腰也闪了我二哥的心啊为了您二人都无一万,就劳烦二位同乘一骑呗。” 云舒将要反驳两句,却见身后一匹马儿忽然高头一抬,长嘶一声,一对大得出奇的眼睛照出幽的光。云舒凝着气息,绕过小太岁走到马儿身前,心中一颤,暗叹道:“这不正是项寻遗失在绿水的那匹识路宝马吗?” 生怕这马儿受惊发狂,陆羽抢上两步,一把拉住缰绳,制约其不得动弹,转身冲着小太岁喝道:“你挑的什么马?还不快换一匹来!” 小太岁敛了笑意,抬手指着门外小厮,还未出口那小厮膝盖一弯登时跪倒在地,云舒却忽然摆了摆手,上前一步坦然接过陆羽手中缰绳,笑道:“这匹马是在跟我打招呼,如此好马怎能相换?”说罢先一步纵身跳上马背,笑嘻嘻指着陆羽,道:“你若不喜欢这马,便同小太岁同骑一匹好了!”话音刚落,只觉身旁策马而飞,小太岁已经驾着另一匹马奔驰而过,擦身时大笑道:“二哥哥嫌弃马儿,我嫌弃他!只能小嫂嫂委屈的带带他了,若是嫂嫂狠心,就让二哥哥徒步跟随好了,反正他轻功了得。” 陆羽旋身上马,胸膛贴到云舒后背的一刻,二人皆是一触,却又同时浅笑出声,二人在笑声中扬鞭跃马而去。马似流星人似箭,只觉身轻如燕又似神鹰凌空,顷刻间已同小太岁并马齐趋。 一路大道渐渐窄去,不自觉到了晌午,入一幽谷之中竟还要翻越一个数百尺的峭壁,小太岁将近峭壁处猛然勒紧缰绳,马儿后退数十步后再次飞驰才得以越过。云舒瞧着心中窃喜,微侧着头冲着陆羽大声问道:“你可愿意与我同堕入深渊?” 话音未落,陆羽双腿猛夹马肚,马蹄速急,一马二人直接腾越而上登上峭壁。小太岁调转马头欢跃道:“嫂嫂眼光真好,果然是匹好马!”云舒忽然脸上一红,后背靠了靠身后的胸膛,大声答道:“我的选择,向来不会出错!” 峭壁之上,又是一条小道蜿蜒于长草之间,荒凉之景瞧得更似悲秋之景。二马同行不自觉放慢了步子,云舒更是长长吁了口气,道:“你们将一女子藏在这种鸟兽出没之地,也太不近人情了!骆家宅子这么大,哪儿不能藏匿一人?” 小太岁忽然大笑,答道:“呦呦呦,瞧不出小嫂嫂还是个有善心之人,不过这次你可是错怪我了,你别瞧着沿途险峻,姚觅此时所在之地,绝不比骆家宅子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一章 玄铁山庄 三人纵马约莫又行了半个时辰,来到一处所在。一边是依山翠绿环绕,一边是傍水波光粼粼,一静一动相辅相成恰是恬静之处。小太岁挥鞭遥指前方隐约可见的庄院,笑道:“瞧,总算到了!小嫂嫂你倒说说此处如何?没有虐待人吧。” 云舒勒了勒缰绳,陆羽瞧出她的心思,二人齐下马来。陆羽一手牵马一手牵着云舒,二人好一副自在闲游的模样,小太岁倒是个顶识趣的人,笑道:“我且是去前方等你们好了”说罢策马而去。 没有了碍眼的小太岁,二人的步子更慢了几分,若是幽幽静静地在这路上一直走下去,不去探讨毒药仙丹,不去探讨谁生谁死,只是两个人携手同游,走到岁月的尽头又有何不可?绕了几个弯,林,老干新枝,交错繁茂,云舒跑到一株桃树前,托起一团花瓣,恰恰是rén iàn桃花相映红。可她笑着笑着却忽然敛去了笑意,同是桃花林,无妄山上有一座石坟,也是依傍在桃花林中,那座石坟就好似一座山隔开了她和陆羽。 陆羽瞧着她神忽而凝重,忙是上前问道:“怎么了?” 云舒眨了眨眼珠子,方才好似凝结在眼睛里的冰已渐渐开始在解冻了,她轻哼一声又大声道:“因为我想到你之前所说的亏欠之人!”说完后又立刻扭头就走,这次她走得快多了,一个女人真正想走的时候,男人是追不上也拦不住的,更何况陆羽并没有抬腿去追,因为追上去叫她什么?云舒还是阿袖? 看着她的身影穿过桃林,他还是慢悠悠地牵着马,不紧不急。走上一条青石板大路,他才收回思绪,跃马追了过去。一座朱门白墙的大庄院外,云舒已和小太岁等候了些许时候,小太岁瞧见自家哥哥扬鞭而来好似是瞧见救星一般,忙是迎了上去,俯于其耳畔道:“二哥哥,你这是作何道理?怎么让小嫂嫂一个人气呼呼地跑来了,她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我都不敢跟她搭腔。人是你千辛万苦求来的,你可莫等到她真跑了,再后悔!” 陆羽拍了拍他的肩膀,擦身而过,云舒气嘟嘟地回过头不去瞧他。陆羽踏上一步,距她不过尺许之间,忽然一把将她揽入怀中,不多言语只想着将她紧紧箍在自己胸前。云舒登时心下怦怦乱跳,满脸飞红,扭捏着想要挣脱出身,却不想他轻呼一声,微微垂头正是吻上了她的唇。她先是一惊后又是一喜,见他如痴如狂,当下闭了眼睛,任他恣意领受那温柔滋味。二人唇齿相交,完全没有顾及到小太岁半分,那小太岁竟只得翻了个白眼,抱着马鞍抚着马背,幽幽叹道:“我不是人啊!稍微顾及下我的感受会死吗?现在小嘉那边不知如何了” 又过半晌,难分难舍的二人终于舍得放开彼此,云舒低头抚弄衣角,不敢向陆羽再瞧上一眼,忽听得他轻声道:“我才发现,我很庆幸很庆幸我亏欠的是她而不是你”这声音中热情如沸,却好似被驱使但又真情满满。云舒憋不住心中的喜悦,好似一只小鹿一般,一头又撞进了他怀中,一抬头一跳脚猛往他嘴角又是一亲,枕着他的胸膛,撒娇道:“你不要管十绝之毒了,我也不再管暮云庄之祸了,我们都当这些是改变不了的事情,把这些都抛弃掉!你和我一起离开这里好吗?”她的话声极是柔娇清脆,令人听之醒倦忘忧,陆羽微笑晃神点了点头,正要回答,忽听到背后小太岁声音朗脆说道:“二哥” 陆羽闻声一怔,云舒亦不由一叹,离身跃开。她抿了抿嘴,转身看那小太岁,方要开口,却见那小太岁一脸正,面对云舒也完全没有之前那种玩虐打诨的样子,而是恭恭敬敬深深一躬,说道:“小嫂嫂若真想得长久恩爱,就不要图一时之欢。”说罢他快步走上前去,抓住门上擦得精光雪亮的大铜环,回头低声道:“有些事情你也无需问二哥哥,你只需要知道,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云舒一听这话这口气,便知定是话中有话,忙是抓住小太岁的手,冷声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小太岁一把甩开她的手,冷了脸,低声道:“因为真正中十绝之毒的人是” “是我!”陆羽朗声截口一答。 云舒瞬时双目圆瞪,面上尽是惊诧之,心中着急,回身一把抓住陆羽的手臂,将他上上下下左左右右转着圈地查看个仔细,颤声道:“陆羽哥哥怎么可能是你?你明明看起来这么康健” 陆羽双眉紧蹙,怔了半晌才眨了眨眼睛,轻笑道:“我话还没说完,你切莫着急是我呃是我曾经中了这毒,现在好了所以我想要探究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就好了将来万一我再旧病复发” 云舒忙是伸手捂住了他的嘴,急声道:“不不不,不会有什么复发的!你且是要长命百岁的”话音刚落,双目竟是泪似珍珠,颗颗坠落,道:“对不起,对不起,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是我跑了是我怕死是我没有守住我们的约定是我留下了你一个人!” 小太岁初见她大哭,不由得一怔,此间又听她话里话外的意思,更是奇怪,轻声问道:“你在说什么?什么你跑了?不是你救的我二哥哥吗?” 陆羽冲着小太岁摆了摆手,道:“你小嫂嫂是个多愁善感之人,你方才的话是吓到她了!”云舒忽然哭声顿止,大叫道:“对了!我们还有千年雪参!当初怎么能让项寻给带走了呢!”她来了气,双手狠捶陆羽心窝,见他吃痛的样子也丝毫没有怜惜之,只顾着大声骂道:“为什么给他?都赖你!你为什么给他!你给他,他无非是拿去换钱,你却为何不留着以防万一!去找他去找他,你马上去找他,去找他要回来!” 陆羽连连苦笑,道:“下次,下次我见到他就要回来!只是我现在真的很想知道十绝之毒的秘密,所以” 云舒一抬手制止了他继续说下去,冷下了脸来,转身狠了劲踢了小太岁一脚,又是骂道:“怎么回事啊你,敲个门而已!怎么敲了这么半天这门还没打开?” 陆羽无奈地摇了摇头,小太岁却是气得翻着白眼连连点头,一拱手讷讷而笑,道:“惹不起,惹不起啊!”他将铜环敲了两下,停一停,且听到“咯吱”一声后再敲三下,停一停,又是“咯吱”一声,最后将那铁环狠狠往右一拉,便退到了一旁。云舒瞧着新奇,方要开口询问,只听“吱拉拉”一声极为笨重的声音,那大门随之缓缓打开。她探头瞧看左右,均无启门之人,所以这个铁环竟是一个开关!她心中虽是连连赞妙,面上却均是不屑之,轻咳一声,道:“这大红木门有什么稀奇的还整个机关故弄玄虚!若是有人想进的话,一斧头便劈开了!” 陆羽搂着她的肩于她耳畔轻声浅笑道:“这门表面是红木,实则是玄铁所造,即使是御摇铁扇也撼动不得分毫的,莫说是百十把斧头了!”此言一出,云舒不禁抬眉一惊,忙是回身细瞧,手触于门上,寒铁如冰,心中登时一凌,可嘴上依旧不得服软,翘着嘴道:“可我瞧这围墙也不算高,若想进来,未必非要从门而入,fān qiáng入室也是大为可行!” 小太岁双手向怀里一抱,洋洋自得的说道:“我不拦你,你越墙试试”云舒被他一激,低声咒骂:“明知我不会武功,还这么说,分明是故意的!你既然如此说了,现在且去给我找架梯子来,我爬给你看!”说罢挣脱了陆羽的臂弯,转身竟要跑出去,却被陆羽一把抓了回来,他摇了摇头,笑道:“你别跟他闹了,这个庄子只能从大门入内,这里的墙壁四周是由三千九百九十三块寒精铁板所造,同时五千三百九十一支玄铁强弩对准了各个方向,你若轻举妄动必会触发机关,届时可就麻烦了所以你还是跟着我最为安全。” 云舒恍然换了脸,又变成了受惊的小鹿,往陆羽怀中靠了靠,眼珠子骨碌碌乱转,生怕走差了步子转眼便变成了马蜂窝。小太岁瞧着可喜,嗤嗤笑道:“所以你夫君的怀里最安全,少瞎闹!” 云舒脸上飞红,道:“所以这个庄子根本不需要人看守,姚觅在此定是插翅难飞咯您还真会节省人力物力!” “正是!”小太岁洋洋自得。 “我料想这个机关也不是你做得出来的!” “你可别瞧不起人!这机关我可是有一半发功劳!” “那另一半呢?” “我大哥”话已出口,小太岁忙又捂住了嘴,支支吾吾好不自在,索性快走了两步,不再同她交谈。再回过头来,见陆c云二人又是攀谈上了,无奈地驻足原地,口中不住地嘟囔:“哪有那么多问题,问来问去的小qg rén真是恨不得分分钟都在一起腻歪!” 云舒见小太岁一副老不耐烦的样子,故意大声喊道:“小心你设的陷阱,将来自食其果!”二人相视冲着对方扮了个鬼脸!她轻轻舒了一口气,垂了垂眼皮,在陆羽耳边轻声问道:“先前我以为姚伽是千面阎罗,如今我基本上确定是你了!” 陆羽无辜一笑,道:“我就这么有破绽?” “是你的好兄弟破绽太多,天天二哥哥来二哥哥去的,他是明晃晃的太岁,说你不是阎罗我都不信了。如今又聊了个大哥出来,你这个二哥自然跟着暴露了!况且姚伽易容的本事实在比你差太多了,尤其是你那个桑逾空,险些就把我给骗了!你诓骗我叫你多少声大师,对你行了多少次礼?将来你都要给我还回来的!”二人对望了一眼,她忽又一怔,柔声道:“我还是想确定下,你真的是千面阎罗吗?” “我于你面前只有一面,就是喜欢你喜欢的要紧的一面,而对你的态度可有阎罗之象?” “花言巧语!”云舒嗔道,面上又是红晕一片,捂着脸快步追上了小太岁。 随着小太岁一路指引,三人已到了院中尽头,一座石室铁门映入眼帘,云舒驻足脚步,指了指石室又指了指小太岁,问道:“姚觅和骆千乘同关在这里?” “同关在这里不假,却并非一处!” “这屋子看起来挺小的,所以内藏玄机咯?” “那是自然!” “不在一起最好!你抓姚觅前来又多次盘问,她定然是瞧见过你的模样,现在你怎么抓她进来的,再怎么抓我进去!之前种种你且在她面前重演一遍即可!” 小太岁故意一怔,怪里怪气地大声道:“重演一遍这不太好吧我哪里敢碰你啊!” 云舒不解其意,皱眉:“嗯?” 小太岁憋着坏笑,搓着手,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道:“姚觅长得还是不错的,我血气方刚她青春年少可不就是” 云舒一听这话,握紧双拳,脸也变成紫的,抬腿便狠踹了过去,好在小太岁身手还算灵活,一跳避之。“痞子,你你竟然干了龌龊之事!” “你你冷静下,阿英他是开玩笑的”陆羽忙是身手拦住她,若非如此这两人定要在这院子里又是一番追闹。 小太岁环抱双臂,两只眼睛在陆c云二人的脸来回细瞧,故作出一脸很正经的样子,缓缓的说道:“我也就是摸了摸手,摸了摸脸而已,她可是心心念念都是千乘哥哥,瞧着就心烦。我告诉你,真正的好之徒根本不会用强也不会趁人之危,因为那样一点意思都没有!所以你就直接说吧,小手能不能摸” “不行!”陆c云二人异口同声,惹得小太岁捂着肚子哈哈大笑,故意指了指云舒又指了指陆羽,道:“瞧你俩这一辞同轨的样子,我看得真是满心欢喜啊!怎么样,我二哥对嫂嫂多痴情啊!嫂嫂对二哥多贞烈啊!” 云舒又作势要扑打过来,陆羽忙是伸手相阻,握了握她的手,柔声道:“好了,你俩别闹了!你如此安排的意思是想” 云舒抬起头来看着他,笑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姚觅被你们关在这里已好些时候了,她心心念念想的都是骆千乘,必然是想着快些出去找他!一个女人在这种情况下,是最容易相信一个和自己有着同种遭遇的人的。” 陆羽的手指轻抚着她的手背,柔声道:“那我将如何?” “今日过了子时便来接我即可!” 小太岁忙着上前一步,困惑不解道:“只是如此,此刻已到未时,待到子时并无几个时辰了!你能做些什么?” 云舒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道:“若是能问出来便问,问不出来你还真指望我在这里陪她坐牢不成?” “既然如此,嫂嫂咱们走吧!”话音刚落,云舒只觉后腰一痛,中了穴道,当即动弹不得,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二章 睡棺材的女人 云舒也不知昏迷了多少时候,只觉梦中又响起了那首幽幽的“心弦之曲”,但吟唱这首曲子的却并非她,而是另一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她知道是谁,不禁一阵伤心,一阵焦急,终于转醒。脑袋痛得犹如炸裂开来,梦中的幽幽之曲还在心中荡漾不曾散去,这让她又是急躁。 睁眼竟见漆黑一片,不知身在何处,又没有别人的气息,晃晃悠悠中她支撑着想要站起,浑身更无半点力气,心想:“亏大了,这演的也太亏了。只是那小太岁应该不会蠢到真把我独自关在此地吧,这里全然没有第二个人的身影,姚觅若不是囚困于此,那我在这里闹个什么劲。” 她睁眼出力凝视,眼前更没半分微光,真真是漆黑一片,心半提着却还不住地安慰自己:“就算是小太岁真的蠢到家了,陆羽绝不会这样没脑子。”思到此处,她咬了咬嘴唇,当即叫道:“姚觅!姚觅!我是来救你的,你在这里吗?” 连续叫了两遍,依旧不闻丝毫声息,她心中不禁慌乱了起来,却依旧不敢疏忽大意,佯装怒骂道:“骆英!王八蛋,你把姑奶奶抓到这里来做什么!有本事真刀真枪跟姑奶奶的决一死战!” 黑暗中又是只听到自己嘶哑而焦急的干吼,她轻叹一声,心想:“反正到了子时陆羽也会来接我,干脆就睡一觉得了。”索性歪倒在地,却忽听身后“喀”的一声响,跟着黑暗中忽然亮光一闪,一块莹莹亮亮的东西掉到了地。 她一跃而起,皱着眉头瞪着光亮来处地滚圆圆的一颗夜明珠。这颗珠子她见过,同十绝岛密道里照明所用的珠子一模一样。她欣然捡起珠子,掌握光明的感觉真是太好了,然而当她回头瞧见了身后之物后又觉得四周还是黑着比较好,至少不会见到从她后面一掌之隔的地方,发出“喀吱吱”声的竟然是一口棺材。 自从在落凰谷项寻从一口棺材里面跳出来并且还救了她,她就觉得棺材是个挺神奇的东西。只是此刻四周黑暗,好不容易有了亮光,印入眼帘的竟是一口棺材,况且这口棺材还在晃动,夜明珠应就是从这里晃出来的,这不禁让她觉得心颤。 正在此时,只听棺材中正是发出“嘤”的一声,正是女人的声音,云舒心念一笑,认定了棺中应就躺着姚觅不会有错,当即佯装出惊慌失措的样子,结结巴巴不住地大叫道:“僵尸啊!女鬼啊!放我出去啊!骆英!王八蛋,你有种放我出去!”突然间她静了下来,却听那棺材摇晃得更加厉害了。她秉了秉气息,挪着步子向前,口中嚷道:“你是不是小太岁找来吓唬我的?我告诉你,我可不怕的!我告诉你,我手里就握着一把斧头,我现在掀开棺材盖瞧瞧,若你想着跳起来咬我,我一斧头下去定要你头骨碎裂” 说罢她便伸手去掀棺材盖,只听“格格”两声,棺盖便应声而起,她故意往后猛一跳开,佯装躲闪,却并不见有人坐起身来。她捧着夜明珠缓缓前,亮光闪现中,却是一美貌少女,一双星辰般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望着她,看起来应是被点了穴道,面色郁黄憔悴,泪水似断线的珠子般滚了下来,却是动弹不得。在十绝岛她见过冒牌的姚觅,此时定睛自然认得这正牌的姚家二姑娘。云舒佯装惊讶一低头,又装一喜,忙伸手将她扶起。 云舒不会点穴自然也不会解穴,一时间两个不会武功的女子只能彼此大眼瞪小眼地瞧着对方,云舒心中千万个埋怨啊,一个人发呆和两个人对视着发呆到底有什么区别?她盘腿坐在姚觅身旁,支支吾吾了半晌才轻笑道:“我是来找你的!却不想竟也落了圈套,这下好了,你有伴了。”见姚觅只是默默流泪并不言语,云舒讷讷笑道:“看样子你还被点了哑穴,可惜我没本事给你解穴。”却不想这话音刚落,一个冷漠的声音带着弱弱的哭腔,颤抖着幽幽问道:“是谁派你来的?”说话这人不是姚觅又能是谁?云舒先是一惊,后忙气嘟嘟地跳将而起,嚷道:“喂,你能说话啊,那为什么还装哑巴?” 姚觅眨了眨眼睛,道:“之前我有说话,只是你一直在嚷嚷,让我觉得有些吵,才想着你嚷完了再说话的。” 云舒登时满脸通红,背脊却感到一阵凉意,声线也是矮了几分,道:“你怎么好像很无所谓的样子,我是来救你的哎!” 姚觅却翻了个白眼,轻哼一声,道:“少来这一套了,这里除了鹰眼太岁的人,旁人根本不可能安然无恙的出入。先前我已然说过了,什么十绝九绝的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真的没有必要再跟我这边演戏套话了!” 姚觅是脸色苍白,云舒却憋得双颊涨得通红,她于心中暗自念叨着“敌不乱我亦更不能乱”,轻轻舒了一口气,冷笑道:“我的到来你明明是很欣喜的,却偏偏装出无所谓的样子,也是挺没意思的!我说是来救你的,你不信我也没办法!” 姚觅略一沉吟,依旧态度淡淡的,道:“即使你不是来诈我的,现在也是与我一样,同陷囵圄,你自身难保,我又有什么好欣喜的!” “姚觅你当真不认得我了?”云舒这声又冷又厉,像极了责备,然而这话却实属一赌!她将腰间的银铃铛扯了下来,扔到了姚觅眼前,她心中暗忖道:既然在绿水时假的骆千行可以凭此一眼认出她来,那么这个和骆千行骆千乘关系匪浅的姚觅说不定也和三年前出现在江南的自己有些相识。说着她又缓缓蹲下身子,拿着夜明珠置于二人眉目之间,照亮彼此容颜。 过了一盏茶时分,姚觅的神情从慢慢凝聚一起到缓缓散了开来,终于展露了少女的喜笑颜色,当即拉拉她的衣襟,雀声道:“云姑娘?怎么是你?怎么可能是你?” 云舒一怔,板起了一张俏脸,跃起身来,指了指姚觅的手,苦笑道:“原来你没被点穴啊” 姚觅缓缓坐正了身子,讷讷而笑,一副深感亏欠,好不自在的样子,道:“只是在棺材里躺的有些久,全身酸麻而已。” 云舒轻哼了一声,愿想着出声发难,却是一低头时看到她那一副狼狈失措的神态,心肠登时软了,又缓缓蹲在她身旁,帮她在关节之处àn 一,却又佯装出一脸的无奈,叹道:“所以你现在认出我来了?还觉得我是来害你的吗?” 姚觅随即摇了摇头,笑道:“好姐姐你就别责难我了!只是五六年不见,你样子虽未改变多少,可感觉却完全不同了” 不成想姚觅竟会做出这般亲昵的举动,云舒忽觉不自在,身体一僵,忙是打趣问道:“有何不同?” 姚觅冲口而出,道:“先前你好像没有这么快乐,总是闷闷不乐的样子。”这句话一说出口,又忙补了一句:“可见这些年你过得不错!” 云舒哈哈一笑,装个鬼脸,故意将神色扮得滑稽可乐,说道:“你眼神真差,我现在也不快乐!被关在这么个暗无天日的地方,谁能快乐的起来?” 姚觅深深吸了口气,浅笑道:“先前我刚被关起来的时候倒是有些惧怕,怕自己此生都离不开这里了!后来觉得无非是等死便也没那么怕了!不过现在你来了,我便完全不怕了!” 云舒登时换了脸色,似笑非笑,呛声道:“这话什么意思?有个伴一起走黄泉路,还能有说有笑,不孤单了?” 姚觅慌忙胡乱摆手,俏笑道:“只因我知道,你若遇险,那么和你一起的那个挺厉害的小哥哥,定然会来救你,你若得救,应该不至于舍弃我在此吧。” 云舒冲口而出:“哪个挺厉害的小哥哥?” 姚觅沉思半晌,扁了扁嘴,道:“就是那个动不动也睡棺材的人啊!叫项项什么来着!” “项寻?是项寻吗?” “对,就是他!” “你是说在你我相识的时候,和我在一起的男人是项寻?你确定吗?”不知为何,她话说完时已是热泪盈眶。 姚觅以为她是太过欣喜,可细细瞧来又似乎并不是,只得支支吾吾问道:“怎么了?你们不是一同来过江南吗?咱们可是同游过,不过他后来好像受伤回去修养了,你也随即离开了。不过我从他那学到了一个有意思的事情,那便是修养身体最好的地方就是睡在棺材里。” 云舒已然呆滞住了,两只眼睛好似空了一般只是呆呆地望向一片黑暗,姚觅之后的所说所讲她皆听不进耳朵。她揪着的心隐隐的痛,眼泪不自主地流了下来,心念道:“双生子,云舒云袖!一生一死!谁替谁死了?谁替谁活着?所以项寻在落凰谷见到我这张脸的时候,已经认出我的身份来了!根本不是什么腰间刀根本不需要什么腰间刀,他根本就是认得我的!所以陆羽所爱是谁?项寻所爱是谁?原以为两朵等待我去选择的花朵,如今看来兴许心中所想皆不是我!明明她已经死了,为什么却要和我身边每一个人牵扯着,为什么明明是我活下来了,却永远和一个死人牵扯不清!”想到这里,她原本还是隐隐的哽咽,忽就忍不住“哇”的一声,嚎哭了起来。 姚觅见到这光景,可真是骇呆了,忙是轻声问道:“该不会是你们出什么问题了吧?” “太可笑了,太可笑了!我真的是彻头彻尾的傻瓜!”这句话翻来复去也不知说了多少遍,忽又大笑道:“姚觅,你和骆千乘还好吗?” 一声话落,云舒止住了半哭半笑的模样,姚觅却讷讷的笑得尴尬,道:“不好!挺不好的!千乘哥哥他他瘫了!在你同项大哥离开当日,他中了毒,是我爹的血绝之毒,但是施毒之人我肯定不是我爹!可是没有办法,我怎么解释骆家都没有人相信我,我便和他生生分开了” 云舒黯然问道:“那你又是怎么来了这里?” “每年我都会想着办法来瞧千乘哥哥,但骆家财大势大我终究不得近身。可连着这两年来了个叫倩倩的女婢,她人特别好,偷偷领着我见过好多次千乘哥哥,然而我却没有能力留下来,也没有能力把他治好!前些日子,也是我不小心踪迹被那鹰眼太岁寻到了,便被关在了此处。非要我说出血绝的秘密,你说我若真是知晓,能不去救千乘哥哥吗?”姚觅边说边笑,以微笑来掩饰心里的痛苦的人往往最痛苦。 听了姚觅的话,云舒怔了怔,深索着眉头,道:“那血绝既然是你爹的绝技,难不成他也解不开吗?” 姚觅淡淡一笑道:“不管是十绝之毒还是血绝之毒,其实都不是我爹的本事!我爹只是空顶着这个名号,白担着这个罪名而已!他懂的也是皮毛,施毒都是个半吊子又怎么可能会这解毒之法呢!” “那真正的个中高手是?” “我爹的主公,登鸾老叟!十绝之毒乃他的本事!” “登鸾老叟?!那这些你有告诉过鹰眼太岁吗?” 姚觅干咳了两声,大笑道:“没有!说了他也不会相信的!他自己就是登鸾老叟座下弟子,却跑来问我十绝之毒,你不觉得很奇怪吗?一看就不安好心!” 云舒彻底呆住了,眼巴巴的看着姚觅却问不出别的话来了,她心里只觉酸酸的,也不知是悲痛?还是欢喜?半晌她才长长吐出囗气,摸着脑袋道:“有件事情我也不知现在告诉你是否妥当,可你总归是要知道的就是你爹姚千山已经仙逝了” 姚觅脸色立刻变了,一双手已气得发抖:“我爹死了?他竟然死了?” “嗯”云舒答得极为低声,原以为姚觅知晓父亲殒命气急发怒,却不想她竟忽然大笑道:“死了才好!活着也是害人,助纣为虐,死了也算他一了百了了!” 云舒木然地瞧着她,那神色真真是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总归是怪怪的,轻声道:“你姐姐也是这么说的,如此说来,你爹真是一位挺失败的父亲” 姚觅脸色又变了变:“我姐姐?我哪里有什么姐姐?” 云舒心头一阵激动,一股气没来竟不停地咳嗽起来,但还是等不得半点停歇,边咳嗽边问道:“什么?姚伽不是你姐姐吗?” “姚伽是我哥哥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三章 倩女 姚伽是个男人!竟然是个男人? 云舒回想起那日在船第一次见到姚伽时候的样子,罗帐遮挡,长命姐姐的吸引,都让她并未看清楚真正的姚伽。思来想去认定他是女儿身的无非是那若隐若现的胸脯,即使瞧的不正切她也可以无比确认,那绝对应是女人才会拥有的东西,为什么姚伽会有?难不成也是假的?还是说他口中所说,吃错了药身体发生变化的其实正是他自己? 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情,个中真真假假云舒已经不敢去肯定了,她忽然回头看向身旁的姚觅,不禁觉得胸间郁结难忍,她甚至不敢确定眼前的姚觅是真是假此番苦恼引得她脑壳嗡嗡作响,炸裂般的疼痛,大急大惊间更觉神困力倦,歪躺在棺材旁边,双目瞪得滚圆却呆呆地不吐半个字。 这般样子也是惊到了一旁的姚觅,微微探着身子,柔声道:“云姑娘,你还好吗?”说着还伸出手来,想着推一推这个已经呆滞住的小女子。却不想云舒却好似惊弓之鸟一般,突然抓住她的手臂,另一只手猛地往她脸一抓。这确实是一张真脸,面没有任何rén piiàn ju,当即才缓过气息,连连赔罪道:“姚姑娘,真的太对不起了,只因最近发生一些事情,让我有些恍惚了。” 姚觅当即缩回了手,浅笑道:“没什么好道歉的,你也没做什么嘛。况且我在这里呆了这么久都没办法出去,你一来我便马能得救,我还要谢谢你呢。”云舒尚未回答,却已听到身后极细微的缓缓呼吸之声,回过头来,手持夜明珠缓缓靠近,只见棺材之后赫然躲着一个人,却是那个叫倩倩的女子。 云舒心念一动:“她怎么会在这里,莫不是骆英安排的?若是他安排的,我便不能多问以免引来姚觅的猜忌,若不是他安排的,此刻多问只会让我的处境更糟,所以现在还是什么都不说最好,一切见机行事。” 姚觅却似乎没什么想法,伸手推开棺材,行动快极,右手弯处,一把抱住了倩倩的纤腰,好似一对久别重逢的佳偶,连连欢雀道:“倩倩,怎么你也来了!” 倩倩脸含微笑,神情甚是愉悦,当然她喜悦与否都是这般神色,无可挑剔的礼节,却让人看着生厌。她柔声道:“我见那鹰眼太岁将云姑娘掳了来,便偷偷跟着他,已经摸清楚了出口,此刻便能带二位出去!” 姚觅双掌一击,笑道:“太好了!如此一来,我们连项大哥也不必等了!倩倩你真是我的福星和救星!”声音中不带丝毫怀疑。 云舒一呆,问道:“你竟然可以跟着鹰眼太岁一路而来,却不被发现?” 倩倩嫣然一笑,抿着嘴道:“云姑娘诸多问题,难道你不想出去吗?” 姚觅嘟着嘴,轻轻一笑,携着云舒的手,道:“云姑娘你多虑了,倩倩姑娘是个信得过的人。再说如今死马当做活马医,就算是项大哥找来也需要些时日,咱们不妨跟着倩倩姑娘,她从不骗人。” 云舒心想,这倩倩每次出现都好似古里古怪,是敌是友又不清楚,冒然跟随恐防有诈,但是此时此刻确实没有理由单独留下,若不跟着出去,定然引起姚觅猜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转念又一想,陆羽应当就在这宅子左右,护她无虞应没问题,不如就走一步算一步,也好瞧瞧这倩倩到底什么底细,当即笑道:“倩倩姑娘真是有本事,方才是我失言,我跟你陪不是了,好不好,你带我出去呗。” 姚觅已是等的不耐烦,忙道:“好了啦,倩倩姑娘带路,我同云姑娘紧跟着就好了。有什么话咱们出去再说!” 倩倩眼睛瞥过云舒,点了点头,转身走到棺材后面,一片漆黑中也不知做了什么,只听到“吱吱”一响,棺材正自微微晃动,云舒被她吓得打个寒噤,拿着夜明珠想着透着亮光可以瞧清楚倩倩到底在做什么,可微微的光刚闪过倩倩的脸庞,那棺材却忽然又是“吱吱”一响,整块棺材应声而起,从地面突然凸起了一块大木盘,盘放了一大碗饭,饭堆着些菜肴,有荤有素倒是体贴的紧,另还有一个瓦罐,当是装着汤水。 云舒一把抓过姚觅,冷声道:“这个机关是平时给你送饭菜的?” 姚觅甚是无辜地点了点头,二人抬头齐看向一旁的倩倩。只见白光一闪,倩倩从袖中抽出一柄短刀,刀光中映衬着她一成不变的笑容显得有些莫名的诡谲。不成想突然间刀锋一抖,竟指向了云舒的咽喉,云舒大吃一惊,方要发问,却见刀锋一闪,短刀又收回了倩倩袖中。 姚觅一把将云舒护在身后,道:“倩倩,你做什么?” 倩倩怔了半晌,笑了笑,缓缓道:“我只是希望云姑娘一路只是紧紧跟随,少说少问” 姚觅一怔,眨了眨眼,回身看了看云舒。 惊魂未定的云舒也只得点了点头。 倩倩满意地回过身子,当即将那木盘的碗碗罐罐一脚踢开,探身到木盘下面一阵摸索,果然摸到个可容一手的凹处,于是紧紧握住了向一提,竟果真提出了一个小铁环出来。云舒故意缓缓前两步,将那夜明珠向前照亮几分,倩倩忽然回头,她忙是讷讷笑道:“我给你照个亮而已。” 只见倩倩将那铁环敲了两下,停一停,果然听到“咯吱”一声,云舒的心登时一惊,咬着牙等着倩倩果真又再敲三下,停一停,又是“咯吱”一声,最后她将那铁环狠狠往右一拉,便退到了一旁,所有的步骤都同鹰眼太岁当时开启那扇玄铁朱门一模一样。她偷眼看着倩倩,却正发现倩倩竟也是含着笑瞧着她,明明是轻柔的笑,却总是感觉如鬼魅一般。正听到喀喇一响,那木盘应声而起,地面赫然开出了偌大的一个口子,亮光耀眼。 姚觅大喜道:“倩倩!你实在是太厉害了!我在这里被锁了这么久,竟然不知道出口就在脚下!” 云舒讷讷迎合一笑,心中却暗忖道:“我才来了这黑暗的房间不到一日,陡见光亮,眼睛都觉不易睁开,可姚觅明明应该关在此处许久才是,却好似对这突现的亮光很是适应,没有丝毫的本能闪避之色。还有这个倩倩,对机关开启方法知道的如此清楚,难道真是那小太岁教授的?或者是另一个人,比如小太岁之前脱口而出的那位设计这机关的另一个功勋人物大哥” 倩倩冲着姚c云二人点了点头,先一步下了密道。姚觅拉着云舒快步跟,只见这下面是一排石级,石级尽处是条长长的甬道。一人在前,两人紧跟在后,东转西弯,越走越低,路遇岔道,倩倩也能毫不犹豫地选择方向,云舒回头时竟发现身后处处岔道,交纵错杂。云舒心想这倩倩能如此清楚的知道此处路径,除非真是一过目不忘的奇才,更有一种可能是,她本来就知道这条路。 云舒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忽然停住了脚步,笑道:“咱们走来走去都好似在走迷宫一般,不如歇息歇息。” 姚觅浅笑道:“咱们跟着倩倩走不就可以了吗?再说也没走多久,又不累!而且这里也没什么好歇息的地方。” 云舒尽量让自己笑得自然一些,但依旧显得很凄凉,幽幽道:“要不你们先走,我随后跟过来?” 一时之间,甬道中的三位娇俏女子皆是不言不语,异常安静,安静到云舒好似听到了淙淙的流水声。 倩倩浅笑着沉默,姚觅凝注着云舒,沉默中忽而轻轻叹息道:“你要等什么人吗?” 云舒亦是沉默,仔细咀嚼着姚觅话里的意思,嘴角渐渐露出一丝温柔的微笑,抬头道:“我能等什么人只是有些累了,想着偷懒而已。” “既然如此,咱们抓紧走吧!”姚觅紧紧抓着她的手,好似按住了云舒的脉门,让她只觉一根胳膊连着到脖颈处都觉得真真酸痛,脚下只能匆匆着紧跟着那二人的步子。 她心急却不知如何,眼珠子一转,忽然轻哼起了那首不成曲子的小调,她音律不通,此刻又全无心思,一首小调唱得乱七八糟,可这或许是她同陆羽能沟通的唯一可行的办法了,求只求他们两人真的是心意相通,陆羽真的能循声寻来。 姚觅被这不成曲的噪声唱得有些心烦意乱,斥道:“别唱了,亏你还能有这雅兴,等出去唱个够好了。” 倩倩依旧在前方不紧不慢的带路,但应也是被云舒这倒霉的小调哼得烦躁,干咳了两声,道:“没用的,你也别想些乱七八糟的法子了!这里怎么瞧都不会再多冒出一个人来的。” 云舒嘎然失声,咬着嘴唇,冲着她俩浅浅而笑,道:“我只是走着无聊,胡乱哼哼而已。” 又行了些许时候,渐渐地觉得四周的湿气越来越重,流水声越来越近,顷刻间云舒的鞋已全然浸湿。云舒咬着牙又是一停,用尽所有的倔强似双足扎根在了地,不动分毫,道:“为什么要走水路?”话一出口,竟觉得身旁两位女子竟好似周身发出刺骨的寒意,她忙是补充道:“我不会凫水的,走不得水路!” 倩倩一直于前方领路,此刻忍不住走过来,皱着眉下打量着云舒,却依旧不改这讨厌的笑容,道:“你会的若不会凫水在绿水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云舒大惊,叫道:“你到底是谁?” “咦我之前明明交待你了,少说少问,你怎么还是这么多问题?真的有点讨厌!”说罢她从袖口又是抽出了那柄短刀,刀锋一挥,云舒只觉肩膀一凉,侧头间已见衣裳缓缓染了血迹,心中不禁一冷,当下确定这个倩倩绝不是鹰眼太岁派来的人,如此的话,能够这般了解密道和机关的,只可能是小太岁口中那个大哥的人了!她心中阵阵发凉,仍硬扯出一抹的轻笑,柔声道:“确实是柄好刀!倩倩姑娘还是拿稳一些,莫伤了人!我不多说话了便是!” 倩倩转过头,皱着眉,忽然又转回了头,看着云舒,下打量了一番,浅浅笑道:“你挺聪明的,应该已经猜到了我的身份。那我不妨告诉你,我们走水路的原因是要避开在大门等候你的太岁和阎罗。” “所以你和她是一伙的?”云舒瞪了身旁的姚觅一眼,目中突有寒光暴射而出,见她垂着头不做回应,又冲着倩倩吼道:“你要带我去哪儿?” 倩倩抿嘴笑了笑,道:“啧啧啧,你怎么又开始问问题了!真的让人觉得有点吵了!现在急什么,到了地方你不就知道了吗?” 正在此时,姚觅反手一把抓住了云舒脉门,冷笑道:“可以走了吗?”云舒登时觉得半身酸麻,动弹不得,却又不敢多做言语,脚下跟着两人的步子,只是低声问道:“你会武功的?” 这显然是句废话,也自然不需要姚觅多做回复,云舒此时只是恨自己当初怎么就想起什么“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句狗屁不通的混账话来了呢,如今自己真成了送入虎口的羔羊了。 思绪中,云舒脚底忽是一空,整个人被姚觅扯进了一汪水潭之中,顷刻间一股股水流直冲口边,她呛得难受,只觉轰隆隆的流水一下子灌进了她的五脏六腑,她惊慌无已,急欲挣扎,伸手一阵的乱抓乱爬,可姚觅的手却始终是死死拽着她。 之前在绿水明明凫水技能好似异能天降,此刻却全然使不出来,只能是片刻挣扎后,由着姚觅一路拉扯,恍惚间只是看着倩倩好似一条漂亮的金鱼,游在前方,竟像真是长出了鱼鳍。一股股的水流冲着眼耳口鼻一痛乱灌,又急又勇,好似水做的锤子,一次次直击她的脑袋。伴着眼前又一注激流,云舒只觉两眼一花,又是昏死了过去。 亦不知过了多久,恍恍惚惚间,她好像一条没有了尾巴的鱼,在漩涡中挣扎求生,却在她觉得筋疲力尽临近死亡的一刻,心中好似照进了一抹光亮,她双手的桎梏忽然松开,紧接着竟好似靠近了宽阔坚挺的臂弯之中。她这条无尾鱼飘飘荡荡又过了良久,忽觉腹中有一股真气逆流而,直冲头顶,云舒“啊”的一声,吐出腹中之水。自将醒来,却见眼前繁星点点,背后的臂弯还在,她慌忙回身,一见却是陆羽,再也抑制不住泪水,也管不得浑身的麻软,一把抱住了他,哭嚷道:“你怎么才来啊!我都快被坏蛋抓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四章 大悲大喜 “你说的坏蛋是我吗?” 这句话正是来自给她怀抱的人,云舒就算再笨,此刻听到这句话,也料到了此人决不会是陆羽。不由得蹙起了眉头,兀自不寒而栗,仔细瞧了瞧这个给她温柔怀抱的人儿,虽说有着陆羽及其相似的一张脸,可这双眸子却全然不同。 她心中一颤,忙是游目四顾,见不远处的一块圆石上相互依偎着两个落拓少年,皆着青衫,一个面无表情冷漠无比,一个浅笑祥和却伪善得叫人恶心。即使已经隐去了性别和样貌,可只需这一眼,只要他们没有换掉那一对眼睛,云舒便认出正是易容后的倩倩和姚觅。 她不禁双目莹然,珠泪欲滴,咬着嘴唇,虽是四肢酸麻无力,却还是强撑着从身后的怀抱中爬了出来,干咳两声,半晌才冷声道:“看来要叫你姚公子了!” “你不是怪喜欢这张脸吗?”此人的确是易容后的姚伽,看着云舒从自己怀中强撑着慢慢爬出来的样子,竟觉得有意思极了,故意作势要将她抓回怀中,可刚倾身而上,却见她忽是干咳了一声,猛地从口中喷出水来,正是喷了他一脸,轻哼一声道:“因为你不配,所以叫我瞧得恶心!” 姚伽轻笑着抹去脸上水渍,眼中却喜悦无限,故作双目含情之态,只道:“没关系,你我日后天天一起,时候长久着呢,慢慢习惯了就好!若不是怕你一口水呛得顺不过来气,我也不准备此刻把你弄醒了。你得好好活着,只有活人才有用。” 云舒脸大变,极为惶急,厉声斥道:“呸!你变态的!” 不想姚伽不怒反笑,俨然摆出了一副深情的样子,道:“小觅应该告诉你了,我是个男子,你我郎才女貌只能如此般配了!况且我一早就告诉过你,我很喜欢你!只是你好像一直没怎么把我的表白当真而已。” 一直于旁瞧着,此时已是一副落拓少年扮相的姚觅,秀眉微蹙,走上前来,正道:“哥,你能不能挑个时候,我们得抓紧离开此地,莫等到陆羽和小太岁来了,到时候咱们就不是对手了!” 姚伽先是寒着脸点了点头,后又转了一副柔情似水的模样,道:“小妹说的有理,云姑娘且同我回去吧。” 云舒的眼波转来转去,在他两rén iàn上打转,冷冷的听他两人一搭一档,将话说完,突然娇笑道:“你们要带我去哪儿?既然怕死就别装模作样,为什么不敢同陆羽他们正面决战?” 姚伽漫不在意,笑道:“打不过你陆羽哥哥我也很抱歉,可输给活阎罗也没什么丢脸的。不过总有人能打得过他,你且跟着我去瞧好了!”说罢他故意伸手,轻轻摸了下云舒的脸颊,一副眯眯的样子,道:“你乖乖地坐好,我给你打扮打扮,才不会被别人认出来。” 云舒狠狠地瞪着他,目光冷厉似刀,若是眼刀可以shā rén的话,姚伽已经被她大卸八块了。姚伽却似乎很享受她这种眼神,笑得满心欢喜。自怀里取出一只青褐的皮囊,又自皮囊中取出一柄薄如蚕翅的小刀,一只发亮晶莹的钩子,像是钓鱼用的,一只精巧的镊子,一柄细小的剪刀,七七八八个大大小小的琉璃瓶,还有六七样云舒叫不出名目,像是泥水匠所用的铲子又像是剃头匠用的模子之类的东西,只是每件东西都具体而微,精精细细,小巧玲珑,像是给孩提止啼的玩具。 云舒手脚已渐渐有了力气,偷偷地缓步倒退,却忽而听到嗤的一声,低头间已见自己的裙子上划破了一道口子,心中一惊跟着“哎呦”一声踉跄了两步。姚伽手中旋转着那柄精巧的小刀,轻轻擦拭,头也不抬地叹道:“这刀子是不是比你想象的要锋利一些?都怪我!应该早点给你瞧瞧它的厉害,你才不会想着跑。” 这里并不会有人会为她毫无智慧的倔强而喝彩,云舒只得扁了扁嘴,双手一摊,说道:“我没想跑,只是坐得有些久了,站起来hu一 d一nghu一 d一ng筋骨罢了。” 姚伽回过头去,摆弄着他那些瓶瓶罐罐,突然笑道:“上次咱俩在客栈,我易容成你情郎的时候,工具实在是太少,样子搞得也不甚精巧。不过这次我可是准备妥当才来的!回头定让你大开眼界!这还要感谢骆家大宅子里,要什么有什么,一阵搜刮竟能将我需要的工具一应凑齐全了。” 云舒瞿然而惊,说道:“你怎么出来的?” 姚伽持刀在手,蹲低身子,冲着刀子轻吹了一口气,道:“首先是要感谢你,把陆羽和骆英皆是支走,其次是感谢诸葛小嘉那自作聪明的送羊入虎口。我之前同你说过,诸葛小嘉我最知道怎么对付了。” “你把诸葛小嘉怎么了?”云舒心乱,紧握着双拳已微微颤抖了起来,苍白的面容已泌出汗珠。 “你别急,很快你就能见到她了!她此时毫发无损,只是等到了目的地是死是活就不是我能决定的了。”姚伽一顿,挠了挠脸皮,应是rén piiàn ju带得有些不舒服,忽又笑道:“我看你呛的水也差不多吐尽了,可以安安稳稳睡觉了,说不定你一觉醒来就看到诸葛姑娘了。” 话音刚落,云舒只觉脖子上好似是被蚂蚁咬了一下,似痒似痛,忙是回身侧头一看,只见原本还站在远处的其中一个落拓少年,眉目含笑想必是倩倩,此时手间捏着一根银针,柔声道:“安稳稳的睡去吧,你的问题实在太多了。” 云舒只觉眼皮越来越重,缓缓阖起眼睛,隐隐约约中,又听得姚伽撮口吹气声,刀锋霍霍声,一阵阵的铁器叮当声渐渐地入了混沌,没了响动。 见她已是昏睡,姚觅长长吐了一口气,道:“多掳个人上路,我们会很容易被发现的,这个丫头问题特别多,搞不好还会惹麻烦,多生事端。” 姚伽咯咯而笑,道:“可是她足够自作聪明,而且自作聪明起来陆羽都顺着她,正能派上用场。”说着他在云舒脸一通折腾,顷刻间那娇俏可人c活泼好动的二八少女,竟变成个头发斑白,满面麻皮,吊眉塌鼻,奇丑无比的中年妇人。他托着下巴,瞧了瞧自己的作品,好似十分满意,忙是招手萴èi èi煤唾毁煌辞瓶矗笱笞缘玫溃骸霸趺囱课艺馐侄稳绾危看丝叹退阏庋就返那咨改盖袄矗峙乱材涯苋系贸鏊戳恕!?br /> 姚觅抬眼一笑,道:“只是瞧着还真有点心疼,多好一美人,竟被你折腾成这个样子。得亏是睡着了,要不定会被自己的样子吓到。” “我还真就喜欢她惊慌失措的样子!倔强的小鹿最让人心动了!”姚伽咯咯的笑着,竟还伸手去扒云舒的衣裳,姚觅登时一惊,于四下张眼一望,忙是一把拉住他的臂弯,冷声道:“哥,这不是时候也不是地方吧” “簃èi èi茫阆肽亩チ耍也凰祷杳灾械墓媚锩坏梅从σ裁皇裁匆馑迹退等粑艺嬗姓夥矫娴南敕ㄓ胄那橐不嵩诟淞持白霭伞6宰潘耸闭庹帕常愀绺缥一拐嫣p黄鹉切酥隆!彼蛋账踊忱锾统鲆煌怕椴迹媸直愣γ伲讼允咀约喝肥且痪樱够钩ど矶穑桃獗彻松碜樱溃骸澳悄愀簧习桑绱艘怀蟾荆┳呕故邱荞谝恍┩椎薄!?br /> 待他再次回过身来之时,身着粗糙破布勉强蔽体的云舒,已经完全是换了个人,好似是路间饿殍一般,有心人瞧着生怜,无心人看着生厌。 姚伽笑得得意,道:“簃èi èi茫玖夹乃担闳舴窃谝慌郧籽奂剑憧上嘈叛矍罢饴槠じ救耍故窃勖悄俏恍⊙致蕹寄合氲那渭讶税。 ?br /> 姚觅浅笑不语,身旁的倩倩却上前一步,道:“旁人兴许认不真切,只是这陆羽是易容的祖宗,这云舒又是他心尖上的人,咱们恐难遮掩许久。” 姚伽嘿得一笑,道:“倩倩姑娘所言极是!然而可惜的是他们只有一个陆羽啊,我们手上却有两个人儿。本来我也没有打算要将两个都带走,诱饵而已,一个足够!只是若云舒不遭难遇险,陆羽定会有时间也有精力亲自去追寻诸葛小嘉,若是如此,我们便难能得手。” 姚觅忽觉茅塞顿开,心中亦有所想但还是脱口问道:“哥,你的意思是?” “簃èi èi茫阄冶至铰罚阃毁淮乓兹莺蟮闹罡鹦〖卫肟掖剖嬗谙喾捶较蜃撸阄已赝窘粤粝孪咚鳎接鸷吐嬗6ㄈ换岱滞纷费啊b嬗14褪歉稣鲅巯梗郧槊笆В杏挛弈保ㄈ蝗喜怀鲆兹莺蟮娜硕晕颐嵌艹晒Υ咭桓觯还苁谴叩哪囊桓觯甲愎涣恕!币に档妹挤晌瑁盟埔丫搅耸だ晒Φ暮炔收粕薜貌淮丝瘫阏迳狭奖旃啤?br /> 倩倩却轻轻叹了口气,道:“若是他们都不上钩怎么办?” 姚伽向她望了一眼,笑道:“若是他们都不上钩,老叟又怎么会抛弃他们!” 姚觅心头一震,当即笑出声来,又幽幽叹道:“哎,真是无情者伤人,有情者自伤啊!做人还是少一些情情爱爱,活得更长久些。” 姚伽却故意跟着一叹,满眼含笑,道:“骆千乘就是太不懂我这个无情的èi èi了,空做了个多情的种子。” 姚觅却忽然敛去了笑颜,声跟着一冷,道:“他人呢?” “怎么又想起他来了?”姚伽这声追问让她马上又换回了一张无所谓的笑脸,轻叹一声,道:“只是时间久了,竟然觉得对他好似有了些亏欠之情,待一切结束之后,我还真想好好对他,毕竟我在他心中还是个顶痴情的姑娘。” 姚伽拍了拍膝盖,当即横抱着云舒长身而起,道:“到时候再说吧这间时候不早了,咱们要抓紧行动了,你我各走一路,你们二人沿途定要多加小心。若追你们前去的是小太岁,且一切按照计划行事,若追你们前去的是陆羽,切记只需尽量拖延为我争取些时间即可,不可直面相抵抗。记得保命要紧!” 倩倩和姚觅同声道:“你也一样!” 言毕于此,三人各自上路。 云舒醒来之时,已是日头正悬于顶,而自己正平躺在一晃晃悠悠不急不慌的驴车之上。她想着起身才发现浑身上下竟全然动弹不得,想着开口呼叫竟也是空张着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她急的发狂,可自己就好像被禁锢住了一样,除了呼吸竟什么都做不了。盯着头顶的太阳,死死地盯着,盯得眼睛干涩流泪了,却见一块粗布帕子拂在了脸,为她轻轻拭去泪水。她想着去瞧那来人是谁,可竟连侧身都做不到。不过这手帕的主人却忙着邀功,已经倾身趴了过来,冲着她咧嘴而笑不过是一个半百妇人打扮的姚伽,这让云舒狠狠地闭上了眼睛。 她于心中一阵阵的问道:“这个变态也不知道要将我带去哪里?又打算将我怎么样!他们说掳走了诸葛小嘉,但却好似并未与我们同行,也不知此时她又是如何!此时只有姚伽,那姚觅和倩倩又在何处?此时已是过了一夜,陆羽于昨夜子时应已然发现我被掳了去,应当会来相救才是,难不成他跑错了方向?”然而这些问题,还有更多问题,她都问不出口,只能在心里一遍遍的问着自己。 听着得得的啼声,眼泪从紧闭的眼帘中沁了出来,扑面而来的灰尘沾在脸颊上,让她觉得有些痒,却又挠碰不得。好在又是那块手帕,轻轻柔柔的为她拭去泪痕,擦去灰尘。云舒心中暗咒道:“真是个变态!既然是个坏人,何不坏个彻底,这般假惺惺只会让人更讨厌!” 又是不知行了多久,耳边传来了阵阵马蹄声,蹄声虽是缓缓却俨然和他们的驴蹄声不同,然而若是一般的路人,定然不会对赶路的老妇人多加注意。可正在此时,耳边响起了一个久违的男声,清朗而慵懒“老婆婆,可否知道哪条路是去江南骆家的?”这一声让云舒一颗心像是要自嗓子里跳了出来,突然而来的狂喜,有如浪潮般冲激着她的头脑。 竟然是项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五章 一遇再遇 云舒只觉一时间头也晕了,眼也花了,眼泪更是止不住地满眶盈出。她的心中陡然多出了两只手,将她的一颗心左右扯裂。她开不得口,出不了声,只得于心底里不住嘶吼着:“项寻啊项寻啊,你可一定要认出我来!你一定要救我啊!” 正在此时马蹄声已近在身侧,项寻却只是轻瞥了她一眼,神情倒真真有一瞬间的停滞,但兴许是觉得她相貌丑陋又贫困潦倒,只是轻叹了一口气便转回了目光。 云舒的心都快裂得流血了,却只能在心中嘶唤着:“喂喂喂,项寻,你倒是仔细点看啊,是我啊!你难道认不出么?”她嘴唇动了动,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而她心里的呼唤,项寻显然是听不到的,或者他从未想过,路旁偶遇的丑妇人竟然会是自己盟定厮守的云舒。 “老婆婆!江南骆家是哪个方向?”驴车走得极慢,项寻的马儿走得更慢,却只在他们车子的一侧缓缓跟随。 姚伽并不认得项寻,以为只是一般问路的行人而已,起先并未准备回答,不成想却见他竟骑着马随了他们已有小半段路程,心中增出了些许不悦,想着快些打发了,便指了指身后,佯装出一副贫困老妪沙哑且干撕的声音,道:“我来的方向便是小相公沿路寻去即可!” 项寻正身于马上一相拱手,朗声道:“谢过老婆婆了!”说罢策马疾驰,扬鞭而去。 云舒的眼睛原是死死地瞪着项寻,几乎已经瞪出血来了,可他自方才随意一瞥之后,竟再没朝她这边看过一眼。直到他调转了马头,直到他的马蹄声渐渐远去,云舒的心彻底跌到了幽谷。她心里的哀呼,已变为怒骂,可这谩骂的话还未组织成句,又变成了无奈的叹息:“想我对项寻一直以来又是真情几分?试探几分?利用几分?如今他认不出我来,我又有什么资格去埋怨他?” 匆匆的插曲之后,各自前行。云舒泪也凝住了,手掌软软的没有一丝气力,想着翻个身也不得。姚伽却似乎瞧出了她心里的想法,倾身上去帮我翻了翻身子,还极其温柔的帮他àn 一着关节。已是易容成半百老妇的姚伽此时的样子份外慈祥,然而才不到一刻,便死性不改地伸手抚摸着云舒的脸颊,虽说极尽温柔,可眼波中却充满了龌龊的感,温柔地微笑低语着道:“我对你这般真心,就让我摸一摸呗,全做奖励了也好!” 云舒惊怒之下,却又因口开不得身动不得,只能由着他肆意妄为,这份无能为力更让她羞耻到想死。好在姚伽只是摸了摸她的脸,并无多一分的越轨之行,然而即使如此,云舒也觉得委屈到想要作呕。她已然是落入如此悲惨的状况之中,此方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听之任之,真到了所谓的目的地,还会有什么遭遇,她想也不敢想了,她咬住牙不让眼泪流下。 然而正在此时耳边又传来一声:“老婆婆!等一等!” 云舒一惊,立即瞪圆了眼珠,眼泪哗得夺眶而出,这声音又是项寻!她心中大喜,想着他定然是发现蹊跷,此刻前来寻她了。 姚伽不慌不忙的回身,正见项寻扬鞭赶了回来,心中虽有惊讶,却也并不以为意他对自己的易容太自信了!此时正满面慈祥之,柔声道:“小相公怎么又赶回来了?莫不是寻不得路?” 云舒冲着项寻一个劲的眨眼,又眨又瞪又挤,眼珠子已经快被折腾出眼眶来了!然而她万万没想到的是,项寻缓下了步子,竟然自怀中掏出了一锭银子,赶过身来塞在姚伽手中,满目的怜悯之,道:“老婆婆瞧着你们赶路也是辛苦,拿些银子再赶路也能方便一些。” 云舒的心都已要气炸了,恨不得一个纵身扑上去,一口过来先不说咬不咬姚伽,定要先将这项寻活活咬死!怎奈她现在连张嘴都是困难,心中狂吼怒骂道:“项寻!你这个乌龟王八蛋!你是个瞎子吗?认不出我来就算了,竟然还将那妖人当成了好人!你你你赶快去死吧!最好调转了马头就跌下来摔死最好!” 姚伽抬眉一怔,马上佯装出一副大受感动的样子,哽咽着道:“你你小相公你真是个好人啊!老天爷一定会保佑您心想事成,给您添福加寿的!”说着揉了揉眼睛,几乎就要哭了出来。 云舒也哭了出来!真真恨不得打这糊涂的项寻一个乾坤颠倒大耳光,然而她眼泪簌簌往下流,项寻也未多看一眼,只是冲着姚伽又一拱手,便离开了。 驴车哒哒而行,此经一路上也是多遇到过客行人,或多或少也都会向他俩投来目光,但眼光中多是怜悯的悲戚。开始她多么希望这些路人能多看她几眼,好看出她是被这“慈眉善目”的妖人所害,哪知每每得到的都是匆匆一顾,鲜少有人能多看她一眼。渐渐地她便不再期待天降睿将,能拨开表皮上的ěi zhuāng,瞧出真正内心深处的善与恶。 这样又走了许久,日头渐渐西降,姚伽轻抚了抚她的脸,柔声道:“累了吗?前面有个镇子,可去找家客栈,咱们去吃些点心休息一晚再上路吧。”他的声音如此温柔,但正是这样,云舒才更觉得恶心,呕不了吐不出,一股气憋在胸口,好像下一刻便会气炸了心肺。 镇子不大,人烟稀少,可路口的客栈却还是车马连绵。 姚伽将驴车停在道口,往云舒嘴里塞了粒药丸,云舒倔强,强撑着不愿咽下,倒不是怕死,只是不想姚伽如愿!却听那姚伽忽而一笑,道:“虽说这里人多,但你不要以为我不敢口对口的喂你吃药,按你的说法,我变态的!所以我可是做得出这种事来!”说着便要倾身上前,云舒一怔,赶忙将抵在齿间的药丸咽了下去。姚伽语气又是出奇温柔,轻抚着她的脸颊,道:“好妹子,你乖乖的样子更可爱!记得一路都要这么乖,哥哥以后一定加倍疼你。” 一听这话,云舒登时觉得万念俱灰,那求死之心油然而生,心下一激动竟霍然坐了起来。正是惊讶,更发现手脚将将有了微微抬起的力气,却依旧好似没有骨头的烂泥一般,支撑不得整个身子。 姚伽瞧着她的样子,含笑点头,道:“瞧瞧,是不是不知好歹?刚给你吃药你还不吃!现在能坐起来了,有没有很开心?” 云舒咬着牙瞪着她,尝试着能吐出一句半句,但终究不能如愿。 姚伽轻搀着她进了客栈,引起了零零碎碎的食客投来目光,当然这些目光与之前沿途的路人一般,只是匆匆流露的悲悯。 姚伽本想着定间客房,再要些酒菜直接送进房间便可,可刚走到柜台准备吩咐,却听靠角落的一桌有人呼道:“老婆婆!好巧啊!来这边坐!今日我请客!” 又是这个声音项寻!云舒已经不知是喜还是恨,此刻若能让她开口说话,她先不去说出一路上姚伽所作所为,也要先将那有眼无珠的项寻骂个狗血淋头。 姚伽忙摆摆手,可这推辞的话还未出口,便见项寻已经一步三跃地来到身旁,竟先一步伸手想着去帮忙搀扶看起来行动不便的云舒。姚伽慌忙抬手一档,道:“原来是小相公!方才施舍现又请客,那怎么好意思呢!” 云舒眼睛瞪着他,几乎瞪得发麻,可项寻却只是同姚伽左右寒暄。她想着伸手去抓项寻,可她的手连一寸都抬不起来,心急心焦险些呕出血来。可这项寻倒是份外热情定要请客,引着他俩便入了座位。 三人坐定,项寻抬手招呼道:“小二哥,再送两碗米饭,两碟小菜,一壶新茶”忽又一怔,笑道:“再加一只烧鸡!” 姚伽笑道:“小相公这般心慈,老妇人我真的是遇到了活菩萨!” “我可不算什么活菩萨!往日我都是吝啬的要命,是出名的守财奴,只是今日忽发善心,想必是你们二人与我有缘吧!” “只是小相公先前不是准备去江南骆家吗?怎么又会在这客栈出现?” “哦我本就是闲游闲荡,听闻骆家宅子大,人杰地灵,便想着能去长长见识,可路上听说是那庄子丢了少夫人,正派人四下寻找!我也就不便叨扰,今下便准备回去了。” “丢了少夫人?” “沿途皆是议论,说是庄子里是个人都出来找了!我想定然是那小夫人受不得自己夫君木讷寡情,独自亦或者跟着情儿跑了而已。” 项寻只顾说笑,云舒由着愤怒变成了失望,心中暗忖道:“项寻啊项寻,你还不如不出现,何苦给了我希望却狠狠地打碎!” 饭菜上的倒还迅速,姚伽竟先倒了一杯水,送到云舒嘴边,一边柔声道:“一路上你辛苦了,想必是口渴的紧了,快喝杯茶吧。”一边托起云舒的脸,灌了口茶进去。 云舒心中一喜,当下将一口茶全都吐了出去,吐在了姚伽脸上,想着这般能将那遮住肮脏内心的伪善iàn ju撕下来。然而姚伽抬手用袖子擦拭着一脸的水渍,袖子落下之时,那副样子除了更委屈之外并没有一丝改变。不但如此还暗中冲着她微微抬眉,那样子好似在说:“让你失望了,我易容的手段比你想象的要高明许多!” 云舒的心此时正如项寻手中的烧鸡,被撕得七零八落。她口中的这一口水没有揭穿姚伽,却让项寻惊惶站起,万不成想他竟还冷声训斥道:“你这人这就有些不讲道理了,那老婆婆这般服侍你,你不感激便罢了,还这般侮辱找麻烦,实在是岂有此理。” 云舒竟不知项寻还有如此正义的一面,可惜现在瞧在眼中恨不得把他像烧鸡一般撕碎罢了。姚伽却马上佯装出一副委委屈屈唯唯诺诺的样子,道:“小相公严重了!,我这女儿本不这样,后来得了一场大病,烧坏了身子成了残废,夫君又狠心弃她而去,这才脾气差了些。” 项寻听了这话,竟跟着叹息了一声,道:“同是天涯沦落人啊!我亦有一心上人,却不想我在外经商,说得半月便归,归来定是明媒正娶,却不成想我这前脚刚走,她便同别人私奔了去!我是终日寻她不得,这才是一路到了江南啊!”忽然他一把抓住了云舒的手,暗捏了一下,道:“苦命之人啊!你我都是被人抛弃之人,真是相逢何必曾相识!” 云舒当即心中一亮,想着这项寻莫不是已经认出她来,可若是如此却为何迟迟不肯相救,但若并未认出,此时却又为何言语中皆似意有所指? 姚伽一把将云舒的手拽了回来,笑道:“小相公人心眼好,定然会受上天庇佑,早日与心上人重聚的。” 项寻一怔,将那已是撕好的烧鸡推到云舒眼前,玩虐而笑道:“夫人也莫要伤怀,你的相公定然会回心转意的!这烧鸡味道不错,尤其是女子多爱这口味,夫人不妨尝尝。” 云舒缓缓张口,忽又紧紧咬起牙关,瞪着眼睛,不愿再吃下一粒饭,一滴水。 正是此时,忽然间,客栈门外一阵喧闹,一匹骏马于远方奔来,骤然停在门外。此马亦是良驹,长嘶一声也与众不同,正是项寻那匹识路宝马,而策马之人,右手扬鞭,左手勒马,俊逸非凡英姿飒爽,单单只是一抹身影也让云舒的眼睛唤活了光彩陆羽来了。 项寻亦是瞧见了这一人一马,不禁暗暗皱眉,口中却打趣道:“一看就是暴发户,空架子,糊弄人的!” 项寻即使不认得陆羽,但万万不可能不认得自己的良驹宝马,云舒一听这话,艰难地回过眸子瞧他,二人四目相对之时,只见项寻冲她一个挑逗似的眨眼。见姚伽冷了脸回身垂下头来,项寻又是一笑,道:“想必是那江南骆家潜人来找那出逃的少夫人了!若是我就不这般大张旗鼓,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戴了绿帽子一样您说是吧,老夫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六章 龙争虎斗 陆羽三脚两步便入了客栈,他依旧是一身青衫,风尘仆仆却挡不住傲人挺拔的英姿。客栈掌柜一瞧是他,忙是从柜台里钻了出来拱手相迎,他却轻抬起拿马鞭的手挡回了这没有必要的寒暄。 客栈原本客流就很是稀少,此刻来了这般人物整个空间都陡然安静了下来,他明明没有说一句话,但仅是这周身的气场,也震得人不敢多做举动。一时间食客停止了夹菜的筷子,酒客停止了把盏的酒杯。陆羽并不在意目光四转,仅是一瞬便锁定了云舒这一桌。 姚伽显然也瞧见了来人,整颗心都提在了嗓子眼,于暗中微微握紧双拳,脚下也随时待命。抬眼瞅了瞅身旁的窗子,心中盘算着是突袭之后再跳窗而逃还是直接遁走更为可行。而她身旁所坐的云舒,一颗绝望的心又怦怦跳动了起来,她心里知道陆羽是易容的高手,定然能一眼洞穿了姚伽的把戏。“关公门前耍大刀”姚伽这次死定了! 然而不成想项寻却忽然大笑着长身而起,他伸手拍了拍姚伽的肩头,道:“出门在外遇到风流的人物定还是要结交结交,此次来这江南也不虚此行啊!” 姚伽来不及回应,云舒被他的话弄得满头雾水,二rén iàn面相觑,作声不得。 项寻跳过胯下长凳,抢前一步,先是皱了皱眉,微一迟疑,突然挡住了正朝云舒走来的陆羽去路,张开了两只大手一拦,后又一挑大拇指,笑嘻嘻故意扯着嗓门大声道:“阁下想必就是江南骆家那位鼎鼎大名的公子吧,果然风度之佳天下少有,我若是女子,那必定是此生非你不嫁呀!可你那小媳妇怎么就跑了呢?莫非你那小媳妇先前便是抢来的?拐来的?” 四周食客一听这话齐地一怔,姚伽额上汗珠更是一粒粒迸了出来,抬眼见云舒正侧身侧头向着项c陆二人的方向凝视。他缓缓伸过手来,一把捏住了她的脉门,凑过了些身子,低声道:“即使我带不走你,也可以即刻杀了你!但是我说过了我喜欢你,所以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保证也绝不动你。” 云舒冷着眼瞧他,不多一眼便又扭过头去。好像只是刚才的一眼,她也觉得多余。 此时的陆羽不再是桑逾空的样子,项寻认得出几分来他并不知晓,但还是谨慎地不加理睬,想着能直接绕过项寻走过去,因为他很确定那个坐在角落的丑陋妇人就是云舒。 可项寻此刻就好似di pi无赖一般和他杠上了,陆羽侧身向左他就先一步向右移一移,陆羽侧身朝右他就再转个身来左移一分,始终是嬉皮笑脸的样子。陆羽长叹一声,道:“你让开!” 项寻却伸手一拍腰畔,笑声突顿,面突变,嚷道:“这店是你开的吗?为什么我要让开?” 陆羽浓眉微皱,道:“这家店确实是我开的,所以请你让开!” 项寻顿住足,皱了皱眉,又是嚷道:“那你是主,我是客,你开门做生意的还有这般待客之道吗?” 陆羽不欲与他纠缠,虽然他并不知道此时项寻为何这般与他为难。他忽然身子一轻,凭空略过项寻头顶,再一顿足已经到了项寻身后,二人背靠着背各自怒起了眉头。 项寻缓缓转过身子,却突然出手如风一把向陆羽肩头抓了过去,他五根手指皆是贯注了十二分的真力,但凡是懂点武功门道之人,只需听到他这掌势破风之声,便该知道自己肩头若是被他这么抓住,肩骨必定是立即粉碎。姚伽虽是垂着头却还忍不住偷眼瞧看,云舒更是两只眼睛惊恐地瞪得滚圆,奈何她出不了声也动不了身子,如若不然提醒不了他也要抢前一步将他护在身后。然而偏偏是方才凌空一跃展示了绝妙轻功的陆羽,却好似浑然不知,只是凝着神一步步向他目标的座位走来。 云舒双目瞪得出血,死咬着嘴唇努力地摇着头,求其闪避。陆羽却在此时忽然脚步一偏,身子向旁一跌,正是恰巧在这危如累卵的刹那之间,将项寻势如破竹的一掌躲了过去,非但如此,他轻步一跃竟还稳稳地坐在了一旁的长凳上,不急不慌,气势泰然,就好似原本便想在此落座一般。 项寻目光一转,大笑道:“公子身手比你的样貌更漂亮!你我较量一番如何?” 陆羽背对着他,漠然答道:“不如何,没兴致!” “我可是很难拒绝的哦!”说罢他又是一掌劈下,然而与之前不同,这一掌却换了目标直击云舒额顶。姚伽一怔,按住云舒脉门的手登时一松,然而别说云舒现在动不了,就算她真是像往常一般活灵活现,以她的身手也定躲不过这一掌。 陆羽眼刀一掠,脚下一踢,却也被项寻侧身避之,好似被迫收住了这凌空一掌。 陆羽转过身,样子显然是动了怒,呵斥道:“你怎可胡乱伤人?” “实乃无心,只是这里地方狭窄,真是打起来定难免累及旁人。”说着他左腿微屈,右臂内弯,左手化拳为掌,呼的一声,又是一掌,不过这一掌他没打算“累及无辜”,是真真地向陆羽推来。 项寻这一招,陆羽也是早有提防,见他越逼越近,离自己身前尺许之际,右手屈起食中两指,半拳半掌,不似攻击也不似防御,而是一把勾住了项寻推掌的右肩,身近其侧,冷声道:“既然如此,我便乐意奉陪!屋外空旷,你定好施展!” 说话间二人一推一档,一击一避,数招之间,已是双双跃出了客栈。 云舒先前是着急,急着被认出被解救,此刻更是急得心肺具裂,急的是二人一龙一虎这般争斗,若真有个损伤,自己又当如何啊!不管是情是爱,她最不希望的便是看到此二人有一个受伤,况且还是伤在对方之手。 姚伽亦是不明所以,却也知此地不可久留,给他施舍的“好心人”功夫竟能和陆羽不相上下,定不可能是什么所谓的寻妻客商,不过不管如何,他此时能够拖住陆羽,也是为另一方的姚觅一行争取不少时间。一念至此,当下轻咳了一声,一把拉起云舒,冷声道:“咱们赶路吧!” 云舒显然不愿离开,此时不管是项寻还是陆羽,但凡有一个人出手都可以将她救下,可偏偏这两人却打了起来。若是真跟着姚伽离开了,哪里再有此时这般好的脱身机会。她死死地往下坠着身子,却又挣扎不得,被姚伽一把拦腰打横抱了起来! 客栈外双龙会首,一来一往倒都是青年侠客的正常过招,虽是精彩可亦非绝无仅有,况且此时客栈的商客亦是鲜少懂得真功夫,会不会功夫,会多少功夫,在他们眼中不过都是打架而已。可眼前却是不同,姚伽一把打横把云舒抱了起来,要知此时的姚伽可是一个饱经风霜的老妪打扮,此时却能好似神力在手,此一举动倒是让留在客栈的客寮看直了眼睛,一个个目光皆锁回了客栈里。 姚伽这才反应过来此举不妥,却也无意继续ěi zhuāng,可若是这般将云舒抱出客栈,那外面二人定能瞧出个中端倪,虽然他们可能已经知道了些什么。他咬了咬唇,缓缓又退了两步,眼睛瞟着屋外的举动,心中盘算着脱身之法。 他狠咬了咬牙,忽然提气纵身,三两步便将云舒抱上了二楼,随意踢开了一间客房,将她往床榻上一丢,紧接着退后了两步,便开始解自己衣领,笑道:“今儿我是难能把你带走了,但我也不能白走”说罢他一边解着衣扣,一边一步步地向云舒走来。 云舒听了这话,又看着他此时举动,心中也猜出了一二,奈何此时却只有干瞧着的份。 姚伽咯咯狞笑着:“你若害怕,不妨先闭上眼睛最好!”可话音刚落,“哧”的一声,云舒左肩衣衫已被划破,露出了莹如白玉般的肩头,姚伽还站在一旁,划破她衣衫的是他手中的银丝。 云舒无可避过,惊怒之外不想却觉得脑袋越来越昏,紧接着便昏睡了过去。银丝上亦是有麻药,姚伽快步上前,温柔地在她香肩上轻轻一吻,道:“我走了!若是可以希望你别跟着陆羽走!他注定不会有好结果的!”说罢他扯开一旁被子,为她盖好了身子。以他最快的速度换了衣裳易了另一副容颜,这一次时间紧迫,他用了真容,虽说不及陆羽和项寻,倒也是个棱角分明大眼浓眉的俏郎君。 他离开时最后回身看了一眼云舒,幽幽一叹,转身快步出门下楼,趁人不备从门侧偷偷溜了出来。门外那二人皆是身躯如虎,游走如龙,接连过招接连接招,姚伽看了两眼,便沿着墙壁一步步挪动,见并未引起交战二人的注意,而其身后恰立有一匹骏马,正是陆羽之前所骑,他想也不想,纵身上马,策马扬鞭,马儿一声长嘶,扬长而去。 他这一去,陆羽和项寻倒是皆看得清楚仔细。陆羽制着项寻一臂,先顿住身形,道:“他已经走了!可以不打了吗?” 项寻仰天笑道:“他走了,我们为什么就不打了?” 陆羽凝着目光,冷声道:“他方才按住了云舒的脉门,我亦瞧的仔细,并未打算直接出手,你也并不需要将我引出来!” 项寻目光闪动,故意装出一副吃惊的样子,朗声道:“我原不肯定她是云舒,多谢你帮我确定了!既然知道她的身份,你我这一斗又怎可能就此罢了?” 陆羽神情一变,厉声道:“你要跟我抢人?” “她本来就是我的!”项寻脱口而出,不想一直鲜少露笑的陆羽却忽而展颜,轻哼一声,道:“我和她婚约尚在,在江南骆家又诚心相对,于情于理她都是我的夫人!” 项寻神情微顿,突然大喝道:“既然如此,动手吧!” “好!”此字方一吐出,一瞬之间陆羽双掌齐出,呼的一响,左掌前探,右掌倏地从左掌底下穿了出去,直击对方小腹。原本这一招极难闪避,却不想项寻眼见势急,就在这一瞬之间,反手横劈,直接打中了陆羽双手的腕子。 二人皆是一惊,陆羽不待其反应,又是左臂右掌,均是可实可虚,非拘一格,好似秋风扫落叶一般,接连出掌。不成想眼见他推其左臂,其定当先一步右臂一挡,不但轻松躲过他的招式,紧接着项寻竟还忽起右掌,“嘭”的一声,正击中他左臂连胸之处,这一掌力道刚猛,陆羽连退数步。 项寻凝立不动,暗忖道:“之前从诸葛小嘉那试探便知我同陆羽师乃同源,却不想从师父那所学的本事,竟然可以招招克制陆羽,好似我的功夫全然为了抵抗他而造就一般。” 陆羽深知自己此时功夫难克项寻,明明自己招招皆得登鸾老叟真传,却不想只能节节败退。可他是千面阎罗,他还有桑逾空的招式,但若此时使出,定然暴露了他的身份,他从未想过此时用桑逾空的身份与项寻对阵而立,一时之间只能双目逼视,不得轻易出手。 项寻嘴角却带着一抹满不在乎的笑容,五指半曲似拳非拳,似掌非掌,直击陆羽胸膛。想着自己既然招招必克他,应能很快分出胜负,然不成想自己这一掌明明已震得陆羽衣上微有所感,可他竟身子“刷“的又后退数尺,脚跟着力,凌空一个翻身,已经闪到了项寻身后,如此巧妙的闪避同在客栈躲过自己那一掌如出一辙。 项寻心有不甘,接连出招,可陆羽身法奇诡,来去如电,虽不接招可却能将项寻招招避开。 一时之间二人陷入僵局,陆羽若是进攻必然反受其伤,项寻若是先行出招却又招招落空,二人只得一路纠缠难分难解,胜负不分。这二人又都是壮年硬汉,体力竟好似淙淙活水一般连绵不绝,争斗之间谁也不肯先败下阵来,谁又赢不了对方,只能是一阵的纠纠缠缠,最后看得看客们都觉得索然无味,纷纷散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七章 先下手心虚 亦不知过了多久,云舒忽觉肩头一痛,似是被针扎了一下,又被人推了两下,当即醒了过来,只听身旁一无比恭敬的声音,道:“夫人,跟我走吧!”云舒一惊,但当她看清眼前人的模样之后随即大喜,道:“煜文!怎么是你?”此言一出还未等楼煜文回答,云舒更是欣喜,因为此时的她不但能动弹身子,也能开口说话,一时间蹦下床来,便想推门而出。 楼煜文原本持刀在手,蹲低身子于床榻一侧,一副随时准备上阵厮杀的样子,突然间如箭离弦,悄没声地窜到了门旁,一把将房门按住,冷声道:“夫人,煜文得罪了!”说罢他一把拎起云舒,好似拎个孩童一般轻松自如,将她夹在肋下,却偏偏不走正门,而是跳窗而下。一匹马儿正停在窗外,想必是楼煜文先前便安排妥当的,他这纵身一跳正是稳坐在了马背之上,反手一掌打在马屁股上,那马儿吃痛不过,放开四蹿,落荒奔去。 这一次云舒没有昏倒,没有被麻倒,没有被点穴,但依旧动弹不得,楼煜文明明年岁尚轻,然却臂力惊人,云舒于他臂膀之下竟如同被五花大绑了一般。 先前事发紧急,她根本没有来得及反应就被挟持上马,此刻越想越是不对劲,微微怔了一怔,神大变,吼道:“煜文,你干什么?带我去哪儿?” 楼煜文一时不知如何回复,便佯装没有听到,只是策马而行,挟住云舒的手臂更是紧了几分。胯下的马儿虽瘦弱,可这说话间已跑了百来丈远,他意将去的更远,眼见那客栈将奔出视线之外。陆羽和项寻此时如何了?谁胜谁负?可有伤损?这一切还未知晓的状态下,自己竟已被拖离了这里。她想着无论如何不能这么莫名其妙被挟着跑,此情此景好像自己成了被抢来的包裹一般。她终于忍不住了,咬一咬牙,恨声道:“你挟得我太紧了,我快喘不过气来了!” 楼煜文信以为真,稍稍放松了几分臂力,想着将云舒扶正上马,可刚腾出一丝空间,云舒那见缝插针的眼睛登时一亮,她想也不想,身子一仰一纵,直接从马背上甩了出去。楼煜文毕竟还是练过功夫之人,眼疾手快,双腿一挟马背接连三四个纵身,腾跃而起,在云舒即将摔马之前,先一步抱她入怀。然而此处本就是个缓坡,马速又极快,猛一跳马冲击太大一时间得不到缓冲,二人在地上一阵翻滚,竟滚开了数丈远才缓缓停下。不过至始至终楼煜文都将云舒护在怀里,用他原本就不算宽大的手掌护住她后脑,用他本就稚嫩的身躯护她周全不让她有一分磕磕碰碰。 云舒从煜文怀里探出头来,缓缓正了正身子,方想为自己之前一意孤行的冲动道歉,不想他竟忽然单膝叩跪,冷声道:“煜文罪该万死,让夫人受惊了!” 云舒实未想到这仙鹤童子楼煜文竟有如此漂亮的身手,他看起来明明比自己还小了几岁,不过他在礼节方面从来都是这么一丝不苟。她又是羞愧又是茫然,只得摆了摆手,柔声道:“我无碍的!”语声微顿,她有皱了皱眉头,问道:“你要带我去哪儿?为什么不等项寻?” 楼煜文冷着脸紧咬着唇静了半晌却一个字都没吐出来。 “想必这位小哥是怕自家公子打不过我家公子,到时输了便带不走夫人了,才想着先下手为强吧!”此一声刚柔并济,说话之人乃是个女子。 云舒极目而望,方才那受惊的瘦马停在了十丈之外,身旁竟还多了一匹通身黝黑的骏马,皮毛明明是黑却能够在此黑夜中伴着月光闪闪而亮。此马身形瘦削,却四腿修长,雄伟高昂,竟比楼煜文骑来的马高出了大半个头。牵马的是个束着男而发髻的人儿,好像还带着iàn ju,即使不加遮掩黑暗中也是看不清面貌,只能隐约中瞧见她背后斜插一柄长剑,正是方才说话之人。 原本此人的话云舒倒并未放在心上,可一直彬彬有礼进退有度的楼煜文却忽然急躁了起来,一跃而起,一把抽出腰间长刀,吼道:“你是什么狗东西,敢在这里诋毁我家公子?” “明明被我说中了,你无从反驳所以气急败坏了?”少女咯咯而笑,一言不尽兴,复又说道:“就连你的马都这般瘦瘦弱弱,跑不得两步还跌了人。要知道名将如马,看了你的马就知道你公子好不到哪儿去!” 云舒不明白这少女为何每句都想着激怒楼煜文,偏巧煜文却很是不争气,早已被少女的话激得火冒三丈,全然不是之前那个对一切都寡淡的小童子,真好似被窥破了秘密,虽依旧不言不语但眼波早已从平淡如水变得惊涛骇浪。又静了一刻,他厉声一吼:“那出招吧!”说罢突然纵身一掠,出势有如闪电,转眼间已和那少女刀剑相向,相对而立。 云舒盘腿而坐,并不上前,毕竟一刀一剑已是江湖,不需要她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瞎凑热闹,她只需要老老实实做个看客便好。然而她真正想看的战斗却并非眼前二人,而是在先前客栈之前的那场龙虎斗。 静夜之中,云舒只得当当两下兵刃相交之声,可这两声响过,便即寂然,过得好半晌,又是当当两声,虽瞧不清那二人争斗战况如何,却显得好像并不太精彩。她觉得有些寡味,想着趁着这两人正当酣战不得分神之时,自己可以偷偷再溜回客栈去,毕竟项寻和陆羽的生生死死才是她真正关切的事情。 她一步一步撵着步子,那方鏖战正酣,其实她完全不需要如此小心翼翼,直接转身便跑说不定会比现在更合适。因为她还没走出两丈远,忽听得当当声越来越响,她抬头一望,月光下只见两条人影盘旋来去,刀剑碰撞之中已经斗到眼前。当下她又是不敢多动,省做被殃及的池鱼。 只见这两人手上拆招,脚下毫不停留,刀光剑影闪烁之下一时之间竟是不相上下。明明毫无破绽却不想那握剑少女忽然膝盖一弯,猛地栽倒。煜文已胜却好似并未平息心中怒火,一刀便朝那少女脖颈处劈了下去。少女一惊,不想这一卖巧竟要付出生命的代价,当即亦知躲闪不得,只得狠狠地闭上眼睛,只想既是必死也要死得有骨气有胆气。 却不想等待的利刃竟久久不见落下,忽听劲马长嘶一声,她睁眼之时,楼煜文和云舒皆已不见,只有她黑驹远去时哒哒的马蹄声。 少女长身站定,缓缓揭下脸上iàn ju,且是那刘小别无疑。她走到被留下的那匹瘦马身旁,侧头瞧了两眼,顿了顿足,说道:“用我的黑锦绣换了个小骡子,楼煜文赚了这么大的一个便宜竟然连声谢谢也没有世人皆说这个楼煜文有礼貌,我瞧着分明是毫无风度。”说罢她侧身上马,一甩鞭子,打马而行。 陆羽与项寻这一厢已激战了数百个回合,却皆不肯认输。刘小别策马前来时正见陆羽屡破险招,心中又惊又喜,耸然动容,此刻为之惊呼出声。 就在这时,陆羽忽然抬手一滞,冲着项寻冷声道:“等下再打,我这厢有家人来报!” “战场上还有喊停的?如此便算你输了!”项寻虽这般答话,却也是收住了招式,立在一旁。瞧着来人竟还带着iàn ju,不过身形瞧着只是个半大的孩子,便又后退了两步,省的被人说是有qiè tg之嫌。 刘小别先一拱手行礼,道:“公子不必在此继续纠缠,云姑娘已经离开了!” 陆羽一惊,脱口而出,道:“离开了!谁带走的?马上去追!”说罢便要旋身而走。 刘小别忙向前一步,急声道:“公子且慢!小别此次前来是有重要的事情相禀告!” “有什么事情路上再说,她往哪个方向走的?你为何不拦下来!”说罢他亦不等刘小别作答,便一把扯着她疾奔数步。一旁的项寻瞧着他神情有异,也锁着眉头上前两步想瞧个究竟。之前一争一斗之间,两人虽是对手却并不算敌人,有一个出的对手同有一个出的朋友一样难得。 “公子!诸葛姑娘被带走了!” “这我知道,阿英已经从另一个方向去寻她了!” “小别恐怕公子与小太岁是中了对方的调虎离山之计了!” “此话怎讲?” “公子一路上处处都留有线索,好像对方生怕您跑错了方向,追不上他。您这厢一现身,对方立马舍弃了云姑娘跑掉了,可见他们并没有真正想带走云姑娘!小别恐怕对方的目标是诸葛姑娘和小太岁!” 陆羽心中一惊,愣了一愣,复又道:“可是我既然来了,至少要把云舒带走!” “云姑娘是被楼煜文带走的!不管他的目的是不是趁火打劫想着为自家主子先下手为强,但都可以保证云姑娘此时的绝对安全。相反诸葛姑娘和小太岁那边,便不好说了!要知道对方是姚觅和姚伽,此兄妹能够在玄铁山庄出入自如定然是知道这山庄的玄妙所在。小太岁不可能告知他们,那么他们极有可能是效力于大公子的,要知道揽云手的轻功克的便是金箭翎,小太岁再厉害怎能是他对手?” “你的意思是他们用诸葛小嘉做诱饵,目的是引骆英过去!” “公子您别忘了,老叟的秘密您和大公子的筹码是一样的,若小太岁一方失守,您可就落了下风,到时候十绝之毒的秘密可能就永远石沉大海了!” “但是云舒” “公子!且不说云姑娘能否帮助您,难道您不希望她绝对的安全吗?她若此时跟着您,亦是您的累赘也给她带来不必要的危险。要知道两情若是久长时” “你说的很对!先去找骆英要紧!你的黑锦绣呢?”陆羽当即截口说道,因为他必须马上做出决定,且不说骆英一方形势是否紧急,若他多等一刻他怕自己忍不住先要回云舒。 “公子放心!且等小别一刻!”刘小别从怀里取出了一只玉哨子,清啸两声。 陆羽点了点头,忽然两道清冷的眼光直射向一旁的项寻,二人相向而立,凝视半晌,项寻瞧着他好像并不准备开口说话,这架势好像也不准备继续打斗,便挺了挺胸膛,笑道:“你若有事先走即可,你我可以相约下次再打!” 不想陆羽却冷声道:“项寻你真卑鄙,今日是你我最后一战,日后不会再有交手!” “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且问你,楼煜文是不是你的人?你我胜负未分,云舒心意未明,你却先派他带走了她,你这般毫无信用之人,有何资格再与我战?” “煜文是我的人,但是偷着带走云舒并非我的授意!”此言虽是事实,可项寻亦觉得自己已是没了道理,说话的气势亦矮了三分。 “即便如此,你亦有管教不当失责之嫌疑。” 确实没有任何反驳的地方,项寻只有强自镇定,勉露微笑,道:“这件事算我认栽,对此我确实无话可说!不过云舒我已经带走了,不可能再送回来的!即便你说我卑鄙也好,失责也罢。” 陆羽心下有气,轻笑道:“若她心中向我,迟早会回到我身边,我倒不急,你却要日日提心吊胆!” 说话之间,那黑锦绣已经奔到了刘小别身边,而其背上已是空空如也,不见煜文和云舒,想必是在那马儿掉头之时,他二人先一步跳马遁走了。 陆羽轻抚马颈中的鬃毛,轻轻跨上马背,手持马鞭指着项寻,冷声道:“还有一事我想问你!你这番和我纠缠撕闹可是受了他人所托故意在这边拖延时间?”见项寻怔在原地,垂着头不做言语,陆羽心中已是有了dá àn,复又道:“原本我以为你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不想竟是瞧差了眼!你且听着,若骆英和小嘉有半分不测,我定要你十倍奉还!”说罢他双腿一夹马肚,那马放开四蹄,几个起落,已在数十丈外。 项寻看着他离开的身影,心中一万个纠结,不想刘小别却缓缓走近,道:“项公子,因为你并未窥测全局所以人性的善恶你太早下了结论,这让您被一些事情蒙蔽了双眼。或许你认为的好人未必善良,你认为的恶人却有佛心。”言语微顿,她又缓缓笑道:“楼煜文是往东边去的,此刻应在前方等你!你好好对云姑娘,别空担了趁虚而入的罪名。” “你激我?” “看您怎么想了!”2732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八章 故事里的故事 陆羽走了,刘小别也走了,客栈里的客人留宿的留宿,不留宿的也匆匆离开了。项寻沿着道旁一路向东而行,他心里的姑娘就在前方,原本他应该急速奔跑见到她后一把将她拥入怀中,倾诉这些日子以来的相思之苦。然而此时他却以极为缓慢的步子悠悠地走着,对于远方的期许虽然依旧浓烈在心,可竟有些不敢面对。 陆羽说得不错,两件事情都说得准确无误,此时的项寻一方面真真无法确定云舒的真心所属,不但不敢确定,更多的是莫名中觉得自己已经败下阵来了。如果云舒当真清清楚楚告诉他心中所爱是陆羽的话,那自己真的可以轻而易举洒脱放手吗?而另一方面便是他确实受人之托来此处拖延陆羽,嘱托之人是贝衣灵,一个他一直以来无比信任的朋友,她没有说明原因,所以他也不习惯追问。然而此时此刻,他竟后悔了起来,或许自己不应该来江南。 他走走停停,思绪杂乱,亦不知走了多久,云舒和楼煜文的身影已经印入了眼帘,他们在一株树下,一坐一立,身后靠着破庙残壁,身前火堆烧得正旺。 项寻心中一动,忖道:“无论如何我至少要让她平安无事。”当下大步赶了过去,故意换回了往日不羁的笑容,他总是这样神情潇洒,嘴角带着淡淡的一抹笑,又暖又坏,叫人见了,如沐春风一般,不由得想与他亲近亲近,可又怕他会突然使个坏作个妖之类的,这或许就是天生的好人自带半抹坏的长相。 云舒坐在火堆旁目标明显,项寻走在夜幕中好似隐身,他临近她时,故意缓下了步子,悄悄地绕到了破庙残壁的后面。他尽量调整些气息,让自己糟乱的心尽快平静下来。 云舒自被楼煜文带到此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已是辨不清方向。陆羽和项寻到底如何了,她原本急迫地想知道结果,但等得时间久了也好似没那么着急了,终归是有一个人会出现在她面前,谁出现她都会失望,不如索性谁都不要出现了,只让她一个人静静地坐在这里,坐到地老天荒便没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纠结。 忽然间,她后颈好像被人亲了一下,不禁又惊又怒,霍然转身,怎奈她之前又是麻药又是点穴再加上和楼煜文那并不舒服的策马狂奔,全身还是有些酸软,行动不似往日灵便,等她转过身子,身后哪里还有人影。就在这时,她脖子后又被人亲了一下,一个轻佻之极的语声在她耳畔笑道:“小姑娘易容变装却也不仔细点,后脖颈这般细嫩光滑,实在太偷懒了!”这个声音,这个举动确是项寻无疑,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心中是喜悦还是失望,但是她知道项寻这个轻浮的行为是欠揍的。 她站定了些见他并未现身,却也隐隐觉得身后有人,微微攥着拳头猛一个实打实地打了过去,却扑打了个空,等她再转过身时,那人却又已到了她身后,在她脖子上亲了一下,笑道:“宝宝,你这就不对了!你我些许时候不见了,你不但不温柔相对,却还想着打人?” 云舒登时更是气恼,猛又转身依旧不见人影,她咬紧牙关,接连翻了七八个身,先前酸麻的筋骨都hu一 d一ng开来,身子也是越转越快,兜兜转转好几个圈子,他就好似鬼魅游魂一般飘忽不定,却始终都比她快些。云舒喘着大气,招手唤来煜文,气得颤抖,道:“你帮我抓住他!” 楼煜文自然深知此人是谁,左右想着自己都完全没有插手的道理,连忙又是摆手又是摇头,语气好似他是被调戏的人一般,急声道:“夫人,您就饶了我吧。” 云舒亦是无奈,不禁摇了摇头,喊道:“你可真幼稚!速速现身我保证不打你!” “好久不见了,想亲亲你可你现在样子有些吓人,比我没见过的老娘还老,我只能揪着你的后颈解解相思之苦了!”说话间,他的身影却忽然闪到云舒面前,她来不及反应,二人已是唇齿相缠。她的嘴唇冰冰冷冷,他的嘴唇却热情似火,一冷一热下都激灵了下对方。她觉得有些难受,却闪不开也躲不掉,只能一个劲的转眼珠子。若是在接吻之时你却还在心猿意马,对方没有理由体会不到。项寻亦是没了兴致,缓缓地放开了她,倒抽了一口凉气,笑道:“你还是那个会破坏气氛的丫头,只是这次却和往常用了不同的方法。” 云舒嘻嘻而笑,从她怀里缓缓腾出身子,自顾自地走到火堆旁,有意无意地往里面添了几根柴火。 楼煜文瞧清了项寻的样子,见他俩气氛有些怪怪的,已觉不妙,忙是快了两步迎上前来,刚一拱手然而还未来得及开口便听项寻笑道:“好了好了,你别行礼了!” “此处柴火不多了,煜文到前面捡些柴火回来!”说罢他缓缓后退,又向着云舒的方向轻轻躬身,随后烟一般的消失了。 在树下委身而坐的云舒依旧顶着一张皱皮丑陋的脸,当她看到来人是项寻时确是意料之中,却还是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眼,笑道:“看来你赢了?” “那你以为呢?或者说,你希望是谁赢?”他说着走到角落里箕踞在一块大石头上,呆呆地看着身前的火焰。火烧在干柴上发出“劈劈啦啦”的声音,竟成了此时整个空间里唯一的一点响动。 云舒立在一旁虽不言语,可对项寻来说她已经说了千言万语。他只觉得眼前的云舒虽因戴了rén piiàn ju看不出神情,可心里似有许多话,却说不出口,便自目光中一点一滴却又一丝不少的流露出来,那目光是如此焦急,如此迫切,明明已经说明了一切的眼神,可嘴巴上却不敢把心中的想法说出来。项寻的心登时像是撕裂了一般,她还不如直接言明自己心里想的是另一个人,这样也可以给他来个痛快。 想到这里,他目光一黯,于怀中取出了那串银铃铛,托在掌心,送到云舒面前,苦笑道:“这个是他让我转交给你的!” 云舒暗中大喜,然待她伸手去接过那铃铛之时,但他手一动,项寻的手已缩了回去,云舒只得干笑数声道:“你们还交谈了?” 项寻面容仍自阴沉,可嘴角还倔强得带着苦笑,故意一字字地问道:“你们既然两情相悦为何还要把我当傻子一样?即使在落凰谷你为了脱身,不得不将自己许给我了,那日后呢?后来我们在一起的时候,这么多日子的相依相守,你当真一丝一毫没有喜欢过我吗?” 云舒一愣,本能地答道:“不不是的” 项寻忙着抢步上前,一把抓住了她的腕子,一双眼睛好似鹰目一般,死死的盯着她,盯了半晌,盯得她胆怯着想着躲避,他才突然笑道“那为什么?为什么我只离开了几天而已,你就出现在了陆羽的身旁?为什么你见是我前来满眼都是失望?你心里想着的是他出现带你走!是吗?” 云舒不禁泪流满面,却只能支支吾吾地反复答道:“我不是不是的” 项寻再也受不住了,嘶声大吼道:“不是什么?你喜欢的人不是我,是吗?” “不是” “不是?那是什么!你喜欢的人不是陆羽,是吗?” “不不是” 项寻登时觉得自己这些日子被耍得太可笑了,他故意轻轻放下云舒的腕子,大笑道:“云舒!云姑娘!你行,你太行了!你是我见过最厉害的女人!你把我耍的团团转,我还没哭,你却哭起来了?” 云舒双手掩起耳朵,颤声呼道:“你别说了求你别说了!” “我说什么了?我被耍了这么些日子,难道连问一句的资格都没有吗?”项寻动了真怒,将手中的银铃铛一把塞进了云舒的怀中。她来不及接,那铃铛摔在地上,发出叮铃铃的声音。 云舒却忽然止住了哭泣,她缓缓蹲下身子,捡起那银铃铛,仔仔细细一丝不苟地卡在腰间,昂着头时已经完全不似之前娇弱模样。项寻回首时,便瞧见她那两道冷冰冰的目光,不禁一骇,眼前的她好像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的神态。 云舒冷笑道:“你现在是在质问我吗?可是你为什么要质问我?你觉得你有这个资格吗?我喜欢陆羽才是从一而终!而你呢?你却在我面前装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可是你喜欢的人是我吗?” 之前的云舒,开心的时候娇俏可人,生气的时候倔强,悲伤的时候好像迷途的小鹿楚楚动人的扣人心弦,然而此时在这一瞬之间,她却好像全然成了另一个人,冷冰冰的让他觉得有些可怕。 他怔在一旁不予答复,半晌云舒又道:“既然话说到这里了,咱们索性都一五一十地说清楚好了!项寻在落凰谷你当真是第一次见到我吗?确切的说,你是第一次见到我的这张脸吗?” 项寻干咳一声,道:“你什么意思?” 云舒微一沉吟,道:“项寻我只问你,在五六年前,或者更早的时候,你是不是就认得我这张脸!你是不是就认得暮云庄的大xiǎ一 jiě?请你如实回答我!” 项寻面上忽青忽又白红,篝火映衬着他的样子无措而狼狈,他咬牙切齿,过了半晌,点了点头,道:“不错!我们很早便相识了云舒!” “我们?什么我们!”云舒嘎然而笑,一声笑过忽又面一沉,道:“之前我给陆羽讲了一个故事!此刻不如给你讲完,你可愿意?” 项寻眼睛都红了,他亦不知是心疼自己还是心疼眼前的人,但他就是真真切切地觉得揪心的疼,半晌后讷讷道:“洗耳恭听!” 云舒长叹了一声,抱着膝盖身子缩成一团,蹲在火堆旁,道:“我也不给你打哑谜了!一个武林世家一直以来都有两个女儿!一母双胞,两人长得一模一样,若说两人最大的区别,那便是做姐姐的那个并不得宠。她得不到父母双亲的爱护,终于有一天她选择离家出走了!游历江湖之时她遇到了一生所爱,她和那男子相约厮守,却不知有一日,男子中了奇毒,染了怪病,奄奄一息挣扎着求生!有一个人告诉她,除非有一人心甘情愿的为男子换血,才能救他一命。然而代价便是给他换血的人会当即毙命!所以这不单单是换血,其实说白了就是换命!你是不是觉得女孩子那么爱那男子一定会舍身相救?这是话本里的故事,现实并非如此!女孩子连夜便跑了!你以为男孩子死了吗?没有!他活到了现在,一直活的好好的!原因就是女孩子连夜跑回了自己家,她没有惊动爹娘没有惊动亲哥哥,她没有惊动整个庄子上上下下数百口人,她只找到了那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èi èi。那个傻乎乎的èi èi,还以为自己一母双胞的姐姐真是来和她骨肉相认的!她太蠢了,你说是不是女人太蠢就容易得到别人的宠爱?所以爹娘才会独独宠爱她!但是就是因为她太蠢了,姐姐才会特别高兴。三两句便骗了她,让她心甘情愿的跑去给姐姐的情郎换血换命!她太蠢了,蠢到死的时候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死!死的时候还不忘透着那抹纯真的笑。姐姐在窗外看着自己的qg rén抱着自己的èi èi痛不欲生的样子,让她不由的生厌,连他都认不出分不清!然后姐姐真的离开了那个男人,她回到了自己的家,开始装蠢,开始把自己装成了那个傻傻的èi èi!她第一次体会到了父母的宠爱,体会到了哥哥的关心,体会到身边所有人的喜欢,即使是那份爱原本并不属于她!只是现在这个姐姐发现原来èi èi当初也有自己的qg rén,后来还在山谷中救了姐姐!所以你听懂了吗?” 项寻果然听得怔了一怔,冷笑道:“是个不错的故事但终究是个故事!” “你不相信,还是不能接受?” “原本我以为你变心了,想着放手,听完这个故事,我觉得我们一定会长长久久的!”19646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九章 放手的前提 云舒的眼圈早已红了,她一步步往后退,退到墙角,退到退了无处可退,此时的她不知道自己在恨什么,自己的那些话就好像是一拳打在了软棉花上,项寻此刻除了面有些惨白,整个人全然没有一点反应,即使她知道他生气了,但他却还是把气恼表现得这般平静这般的毫无波澜。 一直以来项寻在她眼中,都是个洒脱不羁的游侠儿,他永远都是那么的快乐c潇洒c无拘无束,他好像对一切都那么的无所谓。然而每每对待她的时候,他的神情中总会多出一抹的不确定,先前她或许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可如今她知道了。因为项寻分明就是知道她是谁,可是他为什么还要配合着她的演出呢?她越想越恼,狠狠跺着脚,恨声道:“我都把话说得这么清楚了,你还觉得我们能继续下去吗?项寻我真的不想骗你了!我承认开始的时候我把你当成了溺亡前出现的一块浮木,我承认我千方百计利用了你,我也承认曾经确实想着或者跟着你也不错,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如果没有再见陆羽,我从未想过原来不管过了多久,我心里喜欢的还是他!所以你应该很清楚,我对你而言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坏人!你若气恼起来,一掌杀了我或许都是理所应当。” 项寻眨了眨眼微一沉吟,苦笑道:“之前你不是装得挺好的吗?我应该也装的挺好!咱们难道不能继续装下去吗?” 云舒眼睛一瞪,她接受不了骄傲的项寻说出这样的话来,心登时一疼,大声呼喊起来,跺足斥道:“你疯了吗?我之前说的那些你难道没听懂吗?你喜欢的那个人根本不是我!我根本不是云舒!甚至你喜欢的云舒,和你山盟海誓的云舒是被我利用的,是被我害死的!我是杀死你ài rén的凶手,都这样了你认为我们还能继续吗?” 项寻怔了半晌,喃喃道:“可以继续我不在乎” “可我在乎!”云舒连忙截口,她的语声渐渐嘶哑,眼圈更红,反手揉了揉眼睛,接着道:“你喜欢的不过是那副表皮,我身体里住着的并不是你喜欢的那个灵魂!所有灵巧可爱,所有的天真烂漫不过都是我乔装出来的!虽然装得时间久了,一度我也以为自己可以做个善良的人。之前我不知道便罢了,但现在我已经知道了你们的关系,以后的日子里,每每看到你,我都会想起那个被我害死的亲èi èi。” 项寻上前一步,试图去拉扯下她,他现在只想着把她抱进怀里,想着捂住她的嘴,让她停止这一系列残忍的言论。可她竟无比灵巧地躲开了身子,故意把声音说得更清厉一些,道:“你让我继续说完况且现在我找到我喜欢的人了,我们约好要长相厮守,我们说好等这些事情都结束了,我们就一同离开江湖的。是我自私,我想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她望了望他,不由自主又垂下头去。说出这些话来,原本以为会彻底敞快,然而不知为何,她的心中除了惭愧c懊恼c悲伤还有一丝丝的舍不得,所以这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正在这时,从断壁后又闪出了个人影,他手里还抱着干柴,自然是楼煜文。这一次他没有行礼,而是直接走到云舒身旁,冷声道:“夫人你病了!即使您现在头脑不清楚,也不应该胡言乱语,这样会伤公子的心的。” 云舒冷笑道:“煜文,你不知道个中缘由,你不懂我也无心伤他,但确又是时时刻刻在利用他,长痛不如短痛,就此了结吧。” “夫人我懂的!只是你不懂!公子会治好你的!”楼煜文说话做事一直以来都太有条有理,规矩到说出的话都毫无情感彩,如同机械一般。然而此时他话音虽冷,其中却还参杂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叹息。 云舒后退着,咬牙强忍着不让目中的泪珠滚落,嘶声道:“好了好了,你们都不要说了!该说的我也都说完了项寻是我对不起你!你会找到更好的女孩子的!因为随便一个女孩子都比我好,都比我专一,都比我善良”话犹未了,她渐渐后退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而后猛地转身狂奔而出,再也不回头瞧上一眼。 楼煜文大惊,喝道:“夫人你别走!”说着他刚想纵身去追却被一旁的项寻一把拉住了。煜文着急道:“公子您难道真的让她走吗?” 项寻语声冰冰冷冷,低低沉沉,像是在回答也像是在自言自语,道:“不让她走又能如何?她真的想走,我哪里能拦得住!” “可是此时寒夜深深,又是荒郊野岭,夫人一个人恐有危险啊” 项寻微微一笑,道:“这个你放心,陆羽一定会派人保护她的” “公子那您呢?您当真就这么放手了吗?” 项寻仍是死一般木立着,神情绝无变化,道:“你还记得这次我让你追查赤貂的事情吗?” 楼煜文一愣,不知为何自家公子扯到了这件事情上来,忙是一个躬身,好似报备一般,道:“煜文无能,什么都没查到!我跟着那赤貂确实找到了赤貂郎君,但他什么事情都没有做,只是终日流连在依兰所。” 项寻抬手让他正身,笑道:“不!我们有一个很大的收获赤貂郎君,你不觉得他很奇怪吗?” “公子是指?” “赤貂郎君一直以来都将他那个丑媳妇如珠如宝一般的对待,二人向来走到哪里都形影不离,你此次调查却全然瞧不见他那个丑媳妇,不觉得很奇怪吗?” “会不会是他俩交恶了,毕竟男人流连风月场所也干不出什么别的事情。自家媳妇再丑也受不了他这般醉卧花房吧。” 项寻凝目瞧了他半晌,突然长叹一声,后又迅速转回了往日轻松自在的样子,道:“煜文,你还这种事情还是不要看得这么透彻虽然你说的确实是大多数男人的通病,但是咱们换个方向想一想,会不会还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他的那个丑媳妇也在依兰所,只是换了一个样子” 楼煜文一惊,忙是接口道:“公子的意思,黑鸦娘子其实是依兰所里的一位姑娘如此说来确实有这个可能,那赤貂郎君多日以来虽是耽于依兰所里,却日日都在一个房间里守着一位姑娘。”他缓了缓语气,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耽搁了半晌,咬了咬牙,复又说道:“只是公子如果咱家的夫人真的成了陆夫人,您还他什么黑娘子红郎君有什么用?煜文觉得当务之急难道不是先留住夫人吗?” 项寻目中现出一丝淡淡的笑,笑得颇有自信,道:“方才云舒说的那个故事你听到了吗?” “煜文该死,万不该偷听公子夫人的谈话,但是煜文实在耐不住” 项寻大笑,拍了拍他的肩头,道:“听得好!我还真担心要重新给你复述一遍,毕竟那个故事我并不喜欢!她说的那个故事,应该是说的她自己,其中有一个很关键的问题就是她说到了推宫换血之事!而据我所知,若要推宫换血其中一个必不可少的媒介就是赤貂。试问她一个五年前的孩子,又是一个毫无武功根底的姑娘,怎么可能会用赤貂做换血的事情,怎么可能会又恰巧有赤貂在手?” 煜文连连点头,一副茅塞顿开的样子,道:“正是正是!方才夫人提到了,说是有一个人教她,您怀疑那个人是赤貂郎君?” 项寻摇了摇头,笑道:“我想他没那个本事,先前我以为他听命之人是陆羽,现在看来他受命的另有其人。此时他在依兰所,而依兰所却又是贝衣灵的地盘,而同时很巧合的是,此次告诉我云舒在此,并让我来阻截陆羽的也是贝衣灵” 楼煜文沉吟半晌,缓缓道:“公子是怀疑贝姑娘?这不太可能吧” 项寻颔首道:“怎么不可能了?因为她是个美人所以不可能做伤天害理的事情?你这样以貌取人是个大忌讳,要马上改了!要知道你别忘了,此时你的公子也是被另一个美人给骗了!” 楼煜文连忙摆手,道:“不是!煜文的意思是,当初在依兰所,贝姑娘还请您调查过火烧暮云庄的事情,按理来说她应该并不知道云家的事情才对!” 项寻点了点头,微微一笑,道:“不错!当日云舒在暮云庄外也确实遇到了黑c赤二人。贝衣灵是知道云舒当时已经把腰间刀给了我,而黑赤二人还跑去阻截云舒试图抢夺腰间刀,这便又不合理了。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之前从未怀疑过贝衣灵的原因。但是还有一种可能性,就是贝衣灵是有伙伴的,而他们的计划出现了偏差,才会让消息出现了滞后。” 楼煜文大惊,脱口道:“伙伴?” 项寻惨然一笑,道:“就好像陆羽或者叫他千面阎罗也可,他和鹰眼太岁不就是伙伴吗?登鸾四子,贝衣灵或许就是其中一个。你别忘记了,她是能解开腰间刀上乾坤扣的人!乾坤扣是登鸾老叟专门为腰间刀所制,一般人是解不开的,但是他自己的传人不可能解不开。腰间刀属于暮云庄,云舒清楚的说过,她出嫁当日,给他扣上腰间刀的人就是她哥哥云展,所以云展应该就是最后一个登鸾传人!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贝衣灵这么急着想证实暮云庄的事情,因为和她同做计划的伙伴突然消失了,这让她很惶恐不安。同时如果云展是登鸾传人也就解释了为什么云舒会懂得利用赤貂来做推宫换血的事情。” “但是云展不是应该已经在落凰谷死了吗?” 项寻拍手一喝,笑道:“如果云展是揽云手呢?一个号称可以踏云而飞的人又怎么可能堕崖而亡呢!登鸾四子,此时看来,他们的阵营已经很清楚了。当日在无妄山,桑逾空告诉我,登鸾四子各自守护着登鸾老叟的一份秘密,如果想把这份秘密彻底打开,就必须集齐四个人。但是现在很明显,他们是对立的,也就是说有人并不想打开这个秘密,或者说有人想独占这个秘密。” 两人相对凝立,又自默然半晌。楼煜文苦涩一笑,道:“这事情看起来挺麻烦的,不过也是他们自己师门的事情!公子还准备搅这趟浑水吗?” 项寻耸了耸肩,摆出了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笑道:“贝衣灵他们故意把云舒扯进来,很明显就是要我搅这浑水,而云舒急于告诉我那个李代桃僵的故事,很明显是不想我搅合进来。云舒每每佩戴那个银铃铛的时候,就好像会变一个人。陆羽故意让我将那玩意转交给她,一方面确实成功的羞辱了我而另一方面是他知道我一定会去试探,当然我也得到了我要的dá àn。” “什么dá àn?” 项寻但觉胸中热血奔腾,咬着牙,道:“故事里那个双生子的dá àn,那个铃铛应该就是传闻中的摄魂铃,据说是一件可以让人魂魄栖居的邪物,当然我并不相信这些神神鬼鬼的传说,但是我敢肯定一定有人在控制她。” “公子,煜文听得有些糊涂了” 项寻无奈地摇了摇头,拍了拍他肩膀,笑道:“总而言之,我可以退出,但是前提是她不是云舒!如果她是云舒,和她真情相待的人就是我!我没有理由把她拱手送给陆羽。况且我不相信我竟然会将自己的ài rén认错。” 煜文呆呆地怔了半晌,缓缓道:“公子不是煜文泼冷水,在落凰谷时夫人的表现真的好像是第一次见到您,按理来说,如果她是当年和您相约的姑娘,她应当不会认不出您才是” 项寻变回首,遥遥地望着云舒远去的方向,那里早就没了人影,他幽幽一叹,道:“或许吧不过她会在出嫁当日出现在落凰谷,你觉得是天意还是人为?要知道那匹马是云展骑的,那么多条路他不走,偏偏跑来落凰谷。方才我说了,当年推宫换血的事情若真和云展有关,那他就很可能知道我的存在。如果这都是天意,那我无话可说,但如果这是人为,我就一定要弄清楚。即使放手我要放的清清楚楚。”21046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章 情敌保镖 寒夜漫漫,路途遥遥,云舒只是不住地奔跑,没有方向没有目标,只是喘着气不住地跑着,因为若是她停下来,她的心就会针扎一般的疼痛,只有跑得气不接下气,难忍的心痛才能稍微得到缓解,可是她可以去哪儿呢?脚下一滑,她跌倒在地,便索性趴在地放声嚎哭了起来,哭得震天响,扯着喉咙地哭。或许哭到天地失色才可罢休,反正她心里已经没什么色彩了。 突然间,一只冰冰凉凉的手掌,搭了云舒的肩头,隔着层层外衣,她都能感到那手掌寒冷异常,不由得机伶伶打个冷战,她忙是大惊转身,脱口道:“是谁?” 夜色中,身后悠然地站着一位白衣女子,头戴斗笠,面覆白纱,长发披散,瞧不出容貌和年龄,但身材娇娇小小估摸着应该与云舒差不多的年岁。不过恰巧吹来一阵风,衣袂袍袖轻扬,在风中发出沙沙的声音。 云舒昂起头来,与她目光相对,只是那一双眼睛亦是洁若冰雪,好像水晶做得一样,水晶的眼睛,纯白的衣裳,冰凉的玉手,她就好像一个雪姑娘。只是那双眼睛云舒总觉得很是熟悉,或许是因为自己一路奔跑大脑有些缺氧,苦思了半晌也没想起在哪里见过这双眼睛。 那女子向云舒伸来一只手,样子像是要将她拉起来的意思,云舒心中充满了问题,也不多想,顺势伸手与她相握,然而就在自己将要站起身来之时,那女子忽然撒手长袖一甩,云舒不但没能站稳,还狠狠摔了个大跤,腰股阵阵得疼。果然疼痛最让人长记性,心中一凛,脸一红,笑道:“原来是你啊” 那女子并不认为云舒可以认得出她来,此时这么说无非是一方面诈她,一方面掩饰摔屁股的狼狈而已,轻蔑一笑,这笑虽充满了蔑视,可这笑声倒真真是娇柔婉转,好听的紧:“原来是我啊那我是谁?” 云舒伸了伸舌头,翻身坐起,瞧着她那一副瞧不起人的眼神,长身而起,举起了一只不住发抖的玉手,作势要往那女子头顶拍落,见她眼光一闪,本能想躲却好着面子,两只脚死死地钉在地,可抬到一半的胳膊已瞧出了那人的心惊。云舒大笑道:“蒙着面纱,戴着斗笠,你不嫌累赘麻烦吗?姚觅xiǎ一 jiě的性情不是应该欢欢跳跳的吗?扮神秘可不是很适合你!” 话音一落,那女子显然一惊,一双眼睛虽依旧冷漠但也显然多了一分惊慌,连忙笑道:“你可真够鬼扯的” “对对对,我说的不准确,确切的说应该是假姚觅。在十绝岛乔装姚觅还和假骆千行演出了一场荡气回肠爱情故事的奇女子!”云舒这话故意说得抑扬顿挫,尤其是把“奇女子”三个字咬得清清楚楚。不等她开口,云舒忙有接着道:“所以你也不能赖我说得不准确,我实在是来不及知道你的大名,你就跑了。怎么这次来又准备是演谁?” 被洞穿了秘密,自然会有些不知所措,但是人行走江湖面对武功阅历皆不如自己的人,定然还是要装出一份豁达,女子笑道:“好吧你的运气不错,算你猜对了!” “喂喂喂,什么叫猜,愿赌服输好吗?我是靠真本事洞穿了你虚伪的面容,所以你还遮着那白纱做什么?”云舒说着伸手去故意做出要扯她面纱的举动,女子忙于腰间抽出蚕翼短刀,喝道:“我会shā rén的!你别逼我!” “没错,你会shā rén,而且你心里最想杀的人就是我,可是怎么办,偏偏你现在还不能杀我这种心情应该挺不是滋味的吧。”云舒不管是说出的话还是说话的表情,都是要多欠揍有多欠揍,这方面她好像真的得了项寻的真传,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又被猜中了心思,这让那女子更加气恼了。夜晚的风冷飕飕的,可她兴许是被气得够呛,不但脸憋得通红,竟还觉得胸口愤愤,气得发汗。她索性摘掉斗笠,扯下面纱,露出了真容,真真是个清丽秀雅的俏丽娘子,下巴尖尖,一张樱桃小口灵巧而端正,嘴唇薄薄的,嘴角微向弯,带着一抹不服输的倔强。她凌目一转,喝道:“你又是哪里来的这些胡言乱语” “明明被说中了心思,不承认也就罢了,还说别人胡言乱语。你这个人真是顶没意思的,怪不得总爱模仿别人过活。瞧着你现在的样子挺漂亮的,姚觅的样貌可远不如你现在,不过这张脸不会也是假的吧!”云舒环抱着双臂,故意把这话说得颇为挑衅。 “对你我何须弄虚作假,先前在十绝岛无非是骗骗十绝老头,或许还骗骗项寻,至于你不足道也!” 云舒双目骨溜溜的望着她,笑道:“既然如此,真容都给我看到了,那也不妨告诉我你的名字,我也好称呼,咱们接下来可能还要同行一段时间,我总不好一直喂喂喂的叫你吧,因为我实在不想叫你假姚觅!” “赵月华!”脱口而出的名字让她心中不免觉得是着了云舒的道,赶忙冷漠了脸色,道:“你又是怎么知道我们接下来会同行?” 云舒背着手,故意缓缓地绕着赵月华走来走去,走得甚慢,沉重的脚步声踩在矮草一下一下咯咯响,她心里知道,同这个假姚觅说话不用激将永远达不到你想要的目的,她必须使出浑身的办法,把自己弄得更傲慢。还好之前有项寻做过榜样,此时的云舒只要学着他一分功力便足够惹得赵月华生厌了。她故意嘿的一声笑,说道:“那你为什么现在出现在这里!” “路过”赵月华缓缓抬起头来,看着她此时的一张脸孔,如橘皮般凹凹凸凸,满是疙瘩。先前刘小别只是简单说了下易容后的云舒面貌。突然现身心中也有些没有把握,虽然旷野中难得能见到一个独行的女子,但保不齐是哪个逃难落单的丑妇人,可此时,听着她嘚啵嘚啵喋喋不休又咄咄逼人的样子,便知道眼前的丑妇定是云舒无疑了,因为没有人能够做到比她更让人讨厌。 云舒又是一声冷笑,说道:“那又为何现身相见?” 赵月华缓缓将头一侧,笑得倒是温柔,道:“静夜之中,哭声刺耳,听得心烦,现身出来让你闭嘴。”可她手中的短刀却出得奇快,顷刻之间已经架到了云舒的脖子。云舒陡然一愣,停下了脚步,刀刃映着月光,白闪闪地寒气逼人,她沉了一口气,眯着眼睛,慢条斯理的说道:“我若是你就不会拿出刀子来吓唬人,因为根本不敢砍下去,到时候收刀的时候会更丢人。”刀刃在喉,云舒说话似乎有气无力,这几句话却说得清清楚楚。 赵月华脸色微变,左颊的肌肉牵动了几下,她在冷笑,却笑得很不自信,为了掩饰这份不自信,她随即又是一副懒洋洋人的神气,笑道:“我很想知道你为什么那么肯定我这刀不会落下?” 云舒尝试着后退,可那刀刃却随着她的移动紧挨着她的脖子,她想着伸手挪开刀锋,可手将抬了一半便放了下来。试问一个不会武功的人,让一个会武功的人放下刀刃,最愚蠢的方法就是和她来硬的。云舒微微一笑,道:“项寻给我说过,说假姚觅同那个假骆千行之间是彻头彻尾的虚情假意,是故意演给我们看的。她真正的心中所爱是黑船的邵荣。而邵荣不过是陆羽一个并不算巧妙的装扮,我同陆羽的关系你应该很清楚,所以咱们怎么说都算得是情敌” 赵月华哈哈大笑,刀锋故意又近了一分,道:“若真是你所说的这样,我不是更应该杀你吗?” 云舒凝目瞧了她半晌,突然长叹道:“不会你出现在这里无非是受陆羽所托来防我有个万一而已,正是因为你喜欢他所以才会答应他,你既然答应了他又怎么会失信于他。所以对我而言,被情敌保护可能是最安全的了。陆羽真是聪明,让最讨厌我的人来保护我,我又怎么可能有丝毫损伤?” 赵月华讷讷而笑,样子凄凄惨惨,哼了一声,叫道:“好不要脸!你真是我见过最不要脸的女人了!既然如此”架在云舒脖颈的短刀缓缓挪开,可云舒还来不及轻舒一口气,那赵月华却忽然双足力登,冲天跃起,猛然间白光闪动,那柄单刀迎头劈来。云舒大惊,心念莫不是自己的话说得太过火了,那赵月华当真对她的恨超过了对陆羽的爱!但她也知此时躲闪不得,索性闭了眼睛,一副候死的样子。 刀锋一落,半晌后云舒也没有任何痛感,却觉得原本脸紧巴巴的感觉突然松了下来,她惊得睁眼,伸手去摸脸,没有黏黏的血液,才发现那皱皮的假面已经被赵月华一刀划开,她伸手去撕,兴许是姚伽先前沾得太紧,假面撕下来的一刻,她忍不住“啊”的一声叫痛。一番折腾,她又揉了揉脸,恢复了真容,脸摸起来终于恢复了嫩滑的感觉,她忍不住的欢跃而起。喜色刚过,她心中又是一惊:“这赵月华一刀下去,真的是稳c准c狠。可是方才的一瞬间,刀刃一偏,或者她抬手去挡,亦或者是刀锋多下去了一分,她这张脸定然毁掉无疑。所以只是这一刀,可见赵月华亦是一赌,赌了功夫也赌了真心。” 赵月华收起短刀,双手叉在腰间,冷冷的瞧着云舒这一惊一喜又一惊的表情,心中虽说有点得逞的小快感,可盖不住一抹的失望,失望自己为什么竟真不敢落刀杀了她,至少也狠一分将她容颜毁了去。她眨了眨眼,转身拂袖便走。云舒一惊,忙是跟着前一步,伸出两根手指捏着她衣袖一角,急叫道:“怎么走了?” 赵月华回眸,嘴角边露出鄙夷之色,道:“留下来杀你吗?你太讨厌了,我怕我多呆一刻就忍不住再来一刀,你已经没有多出来的脸皮,所以最好别招惹我了!” 云舒的手依旧扯着她的袖子,眉头微皱,喝道:“你不准备保护我了吗?” “现在对你最不利的人就是我了!没有人比我更讨厌你!况且你的这张利嘴可退万敌,我放心的很!”赵月华咬着牙,一把扯过袖子,大步奔走。 赵月华若走了,自己哪儿去找陆羽?云舒想到这里,忙是快步跟去,一个不会武功的人想要追一个会武功的人,可以说基本没有可能,除了那个会武功的人故意让她,故意等她。 云舒快着步子,奔到赵月华面前,双臂一展,拦住了她的去路。赵月华稍有闪身,云舒便忙是侧过身来继续挡着她。闹了半天,赵月华双臂环抱,失笑道:“你在逼我拔刀吗?” 云舒的目中立刻闪烁着喜悦的光芒,道:“我要跟你做个交易!” 赵月华纵声笑道:“哦?说来听听,你说慢一点给我点时间想一个拒绝你的理由!” “你带我去见陆羽!”云舒一个字一个字说得铿锵有力。 赵月华抬眉而笑,道:“你觉得我会答应你?且不说陆羽求我前来,求得便是让你不要前去,就说你我的关系,如你所说,我们是情敌啊!我恨不得你们终日不得相见,我又怎么肯千里迢迢把你送到他身边去?你提出这个要求是你疯了,但是我没有疯到答应你。” “我还没有说完!” 赵月华摆了摆手,笑道:“好好好,我让你说完。” 云舒她生怕赵月华发现她目光中所流露的惊怖c欢喜与感慨,这些强烈而复杂的情感,赶紧俏悄闭起了眼睛,叹道:“即使我同陆羽一日不见,一年不见,亦或者数十年不见,只要他心里有我,你应该了解他,待他忙完了手中之事,他就一定会来寻我。到时候你觉得你能拦得住吗?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让我现在去找他!我答应你,见到他之后我会跟他说清楚,我会离开他。只有我亲口的拒绝,他才会彻底的死心。” 赵月华以为自己幻听了,揉了揉耳朵,问道:“你要离开他?为什么?” 云舒扁了扁嘴,叹道:“他心里的人叫阿袖,这个你应该知道!那我为什么要成为别人的影子?我同项寻的感情你也知道,我为什么不跟一个真心真意喜欢我的人在一起,却要做他陆羽心中的影子呢?” “既然如此,你又何须再见他?” “因为我想确定他的平安!亦要和他说清楚,否则余生被这样一个高手惦记着,我觉得怪辛苦的。况且我也承认,我对他亦是有些感情,也希望断得干净些,我也希望他过另一种生活。”她缓了缓气,语声微顿,见赵月华应是在垂头思考,忙又接着说道:“这是他对我死心并且接受别人的唯一方法,你若不赌,便不会有别的机会了!” “好!我带你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一章 黑赤情缘 夜沉风急,淡淡的月光照在了两具尸体,血肉模糊,难辨真容,更瞧不出性别,但是在这个镇子里所有的人都知道,这两具尸体定然是一男一女。然而这也没什么值得惊恐的,因为在古月镇出现尸体就好像出现蟑螂蚂蚁一样正常。即使如此这个镇子依旧有不少居民,因为这里所有的尸体都是来自镇子以外的人,来自一些不姓胡的人,来自一些不姓胡但是新婚不久的夫妇。倒不是这里有什么瘟疫灾荒,因为没有任何一种饥荒疾病可以准确锁定死亡的目标,如果你不姓胡又恰巧新婚不久,那就最好会点武功,武功不需要多好多强,能够对付黑鸦娘子和赤貂郎君就够了,否则你的洞房就很可能要在阴间进行了。没错,古月镇是黑鸦娘子和赤貂郎君的府宅所在。不过这里已经有数月没有出现过这么残缺不堪难辨形状的尸体了,今夜又出现了,想必是黑c赤二人已经回到了古月镇。 隐隐的马蹄声来得很快,倏忽间已经进了镇子。在这样的静夜,这样急速的马蹄声,个别好事的居民惴惴不安地从家里的窗台探出头来,当他们看到是两匹马的时候不禁有些心惊,但看清了马是两个男人,便也就放心了。两个男人不会是黑c赤二人的目标,想必不过是匆匆的过客而已。居民们继续躲回各自的被窝里,瑟瑟发抖瑟瑟入睡。 骑马的二人却缓缓地停了下来。 两匹骏马,一黑一白,都是良驹,而座分别是鹰眼太岁和骆千行,真正的骆千行。两人都看到了那两具破损不堪的尸体,骆千行想着下马瞧看,小太岁横臂一拦,紧接着马鞭挥出,正是卷在其中一具尸身的颈项之中,他抬臂一扯,那尸体被拉起数尺,月光便照在尸身脸,除了一滩滩的血渍,根本瞧不出这尸体的原本面貌。小太岁马鞭一甩,那尸体凌空而起,恰是稳稳地落在了骆千行的怀里,怀中突然落下了这么个玩意还是这般样子,骆千行心中陡然一惊,连连泛呕,但他却不敢将尸体甩开,只得勉为其难强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仔细查看那尸体的伤口,半晌过后,他将尸体掷在了道旁,勒了勒缰绳,近了小太岁几分,说道:“爹!确实是赤貂弑咬的痕迹,伤口血迹未凝,应该是刚死不久。” 不错,这个称呼别人听来或许会觉得惊讶几分,骆千行看起来明明比小太岁还要大个几岁,可要知道再造之恩如同生身父母,骆千乘c骆千行之所以能活到现在,全靠当年得到这个小太岁骆英出手相救。既然这个救命恩人喜欢这么被称呼,叫声爹也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小太岁点了点头,游目往四下里一瞧,沿途指引他们前来的标记到此便没了,心想:“姚伽那个死妖人难不成把小嘉带到了这里?” 骆千行低声自叹:“怎么又多出了黑c赤二人?把我们引到这里来,难不成他们和姚伽c姚觅是同伙?” 他话声虽低,小太岁却也听得清清楚楚,不禁微感得意,道:“姚伽也就那点三脚猫功夫,知道我来了,要找帮手是自然,不过竟找这般不了台面的废物!小爷我就一锅给他们端了,也算给江湖除害了!找个地方歇脚,马去打听他们把诸葛姑娘藏在哪里了!”说罢快鞭一甩,马蹄吃紧,向镇子的西面驰去。 骆千行还未来得及反应,见小太岁的影子都快瞧不见了,忙是策马去追。小太岁有心等他,骆千行不消一刻便追了来,二人并肩驰骋,八只铁蹄落在青石板,蹄声答答,竟如一匹马奔驰一般。两匹马前蹄后蹄都是同起同落,整齐之极,也是美观之极,不论是谁见了都想得到这两匹马曾同受长期操练,是以奋蹄争驰之际,也是绝无参差。 二马并肩驰过一座雕栏玉砌的高楼,高楼之巅,一个男子躺在软榻,鬓边戴着一朵红花,腰间又系着一条猩红色的飘带,脚踩着一双血红的靴子,怀里团缩着货真价实的赤貂,这个男子显然是赤貂郎君。他的身边依偎着一身黑衫的黑鸦娘子,二人颇有兴致地一边饮酒一边赏着残缺的月亮。 此时一小厮来报,这小厮身着暗黑大马褂,下面穿着一条殷红大敞裤,左脚穿着红色绣花鞋右脚穿着纯黑马靴,样子登时奇怪,然而这确是黑c赤二人的随从统一的打扮,他们认为这是对他们爱情最美好的宣告。 “镇里来了新人,是两个男人,样子似乎似乎会武功!”小厮这话说得胆战心惊,因为他很清楚自家主人打不过来人,但又不得不报,却又不敢如实相报,只用了“会武功”三个字加以提醒。 “他们来了”黑鸦娘子这话说得矫揉造作,除了她自己的丑男人,恐怕任何男人听到她的声音都本能的想着如何将呕吐吐得尽量优雅一点,优雅的造作确实挺适合黑鸦娘子。 “可惜跟来的是骆千行若是个女子,咱们就能再解决一双了!”赤貂郎君说着笑着,一挺腰站了起来,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忙是挥手让禀报的小厮退下,接着他垂下了头,开始仔仔细细轻轻柔柔地亲吻起黑鸦娘子。 轻轻一吻倒是容易,但这吻得时间一长,心中的情绪便抑不住的外泄。柔柔的轻吻渐渐变成了来势汹汹的热吻,二人一番唇齿纠缠之后,黑鸦娘子艰难地喘着气息,道:“人来的虽不是一双,但是若是算锁在揽月楼的诸葛小嘉,不恰巧是一对了吗?” 赤貂郎君已知其意,脑袋埋在她的脖颈里,发出闷闷的笑声,道:“而且我瞧着他俩骑的马儿倒是一对,不管如何有一对是一对!” “那咱们先解决一对,然后顺便告诉鹰眼太岁,他的另一半身在何处,如何?”黑鸦娘子又是装得斯斯文文,声音尽量娇滴滴的,但依旧好似铜锣一般刺耳,当然这只是旁人的想法,她的夫君只觉得她说什么出来都如黄莺一般悦耳动听。 “那咱们先做正事,做完之后再去找那个找死的太岁。”说罢赤貂郎君拦腰一把将黑鸦娘子抱了起来,身子一转将她压在了身下。天月明星稀,地人声静寂,高楼之巅的男女欢悦之声就显得特别肆无忌惮。二人撕扯纠缠,好似急火攻心,心里的小恶魔已经焦灼着他们每一寸的肌肤,只有彼此相交相贴才能缓解这份无非抑制的灼烧感。然而就在岩礁相撞的前一刻,黑鸦娘子却忽然一把推开了赤貂郎君。赤貂郎君虽是一愣,但还是强忍着心中的爱火,慌乱中拿起身旁矮桌的茶壶,想也不想的浇在了自己脸,半晌过后,他缓缓平稳了气息。 黑鸦娘子平躺在软榻之,长喘着大气,她不着寸缕,任由今夜的凉风吹去她心中的热火,她翻过身来,怯懦懦地望着赤貂郎君,柔声道:“哥对不起。” “簃èi èi茫惚鹫饷此担c俏姨鼻辛耍还悴灰p模灰颐前凑盏丘嚼羡诺陌旆ǎ俳屑复瓮乒谎哿┑难壕湍艹沟谆桓删唬绞焙蛭颐蔷兔挥腥魏窝倒叵盗耍颐蔷涂梢哉嬲嬲脑谝黄鹆恕!背圊趵删档眉ざ徊娇缌斯矗谘荒镒永吭诨忱铮崆崛崛岬馗潘某し1k耐贩14郧笆俏诹亮恋呐埽苫谎笠丫涞每莼撇豢啊u馑淙盟奶郏撬嵌既衔馐侵档玫摹2还鼙涑闪耸裁囱樱还苡卸嗝闯舐豢埃嵌疾换嵯悠苑剑侵幌胱湃绾尉∫磺邪旆苡涝兜脑谝黄穑绻赡艿幕埃箍梢杂幸桓鼋】档谋p一?br /> 说起这黑鸦娘子和赤貂郎君的前世今生,其实简单的很,因为只要说清楚其中一个,那么另一个自自然然也就跟着扯清了根源。简单来说,古月镇整个镇子里的人都姓胡,黑鸦娘子和赤貂郎君是这个镇子里的人,当然他们也姓胡没有出现例外。不过除了这份缘分之外,他们还有一点就有些太巧了,那便是他们恰巧生在了一个宅子里,不但如此他们还生在了一个娘胎里。不同的是赤貂郎君早了两年出生,所以他们是彻头彻尾的亲身兄妹,同父同母,一脉相连。然而更恰巧的是,或许因为长久以来的相处,或许因为这种天煞的巧合,总之让他们深深地爱了对方,是那种想要彻底拥有对方的爱,对方成了自己生命中不可缺少的存在。然而这种感情,这种关系显然不会被任何人接受,首当其冲的便是生他们养他们的亲生父母。起先他们没有选择相伴远走,他们也确实想着去抑制彼此的爱意,因为他们受着传统道德的教育,他们受着良心c礼法的约束,他们不得不克制着自己的情感。但是真情所在之时,谁都阻止不了,他们最后无奈地选择了手刃父母,因为他们恨自己的父母,为什么偏偏要将他们生在同一个地方。 在杀掉亲生父母的晚,他们第一次感到了释放之后的快感,双亲的鲜血染红了他们的衣裳,红彤彤的,索性他们便在这个晚成亲了。整个镇子里所有的人都知道那个晚发生了什么,但是没有人敢出来呵斥一声,因为这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呢?人性都是冷漠的,事不关己便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刀不架在自己的脖子又怎么会真正体会到胆战心惊的感觉。 黑c赤二人的甜蜜生活让他们不久便有了属于自己的爱情结晶,但是当这个孩子出生之时,也是他们喜悦生活的终点,那是一个没有手脚没有四肢的畸形儿。赤貂郎君一怒之下一掌结束了这个不应该存在的生命,或许他们真的注定不能为这份孽缘留下一份活着的见证。 原本以为这份儿孙缘只能来生再拥有的时候,他们遇到了因天眷顾而派下来的贵人,那个江湖中赫赫有名的登鸾老叟。从那里他们得到了一只灵宠,便是后来震惊了整个江湖,被桑逾空称为动物界十绝老人的赤貂。他们还得到了一个方法,按照登鸾老叟的指点,他们只需要慢慢将自己身体里的血液换掉,他们就不会再有所谓的血缘关系,他们就不再是所谓的骨肉至亲。为此他们开始屠杀男男女女。直到那时候古月镇的人才开始害怕起来,因为这一次他们感受到的是对自己生命的威胁,然而不久这种威胁并没有发生,虽然每每都在死人,但是并没有任何一个姓胡的人死掉。镇子里的人依旧过着不痛不痒偶尔想起来只觉得荒唐的生活。 并不是黑c赤二人如此怜惜同族,只是他们憎恨着胡姓的血液,保不齐其中哪个人也和他们有着多多少少的牵连,他们要彻底将身体里这个“胡”姓抹掉。 换血是痛苦的,原本男的丰神俊朗,女的文秀清雅,但是很快他们的外貌变得和他们的内心一样的丑陋,即使如此,他们没有选择停止这种改变,改变就注定有牺牲,牺牲掉无关人的性命,牺牲掉原本俊朗俏丽的容颜,只需要换来干干净净的关系,这种毫无牵扯的关系让他们觉得欲罢不能但殊不知这种牵扯哪里能够换得干净? 已经不记得杀了多少人,世间的人太多,保不齐会杀掉亲生兄妹之类的,所以他们选择杀掉新婚的夫妇,因为这种人的血液是最没有关系的,因为他们确定,世间再没有人可以做到他们这般爱得彻头彻尾这般的无所顾忌。 没有任何好处是没有交换代价的,更何况是解决他们燃眉之急的好处。为此他们成了登鸾老叟的人,虽然粗鄙的武功让他们从未帮老叟做过什么,但是此时,他们正是派用场的时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二章 按兵不动 ,最快更新妾心鸩毒最新章节! 又是一番恩爱,黑、赤二人有些力竭,半躺在软榻上小憩,可这眼皮子还没松弛多久,之前的怪装小厮又前来通禀,可看着那俩人纠缠在一处,怕会惊扰了主人家的好事,只得躲在门旁鬼鬼祟祟,时不时地探头探脑。 黑鸦娘子手中的茶碗一摔下,惊得那小厮忙是转身便走,却被赤貂郎君呵斥住了步子。黑鸦娘子扑在他的怀里,叫道:“哥哥,咱们早些出发,早些完成了老叟的指令,也早些完成咱们的心事。”赤貂郎君抚摸着她的头发,柔声道:“其实我有些担心,这次给咱们下命令的人并不是老叟,而是腰间刀的主人,咱们又是只见刀未见人,若是弄错了就不知该如何是好?”黑鸦娘子连连点头,道:“大哥说得极是,况且那鹰眼太岁亦是老叟传人,咱们一方面难是其对手,最重要的是若杀错了他,怕也不好交待……可咱们如今又已经接了指令,若不行动怕怪罪了下来,咱们也是不好担待。” 赤貂郎君侧目打量着她,她枯黄干燥的头发,枯槁般的容颜,已不知被折磨了多久,有些时候他也在后悔,若是当初二人只为真心隐居山林,只为相守不为其他,或许真的不会有这些事情。可如今箭在弦上,更多的是骑虎难下了。他弓腰曲背,将手掌放在她右耳旁边,做倾诉之状,道:“一切按计划行事,若能成功最好,若是失败了,咱们就离开这里,离开江湖……”黑鸦娘子缓缓点头应承,二人快步走到门房,小厮等候多时,刚要开口通禀,却听黑鸦娘子先是叫道:“那两人现住何处,你带路即可!” 古月镇因为黑、赤二人的恶名,鲜少有外地人主动前来,所以这个镇子最没有生意的营生应该就是客栈了。当这客栈今日来了客人,而且还是两个这么多,可把客栈的伙计给乐坏了,一时间是上下打点,可应是没什么准备,也只得是些粗茶淡饭,小太岁吃不惯这些随意吃了两口便回了客房。 自从知道诸葛小嘉被姚伽给劫走了,这小太岁终日愤恨难平,恨只恨为什么要让她独自留在骆家宅子,可既成的事实除了让他难以入眠之外,也并没有实质性的影响。他躺在床榻上,看着床板想着诸葛小嘉的容颜,她的一颦一笑,每一次呛声,每一次指责,都好像话本一样一遍遍的在他心里走了个过场。可就在这时,他隐隐听到了马儿嘶鸣的声音。他慌忙跳下床榻,走到窗口一望,来时的两匹马儿还在,只是都在狂躁不安,不停地踱着蹄子,不住地嘶叫。 他心想不妙,慌忙出了房门,正也是迎上了闻声前来的骆千行,二人四目一对,都知出了事情,连忙奔往马厩。 二人脚下都有功夫,尤其是小太岁,虽然轻功远不及大师兄揽云手,但脚法绝对算得上迅敏,可当他奔到马厩的时候,四下里已经恢复了一片寂静,并无生人,两匹马都安安静静,然而只是躺在了血泊之中,瞪着血泪的眼睛没了生命的迹象。他蹲下身子,想着查看那马儿死因,不想正在此时一只赤色貂鼠突然窜进了他的怀里,紧接着窜进了他的衣服里。他大惊失色,这是赤貂,食人骨血,想必方才太将目标瞄准了他的坐骑,此时怕要将目标瞄准了自己。 鹰眼太岁想也不想,慌乱中忙是解开衣衫,上下去抓,可那赤貂好似闪电一般,想你的手法速度再快,总是赶不上它的身形。骆千行也赶了过来,刚想跑来帮忙,不知是那赤貂向来喜欢新鲜事物,还是骆千行看起来更容易欺负一些,一个跳跃便从小太岁的背上跳到了骆千行的头顶。骆千行只觉头顶掌风飒然,猛得抬头,只见鹰眼太岁一掌便猛劈下来。 骆千行虽说武功粗鄙,可生死之间身手自然要比往常要敏捷许多,小太岁的手掌与他头顶相距尚有数寸,他身形一侧,已滑了开去,不想那赤貂亦是感到了危险,直接从骆千行的领口窜到了她的袖子里,小千岁等的便是这个,一把上去将骆千行的右腕勾住。那赤貂前后都没了逃脱之所,不住地在那袖子里挣扎,小太岁眉间喜笑,藏在衣袖中的匕首已刺了出去,白光闪处,波的一响,奇怪的是那匕首锋利的刃口并没有刺到赤貂而是硬生生的扎进了骆千行的腕子上,不但如此,袖子多出的一丝丝的划口,只在破裂的那一刹那,赤貂机敏到无以复加,一下次窜了出来,不见了踪影。 骆千行大叫一声:“哎呦!”制止了小太岁追赶赤貂的脚步。 到手的猎物就这么被放走了,以小太岁的性格必定气得火冒三丈,刚想发火却见那骆千行身子软软垂下,不禁又有些心软和内疚,低哼一声,道:“我险些就抓住那小畜生了,你为何拦我?这下好了,你这伤也是白受了。” 骆千行颤声道:“爹……你有所不知,这赤貂只认自己的主人,你抓住了它,咱们也用不上,反而恐因驾驭不了,再遭了罪!” 小太岁脸色一沉,怒道:“那我直接杀了它,省得它再祸害别人。” 骆千行扶着马厩,身子幌了几幌,颤巍巍地靠在墙边,见到小太岁发怒的样子,他很害怕,方才那个匕首落下之时,根本没有一丝的顾虑,在小太岁的心中或许根本没有考虑多自己,那赤貂是在袖子里,若是在衣领处呢,自己现在是不是已经血溅当场,不治而亡了呢!越想越怕,越想越虚,他只想飞奔离开,离开小太岁。可这小太岁对他有恩,此次又是独自来到古月镇,无人服侍无人帮衬,自己又怎能置之不理……骆千行鲜少有英雄气节,浑身上下多是生意人的计算,唯独这次对待鹰眼太岁,竟然有了舍身为人的想法,他轻叹一声,道:“爹……这赤貂大有用处。之前我无意中听姚觅提起过,要解千乘的血绝之毒,一定不可确少赤貂这个媒介,既然如此,这赤貂咱们便万不得伤害了它,毕竟这对陆公子来说很是重要。” 鹰眼太岁皱起眉头,脸上又现恼怒,粗声道:“杀又杀不得,抓又抓不住,驯又驯不熟,那你说能怎么办?” 骆千行想了想,轻咳了两声,震得他手臂撕裂的疼,他咬着牙,道:“赤貂郎君能驯得,咱们自然也就能驯得!不如活捉了赤貂郎君,从他那获悉驯服赤貂的办法,不就可以了吗?” “有道理!如此说来,咱们救了小嘉之后,顺便捉了那丑郎君,倒是也方便。”说罢他走上前去,垂头瞧了瞧骆千行的伤口,一片殷红,半个袖子都是鲜血,那一刀想必是切到了动脉,此刻还在不住涌血。他连忙扯下一块衣襟,按住伤口,厉声道:“先简单包扎下,我去找个大夫!” 骆千行却一把抓住了小太岁的胳膊,道:“无碍无碍,这点小伤口我自己可以处理,只是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这赤貂怎么会独自前来弑咬咱们的坐骑,想必那赤貂郎君已经知道我们来了,这才放出赤貂来威喝咱们。” “威喝?他也配?他自己几斤几两自己不知道吗?”听到“威喝”一词,想起适才又让那赤貂跑了,不但如此还刺了自己人一刀,小太岁只觉受了奇耻大辱,脸上满是怒意。 骆千行瞧着他又动了怒,忙是陪笑道:“爹……你别生气,我只是觉得这赤貂今夜前来应该不只这样才对!” “那你倒是说,那小畜生今晚来这儿,还想做什么?”小太岁显然已经不耐烦了,背着手在原地不住地踱步。 “孩儿也还不知……” “既然你也不知道,就别啰嗦了!咱们也别在这里空想了,先回房疗伤重要!”说着他走上前来,轻手轻脚小心翼翼地扶着骆千行回房。 鹰眼太岁是个顶可爱的人,他把陆羽当自己的亲哥哥,所以对他肝胆相照。他把诸葛小嘉当成自己的爱人,所以对她柔肠倾心。他把骆千行当自己的儿子,所以此刻真就摆出了父亲的架势,又是连连自责自己那一刀下得不准,又是呵斥骆千行笨手笨脚躲闪不及。闹得骆千行竟还真体会到了久违的父爱,二人也是登时可乐。 回到房间,却见墙壁上用血红的染料写得密密麻麻数排大字,这些字写得歪七扭八,能看出书写之人亦是胆怯又是匆忙,可还是成功气得小太岁头脑炸裂,恨不得此刻便杀了那赤貂郎君。 “诸葛小嘉在揽月楼,有本事大可前来,若不前来她必死,若你前来死一双。”四句话句句挑衅,可最挑衅的莫过于还不忘落了个款——赤貂郎君黑鸦娘子拜上。 鹰眼太岁怒得双目滴血,转身便走,骆千行强忍着手臂巨疼,一把挡在了小太岁的前面,后背抵着房门,急声道:“爹……你去哪儿!” “废话,当然是揽月楼!”鹰眼太岁怒其挡道,一脚重重地揣在了骆千行的腹部,可这下了脚又后悔了起来,声音低了几分,道:“你别啰嗦,自己在这养伤,明早我就回来!” 不想那骆千行却还是死死地贴在门边,不动不摇,目光中满是坚定,样子竟好似慷慨就义一般,道:“爹……万万不可,恐招了他人的道!” “就那个赤貂郎君和他那个黑娘们,我就算是招了他们的道也定能弄死他们!”说着他想着绕过骆千行,可终究不能路,方才那一脚踹得他已经有些后悔,瞧着眼前的骆千行,胳膊那一刀是自己砍的,肚子上那一脚是自己踹的,对手还没露面,他已经连连害得自方阵营大将受伤,顿时少了些底气,轻叹一声,道:“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方才受得那一脚好重,使骆千行腰里肿起了一大块,他想去咳嗽又不得不强忍着,轻声道:“爹,您想想看!诸葛姑娘和云姑娘明明是被同一伙人掳走,却走了两条截然相反的道路,就算是化整为零方便脱逃,却为何沿途都有留下标记,好像就怕咱们找到不这里来……”见那小太岁已经撤回了身子,缓缓后退了两步,他继续道:“咱们已经到了他们的底盘,若是他们真有把握完全可以现身决战,比如方才,不管是在马厩伏击还是在这房间里埋伏,都是不错的方法,但是他们都没有!却偏偏留下了这颇为挑衅的话,依我的想法,他们的筹码就在这揽月楼,所以才想着引咱们前去。” 鹰眼太岁叹口气,点了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那现在我们怎么做?” “一个字——等!” “等?等什么?” “等陆公子前来与咱们会合,等他们不耐烦。” “不行!他们说了,若我不去,小嘉就有危险了!” 骆千行冷下了脸,他第一次对鹰眼太岁冷脸,这让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奇怪有些后怕,忙道:“若有危险,诸葛姑娘早就有危险了,哪里还需要我们去?咱们就按兵不动,在这里安心的住下!他们之所以当晚就送来挑衅之言,就是想让爹您尽快下手,他们怕的就是时间。您就安心的住在这里,不但如此,咱们还要惬意的住在这里,只留在这里足不出户,不做任何行动,如此一来他们必定方寸有乱。只要陆公子来了,两强在手,他们一点胜算也没有。” “我怕小嘉有危险……” “诸葛姑娘聪明绝顶,她一定有办法保护自己。那帮人故意分散掉您和陆公子,这一定是计划的一部分。爹您有没有想过,会不会这个揽月楼就是为了给您设计的,就好像江南的那个玄铁山庄!” 鹰眼太岁静了半晌,抬头瞧着他一脸的坚定,不禁笑道:“千行……你什么时候这么聪明的……” 一听这话,骆千行脸色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之前好不容易来的气势登时软了下来,苦笑道:“不不不,我哪有什么脑子,只是觉得有些奇怪罢了……爹您是太担心诸葛姑娘了,才会一时慌了手脚。俗话说关心则乱,若非如此,哪里还有儿子多嘴的份!” 拍马屁的骆千行才是真正的骆千行,才是小太岁熟悉的骆千行,不禁觉得有些好笑,道:“好,我信你……不过不知道二哥何时能赶来!” “小别姑娘去追陆公子了,应该不会多久就会赶来,她的那匹黑锦绣,可是匹千里良驹。” “好……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三章 残害 自从这鹰眼太岁听了骆千行的主意,果真就呆在客栈里足不出户,甚至一日三餐都是让小二直接送进房里来,如此这般过了整整两日。先前这般行事他确实恐那诸葛小嘉有意外,提心吊胆地过日子,可连着这两日都没有任何动静,也便让他放了心。他这厢安了心那另一厢自然是急成了热锅的蚂蚁。 揽月楼里的姚伽只气得怪叫如雷,指着黑鸦c赤貂二人一顿训斥:“你们两个长得丑便罢了,竟然一点用处都没有。让你们报信给鹰眼太岁说明诸葛小嘉就在揽月楼,为什么已经两日了竟不见他现身来救?是不是你们根本没去,藐视我的威严!” “我们怎么敢,您要我们留的四句话我们可是一个字都不敢漏我是猜想那鹰眼太岁根本没把诸葛小嘉当回事,要不然早就应该前来了才是!”黑鸦娘子一边说着一边翻着白眼,她最讨厌别人拿他们夫妻二人的相貌说事,若不是看着姚伽功夫胜于他们又是登鸾老叟的使者,恐怕早就放出赤貂啃食他了。 “你放屁,长得丑就算了,脑子还不好用!那鹰眼太岁若不管诸葛小嘉的死活,他着急忙慌赶到你这该死的古月镇来做什么?赏月?看花?”姚伽动了怒,他是个及其以貌取人的人,瞧见ěi nu俊男说话的口气态度便一股子的谄媚,瞧见这黑c赤二人的长相,恨不得拿个麻袋罩住他们的头,少看一眼是一眼,可此时却非要与他们为伍,他竟还担心起时间久了自己的相貌会不会也受到哪怕一丁点的影响。 “尊使所言极是,想必是那鹰眼太岁恐自己的功夫不如您,胆怯不敢来了!”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赤貂郎君瞧着他那一脸的怒容,忙是将黑鸦娘子护在身后,连连陪笑。 “废物都给我滚!”姚伽这一声命令,黑c赤二人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一直在屏风后面的倩倩缓缓走了出来,笑道:“你这脾气太差了,没有女孩子会喜欢” “我对ěi nu可是一直都是温柔体贴,你若不信,今晚我就告诉你我有多体贴”姚伽立马换了乖滑的笑容,边说边前轻抚着倩倩的玉手。倩倩真就好像一块木头一样,一点感觉都没有,只是依旧笑着,道:“我想那小太岁一定是在等陆羽前来,已经两日了,陆羽应该快到了,若不尽快出手,那二人一旦会合,我们还能是对手吗?留给咱们的时间不多了!” 姚伽皱了皱眉,道:“那你说怎么办?” “拿点诸葛小嘉身的物件,刺激刺激那小太岁他性情急躁原本应该早就来了,想必是他身边有人给他出谋划策。你只需要激一激他,他一定速速前来赴死。”倩倩的声音很清楚很甜美,如果不听这话里的内容你会觉得她只轻声哼着歌。 “那拿什么物件合适贴身衣物?香囊首饰?总不好切手指什么的吧”姚伽苦笑着问,心里却又有点说不来的舍不得。 倩倩眨巴着眼睛,好像有了一点点无辜的表情,她的笑容很少有变化,可此时看在姚伽的眼中总觉得有些不同,她得意地说道:“贴身衣物,香囊首饰没什么可恫吓人的,那鹰眼太岁早就知道了诸葛小嘉所在,瞧见这些东西没有任何作用,手指脚趾什么的又不容易辨认真伪,万一他那个谋士诓骗说什么这些另属他人,只要再拖延一日,那陆羽必到!到时候我们就由主动转被动了。所以你要取一件一击必中的贴身之物!” 姚伽心里有了一个想法,却又有些不敢相信,颤颤道:“你是指” 倩倩干咳了两声,轻笑道:“我听闻诸葛小嘉有一只眼睛与众不同,是一只没有瞳孔的眼睛!我想这世间绝无仅有吧” 姚伽又是吃惊,又是愤怒,叫道:“不行这太残忍了!” 倩倩听了他的话,怔了怔,嘿嘿冷笑道:“残忍?这个词好严重啊你说出来不但好笑,而且已经好笑到吓到了我她那只眼睛根本看不见东西,放在眼眶里不过是个装饰而已,大不了以后她若还活着,便给她在安一个便是!” 姚伽脸色立刻变了,一双手已气得发抖,目光如刀,瞪着她厉声道:“你知道诸葛小嘉是什么人吗?” “我知道她爹是一个你我都惧怕的人,不过我还知道她爹早就抛弃了她,她的存在一直被她父亲视为一种耻辱,所以我认为取她一只没有用处的眼睛,引不起多余的怒火只是你若舍不得,在这里妇人之见的话,应该更容易惹怒你的主人!”倩倩一边说一边往门外走去,淡淡道:“风流的男人总是这般心疼有些姿色的女人,你若不舍得下手,就由倩倩代劳好了!”倩倩回过头来脸色又变了变,像是想说什么,但瞧着姚伽伫立在原地紧紧攥住的拳头,终于什么都没有说,掉首而去。 姚伽想着追出去,然而步子迈开了两步又站住,一颗心吊在嗓子眼里。他和诸葛小嘉在十绝岛亦有数次交手,虽是有胜有败,但他从来没有想过要真真正正去伤害她。她是个苦命的女人,是个悲哀的女人,这样的女人即使不喜欢她但心底还是会多出一分疼惜留给她。 整个揽月楼一下子变得寂静无比,连风吹过来的声音姚伽都可以听得清清楚楚,他等着诸葛小嘉的惨叫,却又不愿等到,约有半盏茶的时间,他再也等不住了,他甚至有些恨自己为什么要多等了这些时间,他快步奔去了出去。一出门他撞到了èi èi姚觅,姚觅鲜少看到自家哥哥这般着急忙慌的样子,嘻嘻而笑,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打趣道:“又想着跑去打哪家姑娘的主意呢这么着急!”姚伽哪里有心情去跟她解释去多做打趣,一把甩开她的手,一步三跨地往顶楼奔去。姚觅瞧着奇怪,却又不知其由,便也提着裙子一路跟了过去。 在楼梯口的拐角,姚伽停住了脚步,因为迎面的倩倩已经语笑嫣然地缓步走下楼来,没有听到诸葛小嘉的惊呼声,他的心里怀揣着一份期待,顿了顿足,忙是前,颤颤地支支吾吾不成句子,道:“你你你没下手吧!” 倩倩浅笑不语,与姚伽擦身而过时,她的眼眸中有一丝丝多出来的窃笑,这是一种得意的笑,是女人对女人早有的积怨因为一时得逞才会有的那种笑容。 姚伽一呆,在这世界,他第一次发现女人的笑可以这么的阴森诡谲,明明笑得娇媚笑得柔情却骨子里都是阴沉的恐怖。他缓缓着步子一步步踏楼梯,在门外一圈圈地绕来绕去,只要推开眼前的这道门,他就可以确认诸葛小嘉的情况,可是他却只能在门外不住地踱步,他现在竟然连推开门的勇气都没有。 姚觅已经追了来,看着自家哥哥不住地在门外徘徊,心生蹊跷,走前来说道:“刚才倩倩吩咐手下的人都聚集起来,每夜轮流看守揽月楼,还增派了弓箭手和长枪手,说什么倘有动静,鸣锣为号,齐心协力不得松懈。这些假把式整出来做什么?你说奇怪不奇怪!” 姚觅的话他一句都没有听进去,他知知道已经不能再继续欺骗自己了,他满面悲愤,连忙取出钥匙,颤颤巍巍的打开铜锁,踉跄大步奔了进来,目光四扫瞧见了诸葛小嘉就好像赤貂一样,蜷缩在角落里,身旁果然有着一摊血。 他绕着步子,踩着机关法门,跳过每一个陷阱,好不容易来到了诸葛小嘉身旁。她俯趴在地,瞧不见面容,她有着清晰的呼吸她甚至没有昏迷,那摊血如此清晰,姚伽甚至能感受到那份疼痛,可诸葛小嘉竟然真的一声都没有吭一句疼都没有喊。 姚伽叹了口气,缓缓蹲下身子,想着让诸葛小嘉昂起头来,却又不敢明说,只得轻声道:“你还好吗?”不想那诸葛小嘉忽然一把推开了她,拍了拍衣裳站起来,一只眼眶已经全然是血窟窿,还在不住地往外涌血,另一只眼睛满是愤恨与悲戚,好像比那血窟窿还要殷红,她紧咬着牙齿,往姚伽脸狠啐了一口,嗤的一声冷笑,道:“今天的戏已演完了,阁下若是还未看够,明天请早吧”说罢她忽然伸出双手想着要狠狠地扼住眼前人的脖子,就好像方才自己所经受的一样,一定要挖下他的眼珠,食之啖之。然而她最大的能力也只是能将一双手抬起来,她所有的力气都用在了那一刹,她身的麻药还没退去,她根本没有任何办法哪怕使出一招半式来。这注定她只能做一只等待被屠杀的羔羊。 姚伽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第一次他发现男儿泪原来可以这么容易就落了下来,眼前的诸葛小嘉已经不似之前在十绝岛那般的乖张,她只有笨拙地挣扎,这甚至比她死去更让姚伽觉得不可思议。“不管你信不信,我无心伤你!你知道,我舍不得你这样” 诸葛小嘉已经歪坐在一旁,用仅存的一丝丝的力气,竟然开始拨掉自己的外衫,雪白的臂膀露了出来,一片雪白,趁着脸的血窟窿更显得恐怖,仅存的一只眼睛依旧可以露出狠毒之意,冷笑道:“姚公子瞧着我现在这副德行,您若不嫌弃,我伺候伺候您,意当如何?” 姚伽抿了抿嘴,连连地摇头,忽然前一把将诸葛小嘉打横抱了起来,他靠的就是此时的冲动,若给他稍微一点时间,或许他再也不会有这份勇气。他按着机关索引抱着她闯出了大门,却被门外的姚觅一把拦住。姚觅没有想到诸葛小嘉已经是这般样子,更没有想到自己的哥哥会在此时此刻将她抱了出来,拦住这两人的手颤颤地抖个不停,咬着下唇,问道:“大哥,你要把小嘉带到哪里去?” “她受伤了,至少要去找个大夫!你别管了,我自会处理!”姚伽想着绕过自己的èi èi,可才发现绕过了她迎面已经是一群群的打手拿着棍棒挤在楼梯口,不说武力如何,却死死的堵住了去路。 姚觅赶忙绕到他面前,拉住他的手,正看到诸葛小嘉那还在流血的血窟窿,她忙是侧过头避开,急声道:“大夫我去请,大哥你把她带回去吧” “怎么?你怕我会把她放了?我只是把她带到我房里去!这里锁着她又能如何,给她个地方疗伤都不行吗?你别忘记了,她救过你!我们说过的不会伤害她!”姚伽想过所有人会阻拦他,却从未想过姚觅会是其中一个,见她跟着人群死守在楼梯口,又是怒喝着道:“你闪开” 姚觅颤巍巍,真的挪开了步子,为他们让出了一条道,挤在楼梯口的那帮小喽啰本也就仗着人多彼此给彼此壮着胆子,若不是倩倩的指令,他们哪里敢在这里挡姚伽的路,此刻见姚觅都让了路,一个个都火急火燎地退了回去。 姚伽抱着诸葛小嘉,她的眼泪混着血液已经扑满了半张脸,唯一的一点点温暖竟然是来自身边这个把她骗来这里的色痞子,一时之间竟不知对他是何种感情。 姚伽的脚步又沉又稳,好像每一步都能踩出一个坑印来,当他踏楼梯的一刻,竟没想到腰间一疼,紧接着又是一疼,缓缓回身的时候,身后的姚觅,那个自己的亲生èi èi竟然手持着一把锋利的尖刀,一脸冷漠地看着他,他从未想过,姚觅会对他动刀子,他甚至从未想过姚觅会拿起刀子。鲜血混着有些的粘稠有些的腥臭味,再也控制不住,他一口呕了出来,满脸的不确定中腹部又是一刀,这一刀也是来自姚觅,甚至是当着他的眼前,狠狠地刺下的一刀,他惊奇着不敢相信,膝盖不禁一曲,他狠狠地抱紧了诸葛小嘉,让她不至于跌出怀抱。他双膝跪地,砸得地板猛地一响,轻轻地将诸葛小嘉放在地,倒地的一刻在她耳边柔声道:“小嘉对不起,或许我真的不该把你掳来悔时晚” 他停止了话语也停止了呼吸,他甚至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只有姚觅,一旁的亲èi èi走了来,轻轻将他从诸葛小嘉的肩头拨开,不知是说给姚伽听还是说给诸葛小嘉听,还是说给她自己听,“我从来都不欠任何人的,只有别人欠我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四章 再相聚 鹰眼太岁连着两日不曾出门半步,也未有任何事情发生,本已宽心不少,可今日刚入了更便觉心口郁结难耐,独坐床榻踌躇不安,不得一丝困乏之意,几欲俯卧都不得入眠。取了半粒定神丹服下,才缓缓睡去。 朦胧之际,恍惚之中,只觉半空萦绕着朵朵乌云,阴气氤氲久久不散,猛然间白光一闪,云际中落下了个怪物来,这怪物说来倒也算是个相熟之物,正是那日他在十绝岛爆炸的花船柱子上见到的那只蛇头怪鸟,巨大的蛇头隐约中还生了小小的角,锯齿獠牙,展翅之间形吞日月,它目光如电光火石扫向四周,忽然它看清了什么,锁定了目标俯冲直下,直逼小太岁眼前。小太岁大叫一声,醒来却是一梦,心中却不住的慌乱,正自发呆出神之时,忽见骆千行掀帘而入,报道:“爹,后院起了大火,很多人都出去救火了。孩儿恐防是敌人的奸计前来相报,您切勿出去。” 小太岁闻听,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哪里管什么着大火还是发大水,方才云雾中盘旋而下的怪物才是真正让他惊疑不止的。怔了多时,吟了一声,道:“你且放心,估摸着明日二哥哥便到了,只是不知为何今夜觉得特别不踏实”说罢他忽然立起身来,一步一咳,来到窗前启窗瞧看。火势不迎面吹来的风都觉得过于炽热,刚欲转身回屋,忽然一个小包裹从窗口扔了进来,掉在了堂中。很小的一团约莫只有半个拳头大小。他慌忙探头下瞧,整个院子都是救火的人,乱七八糟哄哄乱乱,根本不知道是什么人扔来的东西。 小太岁回过身来,却见身后的骆千行杵在一旁发呆,手里捧着方才那个小包裹,两只眼睛惊恐得瞪得滚圆,魂不附体,好像连尿都要吓出来了。刚想走过来,却见千行忽然将手中的小包裹藏在了身后,不但如此竟还一言不发转身便逃。小太岁惊觉不妙,起身一跃便已落在了他身后,一句话不说只是弑杀一般地眼神瞪着他,骆千行又惊又恐,缓缓将身后的小包裹取出,畏畏缩缩地交于其手中,他不是害怕小太岁,他是怕小太岁接下来的反应。 当包裹里那个没有瞳孔的眼珠滚出来的时候,如此残忍的凭证撕裂在小太岁眼前,又着急,又心疼,当自落下泪来,然而奇怪的是,他竟然没有发疯一般的嘶吼。骆千行看了诧异,却也不敢吱声,半晌后才听道:“我要休息了,你也回去休息吧”骆千行哪敢移动半步,若是往日见到小太岁发火动怒,他定然是第一个躲起来的人,可如今却如此平静,就更觉不妙,他抖着胆子,轻声道:“孩儿想不如留下” “我让你滚”这一声当真虎啸般的震破天际,骆千行整个人连着三抖,忙是转身离开,可退出了房门他还是觉得不妙,忙又推门回来,却见鹰眼太岁正将金箭翎裹在身后,样子一目了然,他等不及陆羽到来,今夜他就要去揽月楼。 骆千行忙着上前跪倒在地,诉道:“爹,您多等一夜,多等半日,明日陆公子应当就能赶到了!对方这个时候送来诸葛姑娘的其意已是不能再明了了,就是迫您独自前往啊!” 鹰眼太岁忽然将身子一挺,缓缓转过身来,一步步走到骆千行身旁,正是一脚狠狠地跺在其心窝之中,恨恨道:“都是因为我听了你的话,你给我说姚伽不会伤害小嘉,可现在眼睛都给我送来了!若不是你让我按兵不动,又怎能将对方惹急了?今下你竟然还要拦我?” 骆千行猛地咳出一口鲜血,半撑着胸口,这一脚下去五脏震裂或许有些夸张,但胸骨折断已是显然。鹰眼太岁方才也是动了火气,但他心里也知道这事不赖骆千行,可想着诸葛小嘉正受着难以想象的折磨,又怎么可能让他等到天明他紧了紧腰带,一步绕过骆千行,不想那骆千行竟一把抱住了他的脚,口中呛着血,眼中沁着泪,道:“爹孩儿求你了!只需一晚,求您等到明日不行吗?” 鹰眼太岁扯着腿,竟真真甩不掉骆千行双臂的桎梏,骆千行一直都是一副商人嘴脸,一生计较的都是利益,此刻竟是用生命在阻止小太岁出门,这让小太岁怎能不心疼,然而他更心疼此刻生死未卜的诸葛小嘉,怒而抬起另一只脚,吼道:“你起开!若不然我一脚下去真跺死你!” 骆千行双臂又是紧了几分,鲜血已经从他鼻子里也是溢出,他轻哼一声,不敢用手去擦拭,害怕手中力道一松,就前功尽弃了。他如今哪里可能有力气和能耐再去抓一次鹰眼太岁的大腿。“爹孩儿这命是您的!就决不能让您只身犯险,若阻止不了您,当愿以死明志啊” “喂喂喂,父子相残的场面可比外面漫天的大火有意思的多啊幸亏赶得及时,若不然好戏都错过去了!”说这话的是赵月华,鹰眼太岁极其不喜欢的一个人,在他眼中没有比赵月华更加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明明知道陆羽不喜欢自己,竟然还能死皮赖脸的跟着他。不但如此,她参合的事情,总会因为她突然的自以为是而出现差错出现纰漏。 如今她竟还这般冷嘲热讽,更是让原本就急得想要shā rén的小太岁更加红了眼,这般来了气焰,一下子便将骆千行甩了开去,隐约觉得身后立着一人,他想也不想转身便是一掌拍了下去,定睛时才发现身后所站之人竟然是云舒,可这一掌已经收不住了。只听“啪”的一响,刹那后,云舒依旧安然无恙地站在原处,反倒是鹰眼太岁自己身子便即飞起,跌落在地之时不由得头晕目眩,这般内力极像陆羽却并不是陆羽,这内力比陆羽刚劲很多,同样也不可能是站在一旁窃窃发笑的赵月华。 鹰眼太岁缓缓站起身来,先是将一旁的骆千行扶了起来,将其安置在一旁的软榻上,云舒上前想他方才一摔可有伤情,却也被他抬手谢绝了。他游目四看,亦是不见人影,才对一旁的云舒抱拳而礼,道:“方才我太过唐突,冒犯了小嫂嫂确是无心之失,当下我没有时间给您赔罪,这厢先行告辞,明早回来再给嫂嫂负荆请罪。” 云舒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一路上她只是和赵月华日以继夜地纵马狂奔,除了在马背上简单垫了垫肚子,连一个歇息都没有。两个女子,一对情敌,只知道沿着这条路,到了尽头就能看到陆羽了,这让她们即使不眠不休也不会觉得有丝毫的劳累。如今不见陆羽,却见到平白无故自相残杀的鹰眼太岁一行,便随赵月华走了进来,事情还没弄明白便被那赵月华一把推到了小太岁的掌下。她来不及闪躲甚至连眼睛都来不及眨一下,心想这一掌下去不死也伤,却不想明明自己什么都没有做,跌倒受伤的反而是鹰眼太岁。 云舒浅浅一笑摇了摇头,小太岁刚迈开步子,软榻上的骆千行便拖着伤身跌下地来,他样子伤得可比小太岁严重很多,竟好似经历了一场殊死搏杀一般,咳着鲜血,嘶声道:“爹你不能去送死啊!” 云舒大惊,一把上前拦住了小太岁,忙问道:“什么意思?他为什么说你是去送死?你要去哪儿?” 不等鹰眼太岁答复,一旁的赵月华窃喜着环抱双臂,歪靠在床边,道:“去找他的心肝宝贝呗,我是奇怪,你都到了这么多日了竟然还没把人救出来。非但如此,敌方兵强马壮你这边竟然还在自相残杀好像都快被你残杀死了!” 鹰眼太岁突然身形一幌,纵到那赵月华身边,一伸手托在她腑下,道:“那你呢你是我的敌人还是朋友?是敌人我这便了结了你的性命,是朋友我这便残杀了你!”话音未落,他托着赵月华的身躯,已经越过头顶,正待狠狠地一摔。 云舒发了急,连忙上前制止,大叫道:“骆英!你疯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有本事就摔死我,我就说你没那个种!”赵月华身在半空,腰间的力道已经弄得她吃不消,可嘴上亦是不愿有半分吃亏。 却不知忽然身后的大门被一阵风推开,紧接着一个人影,风驰电掣一般闪现而过,鹰眼太岁是这个屋子里身手最敏捷,眼力最精准的一个,却也是看不清来人,只觉手中一轻,定睛再看之时,赵月华已经喘着大气,安然无恙地站在身旁。好像之前并没有发生过什么一样,不过却也确实发生了一件事情,因为屋里多了一个人,一个老熟人,一个早前就被他划定在敌人一方的人项寻。此刻想来,显然方才将自己一掌打跌在地的也是他! 项寻微微一笑,躬身行礼,道:“小太岁别来无恙!” 当下这个屋子可有意思了,鹰眼太岁登时觉得自己入了狼窝举目无亲,唯一算得上一心一意为他着想的骆千行也被自己打得无法站队出手了。但这些于此刻来说都是次要,这般一个两个的折腾,已经耽误了他太多时间,他心里最重要的人,他的诸葛小嘉还深陷鬼谭生死未卜,他哪里有时间还在这里一一纠缠。小太岁气往上冲,对项寻抱拳拱手,道:“称你一声大侠,还请让路,我有急事在身,真真不便继续和你等耽搁时候。” 项寻忽是一闪身子紧接着又是抬手一挡,挡住了鹰眼太岁的去路,笑得一脸无辜,道:“你要去哪儿?当然你也不用回答,因为我不会让你现在去的!” “我只是不愿和你耽误时间,你当真以为我打不过你?当真以为我怕了你不成?”鹰眼太岁眉头微蹙,却并不出招,他清楚自己相比项寻的优劣所在,说话间连退数步,忽然取下身后的金箭翎,引弓如月,当下屋内所有人皆不敢动,因为金箭翎一出,必中目标。 不想项寻好似却并不担心,背着手缓一步上前,笑道:“你此番前去是去救人还是去shā rén?我知道你的金箭翎能射杀所有你想要的目标,但是金箭翎有本事救你的诸葛小嘉出来吗?救人不在你这一时,我现下问你,诸葛小嘉在何处?” 鹰眼太岁引弓不语,一双眼睛真如鹰眼一般,死死地盯着项寻。歪躺在地的骆千行,向前爬了一爬,道:“在揽月楼可那儿应是个陷阱,万不可让我爹这般前去冒险才是。” “一栋高楼而已,何来陷阱一说?”项寻也知其中定有原因,此刻当也是要问个一二。 “揽月楼是出自我家大公子之手,其中定然多是奇门遁甲之数,若不知其中法门此去定然堪堪抵挡不住啊!”骆千行这段话说得急切,话音一落又是呕出了一摊血来。看在一旁的鹰眼太岁眼中,不免觉得微微心痛,拉弓的手稍松了些许,厉声道:“你废什么话,知道自己咯血就少说两句。” “不知你家大公子是谁?”项寻的心一紧,当下正是确定那登鸾四子之时,却不想四下忽是一静,都不吭声。他侧身看了看一旁傻呆呆至今没弄清楚状况的云舒,不禁冲着小太岁微微一笑,道:“不知道还是不方便说?” 鹰眼太岁也是瞥过眼瞧了瞧云舒,扁了扁嘴,道:“不方便说” 一时间连本就不知揽云手真正身份的赵月华和骆千行也看向了云舒,她顿时觉得如芒在背,忙是胡乱摆手,道:“不是我啊怎么都在看我!” 赵月华别过身来环抱着双臂,轻哼一声,蔑然一笑,道:“你可真自夸,谁都没往你身上想!” “那你还看我!”云舒一插腰,嘟囔着嘴反驳道。 项寻瞥了瞥此时斗嘴斗气的两个女人,摇了摇头,刚一叹息却又忽而皱起了眉头,忙问道:“陆羽不在吗?” 这个问题也是赵月华和云舒的疑问,明明陆羽先他们一步出发,坐骑更是千里良驹黑锦绣,为何他们都到了反而是陆羽不见现身。况且这一路而来也没有瞧到他的身影和踪迹,难不成他走错了方向亦或是被什么中途绊住了脚 鹰眼太岁一惊,缓缓地摇了摇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五章 同盟约 鹰眼太岁缓了缓气息,思索两下,忽然气得怪叫如雷,道:“我二哥哥定然是中途被奸人害了,若非如此他定然不会这个时候都不见身影。怨我如今没得分身之术,只能先去救得小嘉,待完事之后,我一定寻得我二哥哥踪迹。”说罢他绷紧双臂,引弓如月,金箭翎在这窄小的一屋之间闪烁着震慑众人的光泽,逼得人皆是不敢前阻拦,空有趴在地的骆千行一边咳着血一边颤声呼唤相阻,但显然没有任何作用,小太岁已经跳出了房门隐入了夜幕。 云舒沉着脸,显然陆羽此时还未现身也不在她的预料之中,心中不由七八下,因恐他有个不测万一却又不敢深思多想,一时之间不知所措急得薄泪盈眶。项寻瞧在眼中也是猜到她的心意,不禁暗嘲这一路紧紧跟随暗中相护于她,此时自己站在这里多时,她竟然好像从未注意过一般,在她眼中好像自己比起鹰眼太岁还是不如,至少她都和小太岁聊了两句,而自己就好像空气一样没有被察觉过。登时心觉绞痛,苦笑着转身而走,却不想手腕忽而被一轻柔玉手勾住,他回首却是瞧见了云舒一汪泪眼。她忙又缩回了手去,轻声道:“你也要去揽月楼?” 项寻本已觉得心凉透顶,忽然听到这么一句,又惊又喜,忙道:“不错,我也去帮衬帮衬小太岁。” 云舒的身子轻轻一动,心中大悔,悔恨自己当初不该自作聪明搞什么“将计就计”,害了诸葛小嘉不说,陆羽失了踪迹不谈,鹰眼太岁孤身犯险不提,眼前的项寻也被无辜拉进了浑水之中,这让她更觉焦急。 骆千行口中的大公子想必就是登鸾四子中的大哥,江南的玄铁山庄之中机关她窥得甚少,可小太岁先前的描述也知其中厉害,那这眼前的揽月楼,想必定是虎穴无疑啊项寻这一去将会如何她根本不敢想象。心中一慌,忙是双手一把拽住了他的衣袖,死死拽着,好像要把这衣裳拽出个窟窿来,她噙着泪,道:“不行你不能去!” 项寻还未开口,一旁的赵月华不禁笑出声来:“云家的大xiǎ一 jiě,想不到竟然这般水性杨花,左一个qg rén右一个qg rén,各个都是你心尖的真是心若汪洋,承载万千啊。” 这声声的挖苦若是在方才,云舒定然是想着法给顶回去,然而此刻两只眼睛一颗真心只管着项寻要去哪儿,去的地方是否安全,哪里还会理会她赵月华糟七造八的说了些什么。双目依旧薄雾浓愁,望着项寻,喃喃道:“那地方你别去鹰眼太岁是懂得奇门遁甲之术的,在江南他就吹嘘过。你不一样,你别去逞能。” 云舒的话语还有她此时汗涔涔的手都让项寻心中重新回升了暖意,若是有时间他定然要留下来说两句俏皮话哄一哄眼前的佳人,可摆在眼前的事情显然容不得他过分的倾诉儿女柔肠,只得笑道:“你且放心,我只是去瞧瞧而已,我答应你绝不擅自进去。我很惜命的,你知道” 云舒甚是焦急,不住的摇头,道:“那我和你一起去我看着你才能确保你不会擅自行动” “云舒” “嗯?” 项寻这忽然的一声轻呼,让她本能回应,二人四目相对时又重现了往日柔肠。项寻悄声笑道:“我去去就回,现在我更舍不得离开你,或许往后你赶都赶不走。”说罢轻轻甩开她的手,疾步奔逃。云舒急得流下泪来,想着定然是追不他,不禁跺足呜咽道:“快回来啊你快回来!” 赵月华环抱着双臂,缓缓走了过来,笑道:“云姑娘男人的心思你还是不懂,你越是让他走,他便越是不愿意走你越是要他留下来,他就会一溜烟的跑掉改日我好好教教你,就不会急得流眼泪了” 一听这话,云舒冷下了脸,抬袖狠狠地擦去脸颊泪痕,冷笑道:“你倒是挺懂得男人的心思,你这么懂为何陆羽还是不喜欢你?不如改日我好好教教你,就不会一路求着我放手了!” 赵月华一怒,吼道:“我何时求过你?”忽而此言刚落,脸色又是变了再变,轻哼了一声,瞬即笑道:“你以为陆羽喜欢的真是你?”云舒昂起了头,撅着嘴大声道:“那是当然!”赵月华柔魅一笑,道:“你不过是接近他心中的影子而已”云舒怔了怔,相似的一张脸又一次清晰地印入了她的脑海中,那份多年前的死亡再一次让她的心撕裂着疼痛,泪珠已如珍珠一般流下面颊。她本不想在赵月华面前流泪,怎奈一旦想起了多年前的那个孪生子,那个自己亲手毁灭掉的亲情和信任,这眼泪便成了最不听话的东西,你越不想流泪时,它越是偏偏要流下来。 骆千行忽然连着咳嗽数声,云舒这才回过神来,忙是跑到他身旁,想着将他扶起身来,可又怕一时失了轻重,不得不回头看向赵月华。 除了陆羽,赵月华从来没有想过要去搀扶任何人,这骆千行虽也算打过交道也是自己同一阵营之人,但哪里配得她躬身相扶。她冷笑一声,径直走到一旁圆凳缓缓坐下,仿若这边就算是有人死了,她也不准备多看一眼。 云舒摇了摇头,只得独自弯腰去扶骆千行,可他好似伤得不轻,软绵绵不得力气,她又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还真是难以将一个精壮的男子搀扶起身后再走到床榻去。更何况若是勉强为之,一不小心再将他跌了,岂不是伤加伤。 骆千行长叹一声,默然无语,当下只有苦笑,这苦笑仿佛就是在说:“无碍无碍,就让我在这冰凉的地面躺着吧你们两个姑娘能睡床榻的就睡床榻,若不喜欢出去睡龙床都行。”云舒方才的心还在因为双生的姊妹而愧疚不已,此刻恨不得能造浮屠超往生,赶紧发发善心才好让自己不至于将自己厌恶死。 云舒瞧着地的男人一副吃痛难忍的样子,忽然眉目一闪,浅声低笑,不再管这骆千行,只是缓缓起身,轻声道:“没办法,你太重了我扶你不起,你就在这冰凉的地躺着吧,也不知道这更深露重的会不会让伤势加深。”说罢盈盈地走到赵月华身旁,笑道:“金疮药什么的你肯定不缺,但是我也知道你不会给,这也就不求你了,我出去找个药铺抓两计回来给他止疼,只是也不知道这么晚了药铺还有没有愿意开门悬壶的,若是没有我也算是尽力了。毕竟我对他也是没什么交情,无外乎是想着在十绝岛有一个人ěi zhuāng成了此人样貌,演了一出真情真爱,当下看到这张熟悉的脸,你别说还真有点想念当初十绝岛里的千行哥哥了” 见那赵月华听得有些出神,竟都没有呛声回驳两句,云舒亦知达成了目的,转身离开了房间。 她在门外屏息静听,隐隐中倒真听到了扶人榻的声音,亦是更多了一份放心。她于墙边一角盘腿而坐,想这赵月华就有好的金疮药自然不用自己再跑什么药铺,只是她现在更多的是不敢迈出这客栈一步。原因很简单,这里是姚伽他们的底盘,一个诸葛小嘉入险已经让大家焦头烂额了,她若再出了什么事情,岂不是火浇油。诸葛小嘉逢了这般难,她何尝不需要负一定的责任呢?然而她的一颗心又已经随了项寻隐入了夜幕。她知道,不管有没有骆英前往,项寻都一定会去那揽月楼。从她出口相拦的时候,她就知道不可能阻拦得了他,毕竟落难的是诸葛小嘉,项寻师父的女儿,而且他还亏欠了她一只眼睛。 一只眼睛的亏欠尚且难以偿还,那么一条性命的亏欠又能拿什么来偿还呢?云舒c云袖,原本她已经可以将这两个人融合成为一体,若不是陆羽的出现打破了她早已沉寂的心,或许她都可以忘记曾经有一个和自己有着同一张脸的手足。曾经以为和项寻在一起,开始的是一段新感情,如今却才知道项寻对她而言竟是真正的旧相识。 此刻无论是陆羽也好,项寻也好,这两个男人都是她心中依赖而难以割舍的人,却都会生生牵动出她最想忘记的一个人,那个死去的手足竟无时无刻不存在于她的身边,不管是她爱的人还是爱她的人都注定要挑出她内心最深愧疚的人,或许谁都不会真正属于她。 这份苦恼让她不禁感到了窒息,环抱这膝盖,埋着头缓缓流泪直到泣不成声。 却说这一厢,项寻出了客栈,外面的大火已被熄灭多时,方才嘈杂的街道也是恢复了夜间应有的宁静。小太岁的马匹早一日便被那赤貂食尽了骨肉,他只得一路狂奔。而这项寻轻功本事本就有胜,疾步连赶不多时,便追了一路火急火燎的鹰眼太岁。他狂步前,一把拉住那小太岁的肩膀,这小太岁以为他是前来相阻,方要取出金箭翎,不想双手却先一步被项寻桎梏住了。 这小太岁怒瞪着双眼还未开口,耳边却听那项寻冷声道:“诸葛小嘉与我也有些渊源,你我此去目的一致,若是陆羽前来我定当不会插手半分。可现下你必须承认我功夫比你好,脑袋比你清醒,这一路你且听我命令,逞强之事你万不得做!” 鹰眼太岁拉扯着手臂,本能想出口反驳,可双目迎项寻那冰霜一般的眸子,难抑狂躁的冲动竟还真被冷却了几分,心想:“不管之前如何,项寻确实处处远胜于我,毕竟金箭翎救不了人,将小嘉完好救出才是时下唯一的目的。”他咬着下唇,坚定地点了点头。 二人既有了盟约倒也似相互打了气,一路皆以轻功借道,不消多时便到了那揽月楼。于远处时便已经瞧见了众多豪杰手持火把木棍,巡逻看管,看似防范甚严。那小太岁倒是将之前嘱托记得清楚,亦是不多行动,往项寻身旁侧了一侧,轻声问道:“咱们是一路杀过去,还是瞧个空隙混进去?” 项寻浅浅而笑,扶着他的肩膀往暗处又躲了一躲,轻声道:“倒是没什么不同反正都可以进去!外面这些人不过是空架子,他们若真有心阻拦又怎么会多次催促你前来呢?不过为了免于多生枝节,咱们还是瞅准了机会混进去更好。”鹰眼太岁听得连连点头。 项寻环顾而看,见那揽月楼外正是有多棵参天大树,绵延数排,不管是攀爬还是藏身都是再绝妙不过的,他心中暗忖道:“故意留这么一条路出来,显然是把人看得太轻了。我这次就让这群人知道,过分自大不是什么好作风。”他引着那鹰眼太岁退回了巷子里,二人七拐八拐地绕到了离揽月楼数十丈开外的地方。他伸手指了指身后的大树,道:“老鹰应该很擅长从一棵树飞到另一棵树吧,你应该不会例外。” 如此浅显的说法,鹰眼太岁就是再傻也是听得明白,倔强答道:“我没问题,你还是问下自己会不会飞吧!”说罢他刚要纵身跃树干,却觉身子一重,显然项寻此刻正紧紧地拉着他。小太岁险些跌了步子,蹙着眉头,问道:“怎么?你该不会还要我拉你树吧?你轻功比我二哥强,瞧着应只是输几分给我大哥才是。” 项寻没有打趣而笑,只是冷声道:“即使你有翅膀会飞,但也别忘了一切要听我安排,我要走你便不可以跑,我要停你便不可以行。所以即使你速度比我快,也必须在我身后行动!” 鹰眼太岁一听这话,先是一愣,可也是无奈,只得缓缓退让出了一步的距离,抬了抬手,扁了扁嘴,托着长音道:“好好好,你先爬,我在后面托着你,保你不会栽下来。” 项寻轻笑一声,身形一闪之后已是窜到了树干中央。小太岁听得枝叶沙沙响声,黑夜中要刻意定睛才好瞧清他的身形,不禁摇了摇头,暗讽道:“属壁虎的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六章 夜探揽月楼 小太岁俨然成了楼煜文一般的存在,紧跟在项寻身后不敢越过其身子半分距离,他个子稍矮年纪又轻,真就成了个小童一般的感觉。二人从一棵树跃到另一棵树,连着跳跃疾行,速度极快,旁人若是有心只会觉得风动却绝难见其身形。当这二人稳稳站在最靠近揽月楼外围墙的一棵粗槐时,小太岁想着直接跳到院子里去,却被项寻伸臂拦住了去路。 小太岁刚想质问却见项寻冲他做了个嘘声的手势,垂着眼又指了指这树下。小太岁扁了扁嘴瞧了下去,果然这树下正是两伙人在交班。 正听其中一领头打扮的人道:“赵老三,你真是好命,守的是前半夜,我这睡得正香甜被拉起来守这该死的后半夜,真是受罪!” 另一人应当就是那赵老三答道:“有什么好抱怨的,咱们守夜无非也就是摆摆样子罢了。本事小的不敢来,等的那大本事的真来了哪里轮的咱们动手。你就在这可劲的歇息,没人管咱们。” 先前那人又是摆手又是摇头,道:“歇息?这我哪里敢!这里面的人,一个两个都不是什么正常人。先前那黑鸦娘子和赤貂郎君就是鬼怪异常,可咱们也摸了习性,人是丑了点,但绝不会杀咱们身边的人。可这新来的一伙,样貌确实是个顶个的好,只是干出来的这些事真是一个赛一个的恶心人!就说那倩倩姑娘,平时看起来多美多和善一人,直接就笑嘻嘻挖了人家姑娘的眼珠子!还有那姚家xiǎ一 jiě也是平时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不也是直接将自己老哥给捅死了,就在这揽月楼里,连捅了数刀,尸体还躺在里面没运出来呢所以说这些个女人真是空长了一副貌若天仙的脸这心啊真比毒蝎子还狠。我若是真歇息个两眼,被这俩主知道了,一个不顺心不知道是挖眼挖心还是赔命呢” 树下这俩小喽啰的一番打趣对话却让这树的二人听得心神具混。 鹰眼太岁真真是发了狠,紧握的拳头已经因为太过用力,锋利的指甲竟将自己的掌心握出了鲜血。他心中下定了决心,待他救出小嘉之后的第一件事情就一定要活刮了那个倩倩。那个在骆家宅子从不起眼的小婢女,那个根本叫不来不知何时出现的小畜生,竟然敢对他的小嘉做出这种事情来!他痛恨自己为什么当初不随便发个脾气就将那个该死的小婢女活活打死,才会让小嘉遭了这份罪。不知不觉中他竟将诸葛小嘉此次逢难的责任全揽在了自己身。毕竟在鹰眼太岁的思想里,你若喜欢一个人,她哪怕有一丁点的伤害都是你犯下的罪过,不能保护她又何谈爱? 而这项寻此刻更是心惊,他倒不知道什么倩倩不倩倩,诸葛小嘉失去一只眼睛他确实痛心愤恨,但是这个举动有很明显的原因刺激鹰眼太岁。只是姚觅又为什么会杀姚伽呢?这功夫不错的姚伽竟然会被花拳绣腿的姚觅给杀了?这叫他哪里敢相信。回想起之前的岁月,他确实数次去过十绝岛,虽然每每都没有见过姚伽,可这姚觅却是他真真切切打过交道之人,留给他的印象中她应不是什么歹毒心肠之人才是。记得之前一次,他还打趣过自己的名字带着一个“寻”字,而姚觅的名字中恰巧是个“觅”字,是天生的一对,嘴是真真算是调戏过一把,那时候被这般取笑姚觅还口口声声说要找哥哥来为自己出气。尤其是时至今日,姚千山已死,姚伽就是她唯一的亲人,会是什么样的过节能让她如此轻率就杀死姚伽?而姚伽一个行走江湖的人真就这么容易被杀死了吗? 此时就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项寻忙又收回了思绪,极目望去这揽月楼果然是直冲霄汉,与月相临。用肩膀轻轻撞了撞还在咬牙发呆的鹰眼太岁,暗道:“怪不得起名叫揽月楼,果然是踏可登天,登之可揽月。咱们进去瞧瞧去。”鹰眼太岁连着点了点头表示正准备如此且早就觉得等不及了。 项寻回手掏出一枚小小的石子直接扔到院子里轻轻问路,细细听去确是实地,二人连忙飞身跃下。围墙外重重把守,火把人声皆是吵闹,却不想只是一墙之隔的围墙内却空无一人。偌大的院子,有且仅有的竟就是这一楼一月,倒还真显得有些清冷。鹰眼太岁游目而望,轻声叹道:“果然是我大哥的风格”忽然意识到自己这句突然的评价有些怪异,冲着项寻浅笑一声,解释道:“我大哥这个人,对一切都是冷冷淡淡的,我怀疑他的血都是冷的,或者他对男人的爱好也是冷的。” 项寻却没觉得有什么可笑,因为这有些不对劲,他清楚的记得在万岳峰下的有朋客栈里,云舒曾经说过,云展是个各个方面极像自己的人,应该是活脱脱的纨绔子弟才是,怎么会是个清冷之人呢。忙问道:“你总说大哥大哥的,也未提及名讳,那你大哥是云展吗?” 小太岁摇了摇头,见项寻那一副愁容满面不得其意的样子,忙补充道:“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我们其实只是知道彼此的存在,多多少少知道一些脾性而已,相互之间也没打过交道,就连二哥哥也是后来才突然找到的我。还有那玄铁山庄,我同大哥虽都有份参与,可我却只是个监工而已。所以你想知道这个揽月楼里面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我恐怕也帮不什么忙!” 别人的话恐多多少少有所保留,只有这鹰眼太岁的那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真诚让他觉得羞愧。如此细细想来这登鸾老叟的传人,除了眼前这个不谙世事的小太岁,各个都是实打实的多面人。 时下事关诸葛小嘉的安危,这二人也不便多做交流,一通话毕后皆是蹑足潜踪,滑步而行。来到这揽月楼前一立身,摸着玄铁板做的围城,下有石基,有垛口,垛口面全有锋芒,锋利的尖头闪着寒光。中有三门皆是紧闭,用手按了一按,关得纹丝儿不能动,门窗都是平滑,没有门钉没有缺口,连个门环都没有。二人只得又走到另一面,依然三个门户,依旧是双扇紧闭。一连走了四面,都是如此。项寻摸着这和之前一模一样的门,好像复刻出来的一般,停下了脚步,暗忖道:“去了四面皆是相同,大约另外那四面也不过如此。这玄铁的门若无人打开,真就不易进入,外面都是这般隐蔽里面定然乾坤不少,若进不去又怎能将人弄出来呢” 小太岁围着绕了一圈,瞧得那叫一个仔仔细细一丝不苟,他想着找到个类似于门环一样的东西,如此便能像当初打开玄铁山庄大门一样打开眼前的阻碍,可真就四下里光秃秃的,连个圆圈都找不到。他狠狠地踏着步子,却依旧保证步子稳重不得声息,他虽然气恼烦躁,可下意识里还是知道分寸的。绕回到项寻身边,想着破口大骂,却又好不容易忍住了,轻声道:“这破烂楼足有八面且每面都是三门,想是从这门分出八卦来,不过各门俱都紧紧关闭,我找不到机关暗口,无从下手。” 项寻点了点头,他自然早就瞧出其中门道,轻笑道:“我瞧着也是,想来今日咱们来的不巧了,莫若暂且回去,等这大门开了再来探究,你看是如何?” 鹰眼太岁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瞪大了双眼,焦躁起来好像当即就要自燃了一般,强制着自己压低了声线,道:“你疯了?让你游玩来的吗?还暂且回去?亏你说得出口!若是这大门永远不开,难不成就不救小嘉了?” 项寻却面露微笑,道:“怎么会永远不开?就算是没人要进去,里面的人总是要出来的吧?” 小太岁心中有气,一把拽住了项寻的衣领,可怜自己个头有些矮,好似气势有些镇不住场子,忙又悄悄垫了些脚跟,怒道:“若是这楼里只关着小嘉,没得旁人,又怎么会有人再主动出来?若是干等,那岂不是要将小嘉饿死?” 项寻倒没有挣脱,只是轻轻拍了拍近在颚下的手,小太岁的手和他的额头一样,爆满了青筋。“你方才没听那俩喽啰说吗?姚伽死在了里面而且还没运出来,这尸首总不好烂在里面吧。” 小太岁听得有些糊涂,已经径自松开了项寻,抓了抓脸颊,蹙着眉头道:“什么姚伽?他死了?没听到啊!” 项寻瞧着他一脸理所应当的样子,只得摇着头无奈而笑,道:“好吧,果然你只听到了倩倩和小嘉的那一段,后面的话应该是进不了你的耳朵的,不过那你现在知道了!” 这小太岁不甘心,忙又说道:“那万一他们就让他烂在里面,臭在里面了呢?” 项寻突然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想这陆羽往日和这小太岁在一起不做其他只是交流应该有不少乐趣才是,摇了摇头,道:“你傻啊,他们把你引来这里,却不让你进去,是为了做什么?为了让你在外面欣赏下这揽月楼建得有多气派吗?” 小太岁托着下巴点了点头,紧蹙的眉头又凝重了几分,道:“你说的不错!如果是引我前来应该要开门才是啊!这紧闭的大门又是闹得哪一出?” 项寻冷下了面容,说话的口气也是没了一丝温度,道:“如此看来,此刻想必他们应该也知道了陆羽被绊住了脚这件事。既然陆羽来不了了,那此处就剩下你一个人了。你的性子应该比较出名,出了名的不冷静,今日又见到了小嘉的危险信息,肯定最耐不住性子了。此时他们就是在跟你耗,耗到你根本没脑子再去想事情的时候,就方便将你一举拿下了。同时这两个女人,恐怕还躲在一旁等着瞧你火急火燎自投罗网的笑话。” 小太岁根本没有听进去有关自己的一切,他满脑子都是诸葛小嘉还在水深火热之中,等着他去拯救,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道:“可我不能这么跟他们耗啊!” 项寻拍了拍他的肩膀,想着平复下他此时的心情,道:“他们既然敢跟你耗肯定是确保了陆羽一定不会来了,所以咱们也不必等他了。至于耗的时间,你不必担心,毕竟姚觅对姚伽的感情我还是知道一二,即使说真杀了他,应该不至于让他的尸体直接烂在这楼里,一定会把尸体拉出来。他们之前是料定了你一定是晚前来,所以尸体还留在这楼里。我料定明晨起了日头,他们一定会开门,到时候我们再来。” “可是” “别忘了你之前答应我的事情,一切听我的命令和指挥,我现在要你跟我离开!”这项寻也不等小太岁作何回应,一把勾起了他的肩膀便窜回到了围墙之下,停了片刻,见他已经缓缓回了神,轻声道:“我保证明日将小嘉给你带出来,你若能确保现在进去能将她带出来的话,那我不拦你。”说罢那项寻纵身一跃便出了墙。 鹰眼太岁抬头望了望眼前窜天的高楼,一片漆黑看不见灯火,他甚至不知道诸葛小嘉蜷缩在哪个角落里,他不忍去想,忙是瞥开了眼睛。咬了咬牙,提气跃便窜了围墙,一跃便又跳到了之前那棵粗槐之。左右四下瞧了个遍都是不见项寻身影,心中一惊。他还未到树顶,忙是左手在半空中抓住一根树枝,一拉之下,借势翻窜到了树梢,极目远眺竟见那项寻的身影已经隐入了远去的巷子里。所以这项寻当真就将他甩下,竟真就没有留下来等他一等。如此想来这个晚,自己做了一路的跟班,连回去的时候还是落了人后,顿觉来了气焰。脚下一个腾空,十丈余高,可劲地追赶项寻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七章 相守之约 项寻回到客栈,却并未走正门而是越墙而进,伏在墙角边想着察看这院内动静,毕竟他想知道这个客栈是不是早就被安下了眼线,如果有,那又安在了哪里。不想身后却听到云舒柔声道:“你的轻功蛮好的嘛!”原本听她称赞,项寻心头觉得是说不出的温馨甜美,可细想而来,这云舒于他身后他竟丝毫未有察觉,这实属不可思议。 过了片刻,他才喜笑地走到相近处,柔声道:“凑合够用而已,你是在等我吗?”原本以为她会否认,可她却垂下头抽泣了起来。这女人一哭最让男人焦心,不管是不是你将她惹哭,那人家在你面前哭就说明你一定是矛盾的源头之一。项寻蹭了蹭鼻子,忙是问道:“好好的为什么又哭了?” 云舒突然顿一顿足,大喝道:“怕你死了,怕我现在是在见鬼!” “哦我答应你了不会轻易进那揽月楼就一定会遵守,为了对你这个承诺,我可是硬是把小太岁都拉了回来!”他鼻子动了两动,似乎嗅了嗅什么,后半句的声音也是越来越低,猛然转过身去果然见到小太岁气喘吁吁地站在他二人身后。小太岁轻功不错,竟然这么快就赶上了他,不过这让项寻更加奇怪,他嗅觉听觉向来机敏异常,鹰眼太岁的轻功已经算得上武林翘楚,于他身后也会有些动静和气息,但方才云舒在他身后的时候,他真真是没有半分察觉,莫非云舒的轻功竟然高于这鹰眼太岁?还是说自己面对她终究会超乎常理的大意?不管是哪一个原因,云舒于他而言或许都是不一样的存在。 鹰眼太岁应当并未听到方才项寻的话,否则他早就要上前理论一番,此刻他只是半撑在墙旁,长吁了一口气,晃着手指着项寻骂骂咧咧道:“你小子也忒不讲道义了,我一路上跟孙子似的对你是惟命是从,你倒好,非但没帮我救人,最后一溜烟自己跑回来了,连等都不带等我一下的。” 项寻对着他双手一摊,半侧过头来对云舒努嘴了努嘴,轻声道:“没骗你吧” 见他二人这般样子,云舒也觉得奇怪,但此刻不便细问,心想这项寻一定是诓骗了小太岁,他既然另有打算,那自己还是不要多问为妙,只得上前对小太岁轻笑道:“那你先回客房歇息歇息吧,我准备了夜宵,等会给你送去。” 小太岁抱拳躬身,笑道:“那有劳小嫂嫂了!”这小嫂嫂三个字他咬得又狠又重,故意还翻着眼皮瞟了瞟项寻,说罢大摇大摆地上了楼去,路过项寻身旁不忘挑衅一般撞了对方的肩膀,冷声道:“你少吃点,明早行动别撑得飞不起来了!” “你放心”项寻无比友好地侧过身来为他让了让路,更是拱手颔首有几分恭敬的样子,这让小太岁为自己做了一晚上随从的怨气消散了不少,步伐也轻松了些,迅速离开了。 云舒望着他离开的身影,快了两步跑到项寻身旁,柔声道:“你们明天还去?” 项寻摇了摇头,笑道:“明天的行动要不了那么多人,一个人就够了。” 云舒心中已经猜出了他的心意,却故意反过来问道:“你打算明天让他一个人去?” 她聪明几许项寻自诩还算知道一些,此刻自然也知道她反问的话语中真实的想法,含笑看着她并不吭声。云舒登时急红了眼,这眼泪真是说来就来,怪不得总说女人是水做出来的生灵,这让他一时间手足无措。若放在一个月前,他一定会将他拥入怀中趁机亲亲脸蛋亲亲小嘴,qg rén之间肢体的互动往往赛过千言万语。然而现在他们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呢?此刻他所有的肢体互动还谈得上是qg rén之间应有的暧昧吗?他此刻只能杵在一旁傻傻地无所适从,悬垂的手指颤颤抖抖。 云舒抽泣着缓缓抬起了头,喃喃问道:“我知道我也拦不住你,可是可是你能不能不要去,你们走后我听骆千行说了那揽月楼的厉害,我总觉得那里挺不简单的” 项寻眼珠子一转抿着嘴笑道:“谁说你拦不住我?我这个人最听老婆话了,你答应嫁给我,那么你让我不去我就老老实实待在你身边哪儿都不去”这话若放在以前云舒一定觉得是一种打趣调戏,定然会娇娇羞羞捶他一顿然后一口拒绝。而在此时,有了陆羽那一遭之后,再说出这话项寻竟觉地自己有种说不出的悲凉,因为若再听到拒绝的话或许就没有那份女子的羞赧之了。却不曾想半晌之后却听到耳边一轻轻柔柔的声音,道:“好我答应你!那你也答应我,别去那里!” 项寻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瞪大了双眼抬起头细细地看着眼前的女人,她样子是云舒没有错,神情是云舒也没有错,可是这应承的话怎么听都不应该是云舒应该说出来的话。他抬手擦了擦眼角,苦笑一声道:“一天没吃东西了,我好像饿晕了,开始幻听幻想了”说罢他转身而走,不想那云舒忽然倾身于背后一把拥住了他,他的心陡然一提,砰砰直跳。云舒的手在他的胸前缓缓下滑,落到他腰间的时候紧了一紧,复又说道:“我愿意嫁给你,你带我走吧,去哪儿都行。” 项寻觉得除非眼前的人不是云舒,若不然自己根本不可能听到这样的话,他杵在那里一动不动,整个人的脑子都不知道该如何转动。半晌等不到答复,云舒又是说道:“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你是不是怪我了?” “没有”这话项寻倒是脱口而出,后又缓缓转过身来,他没敢过多的碰触她,因为他此刻觉得这一切都太不真实了。自己外出一个月之后云舒变了,这或许还有几分解释,可他去了趟揽月楼,前后不到一个时辰,云舒的态度却忽然又变了,这真真是如何都解释不通的了。他抬手擦了擦鼻尖,又摸了摸嘴角,频繁的小动作来掩饰自己慌乱不堪的内心,喃喃问道:“你是发生了什么吗?” 云舒又是倾身投进了他的怀里,不住地摇头,不住地抽泣,却也是反复地念叨着:“你带我走吧,哪里都行,去哪儿都行,总之离开这里。” 项寻伸手搂了搂她的肩膀,虽然很想一口便答应了她却又怎么都说不出口,因为她太奇怪了,一个女人哭哭啼啼的要你带她离开,往往很少因为爱而是因为恐惧,然而她又好似根本不打算以实情相告。可若说拒绝那他更说不出口,因为这种拒绝从来都不属于男人,更何况他本身也不想拒绝。一时间两个人杵在院子里,一个像是受到了莫大的委屈不住地哭泣,一个好像被当头打了一个棒槌傻傻地发呆,倒也算是这古怪的古月镇里又一个古怪的风景线。 东方渐白,时间已经在二人相依偎的时候不知不觉流逝而去,项寻抬头望天,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叹了一口气,道:“诸葛小嘉是我师妹我欠她的所以我不得不”话音未落,云舒蹭得从他怀里跳了出来,抬袖一把抹去挂在眼角的泪痕,冷声道:“你之前说的话果然都是不算数的!” 项寻垂着眼帘,柔声道:“我很抱歉!但是你放心,这件事情了结之后,我一定会带你离开,如果你还愿意的话。”说罢他快速转身去了厨房,云舒呆呆地立在原处,在江南的时候她同样也求着陆羽带她离开,于此处时相似的一幕又是重现,而结局也是相同,两个男人,两个都口口声声喊着爱她的男人,都用行动拒绝了这份相守。她噙着泪水苦笑着,不知道笑得是谁,只知道很可笑。 项寻端着饭菜出来,见她依旧站在门外眨了眨眼睛望着他,此时他真心想着一把丢掉这里的一切,拉着她离开江湖,山巅也好水畔也好,只要是有他有她的地方,哪里都好。然而此次遇难的偏偏却是诸葛小嘉,若是换做旁人他兴许可以义无反顾的离开,然而唯独诸葛小嘉不一样,她毕竟是他师父的女儿,这一点注定她的与众不同。咬了咬下唇,走上前来,轻声道:“好像还没正式吃过你做的饭菜” 云舒轻叹了一声,缓步上前接过托盘,笑道:“这里面你放了不少定神丹吧,还是我送去给小太岁比较好,省得他起疑。当然他应该不会起疑,只是算了,或许”她话没说完,但那欲言又止的样子看得项寻心里发颤,他心里念定了云舒定然是知道一些什么,可又不愿意说,那么这个事情想必除了和他有关之外必定还和别人有关,才会让她这样手足无措,支支吾吾不得言语。 进了屋,小太岁正坐在窗前探头探脑,见云舒端着饭菜前来,一下子跳蹲到了凳子上,扁了扁嘴,埋怨道:“小嫂嫂,你做个夜宵都快成早餐了!” “慢工出细活,我晚会来,你还可以多休息休息,养好了精神才好行动不是?”云舒说着上前,仔仔细细地摆弄着碗碟,一下子都没有抬眼去瞧他,好像故意躲着他一样。当然小太岁本身就是个及其大条的人,或者他只能发现诸葛小嘉情绪的不同,旁的人不管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哭也好笑也好,除非做得特别明显,他或许会有点想法,旁的轻微点的情绪变化,即使他发现了也只是匆匆瞥过,绝不会往深处多想一分。 此时他又改为盘腿而坐,很给面子的每样菜都挑食了一二,边吃还不忘连连赞叹道:“小嫂嫂手艺真是不错,我二哥真是有福气啊。赶明儿你也教教小嘉,我也能多享享福。” 云舒于他对面缓缓坐下,柔声问道:“你和诸葛姑娘相约今生了?” 小太岁拿筷子的手一愣又缓缓放下,伸手揉了揉鼻头,苦笑道:“她哪里瞧得上我啊不过我会对她好的!不管是以什么样的身份!” “那你喜欢她什么?” “我也不知道或许是因为她很聪明吧!”小太岁忽然抬起头,哈哈大笑起来,摇了摇头,又是一声叹息,道“小嫂嫂你是不是要说,比我聪明的人大有人在?” 云舒被这一句话逗得噗得一笑:“没有没有!” 小太岁又接着吃了两口,接着问道:“也不知道我二哥哥到底发生了什么,到了这个时候都还没来?还有就是你怎么又和那个姓项的混到一起去了,说真话,你这样不太好!” 云舒抿着嘴,垂下了头。她当然知道这样不好,一个女人一会跟着这个男人,一会又跟着那个男人,怎么说都会觉得怪怪的。你要求别人真心,难道首先不是应该先付出一份真心吗?你要求别人十分真心,那么自己难道不应该也至少做到个七八分吗?可是自己到底付出过什么,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心里想的那一个呢? 她爱陆羽,从多年前开始就是,分开之后或许以为忘记了那份感觉,但如今这份感觉不但回来了,反而越来越浓烈了,这一点她无比的确定。但是如今面对项寻,如果他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这又是万万不能的,起先不知道他的身份,如今知道他竟然和曾经的另一个“自己”有着同样的相知相守,而他的那份感情就是扼杀在她自私的手里,他善良c单纯c热情c聪明每一面都是她渴望的,可以说项寻是她心中最向往的人生,这如何让她做出哪怕对他的一点点亏欠之事。况且事到如今,牵绊在他们三人中间的,除了情情爱爱,或许还有别的,比如生命 她想到这里已经觉得有些难以喘息,或许只要将他们任意一个,永远带离了这个是非的江湖,就可以摆脱掉桎梏在三人中间的这份纷争,她以为可以这样,但是到底如此又怎能知晓。 不知不觉中面前的小太岁已经侧趴在案桌上多时了,云舒缓缓站起身来,走到他的身旁,轻抚了抚他的头顶,叹道:“有些事,有些人,或许真的是注定的!” 窗边吹过一阵风,她腰间的银铃铛随之叮铃而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八章 天旋地转 到了次日,鹰眼太岁果然还在鼾声大睡,项寻嘱咐云舒照看一二,并千万交待她若是小太岁醒来之后,若他还是未能归来,那便叫所有人都不要再做行动。他不交代倒还罢了,这话语间总显出了此去之处龙潭虎穴凶多吉少的样子,云舒听得胆战心惊,但也只能点头答应了下来。 两手空空独自一人出了客栈,刚奔着揽月楼的方向行了两步,可云舒却追了出来,她样子又急又恼,问道:“我记得你有把御摇铁扇,为何不见你携带前去?” 项寻惊了一惊,连忙笑道:“我是去救人,又不是去打架,带什么兵器?你放心好了,乖乖在这里做几个好菜,我回来好好尝尝。”说罢头也不回,根本不等云舒多一句的询问,便迅速闪离了去。 云舒冷着面瞧着他逃一般的离开,心下凉了几分走回了客栈。 项寻一路施展飞檐走壁之能,来到了揽月楼所在。四下围墙外已空无一人,没有半个守卫。他fān qiáng而入,留神细看,院内更是一片安详。撵着步子一路向内,围着这揽月楼绕了一圈,八面中依旧是每面三门,这一点自然不会有所改变,但这每一面的三门有全打开的,有全关闭的,有中间打开而两边关的,也有两边打开而中间关闭的,又有两门连开却单单关闭这头或那头的,又有单独打开这头或那头却连着关闭两门的,总归是玲珑八面,面面不同,与昨晚同小太岁来探访时全不相同。 项寻揉了揉鼻头又是观察了一遍四周,确定没有半个人影,略微定了定神,抬头望日低头看影以辨明了方向,不禁豁然一笑,暗忖道:“想必这八面是按照乾c坎c良c震c巽c离c坤c兑的卦象排成的,那骆千行所言不虚,他们这个大公子确实在故弄玄虚上很会下功夫。我且就由正门进去,瞧个究竟。” 进到了门内,里面依旧全部是玄铁所制的墙壁,却又是歪歪斜斜不甚整齐,大大小小各不相同。不但如此入内所见高高矮矮宽宽窄窄的门就更多了,道路曲折转弯,左右往来又似相通。一时间让人眼花缭乱辨不得方向,本欲投往东方,却偏偏走了西方转身去往南方却又反而朝去了北方。不但如此门内含门,户里藏户,有真有假,有开有闭,迥然不同。想着一路通往入了夹道之中,却是通了半路又是塞住了去路。路宽又变窄,窄又变宽,忽明忽暗,不一而足。 项寻不禁有些焦头烂额,暗道:“果然是精妙的阵法,我这般不究其根源乱打乱撞显然是绝不可能寻得出路的,搞不好会被困死在其中。不过也是奇怪,倘若这姚觅潜人隐藏于此,我就是想跑都寻不得出路,定然可以轻而易举将我拿下,可她却偏偏不派人埋伏,难不成是单纯考我阵法破解而已?”正在思索,只听“当”的一声,打在了玄铁墙板之上,又是“呱唧”一声落在了地上,仿佛是有人在掷石子,方向正是在他斜前方的铁门。他慌忙左右细看,都是不见人影。心中纳闷,呸了一声,暗忖道:“真是乌鸦嘴,刚还在想怎么无人埋伏呢,这下好了,真还就有人要来瓮中捉鳖了。呸呸呸,哪有自己说自己是王八的我也是急糊涂了。”他不敢停步,只能是见路就走,见弯就拐,东转西转想着自己都被转糊涂了,到了一门前斜靠在一旁,吸了一口气,叹道:“我自己都晕了,就不信你还能追上我来。”话音刚落,只见随着那是嗖的一声,还没瞧清什么东西飞来,他慌忙是转身避开,身后的玄铁大门“啪”的一声响,正是一物落地。 项寻连忙走过去捡起一看,只是一枚小石子,可这小石子通体被打磨成了梭子的形状,显然不可能是随地捡来的,而这梭子形状的石子不得不让他想起一种暗器金蚕标。项寻的眉头陡然一蹙,暗暗道:“金蚕标?难不成陆羽已经到了?还是说是小嘉?”他忙着进门,突然一个伏身往门旁一闪,自然也是提防又一枚“金蚕标”,他忽然一个抬头,正见一人在东张西望,瞧见来人形仓皇转身便躲,这个身影项寻定是熟悉,柔柔弱弱纤纤细细,即使只是气息他也是能嗅到她的身份,心中一喜,连忙呼唤道:“小嘉,小嘉,是我!我是项寻,我是来救你的!” 已经闪到另一扇门后的诸葛小嘉缓缓探出头来,她的脸上简单缠着脏兮兮的绷带,说是绷带好像也只是她衣裳的一角而已,头发杂乱,脸上满是血渍泪渍已经难以瞧出原本的容颜。她见那来人是项寻,亦不知多少欢喜多少失望,只是跌坐在地上,哇哇的哭了起来。 项寻连忙凑上前来,半跪在地上将她搂入怀里,轻抚着她的后背,柔声道:“小嘉对不起,哥哥来晚了,让你受苦了!” 诸葛小嘉哭得更大声了,抓着他的袖子,又扯又撕,撕心裂肺的哭喊,痛彻心扉的大叫,好像终于找到了倾泻口,要将这些日子里受到的所有委屈和苦难都化进眼泪里,然后一下子都倒出来,这样她就可以完全释然了。项寻只得由着她哭,想着如果有人要进来追杀他们或许早就来了,这种可能已经不会成为现在制止小嘉哭泣的理由,听着她的哭声,不禁也有些模糊的双眼。半晌过后,诸葛小嘉终于渐渐止住了哭声,却还是不住地抽泣,好像只是稍稍歇息而已,等一刻她养足了力气还要继续再哭一场。 项寻抚着她的肩膀,柔声问道:“小嘉,你怎么出来了,他们没有关着你吗?” 诸葛小嘉用手抚了抚脸上的绷带,神情滞了一下,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之前我确实是被锁在一个屋子里,而且还被打了麻药,动弹不得。然而今天醒来发现不但可以自由而动了,那锁着我的大门也敞开了,这才自己跑了出来。然而这些门户闹得我眼迷心乱,没走两步就辨不清了方向,或许是因为我只有一只眼睛吧你两只眼睛健全,又大又亮,想必应该可以带我出去吧。”说到最后一句之时,她从项寻怀里挣脱了出来,其实她早就只有一只眼睛了,那只没有瞳孔的眼珠子不过是占个眼眶而已,根本看不见东西,所以这句话说是控诉这次遭遇,听在项寻耳中更多的是对他自己的埋怨。 项寻又是揉了揉鼻子,或许他在紧张的时候总会下意识有这个动作,最近这个动作有些频繁,这并不是个好兆头,意识到了这点,他赶忙将手放了下来,却还是忍不住咬了咬唇,苦笑道:“我倒是来了许久,只是这里确实是道路复杂,门户曲折,刚进来时心里倒是明明白白,可如今左转右旋了一圈下来,也是稀里糊涂,辨不得了方向。” 诸葛小嘉轻哼了一声,道:“那你来这里做什么?来赔我死吗?咱俩应该还没到这份交情吧。” 正在这时,只听门板那边有人接口笑道:“你想他在这里陪你,我还不答应呢!”诸葛小嘉和项寻同是转身往门外一看,见一人正是迎面而来,听到那声音之时二人皆不敢相信,即使看到缓身上前的人正是云舒时,还是将信将疑,这里地势复杂变化万千,一个不会武功平时就是个路痴的云舒怎么会孤身来了此处? 项寻快了两步,上前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心中自然是惊远多过于喜,道:“你怎么来的?谁让你来的?” 云舒侧昂着头瞧了他一眼,故意咧着嘴笑道:“我走着来的,自己让自己来的!”说罢双手拉住他的手腕不住地摇了一摇,甚是撒娇一般,道:“我来都来了,你还能把我扔在这里不成?” 诸葛小嘉颤颤巍巍走了过来,站在项寻身后不住地打量,冷声问道:“你怎么可能如此轻而易举就进来了?” 云舒扁了扁嘴,并不看诸葛小嘉,而是委屈巴巴瞧着项寻,道:“我也不知道!只是心里担心你,便一路摸索着来了这里。瞧着转了一圈这里又没人看没人守的,就想着进来看看,走着走着就走到这里来了。” 这话怎么听都是假话,然而你却偏偏又找不到反驳的点,诸葛小嘉显然不准备相信这套说辞,项寻皱着眉却也是没得言语。云舒眼珠子溜溜一转,又道:“现在是盘问我比较重要还是说想办法出去比较重要?我可是知道出去的办法。”说罢她根本不管项寻和诸葛小嘉的反应,一个人转身就走,离开了两步还是回过身来冲着身后呆呆而立的二人招了招手,笑道:“喂,傻呆呆的杵在那里做什么?现在死马当做活马医,先出去再说吧。” 云舒在前方引路,那二人随后跟来,项寻在身后只是瞧着眼前的人,这太奇怪了,神情举止根本没有一个地方是云舒,可偏偏相貌却无从挑剔的一模一样。他忙是侧身瞧看她的腰间,并不见那个鲜少离身的银铃铛,心中就更不确定了。于诸葛小嘉身旁近了近,问道:“姚伽到底死了没有?” 诸葛小嘉一愣,点了点头又紧接着摇了摇头,皱着眉头轻声答道:“我确实不知道,当时姚觅忽然发疯一般的连捅了姚伽数刀,而且刀刀都是要害,他也确实在我肩头停止了呼吸,原本我可以无比确定,但是他的尸首也确实被姚觅抬走了。难不成你怀疑咱们前面这个云舒是易容后的别人?”说着不忘在他胁下戳了两下,嘲笑道:“怎么?难道你连自己喜欢的人都认不出来吗?” 项寻却并不觉得好笑,因为他确实已经糊涂了,只得答道:“我觉得她是,但是她的感觉又不像我不可能认错人,但是现在眼前的这个人,我真不知是谁!” 二人依旧跟着她左旋右转过了重重铁门,期间云舒从未转过身来查看身后,明知那两人对她不住的猜想,可她并不准备探讨这个问题,只是机械一般地转转走走,没有停歇,只是一直向前走,只是有路就走没有任何感情只是受着一种指引一般,不停地走着。 诸葛小嘉已经不觉得好笑了,越走越是心虚,却又不敢擅自停下脚步,只得又是戳了戳项寻肋下,轻声问道:“咱们还跟着她吗?万一是易容的人,咱们恐怕会落了别人的陷阱。” “咱们别无选择,毕竟靠自己已经不可能走出去了!不管这出路是真是假,总归是条选择,也好过呆在原地鬼打墙来的现实一些。”说着他拉着已经慢了下来的诸葛小嘉快步又跟了上去,又是接着说道:“我只是简单知道姚伽是个易容的行家,难道真到了这样难辨真伪的地步了吗?” 诸葛小嘉摇了摇头,道:“先前我和他有过一些交道,他的本事我知道一些,虽然本事有些却谈不上精妙更说不上登峰造极,多数时候也难骗得了我。此刻若是连你也认不出来眼前的人,那我真的不知道说什么了。” 二人说话之间,前面的云舒忽然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冲着项寻又是咧嘴一笑,指着前面的高楼,笑道:“这才是真正的揽月楼。” 项寻与诸葛小嘉同是一惊,忙是上前,抬首望去,这里竟然是楼中楼。只见此楼也是八面玲珑,却并不是之前的玄铁制造,而是朱窗木门,周围更是玉石栅栏,雕栏画栋胜在了精妙,前面丹墀之上,一边一个石象驼定宝瓶,就别无他物了。 项寻转过身瞧着诸葛小嘉,眼中想从她那里得到一些说辞,却见她瞧着他只是眨了眨眼又是摇了摇头,低声道:“我并非被关在这里,也不知这里有什么楼中楼。”说罢她走近一些,一只手猛得一把擒住了云舒的脖子,狠狠扼着,另一只手抓了抓她的脸皮,却发现这张脸竟然根本撕不下来,心中一惊,喝道:“你到底是谁?怎么会知道这里是楼中楼,带我们过来又是有什么阴谋?” 项寻忙是上前想着伸手制止诸葛小嘉,却听她又是一吼:“废物,你走开!” 云舒巴巴的眼泪都落了下来,歪着头看着项寻,连着咳嗽数声,道:“项寻,难道连你都认不出我吗?在江南的时候,我被装扮成了乞丐婆婆你都可以认出我来,此刻难道眼睁睁看着我被她掐死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九章 楼中楼 项寻一听这话,袍袖一翻,慌忙上前一把拉住诸葛小嘉的腕子,喝道:“你先放开她!”诸葛小嘉非但没有放开,反而握住她脖子的手又向上捏了一捏,指甲更是嵌入了她咽喉几分,这一下项寻当真急了,一把按住了诸葛小嘉腕子上的脉门,小嘉登时觉得手腕上奇痛彻骨,忙是喝道:“你别管!相信我,她一定会武功,我就不相信临死的时候她还能隐藏着功夫不使出来!” 云舒不敢动,因为多动一下多一分的挣扎,那么自己的脖子恐怕就会被拧断了去,她不敢说话,因为她拿捏不住已经疯狂的诸葛小嘉会因为哪一句话忽然再疯了起来,这时她只得泪眼斑斑的望着项寻,果然项寻急切之中拉住诸葛小嘉的右手一个扭扯,喀喇一声,登时竟将诸葛小右臂臂骨扭断了。 小嘉吃痛之下不得不放手,如此云舒自然也可以再次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歪坐在地上不住地咳嗽。项寻意识到自己情急之下出手太重,不觉惊呆了,缓过神来后慌忙上前扶起诸葛小嘉,轻声道:“小嘉对不起,我太急了,出手失了分寸,我这便帮你接骨。” 诸葛小嘉自然不会愚蠢到这个时候还做逞能,咬着牙接着骨,疼痛中她宁愿咬破了嘴唇含着血也不发出一丝声音。 云舒瞧着她的样子,狼狈中透着一丝绝望的恐怖,她的心不禁觉得触动着疼痛,却又并不敢上前来,只得垂着头低声道:“你别激动,我可以保证带大家出去,你若相信就跟着来,若是不信就自己呆在这里吧。你的死活我根本不在意,若不是项寻来了这里,你以为我会来管你吗?我劝你最好别为难我,等你脱身之后再辨真伪不是更好吗?” 项寻见小嘉的情绪渐渐平稳了下来,抬头又是审视了一番眼前这突然出现的楼中楼,好奇心起,面前的云舒这张脸觉不是假的,却偏偏感觉上完全是另一个人,这让他完全亲昵不起来,只得轻声说道:“不是说离开这里吗?你却为何将我们带到这里?”云舒道:“实话说来,我并不是从大门进来的,我是从这个入口进来的。所以怎么从大门出去就不知道了。但是这个地方不但隐蔽而且简单易行,容易脱身。”诸葛小嘉忽然怒目,笑道:“那这条入口你又是怎么发现的?” “说来话长,而且我确实也说不清楚,说是误打误撞你定也是不会相信。只是我觉得一直在这里探讨我的问题实属浪费时间,虽说现在没有人进来捉拿我们,却保不齐在咱们自相残杀的时候会一直都没有人进来吧。”说罢她走了过来拉着项寻的手,抿着嘴浅浅而笑继续道:“我害谁都不会害你的,相信我。” 话已至此其实已经没有了别的选择,项寻只得点头,笑道:“那劳烦你带路吧。”回头冲着身后的诸葛小嘉点了点头,跟着云舒纵身挤进门去。 门内漆黑一片,云舒不待那二人发问便从怀里取出随身携带的夜明珠,眼前瞬时亮堂了一些。她回头见诸葛小嘉已经悄悄跟了进来,轻笑了一声,道:“这里也不知道为什么,特别的黑,咱们都小心一些。不过好在这里我之前摸索了一番,没什么岔路口,只需要一路前行就好。” 这揽月楼的楼中楼,外观看起来雕栏画栋却不想楼里却显得破旧了许多,三人一路无语各怀心事沿着狭窄的通道一直往前走。亦不知走了多久,莫名感觉一直不停的转圈圈,忽然云舒大喜道:“到了到了。” 诸葛小嘉夺步上前,见眼前是一排楼梯,上下想通,两旁围着是一条条极粗铁条编成的栅栏,就如监禁猛兽的大铁笼一般,瞥了她一眼问道:“这是出口?” 云舒点了点头,笑道:“出口就在楼底后面,犹如马道一般。梯底下面有一铁门,不过里面仅可存一身行走,咱们不好并排相互搀扶了。我就是从这里进来的,先前我也是觉得奇怪,但是别看它怪却没什么危险,比咱们之前那东拐西拐的转圈圈好走的多。”说罢放开了项寻的手,先一步下了楼梯,抬手将夜明珠托在头顶,笑道:“我先在前面引路照明,你们跟紧点。” “等一等!你说这里只能独行,那若是遇了圈套,岂不是性命难保?”诸葛小嘉又是一吼,却不等云舒回答又指了指楼梯上面,问道:“这上面是什么地方?” 云舒不得不退了回来,瞧了瞧头顶又无奈地摇了摇头,道:“若是有陷阱圈套,我又怎么能好端端地在这里给你们带路?你总是疑神疑鬼无非就是不相信我!你若不相信的话那就自己个儿留这里好了,我却要先走了!至于这楼上是什么我就不知道了,我吃了好奇心的亏不是一次两次了,所以我可不准备上去验证什么。”说罢她将手里的夜明珠一把抛给了诸葛小嘉,又回头看了看项寻,道:“你呢?是跟我走还是留下来陪她?” 项寻听了云舒这话,觉得她这话确也是无懈可击,可就是怎么都觉得奇怪,因为眼前的人奇怪,说出来的话自然也觉得不那么简单,一时之间竟真就不知如何是好。云舒瞧出了他的心意,轻笑道:“反正路我带给你们了,走不走我也没办法做你们的主。我先回去了,你们想通了也赶快离开吧。”说罢转身跑下了楼梯,离开时留下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诸葛小嘉走上前来,往楼梯下望去一片漆黑根本瞧不清,转过头看着杵在一旁的项寻,轻笑道:“我还真是奇了怪了,你竟然不跟她走?” 项寻垂下头看着手里的夜明珠,似乎神驰远处,缓缓的道:“我是来带你走的,你不离开我又怎能独自先走!” 诸葛小嘉却吃了一惊,道:“那你不担心她有个万一?还是说你已经确定了她是假的?” 项寻却笑了笑,道:“这里是出口应该没错,她是云舒的话没有理由骗我,她不是云舒的话没有理由赔上自己,所以这条路一定是安全的!既然如此我们现在离开是最好的选择。” 诸葛小嘉却忽然一怒,伸手将缠在脸上的绷带扯了下来,之前的血窟窿已经不再流血,但是这乌黑黑的血渍染得那一目,看上去太让人揪心了,项寻忙是回过身子不再去瞧,不住地说道:“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 诸葛小嘉却哈哈大笑起来,道:“你道哪门子的歉,陪我上楼瞧个究竟好了。” 项寻心想,这楼下的路没有危险已经很明显了,但是却保不齐这楼上另有乾坤。揽月楼单单只是门户通道上的玄机已经让他焦头烂额,若是再有什么陷阱圈套,如何能确保两个人全身而退?只要是清醒的人都知道现在好奇心就是恶魔,根本不能跟着它的指引,可是诸葛小嘉却似乎态度坚决的很。只见她环抱双臂站在一旁,笑道:“你没闻到一股很浓烈的药材味道吗?我眼睛疼的紧,上去取些药给我轻敷下!”想要制止,可是一提到她的眼睛,项寻怎么都拒绝不了,这显然成了她为所欲为的理由。他无奈摇了摇头,忙说道:“那我上去取,你在这里等我。” 可这诸葛小嘉哪里管他,一步两跳的上了楼去。她虽然遭遇过诸多苦难,但却从未有过后怕,所有经历的劫难于她而言一直就是生活。她被亲生父亲囚禁太久,对外面的人情世故c叵测人心知道太少,这注定了她在处理事情上面鲜少能依靠经验,只能靠着无谓的精神和随机应变的能力。无知所以无谓,无谓所以可怕。 项寻只能连忙跟上了她,快了两步与她并肩而行。 楼上明显明亮了许多,空气中弥漫的药材气味越来越浓,他一把推开了最近的一扇门,踏足而进,药气冲鼻。诸葛小嘉于身后连忙跟着跳了进来,正见整整一间屋子,桌上c榻上c地下,到处放满了各种各样的药材,以及大大小小的瓶儿c罐儿c缸儿c钵儿,不但如此四下望去墙角一处还有一笼一笼的小白兔子。诸葛小嘉先是跑了过去仔细瞧了一瞧,只见这些兔子有活的也有死的,想必是用来试药的而已。她回头冲着项寻一笑,道:“这里应该就是姚家那两个祸害调弄丹药的地方。” 项寻走到最靠门的一张桌子旁,见上面干干净净,除了一个小纸包外就再也没有堆放任何东西,这相比较整间屋子的杂乱而言,如此明净的桌子就太奇怪了。他拿起小纸包,里面果然是包着打磨好的药材,他凑到鼻子前闻了闻,里面有青皮c枳实c木香c延胡索c当归c川芎c芍药c三棱c莪术c红花cc没药c三七c续断c骨碎补c刘寄奴整整十六味药混合而成的正是理气散结c活血化瘀的药材,而且显然是刚配好不久。他抬头望向诸葛小嘉,难不成这药就是为她的那个血窟窿准备的?若是如此,那么姚觅他们显然就是料定了诸葛小嘉会来这里。他将药包重新包好,正见诸葛小嘉已经四下打探了一番绕了回来,将药包拿给她看,道:“东西到手了,我们赶快走吧。” 不想这诸葛小嘉已经完全忘记了危险,或许她根本没有把危险当成一回事,即使已经失去了一只眼睛,她也从未想过继续探寻下去会不会丢掉另一只眼睛。她接过药包看也不看,直接揣进了怀里,笑道:“再到楼上去瞧瞧。” 项寻显然不准备继续跟她胡闹下去,厉声道:“这楼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这药包还不够明白吗?他们就等着你去做所谓的探索!这就是为什么这里连一个守卫都没有啊!” “既然是一个守卫都没有,那还有什么可怕的。我来都来了,丢了一个眼珠子难道还不能瞧清楚自己被锁在什么地方吗?”诸葛小嘉哪里还会管这些,说着一个疾步冲了出去,直接往楼上跑。项寻反应过来,忙是追上去,不想她忽然停下步子,吼道:“你别想着给我点穴或者把我打晕,我既然决定来探个究竟就一定要瞧个清楚。今天你把我强行带走了,明日我定然还会再来。” 项寻抬起的手臂悠悠地垂了下来,轻声道:“你想在这里胡闹,我没有多余的命留在这里陪你。”说罢转身便走。诸葛小嘉显然没有想到他竟然是这个反应,吼道:“喂,你留我一个人在这里?你对得起我爹吗?” “你爹从来都没有要求我去保护你!”项寻并没有回头,脚步微微顿了一顿,继续道:“别跟我提什么眼睛,多年前我没准备赔给你,现在更不可能在这里陪你玩命。” “好!你走你的,我不会求你!”说罢她猛一转身,头也不回得跑上了楼去。 明明在外面看去这揽月楼高耸入云,却没想到这楼中楼不但简陋,也并不甚高,不过多时便到了顶层。 脑袋刚探出楼梯口,却见正前方的八仙桌上立有一刀架,上面瞧不清晰,可隐隐约约像是暮云庄的腰间刀。她心中大喜,念道:“果然在这里!我将这个带回去正好可以拿给陆羽哥哥,也不枉我在这里丢了一只眼珠子。” 心下欢喜,快步上前,不提防脚下一绊,将拦在楼梯口旁边的一个大竹篓上一撞,那竹篓横跌翻倒,却将堆放在一旁的一堆堆一座座的竹篓连着呼噜呼噜都跌翻在地。盖子落下,蓦地呼拉拉的声音,一时间成千上万数都数不清的乌鸦猛向她脸上扑来,眼前黑乌乌的一片,每一只都只有小碗口大眼睛却发出血红的光,这是黑鸦娘子养的毒鸦,啄之必伤,皮肉见血必溃烂。如此乌泱泱漫天而来,根本不可能躲避,迎上前去必死无疑。 诸葛小嘉大吃一惊,急忙之中竟来不及转身,这能直接翻滚着跌下了楼梯。不知何时已经追回来的项寻正是在她身后不远的地方,见她平白无故跌了下来,忙是旋身而上,一把将她接在了怀里。 诸葛小嘉惊魂未定,抬头一见是他,忙是吼道:“楼上!楼上都是乌鸦!是黑鸦娘子的毒鸦!”话音刚落她忽然意识到一件奇怪的事情,就是打她出了这个楼梯口竟然没有一只乌鸦追下来,刚想着会不会是自己的幻觉之时,抬头却见那楼梯口乌黑黑一片片扇动翅膀的影子,这确实不是幻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章 逃出生天 诸葛小嘉只觉脸上奇痒难耐,本能地伸手去抓,项寻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厉声喝道:“别抓,你只是被毒鸦的翅膀碰到了,不会死但是千万别抓破。”感到她的身体不住地在颤抖,又伸手摸了摸她的额角,她竟然一直都在发烧。所以她忍着痛c受着伤c还带着病,却依旧要倔强地留在这个揽月楼里,这不会是单单用“好奇心”三个字能够解释的。他认识的诸葛小嘉不会是这么一个没有脑子的人,在这个女人心中没有比自己的性命安危更重要的事情,除非是为了陆羽?想到这里,项寻的心揪着痛,忙是问道:“你是在找什么吗? 说是没有乌鸦飞下来,却还是有一只不停使唤,想必是闻到了诸葛小嘉身上的血腥味,正在这说话间竟然直冲了下来。项寻眼明手快,一把扯开了她的腰带,两颗石子滚了出来,他揽手一抓,夹在指缝之间,甩袖一滞,“碰碰”的两声正打中了那乌鸦,直落在了诸葛小嘉眼前。她忙是探身去瞧,那两枚石子竟都是生生地打入了乌鸦体内,她回眼瞧看项寻,心中大惑,想到:“项寻使用暗器的本事和陆羽哥哥相比恐怕也是难分伯仲,可是他一直以来都是不显山不露水的,能信几分?” 害怕还有乌鸦会飞冲下来,项寻一把抱起诸葛小嘉,慌忙奔下了楼梯。头也不回一路奔走,终于跑到了楼梯暗道的地方,从这里下去就是之前云舒所说的出口。他想起诸葛小嘉之前的话,若是强行带走她,那么明天她还是会回来的,不禁叹了一口气,问道:“你还要回去吗?这楼上是有什么吗?” 诸葛小嘉噗地一笑,摇了摇头,道:“回去做什么?送死吗?这地方我肯定不会再来了,否则我不得好死!我们快走,我快痒死了!” 显然她只回答了一半,这让他更觉得不对劲,又问道:“楼上有什么?” “乌鸦乌鸦,你没看到吗?你若不信再回去看!”说着诸葛小嘉从他怀里蹦了出来,喝道:“这鬼地方是人都不会再来的,我们快走!” 此时显然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二人一前一后下了台阶,弯弯曲曲,过了无数的门户,俱是从左转,不多时已看见最外边的玄铁大门。 项寻先一步出了门,伏身四下望了一圈,确定依旧是没人把守,才引了诸葛小嘉出来。自打江南被掳之后,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太阳,虽说阳光不烈却依旧有些刺眼,她本能地抬手一挡。项寻一把将她背在了身后,便向西北角的围墙纵身一跃而过,脚步轻捷,跳上之前的那棵粗槐,如此一气呵成。紧接着他只是吸了一口气,不做多余歇息,上树之后,提气直奔。 他来救诸葛小嘉,为的只是她身上的那份师父血脉,即使这么多年来她的这份血脉从未得到承认,但都不能改变她的身份。如果陆羽和自己师出同门,那么自己的师父会不会就是登鸾老叟?如果是登鸾老叟的话为什么自己又会被告知是唯一的传人?登鸾老叟的秘密是什么?登鸾四子守护的又是什么?他们彼此相守相杀目的又是什么?这一切和自己又是否有关系?这实在有太多的疑问了。他依旧快速奔走,脚下不停,定了定神,问道:“你留在揽月楼是为了找什么东西吗?” 诸葛小嘉先是一惊,心中暗暗想道:“暮云庄的腰间刀为什么会平白无故跑到揽月楼上去?之前明明听说是落在了项寻手中,莫非他其实也是揽云手一伙的?单单就是他和云舒的关系也定然不可能会和陆羽哥哥一个阵营,此时来救我保不齐是另有目的,我还是不要交底比较好。”一颗心突突乱跳,怔了一怔,笑道:“找什么?找出口呗。” “那你在顶层有看到什么吗?”说了这句话他竟停下了脚步,回头而望,不见有人追来,复又提步快奔。 诸葛小嘉瞧着他谨慎的样子不由的发笑,道:“都出了那破楼了,朗日之下你还保护不了我吗?用得着这么害怕?” “小心驶得万年船,你还没回答我呢,你在顶层到底看到了什么?” 诸葛小嘉眼珠子一转,心念道:“他不停地问我看到了什么,之前又千方百计阻止我去打探,不但如此还使了激将法,想着引我离开。未能得逞,事后又跑来找我,难不成他本就知道那楼上是腰间刀?”心中一凌,长大了口,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说道:“我刚一踏上那楼,还没来得及去看,就见一大群毒乌鸦扑了下来,一片漆黑根本看不到点光亮,哪里还能瞧得见别的东西。怎么?你以为上面是什么?你怀疑是什么?那你之前为什么不跟上去看?” 这话倒是真把项寻给问住了,当时他确实只想着快些离开,对他而言确保诸葛小嘉的安危更为重要,但是此次前来他也瞧到了揽月楼构造绝不简单,这揽云手确实本事不少,但是真的是整栋高楼都不留一人吗?他这样就把诸葛小嘉带了出来会不会正是别人计划的?若是如此,那么他们把她掳来又是为了什么? 二人彼此都未交心,自然也就没有了交谈。他轻功不错,即使多了一个人的体重依旧好似云中飞燕一路上还算轻松,不多会便回到了客栈。这个客栈本就没什么人,他索性走了正门。将诸葛小嘉带回了房间,却只见骆千行一人,没有赵月华,没有鹰眼太岁更没有云舒。大吃一惊,忘记了还未把诸葛小嘉放下来,双手不由松了,拍的一声,可怜的小嘉直接摔在地上,“啊哟”一呼。然而她的这份呼痛之声并没有引起项寻多一分的关心,她已经安全了,但是云舒却不见了,显然这更加撕扯着项寻的心肺。他忙是奔到骆千行床头,吼道:“云舒呢?” 骆千行见来人是他刚想着正身行礼,却见其来势汹汹可怕至极,一时之间呆得说不出话来。正在此时忽听得背后一个声音说道:“我在这里呢!” 项寻吓了一跳,但更是一喜,转过身来瞧着说话之人正是云舒。她捧着食盒,站在门旁,本是垂着眼看着倒在地上的诸葛小嘉,见他回过身来忙是向他投来甜甜的微笑,这个笑容那么熟悉,和在揽月楼所见的全然不同。这个人才是一直以来的云舒,不管是容貌还是感觉,才是他心心念念的云舒,才是他怎么都无法放手的云舒。忽然间男儿泪迷了眼,两步并做一步踏了过来,伸手一把将她搂紧了怀里。 云舒没得反应,食盒直接掉在了地板上,随着“吧唧”一声,她一上午所有的心血都白费了,可瞧着项寻此时的样子,若是埋怨好像也不太合适,一时间就只能这么垫着脚尖被他半吊着。他勒得有些紧,压得她有些胸口发闷,却也只好这么忍受着。离开他的怀抱好像过了一个纪元那么久,重新回到这个怀抱只好再待上一个纪元作为弥补。 诸葛小嘉拍了拍衣裳站起身来,缓着步子走了过来,双手背后,见那二人还是抱成一团,不由为陆羽有些寒心,所以这个女人到底有多么的水性杨花?然而这份质问不是时候,她不管自己伤势甚至还忍着脸上的奇痒,忽然笑道:“你见到项寻回来,一点都不惊讶?一点都不惊喜?是不是你早就知道他会安全的回来!你是不是去了揽月楼!” 听到这话,项寻这才将她从怀里轻轻放了下来,颔首等着她的回答。却不想云舒望了望他又歪着头瞧了瞧诸葛小嘉,蹙起了眉头,道:“我怎么会去揽月楼?我一直都在客栈里的!” “一直都在客栈里?”诸葛小嘉不敢确认,如果她一直都在客栈里,那么揽月楼里的又会是谁?姚伽吗?还是说另一个易容高手!她转身走到骆千行的床头,问道:“她一直都在这里?” 骆千行有些不知所措,自己躺在床上老老实实的养伤,胸口处c腰腹处的伤还在隐隐作痛,却被这突然闯入的男女一阵惊恐恫吓,更觉得疼的厉害。缓缓抚着胸口,呆呆地摇了摇头,却还是不忘问道:“诸葛姑娘,您受伤了,要不要先找个大夫给您瞧瞧?” “你少废话!刚才摇头是什么意思?是她根本不在这里还是你根本不知道?”诸葛小嘉为自己等了半天等来了一句废话觉得有些生怒,上前一把拽住了他的领口,厉声吼道。 “我一直躺着,不知道她在哪里。”骆千行慌忙中只得呼唤摆了摆手,话音刚落,只觉领口一松,自己就这么被狠狠甩回了床榻之上。一个把“安以保身”作为宗旨的商人,有一种本能让他知道自己并不适合在这群狂躁份子面前多吐言语,忙是一拉被子蒙住了头,佯装睡觉。 诸葛小嘉回过身来,一步步走近云舒,笑道:“真的一直在这里?” “嗯确切的说是在厨房。”说罢她退了两步,指了指已经被糟蹋在地的菜肴,抬头巴巴地看着项寻,委屈地道:“你说想吃我做的饭菜,我就辛辛苦苦做了一个上午,这下好了,你这一抱全给糟蹋了,以后再想吃我做的饭,可是不能了!”说罢她好似动了气,当然谁都知道这不过是女子的别扭,转过身跑到窗边盘腿而坐,气嘟嘟地鼓着腮帮子歪过头不看项寻。 项寻又惊又喜,却也不忘歪过头看了看她的腰间,依旧不见那银铃铛,忙是上前一步,问道:“那个银铃铛呢?平时不是不离身吗?此时怎么不见你戴了?” “我取下来了!女孩子佩戴的玩意还不都是看心情。” 这话说得无从挑剔,项寻亦是不好多问。诸葛小嘉本就觉得揽月楼上并不是真正的云舒,此刻更是确定了几分,从怀里取出先前得的药包,自己给自己敷了起来。若说何为孤独,受了伤且身边还有旁人,却沦落到自己给自己敷药,这应该算得上是一种孤独,但是这却让诸葛小嘉觉得更安全和安心一些。 “坏了!”项寻忽然惊呼出声,忙是奔到云舒面前,问道:“小太岁到哪里去了?”一听这话,泰然自若的诸葛小嘉忽然手掌一抖,一包药只用了手指甲那么一丁点就全撒了,桌上,地上,身上,撒了一片。 这个反应被一旁的云舒瞧了个仔细,霍然站起身来,一把抓住项寻的手臂使劲的摇了一摇,大声惊呼道:“我不知道啊!我一直在厨房的,先前你把他迷晕了之后,他一直都在这个房间里的,此时不见了踪影,莫非是忽然醒来了?这会子恐怕是去寻你们了!”说罢她不忘偷偷摸摸地冲着他轻眨了下眼睛。 项寻一瞧她这个小动作,也就知道了个大概,那个小鬼灵精好像又回到了他的身边,此时自然要跟着配合一番才是,便也是惊呼道:“这不是完蛋了么!你是不知道,那个揽月楼机关重重,复杂多变,我和小嘉若不是凭着侥幸,恐怕就困死在里面了。小太岁为人那么单纯,此番一去恐怕是凶多吉少啊!” 诸葛小嘉显然已经耐不住了,起身之时竟还将身旁的圆桌带着翻到在地,她有些颤颤巍巍,险些一个踉跄,站定之后指着项寻吼道:“你为什么要迷晕他?” 项寻一脸委屈巴巴的,垂着头咬着牙硬憋着笑,道:“他知道你落到了歹人手里,险些把整个镇子给翻了过来。你也是知道他为人是冲动一些,对你的安危又是无比上心,为了救你定然是奋不顾身,以命相驳。我是真的好心给他吃点定神丹,一方面他已经好多日子没闭过眼睛了,想着能休息休息,另一方面他去那揽月楼,怕就是那句关心则乱啊。不过我也是失误,没想到药力不足,他竟然提前醒来了,此时恐怕是已经进去了” “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不会放过你的!”说着诸葛小嘉不管其他转身就走,却被项寻一把拦住。他垂着眼皮,皱着眉,一脸的苦相,道:“他!死!定!了!我不能让你再去送死啊!” “我知道暗门,我一定能把他带出来!”说着去挣脱他的手,却怎么都挣脱不开,一时急出了眼泪,吼道:“他要是死了,我也活不了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一章 囚火 ,最快更新妾心鸩毒最新章节! 诸葛小嘉嘶哑着嗓子却叫得高亢,叫声中充满了急切和怨毒,声音从牙缝中迸出来,似是积压了千年万年又漫延到永恒的咒诅,每一个字音上滴着鲜血染着仇恨。云舒听得心颤,刚想要不要解释清楚之时,却忽听“咚”的一声响,原本老老实实躺在床上,蒙着被子的骆千行一个翻身猛地砸在了地上。他半支撑着身子,爬得艰难却还是一点点靠近了上来,面色煞白,样子甚是痛苦,口中喊着:“那快去救我爹,金箭翎还在他身上,万不得出什么事情啊!” 项、云二人本就是为了开诸葛小嘉的玩笑,想着探究下她的真心,却不想骆千行竟也跟着将那胡言信以为真。不过听着他情急之下说的这话,项寻却皱紧了眉头,心中暗暗想到:“骆千行这话说得奇怪,他关心的到底是鹰眼太岁还是金箭翎?”脸色不禁露出讶异的神色,正巧与趴在地上的骆千行对望了一眼。这骆千行好像也意识到自己这话中的纰漏,忙又补充道:“我爹为人冲动了一些,即使有金箭翎也恐寡不敌众,你们快去帮他啊!” 诸葛小嘉衣衫敝旧又沾满了污血,浑身上下外伤内伤一应俱全,然而她显然已经意识不到这些,听到骆千行这话更是气往上冲,拔腿便往外跑。她现在管不得其他,她就只知道不能让那个小傻子一个人置身于险地。然而她毕竟是虚弱的,当下又是急火攻心,胯下一个打晃,竟左脚踩了自己的右脚,直接栽了一个跟头,样子凄惨又狼狈。 云舒意识到自己的玩笑好像开得并不是时候,诸葛小嘉才刚刚脱险,伤势不轻还没来得及敷药清理,若是再急出个好歹来,那自己真就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混账货了。她冲着身旁的项寻咧嘴苦笑了一下,忙是倾身上前一步蹲了下来,想着将诸葛小嘉搀扶起来,嘴上还一个劲的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其实是骗你们的,我只是开了个玩笑,小太岁什么事都没有,安全着呢!” “你什么意思?”诸葛小嘉依旧歪坐在地上,仅留下的那一只眼睛竟也是恨得充了血,满目通红。她的样子太可怕了,好像弑血的夜叉,吓得云舒惨白了脸,垂着头,胆怯地说道:“我答应了项寻要亲自为他下厨,可又怕那小太岁中途忽然醒来跑去揽月楼涉险,千行又有伤在身自顾不暇,也不得帮我看护。我就趁着小太岁他熟睡的时候,找客栈伙计帮忙把他抬到厨房里,想着可以一边做饭一边看着他而已。我刚才端菜进来的时候他还在厨房,此刻应该还在……” 这原本只是个玩笑,也显然是个并不合时宜的玩笑,但她真就没有半分坏心思,本以为揭穿之后大家伙会一笑置之,却不成想诸葛小嘉面色一怒,左臂一抬紧紧扼在她的颈中,低沉着嗓子喝道:“你难道不知道我很讨厌你吗?你忘了在绿水上我诓你跳水想淹死你吗?你竟然还可以如此堂而皇之地跟我开玩笑!你凭什么认为我会陪着你玩笑?”诸葛小嘉原本就袖口藏刺,说话间这袖刺锋芒已露,顷刻间刺破了云舒的衣领,刃尖抵及皮肉,多一分见血。 她反应如此之大,众人均未料及,项寻也是懊悔不已,抢上两步,待要夺人之时,忽听诸葛小嘉从牙缝里嚼着血,低吼道:“你再上前一步,她的性命就是你害的!话我提醒给你了,届时你不要再跑来埋怨我!”项寻一惊,自然而然地倒退一步,一时徬徨无计,心想:“小嘉不喜欢云舒可以理解,但是这么大的反应好像有些过分了。” 诸葛小嘉一只秀目一只血窟窿,好似一阳一阴,一天一地,一面美女一面魔鬼,瞪住了项寻,防着他的一举一动,心中却另有盘算:“这项寻的武功招式和我陆羽哥哥明显是一种门道,我爹的古怪行径我也是清楚的很,他绝不会将同一种功夫传授给两个人,若他俩真是同根同源的招数这就太奇怪了。之前在揽月楼他发暗器打落毒鸦的招数太急太快,我瞧的不真切,但却像极了金蚕标。当下只要他再发招救人,我一定要瞧个清楚。” 云舒万万没想到自己一个玩笑竟然闹得要赔上了性命,她知道自己同诸葛小嘉谈不上是朋友,却以为至少现在处于一个阵营,断然也算不上敌人,这才敢试一试她的真心。然而此刻若是多言解释怕又说不明白,眼眶一红,小嘴一扁,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诸葛小嘉一门心思紧盯着项寻,就等他手下发招救人的时候好瞧清招式,哪里有空管她云舒的感受,可这忽然的闹腾又不由听得心烦心躁,忙是对项寻侧目斜睨,哼了一声,道:“你不准备救她?” 只是这多余的一问,项寻好似明白了诸葛小嘉挟持云舒的目的,紧张的心情陡然松弛了下来,拉起长袍,抢上一步,向诸葛小嘉拜了下去,说道:“好师妹,我代云舒给你赔罪了,我对你的愧疚,你爹对我的恩情,都促使我不可能对你发招的,所以你放了她吧,有什么话你不妨直接问我。” 被看穿了心思,诸葛小嘉一愣,她拿捏不准陆羽和项寻的关系,又怕会因为自己的自作聪明让陆羽落了把柄,届时不准备轻举妄动。嬉笑之间一把甩开了云舒,缓缓地站起了身子。 忽然她耳朵尖动了一动,鼻子嗅了一嗅,这份动静这份气味来自于揽月楼,她做梦都会记得。垂首间侧了侧身子猛得右手一扬,一枚袖箭激射而出,没有对准云舒,没有对准项寻,当然也不可能对准趴倒在地上的骆千行,而是直射向门帘之外。只听外面一名男子声音聒噪刺耳,大声呼痛,叫道:“断了,断了,膝盖骨头断了。”显是他的膝盖给袖箭打中了。 诸葛小嘉这突如其来的一招众人皆不懂其用意,却见她嘴角含笑,左手微动,又将腰间的金蚕标也发了出去。这一次外面却没了动静,想是来人均已避开。却听有人叫道:“被发现了,快跑!” “我看谁敢跑!”这一声来自女子好似破锣一般的嗓音,听起来像极了乌鸦的叫丧,说这话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黑鸦娘子。她歪着嘴勒令制止了想要窜逃的随从,奸笑道:“暗器难不成还能拐弯吗?你们以为是金箭翎吗?躲一下不就成了!给我堵住这里放火烧,我要听他们被烟熏的咳嗽声,我要听他们被火烧的哀嚎声。” 诸葛小嘉一听这话,双手连扬,十余枚金蚕标接连射出,去势劲急异常,门外除了讥讽的笑声外,已经开始溢进来滚滚浓烟。项寻心中大惊,上前拦住诸葛小嘉继续投掷暗器的手,道:“那丑娘们说的不错,暗器不能拐弯,他们只需要避开大门就不会受伤,别浪费金子了。” “我们上当了,怪不得他们轻而易举把我放出来,想必是计划尾随前来,找到咱们的落脚处,好将咱们一网打尽。”诸葛小嘉倒不是为自己连累了他人而内疚,只是气自己竟然会遭了那帮人的陷阱,急的连连跺脚。 “这里有什么人?不会武功的云舒还是身受重伤的骆千行?这两个人值得用你做诱饵吗?他们若真是想将我们一网打尽,在揽月楼直接设下陷阱即可,哪里还用得到多此一举来这里!”项寻说话间在诸葛小嘉背后轻轻一拉,将她拽了回来,护在身后。 云舒快步跑到窗前,想着查看下大家是否可以跳窗而逃,果不其然窗户不知何时已经在外面被顶死,所以如今几个人的出口就只剩下眼前的这扇门了。项寻跑到床榻之上,将棉被裹成了厚厚的一团抱在怀里,快步走到门前,转过头冲着诸葛小嘉使了个眼色。诸葛小嘉了其心意,点了点头,从袖间又连着发出数枚袖标,门外的小喽啰吓得早就躲得远远的。紧接着项寻将这一团棉被投了出去,火光中黑黝黝的一团从门里跃出,黑鸦娘子以为是有人杀了出来,疾步上前,拔剑就劈,却是正中棉被。发觉落剑之处软绵绵的,才见不对,这黑鸦娘子急忙提剑。却不想这项寻早就等在门旁,右手先出,手掌一翻,已抓住她手腕,顺势一把将黑鸦娘子扯进了屋里。 “丑夫人,咱们又见面了!”项寻一把将她甩到了身后,黑鸦娘子大叫一声,早就准备在一旁的诸葛小嘉跨过一步,伸手紧紧地扼住了她的脖子。 小喽啰们见自己的“首领”如此轻而易举地便被对方擒拿了去,一时间做猢狲一般散了开去。然而整个客栈除了添了柴火竟还被浇了煤油,顷刻间屋子已烤得炽热异常,骆千行趴在地上,强撑着都站不起身来,喊道:“坏了!他们都跑了,那什么人能来帮咱们灭火!” “你来这里放火是为了什么?你们到底什么目的?”时间紧迫诸葛小嘉心中也是急切可脸上却是一份不慌不忙的淡定,狠狠地掐着黑鸦娘子的脖颈,若不是弄不清对方来意,以小嘉此时的怒意,黑鸦娘子这个鸦脖子已经被她拧了下来。 “我……我……我只是来放火!别的一概不知!”黑鸦娘子本事不大,脑袋里面装的智慧也少,与之相衬的是野心也不大,不过就是听命于人而已。 “这里浇了煤油,火势灭不掉了,咱们快出去!”说着一把抱起了云舒,却忽然发现骆千行还趴在地上,瞧那样子显然不可能站起身来凭着自己的力量跑出去。云舒察觉到笑着眨了眨眼,忙是从项寻怀里轻跃地跳了出来,却一把拉住了他的手,二人十指相扣,两掌相握,她故作轻松之色,道:“你去背他!只要你别放手,我能跟上你的步子。” 项寻点点头,回过身背起骆千行,却发现诸葛小嘉依旧半跪在地上,狠狠地扼着黑鸦娘子,一副要和她耗死在这的架势。形式紧急,根本不可能废着口舌来一长篇的大道理,只能简明扼要地喊道:“要不然你带着她一起走。” “你们为什么抓我!把我困在揽月楼为的是什么?你们是不是想害陆羽!不说清楚我们就一起烧死在这里!”诸葛小嘉好像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这里只有她和黑鸦娘子,她一定要搞清楚对方的阴谋。 黑鸦娘子连连摆手,已经哑了喉咙,嘶喊道:“我真的不知道!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求求你放了我吧!” “来不及了!求活要紧!”项寻忽然松开了云舒的手,倾身上前去拉诸葛小嘉。手中一空,云舒不由地抬眉向他望去,眼前他心中的焦急全刻画在了脸上,即使如此,前一刻不是明明约好了不会放手吗?她抿了抿嘴,复又喊道:“小嘉!生死关头她要是真知道什么肯定早说了!” 然而不管是谁在说什么,劝什么,诸葛小嘉都是死死地扎根在原地,她好像已经完全豁出去了,即使被活活烧死在这里她也不在乎。 项寻侧过头来看了看背后的骆千行,这一眼把骆千行惊出了魂来,双手死死的扒住他的肩膀,喊道:“项大侠,你千万不能把我扔在这里啊!” 大火已经蔓延进屋,墙壁上挂着的屏条字画遇热燃烧,片刻烧尽,火势好像流水一般一步步流向了桌椅,地面更是滚烫,浓浓的黑烟呛得人连连咳嗽,熏得人直流眼泪。 “不好!小太岁还被我捆在厨房里呢!如此大的火,他如何脱身啊!”云舒说出这话不是为了激诸葛小嘉,这确实是她突然想到的。她把小太岁拖到了厨房,恐怕他醒来之后自己制服不了他,便取来了一根又粗又硬的麻绳将他死死的捆在了厨房的柱子上。离开厨房的时候,他还没有醒来,此时不知道是不是还在酣睡,捆在柱子上即使是醒来了恐怕也是脱身不得,那岂不是要被活活烧死呛死了不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二章 黑衣人 ,最快更新妾心鸩毒最新章节! 诸葛小嘉一听这话心中急得也如烈火焚烧,身子一弓,缓缓收回了扼住黑鸦娘子的手,这黑娘子以为这是要放了自己,心中陡然一喜,却不想这笑容还没凝聚起来,小嘉就忽然伸拳往她的腿上击去。黑鸦娘子躲避不急,“咔嚓”一声,膝盖骨已被锤了个粉碎,痛得她眼泪直流,倒地不起,“啊啊啊”的痛嚎之声音震天响。 “现在到底是谁叫得嗷嗷响?你放的火就由你自己来享受吧!”说罢诸葛小嘉扭腰侧身而起。项寻亦是一惊,忽然想起在十绝岛的时候,她就曾经嗜血着魔一般的杀了惊吓了自己的枣红小马。她是娇滴滴的小姑娘,但是谁又能规定小姑娘不能下手狠毒,不会睚眦必报呢! 火势已经蔓延到了众人的咫尺之间,项寻来不及评判人性,但他知道她已经准备离开了,于是回身拉起云舒奔逃出门。黑鸦娘子忍着痛,情急之下紧紧抱住了转身要走的诸葛小嘉,大叫道:“诸葛姑娘,求你也带我出去吧,否则我会被烧死的!”诸葛小嘉缓缓转过身来,猛然地抬起另一只腿,狂怒之下狠狠向她心肺处踹去,骂道:“你的死活与我何干!” “诸葛姑娘,带我走,你要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你不是说你什么都不知道吗?不妨告诉你,我就是个疯子,做什么事情从来不靠逻辑全看心情!现在我没有心情听你说话了!”说话时她手中早扣着两颗金蚕标,抬起手臂于其眼前划了两圈,作势便要投掷射杀,吓得黑鸦娘子本能得放开了她的腿。 诸葛小嘉不管火势,将桌椅板凳梳妆桌跪,总之这屋里一切摆设全推了过来,将黑鸦娘子围了一圈,堵住了她所有的路径。她膝盖骨已碎,功夫又差,此刻恐怕想爬都爬不出去了。诸葛小嘉含笑地跑到了门口,转身瞧着在烈火中拼命叫喊,无助挣扎的黑鸦娘子,听着那痛苦的哀嚎,她竟觉得莫名的悦耳,撕下一截袖子包住两枚金蚕标又沾了沾楼阶旁滚着火的煤油。她笑得得意,笑得欢快,笑得过瘾,将这已滚成火球的金蚕标连着射发而出,“啪啪啪”正是打在了黑鸦娘子向前攀爬的手掌上,又是一声惊吼。 火蛇一下子窜上了黑鸦娘子的衣袖,接着衣服边缘都卷了起来,然后原本枯黄的头发鬈曲烧焦,最后扑向了她的全身,顷刻间她成了一个大火球,在地上来来回回翻滚,哭喊声撕裂了整个天际,无助中双手扳住挡在面前早已烤得炙热无比冒着滚滚浓烟的小柜子,用力摇撼,竟是动不了半分。终于呼吸渐感艰难,人已半晕。诸葛小嘉喜得连连拍手,这种虐杀实在太过瘾了,喊道:“忘记告诉你一点,暗器无法拐弯,但是金蚕标是我陆哥哥的绝活,可以绕成弧形伤人,所以刚才我可不是凭虚发射的。”说罢在栈梯被烧断的前一刻,纵身跳了下去。 呛啷一响,跌落在地,大厅的地板早就被烧得滚烫,可当她想到二楼屋里的黑鸦娘子经受的炙热是这个的十倍,就觉得好像这大火烧得还不够旺,嬉笑着奔逃出院。刚跑到后厨发现火势竟然比二楼的房间还要旺,想到鹰眼太岁还被锁在厨房,忙是冲了进去。厨房已经被烧得摇摇欲坠,她四下望去不见骆英,心想着应该已经被项寻救了出去,转身便走。 却不想正在她拔腿迈出门槛的一刻,卡擦一响,一柄钢刀砍在了她脚尖一寸距离的地上,抬目一看,竟然是倩倩,在烈火浓烟中还能浅笑盈盈地缓步走来。她的手中还握着一柄宽刀,诸葛小嘉本想抓起地上的刀以做抵抗,却不想这刀柄奇热,一抓立即撒手。 这一瞬的时间,倩倩手中的宽刀已经袭到了小嘉的胸前,还好她身子一侧,抢到了倩倩左肩一旁,猛地迎风劈下一掌。倩倩原以为这一掌只是作为掌刀,做劈杀之用,本能地抬手一挡,却不成想小嘉举掌之间竟然已经掀住她的后颈,一运劲,倩倩正是被直接掀倒在地,面颊俯地,正好碰到了方才扔在地上的单刀。这单刀已被烧得半红,只听“嗤”的一声,伴随着倩倩一声惨呼,她娇娇艳艳的脸庞已烫出一条长长的焦痕。这一声惨叫,叫得诸葛小嘉一喜,奸笑道:“咱们来做个选择,你说我是挖掉你的左眼好还是挖掉你的右眼好?你放心,我会给你留一只,就好像你给我留下了一只一样。” 倩倩放声大嗥:“为什么,刚才那一掌是为什么?” 诸葛小嘉一惊,笑得更是得意:“没想到你还怪求知好学的,实话告诉你,这招叫做‘实打秋风’,是最粗浅不过的入门功夫,我陆羽哥哥更厉害,只可惜你将来只能用一只眼睛去看了。”说罢她弓身而下,一把抓住倩倩的领口,伸手便向那左眼抠去。然而倩倩却并没有露出一丝恐惧的神色,而是又恢复了先前不变的笑颜,她手中的单刀一直未落,二人近身之时呼地一刀,往诸葛小嘉中盘砍斫。刃口虽已卷边,但只要砍中了,仍能致命。 诸葛小嘉见她来势猛恶,本能甩开了她,然而二人距离太近,躲刀倒是可以,贴身而战根本没办法投掷金蚕标。而这倩倩不成想刀法竟也是有些门道,短兵上的本事远高于诸葛小嘉。 瞧出情势不利,小嘉只能转身便逃,可那倩倩竟还是一刀而落,却又是“当当”两声,突然出现了一柄薄如蚕翅的横刀急架中间,护住了小嘉的肩膀,这双刀碰撞时发出出两声脆响,闪现在眼前的是一身黑衣蒙着面的人,身材上像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壮男子。火光中,刀光中,诸葛小嘉忙着退闪到了一旁。 此刻突然出现的黑衣人为什么会来救自己?诸葛小嘉完全糊涂了,然而让她更加糊涂的是,那人手中所握的竟然是暮云庄的腰间刀。 只见此人刀法诡异,救小嘉之时的横刀相抵是何等的刚劲,然而此刻这腰间刀却突然转做了柔劲,好似自阳变阴,一收一挥,手腕忽地转了三个圈子。这刀法是顺势而转,从而迫使倩倩的手臂不得不逆转圈子,到第二个圈子时她手臂已转不过来,但觉肘骨剧痛,只得撒手放刀。倩倩的单刀这一个激飞而起,射入天空,正给那黑衣人留了空当,跟着腰间刀一转,往她的左边肩头直劈了下来。刀锋距她肩头约有半尺,却见她长发披肩,隐隐地遮挡着刚刚灼烧出来的焦痕,灰头土脸却依旧保持着不变的笑容。一念之间,急忙刀身翻转,腰间刀陡然收了回来,好似柔缎一般缠回了黑衣人的腰间。 如此显而易见的放水,倩倩也是瞧得明白,忙是双手抱拳,躬身道:“多谢手下留情,在此别过,青山常在绿水长流,后会有期。”说罢转身一个翻身便要跳墙遁走。 然而诸葛小嘉却从未想过如此简单的便放过倩倩,虽然前一刻自己还是被砍杀的对象,此时却忽然有了不愿罢休的念头,疾步上前,抢上一步挡在了倩倩面前。倩倩一惊,皱眉退步想走,却听小嘉忽然“嘿”的一声,不顾一切地抓住了她的肩头,死也不放,同时右足力勾,二人一齐倒地。倒地的一刻小嘉忙是抽出右手,猛地向她左眼眶抠去。 倩倩一直以来都是从容不迫的淡定微笑,却从未先到诸葛小嘉竟然可以拼命到这般狠法,她手中单刀早已甩出,再没有兵刃可以相抵,只得忙着侧头避开,出力挣扎。然而诸葛小嘉忽然张口,猛地咬住了她的前胸衣服,几个打滚,二人竟齐往大火堆中滚去。 倩倩第一次敛去了笑颜,大叫道:“你疯了!快放开!否则我们都会被烧死的!”这种贴身的纠缠,两个同是柔弱的女子,就好像两条柔韧的绸缎,翻滚间死死的缠绕在一起,终于两人一齐滚进了火堆之中。 站在一旁的黑衣人,也是没想到诸葛小嘉疯起来宁愿是同归于尽也是要抠出她想要的那一只眼睛,不得不飞身而上,抽出腰间刀,对准诸葛小嘉的天灵盖猛凿而下。明明前一刻还帮自己躲刀的黑衣人,才是一瞬之后竟又站到了倩倩的阵营之中。小嘉忙是偏头一避,然而这腰间刀韧性难以估量,刀背还是打中了她的额角,虽未出血但还是疼得她险些昏了过去。 诸葛小嘉陡然一惊,暗暗想道:“刀背?他用的竟然是刀背?所以他只是想要阻止我的纠缠并没有想要我受伤?他到底是什么人,腰间刀为什么会在他手中?我在揽月楼见到的到底是不是腰间刀?”就在她这一分神的当口,倩倩反踢一脚,正中她的膝盖,紧接着又是一腿踢出,这一腿出尽全力,正中小嘉的下腹部,竟将她踢出了两丈开外。 诸葛小嘉神智倏地清明,攀爬而起准备再次扑向倩倩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衣服着火,忙是在地上一个打滚,滚熄衣上火焰。再抬头时,倩倩已经夺步奔逃,慌忙间诸葛小嘉只得于袖中甩出金蚕标,然而还是晚了一步,倩倩的身影已是消失在了围墙之后。 诸葛小嘉心中极是恼怒,恨道:“为什么我要倒地扑身上的火!明明应该一把扑过去,把火引到她的身上才对,只是一个偏差竟就让她不付出一丝代价就逃了去,真是没有天理!”此时她又是一怔,奔到黑衣人面前,垂着头忽然发狠伸手就去夺那腰间刀,拳打足踢,横冲直撞,然而那黑衣人好像已有提防,连连避开,一时间诸葛小嘉竟然根本近不得他的身子。 院中的火越来越大,黑衣人忽然笑道:“那个姑娘已经脱身了,你还要在这里独自烧死吗?”声如洪钟,低沉且富有磁性,即使看不到样子,然而只听这声音也应是个美如冠玉的小郎君。 诸葛小嘉衣衫焦烂,狼狈不堪,却仍旧是镇定如恒,微微一笑,道:“你说的不错,这么赔本的买卖我定然不会做的!”然而那黑衣人却后退两步转身要走,这让小嘉心中怦怦乱跳,上前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道:“你到底是谁?” “出去再说!”火势蔓延开来,黑烟夹着火头好像一个巨大的火罩子,将两个人笼罩在里面,身后的铁门已经和门钮烧得焊成一片,黑衣人显然没有诸葛小嘉这么发疯,烟雾弥漫之中,抢步便走。可那诸葛小嘉执着起来,真的是玩命一般,抢出半个身子,伸手要去扯黑衣人的面纱。 黑衣人连连而退,一直退到了狭窄的通道口,才得以躲开,吼道:“遮面就是不想被认出来,你不懂吗?” “如此说来,你我就应该是认识的!你到底是谁?”诸葛小嘉踏在烧得炙热的砖上,烫的生疼却硬是咬着牙忍受着。在她看来,人只有在危急之中才会有破绽,有些问题不能等对方在舒适的环境中慢慢编答案。 二人给烟呛得大声咳嗽,不成想就在此时,“咔嚓”一声,院中一根火梁直跌下来,势道惊人,压向黑衣人头顶。千钧一发之际,黑衣人加紧脚步想要逃出狭窄的走道,但那梁木甚长,其势已然不及,不得已之间,他快速抽出腰间刀,踏上半步,刀背一抵,正是托住火梁。这人双腿马步稳凝不动,单刀猛一个抬臂发力,刀背抵在梁木上向外一送,犹如一条火龙从窄道里激飞而出,夭矫入空,直飞出六七丈外,方始落地。 诸葛小嘉见他露了这手功夫,呆了半晌,心中不禁叫好,却又深知以自己的本事根本不可能留住他,只得侧身让出了道,笑道:“你这腰间刀用的很得章法,所以你是云家的人?” 黑衣人忽然一声大笑,不置可否,凌空而跃,闪身遁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三章 叛逃 诸葛小嘉出了客栈,立即四下寻找小太岁,可这东张西望皆是不见其踪影,非但如此就连项寻和云舒两人好像都消失不见了。小嘉心下起疑:“难不成项寻那小子在捣鬼?”她刚出了火域,心中火气正旺,叫道:“项寻,你他妈的把骆英带哪儿去了?”拔步飞奔而去。诸葛小嘉虽有些功夫但毕竟谈不上上乘,此番又是有伤在身,再被烟火炙得头晕眼花,跑不到多远便气喘吁吁迈不动了步子。奇怪的是古月镇虽说人烟稀少但也不至于一夜之间全无一人,她在街道上奔跑多时,竟然一个人影都没瞧见。 她缓着步子,晕晕乎乎难以支撑,她本就发着高烧,又经过一番恶斗,此刻已经觉得被抽了筋骨,举步维艰。想着找个地方休息一会,忽觉背后有掌风袭来。这一下突袭全然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又快又劲,诸葛小嘉不及招架,只得运气硬接,砰地一声响,身子被打的摇摇晃晃,但觉眼前一黑,全身松软,接着臀上又被人踢了一腿,身子不由自主地栽倒,迷糊中却听到躁耳难听的大笑声,叫道:“娘子啊娘子,我来晚了没能救你,但是我终于可以给你报仇了”脑骨阵痛,一阵热气席卷了全身,小嘉昏然地闭上了眼睛,什么也不知道了。 项寻和云舒将鹰眼太岁救出火域,原本就守在客栈外等诸葛小嘉出来,可等了多时均不见其身影,项寻心焦便重新冲入火场,想着将她带出来。刚入了后院便见她竟然和一黑衣男子纠缠相斗,明眼人一瞧便知,那黑衣人武功远胜于诸葛小嘉,却至始至终一招未出只是相避躲闪,更奇怪的是,他腰间的兵器竟然是暮云庄的腰间刀。 项寻隐于暗处观察那二人纠缠,突见一条极大火梁落了下来,刚想出手帮忙,却听腾的一声巨响,火焰四下飞舞,偌大的火梁竟直接被那黑衣人横刀抵了出来,正是砸在了项寻身侧二丈有余之处。他心中在想:“原来暮云庄的腰间刀竟是这般神兵利器,薄薄的一片却能抵得住如此重量的火梁!看来比那白衣秀客的御摇铁扇还要巧妙几分,只是我一直未能洞悉其门道而已,而这黑衣人运用的如此趁手,难不成他就是腰间刀的主人?他就是云展?可是腰间刀我明明是给了贝衣灵啊!莫非他俩也汇合了?”可再转头时竟完全不见了那黑衣人的身影,只有诸葛小嘉木然地望着一旁的围墙,项寻长叹一声:“揽云手的轻功果然有他高明的地方,我倒自己能不能追上他!”打定了注意,他没有于诸葛小嘉面前露面而是直接转了出去,然而他却并没有去追那黑衣人,因为出了院子他发现云舒竟然不见了,非但如此,昏迷的鹰眼太岁,伤重的骆千行竟然都不见了。回头一望,客栈兀自烧得半天通红,前方的天却乌黑一片,大雨将至。他急不可耐,可四下不知何处去寻,只能凭着感觉向黑暗的天边奔走而觅。 可巧的是,项寻的运气一直不错,才走了不远便见一疾驰的马车,心中只觉得奇怪,忙是旋身而起,踩踏飞云,轻功所至,身子便落在了马车之上。驾驭马车的人是骆千行,一个之前连站都站不起来的伤病之人,此刻却能振臂甩鞭驭马而奔?见那项寻到来,骆千行不禁神色一慌,乖巧地勒马停了下来,不等他发问便先忙着躬身拱手笑道:“我只是想将我爹快些带离此处而已,并没有别的意思。” 项寻掀起车帘,里面只是躺着依旧昏然熟睡的鹰眼太岁,这小太岁还真是乖巧,兴许是做了个不错的梦,嘴角还带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这一日的刀枪火海,他只在一场甜梦之中就轻轻松松的度过了。项寻却忽然冷了面,他也无意叫醒小太岁便甩下车帘,转身对这骆千行,厉声道:“云舒呢?” 骆千行神色立马紧张了起来,一张小脸上满是炭灰血渍,听了他这一问,不禁胀得通红,连连摆手,道:“我不知道,你刚走,云姑娘便跑了。”说罢见项寻阴黑铁青的脸,不禁一怔,生怕他动了怒再打了自己,忙是补充道:“我重伤在身定然是阻止不了她的。不过你放心她没有回火场是往北面跑去了!” “所以你就丢下她,也不告知我一声便就兀自逃命去了?”项寻是个脾气不错的人,但听了骆千行这话,还是恨不得将他一脚踢下马车,最好摔得伤势加重几分。绿水初见之时,便知道他是个顶市侩的人,来了古月镇却见他对鹰眼太岁是何等的忠诚何等的舍命相护,以为自己瞧出了他侠义情怀的一面,然而或许这个骆千行也只是单单对鹰眼太岁一人真心吧。 项寻叹了一口气,用脚尖踢了踢骆千行的屁股,又问道:“马车你又是何处得来?有人来接应你?” “不不不,没有没有,我只是恰巧见路边停着这马车而已,便不管不顾只想盗来逃命,身在这邪恶鬼怪的地方,哪里还会有人来接应我。”骆千行说这话到时候本能地垂下了头,他的眼神飘忽不定,只能佯装出一脸惭愧的表情,然而项寻却瞧得真切,他在心虚! 想这骆千行是何等狡猾诡辩之人,但是他应当只是自私而已并不至于有别的邪恶勾当。况且细细想来,又有什么人真的能做到无私奉献,处处为他人着想呢?更何况他对鹰眼太岁也算得上是一片孝心,既然他没什么大问题,也没必要纠缠下去。项寻浅笑一声,笑道:“那你准备逃往何处?” “也没什么想法,只是想着先离开这鬼地方而已。”骆千行依旧是低垂着头,不过他想到了一个好办法,与其眼神飘忽不定不如死死地盯着衣角,不动则最无破绽。 “你现在把小太岁带走了,可是若他醒来后定然还是要折回来找诸葛小嘉的!你又是何必?不怕招他一顿训斥好打吗?”鹰眼太岁对诸葛小嘉的一片情谊,但凡和这二人有过一分接触的人都清清楚楚,骆千行自然也是知道,明明只要多等一刻便能将诸葛小嘉一并带走,为何他却偏偏在前一刻逃一般的离开此地。项寻想不明白,然而骆千行似乎也并不准备真心相告,他只是笑道:“我也是慌了神而已,况且诸葛姑娘有项公子帮忙守护定然不会有什么危险的,我们只是先一步离开这里,大家到了安全的地方,怎么都会再遇的。”见这个项寻东问西问的没完没了,也是有些烦躁难耐,忙又是面上堆笑,昂起了头,道:“哎呀,都怪我太过心急,那云舒姑娘可是不会武功的呀,不知道她独自一人会不会遭遇危险!” 项寻果然愣了一下,轻轻舒了一口气,笑道:“多谢提醒!我这便走了。你呢?要不要一并回去找小嘉?” “不用了,我想着先将我爹带到前面安全一些的地方,也好先帮你们打点一二!要不我将马车借你,你快去快回?”骆千行的笑多少有点像倩倩,就只是笑,并不代表一丝丝的感情和心绪。 “我走的不会比马车慢,还是你好生照顾罢项寻跃身下车,刚要走却又忽然问道:“那个赵月华呢?怎么我从揽月楼回来就不见了她?” “我也不知道啊在客栈她也和我们不同房,我又是一直卧床不起,她何时离开的我还真就没注意。毕竟我的一颗心就只有我爹的安危”说着骆千行竟然跟着跳下了马车,一副不舍得立即与项寻分别的样子,牵了缰绳却又探头探脑地在不住窥探,笑道:“还请项公子别忘了把诸葛姑娘一并带回来,毕竟她是我爹心尖上的人,若不是想着把我爹先带离这古怪的地方,我也是要跟你一同前去的。” 项寻微一凝神,抿着嘴淡淡一笑,没有多问也没有多余的道别,转身便奔去了骆千行所说的云舒去往的方向。瞧着他离开的身影,骆千行的脸亦了冷了下去,方才那一副无辜卖乖的样子一下子全都不见,心中暗暗好笑:“以为是个怪聪明的人,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他快速奔回了马车之上,扬鞭策马扬长而去。 马车奔出了古月镇,又走了不知多久,只见前面二十余丈一株杨树之下,一个女子,长身玉立。骆千行哒哒而至,缓下了马车,手撑了撑车位滑了下来,满面笑容,像是一番磨难之后终于见到了自己想见的人,那份急切不言而喻。可刚想冲赵月华打个招呼,却发现这杨树之下竟还睡着一人,不是旁人,却是那诸葛小嘉。他当然惊讶,蹙着眉头,指了一指,问道:“她怎么在这里?” “很显然是我带她来的!她伤的不轻又发着高烧,昏了过去险些被赤貂郎君给害了,好在我及时出手把她救了下来。”赵月华此话倒是真切,她的手一直都习惯于shā rén,救人实在不习惯也不情愿。可偏偏最近接二连三要救人,云舒也好,诸葛小嘉也好,明明都是自己讨厌的人,却都要出手相救,原因不过是这两个人都是陆羽在乎的人,而陆羽却是她在乎的人。 “那赤貂郎君呢?你把他杀了?”骆千行对赵月华的私情纠葛却是全然不解也是全然不知,只是隐隐约约觉得这赵月华生得美丽,美丽的人若是出手shā rén不免会有些让人后怕。 “没有!他无非是想着给自己娘子报仇,人是丑了点,可也是真心一片,倒没必要取了他的性命。这诸葛小嘉性情古怪,出手狠辣,竟将那黑鸦娘子活活烧死,也难怪赤貂郎君要杀她,情有可原。”赵月华也只是随口这么一说,她不过也是懒得出手,但这话听到骆千行的耳朵里就不同了,毕竟美丽的人不但样貌好,心肠也是这般善良,能和这样貌美心善的人为伍,定然是一件快乐的事情。 赵月华亦是不会在意他的心情,抬眼瞥了一瞥就迅速收回了目光,瞧着他身后的马车,问道:“带来了吗?”骆千行没有回答,只是腼腆地点了点头,样子就好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小男孩对初动心思的心上人那份娇羞一般,多说一句话都会觉得心跳难耐呼吸不通。 赵月华上前掀起车帘,面色一沉,转身又问道:“你怎么把小太岁也带来了!” “他是我爹我总归是要把他带离困境的。”没想到这么一个简单的行径却好像惹得赵月华不甚满意,骆千行忙是跟了上来,却又不禁退了两步,二人之间让出了一些应有的礼遇距离。 赵月华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反正我也是带来了诸葛小嘉,这一对小qg rén醒来见到彼此应该也是一份欢愉!你搭把手帮忙把他抬下来吧。” 骆千行心中急了,叫道:“咱们不带我爹一起走吗?” 赵月华有些不耐烦,之前若不是因为骆千行的这张脸让她想到了十绝岛的鬼奴,也不打算和这人多说两句话,万不成想他竟这般啰啰嗦嗦,非但如此,明明年纪比骆英还要长了几岁,却总是“爹啊爹啊”地称呼对方,真是想想都觉得生厌。但毕竟他也算帮了自己的忙,便还是回答道:“带他走?那我问问你,他醒来之后,你如何带走金箭翎?况且,你若带走他势必也要一同带走诸葛小嘉,你诓骗得了她?咱们先走,他俩还有别的打算。” 骆千行面露难色,道:“可是” “你若不答应就一并留下来陪他好了,等他醒来你正好可以告诉他,说这金箭翎是我带走的,让他来追杀我好了!”说着赵月华已经跳上马车,动手开始拖拉小太岁。骆千行无奈地摇了摇头,倾身向前帮忙将小太岁抬了下来。 将小太岁靠在了诸葛小嘉身边,骆千行屈膝一跪,双目含泪,道:“爹,孩儿这番做也是没有办法,诸葛姑娘遭了罪,您一定会去揽月楼报仇。但是金箭翎一定不能落入大公子的手里,孩儿阻止不了您,只能先做主把金箭翎带走了。希望爹您醒来念在兵器不在手中,能消了返回古月镇的想法。”说罢他连是磕了三个响头,每一个都砸得地面砰砰响,一旁的赵月华却瞧得不住地翻白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四章 心盟 云在空中游荡,它从何处来,又将飘到哪里去?没有人知道云的故乡在哪里,也没有人知道它的归处是何方。 云舒一个人傻呆呆地坐在路旁的一棵粗槐下,凝视着天空。天空是灰的,云层也是灰的,这份单调让她的心中也是一片凄凉,把她周遭所有的彩全变成了水墨,全溶入了这一片灰蒙蒙。从火场里走出的黑衣人是谁?虽然蒙着面可那个身形是她再熟悉不过的了,基本上她已经可以无比确认是云展,更何况他的腰间还佩着腰间刀。他离开的时候二人有过匆匆一顾,那个眼神虽说不似云展往日在家的时候那般玩虐,而是凄凄凉凉的冷漠,但依旧改变不了那份感觉,那份云展特有的感觉。 她拔足而奔,但是没跟上几步就没了他的身影,他的速度太快了,若不是因为离开的时候瞧见了路旁的云舒,慌了神驻足了片刻,或许她连这个影子都瞧不见。如果是云展,如果云展没有死,为什么不现身相见呢? 忽然一阵劲风刮过,她不禁打了个寒颤,腰间的银铃铛叮叮而响,或许是风刮尘土迷了眼,总归她怎么都憋不住,眼泪止不住地流下,她越来越肯定,留在这里她永远不会快乐,越想越哭,越哭就越想,如此循环之中,她已经成了一个泪人。 不多会,一个身影在她一旁依偎而坐,这个气息一至,她迅速止住了哭声。“项寻”云舒喊了出来,好像是发自内心的一种呼唤,惊异地望着他,项寻苦涩涩地笑道:“是谁把你惹哭了?告诉我,我替你报仇。” 云舒摇了摇头,泪眼斑斑的破涕而笑,索性将头枕在了他的膝上,称呼忽然从“项寻”改成了“哥哥”,一半撒娇一半嗔怒地叫道。这般奇怪的行径,项寻也是一惊,不知改如何反应,只得“嗯”了一声,轻轻地将她扶起,说道:“云舒,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云舒板着面孔问道:“怎么了?哼,我知道了,你是挨骂挨习惯了,我态度一旦柔和一点,你竟不习惯了!” 项寻轻轻地扳着她的肩头,两只眼睛好似春雨一般温柔却又多了一份清冷,对上了她的眼睛,用一种急促沉重的声调问道:“云舒,说正经的。为什么会对我又变了态度,为什么你总是变来变去的,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你?你可曾喜欢过我?如果现在让你选择,你是要陆羽还是要我?”项寻一口气问了好多问题,怀着激愤的感情,却又战战兢兢地期待着她的回答。云舒此时的样子这般的娇弱怜爱,即使吹着冷风,他还是能从她身上感觉到一股温暖。然而他又不知道这份温柔会不会转瞬消失,这份温暖会不会在下一刻又变成了一阵的冷若冰霜。这时,他的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决定,如果云舒说出她没有一点喜欢过自己的话,那么他便就此离开,至少再也不理她了。这或许是他一时冲动的想法,但正是这个念头,让他的语音带着颤抖,声音听起来沙哑而凄惨。 云舒泪眼朦胧奇异地看着他,她不知道项寻心中的念头,只是她感到气氛的沉重。她感觉到了他的话,似乎已经不单单是爱情,他的话好像多的是一种请求,一种恳求,一种乞求。不知为何她觉得眼前的项寻有点可怜,他明明应该是自由而没有牵绊才是,就是因为她的存在给了他一份排除不掉的烦恼。云舒感到了异样的悲哀,为项寻悲哀也为自己悲哀,她低声道:“你听我说,我讨厌现在的一切,我知道你也讨厌,这些都太复杂了,你给我说过你喜欢简简单单的生活。但是现在我们却偏偏被卷进了另人讨厌的复杂之中,如果这是命运的话,我的噩运不知为何而来,可是你的噩运却是因我而起。” “我的态度永远是我不能控制的,我总是觉得我的身体里有另一个自己,她让我难受让我窒息,但是又是我压抑不住的。这些日子以来,这种感觉越来越明显了,如今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自己,我恐怕都回答不了。因为好像都是我,但又好像都不是我所愿的。” “若说喜欢不喜欢,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项寻我喜欢你,你快乐c积极c正义而又有着明媚的生活,你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我梦寐以求的,你就好像突然出现在我生命里的一抹阳光。但是正是因为我不能压抑自己的阴暗,我控制不了自己的态度,还有多年前那个被我的阴谋诡计害死的姊妹,她好像并没有死,她的灵魂住进了我的身体里。曾经我不知道你们的当年,如今我知道了,我害怕自己会阴暗到把你的那一份阳光遮盖住,这样对你并不公平。” “还有陆羽我也喜欢他,他就和我一样,我们都是这个世界上的可怜虫,都是被抛弃的人,他就好像世界上另一个孤独的我,我们要拥抱在一起互相取暖,否则势必有一个人会冻死,如果我有你的阳光,但是陆羽什么都没有!我不能离开他”云舒忽然低下了头,眼见着一种无奈的悲允又一次潮湿了她的双眼。 项寻松了一口气,不错,云舒放不下陆羽,但是如果云舒从来都是云舒并不是那个所谓的孪生姊妹的话,这一切的烦恼是不是就可以迎刃而解了呢?他的爱和陆羽的爱一样的重,但是他们二人于云舒来说却又是完全不同的存在。她的话里也有糊涂的地方,她把喜欢,把爱看成了一种负担。“因为需要所以有了负担,为了解除这份负担所以要爱陆羽,但是却同样因为负担却又不能爱项寻。”这明明没有因果关系,但是却成了云舒最大的困扰。这样是不对的,不对的,项寻忽然将她紧紧地拥入了怀里,重重地说道:“不对的!云舒你的想法是不对的,也是不公平的!对我太不公平了!”他现在有许多话想要对她说,想要教她怎么分辨因果,想要教她捋清楚逻辑关系。但是他知道这些道理不是她一下子能听得进去的。不过从另一个方面来说,他才应该是云舒快乐的源泉,他和她之间,心灵上才是有着互相的感应。 项寻抚了抚云舒的头发,轻轻说道:“云舒,试着放掉过去,或者一并把现在也放掉,把自己变成一个失忆的人,一个没有过去没有现在只有未来的人。那么你愿意在你未来的生活里,有我的存在吗?” 云舒撅起嘴巴道:“一个人怎么可能没有过去和现在?你的本事比我厉害,但是如果你能变成一个没有过去的人,那我也可以。不过项寻如果没有当年的那个云舒,你我若只是在落凰谷的一遇,你又真的会喜欢我吗?” 项寻冷冷地说道:“我喜欢你!我项寻从过去到现在亦或者是将来,不管是哪一个节点,我至始至终喜欢的人都是你!” 云舒好像给雷击着一样,她好像忽然不知道怎么去呼吸,脸一下子变得非常苍白。从他怀里一下子跳了起来,还没站稳却又颓然地倒下去。项寻忙是一把托扶着她,问道:“你怎么了?”云舒闭着眼睛,眼泪却还是从缝隙中流出,她想着止住哭泣却总是不能,只得痛苦地说道:“你难道不会恨我吗?是我害死了你真正的ài rén!”项寻急忙说道:“我为什么要恨你,我真正爱的人就是你!” 可是云舒并不能理解他此时的话,不能理解他的真心。她的心里波涛汹涌,翻江倒海。自从在落凰谷见到项寻后,他就给了她莫名其妙的安全感,他身上永远有一份快乐能够吸引着她。在无妄山他离开之后,她的心里就好像多了一些东西,可又好像少了些东西,总归是和曾经的心不一样了。她在梦里曾经好多次见过他,终于现在他又回到了她的身边,而且现在自己就枕靠在他的膝盖上,然而即使这样,她依旧深切的感到:她和项寻的距离可以这么近,却又永远是那么远!“他属于真正的云舒,而我只是拥有和云舒同一张脸,改变不了我是云袖的事实!”这种想法就好像铁锤一样敲击着她的脑袋,就好像芒刺一样,插刺着她的心。这比她受到的所有的伤所有的痛都更另她痛苦。 云舒忽然就好像朝开夕落的花儿一样,此刻一下子到了凋谢的时候,面苍白,呼吸急促,项寻瞧着不对劲,赶忙用手把她的脉搏,果然跳动得快的出奇。再瞧她的脸,豆大的汗珠沁上额头,心中奇道:“无病无伤,怎么忽然就成了这个样子?”镇子里静寂无声,明明还未入夜却已经听到了寒蝉凄鸣,风吹过好似一片呜咽。 项寻忽然感到一阵害怕,忙是从怀里掏出一枚紫金还魂丹给她咽下,这药是桑逾空研制的,可驱毒祛病,见她昏昏沉沉入了睡,这才将她抱了起来。走了不远,敲了敲最近的一间民舍,半天不得回应,踏门而入竟发现空无一人。想必是这镇子里的居民是嗅到了血腥味道,居然全都逃走了。想来也是,明知这里不甚安全,还勉强留下岂不是自找苦吃。然而当下他们却又不方便离开,只得将云舒轻轻地放在床榻之上,轻声说道:“你好好休息,睡一觉醒来就好了!咱们说好了,一起摒弃过去重新开始。” 云舒一直发着噩梦,说着呓语,不时从梦中哭醒了过来,叫道:“项寻,不要恨我!”项寻守着她身边,一而再再而三的对她说:“我不恨你,我只会爱你!”可她还是这样说着梦话。 入了夜,忽然来了大雨,瓢泼一般,冲刷着天地,好像也要洗尽这里一切,明晨之后又会是新的开始。他坐在床榻一旁,执着她的手,自言自语道:“你到底去没去过揽月楼?给我们指路带我们离开揽月楼的那个人是不是你?”这话她应该没有听到,却还是莫名的流着眼泪,项寻忙是拂袖为她擦拭一二,柔声道:“是你也好,不是你也好,或者是哪一个你都好!反正我这条命是你的,终究都是你的。”这一晚他折腾得有些疲惫,然而想着身边的云舒需要他照料,这种责任支撑着他一刻都没有合眼,他要带她离开,他们可以重新开始。 大雨滂沱洗刷着夜幕,同样也洗刷着夜幕中的鹰眼太岁和诸葛小嘉,他们同时醒了过来,睁开眼发现躺在自己身边的竟然是对方,都是欣喜异常,紧紧地相拥在了一起。 诸葛小嘉的眼睛少了一只,看得小太岁的心里好像也缺了一块,他缓缓地伸手摸了摸她那一侧的脸颊,轻声说道:“还疼吗?” 诸葛小嘉摇了摇头,伸手比划了下,笑道:“早不疼了,开始有一点,也只是一点点,现在连那一点点也没有了!” “都怪我,都怪我!我要是早点去揽月楼,你就不会遭这份罪了!我宁愿遭罪的人是我,也不想你受到这样的伤害!”小太岁这话绝对是发自肺腑,情真意切。他的这份真心一直没有隐瞒的意思,诸葛小嘉也早就知晓,但是她的心里从始至终都是只有一个陆羽,而小太岁就好像一个开心果呆在她的身边。他从来不是她的英雄,他更像是一个守卫,一个守护她的人。此刻他正为自己的失责而懊恼,可诸葛小嘉却觉得有些过意不去,笑道:“小傻子,说你傻你还真是傻!我的那只眼睛本来就看不到东西,顶多算个装饰,没了便没了,大不了回头让陆羽哥哥再给我装个漂亮一些的。你可不同,你是一双好端端的眼睛,一只都不能少。” 诸葛小嘉双颊火红,鹰眼太岁的心突突地跳,她第一次说出了关心他的话,虽然此时是她最狼狈的时候,可看在小太岁的眼里却是可爱极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五章 一夜潇潇雨 一片欣喜过后,诸葛小嘉才仔细地打量了四周,好像他们已经出了镇子,孤孤单单的一棵杨树两个孤孤单单的人。绝对称得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好在这树下也能避雨,但还是一阵寒冷,她缩了缩脖子,依旧觉得彻骨的寒,双手交错着搓了搓臂弯,往小太岁怀里靠了靠,扁了扁嘴,苦笑道:“好冷啊” 鹰眼太岁一听这话忙是伸手去tu一 yi裳,却被小嘉握住了手,瞧着她满脸的坏笑,小太岁也是跟着笑得好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小孩子,虽然他不是个小孩子也早就尝过女人的味道,但是这颗情窦也确实只为眼前的姑娘绽开过。 “你的衣裳才多厚,能有你的臂弯厚实吗?你抱紧我就好!” 好像是接到了圣旨一般,还是一份嘉奖的圣旨,小太岁感觉自己就差跪拜着喊谢主隆恩了。他依旧脱下了外衫,将小嘉紧紧的揽在怀里,外衫撑在二人身上,两个人盖着一个人的衣裳,如果真是qg rén关系,那这样绝对算得上是艰辛中的浪漫,可小太岁也是知道,自己并不是这份浪漫里的男主角。 寒夜之中若是轻率睡去,醒来后必是要病上一番,二人相互依偎取暖也是想着能互相提提精神,其实也只是诸葛小嘉一个人的想法,要知道此时的骆英,已经激动地冲上了九霄云天,恨不得狂舞个三天三夜不带休息的,让他闭眼他都觉得太浪费时间。 诸葛小嘉不知道他此刻欣喜的心情,只是感觉身后的怀抱缓缓地抖着,搓了搓双掌,轻声问道:“你这么冷啊!” “啊?啊!不冷不冷,我我是激动的!”鹰眼太岁忙着傻笑,看得诸葛小嘉一片茫然,也不知是喜是愁,心中一叹:“他是傻的可爱,肯付出真心的人才会傻,可惜他却不是我真心相对的人,注定是要辜负他了。”一时间有些心乱如麻,她很少会紧张,但现在却也是有种说不出来的情绪,身子也是抖了一抖,倒不是因为冷,只是有些不自在,便说了一句废话:“咱俩怎么会在这里?” “我不知道!说起来我真的是太惭愧了,吃了小嫂嫂”话说了一半,鹰眼太岁不禁一怔,毕竟他知道诸葛小嘉真正的心属对象,这时若是称呼云舒是小嫂嫂的话,怕会惹她不开心,忙是改口道:“吃了云舒送来的饭菜,就是一直睡到了现在!我当初是真的想吃饱喝足,养足了精神去救你的我发誓!”说罢忙是竖起三根手指做出仰天起誓的样子。 “结果精神养得太足了,足到我都逃出来了,你却还在酣睡!你可千万别发誓,现在还下着雨呢,万一真应了誓言劈了个雷下来,我离你这么近也是要遭殃的!”诸葛小嘉说出这话确实没有一丁点责备的意思,她落难之后没有期待过有人会来救她。有一刻她想到了陆羽,但是她却不愿自己会造成他的麻烦,便迅速打消了这份期许。如今她也算是成功脱逃了,虽然这个过程想起来还是有些莫名其妙。 “是真的!”小太岁有些执拗,又是强调了一遍。“好好好,我信你!只是会是什么人把咱们带到这里的?好心还是恶意?”诸葛小嘉颔了颔首,往他怀里又近了几分。 鹰眼太岁抹了抹额上的冷汗,他是个不太喜欢动脑子的人,因为即使动了脑子多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就凭着一股子的性情劲也算快快乐乐地活到了现在。此时又见到了诸葛小嘉,乐呵地更没有心思去想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便傻兮兮地笑道:“管那些事情做什么!我来这里就是为了救你,虽然说我也没出手,但终究你也算是得了救脱了险,具体过程咱管它是什么样的!我瞧着你也是受了不少的罪,等明儿天晴了,咱们还是赶紧回骆家吧” 诸葛小嘉截着话头,颤声问道:“回骆家?”小太岁忙是续道:“对对对,是我说错了,你伤得不轻,咱们还是回陆家堡找我二哥比较好,他很通药理的。” “可是为什么到了现在都不见陆羽哥哥前来?他难不成是不准备管我们了!任由咱们自生自灭!”这个想法一下子冲到了诸葛小嘉的脑袋里,虽然她极其不敢相信有这种可能的存在,她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 鹰眼太岁却是急了,霍然起身,身形一闪身体歪斜,似欲倾跌。诸葛小嘉用手指一钩衣带,飘了起来,用衣带拦住了他的腰肢,防他跌倒。好在这小太岁不是什么魁梧的壮汉,否则怕是连带着诸葛小嘉也一并跌进了泥窝里。小太岁站稳脚步,尴尬说道:“地下湿,脚一滑,好在小嘉你出手相助,要不我定要摔个狗吃屎。”忽而又笑道:“说错了,不是出手,是用衣带助我。”又是怔了一怔,冷了些语气,道:“但是小嘉你方才怎么能这么说我二哥!别人我不知道,这世界上唯一一个关心我死活的就是我二哥了!他定然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脚,咱们要赶快赶路,也好助他一助!” 诸葛小嘉也是面红耳热,不敢出声,半晌才是点了点头,笑道:“我是和你待久了,脑子也傻了!那咱们明日便赶快回陆家堡吧。”说罢她上前一步,将小太岁从雨里又拉回了树下,忽然一惊,叫道:“骆英!你的金箭翎呢?” “金箭翎?!”果然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后背轻无它物,忙是背着手在后背一通乱摸,果然是背后空空,什么也没有。将披在身上的衣裳一把扯了下来,绕着身旁的杨树转了两圈,仔细寻查一番,都不见金箭翎的影子。这才好像吓破了胆,大叫道:“我的金箭翎呢?完蛋了!我的金箭翎呢!” 眼前的小太岁样子类似疯痴,诸葛小嘉虽也是紧张,可看到骆英急成了这样更由心中多出了些不忍心,继而一想,这金箭翎于鹰眼太岁是何等重要,那是比他的性命还要重要,怪不得会急疯了一般。冲口而出,道:“你是不是放在什么地方了?” 小太岁的脸上已经全然没有了血,依旧急着不停地踱步,心肺都快急破了,答道:“不会不会,我一直把金箭翎绑在身上,那玄天弓很是沉重,一般没得功夫的人是拿不动的,定然是被人取走了!” 诸葛小嘉双眸闪闪,眼光如利剪一般直盯着他,听他说后,静了下来。半晌后才问道:“会不会是骆千行?他一直跟着你才对,怎么此时没了踪影!” 小太岁先是大吃一惊,原本白煞煞的脸登时涨红了,却又摇了摇头,道:“他应该不可能,别的不敢说,他对我还是顶忠心的!况且他又有伤在身,又不会什么功夫,应当拿不动玄天弓才是,更何况偷金箭翎也没用啊!” 诸葛小嘉不知道赵月华也来了古月镇,而这小太岁一直又是顶瞧不上这个女人,此时也是没有想到她,二人又是静滞了些会儿,忽然异口同声说道:“项寻?!” 一听诸葛小嘉也是这般想法,小太岁气得跳了起来,道:“这个王八蛋,我就想他怎么会这么好心来帮我!原来早就打我的金箭翎的主意了!我找他算账去!”说着又是冲回了雨里,此时正是黑夜又下着大雨,他完全辨不清方向只想着赶快去找项寻,便是一通乱跑。倒是诸葛小嘉低首沉思了些会,忽然瞧见那小太岁往古月镇相反的方向都奔出了老远,就觉得一阵的好笑。无奈地奔进了雨里,一把拉住了他的臂弯,吼道:“你瞎折腾什么!如果是项寻,他又为何要将你再救出火场?又为何还要跑到揽月楼去救我!直接借他人之手将咱们害了,再拿走金箭翎岂不是更简单。更何况,你吃了定神丹昏睡之时,他完全可以轻而易举地得手才是啊!” 小太岁本身就没什么脑子,此时唯有的一点脑子也成了浆糊,根本也听不明白诸葛小嘉在说些什么,只听到说未必是项寻所为,一颗冲动的心正想着找人算账,可这冤家忽然又清白了,登时没了方向,急得吼道:“那还能是谁啊!” 诸葛小嘉摇了摇头,道:“原本最可能的人就是骆千行” “不不不,不会是他。若是连千行都背叛了我,那我真是失败到家了!不是他!”小太岁忙是否认。他是个单纯的人,一个人一旦被他划进了自己人的范畴里,那定然不应该被怀疑的。 诸葛小嘉点了点头,眼前忽然一凉,神惊恐不得言语。小太岁将两只手支在小嘉的头上,为她挡一些风雨,心疼她在这种恶劣的天气下,还要为他操心,此时又是感动又是愧疚。可她这时的神情一定又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这就让他更是着急,忙是问道:“小嘉!你想到了什么?你快说,快说啊!” 诸葛小嘉静滞着不动,她想起火场里出现的那个黑衣人,那人暮云庄的腰间刀在手,还运用自如,俨然就是腰间刀的主人,所以他一定就是云展。莫非是他将金箭翎顺走了?白衣秀客和揽云手本就联手,若是再得了金箭翎,那陆羽岂不是成了孤军奋战的可怜虫?这是诸葛小嘉说什么都不愿意看到的一种可能。她此时恨得厉害,恨自己为什么要落了敌手,恨因为自己的原因才会迫小太岁前来,若他不来,那金箭翎又怎会遗失!此时她说什么也要拿回金箭翎不可! “小嘉!你到底想到了什么?快告诉我啊!”鹰眼太岁也是急得厉害,虽然遗失了金箭翎他恨不得去死,可小嘉此时的神情更让他急得五脏惧裂。 身子被小太岁不住地摇晃,诸葛小嘉也是回了神,忙是伸手将他推开了些,怒道:“我快被你摇散架了!你穷摇什么?想摇死我啊!” 鹰眼太岁蓦地一惊,立即站得笔直,手都不敢抬起,可瞧着雨水打在她的脸上,冲得她唯有的那只眼睛也是睁不开来,他又是一阵心疼,忙是又将双手撑在她的头顶,默默地挡些风雨,可嘴却闭得严严实实,不敢再多问什么。 诸葛小嘉眉头一皱,心想自己虽然心中所爱不是骆英,但是这世上对她好的人,除去骆英又还能有谁?就连生她的父母,对她又有几分珍爱?更何况丢了金箭翎,他应该比谁都急才是,自己又怎么忍心再多加指责。若你金箭翎真是落入了揽云手的手中,那么以骆英的脾气,定然是要拼了命也要抢回来的,但是谁都知道,揽云手的轻功破的就是金箭翎的速度,更何况没有金箭翎在手的鹰眼太岁还算什么鹰眼太岁,他现在又能有几分本事!想了一想,她还是决定并不将自己此时的猜测告知于他,忙是勉强挤出了一点笑容,道:“不管是谁,我想着咱们还是要先回古月镇瞧上一瞧。你觉得如何?” 鹰眼太岁本就是个没什么主意的人,他习惯于做个听话的随从,从前他对陆羽惟命是从,此时对诸葛小嘉更是打心眼里的奉命唯谨。 此时再跑回树下也没什么道理,二人只得相互依偎往古月镇的方向奔去,好在天将亮的时候,雨也渐渐停了下来。太阳升起,照在水洼之中闪闪发亮。 照顾了云舒一夜,连眼睛都不敢合上一刻的项寻,此时瞧着渐白的东方,心中也是轻松一些,轻声叹道:“全新的一天终于来了,希望一切都能重新开始。” 民舍后院有一辆破烂的马车,他稍微修了修,便叫醒了云舒,柔声道:“云舒咱们说好了,离开这里,我带你去草原好吗?那里有成群的大鹰,好不威武!两翅展开竟有丈余宽,扑下来带着呼呼的风声,可有意思了!我保证你没见过,去看看好吗?” 昨晚莫名其妙的一病,醒来还觉得有些昏昏沉沉,但她却知道项寻口中的那种生活才是她最想要的生活,虽不由地打了个寒颤,可还是喃喃说道:“如果我被那大鹰抓走了,你可要救我的!” “放心,我是大鹰的姥爷,你是大鹰的姥姥,它们不敢!” “我记得是谁说过,最讨厌尖嘴的动物!” “不怕,我有定神丹!若是讨厌,我就让它们不停地睡觉!”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把的丹药,捧在云舒眼前。项寻的眼睛晶晶闪亮,就好像他的心肠一样的纯净。能够在自己灰暗的生命里遇到这样一个人,有什么理由不跟着他呢?云舒亦不敢多想,只得喊着眼泪点了点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六章 幻觉你喜欢我吗 ,最快更新妾心鸩毒最新章节! 项寻也不知道从哪儿又整出了两匹瘦马,瞧着也是病歪歪的样子,好像比他们两个一病一劳的活人还要疲惫,或许正是因为这样,才会被主人遗留在了这里。套上了马车,又在院子里搜刮了一些粮食,放在车上。再给云舒找了个舒服一些的位置,多加了个软褥子,一方面减少些马车行驶而不能避免的震动,另一方面也好让她栖身靠一靠,一路上也不至于太过劳累。一切准备齐全了,他这才驾着马车一路向北边走去。他计划的清楚,等离开了古月镇,到个热闹一点的地方,就换辆四匹马拉的大车,这样她应该就不至于太辛苦。 沿途不见半个人影,一片荒凉,古月镇就好像是被天地神灵都抛弃了的地方,没有半点生气。可渐渐地远处倒见了活人,不是别人正是小太岁和诸葛小嘉,他二人相依相傍,越行越近。 小太岁也是一路不见活人,忽然见到前方来了马车,得劲的开心,然而待他瞧清了马车上的人,一时间又是气不打一处来。蹭得一下便窜到了马车上,抬手便向项寻一掌劈来。这项寻原本还想着给他打个招呼,却见他没来由便是这招,也是一片茫然,倒还是本能地出手抵挡,喊道:“喂喂喂,你发什么疯,我又没惹你!” 小太岁又是连发数招,不过他本事本就比不上项寻,此时又急又气,也是没了招式,只是一通乱劈乱砍,好像个莽夫一般,大喊道:“为什么偷我的金箭翎?王八蛋,你还给我!” 项寻手撑直打,手腕骤的用力往下一沉,倏地便挑小太岁右肘,不想他这一掌用力十足,小太岁用掌一格,竟被震下了马车,连退数步。小太岁刚刚站直了身子,啐了一口,张嘴作势又要骂人,可还没发出个腔来,不想那项寻身形奇快,飘风似的欺身直进,信手给了小太岁两个嘴巴,生生把他没骂出口的话又吞进了肚子里。这小太岁火气更旺,正待还击却已被项寻一个擒拿手拿着,甩力一捏,全身软麻,再也动弹不得。 诸葛小嘉于不远处将这一边倒的闹剧瞧得真切,却并没有上来阻拦。一方面项寻的反应恰恰证实了她的猜想——他确实不是拿走金箭翎的人。而另一方面,若是能制约住小太岁,也省去了她一些气力。倒是马车里的云舒听得车外咚咚咚的一通动静,掀起帘子,探身而出,问道:“怎么回事?”一看和项寻打起来的竟然是鹰眼太岁,先是一惊,又是一喜,接着又蹭蹭蹭来了气焰,一下子跳下了车,上前便是抬脚冲着小太岁狠狠一踢,嚷道:“你这个小子怎么这么不知好歹,有这么对救命恩人的吗?” 鹰眼太岁本就一直在吃亏,瞧着云舒明显是偏袒项寻,眼下两个女人没一个想着出手帮他的,那简直比自己挨了打还要难受。刚是一叹,忽然又反应过来,怎么这小嫂嫂又变心了,更是火冒三丈,骂道:“你这个婆娘,你有了情人忘了夫婿!你怎么对得起我二哥!”不想云舒却笑着上前,伸手在他身上轻轻一拍,小太岁忙是赌气将身子一侧,一副痛彻心肺的样子,嚷道:“现在想着拉拢我了?方才踢我的时候一点情面都不讲!我肯定要把你这些行径告诉我二哥的!” 云舒心念一动,心想若是陆羽来了又将如何?自己真的可以就此舍弃了他吗?舍弃了陆羽好像就是舍弃了自己一般。她回头瞧了瞧一旁的项寻,无奈地轻笑着摇了摇头,又冲着小太岁一声轻叹,道:“你爱说便说,我又不怕的!不过你大清早的发什么疯?” 自打刚才小太岁提到了陆羽,项寻便有些失魂落魄,注视着云舒许久许久,又喃喃自语地似问非问道:“我想我也快疯了!” 他这话的意思云舒自然明白,可此时却又是只能假装听不明白,只是浅笑立于一旁。可这小太岁却是震怒已极,面上一阵青一阵白,又是悲痛,又是愤恨,冲口嚷道:“你疯什么疯,你是不是疯起来偷了我的金箭翎?” “怎么?你的金箭翎丢了!”云舒双眸炯炯,朝着小太岁又发话道:“怎么可能啊!我们救你出火场的时候,你身后明明还背着金箭翎和玄天弓!” 虽说先前诸葛小嘉已经告诉他,项寻不会是盗取金箭翎的人,可听了云舒这时的话语,他还是诧异非常,垂着头念叨:“不是他又会是谁?总归不可能是你吧!你说你们救我出了火场,可为什么我醒来时会是在镇外?” 项寻杵在一旁凝思,愈想愈乱,不过他并没想什么金箭翎,而是想着自己和云舒恐怕是离开不了这份讨厌的漩涡了,而这个漩涡的源头还有个怎么都躲不掉的陆羽。 云舒急着步子走上前来,说道:“我承认是我给你吃了定神丹让你昏睡,主要是怕你冒冒然去揽月楼会遇险,但是我发誓把你从客栈带出来的时候,金箭翎和玄天弓都在你身上!”她左右瞧了一瞧,除了一旁狼狈不堪的诸葛小嘉,竟再没其他人,忙又说道:“骆千行呢?他不是应该和你在一起吗?难道是他带走了金箭翎!” 诸葛小嘉一听这话,忙也是跟了上来,说道:“我也是有这个想法,但是骆英十分笃定不是骆千行!” 项寻弹指而笑,冲着一旁的骆英蹙了蹙眉头,道:“笃定?来说说看你是如何笃定的?” “就凭他对我的忠心!我和他相交多年,他是什么样的人我还是清楚的!”小太岁蓦然跳了过来,想出手偷袭项寻,显然是被轻易躲开了,两只眼睛露出凛然的神情,冷冷地笑道:“像你这样爱好挖人墙角,总想着掳夺他人媳妇,没有信义之人,哪里懂我们之间的情义!” 云舒慌忙插在二人中间,点了点头,笑道:“小太岁虽然后面的话全是屁话,不过这前面所说的也不无道理,咱们都是亲眼见过骆千行对他的感情,应当不会带着金箭翎不告而别才是!怕只怕他是遇了什么危险吧!” “他能有什么危险,我可是亲眼见他驾着马车扬长而去的!当时你就在马车上,不过怎么又会被丢了出来?我瞧着他还口口声声叫你‘爹’,有这样的不孝儿子,你这个做爹的想必过错不少!”项寻立在一旁,手指了指小太岁,故意用一种份外遗憾失望的口气说道。小太岁一听这话,登时急了,喊道:“你既然瞧见他驾车带我离开,为何不拦下他!那时你可是瞧见我身后的金箭翎了?” 项寻扁了扁嘴,双手向前一摊,笑道:“当时你睡在车里,你身后是什么情况我是真没注意!你的金箭翎是个宝贝,可是我又不会用,偷来做什么?倒是这个骆千行你也不要过分相信他,云舒和小嘉应该都听到过他说,‘金箭翎不能出事’,所以在这个骆千行眼里,真正珍视的是你骆英还是你身上的金箭翎真就不好肯定!不过我也就是这么一说,信与不信全是由你!” 一旁的诸葛小嘉木然不语,心念道:“若真是骆千行带走了金箭翎倒也不用担心,他应当不是揽云手的人!想必只是想守护金箭翎而已。但是却也不好肯定就一定是他带走了金箭翎!不过揽月楼出自揽云手,而揽云手又在火场现身,他佩的腰间刀再明显不过了,那么我在楼中楼里见到的那把刀想必就是腰间刀,若是我盗走了腰间刀,那情势就截然不同了。”想到这里,她赶忙上前,把小太岁拉到一旁,嘱咐道:“都这个时候了,你也少树敌为妙。项寻至少没有理由欺骗你我,此时咱们这一群人里又是他本事最高,你闹腾来闹腾去又打不过他!你听我的,别惹事!” 小太岁自然是听她的话,喃喃念道:“难道骆千行真正忠诚的对象不是我?他对我的种种,仅仅是因为我是金箭翎的主人?”一时间只觉迷迷茫茫,浑身无力,身子也是晃了一晃,好似便是要倾倒。诸葛小嘉忙是单手用劲一撑扶住了他,伸手一摸他的额头,竟是滚烫。这可好了,高烧是轮着来,她这厢刚刚有一些的好转,这小太岁又病了。昨夜的雨想必也是这高烧的源头,不过她心里却又不禁一喜,暗忖道:“病了倒好,不至于给我添乱。”思罢忙是冲云舒招了招手,喊道:“帮忙搭把手,他太重了,我扶不住。” 云舒步子还没抬起来,倒是项寻先一步踏足上前,问也不问,说也不说,直接一把将小太岁抗在了肩头,就好像拎个小鸡仔一般,这番情景滑稽又可笑,得亏小太岁现在有些神志不清,若是清醒地看着自己这般情境,一定恨不得咬舌自尽算了。小嘉和云舒倒都是一惊,两个女子相顾一望,皆是微微一笑。 他们又回来了云舒昨晚栖居的民舍,不过这会子躺在床上呓语的人换成了小太岁。项寻这厢刚把他放了下来,便马上跑到云舒身旁,拉着她的手,柔声道:“仁至义尽了,咱们走吧!” “去哪儿?” “说好的!我带你去草原!或者你想去哪儿都行,咱们路上再说!”说着拽着她就要出门,然而她却稳稳地驻足不动。云舒一惊,探着头瞧了瞧床上了小太岁,讷讷一笑道:“他病着呢,小嘉也是有伤有病的,咱们这么一走了之不太地道吧。” 虽说他也早就猜到云舒是这种反应,可从她嘴里得到了证实,还是禁不住茫然失色,讷讷说道:“有什么不地道的!我们不是说好了,放弃过去放弃现在重新开始吗?诸葛小嘉是我的师妹,我对她尚有亏欠有牵扯,我都可以背弃掉一切将放她在这里,你又为什么不能放小太岁在这里呢!” 云舒极力保持镇定,也是看出了项寻脸上的不快,但让她就此离开,她又是全然不得安心。陆羽对小太岁的感情她也是知道一些,如果自己离开了他,小太岁再有个三长两短,那陆羽又会是怎样的一种寂寞。她不能这样做,她舍不得这样对陆羽,只得“嘿、嘿、嘿”笑了几声,继续道:“走是要走,不过也是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儿吧!等他康复了,或者稍微有些好转,咱们再走不迟呀。我也好安安心心去瞧我的鹰外孙儿们。” 项寻颓然地倒在靠椅上,双手捂住脸庞,二人面面相觑,空气似死一样的沉寂,良久,良久,他忽然说道:“或许你说的对,过去和现在,哪里是这么容易摒弃掉的!就按照你说的来吧,希望真如你说的这样发展。”云舒松了一口气道:“好了好了,这房间就留给他们俩了,咱们去别的地方转转,你去把马车上的粮食卸下来些,咱们也好生火做饭。” 项寻虽是应承了下来,可还是有些气闷,霍然而起,大步地出了房门。云舒扁了扁嘴,探着身子瞧着床榻旁的诸葛小嘉,也算是静静地照看着小太岁,轻轻松了一口气,忙是追着项寻出了房门。 诸葛小嘉从来不是个什么讲究三纲五常的人,自然也不管什么男女之嫌,轻轻地解开小太岁的领子,又解开了他的衣纽,拿来布巾为他擦拭着身子。没想到自己第一个真心照顾的人竟然是他,面上忽而迎上了飞霞,一是直红到脖子根,低声说道:“算起来就当是因他一直以来对我付出的真心给予的些许回馈吧。” 手指在他的穴道关节上揉捏,小太岁竟然悠悠然地转醒了过来,先是浅浅地一笑,忽然紧接着又是一叹,说道:“我是不是快死了,都开始有幻觉了!那幻觉啊幻觉,你对我说一句真心话,别欺瞒我,行吗?”诸葛小嘉理都不想理他,停下了手,白了他一眼。小太岁紧接着悠悠一笑,道:“幻觉都可以这么真实了,连反应都是一样的。那幻觉啊幻觉,你喜欢我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七章 婚讯 ,最快更新妾心鸩毒最新章节! 诸葛小嘉心跳得非常剧烈,按理来说,对一个病得这样重的人,难道还要让他失望吗?而且,小太岁一直以为对她都是如珠如宝,那份真心可昭日月,此时那份期盼的眼神更是可怜兮兮的。但是诸葛小嘉就是诸葛小嘉,她自认为对于自己的内心认得比什么都清楚,她或许喜欢骆英,但绝不是那种可以男女暧昧起来的感情。当下她虽然依旧紧紧地握着他的手,但还是缓缓地摇了摇头,低声道:“我真心喜欢你,但是只是朋友的那种喜欢!” 不成想这句话竟然比仙丹还要灵验,明明听起来并不是那种激励人心的话,明明自己已经否定了对他的感情,可这小太岁却忽然有力了起来,渐渐坐起了身,却依旧没有多余的力气拥抱她,只是歪倒在她的肩头,可嘴唇却也压在了诸葛小嘉的脸上,说道:“连幻觉都不能愿意骗我……不过你比现实中还是温柔好多,不但帮我擦身,刚才我亲你,你也没有打我!” 诸葛小嘉完全呆住了,一颗火热的少女心化作了一股暖流,一直流到了她的五脏六腑,心里感觉热热的,脸上更是热热的。她茫茫然地扶着他的背,感情像千万匹烈马不住的狂奔,又像是巨大的海啸从天而降,总之都混乱极了,也是激动极了。突然间好像有了一点点后悔,在那个刹那间,陆羽在她脑中一闪而过,他的笑容就好像冰山上的一抹阳光,而小太岁却好像炙热的火焰,烧得她有些透不过气来。她又想起了自己被关在十绝岛暗室中无数个夜晚,陆羽第一次出现就好似救世的天将,她曾经想着去向他表示深沉的感情,但又因为无比清楚他从未对自己敞开心肺而就此作罢,虽然她把陆羽当成了最亲密的人,但是她却成为不了他亲密的人。她和陆羽就好像小太岁和她一样,永远得不到回应,付出和收获也永远不会对等,但是她没有小太岁勇敢。 或许是想到做一点弥补,她茫茫然伸开了手臂抱着他,小太岁感觉到了这份温柔,心中一怔,轻声道:“我真想就这么死去了,一定是美死的!不过如果我死了,你把我的眼睛取走吧。虽然我的眼睛没有你的明亮没有你的大,但是瞧东西还是瞧的清楚的,这样我就能永远和你在一起,也可以和你一起看花开花落了。” “瞎说什么呢!你这点小毛病想死都难!”眼前的小太岁就好像一个纯洁天真的小孩子,搞得诸葛小嘉竟觉得自己有责任保护他,爱护他,就好像爱护自己的儿子一样。 小太岁没有反驳,这有点不像他的性格,兴许是确实病的没什么力气。就这样两个人紧紧地拥抱着,陷入在一片混乱不堪的陶醉中,过了许久许久,才被屋外的叫嚷声惊扰了。诸葛小嘉将小太岁重新安置在了床榻上,刚站起身却又被他忽然伸手抓住了衣袖,小嘉只得无奈地又坐了回去,不过还是好奇地抬头往窗外看去,叫嚷的是项寻,但除此之外还有马铃之声。 项寻原本是挺不自在的在院子里瞎转悠,一心只想着怎么让云舒快些做个决定跟自己远走他乡。却见远方一匹骏马飞驰而来,霎那便到了近处,瞧清了样子竟然是那日和陆羽同来同走的刘小别,她束发男装凌风飒飒,一双凤眼很是精明。她是刘小别不假,同样她还是无妄山上桑逾空身边的小五,项寻见过的那个小五,但竟然并未认出她来。此时不得不提这位千面阎罗的厉害,就连他身边的人,你也是辨不清她的真正面目。 奇怪的是这次刘小别来,却依旧不见陆羽,项寻瞧见她的到来,原是心里一惊,连忙挡在了云舒前面,可静下神来才发现来的只有刘小别一个人。这厢才有些放心,却也更觉得奇怪,脚下不挪动分毫,心里不住地咒骂陆羽阴魂不散,嘴上却是浅笑道:“小姑娘到此处来,有何贵干?” 刘小别依旧瞧都不瞧他,在她心里认定了项寻是陆羽最大的对头,自然不想给他一点的好脸色,但没有拆穿的关系又让她不好发作,只得将他当做空气。她跃身下马,直奔大门,可这项寻却忽然一吼,快步挡在了她的面前,笑道:“你这个人真的很没有礼貌,到别人家中,也不和主人打招呼便擅自进入,很是没有道理。改日你应该见见我家煜文,教教你最基本的礼节。” 不提楼煜文还好,一提这刘小别更是打心眼里讨厌项寻,毕竟她也算和那楼煜文打过交道,全然不觉得有什么礼节,出手出招也没有半点怜香惜玉,完全就是个毛头小子。不禁轻哼了一声,眼皮瞥了一瞥,道:“那这位主人,我可以进去吗?” 项寻一愣只得苦笑着侧了侧身让出了道来,原本以为她会跟自己杠上两句,比如说什么你也不是主人啊凭什么摆主人的谱之类的话,可全然没有,这便让他不知如何应对了,只得让路。云舒在一旁硬憋着笑,样子可爱又滑稽,撵着步子过来,一拍项寻的胸膛,道:“吃瘪了?不是每个女孩子都喜欢你这套不正经的说辞!” 项寻立即转露灿烂笑颜,一搂她的肩膀,垂着头在她耳边低声说道:“我管她喜欢不喜欢,你喜欢就行!” 云舒又回到了当初那种小女儿心态,不得不承认,项寻的招数在她身上基本可以达到百分之百的奏效。说什么话她会开心,做什么事情她会快乐,什么样的举动会让她小女儿姿态展露无疑,项寻一拿一个准。咬了咬下唇,矮身躲过了他进一步的拥抱,忙是跨门而入。 原本在墙角说话的诸葛小嘉和刘小别,一见是云舒进来,忙是分身避开了些距离,这让云舒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忙是摆了摆手,笑道:“你们有什么话尽管说,我马上出去!” “等一等!云姑娘!”刘小别忽然叫住了她,云舒不禁一惊,退回了步子,嘿嘿一笑。但见刘小别纵步走近,身子一侧,正眼也不瞧她,笑道:“我家公子马上就要成亲了,日子定在下月初二,我是来通知小太岁和小嘉,既然云姑娘也在这里,我便也将这个喜讯告诉你了,到时候若是有兴致不妨也来观礼。” 云舒怔了一怔,全然没听懂她话里的意思,凄然问道:“你家公子?” 她这个反应,刘小别倒是早已预料到了,颔着首微笑道:“陆羽,陆家堡的陆羽,云姑娘认识的那个陆羽,就是我家公子,也是下个月的新郎官。” 只是一霎那的时间,云舒便是眼圈红润,眩然欲滴。跟在她身后的项寻显然也是听到刘小别的话,自然也是惊讶异常,可同时心里更是松了一口气,用了很大的气力才没跳上天去。然而当他接触到云舒幽怨的眼光,禁不住心中感到有些歉意和失望,在此之前他以为自己才是能给她快乐的人,但就在当下他才意识到离开陆羽的云舒是会伤感的。此时不得不硬着头皮,冲着一旁的刘小别笑道:“陆羽呢?咱们分开之后,他不是应该来了这里吗?现下人不出现却突然说是要当新郎官了?” 刘小别若有所思,过了一会,方始拿出一方玉匣,交到云舒面前,道:“我家公子要我将这个交给你,算是做个了断。”云舒无瑕问她是什么东西,连忙伸手来接,打开一看正是一支玉箫,在无妄山上还是桑逾空身份的他曾经应承要教她按箫,然而教习的老师都不在了,空给她一支玉箫又是什么意思。 忽听刘小别说道:“我家公子还要我转达给姑娘,说他知道项寻公子对姑娘一片真心,是他所不能及的,他衷心愿你们能携手百年。” 云舒心头颤战,刚要发作却又暗自想道:“给我玉箫的意思绝不是为了了断,玉箫是我和桑逾空约定的教习,这是个长久的约定才是,当下他的意思应当是要我放心才是。”刘小别隐隐觉得她的面色有点不对,惊疑不定之际,忙又说道:“云姑娘还有什么话要问的吗?” 云舒露出一丝笑意,说道:“不知道新娘子是哪家姑娘?” 刘小别呼了口气,眼珠子一转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半晌才说道:“这个小别就不便相告了,姑娘要是有兴致不妨到陆家堡观礼,届时定然是能见到新娘子的。” 这副支支吾吾的样子更是奇怪,一瞬间云舒眼角眉梢,都充满了笑意,便似一朵盛开的小花,她低声说道:“下月初二是吗?我一定会到的!你家公子喜欢什么?我也好筹备个贺礼!”见她面露惊讶之色,云舒赶忙又接着说道:“算了算了,你哪里知道这些,我还是看着办吧。” 刘小别听她说得非常诚恳,心想:“我家公子一放手,她正是能没心没肺地跟着项寻,瞧她这副样子好像是真的开心,这样的女人恐怕是属蜥蜴的冷血动物,根本暖不热的冰疙瘩,哪里值得我家公子这般真情相待。”认定了这个原因,刘小别恨不得甩手就给云舒个大耳瓜子,冲动劲刚上来,却瞧到对面的项寻一副玩世不恭的笑,笑得她惊了手脚,只得也是笑道:“云姑娘不愧是大家闺秀,那小别就先告辞了,下月初二,陆家堡恭候光临。” “等等!喝喜酒的事情,请不请我?”项寻忽然上前一步,伸臂拦住了她。不想刘小别却直接侧身绕了过去,她果然是个不按照常理出牌的妹子,不过出门的时候她还是驻了下足,虽并未回头,话却显然是回答项寻方才的一问:“云姑娘去的地方,恐怕不请项公子,您也会到的,不是吗?”说罢便出了门去,但听烈马长嘶,紧接着蹄声渐远。 可那云舒却好像并没有什么不同,之前脸上的伤感之色此时更是荡然无存,见项寻和诸葛小嘉同是静静地望着自己,才觉得有些尴尬,笑道:“这个刘小别真的是太不地道了,小太岁都病成这样了,也不留下来照顾一二。不过她走了也好,这里的粮食不多,我还怕她跟咱们抢口粮呢!你们先在这里等会,我去做饭!”说话间便已是奔去了厨房。 诸葛小嘉浅浅而笑,倒了一杯凉水,送到唇边,却并未喝下就又将茶杯放回了桌上,冲着项寻道:“她怕不会是伤心过头了吧!你不去安慰安慰?女人在悲伤的时候最容易接受另一个男人。” 项寻抬眉一笑,摇了摇头,快步走到床榻一旁,伸手便将小太岁扶了起来。要知道这小太岁本是入了梦境,竟是被他生生给晃醒了,艰难地睁开眼皮,正是纳闷时,诸葛小嘉却将项寻一把拉了回来。狠狠地撒开手,坐在床边,轻抚了抚小太岁的额头,柔声道:“你好好休息吧,他瞎闹的!醒来就好了!” 小太岁一片糊涂,但也不去多想,也没力气没本事多想,便又是昏睡了过去。诸葛小嘉愤恨地走到项寻身旁,压低着声线,恨声道:“你干什么!他是病人需要休息!” 项寻却脸色上掠过一丝苦笑,双手一摊,无奈地说道:“是你方才说的,女人在伤心的时候最容易接受另一个男人。我这还不马上叫醒小太岁,让他赶紧趁虚而入得你芳心才是啊!陆羽成亲,你不也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吗!却为何会奇怪云舒是哭是笑呢?” 这话说得诸葛小嘉一片哑然,却也只得不再理会,全当没有听到,倚到桌边将先前倒好的茶一饮而尽。 项寻却并不想就此结束这个话题,走上前来,把玩着另一只茶杯,笑道:“那个刘小别来这里只为报喜,没说点别的吗?” “这么短的时间,她能说什么?” “比如交待下陆羽为什么没有出现在古月镇,而是跑回了陆家堡!” “不是说得很清楚了吗!下月初二他要成亲,堂堂陆家堡少堡主成亲,难道不应该赶回去准备一二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八章 吃饭起风波 ,最快更新妾心鸩毒最新章节! 这诸葛小嘉不想说的事情硬问也是问不出个道道来,项寻大感没趣,摇了摇头,哼了一声道:“陆羽要成亲,既然都想到让刘小别来相告,为什么却失策到没有把你和小太岁一并接走?真是不近人情!”诸葛小嘉道:“他哪里会知道骆英有伤在身不方便奔波,不过我会照顾好骆英的,就不劳你费心了。”她的样子已经说明了一切,即使他再问什么她都是充耳不闻,站在一旁,静静思索,不准备回复什么了。项寻讷讷地微微一笑,心想:“小嘉虽说聪明,却也是初走江湖,也不知陆羽心思几何。我虽说把她当成朋友,她却不愿推心置腹,一一相告。” 诸葛小嘉对项寻殊无好感,但到底他在表面上看对自己都还算得上是一片好心相待,大家彼此之间牵连众多,又不好将他当做不相干的人,不得又是转过身来,道:“项……项大侠,小太岁我会照顾,你难道不应该去关心下你的云舒吗?”她心中实在不愿意将项寻称作为“项大侠”,这三个字在她的嘴边打了好几个盘旋才说得出来,但只有这样才能够和他拉开距离,多一点的事情她都是不肯说。 项寻眨了眨眼睛,恭恭敬敬地对她鞠了个躬,说道:“你太客气了,你大可以随意些叫我‘狗拿耗子’,我知道你心里是这么称呼我的。不过我还是要告诉你,小嘉,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一直都很乐意帮助你。至于陆羽,我也可以很清楚的告诉你,从始至终我都没有把他当做过敌人,也从未想过要与他为敌,不管有没有云舒的存在,他的本事我都是佩服的。”他故意装作仪表斯文的样子与她说话,举手投足也是刻意模仿陆羽一二,把小嘉弄得啼笑皆非,但她终究是有点怕项寻,情敌情敌怎么可能不是敌人。 诸葛小嘉打了个哈哈,却并没有说什么,气氛一时间尴尬到好像空气都凝结了,项寻纵声大笑踏门而出。正见厨房炊烟袅袅,想到身边的云舒虽然尽心尽力地为他做饭,却终究并非完全属于他,心中有种说不上来的滋味,便自到院子里的磨盘上去睡了个大觉。梦中见到云舒捧着刚做好的饭菜,从云雾之中缓缓行来,周围一切都是平平如镜,天上的炊烟变成了美丽的云彩,衬托着她份外好看。他正想起身相迎,突然间陆羽也来了,云彩登时炸裂了开来,云舒便消失在了炊烟之中,只留下陆羽哈哈大笑! 项寻一惊而醒,抬头一看,厨房依旧荡出缕缕薄烟,不过已经有了饭香味,便自笑道:“这一觉倒是不算长,就是梦得太荒唐了!”忽然想起梦中的陆羽,样子有些模糊,却总觉得仪态举止都和自己有几分相似,而云舒竟是凭空消失了,并没有选择其中的任何一个,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个梦好像一个最坏的预兆。 眯着眼睛正见到在厨房中忙碌的身影,心情有点激荡,好在她并没有像梦里一样突然消失不见,使出了蜻蜓点水的轻功,只是几步之遥他却还是想着悄无声息地飞掠过去,出其不意的和她开个玩笑。鼓着一口凉气准备在她后颈一吹,可就在这时,他却看到云舒竟然把磨成粉末状的定神丹放进了大锅里。瞧见了这个异样,他忙是收回了步子,依旧使了上乘轻功,悄无声息飞回到了磨盘上面,盘腿而坐,心下却有些气得发抖,想到:“莫不是她想离开我!才想着这个昏招!她要是真有这个想法为什么不直接实情相告,我难不成还会强留她!” 可就在他憋得胸闷之时,却忽听到云舒“噗嗤”一笑,抬起头来,不知何时她竟然已经站在了自己眼前,心中一惊:她为什么又是没有脚步声?在客栈的时候她也是这样无声无息,若是旁人一定是个轻功的高手,可是她是云舒啊,明明没有任何功夫的底子才对啊。 见他还是发呆,云舒又是故意咳嗽了一声,道:“不是和尚还要打坐念经啊!快进来吃饭吧!”转身走了两步却见他还是木呆呆地盘坐在磨盘上,心中一阵大奇,又走了回来,问道:“发什么呆?出什么事情了吗?” 项寻有些无奈地回过神来,急于想问清楚她为什么要在饭菜里面加定神丹,却又只能忍着气眼神勾了勾她托在手中的食盒,再问道:“你做的?” 云舒努了努嘴,眉头一皱,笑道:“难不成还是你做的?” “你应该做不出谋杀亲夫的事情吧……”项寻虽是打着玩笑的口吻,可依旧虚话中有着半分真。云舒登时一愣,冷声道:“要谋杀亲夫也谋杀不到你!不吃拉倒,我这便倒了去,但是我话说在前面,今天你不吃,以后再想吃可是不能够了!不奉陪了!” 项寻忽地叫道:“云舒,你站着!”云舒本已迈开大步,被他一叫,心中极不愿意,可是却不由自主的脚步停了下来。项寻格格笑道:“宝宝,我刚才是开你玩笑的!”云舒怒道:“我知道啦,不必再啰嗦了!只是我真的没什么心情和你闲聊,好,你现在玩笑也开过了,还不滚进来吃饭!”项寻瞧着她的身影,叹道:“你一点也不知道,我也是越来越不明白了!” 云舒将碗碟摆放整齐,才见项寻垂着头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进了屋,却也没怎么放在心上,笑道:“你这个大少爷吃东西吃现成的,还摆出这张臭脸来,给谁看呢!”项寻惨惨地一笑,坐在桌旁,手上虽是拿起筷子但也是停了一停,抬起头又是笑道:“当真要我吃啊!” 云舒不愿多做理睬,板起脸来走到诸葛小嘉身旁,招呼道:“饭我做好了,你也来吃点吧,养足了精神才好照顾病人。我给小太岁也熬了些稀粥在厨房里温着呢,等会他醒来了你再喂他!” “我不吃!你们自己吃吧!”诸葛小嘉连头都不回,冷冷答道。 “还是吃点吧,你也是有伤在身,不能这样干耗着,要是小太岁好起来了,你再病倒了,那多不值得!”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我确实不想吃!” “还是吃点吧!” 诸葛小嘉忽然冷笑道:“实话告诉你,我怕被你毒死!虽然你并没有做过什么恶事,但是咱们却并不是伙伴不是吗?你也别怪我小心眼,出门在外还是小心一点为妙,不是吗?易地而处,换成我做的东西你当真就放心大胆的吃?” “诸葛小嘉!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知好歹!”云舒登时一怒,大叫道。 倚靠在桌边的项寻面色沉暗,忽然拍掌叫那两个女人静下,毅然说道:“小嘉的想法也没什么错,别强人所难了!云舒过来,咱们自己吃吧!” 不成想的是云舒好似真是来了气,霍然站起身来,抢步来到桌旁,一把夺过项寻手中的筷子,将碗碟重新装进了食盒中,叫道:“你们一个个都怕这怕那的,我是好心好意,既然都像防贼一样的防我,那你们就饿着,谁都别吃我做的东西。”说罢抱着食盒大踏着步子便出去了,坐在项寻之前坐的那个磨盘上,自己个儿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项寻瞧着也是一惊,她竟然就这么直接吃了?先前厨房里烟雾缭绕难不成自己是看差了眼,她根本没加什么定神丹,仅仅是加什么作料而已?一想到这种可能,他心里更是千万个后悔,更是千万个自责,为什么自己会到了怀疑云舒的地步,如果连自己喜欢的人也要猜忌怀疑,那自己又还有什么资格说爱她呢? 他忙是欢快着步子,满脸堆笑,跑了过来,样子极是谄媚,道:“怎么就生气了呢,我一直以来就是这种德行,你又不是不知道!”说着便伸手去抢食盒。云舒双瞳喷火,心中怒极,身子一转背对着他。项寻忙是又转到了她的面前,她就接着再做转身,如此这番,你转一下我转一下,倒还真有点像磨磨的架势。 这一来二去着纠缠了数个来回,云舒也觉得没了气焰,把食盒塞到他的怀里,说道:“是你一心求死的哦!毒死了可不赖我!” “毒不死!你知道我百毒不侵!”说着舀了一勺米饭,也不夹菜便就干咽了下去。云舒浅笑着点点头,复又说道:“别光是白饭,尝尝我做的菜。只是这厨房实在没什么东西,我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这就不错了!天长日久我有口服了!”项寻说着刚想继续夹菜,只听门“咣当”一响,抬眼回眸却见诸葛小嘉已经近身上前,说也不说便是一把将项寻手中的食盒抢了过去,复又回了屋。来去匆匆,一个字都没有说,甚至一个好脸色都没有给。云舒的脸色陡然冷了下来,眼神飘忽忽不见凝注,双肩悬垂坐在那里,也是不说一个字。项寻只得打起圆场来,道:“看吧,你做的饭太好吃了!她闻到味道就后悔了!” “两个人都试过了没毒,她才敢吃吧!”云舒不管是说话的样子还是说话的口气,都是冷得刺骨,每个字都好像结了冰一样,却在此时嘴角又是平添了一抹笑意,扭头瞧了瞧身旁讷讷而笑的项寻,道:“就好像你看我吃了没事,才敢来吃!是一样的道理!” 完蛋了,自己之前的那愚蠢的心思被发现了,遮掩不住但也决不能承认,只得赔笑道:“你别生气了,我先前是担心你会就此离开,才有了那糊涂的想法!” 云舒跳下了磨盘,嫣然笑道:“其实诸葛小嘉说的不错,防人之心不可无,但是你还是没防住我!万一我提前吃下了解药呢!” 项寻这才板起了脸来,神情一凝刚要发问,却见云舒忽然哈哈大笑,道:“你看你,你果然还是不信我!我随口一说,你又信了!可见你潜意识中也是相信我会下毒吧!” 想到自己方才的反应,不得不说云舒的话正说得准确,然而这也并不能怪他,之前他也是确确实实瞧见了她厨房里的所作所为,登时有心如刀绞的感觉。想向她解释明白,可又怕被问及为何要多加试探,此时她显然是动了气,见她这个样子,话到口边,又再留住。心想,正在气头上,多说无益,以后只得多多补偿了。心中暗暗立下誓言,日后她就是给自己插刀子挖心肝也要欣然接受不做怀疑。 见他也不反驳,云舒又是轻叹了一声,转身便走,瞧着方向是往院外走去,项寻更是惊讶,忙是一把拉住,问道:“你去哪儿?真生气了!” “真生气了!但是哪儿都不去!我就是看见你心烦,想着出去转转!” “这里怕还不甚安全,你瞧着我心烦,那我进屋,你在院子里随便转!但别离开我的视线范围,我必须要保证你的绝对安全!如何?” 云舒抿着嘴,不说不动,项寻刚想再问,便听她怒道:“那你还不赶快滚进去!非要我赶你!”项寻一愣,垂头一笑,甚是乖巧地进了屋子。 云舒又爬回了磨盘上面,盘腿坐正。她遥望远方,冷不防呼一声急风飒然,正见街道对面的房舍屋檐上,一条硕长人影带着一股劲风,与她四目相望。云舒知道那人是谁,果然在客栈火场外见到的那个人,就是自己熟悉的哥哥,所以他并没有死,可他却躲藏在了这里。他此时现身相见,一定是有话要说,但是现在出现在古月镇里的人,又怎么可能是和自己站在一线的呢?他会不会就是陆羽的敌人,那为何当初又要把自己嫁给陆羽呢?她心中有千万个问题,来不及相问,等到定睛看时那个身影又是消失不见。 有些事情一定要弄清楚,自己不能白白被卷入这莫名其妙的纷争里,却一直像个傻瓜一样莫名其妙下去。心下有了这个决定,便又下了另一个决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九章 脾绝 ,最快更新妾心鸩毒最新章节! 地黑衣人消失了,云舒却依旧呆呆地坐在磨盘上,昂首望着对面屋檐那个他之前屹立的地方,眨都不眨,直到眼睛疲惫发酸她便低下头揉一揉,待恢复了便又是望天发呆,直到暮色临来,诸葛小嘉缓缓迈出了屋子喊了她一声。 “喂!你准备什么时候离开?”诸葛小嘉问道。这话其实答与不答并没有什么要紧的,只是她忽然想到要跟云舒搭个腔问些事情,如是而来的开场白罢了。 先前对她理都不理,多加猜测试探和怀疑,这厢又跑来穷关心,云舒也不是个完全不记仇的人,更何况诸葛小嘉的这个问题,她还真就不知道怎么回答。古月镇这个鬼地方谁愿意多待?但是离开了这里又能去哪里呢?如果跟着项寻走,是不是就意味着可以离开了这里所有的纷扰,自己就真能做一个旷达自在的人呢!她又如何能舍弃掉代表着过去的陆羽!若是去找陆羽,自己就当真断送掉了和项寻所有的可能!所以她兴许不能离开这里了,她所想的已经不单单是情和爱,而更多的是一种难以割舍又无法真正拥有的痛苦。 瞧着他依旧坐着发呆,诸葛小嘉也便不再多问,自顾自去了厨房,她是饿了。一份饭菜,三个人都吃了!而她又是第三个,所以成为第一个出来找食物的人并不奇怪。之前同云舒打招呼,也无非是想到吃了人家的饭总不好还给对方甩脸色,可这一厢勉强的示好对方显然也不准备接受,也就不再管这些虚礼了。转悠了一圈,果然中午云舒做了不少饭菜,剩了好多,当下便随便温了两样,端回屋子的时候云舒还是坐在院中,却回过了神来,冲着她笑道:“怎么?你不怕我下毒了?” 一锅出来的饭中午没毒,晚上又如何平白来了毒,况且还是她自己去厨房取来的。当下她将云舒这话当成了赌气的讽刺,也不搭腔便回了屋子。 项寻不知什么时候竟跑到了床上,跪坐在鹰眼太岁一旁,好似正在为他针灸扎针,样子似模似样,认真得有些不像他。其实项寻这个人,轻重缓急都分得极其清楚,他虽说会尽量把生活过得快乐一些,但即使他纨绔的时候多,真正认真起来的时候,气场也是冷凝了正个屋子。诸葛小嘉一愣,忙是将饭菜放在一旁,跑了过去问道:“你在干什么?” “针灸啊!你瞧不见吗?”项寻头也不回头就是这么随口答道。 诸葛小嘉狐疑不定,抬高了一些音调问道:“你还会针灸?这人体穴道可不简单!你可不要胡乱尝试!” 项寻却只是浅浅一笑不做回答,轻地拔掉了针,却并没就此结束,反倒是伸手脱去了小太岁的布袜,手指按着他的右足大脚趾的趾尖端,沿大趾内侧,轻轻向内推拿,这是足部太阳经脉的循行部位,上行足内踝前方,再上腿肚,沿胫骨内侧后方,直抵腹内,入属脾脏。小太岁虽说还在昏睡,却在梦中连连噫气,惊得诸葛小嘉忙是跳了过来,一把抓住了项寻的腕子,怒道:“你在做什么!你别坑我不通医理!我就是武功再差也不可能让你当着我的面欺负他!” “就是因为我知道你不懂,又知道你不信我,才会在你出去找食物的时候给他瞧病!你现在试试他的气息是不是平稳了许多,而且你肉眼应该也能瞧得出来,他已经不冒虚汗了。”说着他垂着头瞥了瞥桎梏住自己腕子的手,又道:“其实你对小太岁也并非全无真心,至于到底是不是男女之爱,等你空了时间最好能想一想,这世上也不是只有陆羽一个男人!” “神色是好了不少……”诸葛小嘉轻声说道,脸上紧跟着也露出淡淡的笑容,不知不觉中,心下也是轻松了不少。 “那是自然!有些本事我平时不露并不代表我不懂不会!实话告诉你,我的医术可能只比桑逾空差了那么一点点而已!”腕子上的力道渐渐松了下来,他便提着衣摆跳下了床,侧身站在床榻一旁,复又笑道:“我给他打通了三阳经脉,明日醒来骑马上路应该问题不大,这里缺食少药的,你们在这里空养也不是办法。明天最好就先离开,不管是陆家堡还是江南骆家,找个安静安全的地方养一养肯定是必须的!切记让他还是少运功为妙!” 他这几句话听得诸葛小嘉心中一凛,忙是问道:“只是着了些风寒,又不是受伤,怎么你说得好像他伤得不轻的样子,为什么还要减少运功?” 项寻也是凝重了神情,托着下巴做思索状,半晌回道:“我也有些不敢相信,他的脉象很奇怪,想他是个练武之人,功夫在武林上也是数得上的翘楚,可脉搏却比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还要柔弱。方才我看了他的舌头,上有青斑,他好像是中毒了!” “中毒!”诸葛小嘉惊呼出声,转头看向桌上摆放的饭菜——云舒的心血。却又摇了摇头,疑问道:“不对啊,他一直昏睡到现在,根本什么都没有吃过,怎么会中毒呢?难道是之前在客栈的时候被下了毒!难怪他说吃了云舒做的饭,一直睡到不省人事。”说着诸葛小嘉疾风转身,怒气冲冲要出去找去云舒理论,她现在的气焰兴许会直接把云舒烧死。项寻自然忙是挡住她的去路,抓着她的肩膀,急声道:“不是她!当初在客栈是我放的定神丹想着让他安睡才好不入揽月楼,原因我想不必多说你也能理解。况且云舒对小太岁感情一直不错,她根本没有理由去伤害他!最重要的是,他中毒的时间想来应有数年之久了!” 诸葛小嘉大惊,道:“数年之久!怎么可能!难道一直没人发现吗?” “如果他中的是十绝之毒中的脾绝,那么就很可能是这个样子!”项寻说得小心翼翼,因为他有些不敢相信,一个身中脾绝之毒的人怎么可能还会功夫呢!他怔了一怔,身旁的诸葛小嘉更是把仅剩下的一只眼睛也是瞪得滚圆,身子微微颤抖。他咬了腰下唇,继续道:“他的脉象和苔相都是中了脾绝之毒的迹象,气不还纳,身汗如油,脉浮而洪,这些症状,你照顾了他一晚应当也是瞧的真切才是,我可有扯谎?” 诸葛小嘉越听越惊,越听越恐,身子一晃险些栽倒,幸亏项寻及时出手将她扶住,问道:“你还好吧!如果可以的话,明日待他转好一些……不妨去找找桑逾空试试!” 诸葛小嘉好似被抽空了魂魄,呆滞地摇了摇头,道:“没用的……桑逾空也不知道怎么医治十绝之毒……”她忽然一把抓住了项寻的手肘,声音颤抖中似还有些抽泣的哽咽,多是受了委屈的女儿之态,道:“那脾绝是不是死定了?” 项寻忙是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道:“也不全是!他真的很奇怪,按理来说中了脾绝的人是不可能运气练功的,是决不可能有半分内力才是!但是我们都见识过玄天弓金箭翎的厉害,那弓根本不可能靠蛮力拉开。况且他轻功漂亮,身形矫健,简直比正常人还要康健几分。一个中了脾绝的人,练得他这番功夫恐怕是比旁人用了更多的苦工和智慧,我想他或许并不知道自己有这毛病才会一直自嘲自己不够聪明。以他现在的成就设想,若是个没有顽疾没有中毒的人,恐怕十个我摞起来也不是他的对手。真是可惜了这么个武学奇才了!” 诸葛小嘉不住地摇头,面色早是苍白的好似绢帛一般,双眉深锁,低声道:“他功夫如何我不关心,我现在只想知道……他会不会……会不会死!” “如果真是脾绝,恐怕是躲不过的……”项寻这话说得很慢,有些不肯说破这种结果,不论是对小太岁的可惜还是对诸葛小嘉的怜爱,他都极其不希望这种下场是必然的结果,但此时他唯有以实情相告才可。话音刚落,诸葛小嘉就好像凋谢的花儿一般,神情萎靡了去,他瞧着更是心疼,叹道:“不过……” “不过什么!”只是简单的“不过”二字,诸葛小嘉却是好像抓住了重生的希望,忙是问道。 项寻被她忽然因为急切而提高的嗓音吓了一跳,怔了一怔,继续说道:“其实我刚才也是说了,这小太岁中了脾绝但却好像平时没什么影响一样,活蹦乱跳精神好的要命!我的猜想是他身边一定有人在帮他,换句话说有人一直在医治他,而且时间算起来应该不算短。至于是谁……”他话音未落,诸葛小嘉眼睛一亮,忽然抬手笑道:“有救就好,那我便放心了!” 方才还急得心慌气短,这便像是重获新生了,女人就算再易变,也不能没有缘由就变得这么迅速吧。她这个反应,倒是让项寻心中基本确定了一直以来医治小太岁的人恐怕就是陆羽,但是显然他并没有本事将脾绝根除。中了脾绝之毒的小太岁,身体在抵抗伤害上是极其脆弱的,一旦病起来伤起来比一般人更难康复,每一次伤病都可能会要了他的命。回想起十绝岛,陆羽千山万水前来相救恐怕并不单单是为了云舒,这小太岁恐怕也占了极大一部分原因。 不知为何想到这里,竟然有些嫉妒起陆羽来!云舒爱他,小太岁尊敬他,刘小别、赵月华、还有诸葛小嘉,好像项寻认识的女人都多多少少倾心于陆羽,认识的男人多多少少不是敬重就是敬畏于他。曾经项寻很是不屑,可如今看到他对待小太岁的细致和真心才不得不感叹,人心都是肉做的,世间哪有没有缘由的爱,无非都是真心换真心。 诸葛小嘉捧着食盒坐在桌边不紧不慢地吃着,她吃起东西来样子很平静很优雅,莫名其妙地感觉有几分像桑逾空。除此之外,陆羽的医术也是他所感叹的,在这个世间除了桑逾空竟然真就有人能够在某种程度上抵抗和医治十绝之毒?他想了一想,走了过来,问道:“小嘉……你认识陆羽也是不短的时间了,你和小太岁又是这般交好,那么你知道江湖上传言的登鸾老叟的秘密是什么吗?登鸾四子各自到底在守护着什么?为什么好像他们似乎还在彼此威胁着对方?” 诸葛小嘉怔了一怔,一勺饭放在唇边又放回了碗里,浅笑道:“你现在还不知道自己的师父是谁吗?” 项寻的面色也一下子变得苍白,见他绕室彷徨,心知他此刻心绪也是焦乱如麻,诸葛小嘉浅笑着举手轻掠云鬓,柔声道:“即使我不说你应该也早就猜到了!你和陆羽的功夫乃是同宗同源,那么应该不用我告诉你,我的父亲也就是你的师父是谁了吧!”见他滞在一旁垂头不语,诸葛小嘉接着说道:“以你的本事算起来并不比那所谓的登鸾四子差在什么地方,但是为什么他老人家并没有要求你去守护什么所谓的秘密呢?难道是你没能得到他的欢心吗?若是这样,那么多年前你就不会是唯一一个被他留在身边亲自教习的人了!想一想为什么你的武功可以做到每一招每一式都克制陆羽的拳脚,为什么你可以对御摇铁扇驾驭自如,为什么你是十绝岛上唯一一个没有被金箭翎袭击过的人!” “你的意思是……” “我没有任何意思,我只是在说一个事实!你以为你是平白无故被卷进这场风波里的吗?我想应该不是吧!至于那个什么狗屁秘密?实话告诉你,据我所知,陆羽、骆英都并不知道那个什么混蛋玩意,我想剩下的揽云手和白衣秀客应该也是混沌不知。所以,你现在应该相信,连你都不知道的事情,他们就更不知道了!”诸葛小嘉说得有些气愤,没错项寻确实并不比登鸾四子中任何一个差,但也并没有胜过他们多少,为什么她的父亲,却很明显的区别对待呢! 心上的阴霾压得她有些不自在,忙是又往嘴里又填了两勺米饭,却觉得越来越憋闷,如受催眠,昏昏然地便支持不住趴在桌上睡去!项寻一惊,忙是奔到她身旁,拿起饭菜闻了一闻确定没有毒但也确定里面有分量并不算多的定神丹。果然他白天看到的一幕并不是幻觉。云舒确实聪明,一锅而出的饭,中午没事却并不完全肯定晚上的也没有被动过手脚,毕竟哪块面哪一粒米染了药只有做饭的人最清楚。 但是她又是为什么要用定神丹?一下狠心,他轰然跌倒在地,佯装也是因误吃了饭菜而昏睡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章 寻亲 ,最快更新妾心鸩毒最新章节! 岁一听这跌倒之声,云舒提着的心更紧张了起来,踏上一步进了屋子,环顾一望,小太岁依旧躺在床上昏睡不醒,诸葛小嘉和项寻皆是趴在饭桌上也是睡熟了去,应当是定神丹起了药性。她又近了两步,轻手轻脚地将项寻原本悬垂的手臂抬到了桌子上,这样到时他醒来之后不至于会因为手臂充血而感到不舒适,简单地瞧了一瞧,有些无奈有些愧疚地轻叹道:“原谅我,是真的无意伤害你们……” 她出了屋子,直奔了揽月楼而去。 项寻本就是假寐,云舒那边刚走他这边自然也就醒来了,哑然失笑,但随即已感到有点悲哀:“她想去什么地方为什么就不能直接告诉我,却要出这些没必要又伤感情的主意。她就这么不相信我吗?”想到此处,一种自暴自弃的心情忽是油然而生,念道:“我倒是要瞧瞧你不愿意让我知道的去处又是什么地方!你不想让我知道要见的人又是何方神圣!” 他轻功好腿脚快,可奔出了不远又停了下来,夜晚的风有点凉飕飕的感觉,吹醒了他荒诞的头脑,之前自暴自弃的心情令他觉得甚为痛快,然而此时又有些怅惘。暗忖道:“她这么做应当也是有她的道理,先前我假寐骗她不也是因为不够信任吗?白天还起了誓言不再多疑,若是此时再尾随前去,那岂不是更坏了这份情谊!”然而瞧着她此时所往的方向显然是揽月楼,不知道也就罢了,现下知道了那便更多了一份担心,不知她此去是否会有危险,毕竟诸葛小嘉在揽月楼里受到的罪回想起简直是个噩梦。就在这时,云舒可能会遭难的影像浮上他的心头,虽是想象,但还是觉得不无这种可能,心道:“我只是瞧瞧进去等她,只要她没有危险,我便不会现身,若是有什么危险我也好马上出手相救。” 当下做了这个决定,可没走两步却又是后怕了起来,想这诸葛小嘉和小太岁都是昏睡的状态,若是遭了袭击,那岂不是没一个人有还手之力!不禁气恼了起来,恨道:“云舒啊云舒,你以后就不能少给我出些难题吗?这到底要我如何是好啊!”无奈之下他只得又赶回了民舍,诸葛小嘉吃了定神丹,不到时辰无论如何都是醒不来了,当下他只得无奈地用手指在小太岁的穴道骨节上揉捏,小太岁轻咳了一声,悠悠的醒转过来,映入眼帘的人竟然是项寻,不禁吓了一跳,忙是问道:“你又在做什么?” 项寻没有时间多做解释,只得又快步奔到饭桌旁将诸葛小嘉抱了起来,小太岁刚想质问为什么小嘉会是昏睡不醒,却见他竟是直接将将她抱到了自己的床上,心爱的人此时就侧躺在自己的身旁,一拳不到的距离。只是这一刻的时间,他的心就免不了的胡思乱想了一通,想得他不禁满脸绯红,叫道:“喂喂喂,她怎么回事?你把她抱到我的床上做什么?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项寻搭手给诸葛小嘉掖了掖被子,侧首注视着小太岁,叹道:“我现在没时间跟你解释,反正这人我是交给你了,你想怎么做都随你!我并不担心你会把她怎么样,我只是担心会不会有敌人趁我不在,来把你们怎么样!” 小太岁双目一张,冷声道:“说这话是在小瞧我的本事?” “没有金箭翎你可以御敌吗?”项寻却并不是在开玩笑,毕竟他心里清楚的知道,小太岁身中脾绝之毒,已经不可能在现下时候使用内力,心中只能期盼短短一夜快些过去,不会有人趁机突击而来。 小太岁翻了个白眼,冷声道:“你果然是在小瞧我的本事!” “好吧!”项寻从怀里掏出了三枚金蚕标,塞给了小太岁,紧紧地握着他的手,好像把救命的东西递交过来一般,道:“先别管我是不是小看了你!若是真有人前来害你们,有金蚕标在手的话,你出其不意自保一二应该没问题!除了保护小嘉,你自己的性命也同样重要!”也是诸葛小嘉平时没事便爱乱扔金蚕标威吓众人,而这项寻又是个极爱顺手牵羊,见遗必拾的主,此时不禁感叹这个好习惯真的是每每在关键时刻便特别管用。 小太岁原本还没闹清楚事情始末,环顾了屋子一周,果然不见云舒的身影,便也就大概猜出个一二,笑道:“我会保护好我想保护的人,你还是赶快去保护你要保护的人吧!我们来比一比,谁的女人更无虞。” 项寻还在民舍里交待事宜的时候,云舒却已经赶到了揽月楼。不得不说他又一次失察了,在他心中一直认为云舒还是那个在落凰谷时毫无功夫毫无内力的小姑娘,却不知在无妄山的时候,云舒在追逐箫声第一次看到桃花海第一次看到石坟的时候,睡梦中就被陆羽往体内注入了真气。原本这个简单注入真气的行径不过是用于强身健骨,却好像自此唤起了她体内真正的灵魂,此时的云舒只觉脚下生风,气顺心通,一口气跑到了揽月楼竟丝毫不觉得气喘。 她没有从密道进入楼中楼,她之所以知道楼中楼的存在不过是因为这个设计和暮云庄内云展的院子太像了,当时便试了一试,果然得了法门。但是她同样知道,那个法门每一次通过都会在下一次有人进入之时自动转变了方向,再去探究的话最可能的情况便是会被困死在里面。所以现下想要见到她要确定的人,最简单的方法便是直接从正门光明正大的进去。但是她这个行径自然也就被守门的喽啰拦了下来。 为首的守卫还就是之前项寻在粗槐上瞧见的那个交班的赵老三,一直以来守着这揽月楼从未出错,揽月楼无人进犯甚至无人靠近,自己守着这里简直和守坟没什么区别,眼前忽然跑来了个不知死活的小姑娘要进楼,自然有些纳闷。自己虽然是效力于黑、赤二人,但终归并没有做过什么伤人性命之事,打心眼里认定了自己是个善良的人,此时来了这么个小姑娘跑来送死,心肠更是又软了几分,越众而出,喝道:“走走走!回家找你娘去!” 云舒故意嘟囔着嘴,格格笑道:“家没了,娘自然也找不到了!” 赵老三仔细打量了下眼前的姑娘,虽说是衣裳磨破,脸上也有些污泥,却有着总也掩不住的眉清目秀,俏丽可怜,心中不禁一叹:“这么好看的小姑娘,却是个傻子,这个世道真是太可惜了。”另一侧的矮个守卫见赵老三盯着人家姑娘发呆,瞧着实在可喜,故意挺胸昂首地走了上来,冲着云舒故意凶了凶脸,做出张牙舞爪的样子,逗得她噗嗤一笑。那人再又撞了撞赵老三的胳膊,道:“这丫头长得真俊,俊得你说话都软绵绵的了!她既然没家没娘的,要不你就收了她呗!做爹也好,做相公也行啊!” “放你妈的屁!你这张臭嘴你只配说出些屁话来!”赵老三冲着那矮个守卫一个啐,又叹了一口气,前倾了些身子,从怀里掏出了两枚碎银子,想了一想又收回了一枚递给云舒,见她伶俐的眼睛清澈见底,一看就是是这世间最无辜的人,一狠心又将之前收起的银子也是塞进了她的手里,轻声道:“小姑娘,古月镇不太平,你还是离开这里吧!爹娘找不到的话,就去他处找找别的亲人去吧!” 云舒浅笑轻颦,却又将那银子塞了回去,用手指了指赵老三背后的铁门,俏声道:“我就是来这里找我的亲人!所以我可以进去了吗?” 两个守卫皆是一惊,相互对望,赵老三依旧觉得她是个小疯子,忙是回头瞅了瞅,见并没有别人从楼里出来,上前一步把云舒拉到了路口,扯开了手又推了推她,道:“小姑娘,不是我吓你,这里不是你来的地方,快走吧!” “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但是这里是我必须来的地方!我不是来捣乱胡闹的,我是来找我的哥哥!”云舒也不再开玩笑,敛去了顽皮的笑容,一字一句郑重其事地解释道。 “哥哥?”赵老三脑子盘旋了一圈,他清楚的知道,这揽月楼不是一般人进入的地方,虽然这里喽啰众多,但是没有接到上头的指令万万不可能有人进去的,那简直和送死无异!她口中的哥哥是赤貂郎君?不可能,这个相貌差别太大,更何况谁都知道赤貂郎君的亲妹子就是自己的媳妇,哪里还会又蹦出一个妹子!那是姚伽?也不是啊,先不说姚伽已死,而且杀死他的人正是他的亲妹子姚觅,怎么可能又蹦出一个妹妹来!而仅剩下的倩倩更是个女子无疑!现在眼前的俊秀小妹跑来说是要找哥哥,这怎么可能?当下肯定了这点,赵老三更觉得眼前的姑娘是个可怜的病人,无奈地摇了摇头,道:“快走吧!到别处去找哥哥!兴许你哥哥已经离开了古月镇,你快出镇追他去吧!” “你进去跟姚觅也好,跟那个什么倩倩也好,告诉她们,说有人来找她们的领头人!”云舒话未说完,赵老三却已被吓得魂不附体,连忙问道:“你和他们是一伙的!”他想到了倩倩和姚觅,一个个都是小美人,却都是在谈笑间挖人眼睛杀害亲兄,眼前这个也是小美人,甚至比那两个还要美几分,那会不会也要更恶毒几分呢! 矮个的守卫已经吓得两脚并用奔进了楼里,想来应是前去通报。这赵老三吓得有些腿软,不知是退回去好还是站在这里好,总归他已不敢多说一句话,搞不好哪句话说错给自己惹了灾祸。 云舒浅浅一笑,道:“好大哥,你是个好人!我也是个好人!所以你别担心,我不会伤害你!而且我不会武功也没本事害人,我真的只是来找人!” 赵老三咬着牙垂着头,偷瞄了她一眼,一狠心鼓了鼓勇气,又是说道:“但我也老实告诉你,这里没有什么哥哥,唯有的两个男人,一个是赤貂郎君,一个是姚伽姚公子,我想应该都不是你要找的人!” “云舒姑娘,没想到你竟然会找到这里来了!”说话之人正是倩倩,她一身湖绿色的衣裳,清淡秀雅,散着头发款款而来,那种格式化的笑容还似往常,也依旧让云舒瞧着生厌。 赵老三忙是回身行礼,这种小喽啰倩倩自然不会放在眼里,摆了摆手让其退下,却不想他还未迈开步子,脖颈上就溅出了鲜血,他垂下眼皮可以清清楚楚看到自己的血液迸溅的样子,来不及回身甚至来不及多说一句话便轰然倒地。 云舒大惊,忙是跑过去将他翻了过来,一试鼻息已是归天,猛一昂头又是瞧见了倩倩那永恒不变的笑容,明明是最善良甜美的笑却和她手中的利刃一样沾满了邪恶的罪孽。 “他何错之有!你为什么连他这样一个小小的守卫也要杀害?” 倩倩微微一笑,说道:“云姑娘前来求见,他却阻拦不让,难道还不够死上百回吗?”两人目光相接,云舒忙是狠狠地转过了头,冷笑道:“你的意思他是因我而死了?” “因你而死的人只会越来越多,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云姑娘不如留着点慈悲心到时候哭自己该哭之人吧!”倩倩侧了侧身子,伸臂引路,笑道:“既然来了就随我入楼吧!只是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毕竟你在自投罗网,丢了诸葛小嘉正愁着没有了诱饵,你却又跑了来,是嫌弃陆羽他们死的太晚吗?” “我一定会把所有的眼泪都留下来,到时候好好哭你的!”云舒霍然起身,走到了倩倩身侧,冷声道:“既然知道陆羽不会来,又何必还说这样的话?我既然来了,就不会被你吓到!” “你和你的哥哥一样的有趣!随我来吧,他很久没见你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一章 复活的人 ,最快更新妾心鸩毒最新章节! 间倩倩引着云舒进了揽月楼,刚一进门只听身后“咣当”一声,大门已是紧闭。整个空间立即陷入了一片漆黑,只觉一股劲风袭向顶门,云舒急忙缩头,掌风从鼻尖上直擦过去,微微停顿好像是什么人在故意跟她开玩笑,轻轻地拧了拧她的鼻子。还来不及惊讶紧接着听到身后“啪”的一声,好像是扇巴掌的声音,忽而眼前又是一闪,室内灯火通明一片大亮。云舒转头一看,果然见倩倩手捂着脸颊站在一旁,就连从未改变的笑容此刻也是当然无存,惊恐失措的样子看得云舒心里直念活该! 环顾而望,四下一片空旷,连个桌椅板凳都没有,更别说是多余的人。而之前那强劲的掌风真就好像是无脚的风,吹来吹去不留踪影。云舒心中直叹,往日觉得陆羽项寻的轻功已是登峰造极,今日才知什么是人外有人山外有山,这般悄无声息的袭击,一来一回自己竟都毫无知觉,心下骇然,果然有这等轻功的人乃揽云手无疑了。可当下立即害怕了起来,自己哥哥平时那德行她知道的比谁都清楚,吃吃喝喝看戏听曲遛鸟打诨倒是算有些名头,若真说他是揽云手,是登鸾老叟眼瞎还是自己从头到尾都是傻瓜?总之实在是太没有天理了。 正在她苦思冥想之时,只听有人喝道:“我们兄妹相见,你一个丫头还不避开,难不成还要再赏你一个耳光?”这声音再熟悉不过了,不是那个挨千刀的云展还能是谁?云舒只觉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忙是四下望去,依旧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倩倩听到这一声训斥,连忙转身走向另一侧的厅门,不想云舒却晃身拦在门口,喝道:“这房间一眼望去都无旁人?留我一人?”倩倩重新恢复了往日那一成不变的笑颜,道:“留在这里让你看笑话吗?”二人面面相觑,云舒只得闪开了身为她让出了去路。 倩倩离开之后,偌大的空间再没有了多余的人,云舒大喊道:“哥?是你吗?”不得回应,便沉吟道:“应该不会真准备把我困在这里吧。”猜不透所想,忽听头上有声轻响,接着地上擦的一声。有这异声,像是有人蹑足而行,当下奔足爬上了楼梯。却不知同大厅空空如也不同,二楼更是另一种光景。铁板连着木板,木板贯穿在铁板中间,每一条路都不断有不同的穿插路口,俨然是个迷宫无疑了。 她东转西走,不多时已迷失了方向。这层楼虽只是一格空间,却构筑奇特,旁人一眼望去只觉乾坤倒置了一般,头晕目眩不得出路。这般构造确实和暮云庄云展的院子有同种意义上的奥妙,暮云庄里是反转了阴阳,揽月楼是倒转了乾坤,道理应该差不多,但她也深知,八卦之说可谓是差之毫厘便是失之千里,若是不得根源地乱走一通,就是一百年也找不到他。 她很清楚的知道,自己来这里不单单是为了叙旧和相逢,她有太多的疑问需要有人来告诉她答案,项寻他们还在民舍里等着她,她必须速战速决才是。当下便停下了脚步,大喊道:“云展!你要是不想见我就直说,搞这一套来做什么!反正我被困死在这里了,早死晚死都是死,既然这样,我现在就一头碰死在这里好了!”说罢她微一顿足,咬着牙心念道:“骨肉之情啊,你可千万别见死不救啊。”紧接着一个助跑便将头碰向了身旁的铁板。 忽然小腿肚子上被一块小泥巴打了一下,脚下不稳,还没碰到铁板,人就先一步歪倒在地。她大吃一惊,回头看时,却不见人影,耳边一个低沉的声音道:“向这边走。”云舒拍了拍膝盖缓缓起身,喊道:“你直接现身不就得了,为什么还要我去找!”依旧不得回应,正感彷徨时,那声音又飘了过来:“我已经指点为你引路了,你若还是找不到路,那就撞死算了!” 云舒当下噘着嘴,喊道:“我死了,你可就没有妹妹了!” “给你引路了,你还走不出来,这么蠢的妹妹早晚也会蠢死,早没晚没都是没,不要了也罢。”好嘞,果然是云展的口气和作风,旁人学都学不来。 云舒只得无奈依着感觉向左走去,迈开步子怔了一怔,好像没被训斥也没被纠正,便就放心了。果然每到插口歧路,总有小粒泥块掷明方向,曲曲折折走了好一阵子,忽听得嗤的一声,一粒泥块远远飞去,撞在前方紧闭的铁门上。云舒心念一动,屏住呼吸轻轻推门,“吱啦”一声,紧随着铁门打开的声音,眼前一花,一个黑影从她身后先她一步一闪而入,再一定睛,黑影的眉目已是清晰异常的展现在她的眼前。 半年不见,从未想过那个应该早在落凰谷没了性命的云展竟然就在此时此刻,真的活生生出现在了自己眼前。白缎绣花蟒袍配貂裘绒带,神采飞扬,倜傥风流,双目斜飞,凌凌然逼人的英气,是如何都是旁人模仿不来的。 云展半弯着腰侧头打量着眼前云舒,见她只是瞪着眼珠子却早失了魂,忙是伸手在她眼前摇了一摇,笑道:“傻妹妹,你是高兴傻了,来不及和最亲爱的哥哥亲亲了吗?”说罢将脸往她面前凑了凑,继续道:“只准亲一下哦,多一下就犯规了!”云舒的手颤颤地伸到他的脸庞,上去一摸,热的,活的,动的,当即又惊又喜,却转而鼓了大气力,扬臂一甩,一个大耳朵瓜子眼瞅着就呼了下来,可这云展反应虽说一般,却轻功了得。脚下一转身子轻轻便往一旁闪开了两臂的距离,可云舒却没反应过来,甩臂的力道太猛,一掌下去落了空,险些将自己闪了个踉跄。 云展忙是贱兮兮地上前扶起她的腰肢,笑道:“好些日子不见,你就这么想我的?亏得我平日这般疼你!”云舒身子一震,但瞬即怒骂道:“你不是死了吗?你怎么现在又活过来了!你知道你害得我愧疚了多久吗?你骗我……你骗我……你就是这么疼我的吗?”一边说着还不住地向他胸膛捶打,先前两拳倒还算有些力道,后面的也就好似是揉捏,只是伴随着气息不停地打着节奏一般。 见他只是抿着嘴,淡笑着承受着自己的花拳绣腿,好像她所有的怨声都是无所谓的敲敲打打,云舒觉得心下更是委屈,哭喊道:“我杀了你……杀了你……你怎么不真的去……”突然一道风声眼前一闪穿光而来,打在她喉下锁骨左近的“哑穴”之上,云舒“去死”的“死”字还没出口,语声突然被哽在喉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云展打穴手法之狠、准、稳,即使对待最亲近的妹妹,力道上也没有丝毫留情。 他瞑目沉思了片刻,冷声道:“谁都可以要我去死,唯独你不能说出口!”这一声太过冰冷,好像是从地狱深处发出来的闷响,怎么都不可能是自己熟知了十几年的亲生哥哥会发出来的声音。云舒惊恐之下也停下了手中的捶打,目瞪口呆地望着他,好像在看一个初次相见的生人。不想云展却在此时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说道:“瞧把你吓得,我是看你哭喊的声音委实太大,怕会累坏了你,就只好让你可怜的嗓子休息休息。你若生气只管捶打我好了,反正我皮厚,不怕!但是别这么撕心裂肺的哭喊,哑了嗓子就太吃亏受罪了!” 云舒闪动着双眼瞧着他,虽然这才是他正常的口吻,但之前那冰冷的话语依旧没有让她冷冻住的脑子醒过神来。云展继而又是笑道:“现在我给你解穴,但是你不能再大声吼叫了……也不要心急之下说出不适合你说的话!”当下云舒又觉喉间微得一疼,轻咳出声。 云舒被他气得快疯了,气极之下,刚想纵声大哭,却又看到他微微抬起的双指,忙又将气息憋了回去。可怜她这气息转得太快,又是连着咳嗽不止。云展窃笑着走上前来,轻抚着她的后背,柔声道:“这么多日子不见,你怎么还是这么毛躁躁的,一点本事没长反而无理取闹的本事更加变本加厉了。” “那这些日子你跑哪儿去了?之前为什么装死吓我!你知道不知道,落凰谷的时候,我以为你死了,我以为你是为我而死的!你知道我有多恨自己吗?”她一口气说了一大段,越说越快,越说气息越是急促,说到最后终究还是忍不住痛哭出声。 云展也是敛去了笑容,轻轻将她拥入怀中,抚着她披散的秀发,柔声道:“对不起,让你担惊受怕真的不是我的本意。你说要怎么打我,只要别打死,都随便你出气……也别打残废啊,我还没娶媳妇呢!” “那你还没回答我,这些日子你都跑哪儿去了?”云舒冷声问道,她忽然执拗了起来,她确实是来这里找云展不错,但是更重要的是,她有太多的谜团需要这个突然活过来的死人来回答。 不想只是这么一个简单的问题,云展却完全怔住了,许久说不出一个字。云舒拽了拽他的袖袍,复又问道:“很难回答吗?你是不是在密谋什么?” 云展微笑着露出了他皓白的牙齿,说道:“我是在准备一些事情,但是相信我,都和你没有关系,对你来说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你永远记得一件事,你的哥哥永远不会伤害你,所做的所有事情都是为了你好!” “为了我好?”云舒不由自主挣开了他的怀抱,顿了顿脚步,目光逼视着他,道:“好吧,就算你都为了我好,那你能不能直接告诉我,你究竟做了什么为了我好的事情吗?” “云舒……” 云展竟然会这样吞吞吐吐,这一点都不像自己认识的哥哥,她所认识的云展,不管是真话、假话、大话、空话,总归你问出来的问题,他都会极其迅敏地回答,不会有一丝丝的犹豫,可是唯独这一次,他欲言又止的样子,真就快把云舒给急死了。她上前一步,双手抓住了他的臂弯,抬目凝视着他,道:“你只要简单的告诉我,你是不是在害陆羽!只要简单地告诉我是或者不是!” “陆羽……必须死!”一个字一个字,好像是用锤子狠狠地将这几个字砸进地壳里,再望向他的眼睛,已是充得血色通红。 云舒已是面如死灰,“死”这个字不住地再她耳中回响,让她痛苦地脸极尽扭曲恐怖,脚下情不自禁后退了一步,昂起头来目中光芒闪动,逼视在他脸上,缓缓道:“为什么?为什么要他死?你明明知道我喜欢他!他若是死了,我也活不下去的!” “不会的云舒!你还可以喜欢别人!项寻?项寻不好吗?我知道你也喜欢他!你不是做不了选择吗?既然这样只要陆羽死了,不是皆大欢喜吗!如果你还不够喜欢项寻,没有关系!哥哥一直陪着你,哥哥陪着你找到你喜欢的人!还有爹和娘,他们没有死,也没有失踪,我将他们都安顿好了。只需要杀了陆羽,只需要得到陆羽的兵器,我们就可以一家团聚了!”云展越说越快,就好像要把他所有的想法以最快的方法灌输给她,让她以最快的速度接受并肯定。他越说越兴奋,几乎已经到了狂热的地步,他好像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陆羽的兵器?”云舒忽然打断了他的欢愉,忙是截口问道:“登鸾老叟的秘密就是要你们四个人的兵器吗?所谓的集齐四个人其实是集齐四个人的兵器?各自守护的所谓秘密其实只是各自手中的兵器吗?难怪小太岁的金箭翎不见了!竟然是你拿了!” “不是我!”云展忽然抬高了音量打断了她不断的质问,见她惊慌的样子又缓了缓气息,道:“云舒,你是不是已经把我当成了坏人?但是我告诉你,我没有拿金箭翎,陆羽至今没有出现你不觉得奇怪吗?他根本不管骆英的死活,只要金箭翎到不了我的手上,在骆英手上也好,在其他人手中也行,他根本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他保护的从来不是人,他保护的是冷冰冰的兵器!” “那你呢?为了冷冰冰的兵器,就要害人不成?到底登鸾老叟的秘密是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二章 留下 ,最快更新妾心鸩毒最新章节! 恐云展无言垂首,心头却不禁暗暗叹息:“以云舒对陆羽的感情,她一定不会帮我,恐怕还会给我使绊子,不过总有一日我会让她知道只有自己的亲哥哥才会一切为她着想,而且这一日看来已不远了。”云舒已是等得不耐烦,原本期待答案的神情一现即隐,叫道:“到底有什么不能告诉我的?是和我有关吗?” “和你无关!”这四个字脱口而出并且斩钉截铁,好像本能反应而说出来的话,这四个字就是早已准备好了用来否定云舒的问题。 云舒虽说是暮云庄的大小姐,但终究有过出走江湖的经历,她可以像男子一样豪放豁达,同样更有女子的聪慧和细心。云展消失之后到重新回来期间,遮遮掩掩的所作所为,再加上此刻如此不假思索的回答,当下让云舒心中确定了一件事,那便是陆羽也好,云展也罢,他们谋确的事情一定和自己有所牵扯。 她的目光就好像温柔的水,可以洗去你的一切世俗的忧虑。然而这弯净水却起了波涛,像是突然会掀起可令你粉身碎骨的巨浪。云展瞧着有些心虚,忙是垂下头来,笑道:“是男人之间的事情,真的和你无关!一切都是陆羽自找的!” 忽然伸出双手,将他低垂的头捧在掌心中又缓缓托起,她的目光依旧好似明媚阳光移在他的脸上,可口气却冷得吓人:“那告诉我,为什么一定要杀陆羽!既然你要杀他,又为什么安排我和他成亲?难道不是你跑来告诉我他是人中龙凤,世间难得的好男儿,是你要我嫁给他的吗?所以你一直都在利用我吗?利用我的信任,利用的我姻缘,利用我的幸福!” 她的感觉太咄咄逼人了,竟让云展有一种想要脱逃又无路可退的感觉,只得摆了摆手,讷讷而笑道:“好吧,我承认!最开始的时候,我确实是准备在你和他的婚礼上动手解决了他,但是……” “但是什么?你快说但是什么!”见他又是说了一半便像是卡住了喉咙似的不再言语,云舒急得大声喝道。 “云舒你别逼得我太紧,这样让我觉得很痛苦!” “你既然觉得如此痛苦,为什么不索性把担子甩开?告诉我好吗?好哥哥,我真的愿意和你分担!”方才咄咄逼人的云舒,说话间又变成了温顺可人的小绵羊,她在用最楚楚可怜的神情最柔柔弱弱的话语来请求他。然而即使这样,云展心中也是知道,这无非又是自己妹妹的小花招,为了得到她想要知道的事情,她可以比千面阎罗还有多出一面。当即便想要快些结束这个无休止的话题,笑道:“就是我后来舍不得让你看到这些,才会设计把你送给项寻……” 云舒大惊,他短短的一句话明明并不全是实言,却依旧像是旱天雷一样震得她脑子嗡嗡疼,苦笑道:“你设计的?你的意思是说,婚嫁路上的那场厮杀是你设计的?你知道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你知道不知道自己又都做了什么!送嫁的那些人都是无辜的啊,他们和你我一样都是有亲朋爱人的!他们也有自己的生活和追求!尤其是翠儿,她原本是要回去成亲的,她的竹马哥哥还在家里等着迎娶自己的新娘!你却仅仅因为突然改变了计划,就要了他们的性命?仅仅是因为他们的功夫不如你,就这样糊里糊涂死在了你的手上!既然你要把我送给项寻,为什么不索性直接把我推下落凰谷,为什么还要在我面前上演那么一出假惺惺的兄妹情深?你真正的目的是为了遁走吧!为了给陆羽为了给你的敌人造成你假死的幻象,然后心安理得继续做着你所谓的新计划?那你又还记不记得‘乌鹏’,就是那匹你挚爱的马儿,它以为你死了,它一头碰死在了崖壁上!动物尚且如此,你却为何这般没有人性!” 云舒一口气说了很多很多,这些都是刻在她心里怎么都抹不去的噩梦,多少次午夜梦回时她都感觉自己是从血泊中醒来,原本殒命在噩梦里的云展,此时此刻却成为了这场噩梦的编织着。然而他问也不问,便擅自将这场噩梦强加给了她,直到现在竟然依旧不肯实情相告!为什么这些会是云展做的?为什么这会是家里最不知上进的纨绔的云展做的? 事发半年以来,其实云展从未后悔过曾经的决定,只是有时候会有些想念那个总绕在自己身旁的小尾巴,想念她的时候就告诉自己只有快些完成师父的计划,才能真正给云家,给自己,给妹妹带来无忧的生活。当下听着云舒的质问,再回想起那条送嫁路上流淌的无辜鲜血,适才有了些心疼和无奈,低声道:“他们的死我很抱歉,但是我也有我必须这么做的理由!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之后,你会明白哥哥的苦心!但是现在我只能告诉你这么多了,有些事情不知道比知道要好!陆羽是咎由自取,不可饶恕” “就算陆羽是个恶人,但是他对我不薄,你又为什么一定要取他性命?你如此做又能得到什么?我永远都不会理解你的!”这是她积郁着的牢骚和感慨,也是她的真心话,不管陆羽是好是坏,只要他对自己好,那么他就是个好人!停了半晌,她又是说道:“那我告诉你,如果陆羽死了,我一定会碰死在你面前的!”简单的一句话,却是从她的牙缝里生生挤出来的。虽然多年前牺牲掉了亲姊妹换得了自己和陆羽的共同偷生,这一刻她同样认准了自己对陆羽有着一份共死的心。 云展没有瞧她,只是静静倾听。 过了半晌,云舒又道:“时候不早了,我得回去了!” 云展微微一怔,继而笑道:“回去?你我阔别多时,见面也只是你在不住地训斥,我在不停地认错,现在你教训完了,却又要走了?” “那你想怎么样!” 云展拊掌笑道:“我躲了这么久,也离开了你这么久,现在一切都计划的差不多了!你自然要回到我的身边,让哥哥好好的保护你!要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现身和你相见?” “不用!我有项寻在,他会保护我的!” “那好吧!你回去吧!”他回答地很快,好像一点继续挽留的意思都没有。 云舒眨了眨眼睛,呆呆地望着铁门外面错综复杂的迷宫,一颗心“噗噗通通”地直跳,回头瞧了瞧他,见他很是客气地推了推手,恭恭敬敬地指着铁门外的世界,好像在说:“不是要走吗?怎么还不走!我可没有阻拦你!” 此刻她心里又气又恼又怨又恨但是却又在莫名其妙中觉得有些欢愉和可笑,虽然她心中向着陆羽,如果没有云展如果他真的是在落凰谷便死去了,那么陆羽应该就不会有这些麻烦,同理小太岁和诸葛小嘉都不会遭受这些劫难,与此同时她也痛恨自己被骗了这么久。但是当看到云展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她怀着一颗憧憬期待的心,前来这揽月楼里确定了他还尚在人间,这份发自内心深处的欢喜还是最终占据了她全部的感情。所以她对这个哥哥的存在究竟是何种感情?天知道吧,或许只有天知道!她皱了皱眉头,道:“你不带我出去吗?这乱七八糟的乾坤路,你让我自己怎么出去?” 冤家啊,这害死人不赔命的冤家,有这个妹妹果真是冤孽啊,这世上或许没有另一个人可以像她这样可爱又可恨,明明要和你撕破脸了,转头过来就跟你求救。这让他怎么放心她一个人留在这个世界上?云展挠了挠额头,满脸的无奈却掩饰不住心中的窃笑,道:“云舒啊云舒,你自己说说,从小到大,我教过你多少次八卦乾坤阵,我甚至在自己的院子里也设了同样的阵法,你却都是学不会!若是有一天我死了,你再遇到这样的麻烦,要如何脱身呢?” 明明之前还勒令别人不可以轻谈他的生死,这才一会的功夫,自己就开始说什么死不死的话了!好像教她八卦乾坤阵,是为了交待后事一样,云舒听得心里一阵阵地憋屈,不痛快地嚷道:“这世上喜欢制造这种完全没有道理的麻烦的人,恐怕只有你一个了!你若死了,这种糟七造八的东西,也就跟着你烟消云散了!” “那到时候我死了的话,你可别哭!”他轻描淡写地像是随口一说,可秀逸而英挺的眉毛却蹙得紧,一双神采奕奕的眼却不住地飘忽,淡淡的一抹明明是恶作剧得逞后的小孩子的坏笑,却偏偏又好像有几分无奈。云舒握紧着拳头,竟觉得这话好像是一种预言,当下手便不由自主抖了起来,她真恨不得将这双拳头塞进云展的嘴,好教他永远都不要说出“死”这个字,不管是要谁死,总归谁都不要去死! 云展也是瞧出了她神情的异样,反应过来是不是自己方才的话吓到了她,忙是笑道:“我年纪比你大,死在你前头是正常的!” “好了好了!你别说了!现在你再说什么死了活了的,我这就打掉你的下巴!”说着她将攥紧的拳头于他眼前晃了一晃,心下盘算道:“估摸着算起来定神丹的药力应当也快退去了,项寻醒来不见了我一定会以为我跑去找陆羽了!现在若还不回去,怕就解释不清了!可我若回去又怎么跟他解释自己见了什么人呢?若是知道所有的麻烦都是云展造成的,又会不会做出对他不利的事情来?诸葛小嘉的一眼之仇又怎么可能轻易消亡。但是我留在这里的话,云展要做什么伤害陆羽的事情,我也好能阻止一二,同样若是对方来伤害云展,我兴许也能派上用场。” 这厢便做了决定,云舒便又好似回到了在暮云庄的时候,撵着脚步踱到他身侧,故意使劲向他胸膛猛地一撞,当然云展也像往常一样,装出一副吃痛的紧的样子,喊道:“胸骨断了,断了!骨肉相残了!” “我住哪儿?你可有安排?” “不走了?” “还有哪儿会比自己亲哥哥的底盘更安全?” 他心里很清楚云舒为什么会留下,但是他又并不那么清楚。他只是单一的认为她的留下是为了保护陆羽,却不知其实在云舒心中,她的这个决定同样也想着随时保护他。 能够将自己的神智永远保持清醒,这是他一直引以为傲的事情,但现在他又觉得有些痛苦,一个人若是永远清醒,他所能感觉到的痛苦,委实是比别人多些。人,有时的确要迷糊些的好。可是更让他痛苦的是,他发现云舒也变得越来越清醒了,像他这样的清醒。 曾经的云舒做任何决定都是自私地按照自己的想法,天大地大不如自己的快乐大,那时候她的开心是真的开心,快乐是真的快乐,同样她的不快也会很清楚地表现出来,即使用些手段,她首先想到的都是自己。但是现在她却不那么自私了,她明明心里想着揽月楼外的人和事,却选择并不自在的留在这里。一个人一旦开始为别人着想的时候,她的快乐就会不那么纯粹,也不那么简单得到了。 他走了过来,拉着她的手,推开了身后另一道玄铁大门。这里面的摆设和云舒在暮云庄的房间一模一样,不管是桌椅板凳还是床褥茶具,甚至花瓶里面插的鲜花,也是和她出嫁前晚在院子里折下的桃枝一模一样,恍惚中觉得是不是连枝干弯曲的形状也是一样。一时间她怀疑真的回到了当初,回到了她出嫁的前一晚,如果是真的,那是不是她所经历的所有根本都没有发生呢?她拿起手边的铜镜瞧了瞧上面的自己,镜中的自己是快乐的,但在眼眸中却浮现出一些痛苦的人影。 诸葛小嘉……小太岁……项寻……陆羽…… 诸葛小嘉少了一只眼睛多了一个血窟窿,虽然是倩倩做的,可倩倩却听命于云展啊!如果云展所做的一切是为了她,那么是不是诸葛小嘉的那个血窟窿是不是也就变成了她的责任了呢? 小太岁丢了金箭翎,她永远记得在绿水上他说过,没有金箭翎的鹰眼太岁便不再是鹰眼太岁了!他只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傻子,却弄成现在又病又伤!是不是也可以算成是她造成的? 项寻……如果当初自己没有因为一己私欲害死了真正的云舒,那么现在他们是多么让人艳羡的佳偶啊! 最后是陆羽,云展会杀他吗?云展杀得了他吗?他们会闹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吗? 所有的事情都发生了,这些已经发生和即将发生的事情,哪里是一间不变的房间,一些翻版的摆设能控制得了的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三章 美人倒戈 ,最快更新妾心鸩毒最新章节! 等项寻赶到揽月楼之时,云舒早已和云展于楼内相见,他自然已是瞧不得她的身影。当然他却并不知晓这一切,因为他没有想到的是云舒竟然可以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赶到揽月楼来,正当他躲在高槐树后以为云舒去了别处时,却听到一声浅盈盈的轻呼,妙音缓缓绕枝而达:“项哥哥,好久不见了!” 这声音是姚觅,娇媚中带着三分倔强。转身一看,只见她穿了一身鹅蛋黄的裙衫,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灿若星辰,流波顾盼,灵活至极,嘴边似笑非笑,样子上和当年在十绝岛见到的天真少女比起来多了一分妩媚。曾经的她在项寻心中是个乖巧胆小却又很执着的女子,然而此时她会出现在这里,又是听闻她之前亲手杀了姚伽,这让项寻对自己一直以来的认知产生了怀疑。可心里虽不甚高兴,面上还是要装出欣喜的样子,笑道:“姚妹子,确实好久不见了,漂亮了不少!” 揽月楼外已经换了一批守卫,赵老三留在地上的血正有人在冲刷清理,已经冲刷了很多遍,但是项寻还是能够闻到令人感到浑身不舒服的血腥味,混杂着姚觅身上原本的女儿淡香,两种味道交杂在一起,直让他觉得眼前的女人柔媚中多了一丝凌厉,凌厉中还透着杀戮。 姚觅并不知道项寻的所思所想,见他回顾,自己的眼睛更是一亮,颔首笑了笑道:“项哥哥来这里,应该不是为了找觅儿的吧!”项寻点了点头,道:“揽月楼这种地方,不适合单纯无邪的姚觅,我又怎么会来这里找你?”姚觅也是听出了他话里暗讽的意思,却还是装作浑然不知,笑道:“有什么奇怪的,这世界上单纯的人命太短,就好像我爹一样,空担着一个毒老头的名号还不是到死都是糊里糊涂的。”项寻瞧了她一眼,苦笑摇头,不再说话。 这时,揽月楼外的鲜血已是冲刷了干净,守卫又可以专心致志防范来人,姚觅就在身边,跟着她进入揽月楼是最简单的方法,他是否要开这个口呢? 过了半晌,姚觅笑容已瞧不见了,皱眉道:“奇怪!奇怪!太奇怪了!” 项寻冰冷着脸,两只眼睛盯着不远处的守卫,脑子却在发呆,当下想也不想便是随口接道:“你居然也会觉得奇怪!这世上还有比你更奇怪的?” 姚觅苦涩笑道:“我奇怪你来这里蹲点一般,不行动也不发问。只是看着守卫你就能知道你的云舒现在如何?她会不会已经像先前的诸葛小嘉一样被锁了起来,可能此时此刻正遭受着非人的待遇。想到这些你还会有这样的闲情逸致吗?” “如此说来云舒果然是来了揽月楼!”项寻心中暗暗想了想,沉声道:“你说的不错,我守在这里确实是在浪费时间,既然这样,我便回去好了!”说罢当真是转身就走不做半分停留。此举惊得姚觅慌乱了思绪,忙是追了两步,笑道:“如此你便就走了?不关心你的云舒吗?” 项寻没有停下脚,却也是缓了缓,慢下了节奏,苦笑道:“她跟着自己的哥哥如果还有危险的话,跟着我岂不是更难保全了?” 姚觅眉头微蹙,脱口道:“你怎么知道揽月楼里的人是云展?” “本来我只是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差的就是你这个肯定!他果然是揽云手!”项寻终于停下了脚步,却连瞧也不瞧她一眼,眼睛直勾勾瞧着前面。 姚觅一愣,嘟起嘴,道:“项寻啊项寻,你果然是没变,之前我还是奇怪你怎么什么都不问,然而只在须臾之间,不知不觉我就主动告诉了你想要的答案。” 项寻苦笑道:“有时你的确聪明得很……” “但有时却又太笨,比如现在!” 项寻黯淡的目光,空虚的四下转了转,最后才落在了姚觅此时无辜的脸上,心下有些不屑,但又不得不佩服眼前这个女人,于是道:“我知道了我想确定的事情,你又不算出卖了云展,这才是你最聪明的地方!” “天底下的聪明总不好都让你占尽了!别人也要有点脑子,否则不好活呀……”项寻说得不错,她方才并不算脱口而出,她也确实想把揽云手的身份透露给项寻。只有装傻充愣地说出来,才不至于招惹没必要的麻烦。但是姚觅啊姚觅,她到底是站在哪一个阵营里,有时候连她自己都确定不了,然而她此刻却觉得很满意。因为项寻这方到来,显然是恼了她,这时她才又瞧见了他笑,只要项寻能不恼她,就算自己真是做了回傻子,她还是高兴的。 然而心里是高兴,面上却又不敢表现出来,但是女孩子的心,哎……哪里是想藏便能藏得住的,她装了半晌,忍不住偷偷去瞧项寻。 项寻当下已是察觉到了身边女子炙热的眼神,原本在十绝岛的时候,他便猜测姚觅许是钟情于自己,然而离开十绝岛不久便又听闻她定情了骆家的二少爷骆千乘,那时候他还自嘲是自作多情。如今再见,却觉得这份多情的想法又被她热情而柔媚的眼神给盯了出来,这让他有些不知所措。如今唯有不去点破才是最好的选择。 只见他凝目瞧着揽月楼,动也不动,像是呆了,姚觅刚想出声相问,却见他忙是后退了一步,好像故意同她拉开下距离。然而项寻又是否知道,男人故意和女人腾出距离,其实是非常不礼貌的,这种嫌弃的感觉,是女人的特权,男人只应该是被闪开的对象才是。然而他才没有多余的脑子和义务去想姚觅的心情,只是拱手作揖道:“那我便是谢过了!就此拜别!” “喂!你难道不准备进揽月楼看看她吗?我或许可以带你进去!”她还来不及失落便好像更失落了。然而他又是摇了摇头,道:“不必了!只要知道她安全就好!她想要留下定然也是有自己的打算。” “项寻!” “嗯?” 姚觅有些为难,可想了一想终究还是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如果我是你,就待在一个安全的地方,隔岸观火等着坐收渔翁之利,何苦这个时候掺和进来。” “坐收渔翁之利?你想说什么?”她此时说的这话很明显是话中有话,他这番前来好像还有了意外的收获。 姚觅紧握着拳,紧咬着牙,她觉得现在自己可笑极了,明明怪喜欢他,却还要为他和另外的女人出谋划策:“云展和陆羽之间一定会斗个你死我活,若是陆羽被杀,云舒便再没有了多余的选择,你正可在那时完全占据她的心。若是云展被杀,她又怎么可能和害死亲兄的仇人再谱恋曲,你依旧会是她唯一的港湾。如此必赢的局,你只要守在一旁看热闹就可以了,为什么还要让自己左右为难呢?” “我想知道云展和陆羽为什么一定要死一个?”姚觅这话正合他多日以来的猜想,然而这个猜想却怎么都想不明白缘由,虽然他并不认为格局之外的姚觅能知道多少,但是多一个人考虑或许能多一分收获。 不想姚觅却忽然拿乔了起来,俏笑着道:“你觉得我会告诉你?” 若是换成云舒或者小嘉,兴许他有这种玩闹的情绪和耐心,但是面对眼前的姚觅,他实在是生不出一丝开玩笑的心情:“原本不知道,但是你既然想我做渔翁,总要让我知道他俩到底是不是鹬和蚌吧?” 姚觅苦涩一笑:“在此之前,我要先告诉你另外一件事!” “洗耳恭听!” “项寻……我喜欢你!你说过一寻一觅是天生一对!”万万想不到,她忽然平白无故冒出这么一句出来,之前他可是想好了怎么都不会去碰触这种可能,当下却被这么冒失地点破,登时不知如何是好,只觉得烦透了。他哪里有什么心情去纠结这没由来的情爱,只得讷讷笑道:“你……不是有骆千乘吗?” 可姚觅却并不准备回答他的问题,自顾自继续说道:“好了,第一件事情我告诉你了!你知道便可以,不需要做任何回应。我之所以告诉你,是想你知道,我所说所做都是为了你好!其实关于陆羽和云展,我也只是曾经听我爹提过一二,参合了自己一点猜测。信或不信,信多少都由你自己决定!”见他点了点头,还是轻怔了些会儿,才又道:“你应该知道登鸾老叟,也应该知道登鸾老叟所谓的江湖秘密,那你知道是什么吗?” “对!这个秘密是什么?”这个问题好像一根火柴,突然点亮了他黑暗的思绪。 “我只知道听闻这个秘密,其实庸俗的不能再庸俗了。就是一笔江湖宝藏,据说价值连城,拥有这笔宝藏,不但富可敌国,还可以拥有记录老叟毕生绝学的武功秘籍。怎么样,没有比这个更庸俗的秘密了吧,简直就跟戏台唱本里的内容一样。但是庸俗之所以能够庸俗,是因为它对所有人都有吸引力。” “只是这么简单?”宝藏,确实够庸俗的,但是陆羽和云展,他们不缺才不缺财,真的会为了什么宝藏搞出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来吗?项寻怎么都不敢相信。 “这是我所知道的版本。这个原本由登鸾老叟一个人守护的秘密,在老叟经觉自己不久于人世时,便交予了他的四个弟子。说是守护秘密,其实只是守护着打开秘密的四把钥匙。只有同时拥有四把钥匙的人,才可以打开这笔宝藏。同时正是因为这四个人,并不知道彼此是谁,彼此也不知道对方的钥匙藏在何处,所以这笔宝藏看起来将永远是个秘密。然而总归是有人不甘心的,他们各自的身份在这些年彼此的寻找中,已经明朗的再清楚不过了!” 项寻明白,这就好像一件东西,你要么完全拥有它,要么不曾拥有它半分半毫,怕就怕你已经识得冰山一角,却终不得见其真身。这种欲望会驱使你,想要拥有更多。从四分之一到二分之一,到最后让它完全属于你。不管这个东西高雅也好,庸俗也罢,即使完全没有用,总归是想要个完整。 然而秘密之所以叫秘密,就是因为它不应该被窥探。但是正是因为秘密是秘密,它就注定吸引人。 暂且认可这种说法的村子可能,项寻淡淡一笑笑,道:“登鸾老叟可以带着这个秘密进棺材,但是他还是选择将这个秘密留下来。或许他并不希望秘密被埋葬。所以他们之间的厮杀角逐其实正是老叟的计划!但是若是只是集齐钥匙便能打开宝藏,却为何一定要杀戮呢?为什么一定要牵扯到生死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或许重点不是宝藏,而是秘籍?毕竟天下第一永远是一个人,不可能让四个人共享吧。” “命都没有了,还管什么宝藏和秘籍?” “或许还有更过的东西,但我却不知道了。我知道的只有这些,现在都告诉你了。”姚觅说完摊了摊手,有些无奈地莞尔笑了笑。 如果这就是四人厮杀的原因,那么因这而起又有了新的疑问:“如果是四个人共同守护着秘密,那么鹰眼太岁不应该什么都不知道啊!但是他懵懂得就好像个全不知情的孩子!” 姚觅所说确实是她所知,虽说她也有怀疑,但是却也不知道另外的可能,此时也只得随口答道:“没准是因为他傻呢?回去看下鹰眼太岁吧,如果云展必杀陆羽的话,那么没有理由还留下鹰眼太岁!云舒敢来揽月楼找云展,一定是因为他已经先一步现身,若是他用这个方法支走了你,很有可能现在正对鹰眼太岁不利!” “姚觅?你到底是和谁一伙的?”项寻只觉越来越怪,好像自己身边的人总是在变来变去,昨日还是敌人转眼今日就成了实情相告的盟友?那自己到底能相信与否呢? “和你啊,和你一伙的!我刚说完,我喜欢你啊!”她笑得甜,就好像是因为终于又可以再一次说出“喜欢你”三个字而欢喜。 最难消受美人恩!姚觅是美人,但是项寻却不敢肯定她是不是在给他恩惠,只得又问道:“那之前你为什么要帮云展?为什么帮着他把我们所有人引到揽月楼来?” “那是姚伽的主意!和我没有关系!而且为了倒戈,我可是亲手杀了他!我这么说你信吗?” “不信……” “那很抱歉,我只能这么回复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四章 赤貂易主 ,最快更新妾心鸩毒最新章节! 倩倩和云展都在揽月楼里,姚觅在项寻身旁,若是有人趁这个时候去偷袭鹰眼太岁他们,有这个动机且有这个时机的人有且只能是赤貂郎君了,而且只有他最迫不及待手刃了那俩人,因为他要为他娘子报仇。 赤貂郎君从一开始便潜藏在他们栖居的民舍附近,待云舒、项寻先后离开之后,肃杀之气便萦绕住了这间小小的屋子。 小太岁虽说有病有伤,但功夫底子在那摆着,作为一个高手应有的机敏他自然不会退化,更何况他要保护好诸葛小嘉,此时更是打足了十二分精神,赤貂郎君脚步刚踏进院子,小太岁便已早早地聚精等待。可等了好些时候却都不见赤貂郎君杀进来,院中凝聚的杀气又是久久不散,小太岁也是个耐不住性子的人,望向窗外明月在天,低下头来,诸葛小嘉酣睡在侧,心想若是对方人马众多,自己恐难能抵御,不如来一个杀一个,逐个击破。 转过身来,给诸葛小嘉掖了掖被子,强撑着挪下了床来。他没什么多少气力,但依旧装出一种慵懒而无畏的样子,拐出了门外,却正瞧见赤貂郎君独自一人站在院子里,进也不进,出又不出,心中暗骂了一声孬种,当即笑道:“你比我想象中来迟了不少……”他悄没声息的忽尔掩至,赤貂郎君还未察觉,忽听其声,大为惊异,原本就异常丑陋的面容扭曲中更有了几分威吓。 功夫粗俗,样貌丑陋,反应迟钝,真就是不明白,这么一个一无是处的人是怎么混在江湖至今还没被杀死!小太岁心中暗念:“小爷我现在虽说病着,但是这么个杂碎也敢独自一人来挑衅!若不杀了他,他还真觉得太岁头上能动土了!” 赤貂郎君虽是一惊,但也是很快冷静下了思绪,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黑鸦娘子已死,他本就不准备继续苟活于世,但在他见阎罗之前一定要把诸葛小嘉这个夜叉带上,以命换命也是值得。当下冷冷地道:“早到早死,晚到你们便能多活些时候。小太岁,我来此只为找诸葛小嘉填命,不和你为难!” 哎呦,万没想到小太岁竟然会有被杂碎叫嚣的一天,这短短一句话差点被把骆英给背过气去,刚要发作却又担心会另有计谋,他是个没什么谋略的愣头小子,但这并不能说明他不够谨慎,或许他把有生之年所有的谨慎都用在了此刻。当即轻轻顺了口气,笑道:“我也好些日子没舒展拳脚了,正想找人比划比划,你想找小嘉填命,就要先过了我这道坎!不过来者是客,便让你选一选!今日你打算跟我比武决胜呢,还是性命相搏?” 若说小太岁把平生所有的心眼都用在了此时,那么赤貂郎君便是将余生所有的运气都赌在了现下,他冷着面,声色依旧似破锣一般,却比往日多出了很强的魄力,道:“既然必过你这道坎,亦是决一死生,你下手不必容情!” 鹰眼太岁道:“好!”倘若有金箭翎在手,一万个赤貂郎君也早就躺在了揽月楼外,哪里会有命跑这里叫嚣。然而此时的他手中并无兵刃,只有袖里的三枚金蚕标,然而他又不是什么使暗器的能手,提气尚且吃力,根本不可能运用内力比试拳脚,一时间也是只得多多演些假把式,想着找准时机再下暗手,用金蚕标取胜。他左手指尖夹着一枚金蚕标,道:“就在这儿呢,还是换个宽敞的所在?”赤貂郎君尚未回答,他忙又笑道:“怕你的手下站不开身!” 赤貂郎君一怔,问道:“什么手下!我可是一人前来!” “如此甚好!”小太岁心道:“若是一个人,倒还真不是大问题。我且就速战速决为妙。”说罢左掌翻起,向他肩头斜劈下去,叫道:“那我便不客气了,这便是第一招!”赤貂郎君右臂举起架开,身子一晃,险些摔倒,心道:“不是说这小太岁又病又伤,全然废人了吗?却依旧有这般力道,我纵出全力,也决挡不了他几下拳脚。”眼见小太岁第二招又到,当下凝神接战,赤貂郎君此时心意已决,任凭自己的功夫只是在拖延时间,他本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当下也不准备做什么大丈夫,取得诸葛小嘉的性命为自家娘子报仇才是最重要的。他心中一急,就在小太岁又是一掌而下之时,他忽是敞开衣襟,赤貂如闪电一般窜了出来。 原本小太岁这第二掌就是虚招,身形飘忽,力争先着,想着是趁其不备之时以金蚕标取其性命,却不成想那赤貂郎君也是有这绝招,当下他一掌未下,金蚕标也是虚发而出,并未击中。而那赤貂却好像赤练蛇一样缠上了他,一时间从他领口窜进了胸口,当即就是裂心弑咬得疼痛。他慌忙又是一掌而落,可那赤貂速度太快,又是迅速地窜到了他手臂之上,紧接着又是一口啃食。 赤貂郎君先前被小太岁的一掌吓得慌乱了手脚,早已是瘫倒在地,定睛才见那一掌根本没有落下,而他的宝贝赤貂果然更是迅敏,算起来不消多会儿,便就可以将鹰眼太岁啃食个干净。他一阵狂笑爬了起来,叫嚷道:“小太岁啊小太岁!往日你哪里能看得起我们这种人,今天就让你知道什么叫马失前蹄!” 小太岁也想着用金蚕标偷袭,但金蚕标毕竟不是他的法器,而同样想着偷袭取胜的赤貂郎君,他的法宝可就是自己长期豢养的赤貂,那是他行走江湖至今未死的王牌。此时赤貂郎君已是胜券在握,故意走近了一些,接着道:“只想杀一个诸葛小嘉,却不想还赚了个鹰眼太岁,等我告诉了揽云手,不知道会得什么赏赐……你放心,得的赏赐我会给你烧到地府去!” 小太岁根本无暇理会他最看不起的杂碎对他这般的言语侮辱,他只是痛恨自己如此派不是用场,伸手胡乱去抓那赤貂,但如论他多快的出手,也只是慢了一步。不是一会的功夫,他浑身上下已是血迹斑斑。他唇干舌燥,手足酸软,越来越是难挡,只是凭着一股坚毅之气硬挺下来,正危急间,却见那赤貂郎君正欲跨足入屋,便是想也不想,于袖间剩下的两枚金蚕标猛是掷去。他根本没有去瞄准也没有用什么章法,毕竟他还被赤貂纠缠着,只是随手一掷,倒也是用出了所有的力气。来不及看是否着中,便因那赤貂又一个在他腰腹处啃咬,已被逼得头晕眼花,身不由主的向左急转,接连打了十多个旋子,眼见再转数下,就要摔倒,危急中正准备扑到赤貂郎君身上之时,却发现他竟先一步跌倒在地。 与此同时,原本纠缠弑咬他的赤貂忽然也是乖巧了下来,猛地从他领口窜了出来,直接跳进了他的怀里,不带一丝防备地蜷缩而眠。小太岁忙是将它甩出怀中,却发现那小赤貂就好像多情而难缠的怨妇一般,又是跳进了他的怀里,不但如此还甚是乖巧地蹭了一蹭,前爪抹了抹嘴,一双眼睛滴溜溜地盯着小太岁,恍然间竟觉得好像还有几分爱意的存在。 小太岁也是无奈,他来不及多想,用仅剩下的一丝力气颤颤巍巍地走到赤貂郎君身边,方才还狂妄无比的赤貂郎君,竟然就真是被小太岁随手投掷的金蚕标轻而易举地打中,一枚直刺心脏,一枚猛刺后颈,两处好巧不巧都是致命的要害,也让赤貂郎君一下子从胜利的巅峰直坠低洼,死了个透透实实。 小太岁秉着气息,伸手一探他的鼻息,正是确定他死得透彻,却也是死的太过随便,随便到过了多时小太岁都还没反应过来。一歪身子便是瘫倒在了赤貂郎君的身旁,腰正抵着尸首,不住地喘着大气。 然而就在下一刻,他便滞住了呼吸,他完全被眼前的一幕震慑掉了魂魄。之前对他狠命撕咬的赤貂,缓缓地从他怀里钻了出来,跳到了已经叫做尸首的赤貂郎君身旁,原以为它在吊唁自己的主人,却不成想它忽然张牙舞爪地开始啃食起了赤貂郎君,这个丑郎君已经不可能做出任何反抗,只在须臾之间就被这牙如利刃的爱宠啃食了个血中见骨。 小太岁惊恐着不敢动弹,赤貂的牙口他才见识过不久,要知道之前的一刻他才是被撕咬的对象,被它撕咬到一只脚快走上了黄泉路,然而才是一刻的时间,自己竟然就和那赤貂郎君完全颠倒了处境。之所以说是完全置换,是因为那赤貂在将赤貂郎君最后一块好肉啃得稀烂之后,竟然恬不知耻地又跳回了小太岁的怀里。依旧像方才一般蜷缩在他的臂弯里,好像懒洋洋的家猫,而小太岁就是它最信得过的主人。 “喂喂喂,小家伙,你也用不着这么现实吧!你别在我怀里卖乖!”小太岁说得轻轻微微,柔柔软软,他可不敢威吓这赤貂。突然那赤貂闪亮了双眼,月光映照之下幽黄显绿的发着暗光,这让小太岁当即闭上了嘴。他不敢多动弹,况且他也是动弹不了,本就没什么力气,又经历了这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恶战,而让他浑身是伤的侩子手竟还挺卖乖的在他怀里讨巧,但是他哪里能忘记就在前一刻它就在他眼前啃食着自己曾经的主人。 赤貂歪着头打量着小太岁,竟还会忽闪了下眼皮,若不是亲眼见识且亲自体会了它的狠毒,当下真还就会认定了这个灵宠。江湖上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决战之后,胜利的一方就要比失败的一方更硬气,现在胜利的赤貂好像正在向着失败的小太岁浅笑讨好,就好像一个小姑娘一样,惊吓中小太岁也只好乖巧巧地还以微笑。 就这样一人一貂外加一具已经血肉模糊的尸体,只姣姣月光下等来了项寻。 项寻一进院子,就被眼前的一幕吓得够呛,忙是快步奔上前来,一把将小太岁怀里的赤貂甩将出去,却不想那赤貂忽然来了脾气,明明之前小太岁都快相信它可以做一只温柔乖巧的灵宠了,而此时它又恢复了烈性。闪电一般地窜进了项寻的领口,小太岁太清楚下一刻就是它无情的撕咬,忙是吼道:“住口!” 其实“住口”之后他要说什么自己还没想清楚,然而他这脱口而出的命令却非常之奏效,赤貂已从项寻的领口探出了头来,闪闪着瞧着小太岁,好似是准备听他下一步的命令。项寻和小太岁都是惊讶,二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反应,还是项寻先一步轻声说道:“要不你试试命令下它,它好像听你的话!” 小太岁脑中方得清明,呆了一呆,虽还有些后怕却也并无他法,只得定了定身子,弯腰俯身敞开了臂弯,柔声道:“小家伙,快过来!” 那赤貂好似得到了召唤,后退仰后猛地一踢项寻的锁骨,借力就是跳进了小太岁的怀里,又恢复了之前那副乖乖巧巧牲畜无害的架势,不但如此它好像还特别宽心,一进小太岁的怀里,就歪着脑袋合眼而睡。 小太岁半撑着怀抱,就好像抱着炸药一样,却又不敢大声说话,生怕再吵醒了赤貂,不得不承认,这赤貂才是真正的太岁,搞得他此时只敢低声问道:“所以……我们要不要趁着它睡觉没有防备的时候杀了它?” “当然不能!”这话不是项寻说的,因为此时的项寻早就被小太岁那受欺负的小媳妇的表情逗得憋笑,还没腾出气力回应,真正说出这话的是将将醒来的诸葛小嘉。云舒放的定神丹剂量很轻,导致小嘉竟以为是自己太过疲乏才会自然入睡,醒来不但没有任何不适,竟还觉得神清气爽了不少。她刚跳下床来,就听到门外两个汉子竟在密谋要杀死一只顶灵巧的小宠物,当即自然是脱口制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五章 试验 ,最快更新妾心鸩毒最新章节! 诸葛小嘉走到门旁,正见地上血肉模糊好似一摊烂泥的赤貂郎君,忍不住伸伸舌头笑出声来:“哎呦,这么狠啊!”项寻故意板着面孔,不作一声。小太岁却是支撑着站起身来跌跌撞撞迎上了她,竟好似撒娇的口吻道:“你只瞧见那尸体的残相,却都没有注意我也被咬得够呛。”诸葛小嘉抱着他的身躯左右查看了一下,故意轻轻地又摇了两摇,笑道:“你俩互咬的吗?果然还是你牙口更好一些。” 项寻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先前那赤貂郎君是准备来咬你的,人家要给自己那丑媳妇报仇,要不是关键时候咱们小太岁舍己为人拿出自己的肉来让他咬,现在受伤的可就是你了!” 这话自然是项寻的玩笑话,诸葛小嘉倒没当真,反倒是小太岁觉得自己在心爱之人面前有失体面,慌忙解释道:“你瞎说什么!怎么可能是两个人互相咬?那丑男人肯我还不肯呢!” “我哪里瞎说?你就说这赤貂郎君是不是找小嘉报仇来的?你是不是为了保护她才受的伤?”项寻说着跨过一步上前,故意将他和诸葛小嘉隔开一些,这或许是他作为多出来的第三人找一找存在感。 诸葛小嘉的心甜甜的,感到了一种被保护的喜悦。虽然陆羽也曾在十绝岛给过她患难中的保护,可这两种保护的出发点并不相同,这一次是因为爱而受到的保护,这样的关怀在陆羽处是她永远领略不到的。陆羽或许是个温柔的男人,但那温柔却只能是姓云的女人才有资格拥有。忽然间,一种幸福之感像电流似的通过了她的心头,紧紧拥抱着小太岁,用脸孔轻擦他的胸口,喘着气,一句话也不说。她想:“既然他舍身保护我,那我自然也要为他做些事情。”当下又一个计划涌上心头 项寻看在眼里也是深感欣慰,若是诸葛小嘉解开心里的疙瘩,不要两只眼睛只盯着陆羽一个男人,这样她才可以拥有真正完全属于自己的爱。然而,小太岁的脾绝之毒若是解不了,那她会不会又从一种悲伤跨越到另一种绝望之中呢?想到这里,项寻方才舒展开来的眉头又是凝聚了起来。 小太岁却是个死轴死轴的人,若是换成旁人,自己心尖上的人主动投怀送抱,那要么安静的相守当下柔情要么想着怎么进行下一步发展,争取有点实质性的突破。可咱这小太岁就是不同,他轻抚着诸葛小嘉的后背,柔声道:“不是我咬的!是赤貂咬的,而且它现在就在我的怀里,你其实在蹭着它……” 项寻再也憋不住了,他发誓自己真的用力用心去憋笑,但还是险些笑得肚子疼,看着诸葛小嘉一脸怒容的从小太岁怀里跳了出来,她此时的思想就似大海中的海浪,起伏不休,连带着她那张小脸也是跟着便了颜色。项寻就更控制不住这喜欢幸灾乐祸的本质,道:“小太岁,你太牛了!当今世上我一直认为云舒是破坏气氛的高手,今下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 小太岁一脸无辜,似吃了一鞭似的跳起来,可他又病又伤哪里经得起自己的瞎折腾,只是浅浅地一跳也险些栽倒,眼前两个康健的人没有一个伸手来扶,好像自己说错了什么惹恼了那俩,呼吸己在不知不觉间急促起来,几乎已透不过气,急切问道:“你什么意思?我有说错吗?确实是赤貂咬的人!” “那它怎么没把你咬死,反倒是把赤貂郎君给咬死了!”诸葛小嘉还是走上前来,纤手将他搀扶着引着上床安坐,银铃般笑道:“得亏是你的肉味道不好,它才会吃了一半就跑去吃别人!” 小太岁眼波一转,瞟了瞟小嘉又瞟了瞟项寻,低声道:“赤貂郎君不是被咬死的……” “他是死在金蚕标之下!”项寻截口答道,从赤貂郎君已经残缺不全的尸骨中找出了那两枚致命的金蚕标,血淋漓地放在了那二人眼前,道:“不知是你运气太好,还是他的运气太背……不过为什么赤貂会忽然对你如此温和了?” “说来真的是太奇怪了!之前它被那丑郎君放出来之后跟疯了一样,在我身上是上蹿下跳,你们不知道它的速度有多快,我根本做不得多余的反抗,抓不到它又甩不开它。而它倒好,逮到我身上块好肉就是又撕又咬!我心下以为自己死定了,真的是放手一搏甩了那金蚕标,也是那赤貂郎君命贱了几分,真就死了!”小太岁说得有些激动,气息不稳猛地咳嗽了两声。诸葛小嘉忙是将刚刚准备的茶水递到了他的嘴边,笑道:“润润嗓子慢慢说,说书唱本也没你这么急!” “啊啊,多谢……小嘉……”小太岁先是一惊,后觉得自己就快乐死了,受宠若惊应该是他此时最真实的体会。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吗?那若是经历的苦难和之后得到的柔情补偿是成正比,那就让自己再被那小畜生咬一次吧。可项寻在一旁瞧着,面色已变了,再也笑不出,忙是问道:“然后呢?” 小太岁回过神来,将茶杯递还给小嘉,浅笑答谢,缓了一缓才又继续道:“后来的事情就更奇怪了!那赤貂郎君这边刚一栽倒归天,那赤貂竟也是停止了对我的撕咬,反倒是跳到了赤貂郎君尸体上吃了起来。你们俩没见到,可奇怪了,你们别看它就这么小,咬食一个粗壮的汉子,竟然只在半盏茶的时间就把他咬得不成人形,身上连块好肉都没有了……现下估计是它吃饱了吧,不知道饿了之后会不会又发疯咬人!所以我才说抓紧杀了它,才好保安枕无忧。”他说得有些欢乐,不断地比划眼神却一直守着诸葛小嘉,嘴角的那份喜欢的笑容怎么都憋不住。 “你疯了?赤貂要是死了,解除十绝之毒的媒介岂不是也没了?”诸葛小嘉脸色已变了,这大叫出声后才想起了项寻还在身侧,忙是抬眼瞧他。可这项寻却是直着眼睛,也不知是看痴了,还是在出神地想着心思,至于他究竟在想什么,自然没有人知道。诸葛小嘉最怕看到他这个样子,用她的说法称这种表情叫“憋坏”,保不齐脑子里又在想什么事情。毕竟腰间刀明明先前在他手里,此刻却又回到了揽云手的手中,项寻敌友身份不明,她不得不防。 可小太岁并没有这种九曲十八弯的脑子,听到诸葛小嘉方才的斥责,忙是陪笑道:“幸亏你提醒,要不然岂不是坏了我二哥哥的大事!只是万一那赤貂又发疯了怎么办?它十分厉害,防不胜防!”抬头见她怒视地目光,以为又是因为自己说错了话,忙是讷讷笑道:“你们放心,它吃我吃习惯了!发疯起来,我让它吃我,决不会伤害小嘉你的!” 若不是看在他又伤又病,在此之前对自己又是多次舍身相救的份上,诸葛小嘉恨不得马上拿来针线把他这张嘴给缝严实了。然而就在这时,项寻忽然眉目舒展,有种拨开云雾见月明的舒朗,大笑道:“面对赤貂,天底下再也没有第二个人比你鹰眼太岁更安全了!它就是吃天吃地、啃山饮海,也不会吃你的!” “此话怎讲?”鹰眼太岁和诸葛小嘉同时出声,二人一并齐口竟还觉得略有羞涩,双目对接后各自瞥向了一边。 “因为你现在就是赤貂郎君了!”项寻沉住了气,现在他总算已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然而这又太过新奇了,赤貂易主已是显然,却到底是从何触发的呢? “呸!你才是那个丑八怪呢!”在小太岁眼中“赤貂郎君”四个字简直就是最羞耻的形容词,怎么可能冠到他的名下,适才认为这是项寻的欺辱之词。 诸葛小嘉吃惊地望着他,有些不确定却还是忍不住问道:“你的意思是骆英现在就是赤貂的主人?” “不错!” “小傻子,跟我来!”诸葛小嘉一拍小太岁的肩膀,他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被她连拉带拽下了床来,双脚刚一着地却又被小心翼翼地搀扶,一路跌跌撞撞奔到了院子里。 “你试着命令赤貂!”诸葛小嘉说完后退了一步。 “可是这里没有活人啊!”鹰眼太岁说着这话,歪过身子瞧了瞧跟随出门的项寻,忙是拉了拉她的袖子,说道:“他对咱们也不错……这样会不会有点太狠了,你若真讨厌他,好歹换种死法吧!” 诸葛小嘉轻轻将他的手拨开,抬臂指了指院角的那匹瘦马,冲他嫣然一笑。小太岁了意,将赤貂从衣襟中拎了出来,见那小家伙迷迷糊糊的小脸也是喜人,便俏声说:“你把那匹马吃了!” 项寻却忽然走了过来,有些犹豫却还是没有出手阻止,心中暗念道:“可怜的老马,先前被主人丢弃在了这里,也是注定自生自灭,如今却又免不了更加悲惨的死去。然而我却只能虚伪的凭吊,毕竟我们都是贪生之人。” 小太岁也不知自己说的这人话那小畜生可否听得明白,当下说完之后还有些顾虑,生怕它听差了再去攻击诸葛小嘉,忙又挥了挥手让她回避。然而诸葛小嘉哪里还管这些,白了他一眼后又上前两步,吼道:“放开它吧!” 小太岁拂袖一甩,那赤貂犹似一柄薄刀划过天空,“嗖”地扑到了那瘦马身上。以极快地速度在那可怜的老马身上游走了一圈。突然,瘦马身子起了阵痉挛,昂首嘶吼,四蹄扭曲着,颤抖着,跪倒在地上,原本就瘦得松弛的肚皮,在粗糙的沙土上拼命的磨擦。摩擦,挣扎,扭曲,颤抖,无助地悲鸣……就好像一条被人压住的大鱼,而那个恶人却是比它身材小出数十倍甚至上百倍的貂鼠。然后它突然不再动了,伸展了四蹄,侧躺在地上,胸膛起伏,不住喘气,它似已被人压榨出最后一分力气,终于不再动了。一匹原本被遗弃在这里的瘦马竟为了证实一只小小的貂鼠的归属而丧失了性命,甚至不得全尸,因为赤貂已经开始无比兴奋地撕咬属于它胜利的果实。 从扑倒到啃食,竟也就是小半盏茶的时间。 立在一旁看热闹的三个人,麻木的麻木,惊喜的惊喜,假慈悲的假慈悲。不管是怀着如何的心情,都改变不了看客的身份。或许老马也是将死,无非是换一种死法,而他们尚还年轻,对绚烂的生活还充满着向往。项寻只觉心口有一股气,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就是憋得难受,只得转身进屋。或许他唯一能让自己安心的方法就是至少不去做个看热闹的人。 小太岁心中大喜,拍了拍手呼唤道:“小宝贝,快回来,不要再吃了!”这应该也是一种命令,凡是主人的话都是命令,这应当是作为赤貂紧紧守护的信条。小太岁话音刚落,它便极为乖巧地跳回了他的怀里。 它本就是一身赤红,如今染了血也察觉不得什么,小太岁将它收进了怀里,却染得胸口的蓝衫片片污渍。双手轻轻拍了拍,诸葛小嘉轻烟般钻了过来,伸手掀开小太岁的衣襟,瞅着那赤貂饭饱之后一片祥和的样子,根本不觉得经历过一场杀戮。 这或许才是真正的自然法则,弱入强口,江湖不也是这种道理吗?人在江湖无非不是杀人就是被人杀,时间久了或许就像这赤貂一样,取人性命,如割草芥,浑然不觉。 诸葛小嘉弹丸般跃起,如黑夜的精灵,欢愉而跃,道:“这赤貂对咱们太重要了,先前知道它食人骨血,想偷想抢都怕不得法门,如今好了,你成了它的主人,咱们不但可以将它轻而易举带到陆家堡,一路上还可以用来防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六章 再探揽月楼 ,最快更新妾心鸩毒最新章节! 一  如此折腾了一番本是欢乐,小太岁身上虽说多处被赤貂咬出了破窟窿,但好在都不在要害。项寻把身上所有能用的药材都给他敷了个遍,见他没有什么不良反应,三人这才各自睡去。诸葛小嘉原本也是回了屋,可耐不住担心还是回到了小太岁的床榻之侧,俯案而卧。却不成想,到了后半夜鹰眼太岁开始呓语不止,梦中连连喊疼,气息也是越来越弱,惊得身旁的赤貂也是上下窜动不得休息。诸葛小嘉猛一惊醒,心下慌乱,忙是贴额查看才发现他高烧得厉害,当即想起了那脾绝之毒,大嚷着找来项寻把脉,现在她已经相信项寻是个不错的大夫,至少药理方面确实比她强。 一番仔细把脉问诊之后,项寻脸上也是一片愕然,不好说,不可说,却又不得不说:“先前他的脾绝之毒分明没有什么迹象,除了虚弱一些倒还不至于危急,却不成想如今入毒已经这么深了,或许是之前对付赤貂郎君时动了真气,再加上被赤貂撕咬也是破了气门。说实话很抱歉我束手无策,你们要不要连夜去找桑逾空……不过无妄山路途迢迢……” 找桑逾空哪里需要去无妄山,但是即使找到他,诸葛小嘉也很清楚,这位医仙根本解不了脾绝之毒。当下也是有了一份主意,忙是说道:“那我即刻启程……只是他现在这么痛苦,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他至少缓解下,不至于如此辛苦。” 项寻蹙着眉头,低垂着眼皮,低声道:“定神丹?不行!若是现在昏睡,我担心他就此醒不来了……要不弄点止疼散吧。”如此一说倒是正和诸葛小嘉想到了一起,她连着点了点头,忙又道:“你有现成的药吗?” “没有……我身上所有的能用的药材都在之前给他敷光了……但是揽月楼有……之前你我都有看到!”项寻的音量忽高忽低,心中总觉得“揽月楼”三个字充满了诡异的感觉,极其不吉利。它就好像存在于地狱之间的高楼,你不是一层层的登高而是一层层地坠入深渊。 诸葛小嘉以手捶床,嘶声道:“那你帮我守着他,我去取药!” “还是你守着他,我去吧!”项寻先一步起身,按住了她的肩膀,柔声道:“你不通药理,那么多药材你也是不知哪些管用。我功夫又比你好,一来一回也比你快!况且他若是醒来,见到你肯定比见到我更喜悦一些!” “从楼中楼的密道进去!那里离药房近,也不易被察觉!”诸葛小嘉虽咬紧牙关,语声仍不禁颤抖。这是她真心实意的提醒和嘱托,往常她出主意的同时或许会想着再附送一个绊子,可此下不同,项寻是在为小太岁而奔波,她恨不得他能像孙大圣一般,筋斗云般地来回只是两个跟斗。 项寻点了点头,转身出门,刚出了院子却还是不放心地折了回来,道:“你好生照顾他,千万不要到处乱跑。有赤貂在,旁人应当很难伤害小太岁,倒是你,千万不要离开这里!切记等我回来!” “我知道了!你很啰嗦!”她的心都裂了,哪里还愿多和他说一句。可项寻还是有些担心,他或许不够了解诸葛小嘉,但在他仅有的一点了解中,她是个不会听劝的姑娘。她心里若有一分打算,不去实行就断不会罢休。然而此时项寻也是没有别的办法,诸葛小嘉的心思不明,小太岁病情又是耽误不得,只得想着尽量的快去快回。 项寻这厢一离开,倒是并未走远,而是躲在暗处等了小刻时间,不见诸葛小嘉跟出门,才稍稍安心去了揽月楼。然而他却不知,他的这个想法也早被诸葛小嘉猜了个清楚。她坐在床边默不作声,呆呆出神,估摸盘算着项寻已经离开之后,才缓缓皱起了眉头。 这厢刚要起身,手腕便被一柔弱的手执住,低头正迎上小太岁迷迷蒙蒙的眼神,一种从未有过的心疼涌了上来,柔声道:“你醒了?还疼不疼。” 怎么可能不疼,但是他又怎么可能说疼!轻轻地摇了摇头,浅笑道:“我是不是快死了……”小太岁本是玩笑地信口胡说,他虽然疲乏难受,腹部又好似被利刃搅拌一样的疼痛。但按照他的想法,小小苦难如同激励,如果这点小病小灾就喊疼,那也只能是个废物。可如果说两句丧气话便能惹来诸葛小嘉的关爱,那说说又有何妨? 然而他却不知其实自己正是说中了要害,诸葛小嘉听得甚是焦急,道:“当然不会死!谁死都轮不上你死!” “其实死不死倒是不打紧,反正我也是孤家寡人,死了也没人可惜。不过我心里有个愿望,若不能如愿的话,恐怕死也死的不甘心。”其实小太岁心里的想法,诸葛小嘉哪里会想不到,当即努了努嘴,笑道:“那你就守着你这份不甘心,一个人活到地老天荒吧。”说完这话,见那小太岁原本期待的眼眸委委屈屈地垂了下来,她只得无奈地叹道:“算了算了,说吧,你什么愿望?” 小太岁又是重新焕发了精神,笑道:“你亲亲我罢。” “就这个?生生死死多重要的事情,你还闹着玩!”诸葛小嘉有些哭笑不得,跺脚怒嗔。其实她所想的要比小太岁的要求亲密很多,对比之下小脸不禁通红。 小太岁悄声笑道:“谁闹着玩了?这是正经大事。也是我正儿八经的心愿!不过……你不愿意的话也没事……”他越说声音越弱,可终究在话音末了之时被一颗樱桃小口堵了回去。他一见大惊,心跳得非常剧烈,诸葛小嘉一下滚进他的怀中,疯狂般的吻他,揉他紧抱他,小太岁抚着她的秀发,爱怜的说道:“死而无怨了……” 诸葛小嘉却忽然缓缓起开了身子,问道:“你真的喜欢我,生死不渝?”小太岁讷讷地笑道:“要不要我把心挖给你看?” 诸葛小嘉咬了咬嘴唇,道:“那为什么说死而无怨?你的愿望就只是这样?” 小太岁惨然道:“就这样我已心满意足了,怎敢再要求别的?” 诸葛小嘉带笑瞟着他,道:“你知道不知道,你方才若是说出别的请求,我也会答应你……” 小太岁一怔,吃吃道:“我……那我现在……还来得及提要求吗?” 诸葛小嘉重重一拧他的脸,笑骂道:“你这个小傻子,现在当然来不及了!不过你要记得你心愿未了,所以一定要贱兮兮惨巴巴地活着。过个十年八年本姑娘心情好了,再了你的心愿。” 小太岁早就乐开了花,若不是现在身体条件不允许,他马上就要载歌载舞得跳回江南骆家了。窃喜喜地问道:“此话当真?当真吗?当真吧……”他一连说了三声“当真”,有惊喜、有不敢相信、有期待。 “自然当真,不过十年八年你真等得?” “等得!等得!别说十年八年,就是百八十年我也一定活到那时候!” “你记得说过这话!”诸葛小嘉说得郑重其事,人活着总归是要有希望的,她相信小太岁是个言出必行之人。 “记得记得……是你!你千万别忘记了!” 诸葛小嘉点了点头,叹了口长气,呆呆不语。她是登鸾老叟的女儿,即使不得宠爱,但她又怎么可能不知道登鸾老叟的秘密呢!想要解开十绝之毒,就一定要打开那所谓的宝藏,而打开宝藏的钥匙之一现在就在揽月楼里。原本因为陆羽想要得到解药方法,她自然一门心思想着帮他完成心愿。此时又是得知小太岁受了脾绝之苦,她就更要以最快的速度得到腰间刀。陆羽大婚,就是最好的切入口!当刘小别带来这个消息的时候,她就猜出了他的计划。既然陆羽已经开始设计御摇铁扇,那么她这边自然要奉上腰间刀,并且要以最快的速度。 她最在乎的两个男人,都需要腰间刀,她还有什么理由不再探揽月楼呢?抬头望月算着时辰,低头冲着小太岁浅浅一下,低声道:“天都快亮了,折腾的怪累的,我想眯一会去!你也快些休息吧,你不睡觉我都不敢睡。” 小太岁一听这话,忙是向上拉了拉被子紧闭了双眼,嘴角还带着一抹浅浅的笑意,道:“我已经睡着了,你也快休息吧!” 诸葛小嘉沉吟片刻,柔声道:“睡吧……”心中一软,叹了口长气,又在他脸上亲了一下,从他身上解下腰带,握于手间。痴痴的想了一会,将腰带系在自己衣衫之内,忍不住心中一荡:“这条带子,便如是他手臂抱着我的腰一般。我也就不是一人前去了!”她身子颤抖,面对小太岁,再也不敢说不曾情动。呆得一呆才站起离怀,走出门去。 缓缓推开破门,远处传来一声声怪鸟鸣叫,心中不禁惴惴,向四下一望,并无人影,适才放心了些。脚下生风,直奔揽月楼。 楼中楼的出口她还记得,一路上她疾步奔走,想到小太岁的生命或许正在她歇脚喘息间流逝,更是加快了脚步,甚至不敢稍稍停下喘一喘气息,如此奔到楼中楼出口也不过用了一盏茶的时间。 周围依旧阴森森也不见有人把守,月光照射下连岩石都在散发着荒芜。走近看时,见那玄铁大门正是大敞着,低低惊叹:“看来项寻确是从这里入的楼中楼,一路上不见他回去,想必还在里面。”刚想进门,脚下一绊险些摔跤,惊得差点大叫出声。她侧开了些身子,月光照过正见一小堆石头,其中一块石头下还压着一块小布条,拿起一看,上面正写着:“让你别来你还来,还不赶快回去!”不禁失笑,叹道:“项寻啊项寻,真是个幼稚鬼!留句话放在这里,为什么不直接把大门给锁上!莫不是怕这门一旦锁上自己会蠢得出不来?”将那布条又压回了原处,心中默祝:“但愿那腰间刀还放在原处,立即便能让我取走,陆羽哥哥能最快打开我爹的秘密,也最短的时间救了小太岁!” 咬了咬下唇,便轻轻地进了这玄铁大门。进了门内的甬道一片漆黑,她凝神静气缓缓前行,甚至身后的大门什么时候被关上了也是没有丝毫察觉。 来了两次,门户甬道都已有些熟悉,当下也就不甚介意,转了几个拐道,心中也有些不耐烦,叹道:“之前来的时候并没有觉得路有这么长呀!难不成是我之前忙是逃命,这次是急着寻刀,心态不同造成的错觉?”不过好在一条路走到头,没有什么岔道,一连几个弯道,皆是如此,更觉爽快无阻,心中畅快可复而又觉得有些奇怪,暗道:“揽月楼的设计错综复杂,没道理要留这么个缺口破绽出来,难不成是当年建造之人故意留下的生口?这项寻轻功不错,来回取药应该不会废这么久的时间才是,莫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越想越怪,脚下也不禁慢了下来,心念着要不要转头回去,然而一想到小太岁挣扎痛苦却又强装轻松的样子,心下不禁一阵痛。都到这里了,没理由无功而返!再说若是有埋伏陷阱,完全可以早就出现伏击她了才是,如此想来之前那些也全是自己吓自己。依旧又是转了几个弯道,越过多次板墙,终于见到了上楼的楼梯。靠在石基之上微做歇息,自己犯想道:“黑鸦娘子已死,楼上的毒鸦又是关在篓子里的,只要我小心谨慎一些,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这是这一路上来都不见项寻踪迹,甚是奇怪啊!难不成他还在楼上?”顺着台基,绕到楼梯一看,果与之前第一次离开时的马道相似,想来应该没有走错地方才是,况且一路而来根本连个岔道口都没有,就算是想走错路,怕都是没有机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七章 旧相识 ,最快更新妾心鸩毒最新章节! 一  正待诸葛小嘉准备转身上楼时,有人高声喝道:“什么人?敢入揽月楼者必死!”“嗖”的一刀便是迎风砍来。速度并不算快,身形都可瞧得清楚,此招对诸葛小嘉来说并没有什么威胁。她也不接招,只是将身子一闪,那刀便是砍了个空。只见来人衣着古怪,上半身穿着猩红大背褂,下身穿着黑布大敞裤,一脚踩着黑靴一脚蹬着红色绣花鞋,这么个阴不阴阳不阳的扮相竟还是个成年男子,这更让诸葛小嘉打心眼里厌恶,啐了一口,道:“你什么鸟人?” 那人却是不答,往前一扑,诸葛小嘉就势一脚直接狠狠踹向他的心窝。也不知是不是跟小太岁呆得时间久了,见到挡路的人就想踹一脚的风格确实延续的十分了得。那人站不稳栽了下来,刀已落地,歪着身子吐了半口血。诸葛小嘉赶上一步,将刀一拿,觉着甚是沉重压手,暗道:“这小子好大力气……如若不然,如何使这样的笨物呢!” 这才又是仔细打量了下来人,此人衣着古怪却也古怪中说明了身份,一定是那黑、赤二人的手下,没想到也还是有点功夫。如此一来她心下倒还是轻松了些,原本揽月楼空无一人她还觉得蹊跷,只有足够强大的法阵才无需有人看守,既然现在来了打手,也还算有点功夫,那么这揽月楼的威吓度便下跌了不少。 诸葛小嘉提着那笨刀,跨前一步,照着那人的哽嗓,将刀架在他的锁骨处,笑道:“你运气不好,遇到本姑娘,只能提前去阎罗那报道了!我且问你,你可见到一白衣男子前来此处?” 那人已是被吓得失了胆魄,忙是跪地求道:“今日小人就见到了女侠一人,并没有什么白衣男子来过!女侠,我也是听命行事!先前不知道女侠本事,今下长了见识,以后再也不敢了!” “有没有以后还不好说!”诸葛小嘉蹙起了眉头,若这人此话当真,项寻并没有来揽月楼,那会是去了哪里?如此来说又是什么人给她在门外留的字条呢?想了想,又道:“赤貂郎君和黑鸦娘子都已经死了,你不去逃命还留下来听谁的命令?姓云的还是姓姚的?” 那人伸手从怀里又是掏出一块布条,拱手奉于诸葛小嘉面前,轻声道:“小人也只是听小人头领的命令,至于再上面的人,小人就接触不到了。这就是上头让小人交给姑娘的!其他的就再也不知道了!” 将架在那人肩膀上的笨刀往下一按。真是兵刃沉重的好处,不用费力,只听“噗哧”的一声,刀会自己把人杀了。诸葛小嘉浅浅一笑,道:“千万别说再也不知道别的了,那留着你又有什么用呢?下辈子记得聪明些!不过说起来兵刃沉了也是有趣,杀人真能省不少力气。” 将手中布条打开,上面只写了一个字:别! 别?别什么?有话为什么不说清楚,这布条明明还很长,写个十几二十个字根本不成问题,却就偏偏在正中央的地方写了这么个没头没尾的一个字!不过仅仅是这一个字,却同之前玄铁大门留字的笔记十分相似,估摸着应该是出自一个人的手笔才对!项寻想来不太可能,那又是什么人呢? “故弄玄虚!”诸葛小嘉轻蔑一哼,将那布条随手一扔不再理会。然而她却不知,在这甬道之上,半层楼梯拐角的铁门那里,还有一人,衣着打扮同刚刚死去那人是一模一样,想来自然也是黑、赤手下。 见自己伙伴丧命,他将身一闪,进了铁门,暗暗将索簧上妥,想着这诸葛小嘉推门进来之时,正可趁其不备将其拿下。 诸葛小嘉虽说不知有这么个人,但心下也是多了份提防,毕竟既然有人看守,就不会只有一个人。她从栏杆往上观瞧,奇高非常,暗道:“我第一次来的时候好像没有这么高呀,那时候见到的楼中楼分明只有三层的样子,这厢一瞧怎么感觉高出了几十倍!”拐上了楼梯,正见大门于里面上了锁,心下暗忖道:“生怕我不知道有人躲在门后吗?有这么愚蠢的手下,也是可悲。”左寻右找了一番,八面窗棂同是紧闭,便将那笨刀顺着窗缝,往上一撬一撬。不多一会儿的功夫,窗户已然离糟。诸葛小嘉满心欢喜,将左手把住窗棂,右手再一用力,窗户已然落下一扇,顺手轻轻低放在一旁。 她撵着脚步,缓缓攀过,正见又是一个半红半黑打扮之人,还撅着腚守在门后,一副摩拳擦掌准备大战一场的架势。她柄住呼吸,轻轻跃下,来到楼内,脚尖滑步,甚是平稳,不着半分动静。 那人正想着这诸葛小嘉怎么动作这么缓慢之时,只觉脖间冰凉凉一物贴了上来,当下一低头,还来不及反应,已是一刀割喉血溅当场。 诸葛小嘉虽说聪明,但终究还是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又一次得了逞,当下一阵雀喜,垫着脚尖轻轻拍掌,为自己庆祝了一番。拿刀剑往尸首衣襟处一挑,又见一布条。她敛去了笑意,半蹲捡起,展开一看,依旧只有一个字:上! 上?上什么?之前是个“别”字,当下是个“上”字,如此结合便是“别上”?别上哪儿?这样想来若是有第三个伏击之人,想必身上的布条定然是个“楼”字。如果真是这样,这也太幼稚了!如此又有什么意义,她既然人来了这里,难不成会因为这几个字真就折回去不成?嗤笑地摇了摇头,才仔细打量了下这间屋子。 还和她第一次来的一样,全是瓶瓶罐罐药柜药箱,各种草药也是应有尽有。到底项寻有没有来过此处?如果来过,这里只此一条路,怎么会没有撞见?若是没有来过,那么他又去了哪里?还是说他当真是和揽云手一伙儿的? 她醒来之后已是不见了云舒,她本就奇怪,明明公不离婆秤不离砣的两个人,忽然没了一人,另一个却全然没有焦急之色,这太不正常了!除非是他们另有打算! 当下也是不好再多做纠结,左右翻查,随便拿了些金钱草、白芷之类的止血止疼的草药,她知道的药理极少,只是稍微知道一两样简单的方子,当下也只能挑着能拿得便都带上了身。塞进衣襟的时候,手触到了小太岁的衣带,想起了那个英俊的模样,动人的真心,傻里傻气却一心护着她的人,微微叹了一口气。 收拾了一番,便又直奔了楼上,她有些激动又有些紧张,之前而来的时候,腰间刀就放在这层楼的房间里。如果不出意外她便可以就此得手了。但是她太清楚了,越是即将成功就越容易翻船,她轻着脚步,每一步都踩得极稳,眼观四路耳听八方,毕竟那个拿着“楼”字之人还没有现身,又会是以何种行事出现呢? 第一次来此之时,她太过大意,踢翻了竹篓,放出了毒鸦。这一次她显然不会再犯这种错误,而且这一次也没有给她犯错的机会。因为这一层的房间比上次来的时候还要空旷,根本没有堆积在四角各地的竹篓。门户皆是大敞着,有种请君入内悉听尊便的感觉。她侧倚在门旁,一眼望去,屋内甚是明亮,却又不知光由何处生来。回手掏出一块小小石子,往屋内一掷,侧耳一听,咕噜噜石子滚到那边不响了,一派木板之声。怎么会如此简单? 越想越是不可能。诸葛小嘉又跳上了一旁的窗户台儿,却将笨刀往下一探,果真是实在的木板,并无陷阱的样子。可既然来了,有没有危险都要继续才是。当即轻轻跃下,小心翼翼地滑行,不敢有一只脚腾空,怕会脚下落空。往亮处奔来一看,又是八面小小窗棂,里面更觉光亮,暗道:“上一次瞧得不仔细,好像没有另一间房才对!大概埋伏就在其中,毕竟还差一个‘楼’字。不过越是这样就越说明乾坤就在这里,我既然来了,腰间刀就一定要到手!” 又用笨刀将小窗略略的一撬,谁知小窗根本就是没锁,随手便能轻而易举地放开。诸葛小嘉举目留神,原来是从下面一缕灯光照彻上面一个灯毯,此光直射到屋内的八仙桌之上,见有绒线系定一宽大的刀架,而腰间刀正立于上面。 诸葛小嘉心中大喜,终于到手了!鹰眼太岁有救了! 然而就在此时,她刚想跳进去拿刀,后面肩头竟有人轻轻一拍。她接连五六次转身,始终见不到背后人影,真不知是人是鬼,是妖是魔?和之前两个喽啰比起来,这个人明显功夫高出了许多,她吓得出了一身冷汗,不敢再动,生怕在成功的节点上出了要命的马脚,颤着声音叫道:“什么人?”这一声话落,一个人影闪现,俯头过来在她颈上一嗅,笑道:“小嘉……你太辛苦了,辛苦到多久没洗澡了?” “姚伽!”诸葛小嘉急转身子,只见一人身穿清水色长衫,腰佩长剑,正闲雅得冲着她微笑,不是姚伽还能是谁?可是这个人应该在之前就死在他亲妹妹刀下,在自己肩膀上断气的姚伽。此时此刻却是无病无伤,整整齐齐地站在她的身后。虽不知缘由,但她已是猜到自己定然是中了什么计谋。惊怒交集,缓缓往后靠去,想着无论如何先把腰间刀拿到手,再想脱逃之计。 可这姚伽好像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一样,她心里所想早就知道的一清二楚,她还未转身,他却已转在她的面前,张开双臂,笑吟吟的等着。她只要再冲几步,便就能正好撞入他的怀里。 按说若是当初,诸葛小嘉对男女接触并不忌讳,毕竟在十绝岛的密室她有过一段不能回首的过往,所谓的清清白白早就没有,也就不会再大惊小怪。然而此时一想到自己的身子要投进姚伽的怀里,就会忍不住地犯恶心。明明还躺在镇中民舍里的骆英,却忽然冲进了她的脑海。她急收脚步,忙是向左边闪去,可姚伽又是早她一步等在前面。她连换了几个方向,始终摆脱不得。 姚伽是个浪荡的公子哥,喜欢欣赏女人更喜欢调戏女人,尤其喜欢调戏有意思又漂亮的女人。诸葛小嘉虽然少了一只眼睛,姿色上暗淡了几分,却足够有意思。更何况二人又是旧相识,之前她不会这样焦急的闪躲,今下忽然见她生起了气来,就更有意思了。在武功方面,他和诸葛小嘉算起来应是不分伯仲,可现在他清醒而冷静,她却心惊而莽撞,胜负已然有了分晓。明明伸手就可擒到怀里,触碰她傲人的胸脯,他就偏要一躲一迎地戏弄一番。就好像猫儿抓住了老鼠,在知道它逃脱不了的前提下,只会擒来又纵,纵之再擒,这是猫儿的本性,此时此刻他或许就是属猫的。 诸葛小嘉这才反应了过来,怒羞而上,从腰间摸出两枚金蚕标,“嗖嗖”连发。动不动就掷金蚕标,是她的特色,自然也是姚伽预料之中的事情。于是在她的手碰触腰带之时,他便是又先一步跳到了她的身后,这两枚金蚕标自然又是落了空。 姚伽环抱双臂,笑道:“都是老相识了,见面不客气两句就罢了,也不至于要动粗吧?”说罢,弓步上前,身子微微一侧,右手擒住了她的手腕,制止了她再次发标的计划,左手更是倏地,恰好搂住她纤腰。诸葛小嘉的身材真的是绝佳,该瘦的地方绝不会多一分肉,同理该有肉的地方也一定恰到好处。 “这算什么动粗!你不是喜欢装死吗?我这就送你归西,让你货真价实地死一遭!”诸葛小嘉手肘一顶,刚挣脱了身子,可脉门却扼在了他的双指之间,不得多一分的动弹。 侧身又是一揽,诸葛小嘉原地旋了半圈,落入了他的怀里,当下他笑得极为轻薄,道:“我留给你的字条你是没瞧见,还是视而不见?” “字条是你留下的?” “除了我,还有谁这么关心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八章 诱饵 ,最快更新妾心鸩毒最新章节! 一  诸葛小嘉被他双臂环抱搂得紧,不但如此,他的右手更是贱兮兮得在她脸蛋上轻轻柔柔地刮蹭,这让她又羞又急,挣扎着想要跃出怀抱,可身子竟不得自动。怒视骂道:“这么多年了,你这种强人所难的计量还没玩够吗?” “我现在给你最后的机会,你现在转身离开这里,我便当你没有来过!”说话间搂抱的双臂力道松了一松,姚伽这话虽然奇怪但也像是出自真心。 “你想留我在这鬼地方,我还不乐意呢!”诸葛小嘉用力一甩,挣脱而出。脸上的神色虽是焦虑而紧张,但这已经是她克制后的样子,要知道她的心里可比自己表现出来的状态更急躁了百倍千倍。她抿着嘴,独有的一目一眨不眨地盯着姚伽,带着防备一步步往腰间刀的地方挪去。却在此时,八面窗棱同时一展,每窗又各自越入四名衣着黑红相间布衫的壮汉,齐向她的方向凝视,落地后各自站定均是默不作声。 只一个姚伽她在拳脚功夫上就难以对付,此刻又跑来了这么多帮手,看来想全身而退已然没有那么简单了。诸葛小嘉佯作轻松地轻笑道:“不是说放我走吗?我悄无声息地来自然要默不作声地离开,不用找这么多杂碎来摇旗呐喊为我欢送吧。” “你这个想法很不错,那既然空手来就应该空手回去!所以……别打这里其他东西的主意。”姚伽说话间已经转身立在了腰间刀旁,淡漠一笑后,盘膝坐在地下。他的意思很清楚,人可以离开,但是别想带走腰间刀。 诸葛小嘉佯装不懂,刚想上前却见之前越窗而入的那帮壮汉忽然都从各自身后拿出了数个竹篓,绕着房间一线,开始排列。这个竹篓诸葛小嘉自然认得,第一次来揽月楼的时候,她无意中就是撞倒了这个才放出了毒鸦,而毒鸦的厉害她又是知道的清楚。若说只和人比划过招,或许还有得争斗,即使会输也好歹能过上两招。但若是和这篓中的畜生相搏,可谓是毫无招架之力了。况且这些壮汉排列好了竹篓又各自回到了原先的站位,各个手持长杆,细细看来应也是布了阵势。 种种迹象表明没有转身离开更好的办法。 姚伽瞧着她的目光又变得温柔了起来,面对女人他总是习惯于无时无刻地美化下自己的形象,或许让漂亮的女人喜欢是他毕生的追求,虽然往往是不能如愿。眨了眨眼睛,忽然道:“还不走吗?”。 “我很奇怪,若是放出了毒鸦,你怎么能肯定那毒鸦只来袭击我,自己却能不被伤害?”她也只是随口一问,心中难免是懊恼与不甘,没有腰间刀如何能解十绝之毒,如何能救得小太岁的性命?当下想着尽量拖延一些时间,让她想到法子,能带走她需要的东西。 姚伽怔了一怔,心中不禁觉得有些失望,咬了咬唇,苦笑道:“小嘉,以你的头脑却忘记了一件顶重要的事情,看来只能说明你太不关心我了!你忘记了我老爹是谁了吗?” 诸葛小嘉瞪了他一下眼道:“十绝老人?” 姚伽想板起脸,却又忍不住笑了,自嘲而笑,到底在她眼中,自己有多废物,竟到了惧怕区区毒鸦的份上:“难道我连区区毒鸦都抵御不了吗?” “那你为什么放我走?”她撇了撇嘴,但这个表情看在姚伽眼中就觉得更好像有点看不起他,上上下下瞧了她几眼,笑得轻薄:“因为你是个漂亮的女人,我舍不得啊!而且,你并不是我们要对付的人。你留在这里会有些碍事。”说话间他已是在不知不觉中站起身来,莫名其妙的不安油然而生,让他感到有些呼吸紧促。时不时地抬头望向窗外,显然是在等待。 “你在等谁?”而这个动作在现下出现纯属多余,诸葛小嘉看在眼里心下陡然一惊,难不成自己当真是做了诱饵,进了圈套?而她能引来的人,自然是——鹰眼太岁。 俗话所说的关心则乱或许正是如此!当她开始为鹰眼太岁的生死心焦之时,她便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走近了对手设下的棋局。若是知道自己所谓的关心或许就是将小太岁引入深渊的牵引,那她宁愿自己能一直对他冷酷无情下去。但是情之所以美好便是它真的无法给人时间和空间去冷静的思考,冲动或许恰恰是必然,你以为是对他好的事情,往往就只是你以为。 当下她正是忘记了一件最重要的事情!揽月楼这一遭从一开始就是为了等待鹰眼太岁的到来!之前因为项寻的搅和才不得不将这个计划延迟至今,蠢就蠢在诸葛小嘉聪明了一世偏偏糊涂了这一时,明明已是离开却又跑了回来,将所有了一切都拉回了设局之初。 她已然明白了过来,一阵大骇,转身便跑。她要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去,阻止鹰眼太岁前来入人陷阱。 然而就在此时,她还没来得及奔逃出门,一片静寂之中,忽听窗外隐隐传过来一声声尖锐惨厉的号角声,且是越来越近,瞬时之间,聒噪就在耳边。诸葛小嘉皱眉停步之时,角声忽歇,变成了嘈杂的人声,原来揽月楼里竟然藏了这么多人! “噗”的一声,正有一人越窗来报:“公子!那小太岁果然来了!现正在入口处与人纠缠!不知……” “他要死还不让他死吗?放他进来!”姚伽很清楚小太岁的现状,一个使不出功夫的高手,就好像脱了毛的凤凰。鹰眼太岁名声在外,何等猖狂,当初一箭射死他爹姚千山之时又是何等恣意,今下若是能亲眼看他做困兽之斗的样子,想想都是过瘾。他侧目瞧了瞧诸葛小嘉,这个女人连掩饰感情都懒得做了,看来这二人的关系已经不是仅仅的使君有意了。当下更是多出了一份嫉妒之心,一挥手,左右皆是上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他伸手轻抚了抚诸葛小嘉的肩膀,凑到她耳畔柔声道:“看来你舍不得走了!” 诸葛小嘉白了他一眼,故意摆出一份心不在焉的样子,扭过头去往窗子外面看。她心里知道小太岁身体的现状,只求天赐神将,兴许才能化险为夷。口中却颇为随意地呛声道:“你也未必能胜!你功夫本就比不上他,即使人多势众但此时他身上有赤貂!” 姚伽一惊,心想道:原来真是骆英杀了那丑八怪!那么探子所报的有病有伤卧床不起难不成是出了差子?当时云舒和云展在一起,项寻和姚觅在一起,丑八怪只可能是死在小嘉和骆英手里。先前我以为是小嘉,毕竟她手段多人也聪明,没想到竟是骆英得了手!不过既然他是赤貂的新主人,那他就更不能活着出去了! 他背过身去,冲着窗外的喽啰打了个手势,喽啰了意前去禀报,他才复又笑嘻嘻地转回身来,笑道:“哦?那我正是可以看看,是赤貂厉害还是这毒鸦厉害!不过我可告诉你,赤貂郎君可是怕急了自己的丑媳妇,说不定他的宠物也和自己的主人一样惧内!” 诸葛小嘉已是面如死灰,小太岁比她的逞能重要了太多,她求的是他平安,怎就成了拖他下水了!眼睛忽而一暗,抢着吼道:“算我们输了,我带他走!以后你的恩情我一定会报!” 姚伽忽然笑了笑,这一笑正迎上诸葛小嘉独眼的一个怒视,他那贱骨头又猛上了心花,笑道:“刚才不是嘴挺硬的吗?我只说过你能走,可从来都没有说过骆英少爷能走啊!你若对我还恩,那我算不算你的恩客?” 话音刚落,只觉室内突现人影一个晃动,一个只着墨玉灰白内衫的男子已如青烟一般从大门划了进来。他一入门槛,立时放慢脚步,脸上凝聚的冰霜又厚了一层,显然已是察觉这屋子里人手最多。而这来人正是鹰眼太岁。 要说这小太岁睡梦本是很沉却忽然被门外一阵锣鼓惊醒,起身却不见了诸葛小嘉,心中一阵惊骇,正在不知所往之时,却见一块碎石破窗而入。碎石外包裹着白绢,还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地清香,展开一看,上面正写着:她在揽月楼。 这个她所指之人送信和收信之人都是心知肚明,不是诸葛小嘉还能是谁?可小太岁根本就是浑身上下全无气力,摇摇晃晃勉强走下床榻却怎么都不可能此时前去救人。但是揽月楼这个地方不是虎穴却比虎穴更为恐怖,头一次小嘉在那丢了一只眼,再入内岂不是要丢了命! 当下不管三七二十一,小太岁一咬牙一闭目,竟使出了“灭顶神功”,震裂了六脉,以余生所有气力凝结于一时,才得以将功力恢复了七八。两腿已能行走如常,更能健步如飞。来不及整装,便携了赤貂狂奔而来。 灭顶神功顾名思义,已是自知命不久已而做了输死一搏,一日之内凝聚了余生所有的功力和气脉,可有撼天动地的功力。然而这震裂六脉,一日之后人即使不死也是四肢具废腰肢残断的废人,若是残废还不如一死!或许是冲动的决定,但若是重新来过,他应当还会如此选择。他可以把小嘉的一目看得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更何况是以命换命,他竟然觉得是个赚便宜的事情。 来了揽月楼,他可不管什么楼中楼的密道,他也是不知道有这么个所在,便是一路杀将而至。他余生所有的功力,对付几个守楼的喽啰自然是小菜一碟,更何况他赤貂在手,往往根本不需他出手,相抵之人已是退将逃也而去。只是入了揽月楼里,就真是入了迷宫,左转又绕连个方向都没有,心里忽然害怕了起来,若是在此处耽搁到一日的时间,那自己就完全不可能救人了!焦急万分却只能暗咒:“大哥果然是大哥!学来的本事全为了害我!愿他日你也死在意想不到之人手里!” 正在他左右不知所往之时,便听到有数人呼吸之声,立即停步倾听,更听出在数人之后尚有无数极为诡奇的细微异声,而这异声更是指引他一路畅通无阻来到了这里。他知道是陷阱,崎岖中突现的指引往往不会将你引入天堂,而是要带你步入地狱。但他也知道诸葛小嘉就在陷阱的尽头,他便就不得不往。 小太岁得以现身,这早在姚伽所料之中,但奇的是他走路竟无半点声息,以揽云手那般高强武功,可谓是轻功中顶尖的人物,行路尚不免有沙沙微声,而这登鸾四子中排名最末的小师弟,竟然毫不着意的如烟而至。不是说他有伤有病吗?怎么好像更厉害了数倍?不,是数十倍,数百倍! 此时的小太岁没有了往日玩虐的轻狂,向姚伽横扫了一眼,站在了诸葛小嘉的身后。这般气场竟也让她一惊,这哪里还是活泼好动争强好胜的骆英?身形飘忽,有如鬼魅,竟似行云驾雾而来,驻足时更是气息泰然平稳,直叹其绝顶沉稳的气度。 诸葛小嘉也不知自己是惊是忧,隐隐中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激动,细看他的脸相,熟悉而陌生,但却全身冰冷,连唇上的血色都褪得干干净净,心里也有点发毛忍不住柔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却不想鹰眼太岁连看都不看她一眼,抬步又走到她身前,将她护于其后,除了两颗眼珠微微转动之外,一张脸竟跟死人一般,冰寒凌厉地望着姚伽。这一望更让姚伽不觉地打了个寒噤。 真就是冷到了极点,木到了极点,令人一见不寒而栗。姚伽定了定神,想着用笑容来缓解自己莫名其妙的恐惧,却只能勉强地抖了抖嘴角,若说是笑,其实更像是面庞的抽搐,道:“一直不得见你,今日一见才发现和传闻中相差甚多。” “我是来带她走的!” “她可以走,你却要留下!更确切地说,是你的命要留下。” “好,我留下!放她走!” “小傻子,你疯了吗?我不走!要走一起走!”诸葛小嘉慌忙上前一把抓住骆英的衣袖,怒不自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一门之隔 ,最快更新妾心鸩毒最新章节! 诸葛小嘉已是双颊涨得通红,小太岁却是脸色苍白,正要开口说话,小嘉忽又说道:“让我走也可以,但我要带走腰间刀!”她当然知道姚伽不会让她拿刀,那么她自然也就可以留下来和小太岁共进退。没人不怕死,尤其是身边还有一个不错的伙伴,以后的生活也不会孤单,这个时候没有理由不去求生。但是她诸葛小嘉认定自己一切都比小太岁强,既然他敢留下来,自己当然没有先去逃命的道理。 小太岁侧目看了看她,柔声道:“你留下来只会是我的拖累,你先离开,我随后就到!腰间刀我会一并带来。”这话虽是说得坚定,然而他却弄错了一件事情,想要带走腰间刀的理由很多,他以为是为了陆羽,可却不知在诸葛小嘉此时的心境中,腰间刀只是她留在他身边的理由。他更不知道,她急于来揽月楼取刀的原因并不是陆羽而是因为他。既然如此,又怎么可能舍他一人留在这里。 患难见真情或许就是如此,诸葛小嘉第一次觉得原来骆英已经这么重要了,但是这份意识会不会来得有些太晚?她摇了摇头,来了总比没有的好,她亦可像他那样守护着对方。 “小师弟,好大的口气!你随随便便就遗失了金箭翎但这并不代表我的腰间刀你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取走!”话音落时人已至。诸葛小嘉凝目望去,见姚伽已经恭恭敬敬退到了一旁,迎面走来的人容貌俊美,身着锦袍,脚步虽说很是沉着,步态却极为轻灵。 诸葛小嘉瞪了他一眼,但不知不觉中这一眼却又带着几分惶恐,哼道:“果然是你!你就是客栈火场出现的黑衣人!暮云庄的云展?” 云展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笑道:“小师妹果然聪颖,我们又见面了!” “就是你偷了我的腰间刀!”鹰眼太岁忍不住问道。 云展却瞪了他一眼,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哼道:“小师弟,你果然蠢得名不虚传,陆羽没有好好教你吗?要知道近身之人可比自己防备的敌人更容易拿走你的贴身之物,不过你不用担心,大师哥很快就会帮你找回金箭翎的。” 小太岁锁着眉,勉强笑道:“不牢大师哥你的大驾了,我自己的东西我自己会取回来。” 要说登鸾四子虽说各有本事,但除了陆羽跟自己交好外,另外两个人,小太岁根本连见都没见过。眼前这位佯装着一派彬彬有礼气度不凡的大师哥,究竟功夫几何他也是摸不清楚。但是虽然小太岁不知道,想他揽云手也是心里没底。都说揽云手的速度克得就是金箭翎,自己现在既然没有了金箭翎是不是也说明揽云手也是没什么可以克他的了呢? 兵贵神速,出其不意才是真招。小太岁当下脑中不停地打转,忽然抬眉冲着云展一笑。他的一笑看来真有点傻乎乎的,但是当你认为他傻的时候,他却偏偏会变得很聪明,甚至比你还要聪明。 “你我师出同门,小嘉又是我们的小师妹,我想大师哥应该不会为难我们吧?我手中已经没有了金箭翎,对你而言我完全没有了任何利用的价值。看在师父他老人家的面子上,你现在放我和小嘉离开。”说着他敞开臂膀做出要与其相拥的样子,可他看着云展时目中充满了温柔之意,但等他低下头时目光立刻变得冰冷,脸色也立刻变得漠然。 云展静静地看着他,也是迎上了两步,虽然面上含笑却并未开口说话。 二人相隔约半丈之间时,小太岁忽然缩手一扒衣襟,怀里的赤貂如利刃出鞘一般一跃而出,小太岁后退半步,恨声道:“给我吃了他!” 一声令下,赤貂闪降着扑向了云展。 若说赤貂是闪电,那么云展就好像一阵风。一见赤貂现身,只在眨眼之间,他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小太岁只觉身旁不住地有人形晃动,却也只是感觉而已,根本瞧不见他真正所在,好像只有赤貂在跳上跳下,根本不知道云展在哪里。小太岁心中直叹不妙,已经退到了诸葛小嘉身边,低声道:“揽云手不愧是揽云手,不但轻功了得,速度竟更是惊人。连赤貂都追不上他!我已然是输定了,你趁现在赶快离开。” “骆英!我不会离开你的!”诸葛小嘉声色清清冷冷,却每个字都像钉子一样刻进了小太岁的心里。从来没有想过会听到诸葛小嘉对着他说出这么一句话,心里陡然一暖,但却不得不又是劝道:“我们之间必须有人离开,必须有人继续帮我二哥!救我……我并不重要!” “你搞错了,小傻子,我不是在救你,我要救的是我们!”看不见云展的影子,说明他已然被赤貂纠缠脱身不得,诸葛小嘉立刻喜动颜色拉起小太岁的手,拔脚就跑。 不想二人刚一跨过门槛,小太岁却忽然甩开了她的手,咬着牙道:“你先走!”说罢又是退回了房内,背身一转,竟将那房门一关紧接着便是落了锁。诸葛小嘉只觉手间一空,登时觉得心里也空出了万丈深渊,待反应过来之时,二人已是冰冰凉凉的一门之隔。 他们之间竟然会是小太岁先行放开了手,这让她觉得天塌了一般的恐怖,忙是转身跑到窗边,想着跳窗而入。却不成想自己刚奔到窗前眼前一黑,窗棱之上突然降下了厚厚的铁板,将窗户封了个严严实实,别说她这么大的一个人,竟好似连个苍蝇大的空隙都没有。她忙是又转向另一扇窗,竟和方才一样,厚厚的铁板好似从天而降一般以极快的速度阻挡了她的视线。八面墙,每面三窗,整整二十四扇窗户,却每一扇都是如此,最后她就真和小太岁相隔开来。虽然只是一堵墙一扇门的距离,却竟好似天涯海角,或许更是生与死的距离。 失去小太岁的恐惧忽然让诸葛小嘉惊掉了魂魄,她转身一个狠踹恰是将身后一个正准备撤离的喽啰踢倒,紧接着又是一脚踩在对方的心窝之中,其余的喽啰刚一迈步,她忽然又从袖中甩出数枚金蚕标,“啪啪啪”连着数声,皆是有人迎风倒下,中镖而亡。吓得其余想要奔命之人再是不敢迈开腿去,一个个只能跪地求活。 诸葛小嘉只是站在这里,一只眼睛扫过就足以威吓众人,仿佛已经和这杀人之夜溶为一体,不得不承认,没有人比她更像个“杀人”的人,她怒目吼道:“门也好,窗子也好,钻墙破土也好,总之给我把这个屋子凿个洞出来!我若进不去这屋子,我的金蚕标就会进到你们的心脏里!”说话间足下一踏、一拧,踩在脚下的喽啰已是口溢鲜血,睁目而亡。 又死了一个,在这帮小喽啰眼中,诸葛小嘉比揽月楼里所有出现过的人都要可怕,登时身边竟有人直接吓破了胆子,倒地而亡。 “还不动手!给我撬门撬窗穿墙破洞!”正在诸葛小嘉又瞄准了一个目标,准备了结其性命之时,忽然一个颤颤巍巍的声音轻呼道:“姑娘……这门是玄铁大门,就是烈火都烤不化,这墙比那门窗更硬了三分,想破门破窗根本是不可能的……地板也是,连天花板也是如此……上不得也下不得啊!” “不可能的话,那你就很可能现在就会死!”又是一枚金蚕标,又是一人倒地,这一次卡中的是他的喉咙,因为他说了最不应该说的话,但却是千真万确的大实话。她和鹰眼太岁确实被重重的铁板相隔了开来,是她靠自己的力量逾越不过的距离。 既然这个地方进不去,既然小太岁会死在里面,那眼前这些碍眼的杂碎为什么还要活在这个世界上?想到这里她又是甩出了一枚金蚕标,自然又是中的。 眼见身边与自己一拳之隔的人倒下,一个小喽啰壮了壮胆子,道:“或者……或者……或者有人能打开这道门!” “什么人!快说!”诸葛小嘉都快急疯了,为什么眼前这个小杂碎还要磕磕巴巴不挑重点的话说。 “姚姑娘,姚姑娘应该知道怎么进去。”说话的喽啰已经将头埋进了膝盖里面,听说鸵鸟遇到危险也是把头藏起来,虽然这或许并不能保命,但这个人却是唯一活下来的人,因为他给诸葛小嘉说出了一个希望。 少女的布靴印入眼帘,那喽啰忙又将头埋得更深了些,忽然一只脚踩在了肩头。她只是想近一些打探姚觅现在所在,此间的一脚她并没有用力,喽啰的肩膀自然也没有什么承重,但他却觉得好似千斤锤直砸心窝,忽然间也是倒地不起,气绝身亡。 又一个被吓死的人!或许恐惧才是最强的利刃。诸葛小嘉气恼骂道:“废物,这就死了!好歹告诉我姚觅在什么地方!” 可这既然是唯一的希望,那就一定要把这份希望变成现实。她转身便跑,想着随便再找个喽啰出来问话,却不知楼上的人被她杀了个干净,其他的人更是闻风而逃,整个揽月楼一时间竟彻底空了。然而这算不得什么,诸葛小嘉已是急得四处乱撞,一只眼睛染泪,另一只血窟窿竟也充了血,斑斑血红缓缓印在蒙住血窟窿的绢布之上。她只知道就算是找遍每一个地方,也要把姚觅找到,而且要以最快的速度,比揽云手还要快的速度。 却说屋子里面亦是也安静了下来,小太岁将诸葛小嘉推出门外,转身之时,已是看到云展不急不躁地立在自己身后不远的地方。而赤貂就好像一个小鸡仔一样被他拎在手里,虽在挣扎,却完全逃不出云展的两只之间。小太岁心中一凉,心想自己此时的境遇恐怕也和这赤貂差不了多少。 他缓缓走近,真心实意地拍了拍手掌,笑道:“大师哥不愧是大师哥,赤貂的速度或许比不上金箭翎,但是我现在真心实意的相信,即使是金箭翎,以你的速度也会稳稳地接住。都说揽云手克的就是金箭翎,我这下彻底相信了。” 云展身形亦已凝立不动,奉承的话他听过很多,现下自然也不甚在意,只是含笑道:“方才明明有机会离开,为什么不跟着小嘉走?” 小太岁冷笑道:“以大哥的速度,我们根本跑不远,我留下来陪着你,她才能轻而易举地离开这里!” 云展却斜眼瞧着他,摇了摇头,道:“你并不了解女人,尤其是小嘉这种女人。一个看似无情的女人往往是因为她还没有动情而已。她是个疯子,既然定情于你,你不走她应该也不会离开这大门一步。可惜的是这屋子四面皆是玄铁打造,是专门用来困住你这只不听话的小鹰,为了不让你跑掉,我便索性让声音都传不出去。所以你没有机会听到小嘉在门外的真情告白了。” 小太岁颜色有些动容,话音柔柔诺诺,虽是一问却更是请求:“饶她一命!可否?” 云展目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我和她无冤无仇也无利害关系,师门情谊,我自然不会伤害她。如此可有放心?” 小太岁点了点头,又是笑道:“放心!是彻底的放心了!其实我也只是求个万一,万一我不能杀了你,也能保她无虞。” 云展听得怔了一怔,但瞬即大笑道:“杀我?凭你吗?小师弟,你确实狂妄得很可爱,是少年应有的气魄。说实话我很喜欢你,甚至嫉妒陆羽可以有你这么个兄弟,但是虽然如此,可惜大师哥却不能留你!” 小太岁微微一笑,道:“我只是夸了你的速度,却并没有说你一定能打得赢我!我能不能留在这个世界上,咱们要比试之后才有定数。” 云展含笑着挺了挺后背,笑道:“念你是我师弟,让你三招。” 小太岁神情更是凝重,厉声道:“话出如风,莫要反悔。” “请!” “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章 三招 ,最快更新妾心鸩毒最新章节! 鹰眼太岁左脚微一前踏,身躯半弓半弯,右掌轻划了一个圈后缓缓推出,周身的气息皆是又柔又软,可口中却是厉声叫道:“这是第一招!你可千万别小看了去!” 只见小太岁五指半曲,拇指扣着食指卡在掌心中,像拳不是拳,类掌也不是掌,都道是“兵贵神速”,可他这一掌,就姑且将这怪里怪气的手势称之为掌,竟然完全没有任何速度可言,缓慢至极。所谓的一招已经施出了一半,但却完全猜不透他在做什么,他下一步又能做什么,也不知道如此缓慢的一掌又能有多少力度。 架势倒是摆得很足,像极了市集里卖杂耍的手艺人,搞得就是花拳绣腿,只管漂不漂亮,根本不管什么杀伤力,不过是空架子而已,内里面不过是唬唬人,对真正的江湖人,尤其是云展这种顶级的江湖好手来说,真就没有任何威吓力,也就全当看了个表演罢了。云展便索性立在原处不动,两只眼睛微微含笑,全部凝视在他这一掌之上。然而这一掌已近云展心窝,他正准备侧身避开之时,忽见小太岁的臂肘一扬,直击他的耳后穴道,方才弯曲的手指一并弹出,势如破竹。 没有人会想到决斗的时候去攻击对方的耳后根,但也正因为如此,也就没有人去提防这样的一招,自然就是防守最为薄弱的地方。之前云展之所以如此轻而易举躲避赤貂的攻击,无非是那小畜生没什么头脑,袭击什么地方,下一步撕咬哪里,都能被云展清楚的预料到。原本以为骆英也是个没头脑的傻子,抠出脑子来过一过秤也不会比赤貂的脑袋重几两,应是极好对付才是。然而万万不成想到,这小太岁竟也能想到并且使出如此“阴损狠毒”的招式。 云展大出意料,匆忙中不得细想,身子只得向右一倒,哪知小太岁却早已算准了他闪避此招时下身必定不致移动,闪避的幅度方式必定不大,甚至他闪躲的弯曲度都算得了大概,云展的身子一倒,他正算准了时机,食指急速弹出,一身力道皆凝聚在这一指之中,手势未到,已有一缕细风直灌云展耳穴。 只可惜小太岁初次用这一招,心下难免有些慌乱,而云展躲闪的速度又是极快,这一指并没有如他所愿点在云展的耳后穴上,而是直往耳蜗里戳。虽说杀伤力大幅度降低,但不得不承认造成的疼痛度却也能达到一定的目的。若说人体最脆弱最容易生疼的地方,耳蜗一定是其中之一,平日若被纸卷不留意地一戳,也会疼痛不堪,何况小太岁此刻自指尖逼出的一缕真气,看来虽无形,其实却远比有形之物还要尖锐。真气入耳,也仅仅是真气而已,云展便觉耳膜像是已是碎裂,疼痛不堪,忙是甩臂仰身,连着退开数步,但小太岁那一指来势太过迅疾,云展再躲开时,额角还是不免被这划过的指尖扫到,皮肉立时发红,还顺便缺了眉毛口边的一觉。 每一个英俊帅气的男人都极其在意自己的仪表仪态,忽然眉毛上缺了一角,实在是太突兀了,简直比眼睛上红肿了一块还是扎眼,他又惊又怒,大喝道:“这一招真够贱的,陆羽教你的?”在云展心中,以小太岁那瓜子仁脑袋,定然不会想到如此精妙的一招。然而他喝声还没落,小太岁并不急着作答,更不像往日等不及去炫耀,而是已如影随形般跟来,紧接着第二招已攻向他两股间要害之处。 这一招一经出手更是阴毒,云展已然大惊失色,猛地于胸腹间一吸气,衣衫突然鼓动而起,宛如有千百条赤练蛇,在衣衫中窜动,显然体内真气满蓄,身形突转,以衣带中鼓起的真气抵挡住了小太岁这让人断子绝孙的一招。太阴毒了!太邪恶了!谢天谢地好在自己脑子和体力上都还够得上用,否则云家传宗接代的大事就真的落在云舒一个人的肩头了。他再也忍不住,急红了眼,就差头顶气得冒烟,脱口便是骂道:“骆英!你他妈的想让老子断子绝孙吗?”说话间更是,双臂曲收,招式一变,无比迅速地连续出掌,两掌瞬间幻化出一片掌云,护住了自己两股间的命根子。 鹰眼太岁见他不但能将自己这两招皆是避过,而且身法如鬼魅,来去如风,规避自保如有金钟罩在身,目中也不禁露出惊惶之色,三招已是用了两招,他绞尽脑汁想到的半分,如今皆是失败。若是三招用劲,自己当真就全无胜算了。他微昂着头,双目如刀削一般冷彻,厉声道:“好哥哥,弟弟我这次是死定了,我骆家既然就此绝后了,你云家少你这一脉才是公平。还有一招,你好生接着吧。”他的手掌又自缓缓推出,看来又与第一招一般无二。 云展冷笑道:“世人都说鹰眼太岁有勇无谋,今下我算是为你正名了,你不但有谋更有胆。”他这话说得极慢,说起来也不算短,但他说完了,小太岁的掌势也不过方自使出一半,不知道又准备偷袭什么常人想不到的地方。云展身影峙立如山,落脚生根,气沉丹田,像是将周身的空气一并冷凝住,时间也像是静止了。他双目凝视如虎,炯炯而阴冷,只等小太岁此招使出,便要还击杀手。同门之间若只是切磋,那该是多惬意的事情,但这显然是决一死战。适才他也是随口一说让三招,之前的两招确实谈得上花哨,有威胁有想法,不过他就不信这小太岁真就能变出个更出人意料的第三招来。 但闻鹰眼太岁忽然轻叱一声:“着!” 他已经运功行至半途的手掌竟忽然停顿不动,反倒是右脚微微蹬地,重心悄无声息中已是前移至了左脚,右脚屈膝上提,突然横踢而来。就说这小太岁没事就爱踢人,骆家宅子里上上下下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凡是见过他的人都没少迎过他这一脚,所以小太岁的脚上功夫也早在每日的修炼中达到了一定的高度。就算是来到了这古月镇,跟随的骆千行也险些被他踢没了性命,但若是当初真就将骆千行踢死,那金箭翎在手的小太岁不知胜算会不会大一些。然而终究没有如果,直到现在,在小太岁的心中,骆千行对他的忠诚或许只比他对陆羽的少了那么一丁点,他宁愿相信是金箭翎自己长腿跑了,也不相信是骆千行干的。这或许就是小太岁最幼稚最没有头脑的一点,但也是改变不了的想法。 这些都是些前后话,要说时下他横劈而下的这一腿更是用足了全力,云展全力闪身,堪堪避过。 然而就在云展以为这所谓的三招终于使完之时,还没来得及庆幸,却不知小太岁的衣袖中突然又有数十道细如银芒的游丝,暴射而出,就好像拨开云雾直射而下的阳光,笼罩只需一瞬间,让人根本就是避无可避。只听四周凝聚的空气忽然闪动了开,数十道银芒在空中又是幻化出更小更细的芒刺,排列起来更是密集,比春雨愁丝还密了几分,威力笼罩了云展身前左右一丈方圆之处。这一下云展就算自身的武功再高,只怕也是难以闪避的了。此乃大好良机,小太岁的心已经是提到了嗓子眼里,高吼一声:“赤貂,给我咬死他!” 原本已经被云展桎梏在一竹篓里的赤貂忽然就又一次挣脱而出,直冲密芒中的云展而来。云展登时觉得已经完全没有了胜利的希望,要知道身旁皆是芒刺,一闪一躲必定中招。这芒刺就是千千万万的落蚕冰针,入体便上人四肢痉挛,站都站不起来自然就会丧失所有的战斗力。但若是不闪不避就一定会被飞扑而来的赤貂活活咬死。心下只得千万次的懊悔,悔恨自己真就小看了鹰眼太岁,他不是最傻最弱的一个,他明明比其他三人都要聪明,而且他不知畏惧。 一旁观战的姚伽,方才见到云展叠遇险招又都能屡破险招,化险为夷,已是又惊又喜,耸然动容,暗叹道:“小太岁确实比想象中厉害,但是江湖传闻他斗不过揽云手,此言也显然不虚。想真正打开登鸾老叟的秘密,果然还是要靠云展,这次我还是没有站错队。”然而此刻却见漫天的银芒,竟有如群蜂出巢般,将云展这株鲜花为围绕得密不透风。这芒刺旁人或许不认得,但是姚伽不会不认得,这正是真正的落蚕冰针,但是这不是陆羽的暗器吗? 姚伽大惊失色之下,又见竹篓里的赤貂被小太岁呼唤而出,更是惊慌中不知何所为之,想也不想,忙就是踢倒了身边其他竹篓,然后又是以极快的速度闪避到了一旁。 这竹篓排列得很有讲究,一个叠着一个,两个连着中间又卡着一个,所以一个竹篓被踢倒,便就好像被点燃的鞭炮,一串串地连着翻倒。竹篓一倒,上面的盖子本就是虚盖着,自然也是偏到了一边,一时间乌泱泱数十只亦或者上百只毒鸦被放了出来,甚至不需要任何指引和命令便是直冲芒刺而来。因为芒刺中有最旺盛的人类气息,毒鸦不像赤貂听人命令,它们非常追寻本性,有活物的地方就是它们攻击的目标。 古有飞蛾扑火,今有毒鸦扑芒刺,想不到结果都是一样。这一群群的毒鸦遇刺便坠落,可见两毒之中还是有更狠毒的,落蚕冰针入体必让人痉挛,竟然同样适用于毒鸦。但是正是因为乌泱泱而来的毒鸦将悬在空中的落蚕冰针吸入了体内,也当真就是如此简单地冲破了小太岁的阵法。此阵一破,那云展真就可以用拿手的轻功绝活,再一次擒住了赤貂。 之前他已经抓过一次赤貂,手感还挺熟悉的,此刻没有了落蚕冰针的阵法阻碍他施展拳脚更是畅快自如,不消一刻便又将赤貂拎在了两指之间。 云展长身站定,将一枚麻针刺进了赤貂体内,活灵活现的赤貂陡然没了动弹,他将其随手塞进了竹篓里,就手一扔,纵声狂笑道:“落蚕冰针?好歹毒的暗器!好精妙的手段!幸好姚伽机灵放出了毒鸦,要不我真成了你案板上的鱼肉了。若把我搞得痉挛这副丑样子,传出去我堂堂暮云庄少庄主真就没有活下去的脸面了。这三招让的真是惊心动魄啊!” 大势已去,失败已是定局!他很少会输,但这一年来他却总是在输,但是输给陆羽也好,输给项寻也罢,他都认了,他认自己输得心服口服,但就是这次,他输得不甘心啊!小太岁颤声道:“你说话不算话,说好了要让我三招,闪避抵抗便是罢了,方才竟还找了帮手!姚伽出手,你赢得也是不光彩!传出去,你暮云庄少庄主,打自己的师弟还要假他人之手,比你痉挛还丢人!”云展大笑道:“好弟弟,赤貂不也是你的帮手吗?前面两招已是让我刮目相看,你用的是脑子,但第三招让我看到了真本事——落蚕冰针,只闻未见!但倒是奇怪了,落蚕冰针到底是你的绝技还是陆羽的?方才我甚至不敢相信!” “谁的绝招有区别吗?”小太岁半耷拉着眼皮,都是自己的师哥,为什么云展会这么让他讨厌!虚伪至极! 云展向后缓缓地退着步子,兴许是笑得太浅,给人一种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宁静,道:“当然!若是你的绝技,那你死后落蚕冰针也就真绝迹了。等我迎战陆羽的时候,就可以轻松一些了。” “那你轻松不了了,我所有的本事摞起来不过是我二哥哥的皮毛而已,你打我尚且需要姚伽出手,我劝你还是赶紧滚回暮云庄去,别再去找死。” “好弟弟,多谢提醒了!不过,现在让你的三招已过,且接我这一招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一章 赌刀赌命 ,最快更新妾心鸩毒最新章节! 缓缓退后几步,俯身去拿桌架上的腰间刀,可手触碰刀柄的前一刻,云展忽又停了下来,挺身转向小太岁,笑道:“你是不是挺看不起我的?” 小太岁干笑了几声,道:“没错!若我有金箭翎在手,你使腰间刀还有几分道理。而此时我赤手空拳,你却有神兵利器,这明摆的是欺负人。别说我看得起看不起你,我想连你自己都看不起你自己!”口锋仍厉,但语气中却不禁流露出最后一丝的侥幸心理。有腰间刀在手的云展,他怎能抵抗? 云展沉吟了一会,笑道:“那我让你来用腰间刀,你觉得如何?公平吗?” 小太岁眼睛一亮,不是自己耳朵有毛病就是云展的脑子有毛病,抬眸看向他,面露微笑,典型的笑面虎的样子,心下有些捉摸不定,问道:“此话当真?” “自然当真!”他顿了一顿,又道:“不过你确定你会用吗?毕竟腰间刀不是你的金箭翎,运用起来靠的不是拉弓射箭的蛮力。我担心你没那个脑子,再反被腰间刀所伤!”此时云展这语气,充满了挑衅和不屑,好像是生怕小太岁不来取刀而故意用话语相激。 原本小太岁只道他又要反悔,方待出口讽刺,却见他竟说出这般瞧不起人的话来,比反悔更觉可恨。一抬头,正好瞪在云展的脸上,面如冠玉,目若朗星,是江湖上有名的英俊男子,却总觉得缺少些男子应有的豪迈气度。好像黑暗的心让他整个人的气场都显得阴柔,小太岁不禁朗声笑道:“多么讨人厌的一张脸,难怪能说出这么讨人厌的话来!” 两人相对而立,四目凝视,云展眼光一瞬,笑道:“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今下我就和你打个赌如何?” “赌什么?”小太岁显然有些不耐烦,要打就打,要杀就杀,反正自己早就豁出去了,若能死之前拉着云展垫背,那么陆羽就轻松多了。不知道为什么,他此时脑子里想到的竟然不是心爱的诸葛小嘉,却是陆羽。对诸葛小嘉他已经无能为力了,好在她并不倾心于他,只要陆羽活着,才能是诸葛小嘉余生的倚靠。 “就赌我不出手,你自己就会死在腰间刀下!”云展傲然一笑,二十多年来他空有一身武艺,却鲜少真正与人动手。比起动手杀人,他更忙于伪装自己。适才小太岁的功力他也是瞧得真切,若是有腰间刀在手他是必胜无疑,但是自己方才因为那所谓的三招吃了亏,届时一定要把这亏补回来。 “赌这个?”小太岁再一次觉得自己幻听了,就算是做梦他都不敢这么梦。 未见云展,虽知道是陆羽的对头,但讲究些毕竟是同门师哥,在小太岁的心中还保留着一番情谊。等到诸葛小嘉被掳走受伤,云展在他心中便成了不折不扣的嗜血杀人魔,虽然并没有见到他杀人,但一定是个满脑子阴谋诡计的狂徒。但是此时,听到他说出这么一个不可思议自己显然占尽下风的赌约,不得不想难不成是之前出手重了,直接将云展给吓傻了。 云展向他一笑,微微招手引他上前:“就赌这个!你来取刀,只要你能带着这刀活着离开这个房间,就算你赢。腰间刀以后就是你鹰眼太岁的!但我赌你出不了这门,就会血溅当场!” 小太岁往地上重重啐了一口,撇着嘴道:“你不出手?”这不能怪他的疑心,任何人遇着这种事情,也都不免会疑神疑鬼的。然而纵使这份怀疑很有必要,也耐不住这赌约和赌注都太吸引人了。 云展皱眉,故意摆出一份很失望很可惜的样子,双手一摊,笑道:“怎么?你不敢?那我们便真刀真枪地比试!”说罢他猛吐了口气,掌影交错,作势便要转身取刀。 “我赌!当然赌!”小太岁毫不迟疑,口中低喝。毕竟他已经运用了灭顶神功,对他而言余生残废不如死了解脱,既然死已是必然,具体是死在揽月楼里还是死在揽月楼外并没有什么区别。但若是他赌赢了,那腰间刀就可以送到陆羽的手中,若能让陆羽达成心愿,那么他也算临死前对这位哥哥尽忠了。 “那请来取刀吧!”说话间,云展已是收起所有的攻击力,环抱双臂悠悠然地站到了案桌一旁。 小太岁大步当先,一跃而至,伸手取刀之时又顿了一顿,侧目盯着云展,已到了这一步,他还是不敢相信。不可能这么简单,云展不是白痴,这里面一定有阴谋,但苦的是明知有陷阱也必须继续下去。而此时的云展却笑得好像春天初绽放的鲜花,一副无辜的样子,好像在说:“这就是陷阱,有种你别跳啊!” 小太岁身形凝重,微一咬牙,伸手握住了腰间刀的刀身,猛一甩臂,宝刀已然在手。让他想不到的是,同样是出自登鸾老叟之手的兵刃,腰间刀和金箭翎的重量竟然差了这么多,不但比不得金箭翎,甚至比一般的宽刀还要轻出不少,长刀的尺寸却是匕首的重量。 这是他想不到的,那自然也有在他预料之中的。宝刀刚一离开刀架,迎面的墙壁忽然发出数十支羽箭直接向他射了过来。这他早已想到,不止是他,想必任何一个江湖中人都会想到,甚至不在江湖只要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会想到。刀与刀架就是一个开关,刀一脱离刀架正是启动陷阱,而最好的陷阱自然就是迎面而来的羽箭。 小太岁见招化招,暴喝一声,双掌中锋抢出,掌法凌厉,掌风的激荡,使得脚下的地板受力激起,直冲高梁,好似拔地而起的屏障,正是当成了阻挡羽箭的自然之盾。只有区区十几只羽箭而已,只是一瞬之间就被挡了下来,小太岁旋身站定,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垂头看了看手中的腰间刀,宝刀已在手,就这么简单而已? 一瞬间的顾虑又是一瞬间扫了个干净,他大喜过望,将握刀的手高高一扬,笑道:“我赢了!大哥,你太小看我了,就这么几支小弩箭吗?” 云展微微含着笑,点了点头,又浅浅地抬了抬手,笑道:“小师弟,你太着急了!出了屋子再说胜负!” 小太岁愣了一楞,脸上得意的笑容立即敛了去,倒退三步,暗忖道:“还要数十丈才可到那门口,这期间一定有陷阱!不过也仅仅是数十丈而已!先前的羽箭确实太过简单,他到底在使什么诡计?”一咬牙,足下好像生出了千斤重的铁疙瘩,竟不知该如何迈步。越是到了看似胜利的紧要关头,就越觉得进退两难,时下脑子一片混乱。 抬头望向云展,依旧悠悠然地背靠一旁,环抱着双臂一副看戏的架势,就好像他小太岁此时的一举一动不过是街头的杂耍一样。若是之前敢摆出这副样子一定会激怒小太岁,虽然他有勇无谋的“特点”久传于江湖,但还没有人真就对他使出不屑一顾的表情。以云展的实力自然有这个资格,但是以他们的交情,他也正属于那摆出这副表情一定会挨揍的人群范围内。但是此时却并没有激怒小太岁,若是能带走腰间刀,被人笑上千回百回又能如何?若是能把腰间刀带给陆羽,就是让他直接把命交待给云展又能如何? 约莫又过了一盏茶功夫,他依旧是立在原地不移动半步,周身渐渐呈现出一种冷漠凄清的味道,他好像成为被困在足下这一小块地方的囚人。眼珠子转了又转,脑子里更是翻江倒海,暗忖道:“腰间刀在我手里,我何不直接出手和他硬拼。我既然用了灭顶神功,功力本就大增,若是将他直接打死,不一样可以拿走腰间刀吗?虽说如此有失相赌的规则,但是只管输赢,还管什么道义!要是讲道义,怎么都不可能闹到同门相残的地步。” 想到这里,小太岁立即暗暗地单掌于袖中回圈,掌力含蕴未放,腕时猛沉,掌缘外分,一切的运气幻化都在袖子里偷偷地进行。心里突然生出同归于尽之念,但是忽然又看到了墙角处的姚伽,又收回了掌:“若我杀不了云展,因我破坏了赌约便就是输。若我杀了云展,也是破坏了赌约,姚伽的千机丝不容小觑,定然还是一场恶战。若是我同云展同归于尽,那腰间刀还是留在了这里。如此算来,我唯有一并杀了这两人,但怎么想都不如继续这个赌约更容易成功。” 他想的时间太久,这让云展忽然生出了一丝不好的感觉,倒不是觉得小太岁会成功脱逃,而是忽然想到了云舒。 小太岁和云舒的关系,多多少少云展都知道一些。为什么明明自己才是守护了这个妹妹十几年的亲人,而自己只是离开了不到一年的光景,云舒和小太岁就好像成了姐弟一般的交好。若是她知道小太岁死在这里,又将如何看待这个亲大哥呢?时间拖起来,对他全无好处,当下冷凝地笑道:“小师弟,你想什么呢?走不动道了吗?若是害怕,不如直接认输……可好?” 然而他话音刚落,小太岁忽然一跃而起,根本不去理会他方才说了什么,以掌化拳直击而出,攻向云展胸腹之间的空门。云展一惊,心想这小太岁怕不是疯了吧,这显然无异于以卵击石。一咬牙,也拼着身准备硬接这一掌。他之所以敢硬接,正是因为他已将全身上下所有的真气凝聚在了胸口,此时的胸口恐怕比这楼里的玄铁大门还要刚硬。 二人一攻一守,出招俱都快如电光火石,但就在这瞬息之间,小太岁的掌缘已接触到云展的衣服,但是他却在这一刻里,倏然于空中侧翻了半个跟斗,真正击打在云展胸前的不是小太岁凝聚全力的一拳,而是他旋身一转后的一脚。 借助着强大的助力,小太岁竟然双脚毫不着地地被弹到了大门前。 没错,这才是他的计划。 从之前他所站的位置挪到大门有数十丈的距离,虽不算远但这几步内保不齐会有什么突发的意外,他没有本事可以在没有任何踩踏助力的帮助下一跃到门前,若是一不小心中了陷阱失了小命不打紧,若是失了腰间刀就是大事情了。这个屋子里最安全并且能够给他足够大助力的踩踏物恐怕有且只有一旁得意洋洋的云展了。于是乎正是假意毁约,做袭击云展之举,料到了其一定会凝聚全身的真气抵挡,如此他正是可以借住这份推动力一跃到大门前,身后纵然有成千上万的陷阱危险,他都可以轻而易举地规避掉。 姚伽一见,慌了神,迈开一步正准备突袭小太岁,却不想还没跃起便被云展伸臂挡住了去路,心中大惑不解,道:“你要放他走?你竟然放水!我们做了这么多,准备了这么久,你竟然把腰间刀拱手给了陆羽?这个时候你不会搞什么同门情谊吧?我真该在这之前就杀了你!” “你会后悔对我说这样的话!”云展收回了手臂,但却侧身挡住了姚伽,怎么看都是准备就此送走小太岁。 “我他妈的今天杀了你!”姚伽本来稍稍下俯的身形,猛一长身,掠起丈许,在空中一张臂,身形后转,紧接着就是一掌向云展劈来。 小太岁已然跃到了门边,却也是被屋内忽然的打斗分散了精神,心想:“这是内斗了起来?果然小人和小人都难以为伍,一旦发现自己的利益受损,想到的便是厮杀解恨。”摇了摇头,伸手便要开门。就在这一瞬,他忽然好像看到云展似笑非笑地冲他眨了眨眼,陡然一惊,忙着将开门的手缩了回来!然而已经来不及了,他的手刚触到门栓,整个玄铁大门忽然“哗啦”一声,翻出了数以千百满满地羽箭蓄势待发,不但是这大门,八面窗棂亦是如此。方才他分神去看姚伽和云展的内斗,只是稍一松懈,却正在这松懈的一霎,数以千万的羽箭好似从天而降的箭雨,一并向他射来。 小太岁接连闪躲,但这羽箭真就好像发射不完,只做躲闪亦是闪不了几时。他忙是一扯门栓,大门霍然打开。却没想到正见到诸葛小嘉和云舒立在门外,眼见那箭雨就要射向小嘉,小太岁一跃而起,严严实实挡在了两个姑娘的前面。一枝箭都没有飞出大门,而他的背后却已经插满了羽箭。 他终于又看到了诸葛小嘉,也终于可以微笑地倒在了她的肩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二章 太岁归天 ,最快更新妾心鸩毒最新章节! 这一霎那间,鹰眼太岁的眼角眉梢都充满了笑意,就好像少年历经千难万险冲破重重险境终于迎来了破晓的曙光,他在冲着他生命力的一米阳光招手。艰难地转过头来,看了看自己脚跟所落在的地方,已经离开了门槛,更觉没有了遗憾。将手中的腰间刀抬臂一扬,用劲最后的力气冲着屋子里的云展和姚伽笑道:“我赌赢了!腰间刀是我的了!” 他颤颤抖抖地将腰间刀转交到了诸葛小嘉手里,血从嘴里止不住地往外喷:“我终于做了件有用的事情,把这个交给我二哥,以后我不能再在你身边了……” 诸葛小嘉早就被泪水模糊了眼睛,用袖子擦着他嘴角的血,低声道:“你要交东西给他就自己去交,我又不是你的仆人也不是你的手下,凭什么要帮你送东西。” 小太岁苦笑道:“那你再过来一下,让我再看你一眼,让我亲一亲你。”现在这种请求即使小太岁自己不提,诸葛小嘉也觉得是必须要做的事情,浅浅一笑,柔柔诺诺却也是万般情深地亲了他一下。小太岁竟才有些微微一愣,低声苦笑道:“小嘉,我才觉得你应该也是爱我的啊!”这话他说得不知是一问还是一叹,却突然笑容收敛了去,想要伸手去触摸她的手将将抬起一些便就因失去了所有气力而垂了下来。 诸葛小嘉惊骇莫名,叫道:“小傻子!小傻子!你做什么呢?你想要什么告诉我!我都会答应你!”但她显然不会得到回应。刹那间,诸葛小嘉忽然一动不动地呆住了,只觉顶门“轰轰”作晌,眼前金花飞舞,错杂混乱,似乎自己的灵魂也脱离了躯壳,跳到了混沌的盘古时期,没有天,没有地,没有了思想,甚至没有了感觉,哭也哭不出声! 站在一旁的云舒颤抖着捂着自己的嘴,眼泪好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住地垂落。为什么小太岁会死,都说傻人有傻福,为什么这么单纯的人会比这些复杂百倍千倍的人还要早死?失口念道:“骆英……他死了?” 诸葛小嘉却猛地叫道:“不是!他没有死!你不要胡说八道!”抱着他的身子,情不自禁地又吻下去。云舒哭道:“你让他安息吧,我们带他离开这里吧!” 却不知就在此时,一柄长剑指到诸葛小嘉的身前,握剑之人正是姚伽,冷漠地说道:“他的尸首你可以领走,但是腰间刀要留下!”然而小嘉面对着明晃晃的剑尖,动也不动,眼皮甚至抬都没抬。她这时的眼睛里有一个骆英,对外间的一切,她都没有感觉了。 云舒再也忍不住脱口叫道:“你变态吗!这时候你还想着要刀?” 姚伽目中似要喷出火来,他面上肌肉僵冷如死,目中的光芒是炽热如火,两相衬托之下,便形成一种极为奇异的诡异感。如今小太岁已死,他们之间那所谓的赌约又根本没有第三方的见证人,如今死无对证,他哪里肯就这么简单地让人把腰间刀带走。面容微微一变,厉声道:“这刀本就是我们的!他活着别想拿走,难不成死了就能带走了?” “那为什么他之前说他赌赢了?你们之间一定是有什么约定!你不要欺负他人死了,就想着当什么都没发生!他用命赌赢的事情,凭什么就此不算了?”云舒说着一步跨到了小太岁身前,将他和小嘉护在身后,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为了一个死人而据理力争。小太岁临死前想到的还是要将刀交给陆羽,那么自己总说对陆羽情深意重,却不管在思想或者行动中每每的摇摆不定,时下还有比自己更虚伪的人吗?云舒想到这里,复又说道:“谁都知道腰间刀是我暮云庄的东西,你是姓姚的,什么时候这刀又成你的了!我现在就以腰间刀主人的身份把这刀送给小太岁!你也没有资格说一个不!” “那我有没有资格?”能问出这话来的自然是云展,但让云舒最为惊讶的也是云展,很明显他们和小太岁之间一定有约定,而小太岁也是达成了约定。姚伽在她心中一直都是不要脸皮的小人,做出毁约的事情一点都不惊讶,却为什么此时的云展也要做出这样背信弃义的事情来?为什么害死小太岁的人会是自己久别重逢的哥哥!这让她一阵阵地心凉,笑道:“哥……很抱歉!你也没有资格!既然腰间刀是我的嫁刀礼,那么它就是我的嫁妆!换句话来说,它不是我的也是陆羽的,跟你同样没有关系!” 云展脸色一变,真就是一张白脸涨得通红又憋得铁青,这转变非常奇妙,也非常有趣,但也是愤怒至极,但说出的话却很是温柔和无奈:“所以……你要和哥哥算这些吗?” 但这一句话却又很是管用,让云舒的心陡然一疼,她皱着眉,负着手,跃前一步,一把抓住云展的双臂,颤声道:“哥哥,我都不知道你们到底在争什么?但是我求你别争了!腰间刀而已,那不过是个死物,为什么要因为这么个没有呼吸的东西而如此执着呢!你让他们带刀走吧!我们也离开这里,你不是说爹娘都安顿好了吗?我们去找爹娘,我们回万岳峰回暮云庄不行吗?” “别的哥哥都可以让你,唯独这件事情不行!腰刀一定不能给陆羽!”说话间他将云舒一把推到了一旁,一个不稳更是“咣当”一声撞到了门框上。他想着回身去扶,却一抬手又垂了下来,侧过头来不去看她,冷声道:“这事你不用管了,将来你就知道哥哥的良苦用心了!来人呢!送小姐回房!” 他并不知整个揽月楼的人早就被诸葛小嘉吓跑了,一声令下自然没有回应,正觉奇怪之时,不成想云舒却晃晃悠悠扶着门框站了起来。她身体抖得厉害,又憋又气,哭得红肿的眼睛滴着血一般,却“噗嗤”地笑出声来,道:“让我回房而已,用得着找人送吗?我只想告诉你,我最亲爱的哥哥,骆英在我心里就是我的亲弟弟,你既然杀了我的弟弟,也就是杀了你的妹妹。” 话毕她冷漠地回过头去,又愁眉紧缩地看着躺在地上的小太岁和跪在他身旁的诸葛小嘉,她虽说经常愧疚,却第一次觉得自己成了罪人。之前她在房里发呆,忽然听到了门外叮叮当当的动静越来越近,出门正见到火急火燎的诸葛小嘉,逢门便踢,一副要杀人的样子,还来不及问清缘由便被拉来了这里。面对四面密闭的屋子,还没想到怎么进去,眼前的玄铁大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见到开门之人是骆英,还没来得及开心高兴,他就死在了自己的眼前。所有发生的一切都是没有给她多一点的时间去思考原由,她明明只想着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呆在一个地方,即使孤独终老只要不用去面对身边人的死亡她都愿意,但是为什么这个决定下来还不到一日,小太岁就用死亡打破了她的想法。 看着她冷冷清清的身影慢慢地消失在楼梯的尽头,云展才回过神来,仅仅不到一年的光景,她好像整个人都消瘦了很多,总怕一阵风来会将他最亲爱的妹妹从他身边带走,这是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事情。看着她这个样子,忽然有些怀疑自己先前一切的决定是否正确,但事情已经进展到了这个份上,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姚伽近前一步,忽然笑道:“我也有个妹妹,但是我们的关系比不上你们之前的一二,以前我以为是因为她样子长得不够好看,所以不够吸引我,见到你之后我才发现原来问题出在我身上,是我对自己的妹妹——关爱不够啊!” “你想说什么!” “我想告诉你,黑鸦娘子和赤貂郎君的例子就在眼前,你应该看得清楚一些!脑子也要清醒一些!” “谢谢!你多虑了!” “但愿如此!不过我比你聪明多了,我对任何美女都有兴趣,我会把鸡蛋放在不同的篮子里,不是你们这些死心眼……”说罢他侧过身去,缓缓地蹲在诸葛小嘉身旁,低头看了看小太岁的脸,依旧红润,但也知道这份血色不消多久就会退得一干二净,登时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有战胜对手的喜悦,但又因胜之不武而有些遗憾,微微地自嘲一笑,冲着诸葛小嘉柔声道:“他已经死了!” “你闭嘴!”诸葛小嘉好像没了魂魄,但依旧呆呆地说着这么一句。 “我与你相识在先,情谊却比他浅!这让我有点不甘心啊!” “你闭嘴!” “不过既然他死了,不如换我来照顾你!我游走江湖见过很多女人,绕了一圈回来才觉得都不如你有意思!” “你闭嘴!” 他说了三句话,说了三件事情,表达了三种情绪,但得到的回应却只有“你闭嘴”这三个字,连说话的语气都是一模一样的,冷冷淡淡没有一丝感情在里面。想必他下面说上一千句一万句,得到的还是这三个字。登时觉得有些气闷,如果你对一个女孩子说话,不管是喜怒哀乐任何一种,甚至是厌恶也好,但凡有一点情绪也还是好的,怕就怕在对方就好像一根木头一样,你千言万语她都毫无波澜。既然如此他也便没了什么兴致,狞笑道:“那我再最后说一件事情吧,留下腰间刀!然后你若是选择留在我身边,那我一定倾心相对,比你怀里的尸体温柔百倍。当然你若选择离开,我也绝不会阻拦……”说着他单手在她面前一摊,眼角瞟了瞟她手中的腰间刀:“给我吧!” “你闭嘴!”同样是这三个字,但却是男子低沉而沙哑的声音。还没来得及诧异,诸葛小嘉怀里的小太岁忽然好像爆发的山洪一样,一跃而出,但他嘴上是在回应姚伽,但身子却正是像闻声走过来的云展袭击而来。 此时的小太岁后背插满了羽箭,飞跃而且更像是展翅的雄鹰,此时他冲着云展飞身一扑,乃是两手皆是半弯曲犹如鹰爪,身子在半空中转折回旋,屈伸如意,扑下来时,就真如巨鹰扑兔一样,无可回避。 原来小太岁之前并未真正咽气,他将口中最后的一口真气压在喉间,或许是想到云展在他死后必然会毁约,既然如此便一定要出其不意时将这言而无信之人一同拉下地狱。可是小太岁虽然在先前已经运用了灭顶神功,但毕竟也只有一口气而已,而等了许久都不见云展真正近身,他或许已经等不到那一刻,现下若不出招,恐怕就再也没有命出手了。 老鹰如果去扑杀小白兔,即使是只有一口气也一定会将其擒住,但云展不是小白兔,他也是一只雄鹰。他轻功卓绝,来去无声,轻功比用了灭顶神功的小太岁本就还胜一筹,眼见小太岁飞扑而来,虽然被吓了一跳,但也马上铁掌一挥,二人正是以掌对掌,真气相搏。 诸葛小嘉没有想到原来小太岁只是假死,竟不知该如何高兴,再看他活过来之后又迅速投入了新的厮杀之中,忙是长身而起,但她刚想着如何出手相助之时,蹲在他身旁的姚伽忽然先一步一跃上前,一把扼住了她的脖子,吼道:“骆英!没想到你还有这一招,但是你也同样没想过我有这一招吧!” 一句话让骆英一个分神,忽然双目圆瞪,两眼充血,口中鲜血猛一喷将出口,最后的一口真气忽然好像游丝一样被抽了出来,身子于空中一降而下。“咣当”一声砸在了地板上,后背的羽箭受力彻底穿透了他的身子。这个懵懂的少年终于被另一个世界的阳光带走了,而这个世界少女的心事他便再也没有机会听到了,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牵绊也再也不属于他了。 姚伽收回了手。 云展也收回了手。 因为小太岁彻底的放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三章 黑衣云舒 ,最快更新妾心鸩毒最新章节! 云展呆然立在诸葛小嘉身边,见她不哭不闹不言不语,或许是同一个人在她面前死了两次,这一次她更是不敢相信了。云展不知如何是好,面对她终究不能起杀心,毕竟她是登鸾老叟的女儿。过了些会,忽然想起来姚觅今日外出追赶骆千行,确切的说是追赶骆千行手中的金箭翎,至此还未归来,以防有意外应当现下便去支援。更何况诸葛小嘉现在若是见到手持金箭翎的人,恐怕会想也不想便杀了她,当务之急自然是让小嘉迅速离开。如此一想,不禁冷汗如背,吁口气道:“师妹,人已经死了,你一个人也不可能是我们的对手,腰间刀你亦是注定带不走的了,我劝你还是尽快离开这里。你是老叟的女儿,有更好更多的选择。” 这个时候诸葛小嘉正是柔肠寸断,黯然魂消无限伤心,听到这话只觉好笑,抬起头来,一只眼睛在眼前两个人身上转了两个来回,明明是两个侩子手,却还在这个时候说出一番凌凌然的话来,柔声道:“大师哥,多谢你的提醒。”说罢她将腰间刀一横,惊得云展后退了一步,她的眼睛深处充满了怨毒,由此迸发出杀戮的气息笼罩着周身,此时横刀定然是要以命相搏。却不成想,只见她手间宝刀一起一落之后,云展和姚伽没有受到半分伤害,反倒是小太岁的头颅竟硬生生被她割了下来,这让人怎么能够想到。 不得全尸! 这要多么的怨恨才会让一个人死后都不得安生!然而却偏偏是钟情的爱人做出来的事情,这如何不让人惊掉了下巴。 云展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姚伽,见他亦是惊讶不语,二人相视一望地很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云展更觉一阵颤栗,低声说道:“这又是何苦?” “我要带他走,可是他太重了!我抬不动……只有这个办法把他永远带在身边了。”说话间她竟然一把敞开了衣襟,把小太岁血淋漓的头颅裹进了自己前胸的衣服里。只需要稍稍低下头,她就可以看到这颗头颅,方才她说要永远带在身边…… 诸葛小嘉复又双膝跪下,额角碰在这已经残缺不全的尸首上,如哭如诉的声音说道:“我要走了,可我带不走你了,但是你也会永远在我身边。你安心去吧,我如今答应做你的妻子了。” 她把头贴在他的胸脯上,已经感觉不到温度,可迷迷糊糊中还是觉得被拥在怀抱里。血泪相溶,失声呻道:“再也没有人会给我温暖的怀抱了!”就在这时,她又觉得有一只温暖的手掌轻轻抚摸她的头发,一个极为熟悉的声音说道:“小疯子……有我在呢!”睁开眼睛,尸体依旧是尸体,依旧只有她一个人的气息,一个人的呼唤,方才不过是幻境。 她低低呼了口气,长身而起,把腰间刀握在手里,她不知道怎么运用乾坤扣,也就不知道怎么把腰间刀稳固地卡在腰间,但她可以用最简单的方式紧紧地握在手里,如今除非将她的手指一根根砍掉,否则她也绝不会放下腰间刀。 云展脸掠过一丝苦笑,姚伽心里也是一颤,陡然间竟都想就此让她离开,但是也只敢这么想一想而已。一时间都没作声,云展眼角也望向小嘉,淡淡说道:“师妹,我无意与你动手,留下刀,你就可以离开了。” 诸葛小嘉目光转处,只见面前两人虽然不动声色,但目中却似有说不出的惊慌之意,心念一动,缓缓笑道:“骆英是为了这刀死的,既然他临死前把这刀交到了我的手里,这便是他留给我最后一件东西。大师哥,你自己想想,我会给你吗?” 如果她说为了陆羽,兴许还有的商量,毕竟为了一个活人可以有太多种方式去努力,但是她此时却说要为了一个死人而护刀,换言之就是没得商量的意思。姚伽心头火起,亢声说道:“你别蠢了,单单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你都打不过,更何况还是两个?况且你要刀根本没用!我们真是不想对你出手,否则你早去陪你的小太岁去了!” “别废话了!出手吧!”话虽这么说,她却只是双手握紧刀身,并不立刀,呆呆地站在那里,别说攻击,连最起码防守的样子都没有摆一下。难不成她是准备就此赴死不成? “还不出手!”诸葛小嘉怒喝道。 这是想死到等得不耐烦了吗? 云展对她不得不顾忌,样子也不像刚才那么冷漠,勉强笑了笑:“师妹!你这又是何必!我不想杀你,也不想伤你!但是我的立场也很明确,所以若我出手便是你逼我的了!”一个人伤心的时候,做出一心赴死的举措也是可以理解,只要再给一点时间考虑一二或许那份冲动便会被冲淡了去。 执着之所以叫做执着,因为很难放弃,但是云展以为诸葛小嘉可以做到,即使易地而处的话他自己未必做得到。 或许就是这样。在你占据着绝对优势的时候,就会无比虚伪的向对方表示自己其实一点都不想占便宜,却也明知道这所有的便宜早就占尽了。 “虚伪!你看看我脸上这缺眼的血窟窿,看看我怀里骆英的头颅,你竟然还说不想伤我!我的身体你伤害了,我的心你也伤害了!现在你竟然还出口说什么不想伤我?”奇怪的是,她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觉得很有趣,虚伪的人说出虚伪的话有什么好气的,而且虚伪的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本身就是件有趣的事。说与做永远都分不开却永远都是矛盾,这还不够有趣吗?诸葛小嘉叹了口气,又道:“你不但虚伪,还很自大!为什么你会认为我一定打不赢你呢?不出手又怎么能知道呢!” “那我让你三招吧!”又是三招!云展脱口说出这话的时候,同身旁的姚伽都是不由地怔了一怔。先前他同样如此小瞧过骆英,却险些吃了大亏,现在不禁有些后怕,毕竟诸葛小嘉的样子太淡定了。如果不是一心求死,那她必定有绝招。 诸葛小嘉挺胸朗声道:“不用你让,我却也想看你能怎么出手!” 就在此时,只听一人高呼一声:“大哥!出手吧!” 此声犹如天降,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直接传入了听话人的心里。可怕的是竟然没有人察觉到此处真就还有第四个人,而最可怕的是,这个声音太熟悉了。 人影一晃,楼梯之处鬼魅似的出现了一条人影。 不管是云展还是姚伽目光触及那条鬼魅似的人影,心中皆是不由一楞!唯有诸葛小嘉面露微笑,她好像就是在等这条影子。 这条鬼魅似的人影,纤腰一束,体态如柳,头上发髻高挽,一袭柔软的黑绸衣衫随风微扬,脸上蒙着一方黑纱,双手肤白如玉,即使她不露真容,但是不管是身影还是声音甚至是气息,都是再熟悉不过的人——云舒! 但是说是云舒却又不是云舒,因为云舒不会这么打扮也不会有这么好的功夫。想他揽云手一直自诩轻功登天,却全然想不到自己的妹妹亦是脚轻如风,他甚至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换了一身装束,什么时候躲在了楼梯口,又到底躲了多久。若不是她身影未到而先出声,或许真要等她站在了自己的眼前,他才会发现原来她已经在这里了。 云展见她在此出现,心中陡然一阵不安,脸上现出一丝不悦之色,皱了皱眉,问道:“你怎么在这里?”覆面黑纱之中,黑衣的云舒如水秋波,向云展飞快地一瞥,嘴中却冰冷地说道:“两个男人欺负一个受伤的女人,我看不下去了!与他人主动相约却又在失败后厚颜无耻地毁约,我也看不下去了!所以我为什么不能为了我心中的正义站在这里?” “云舒?”虽然她明明就是云舒,但却怎么都觉得不是她,此时的云展无比想相信自己其实是认错了人。 “大哥!你认错人了!我是你妹妹不错,但我却是你另外一个妹妹!”黑衣云舒仍然是冰冷的语调。 “嗯?”方才的云展无比想相信自己认错了人,但此时又无比想相信自己没有认错人。什么另一个妹妹?她不会真以为换了身衣服就换了个人吧!沉哼了一声,又问道:“我只有云舒一个妹妹!所以你在跟我闹着玩吗?” “你确实只有一个妹妹,因为你从未将我当成过妹妹!就好像爹娘也从未将我当成过亲生女儿一样!”或许这才是她一贯的冰冷语调,因为这说话方式太纯属了,完全没有模仿造作的感觉,但却已惹起云展的不快,语气中有点不耐烦地道:“云舒……我只能保证我现在不生气,但是如果你再说下去,我恐怕会控制不住发火!” 姚伽在一边也感到奇怪,看云展的情形,分明又惊又急,但黑衣云舒语调却始终是冰冷冷的,好似漠不相关的神态,何况她说的是她自己的同胞兄妹之间的事呢!难不成是易容过的人!虽然他喜欢女人,喜欢漂亮有趣的女人,眼前这个黑衣云舒显然更有趣几分,但他此时却没有心情去关心这些,他关切的只有腰间刀。希望此时出现的这个古怪的云舒,不过是少女乔装打扮,幼稚地想用这个方法来捣蛋而已。 云展又自盯了她半晌,突然格格大笑了起来,从腰包里拿出块软糖,放到嘴里,不住点头道:“好……好……你还和以前一样喜欢胡闹,也和以前一样不分时间不分场合。” “不如我们交个手,过两招,就知道我到底是你哪个妹妹了!”话音刚落,忽然又是轻叱一声:“着!”也不见她手掌有任何动作,却已有五道风声,直击云展由头到脚,上上下下五处大穴! 风声尖锐,迅疾无俦,几乎令人目力难见。 云展大惊之下,甩肩旋身,避开了两点,踢飞了下面一点,双掌布满真力,又接住了最后两点暗器。身形之急,反应之快,也令人目力难见。他摊手一看,暗器竟也是软糖,他扔了一个进口,味道同之前所吃的一模一样。 说起这软糖,是云舒来到揽月楼之后自己在厨房里捣鼓出来的,换句话说便是外面买不到的,也是旁人仿不出来的。她觉得味道不错,便也赠给了云展几颗,剩余的便放在腰包里随身带着,无聊乏味的时候就拿来嚼几个。只有嘴里尝到了甜味,才能骗自己心里其实也没那么苦。 云舒走到云展与姚伽身前,却并不看他们,只是半侧着头冲着身后的诸葛小嘉道:“离开这里的路你应该还记得吧?不记得也不打紧,我做好了标记,你带着你想带走的东西离开吧。” 诸葛小嘉点了点头并不出声,转身便大摇大摆往楼梯走去,她的脚步又快又急,但绝不慌乱。姚伽一见此状虽觉得不可思议,但自然转身去追,却不想竟还没挪动步子,便被云舒先一步挡住了去路。她黑漆漆的两眼一抛,给了云展一个白眼,带着卑视的口吻说道:“大哥,放她走,你就还是我大哥!” “不行……” 云舒皱起瑶鼻哼了一声,语气更是冰冷:“所以你并不在乎我们之间的关系!我从来没有想过去衡量咱们之间的感情,想不到第一次估算下来就挺失望的。”说至此处,葱步轻移,袅袅娜娜地挡在两个男人面前。眼看着诸葛小嘉已经奔到了楼梯口,云展没有挪动步子,姚伽一跃而起,略过云舒头顶,刚想去追。不成想已经被自己甩在身后的云舒,却突然出招,身法与招式,都是奇快无比,姚伽无备,蓦感眼前一花,劲风袭体,黑衣云舒已攻至眼前。姚伽无暇思索,完全是本能的反应,右手猛敲她腕部关节,左掌下劈。可这近身之时双手之间必定留下了空当,这也正是中了她诡计,只见他在云舒的双手之后,微一怔神,黑衣云舒左手一翻,“刷”的一声,已把姚伽拿在右手之中的天机丝,给夺了过去。 姚伽手心一滑,天机丝已出手,云舒纵身掠至他身旁一拳的地方,抬手一扯,姚伽双手双脚竟都被这细滑晶莹的银丝捆了个结实。天机丝就好似天网一样,恢而不露,越挣扎便越挣脱不开,就越被束缚地紧紧的。 这个姚伽防身的法宝,奇怪的是,为什么云舒会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四章 困兽 姚伽被控,正自惶急,转头却见云展立在一旁没有丝毫要插手帮忙的意思,只是一双眼睛又柔又亮地看着云舒,这让他更认定这兄妹二人的感情不寻常,至少身为兄长绝不会用这么爱侣一般的眼神去看自己的亲生妹妹。一直以来他都顶看不起黑鸦娘子和赤貂郎君的感情,这种血缘之间应有的牵绊同样也应该压抑着另一种感情的萌芽。况且这个成败胜负的关键时候竟还在这儿女情长的,哪里有半分干大事的人应有的气魄?登时觉得自己跟错了人,心里一阵地气恼,当即怒道:“对自己的妹妹,你下不了手?她就是再美,你也要记得你来这里的目的!现在至少也要去追诸葛小嘉!” 云舒残酷地笑了笑,眼睛斜瞟姚伽,悠悠接道:“刘小别留了匹好马,叫黑锦绣。之前听闻是堪比三国时期的赤兔宝马,我将它停在了揽月楼外,现在想必小嘉姑娘已经在马背上了。要不要试试你们跑得快还是那黑锦绣跑得快?”忽然一怔,她复又抬起眼眸,双目又阴又冷地瞥了一眼云展,说道:“当初如果乌鹏没有误以为你死了而碰死殉主,或许真可以试着追一追!” 云展双眉皱得更紧,似在苦苦思索,凄然一笑,回想起当初在暮云庄,骑在乌鹏背上策马扬鞭的日子,那是何等的恣意潇洒。然而越是怀念当初的日子,越是觉得此时的生活充满了萧索。叹了囗气,苦笑道:“是我没有计算好它!确实是我的错!” 当初的日子,因为一匹逝去的宝马而从回忆中被勾了起来,云舒又何尝不是满眶热泪,道:“计算?好哥哥,你不觉得累吗?一切都在计算,都在算计,你的脑袋里能装得下这么多的诡计?” 一时间静默不语,但是下一刻云展说出来的话,惊了在场包括他自己在内的三个人:“如果你厌烦了我,我放你离开这里,你可以去过自己想过的生活。等哥哥完成必须要做的事情,再去找你。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像以前一样无忧无虑了!你想去哪里都可以,只是不要去陆家堡,那里有你不喜欢的生活。有些事情不知道比知道幸福太多了。” 云舒望着他,眼泪也快要流了出来,她心里只觉酸酸的,却什么也没有说,转身便要离开。不知为什么,她可以舍弃爹娘,却总觉得和这个兄长有更多的牵绊,正因为这样,她就更接受不了云展有这么复杂的阴谋,而她又全然不知。 此时事势紧迫,姚伽的脸已红得像是猪肝,也无暇斥骂,心想:“早知这云展是个妹控,却不成想竟然这么没用。小太岁和诸葛小嘉真是太蠢了,硬拼而来,若早知云展是这么个没用的货色,当初不如直接求助云舒,别说是拿走腰间刀,就是取他云展的首级还不都是探囊取物。我若再跟着他,保不齐又因为他的优柔寡断折了进去,不如去追姚觅,我与她携手至少能把骆千行手中的金箭翎搞到手!” 想到这里,瞧着云舒,眼睛里满怀希望,苦笑道:“腰间刀又不是我的,你们兄妹俩自己商量着来,何苦拿我这个外人撒气。好妹妹,把我解了开来!我保证不会去追诸葛小嘉,如何?这个天机丝捆得我太不舒服了,好像快要嵌进肉里了!” 云舒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因为她压根就不打算搭理他,全当自己什么都没听到,只是一双眼睛冷漠异常地盯着云展。她的眼神太冷,冷得好像利刃一样,在一层层地拨开云展的伪装,直到剥到他的皮肉,再剥出他的骨血来。自打她做了“云舒”以来,她体会到了亲情,更体会到了兄长的关爱。几年来只要是她想要的东西,上山下海,云展都会找来给她。即使到了现在,她要放走诸葛小嘉,他也是没有更多的阻拦,或许他在成全她,也或许他另有打算,总之她看不透他。 就在这时间,突听一阵啸声响起。这啸声尖刺,凄厉,诡异,像是在撕心裂肺的恸哭。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发出来的,但绝不是人,人绝不会发出这种啸声。这啸声本来还在屋里,但屋里哪里还有多余的人,之前的打手也早就遁走了去。声音入耳,便已到了近前,来势之快,简直快得令人不可思议。 什么东西能发出这么凄凌的啸声又能以如此快的速度现身呢? 是赤貂! 声音一入耳,此间三人便觉得有一股寒气,自背脊冒起,手脚立刻冰冷。云展忙是上前一步,将云舒扯在了自己的身后。而姚伽却是“噗”的一声坐在了地上,方才还是猪肝一样的脸,此时已没有一丝血色。他知道赤貂的厉害更知道它的冷血,速度上唯一可以制约赤貂的云展,在这个时候一定只会想着保护云舒,哪里还会去管他的死活?姚伽身子发抖,恨不得扒开地壳钻进去,然而他手足皆被天机丝捆了个结结实实,别说扒地壳了,就是让他侧个身,恐怕都不够灵敏。 然而伴随着一阵恸哭般的吼叫,赤貂闪现而来。却没有攻击任何人,只是跳在已经残缺不全的骆英尸体旁,更加撕裂的哀嚎。三人亦是相互看了看对方,难不成这赤貂其实只是简单的在哭主吗?正当云舒想将这赤貂立为正面形象,数落两句云展,却不成想那赤貂忽然开始撕咬起小太岁的尸体来。 因为头颅被砍掉,地上流了一大片的血,已经有些凝固,而那赤貂竟然连这都不放过,小小的身体,感觉不过是一个酒葫芦一个大小的身体,竟然将地上流出来和尸体中尚存的血吸食了干干净净。 云舒方要上前驱赶,却被云展一把揽进了怀里,不是为了亲昵,他要确保她不会在自己一不留神的时候上去打扰赤貂进食的雅兴。他的臂弯就好像钢铁一样,一旦他下定决心桎梏住一个女人,恐怕即使将这个女人的骨肉都压断,也不会将她放开。他轻嘘了一声,道:“他已经尸首不全了,具体是不全到什么地步又有多大的意义?任何动物在进食的时候,一旦被打扰,攻击力会达到最顶峰。没有必要为了一具尸体而冒险。” “盘算得又及时又准确!”云舒心里如是想,但却没有说出口来。因为她鄙夷这种思想却亦是认同他的说法,自己又如何再站在上帝的视角来批判自己认同的想法呢?此时只能木然而立,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一具成年人的尸体,即使是少了个脑袋,但对于算上尾巴不过半臂而长的赤貂而言都足够庞大。但是不过是一炷香的时间,它真就把小太岁的尸体啃食了个干干净净,嶙峋的白骨沾着细碎的皮肉,杂糅在里面的内脏,让云舒连连泛呕。她一定是疯了,才会将这个过程看了个完整,即使胃里翻山蹈海,她都没有别开眼睛,不知为什么,或许只有眼睁睁见证这个过程,只有把冷血旁观上升到最顶峰,她才能在这种视觉上的自我惩罚中得到心灵里的救赎。 想想云展、姚伽,原本以为自己痛骂他们一场,和他们翻脸,她就会觉得好受一些,因为在斥责数落他们的时候,自己会觉得和他们是不一样的,她在批判他们的时候,觉得自己是善良的。然而正是此时,她和他们一起,三个人,六只眼睛,都在一动不动地,无比冷漠地看着赤貂的饕餮大宴。甚至后来姚伽转过了身子,云展挪开了眼睛,云舒都完全没有结束这场观摩的打算,她好像在看一场极其有意思的戏码,越看越兴奋,越看越激动,越看越过瘾。看到最后,她竟觉得自己好像化成了赤貂,正是自己在吞噬这具尸体。 她的身子开始不住地颤抖,她有种跃跃欲试的想法,她发现自己竟然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去尝试。云展也是意识到怀中人的变化,忙是伸手遮住了她的眼睛,将她搂得更紧了些,贴在她耳边柔声道:“好妹妹,你太紧张了,听我说,你放松些!一切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你比任何人都要善良!” 云舒挣扎着想要扒开他覆在自己眼前的手掌,却怎么都移动不了,云展的手就好像贴在了她的眼帘上,这让她开始狂躁不堪,她开始乱抓乱撞,怎么都控制不住,想要冲破束缚自己的枷锁。她将自己的指甲刻进了遮挡住眼帘的障碍物里,挣扎中甚至撕下了他手背上一大块皮。 一旁的姚伽彻底惊掉了,不为赤貂而是云舒,她远比赤貂还要可怕。明明之前是多么清新动人的小女子,她有趣可爱又矛盾,即使立场和他们不同,但不得不说是个让人动心的女子。然而此时的云舒却好像一头发了狂的野兽,她在急于冲破牢笼,她好像要撕裂天地间所有的一切。她疯狂而恐怖,她歇斯底里,她不住地嚎叫,而这嚎叫声更是熟悉的吓人,在这之前他或许陌生,但是现在却无比的熟悉,因为他刚刚听过不久,之前的赤貂也是这样嘶吼的。 云舒和赤貂竟然发出了一模一样的声音。 然而和姚伽的惊慌失措截然相反,云展却无比的淡定,他的眼中只有痛彻心扉的心疼,对于云舒的反应他竟然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意外。 他根本早就知道云舒会有这个反应,所以他也知道怎么去抑制她这个反应的继续。在云舒咆哮到了情绪的最顶端时,终于开始慢慢地收住了声音,她的嘶吼声越来越小,越来越弱,慢慢地从野兽一样的啸声变成了少女喃喃地低吟。她并不是疲乏了,她还有很大的力气,甚至有更大的精力。从这个变化开始到结束,也不过半盏茶的时间,并不算长,但是云展却觉得自己度过了一个纪元。 怀中的少女急促的喘息终于慢慢地平稳了下来,然而却在下一刻,她竟又好像将方才所发生的一切从自己的记忆中剥离了出去,好像之前的那个云舒,她并不认识,一切都不过是云展和姚伽的幻觉,是梦境而已。她轻轻拍了拍覆在眼睛上的手,有些不耐烦地埋怨道:“我的骨头都要被你压扁了!眼睛都快被你按瞎了!” 赤貂还在清理自己这场饕餮盛宴中最后一点残渣,云展缓缓地放开了手,他只希望这只是个梦,但真实永远比梦残酷得多,他连逃避都无法逃避,只有以微笑来掩饰住心里的痛苦,满头大汗涔涔而落,勉强笑道:“我太紧张了,抱紧你也是给我自己力量!”沉默了片刻,长长叹了口气,有些话或许他真的宁死也不会说。 她的眼睛有些发疼,眼前的人、物、景都有些模模糊糊,想来应是被手掌压迫的时间太久,这让她有些恍神,嗤笑道:“从你掐我的力道来说,我确实给了你太多的力量了!” 她为什么可以前后完全换了一个人,而对自己的变化全然不知?一个人真的可以在没有受到外来任何撞击的情况下而瞬间丧失失忆吗? 她是在伪装吗?她是在吓人吗?她是故意的吗? 此时的姚伽只觉自己好像历经了无比恐怖的一幕,他无法相信眼前的云舒和方才放声嚎叫的“困兽”是同一个人,热血一下了全都冲上了头顶,全身都几乎忍不住要发起抖来。 云舒以为他是被千机丝捆得难受,上前一步,想着将手中千机丝扯回去,却不成想这步子刚一抬起,只是仅仅做出要向他走近的架势,根本还没有落下,姚伽就好像见鬼了一样,坐在地上蹬着腿连连后退,急声道:“你别过来!别过来!” “我只是想给你松绑!难不成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不用不用!我觉得现在挺好!捆得我挺舒服的!”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一群人 又一个黎明。 早就没什么居民的古月镇开始苏醒,别说居民,就连揽月楼里的喽啰们也早被先前的诸葛小嘉吓得猢狲四散,逃得无影无踪了。现下整个镇子除了几只没被带走了母鸡,就只有扎根在这里的树还有些生机。 现在云舒也离开了这里。 她走的这条路只有她一个人,风吹过孤独而萧条。云展和姚伽,他们也离开了揽月楼,却和她并不是一个方向。 云舒选择了北面而他们选择了相反的方向。 他们在追逐,她在逃避。 好像约好了一样,大家都不再提及赤貂和揽月楼,离开的时候,他们放了一把火,把偌大的揽月楼烧成了断壁残垣。看着这团火吞噬着眼前的高楼,就好像能把之前发生过的事情也一并埋没掉。跟随云展的人似乎都特别喜欢放火,最早的暮云庄被付之一炬,古月客栈和黑鸦娘子一同相溶在了火海,如今又是这揽月楼。或许一个人做事的习惯真的改不了,所以云舒也不打算再去改变谁,一切都按照别人的意愿去做吧,反正她要离开这里,一个人。 至于赤貂,它现在是姚伽的爱宠,如此说来,小太岁的死究其原因竟然被算在了姚伽的头上。或许在赤貂的眼中,如果没有他在关键的时候擒住了诸葛小嘉,小太岁也不会突然脾脏爆裂而亡吧。小太岁没有死于灭顶神功,没有死于身上的羽箭,最终还是死在了脾绝上。虽然姚伽的行为加速了他的死亡,但他本就中毒在身,真就将这份死亡归咎到姚伽身上吗?没有人去计较这些,当姚伽知道成为赤貂的主人就是要杀死它先前的主人之时,真竟庆幸起来。因为这样还白得了赤貂,就好像没多吃一天的苦,多挨一天的累,就平白无故增加了功夫,有这等好事,他哪里还管为什么!乐呵还来不及。 只是云展和云舒,这对兄妹都隐隐感觉,姚伽或许会是下一个死者。然而他们都没有去提醒,或许因为只是猜测,或许是不想破坏姚伽的好心情,当然这一切都是美化的说法,最直接的原因是姚伽对他们而言又算得上什么人呢? 离开了古月镇,独自走在路上,她不知道去哪儿,只是一个人茫然而没有方向的前行。 她不想去找陆羽。陆羽大婚在即,那又是一场什么样的阴谋?算了,还是不要去想了,既然多年前舍弃过他,或许就应该在那时候就彻底离开,相遇并非都是美好,感情可以重燃,但命运似乎并无改变。 她不知道项寻去了哪里,但是她知道他应该已经离开了古月镇,因为如果他在那里,一定不会让诸葛小嘉独自犯险。云舒忽然觉得很悲凉,这个世界上如果连项寻都选择做一个冷漠的过客,那么谁还能对谁热情相待呢? 道路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有赤着脚推着独轮车子的菜贩,挑着鱼篓的海郎,赶着猪羊准备去城里来卖的屠户……他们的生活是平凡而又健康的,就像是他们的人一样。云舒看着他们朴实的、在太阳下发着光的脸,心里竟忽然觉得有种说不出的羡慕。 当然面对这么一个漂亮到有些扎眼的女子,路上的行人也是每每投来羡慕的眼光。正是她羡慕他们,而他们也羡慕着她。但又有谁能了解她心里的苦难和创伤呢?这些人肩上挑着的担子虽沉重,又有谁能比得上她心里挑着的担子。一百担鲜鱼蔬菜,也比不上一分怨恨来得沉重。而可悲的是,她竟然不知道这份怨恨的源头在什么地方。何况,菜农们的担子都有卸下来的时候,而她心里的担子却是永远放不下来的。 她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或多或少在隐瞒着事情,而她更有种神奇而莫名的感觉,那便是他们或许隐瞒的是同一件事情,而这件事情一定和她有关。 云展、陆羽,他们总说是身不由己,又总说是为了她好,那么既然他们的目标都是为了她好,为了她的幸福,为什么明明可以定义为志同道合的两个人却成了完全对立的双方。 而现在唯一一个不会给她担子的项寻也离开了她。这或许正是自己对感情举棋不定的报应。你以为自己是选择的一方,其实何尝不是被选择的一方。 她慢慢地走在长街上,忽然渴望一碗很热的面,一旦被勾起这个想法,这份渴望就会变得无比的强烈。既然要活下去,那么第一件事情就是要填饱肚子。正是当她确定了当下最想要的东西,竟忽然觉得轻松多了,都说爱情比生命重要,小太岁死在了心爱人的怀里,或许真的满足。但云舒不同,爱情于她而言已经像极了负担。与其做一个追求爱情的神,或许还是做一个填饱肚子无忧无虑的人更现实。 愿她如此“愚昧”的活到岁月的尽头,至少现在这是她最大的理想。 她开始寻找面摊,寻来的一路她觉得无比欢愉,或许正是心情愉悦了,步伐更是从没有过的轻快,不消一会儿的功夫,就看到不远处一根青竹杆竖起,上面扬着二丈来长的白麻布。 这想必正是茶寮,即使没有面至少也有包子馒头。原来自己对饮食方面竟然这么不挑剔,只要是能填饱肚子,不是面条好像也不错。 想到这里,她更是一路小跑而来,可她却惊了也失望了。 没有面摊也没有茶寮,但确实有竹竿和白麻布,但不是一根而是两根。 此时印入云舒眼帘的是一条两丈长三尺宽的白麻布用两根青竹杆竖起,横挂在长街上。白麻布上写着的字,墨汁淋漓,仿佛还没有完全干透,当然也不是招牌而是更加触目惊心的大字:“云舒,我在城门口等你!有种就来!” “有种就来?”好大的口气,云舒看着心里一阵阵地犯嘀咕,现在这种情况下,还会有什么人来给她下这样的战书?没办法,她就是这么没种,因为那该死的好奇心,她到底吃了多少亏恐怕自己都懒得去数了,难道还不能吃一堑长一智吗?唐僧尚且在取经后半程学会谨慎发佛心,自己难不成连抑制好奇心的本事都没有吗? 是的,她没有! 只看一眼,在城门口只看一眼,看一眼是什么人现在还能这么招摇的“寻找”她。忽然心下生了条“妙计”,只要乔装易容一二,那人也是难以辨出她的身份来,如此“应该”也是安全的。 这边思定,于是寻了一个僻静所在,将头发扯得稀乱,在左眼上重重打了一拳,面颊上抓了几把,左眼登时青肿,脸上多了几条血痕。她本就衣衫有些凌乱,这时更把衣裤再撕得七零八落,在泥尘中打了几个滚,顷刻间已是一副穷途末路、奄奄欲毙的模样。堂堂暮云庄的大小姐,此时完全就是个落魄丐儿。如果不是疯了,换成任何一个女子都不会选择这样易容。她们会选择戴个斗笠一身白衣脸上蒙上一层浅浅的白纱,正如赵月华喜爱的装扮。到底能蒙骗得了什么人?一种是压根就不认识她的,另一种恐怕就是不想拆穿她的,仅此而已。 如此乔装竟还觉得更加自在了,总之换去了云舒的样子,即使是个丐儿,她也觉得满意。云舒!如果早知道这个名字会给她带来这么多的不快,当年她应该还会用云袖的身份活下去。贪图所谓的亲情,得到的终归不是自己的,而付出的却又是真真切切的。 装扮已毕,一跷一拐的回到大路,拖拖行行,走走停停,沿途还有几个好心人扔了两个铜板给她,真是把她乐透了。 太阳升到了头顶,她才算来到了城门口。城门很高,在阳光下看来,就像是白玉雕成的。城墙两边是些高高低低的槐树,每棵树下都挤满了人头,他们正看着这城门前站着的十八个人。而这十八个人皆是身穿红艳艳的的衣裳,红的整整齐齐,没有一点色差,远远望去竟好像一大块红绸子覆盖在了城墙上。 这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每个人手里,都倒提着柄雪亮的宽口宝刀。甚至连一个十岁的孩子,手里都提着这么样一柄大刀,他手里的刀几乎比他的人还长。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种无法形容的神情,要笑不笑,要悲不悲,好像他们心中都被强制的守着一个秘密,他们迫不及待想要释放出来,但显然又不得宣泄。他们应当是受到了什么人的胁迫,而让人们穿着这么统一红彤彤衣裳的,莫非是赤貂郎君一伙的人?难不成有人把赤貂郎君的死算在了她云舒的头上,现在是准备找她出来给那丑八怪填命?这么一个无恶不作的人,真有这么多人要给他报仇? 站在最前面的,是个满鬓斑白的老人,后面显然都是他的子媳儿孙。他已是个垂暮的老人,但站在那里,腰杆还是挺得笔直。风吹着他的长髯,像银丝般飞卷着。他很精神,是个很有朝气的老人,怎么想这样的人都不应该为了赤貂郎君而大开杀戒才是。 自从这群人在这里出现,大家就都知道这里必将有件惊人的事要发生了,看热闹的人一拨换了一拨,有的人甚至跟着等在这里,不愿离开,就是想要搞清楚,这样的一个阵仗是为了等什么人,而这个人又会不会出现。云舒混进了看热闹的人群里,她的样子狼狈不堪,惹得好些人一看身边凑过来一个乞儿,也不等她开口说话,就极为不屑的挪到了一旁,继续看热闹。 有个小书生就是这样,看到云舒这身打扮,觉得多看一眼就是有辱斯文,多看两眼就要同流合污了。云舒只是站在他身边,根本还隔着一臂的距离,他就好像受到了极大的伤害,躲瘟疫一样,迅速窜到了人群的另一边。但是即使这样,还是摆脱不了看热闹的心,挤了挤又从人群里探出了脑袋来。 云舒一瞧此人,书生扮相,肤色微暗,双眉亦粗,身穿月牙白衣、乌黑的头发在头顶梳着整齐的发髻,是个长相和装扮都可以形容为一丝不苟的人。读圣贤书之人,一忌讳贪富忌贫,二忌讳多舌围观,三忌讳浪费光阴。而这一副饱读诗书模样之人,到底都读了些什么?云舒忽然就来了兴趣,这样一个错长了学问人的废柴,出现在她眼前,没有理由去不捉弄一番。于是乎她也是跟着挤进人群,挤在他的身旁,跟着他探出脑袋四下瞧看。总之他既然要躲避小乞丐,那咱这个小乞丐就跟他卯上了,走哪儿跟哪儿,更有甚者佯装一不小心要跌倒,忙着就是抓住那人的袖子。月牙白的衣裳,赫然多出了乌漆墨黑的手印,对一个有洁癖的人来说,这无异于就是直接往他的饭里放老鼠屎。 但是有洁癖的人真的会在人群中挤来挤去吗?所以这也就是个矛盾人而已,或者说他只是瞧不起衣衫褴褛的乞丐? 小书生一路躲,云舒就一路追,竟然一追一躲,不知不觉中冲到了那为首的花甲老人面前。这不就是温水煮青蛙,送羊入虎口吗?抬头时看到身旁围满了一片大红,这时候哪里还跟什么小书生较真,云舒转身便想跑。不想之前还对她避之唯恐不及的小书生,忽然上前一步,一把扼住了她的腕子,笑道:“你跟撵小鸡仔似的撵了我一路,这下怎么就想跑了!” 小书生转过身来,冲着那花甲老汉咧嘴一笑,道:“爷爷,怎么样!我这个办法是不是特别好!云姑娘也算是自投罗网了。” 一听这话,心里仅存的一丝侥幸也是荡然无存了,自己显然是中计了,因为好奇心吃亏的事迹上又可以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当下她只得装出一副懵懂无知的表情,讷讷地回身一笑,道:“我只是来凑热闹的小乞丐,绝对不是什么云姑娘雨姑娘的,这个小爷是认错人,拿我开玩笑的。”、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六章 喜庆的红 包括为首的花甲老人在内的十八个红衣人齐地一愕,云舒一瞧这架势,由此想来他们应当并没有真正确定她的身份,不过是眼前这书生模样“程咬金”在这里信口胡咧咧,真真假假,他有一张嘴,难不成她这张嘴就只能吃饭了不成!忙又接着说道:“再说你们见过谁家姑娘会我这副打扮?就算是真落魄了,随便找个人嫁了,也不至于现在这个德行不是,我虽说秀气了点,但也是顶天立地的汉子!我真就是来凑热闹的!”说着竟还猛一拍胸口抬手冲着自己竖起了大拇指。 十八人中虽然没有人发出质疑的声音,但显然他们的神情已经有些犹豫不定,甚至为首的老人面色亦是动摇了几分。却不成想正在云舒准备讷讷而笑,拱拱手退回人群里,找个机会溜之大吉时,突听那小书生笑道:“凑热闹?这么大的一个热闹,没有你这个主角,咱们可怎么继续呢?”说着忽然伸手去抓云舒的胸口,好在她晃身一躲,刚刚巧避开了这不知羞耻的“魔抓”,当即又急又恼,吼道:“你一个读书人,怎么可以在这么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做出这种轻薄之事?”云舒这一旋一转一个站定,真好似翩翩起舞,躲避的身法也是轻盈漂亮。但正是这灵活的脚步也是出卖了她,试问哪家的小乞丐能有这么漂亮的躲闪?丐帮的?想想也不是! 云舒站定,目光转处,只见面前这十八人外加那个该死的小书生各个面上虽然不动声色,但目中却似有笑意,心念一动,忙是点头哈腰,连连拱手赔笑道:“人嘛!危难时刻总是会比往常更灵活一些!求活嘛……理解理解,方才我真的是凑巧!” 再看看这些人的神情,好吧,果然没有人相信!现下她就只觉得也是太不公平了,她已看见是些什么人在等她了,但却还不知道这些人是谁。 这些人全都瞪大了眼睛,瞪着她,眼睛都已红了,有的甚至已因紧张而全身发抖。若说带着仇恨吧,又不是很像,他们的神态更像是在观摩奇怪的动物。但他们也显然受到了指点,有再多的疑问都不曾开口问半个字,竟觉得是相当好的一种礼节,就连他那个最小的孙子,都挺起了胸,老老实实没有戏耍玩闹,虽然木然地站在那里却丝毫也没有逃避退缩的意思。也许他只是个孩子,所以才不知畏惧,但正因为是个孩子,竟然就能有这么坚定不移的气场,不禁又让她想起楼煜文来。 这时为首的苍颜老人突然大声叫道:“我姓项,叫项玠。” 这个名字……云舒突地面色一沉,心想:“姓项的?在她认识的人中有且只有一个姓项的,难不成他们是项寻的人!不会吧,项寻不是孤儿吗?眼前这明显是个规模不算小的家族了,上中下三代俱全呀!”一想到项寻,她的心又是一阵剧痛。期待他出现,但又害怕他出现,这应该就是所谓的不知如何相处吧。 小书生见她发呆,拍了拍她肩头,道:“一群人在这里等你,也未必就是坏事!搞不好是天大的好事,你也别着急忙慌的推脱。即使他们手里都握着杀人的东西……不过你们暮云庄嫁女儿不是都有嫁刀礼吗?看到这阵仗难不成还心惊了不成。” 云舒回过头,说道:“嫁刀礼?” 小书生也点了点头,庸俗的面容上,突又泛起了得意的笑容,这个表情!就是这个表情,只有项寻才会露出来的表情,只是这张脸是怎么回事?云舒慌忙去看他的眼睛,好像有点像他,但又觉得好像不全一样。正在她呆呆地望着他的眼睛想着找出更多蛛丝马迹之时,却又听他喜笑道:“为了你们家这些破规矩,我们可是把城里像样的宝刀都凑来了,刚好每人一把,不不不,不是刚好!应该说刚好缺了我一个人的,所以我就只能是现在这副打扮在这里迎你了——新娘子!” “新!娘!子!”云舒一惊,脸突然抽紧,本能地重复,一字一字,抑扬顿挫。人虽然还是静静地站着,但脑子和心都在策马奔腾,席卷黄沙。 小书生忽然面靥微红,垂首敛眉,但口中却正色说道:“所以现在要不要承认自己的身份呢?” 云舒幽幽长叹了一声,道:“小乞丐这个身份,有什么好承认不承认的……你要办喜酒,赏我两口也行。”想要确定却有觉得不好如此轻易就确定,她的心中还是多着一份提防。这小书生微微一愕,却听她接口又道:“况且就算有好事也得看看新郎不成,万一是个不敢露脸的大蛤蟆,难不成我还上赶着去当蛤蟆老婆?” 两人相距,不及三尺,小书生垂首敛眉,目光不做半分斜视,缓缓地后退了半步。那孩子突然提着刀冲过来,刀甚至比他的人还沉重,他提着刀狂奔,姿态笨拙而可笑的,跑得太急连自己都几乎跌倒。小书生一看他颤颤巍巍竟然没倒,竟在小男孩将将要站定的时候,故意上前一步,伸出一只脚来轻轻一踩其脚尖,小男孩一个踉跄栽倒在地,但刀竟还是紧紧握在手中。 云舒一看这架势,上前一把抓住小书生的手肘,口中亦不禁脱口说道:“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还和个小孩瞎胡闹!”语声方了,她才发现自己竟已将他认成了项寻,忙是缩回了手,转身便跑。 小书生旋身一掠,又是降在了她的面前。她本就不欲真走,不外乎是小女子的扭捏作祟。小书生长身站定,手一抚自己的脸,道:“那如果新郎官是我这个长相,你这个新娘子还准备落跑吗?”说话间,脸上的人皮面具被他缓缓揭了下来,项寻那无比熟悉的脸,久违而思念的脸,终于又一次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云舒面露惊诧之意,但她心中早就料定了这是易容后的项寻,只是她又害怕是因为自己的太过想念和依赖才会认错了旁人,现在终于得到完全的肯定,只觉人生都点亮了。或许脸可以骗人,但是一个人周身散发出来的感觉,是怎么都隐瞒不住的。此时她只觉所有支撑自己走过来的倔强,都在他撕下面皮的一刻彻底崩塌了,她以为自己真的可以一个人过,才发现遇到他哪里还能独行。一个健步冲上去便是猛地栽进了他的怀里,眼泪止不住地滑落,这是惊疑的泪,也是欢喜的泪,手亦是不住捶打他的后背,颤着声音埋怨道:“大混蛋,大混蛋,为什么还要捉弄我?”捶打之后忽然又拼命抱紧了他,仿佛生怕这美梦会突然惊醒。 项寻讷讷笑道:“我想给你个惊喜……真不是为了捉弄,至少不全是。” “你!”一听这话,云舒从他怀里猛地弹了出来,抬起一只手就准备狠狠扇下去。但她却仅仅仰首望着他,在秋雾般惨淡凄迷的光线中望着他,几番嘴唇启动,几番欲言又止。终于还是忍不住道:“我应该已经受不了更多的惊了……小太岁他……” “云舒!”项寻忽然打断了她的话,一把又将她紧紧拥抱在了怀里,他的头枕在她的肩膀上,柔声道:“不要提什么小太岁,也不要提诸葛小嘉,更不要提云展和姚伽,还有……总之所有的人都不要再提了。你今天只要欢欢喜喜地嫁给我,做我项寻的妻子,可否应承?” 她冷漠也热情,多情也无情,别人对她好时,她就想不顾一切去回报那人,但终究不过是一时的激情而已。诸葛小嘉和小太岁,到底站在什么样的立场,其实她并不知道,包括云展姚伽,是亲是友是敌都好像在不停的转换,甚至她还没想好怎么回报那份好时,他们又忽然伤害了她。即使是陆羽,为什么都不能给她安安静静平静祥和的生活呢?唯有项寻,他对她的好简单明了,不像捉迷藏一样,不用她费尽心思去琢磨,不会给这份好上加注更多的压力。 黝黯的揽月楼,四面都是阴冷的墙壁,唯有的一丝光线也是有如坟墓中一般灰黯,阴森的湿气寒气,浮漫而无情地侵蚀着人的生命。好在她离开了那里,好在她现在在项寻的怀里。 云舒哽咽道:“十绝岛的时候说我是王八夫人,现在说我是蛤蟆夫人,总归我注定是这种奇奇怪怪的老婆了!” 项寻轻轻扶持着她的双肩,一双眉眼脉脉含情,云舒默默地看着他,原来这么欢脱的一个人,瞳孔却如同黑夜一样的宁静,里面的光又照亮了黑夜,引领着你走进他的心里。他安静了些会,只是柔柔地安静地望着她,嘴角勾起微微的弧度,伴随着眼瞳中闪闪碎碎的流光,轻声问道:“现在做项寻的夫人吧!” 云舒身子一震,笑道:“那项寻是不是奇奇怪怪的?我只做奇奇怪怪的老婆!” 项寻一喜,抱起她,笑道:“奇怪、古怪、离奇、怪异,随便你定义我,只要你把自己定义为我的妻子就好!” 云舒一笑,他终于拥有了他想要的世界。 人的烦恼,更多的时候就是来自于自己想了太多,管她是云舒云袖,既然他愿意为她而被定义,那她到底是谁又有什么重要的?只要抛弃掉所有牵绊,随心而走,那会有多么大的愉快。现在她体会到了彻底放松后的愉悦,原来人真的可以这么开心。 之前被项寻绊倒的小男孩,早就爬了起来,抬头见那两人愉快的抱在一起,心想应该是大事已定,但却又只是拥抱,也不给大伙交待个清楚,如今可还是一大帮人等着呢。当即便十分不知趣地提着刀又跑了过来,想着说些什么但又不知从何说起,便只得杵在项、云二人的一旁,当一盏锃光瓦亮的明灯。云舒只觉是有一道亮光,笔直向自己照了过来,身子一动,却并没有离开项寻的怀抱,当然项寻也并不想因为一个外人而放下怀里的内人。她叹了一口气,瞧着眼前那小男孩,只觉得份外碍眼,嘶声呼道:“看什么?” 小男孩却依旧无比泰然的站在那里,瞥了一眼她,对她的叫嚣充满了不屑,朗声道:“这亲你们到底还成不成了?” 什么叫皇帝不急太监急!当然其实项寻这个做皇帝的,早就比太监还急了!但是这时候冒出来这么个半大孩子,催起大人的婚事来,倒还真有一副长者的架势,逗得云舒展颜一笑,道:“成不成,你急什么?” 小男孩无奈地笑了笑,将持刀的手微微一抬,在云舒的眼前晃了晃,道:“我们站在这里可是站了足足一个上午了,一步都没有挪动,提刀的力气都快耗尽了,你们打情骂俏,有情饮水饱的,我们可早就饿了!” 云舒一愣,这话从一个孩子嘴里说出来,还真是单纯而可爱。再看看那些笔直而战的红衣人,原来红色不单单是血色,因为最近的灾难太多,她险些就忘记了,红色更是一种喜庆的颜色。人群中也开始有哄闹的声音,原来这份架势为的是喜事,那自然还是要闹腾起来才是。整个空间欢脱了,她更觉得止不住的羞涩,只有眼前的小男孩还是一副漠然的表情,可这似乎不是一般的孩子,他举止言语都好像一个小项寻,一个早熟的小项寻,一个致力于打扰别人雅兴的小项寻。她抿了抿嘴,回头看了看,笑道:“怎么办?我还不饿……要不这婚……” 她话未说完,嘴已被项寻掩住。后半句他猜出了个大概来,即使自己猜的不对,但是也有这种可能,她果然还是那个破坏气氛的高手,忙是冲着小男孩笑道:“饿!我们也快饿死了!” “呛啷”一声,小男孩手中的宽刀,竟落在了地上。他亦是一惊,抬头瞧了瞧项寻,讷讷问道:“叔叔,我不是故意扔的,实在是太激动了……所以……” “所以拜天地,吃宴席吧!”项寻、云舒齐口道。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七章 项氏 一时间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围观人们脸上复杂的神情都被当事人的喜悦解释了个清楚,路人发现原来奇奇怪怪的阵仗不过是一种迎亲的礼节,更觉得没了兴趣,有的散开离去,有的则想着继续瞧瞧,保不齐后面还有什么意想不到的热闹。项、云二人在人潮中涌入了邯关城。项寻骑在马上,拥着云舒于胸前,二人同骑一批宝马,左顾右盼,觉得这番光景虽不及京城富丽堂皇,却也颇有快意人生的感觉。 从未想过原来婚礼是这么奇怪的。 云舒满脸通红,靠在他的怀抱里,回首前尘,又是欢喜又是忧伤,她以为自己会嫁的人此时应该也在筹备婚事,只是却在筹备和别人的婚事,时间就在下月的初二。但是,谁知道那名义上的喜事终了收获的是何人的鲜血。不过云舒此时的这份忧伤并不是因为今日的新郎不是心中的人,而是总觉得对项寻有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亏欠。他总是一颗心都掏给了她,全心全意真诚相待,可她总会在最欣喜的时候想到另一个男人,这让她打心眼里痛恨自己,然而却怎么都控制不住自己。 她回过头来看着他,他也是瞧了瞧她,也想问她是否和自己一样欢喜,但一看到云舒那双灵活、调皮的大眼睛,他就立刻打消了这主意。像云舒这样的女孩子,你若问她什么心事,是一定问不出来的。她总会把所思所想一个人埋在心里,把它当成独有的财富一样,即使是最亲密的人也不容窥视。但是财富太多实在是一种负累,不知道成为她的枕边人之后,他有没有那种分享她独有财富的资格。 街道上的人群越围越多,蹭喜气是其一,最重要还是觉得新奇。谁家的新娘子不做花轿而是坐大马而且还和新郎官同骑一匹马,不穿嫁衣却穿乞丐服。云舒被路人瞧得有些不自在,便想起将这份不自在分享给带来这份不自在的的罪魁祸首,便用眼角瞟着他,笑道:“咱们这是去哪儿?” “去成亲啊!”项寻想也不想,随口答道,当然这话也绝挑不出毛病来。 云舒眼波流动,都说人在大悲大喜的时候会脑子转不过弯来,比如项寻现在就在卡壳之中,这让她竟觉得有些可爱,忙是继续道:“我是说去哪儿成亲?” 项寻忽然沉默了。他在思索,其实他也不知道到的那地方叫什么,他何尝不也是第一次来这个城,还没机会把那些门门户户琢磨个清楚。 云舒不以为意继续问道:“那十八个红衣人是你什么人?为首的那个老人也姓项,是你的亲人吗?你不是孤儿吗?或者是族人?” 项寻又沉默了很久,别说他现在欢喜的只想马上拜堂成亲入洞房,再没有多余的脑子去想别的事情,就算是给他时间和心情,他也说不清自己的事情。这世界上他认知最少的人就是他自己以及和他有关的所有人。 双臂穿过她的腰肢,他一手持着马缰,另一只手轻轻柔柔地抚弄着她的玉手腕子,他好像有些紧张,半晌又伸指在她脸颊上轻轻一弹,笑道:“关于我的身世其实我也说不清楚,简单来说就是我到底姓甚名谁我自己也不知道,爹娘是谁就更是个谜了。后来刚有了贫苦难过生活的记忆便就幸运地遇到了师父,那时候才给了我这么一个名字,至于为什么叫这个,我还真问过他老人家,他却只是简单得告诉我是因为我母亲姓项,别的就没有多说了。先前也有些奇怪不过后来想想,不就是个名字么,叫啥不一样,就算是叫狗杂种也就是个称呼而已。”说是不在意,但他脸上却也泛起了一抹痛苦和无奈之意,又弯下腰去咳嗽了两声,直起腰背的时候又恢复了那慵懒的笑容,继续道:“不过自从遇到你之后,我就特别欣赏我这个名字。” 云舒的眼波忽然变得无限温柔,想来他的不快也是因为自己无缘无故的问题而引起的,本想赶快结束这个话题,但见他在低头抬头的一瞬后又好像换了张脸,亦是换了心情,瞧着无比轻松自在,便猜到他又有了什么胡咧咧的说法。望着他柔声问道:“为什么?” 他盯着她的眼睛,也是柔波荡漾,笑道:“因为之前咱俩还不是很熟的时候你总是特客套的叫我项公子,我就总是听不到那个‘子’字,也不知道耳朵不好使还是本能的屏蔽掉,总归就只能听到‘相公’二字,每次心里都偷偷摸摸回一声‘嗳’,占了你不少便宜。所以说咱们之间的缘分真的是从我命名开始就注定了。” 云舒嫣然一笑,复又皱起了眉头板起脸来。说起曾经,若是将落凰谷算做他们关系开始的地点,自己好像更习惯于叫他“项寻”,而“项公子”这个称呼,自己其实并没有叫过几次。所以此时的项寻想起的应该是真正的云舒,公子前公子后的客套,确实更像是自己双生姊妹的脾性。可不知为什么,即使如此她却没有任何的不甘与失望,相反心中却还是欢喜,嘴角的笑意自然也是怎么都掩饰不掉的,咬着嘴唇,娇声道:“我也没叫你多久‘项公子’,倒是什么诸葛姑娘啊,姚姑娘啊,还有那些我不知道的李姑娘,张姑娘之类的总爱这么称呼你吧,算起来你应该是占了别的女子更多的便宜。怎么样?是不是更欣喜了!” 项寻一听这话,马上敛去了笑意,腰背一挺,比那墙面还要笔直,摆出一副正义凌然不容被污蔑的坚毅表情,正色道:“那些姑娘叫我的时候都是商量好的,‘子’这个字咬得特别清楚,我有时候前俩字都听不见,就听到一个‘子’字了,平白无故多了个娘出来,你说我打心眼里能答应吗?心里都是偷偷摸摸回一句‘呸’!我都是被占便宜的主儿!” 云舒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亮得像天上的星星,能够让她这么开心的笑也只有项寻,项寻才是那个属于她的点星星的人。明明知道他在胡说八道,可还是咯咯笑得不停,揉着肚子在马背上一晃一晃的。座下的马儿有些惊,昂了昂头,不过好在又瞬间恢复了平静。若是在这么个大喜的日子里堕马,那就真是乐极生悲了。项寻将她搂得更紧了一些,一张脸满是委屈地问道:“你笑什么?我说的可都是真心话,有这么好笑吗?” 云舒捂着肚子,连着又是笑得险些岔气,半晌才硬撑着平静下来,可回头一见他的样子,才不过一眼而已,又是忍不住咯咯地笑了起来。项寻瞥了瞥嘴,瞧着她欢喜,自己更是比她还要欢喜数倍,但却幽幽一叹,道:“我的真心话哎,都没有给被人说过,想着跟你分享,你不但不安慰一二竟还在取笑我!真是没天理了!” 云舒点了点头,硬憋着笑,顺了顺气,才继续道:“瞧着你这名字还真是悲喜交加!合着你在别的女子面前都比人家矮了一辈?” 项寻抬了抬眉毛,满是正式地点了点头,笑道:“所以啊,她们在我心里可不就是老了至少二十岁,委屈委屈啊。我矮了辈分委屈,她们涨了岁数也是委屈。不过幸亏有你,才让我这名字不至于一直悲剧下去。” 云舒斜眼一瞥,本就知道他在胡说八道,但正是如此自然也不会生气,但女子装生气的样子比撒娇的样子更让人着迷,那有种娇又有种怪,尤其此时的她,将这二者融汇的恰到好处,只听她“呸”了一声,让项寻的骨头都酸了。 “不要脸!”云舒轻哼道。 “我的心都给你了,还留着脸做什么,当然是一切都要给你的,毫无保留!你说你还想要什么,我都给你!”话音刚落,他忽然将她的手扯在了自己的嘴边,轻柔一吻,又将她的手心覆在自己的心头,继续道:“摸摸这里都空了,早就送到你手里了,求求你千万抓牢,别把它摔得粉碎。” 云舒的心一跳,脸有些发烫,忙是将手扯了回来,又呸了一声,娇笑道:“臭不要脸!” 项寻笑着脸,悠然道:“咱俩之中,你够香就好,我是香是臭有什么打紧的。” 云舒又白了他一眼,不再多话,省得他又说出什么更让她觉得羞涩的话来,毕竟他们还是骑在马上,身旁还有热闹的人群和仪仗队,自己现在这粉扑扑的脸蛋再听他胡言乱语下去,定要比那煮熟的螃蟹还要红。 这世上哪有比情人的甜言蜜语更让人心醉的话,不管是真是假,即使是真,夸张的成分也是占了绝大部分,可即便如此,女孩子还是极爱听的,恨不得每天换个花样说上千遍百遍。 云舒安安静静地坐着,可心里却还是不住地回味着之前他说的那些话。忽然她的脸色沉了下来,心想:“项寻母亲的姓氏是他师父告知的,那么这位赐名的师父一定是认识项寻的娘亲。为什么给他随了母亲的姓氏,却只字未提项寻的父亲呢?有仇有怨还是不认识?”她的心陡然一颤,料定了其中一定还有渊源,忙是回头想向项寻打听,可一看到他满面春风,蓬勃欣喜的样子,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那么欢喜,那么自在,怎么好再去勾起不好的回忆,况且他应该也是不知道,亦或者宁愿不知道。连她这个头次听说的人都能想到的事情,项寻又怎么可能没有想到呢。他或许追问过,但显然并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那一定是一段不够欢喜的追寻,既然如此何必要让不愉快的过去来打扰此间的美好呢?不过项寻的师父如果正是登鸾老叟的话,项寻为什么不是登鸾四子之一呢?其他三人她或许不知,但是项寻从师父那所得到的宠爱,明显远远多于陆羽。 忽然她想起了鹰眼太岁,他的死会不会只是个开始?这个登鸾四子多响亮的名号,却好像承担了这个世间所有的不愉快和不幸。 陆羽就好像一个可怜虫,项寻就好像一个幸运儿。同一个师父一定有慈爱也有严厉,但这位师父好像将所有的爱都给了项寻,留给陆羽的只有严厉甚至折磨。 云舒想到这里,忽然再也乐不起来了,耳边依旧是锣鼓鞭炮之声,可心里却揪着疼,她又开始了摇摆不定。如果她都离开了陆羽,转而投入了项寻的怀里,那陆羽会不会真的变成了一无所有?甚至会不会丢了性命呢! 项寻好像也是发现怀中人的异样,不由的有些紧张,事到如今他最担心的便是怀中的人又开始胡思乱想什么,若是这时候她说要临时变卦,或许他真的扛不住欢喜与悲哀之间的落差,这份悬殊会把他活活摔死的。 他将下巴轻磕了下她的后脑,嘴唇亲吻着她的秀发,柔声道:“求你别多想,只要安心的享受当下,让身体跟着心走,不要被思想左右,好吗?” 他的话忽然让她的心更疼了,原以为只有陆羽才会让她如此舍不得去伤害,可项寻说出的话,让她仿佛可以清楚听到他每个字透发出来的无奈和心酸。求爱求爱,项寻的一路不是在寻找,而是一直在乞求。 云舒讷讷而笑,道:“其实,我只是在想……”回头看到他委屈巴巴的眼神,双眉也皱了起来,原来他才是一只受伤的小鹿,心又是缩了一缩,涩涩发疼,继续道:“我只是在想,你啰里巴嗦说了那么一大堆,把自己有关的妹子还数落了一通,还是没告诉我城门口堆着的那十八个红衣人是谁?也没告诉我咱们到底骑着马到哪儿去成亲?还要走多久?路程远的话,要不要先储备些干粮路上吃。” 项寻一怔,登时苦笑了起来,原来不过是虚惊一场。忙是回道:“那些人是这个城里所有姓项的人,我其实并不认得,只是请了这里项氏一族来给我做个见证人,我想把我们的婚礼尽量做得更正式一些。现在咱们应该是去族长家里,我先来了一步认了干爹,这样证婚人就齐全了。” “可我瞧着他们挺委屈的?” “委屈什么?千年雪参我都送他们了!”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八章 拜堂 拜天地的礼堂设在了之前十八红衣人中为首的那个老汉家里,想不到他不但是项氏一族的族长,还是这城里第一大富绅,生意人果然都有最灵活的头脑和最会盘算的心思,为了千年雪参,别说借出自家大厅办喜事,就是送出自家大厅做丧失也是件顶划算的买卖。 知晓其中渊源的云舒忽然竟有些失望,原以为那十八人是为了什么信仰而站在城头等待,即使为了仇恨,也或多或少有份骨气和执着在,真相却仅仅是为了千年雪参,果然财富和奇珍虽然庸俗和迂腐却也最能攻克一个人的骨气,族长不也是如此吗?那么登鸾四子之间的相互残杀,当真会仅仅为了那所谓的江湖宝藏吗?他们真的会庸俗到这个份上吗?不管别人如何,云舒都觉得至少陆羽不会,他一定是有另一份追求。这一点她觉得自己无比的肯定。此时她又想起了无妄山上还是桑逾空身份的陆羽,他若是知晓这场婚礼的成本就是他让出来的那株雪参,又会是何种心情。 厅上悬灯结彩,装点得花团锦簇。大红喜字大立轴悬在居中。那个叫项玠的老头自然就是男方的主婚,而女方主婚竟然是万岳峰下有朋客栈里的虬髯大汉裘四叔!他妆容依旧,满面毛发,却也是精心梳理过的。不过项寻是怎么把这个不言不语不吭声,不动不摇不挪窝的怪人请到了这里?云舒满腹狐疑,却还来不及抓住项寻多问两句,就被不知道从哪儿窜出来的一群喜庆的丫头拥到内堂梳妆打扮去了。 明明应该是最欢喜的日子,如果不是见到这位裘四叔或许她真就以为自己可以欢欢喜喜开始最幸福的时刻。然而这个老头此时出现,她腰间的摄魂铃便好像遇到了主人,开始微微的摇动,发出叮叮的脆响。 她就好像一个木偶一样,被三四个丫头,五六个姨娘帮忙梳洗装扮,大红锦袍,凤冠霞帔,可当她们想要为她取下这摄魂铃的时候,她却极为惶恐的拒绝了,随意取了块红巾罩脸,便急慌慌的想奔去大厅。 丫头们以为是新娘子急于出嫁,忙是将她拽了回来,一个个窃窃私语扭捏欢笑,道:“新娘子,你莫要心慌,关键的时候咱们一定要拿捏住,要让新郎官着急才是!等到了申时一刻,吉时到了,号炮连鸣之时才是咱们出去的时候。” 云舒披起了衣衫,提着裙摆,来来回回在房里转圈圈,瞧得丫头们更是私笑连连,可云舒自然不管这些,一些无关紧要的人是哭是笑是喜是悲她才管不着,即使别人讥笑的对象是她自己,那又能如何。她的脚在地上轻轻一踩,慌着步子扯住身边的一个丫头,讷讷一笑,道:“你去找项寻来,我要见他!” 小丫头眼波一转,瞧瞧新娘子,又回身瞧瞧其他的小伙伴,娇笑道:“现在?” “对!你去帮我把他找来!”云舒已经用最正式的口吻了,可还是降不住那些丫头们以为她是思郎心切,忙又说道:“我有事情要问他!” 小丫头本还故意垂着头,装成没有听见的模样,但此刻却终于忍不住抬起头来,摆了摆手,柔声笑道:“离吉时也没多久了,如果在此之前新人就私下见面,那是非常不吉利的事情。咱们不如就等这一时三刻,有什么话在枕边说才更柔情蜜意嘛,如此将来你们才能日日夜夜携手百年呀。” “不吉利……”云舒口中喃喃作声,摇摇晃晃地绕回了圆凳上坐好。日日夜夜携手百年,这确实是她心中向往的生活。之前她不信邪不信命,但此下却忽然很相信这吉利之说,她和项寻的生活,真不想冒险了。 小丫头见新娘子终于乖巧下来,不再胡闹,又觉得好像少了些乐趣,忙是又笑道:“新娘子,你真是我见过最幸福的女人了!新郎官一表人才不说,还出手十分只阔绰,就说您这新婚的礼炮,可是他花重金请城里最好的师父专门制作的,时间催得可急了,这价钱听闻是日常的好几倍呢。” 这一句话忽然又把云舒拉回了记忆中,那时在十绝岛的水域中,她和小太岁在孤船上,第一次看到了炫彩流星,据他所说也是陆羽为她专门准备的,那时候的小太岁是何等艳羡的神情,比起此时眼前的小丫头有过之而无不及,可他却真正化成了天边的流星,永远的离开了这个世界。她虽已有些变了颜色,但仍然拉着小丫头带着笑容道:“你知道女方主婚的裘四叔是谁找来的吗?” 果不其然小丫头是摇了摇头,这也正常,如果连这么一个不起眼的上妆丫头都知道,那裘四叔的神秘感想必真就大打折扣了。在这里遇到一个熟悉的人,本应是欢乐的,却偏偏是裘四叔。他是云展的人,一个给了她摄魂铃的人,一个不会离开万岳峰的人,却成了今日她的主婚人。 脑子里又是翻江倒海的一圈乱糊弄,终于是吉时已届,云舒被丫头们陪着婀婀娜娜的步出了大厅。她本就是个漂亮的人,先前是一副小乞丐的模样,此时却变成换了新装的俏娇娘,就好像一只拔了一半毛的落水山鸡忽然就变成了夺目的凤凰,自然引来众人眼前一亮。没有一个新娘子可以平静地走过自己的婚礼,云舒自然也不例外,她的心都吊到了嗓子眼里,又是不着路,即使被人牵引着,她依旧觉得好像走岔了去,紧张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终于男左女右,新浪新娘并肩而立。 项寻偷偷摸摸地靠近了些许,低声道:“你好看极了!” “蒙着头纱,你能瞧见什么?”云舒也是低声答道。 “你的美都不需要我用眼睛看,我能瞧见你最真实的一面。相信我,你一定会幸福的。”项寻身形一闪,又站正了几分。 到了这一刻,他还是想帮她确定,若说云舒是新嫁娘的紧张,项寻除了紧张之外更多出了一种惟恐出现纰漏的谨慎。 赞礼人朗声喝道:“一拜天地!” 项寻和云舒在红毡毹上拜倒,云舒低头的一瞬,眼前忽然青影一闪,耳边伴随着叮叮的铃铛声更听到了一个女子娇声道:“好姐姐,你真就忍心嫁给我的男人吗?”她还没来得及叩首就猛地向大门外瞧去,隐隐中她真就好像看到了另一个自己,笑盈盈的站在庭中。 项寻叩首而起,却见她竟还是杵在那里不曾行礼,忙是低声道:“云舒,怎么了?先行礼好吗?” 她嘴上含着笑,却笑得没有任何情绪,木然的好像没有灵魂的躯壳,只是幽幽道:“我看到云舒了……”项寻根本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但只知道一定发生了什么,忙也是往大门望去,除了看热闹的人群,哪里有什么“云舒”,况且“云舒”不就在自己身边吗? 看客们一见新娘子呆呆地跪着却不行礼,以为是要临时悔婚,登时纷纷呼喝了起来。他们没有和云舒相处过,可有些人却和项寻有过交情,他们在自家商铺中或多或少见过这个新郎官多么一掷千金的筹备婚礼,没料到却要落个被悔婚的下场。性子莽撞些的便欲上前斥责,却不想一直没有开口说过话的裘四叔双臂一张,喝了一声:“行礼!” 这一声却好像一双无形的手,将已经临近悬崖的云舒又扯了回来。她猛地慌神,再向门外定睛,却并没有见到什么“云舒”的身影。她回头望向裘四叔,却见他面色沉稳,抬手摆了摆,又道:“行礼!” 虽说有些云里雾里,但也知自己之前确实是失了礼,定然是吓坏了身旁的项寻,忙是低声说道:“是我太紧张了!”说罢,她快速地叩首,摊手让早就惊呆在一旁的丫头搀扶起身,冲着项寻使了个眼色,柔声道:“我吓到你了吧!开个玩笑而已!继续吧!” 之前的三魂被吓走了其一,此时忙又稳住了心绪,想不到啊想不到,行走江湖以来一直潇洒自如的项寻,竟然会成为一个担心被悔婚的可怜虫,但即使这样,他还是选择了继续小心,继续做这个可怜虫。因为他心里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没有什么比失去云舒更可怜的。 裘四叔拍了拍赞礼生的肩头,示意他继续,而一旁的项玠就好像根本没注意过眼前发生过的事情,依旧一副不变的喜气洋洋,等着受这“二拜高堂”之礼。那是自然,他和项寻本就没什么关系,就算有也是靠着千年雪参维系出来的。不像裘四叔好歹和云家也是有些关联,然而正是如此却更让云舒觉得奇怪。一直对所有一切都表示没有兴趣的裘四叔,竟然会为了她的婚礼开了金口。 然而她不能再多想了,毕竟无论如何,这个婚礼决不能出差子,即使她的婚礼可以千错万错,可项寻的不可以,她不忍心看到最潇洒乐观的人,露出一丝一毫的失望之色。 然而就在她二拜之后抬头的一刻,明明蒙着红纱看不真切,却忽然就在眼前闪现出了诸葛小嘉,无比清晰,她的怀里依旧揣着小太岁的头颅,她依旧缺失了一只眼睛,浑身上下血迹斑斑。她冷若冰霜,眼神好像刀子一样,伴随着一阵叮叮的铃铛声,她冷声道:“都是因为你!你的哥哥害死了骆英,我的婚礼还有新郎吗?” 云舒慌乱着中好像胸口中了一箭,是一支冰箭,直接穿透了她的心脏,但她没有流血,而是整个人从心脏开始被一点点冻结住,直到浑身上下结上了厚厚的冰层。她在这里度过着女人最幸福的一刻,但诸葛小嘉却再也不会拥有这份幸福了!但更让她无法理解的便是那句“因为你!” 不管小太岁是死在姚伽之手还是死在云展之手,究其原因都不应该把责任归结到她的身上才是,为什么诸葛小嘉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她是太愤怒了,所以口不择言吗?真的会是这样吗? 云舒又一次像被抽丝的蚕蛹,一副痛苦的样子却对这一切只能接受,不得半分反抗。项寻只觉此事并不简单,即使云舒爱玩爱闹,绝不会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开这种玩笑。他急忙上前半步,轻轻拽了拽她的衣袖,却见她并不回神,虽然极其不情愿,但还是问道:“要不先暂停婚礼,我带你回屋先休息休息!你一定是太劳累了。” 不想云舒却好像并没有听到他的话,只是幽幽地说道:“诸葛小嘉来了,是我害死了骆英!” 骆英死了!云舒此时说出这话来,他来不及印证真伪,但更不好多做追问,忙是招手左右,道:“夫人不舒服,婚礼先暂停吧!扶夫人回房休息!” 左右一惊,却也知这是命令,小丫头上前刚想搀着云舒离开,却不想她忽然又好像回魂了一样,轻声道:“还有一拜,继续吧!礼不成,你我哪有名分!” 此时的云舒木然,早就没有一丝新娘子应该有的喜悦,但她依旧靠着不知哪里来的念头,想着一定要完成这个婚礼,她一定要做他名正言顺的妻子,即使只有一刻,也一定要完成。 虽然项寻比谁都想完成这个婚礼,但这时的云舒实在是太不对劲了,她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突然说见到了诸葛小嘉,这怎么可能呢?他上前轻抚了抚她的肩头,柔声道:“要不还是先休息吧!” 却不成想云舒忽然自己高喊了一声:“夫妻交拜!”紧接着伸手一按项寻的脑袋,二人终于在一片慌乱中完成了拜堂礼。 果不其然,这一拜结束,又有一个人影闯了进来,不过和之前两次不同,这个人没有走进她的眼帘而是直接闯进了她的心里,她觉得眼皮又沉又重,好像有两只手在生硬硬的往下拉着她的眼皮,她浅浅一笑,喊了一声:“陆羽……” 倒在了项寻的怀里。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九章 双生子 也不知过了多久,云舒好似从一个恶梦中醒来。万里飞骑,荒山夜斗,前尘历历,泛上心来。梦很怪,好像是自己曾经经历过的事情,每一件都真实可见,却怎么都不能在回忆里找出任何蛛丝马迹来。她翻了个身,发现自己躺在软香床榻之上,粉扑扑的床帏,干干净净还透着熟悉的清香,撑起身子四下望去,身旁也是没有一个人,心中奇怪之极:“咦,我在那儿?项寻呢?满堂的大红喜庆呢?这是什么地方?” 炫目的朝阳从琉璃窗格透入,微风轻拂,缕缕幽香,沁人心脾。云舒精神一爽,霍的坐了起来,忽的失声叫道:“这里是暮云庄?我怎么回到家了?”这真是不可思议之事!她揉揉眼睛,咬咬手指,这怎么不是梦吗? “娘?爹?”她以极小的声音轻轻地呼唤了两声,这么小的声音除非那二老就在她眼前,否则绝不会有人听到。她只是试探一二,倘若真有人凭空蹦出来,那一定就是妖魔鬼怪了。 明明自己是在成亲的喜堂上,那是什么城什么镇她不记得名字,但是距离万岳峰的暮云庄何止千里万里,那真是一个天南一个地北,除非是她这一觉睡了个上百天,在梦中被人搬回了暮云庄?见鬼了!怎么可能! 一排向南开的窗户,窗户上的琉璃窗格,窗子外的梅影横斜,明明早就是桃花盛开的季节,怎么这梅花却也开得如此盎然?这时间上的跨越比地理空间上了穿梭还要不可思议。屋中间书桌的位置,她跑过去一看,就连之前她翻看的书籍也是翻到了她离家之前的样子,这明明就是自己的闺房啊! 不可能!暮云庄早就被大火烧了个干净,除非真有神仙的存在,在一夜之间把她从千万里之外的城镇带回了万岳峰,一夜之间把春天又倒回了冬季,不但如此还将早就化成灰烬的暮云庄,包括房间里的摆设都恢复和当初一般无二。 见鬼?见神?不可能! 房外面传来了细细轻轻的脚步声,云舒慌忙躲到了案桌下面,从桌子间的空隙看去,是个女子的脚,心头猛然一抖,却大声叫道:“娘!” 忽听得“噗嗤”一声娇笑,一个少女掀帘而入,眉如新月,嘴似樱桃,在朝阳渲染之下,脸蛋儿红扑扑的,更显得明人,而又有几分稚气。她绕到了案桌旁,弯下腰来把云舒一把揽了起来,微微地眨着眼睛,却顿时把云舒给看呆了。眼前的少女很美,很柔,很恬静,但是为什么会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曾经的那个双生子不是早在多年前就死掉了吗?死在血绝的推宫换血中,在云舒狠心的谋划中死在了陆羽的怀里,那么此时出现的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女又是什么人? 只听得那少女笑道:“起床来啦?多大了还叫娘!”说着还努了努嘴,摆出一份好不害羞的表情,看起来好像和云舒交情很好似的。 云舒怔了一怔,心中大奇,脱口问道:“你是谁?这是哪里?” 那少女缓缓地左右行了两步,又背着手弯腰偷偷地打量了她两眼,吐气如兰,一笑说道:“好姐姐,你是睡糊涂了吗?我是云舒啊!这里是咱们的家暮云庄,是我的闺房啊!你出走了多年,昨晚突然爬墙回家,我见天色已晚,你又不愿回自己房间休息,又说不愿惊动爹娘和哥哥,我就留你在我房间了。” “昨晚我爬墙回家?”云舒喃喃自语,是有这么一个曾经,有这个一个过往,是她想忘记却每每在梦中重演的一幕,忽然惊恐万分,心头揪着一般作痛,忙是问道:“那今日是什么年岁?” 那少女笑道:“丙寅年,庚子月,壬子日。” 不可能!这个年月日她记得很清楚,她当年得知陆羽身中血绝之毒将不久于人世,急需有人为他推宫换血,为了他续命救活,云舒连夜迢迢回来,诓骗真正的云舒去救陆羽,就是在这个日子。年份对!月份对!日子也是一模一样!正是骗真正的云舒去给陆羽以命换命的日子,难不成她回到了当初?若真是如此,那时候确实是梅花初开的季节,但这怎么可能? 云舒睁大眼睛,打量着眼前的少女,真就和照镜子一样。她慌忙瞥过眼睛,再看一看四下,墙壁上挂有一幅很奇怪的画。一只大鸟通身赤红,却长着翠色的蛇头,大红大绿,色彩搭配上很是突兀,嘴里还吐着赤色的信子,翅膀下亦有眼睛。那双眼睛好像还在发着幽幽的光,洞彻着她惶恐的内心。 勾画的很细致,羽毛和鳞片都画得清清楚楚,栩栩如生,好像下一刻那蛇头怪鸟就要冲出卷轴冲将出来,抛人心肝,饮人鲜血。画面上题有一首说诗不是诗,说词不像词的话:“流云杯中游,青女自风流。桑枝起,月华浓,遥瞰窗纱楼上空。雀羽浮光掠影过,云散尽,难寻声悠悠。”这句话不正是在十绝岛的密室里,第一次见到诸葛小嘉之时,她嘴里喃喃吟唱的话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出现在这么一副古怪的画中! 没有落款也没有印章,这画出自谁的手笔?又和诸葛小嘉有什么关系吗?曾经在云舒的房间里,并未见过有这么一副看着让人这么不舒服这么毛骨悚然的画。 那少女见云舒一副惊慌不已的样子,抿嘴笑道:“怎么了?你自己画了这个奇怪的画放在我屋里,怎么搞得好像第一次见一样!” 云舒讷讷地抬手指着自己,颤声道:“我画的?我为什么要画这个?又为什么要送给你?” 少女沉思了一刻,抿了抿嘴浅笑道:“你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还要问起我来了?况且你总是有那么多鬼点子,画这些出来有什么好奇怪的!至于送给我的原因,你也没有说,不过我确是一直珍藏着的。” 眼前的少女和记忆中那个真正的云舒确实很像,都给人一种我见犹怜,想要人去真心相护的感觉,即使不喜欢她,但你绝对挑不出她的毛病来,她把所有的一切都做得那么万无一失,你只能选择用无理取闹的方法来对抗她,然后如此一来她成为了可怜而大度的人,而你便是被嫉妒心魔化了的恶人。 当下云舒不想再去计较曾经,毕竟即使对方再可恶,能比自己骗人送命更邪恶吗?不去三跪九叩求其原谅已经是顶没有道理的事情了,怎么可能再去想对方是否是真的虚伪。她轻叹了一口气,眼神又瞟了一眼那画上的句子,问道:“那这上面的字呢?谁题的?” “当然也是你题的!你的东西我可不敢乱涂乱画!不信你瞧瞧笔迹!”少女先是不住地摆手,说着又上前一步,用手指了指上面的字。云舒也是上前仔细一瞧,确实像是自己的字迹,但是怎么会完全没有印象呢。而少女这一指,壁上又多了一支玉箫,挂在这副怪画的一旁。玉箫很简单,没有任何装饰却比任何装饰都要华贵,玉色光滑圆润,就好像一块宝玉浸泡在了水里,更增加了一份柔情。这支玉箫,怎么看都好像是陆羽的那支。 对了!在古月镇的时候,陆羽曾经借刘小别之手把玉箫送给了她,此时应该在自己的身上才是。她慌忙在身上一阵翻找,却连个影子都没有,怎么现在会被挂在了这个画上!云舒瞪大了眼睛,上前一步,一把将它从墙壁上扯了下来,仔仔细细瞧了个真真切切,确实像极了陆羽的那支玉箫。她忙又是问道:“这是哪里来的?是谁的?也是我给你的吗?” 那少女忽然笑得无比的羞涩,脸蛋粉扑扑的瞧着就是娇羞可人,垂着头一双眼睛眨了又眨,半晌才柔声道:“怎么可能是姐姐的东西?你不是不通音律不许别人在你面前摆弄乐器吗?又怎么可能是你的东西……其实……你别多想,我没有说你的意思,其实我对音律也知之甚少。这个是别人送的,我也只是当个挂件,放在这里瞧瞧而已,不曾吹奏,也是不会吹奏!” 云舒一双眼睛已经越发狰狞了起来,越听越气,越听越急,又是喝道:“谁送的?” 少女略一沉思,道:“我告诉姐姐,你千万别告诉爹娘!” “你他妈的快说,你是他们的掌上明珠,我和你那个什么爹什么娘的又不亲,我吃饱了撑着去告诉他们,去嚼舌头也没人理会!”云舒亦是等得不耐烦,恨不得拿把刀砍死眼前这个慢吞吞的女子,她真的像极了那个所谓的云舒,永远都娇滴滴软绵绵的,就好像那玉箫一样,是易碎的,是需要呵护和珍藏的。 少女微微一笑,低低说了个名字。 “陆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陆羽明明是自己的情郎才对,如果这女子是云舒,她怎么会有陆羽的信物?她若是说这物件是项寻的,倒是可以说得通,怎么会成了陆羽的东西?怎么都不可能他们之间还有什么牵扯吧!这就更不可能了,这一定是梦,一定是梦,只有梦境才会这么乱七八糟逻辑不通,才会这么天马行空。 她连忙晃晃悠悠又跑回了床榻之上,老老实实给自己盖好被子。既然是梦,就让这个梦正常醒来便好。越想越怪越想越难受,她忙又将被子拉上来,盖住自己的脑袋,她不要看到那个女子,不要看到这个屋子里一切的陈设,甚至不要呼吸这个屋子里的空气,只有待在一片黑暗中,她好像才能稍微缓解这梦中的恐惧。 少女扶着墙壁,缓缓走近窗前,庭院里的几枝腊梅正在盛开,幽香淡雅,让人悠然神往,她轻轻吟道:“迎春故早发,独自不疑寒。畏落众花后,无人别意看。” 明明已经把被子盖得严严实实了,可那少女的声音好像有无比强大的穿透力,还是清清楚楚地传到了云舒的耳朵里。每个字都发出空灵的回声,每个字都好像是从地狱里发出来的呼唤,声音很轻盈可听到耳朵里变得无比沉重,砸进她的心窝子里,一字一坑的。 少女停了一停,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又缓缓走到床榻上,轻轻拍了拍被子,浅浅而笑,道:“这样会把自己闷坏的!好姐姐,怎么这次回来之后好像变成另一个人了!你之前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霸王,怎么回来之后……越来越像我了!” 心口被硬生生拧了一下,云舒一把扯下盖在头上的被子,猛然坐起来,少女依旧满脸的牲畜无害,无辜的样子让你根本不敢对她发火,稍微大声一点都好像是在造孽。但是越是这样,就越容易把云舒激怒,喝声道:“什么像你?你说谁像你!你算什么东西,我为什么要像你!” 那少女歪着脑袋,细细地看着她,眼神中透发着一切尽在意料之中的感觉,忽然敛去了面上的柔情,一张脸好像瞬间凝结了冰霜,双颊那粉粉的妆容也是变得煞白,嘴唇上的红晕也是一点点散去,好像被涂上了雪白的粉末,变得比脸一样白,甚至还要白几分,白的吓人。她冷凝着双目,轻哼了一声,缓缓说道:“你一直都在模仿我的一举一动,你一直都在嫉妒我所拥有的一切,你一直在想着如何取代我而存在!我说你越来越像我,难道不是你的心愿吗?你这个小偷,偷走了我的人生小偷!” 云舒立刻失声道:“你是谁?” 少女伸伸舌头,她鬼魅一样煞白的面孔突然这么娇弱活泼的一笑,让人更觉得多了一分恐怖,伴随着不知道从哪里传来铃铛叮叮的声音,道:“我是云舒啊!我们不是一个人吗?” “啊啊啊啊啊!”云舒狂吼着撕扯着手中的被褥,耳边少女笑吟吟的声音,越来越大声,塞满了她的耳朵,塞满了她所有的神经。在她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彻底死去时,一个猛然她忽然再次睁开眼睛。 果然是梦,即使无比清晰却也仅仅是梦而已。如获大赦,还来不及庆幸,忽然一个身影印入了她的眼帘。 裘四叔。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章 问话 云舒大吃一惊,蓦地双眼一翻,大声喝道:“怎么是你?”说话间一把掀开被子跳下床来,鞋子也来不及穿,只是踩着布袜,转身便跑。忽觉身后劲风飒然,裘四叔的手指已摸上了她的肩背,沉声说道:“你去哪儿?” 云舒沉肩缩背,腰肢又柔又软,一曲一弓之间,不费吹灰之力便是消去了他那一按之力,喝道:“你管不着!臭哑巴!” 裘四叔如影随形,紧迫不舍,云舒逃至中庭,那裘四叔却已抢快一步,堵住了门户,说道:“大小姐功夫不错,何时修得?又为何一直佯装不会武功?” 云舒也是一怔,脚下用力一踩,咬着牙便是向他一掌劈去,斥道:“你管不着,臭哑巴!”要说这一掌瞧着还真是有几分熟悉,在十绝岛时,鹰眼太岁就喜欢用这掌刀数次偷袭于她。而她此时的这一掌,更多了一份凌厉和飒然,凌空簌簌而斩下。裘四叔见状也是抬步划拳准备硬挡接招,他可从来没想过因为对方是主人家又是姑娘家而要手下留情。 却不想正在此时,项寻却端着一小碗热粥推门而入。一见云舒和裘四叔这针锋相对的一幕,比武对招的架势,虽觉得莫名其妙,但整个人早被她醒了过来这件事情给乐坏了,忙是上前,刚想细问关怀两句,却不成想,云舒这一掌凌空而起,却没有攻击裘四叔,一见项寻进来,掌刀立即化成了女人的巴掌,掌中蕴含的真气也是迅速散开了去,已经没有了丝毫功夫的痕迹。态度硬生生,力道软绵绵,可看起来又是狠狠地,直接就是打在了项寻的脸上。 如此莫名其妙挨了一巴掌,项寻也是没想到去闪躲,硬生生的挨了下来,只是惊了一下,手中的碗没拿稳,摔在了地上,热粥撒了一地,还微微地冒着热气。 毕竟她好似大病初愈,即使根本不知道她到底是得了什么病,但总归她就是有光明正大合理的理由去发脾气,这或许就是你喜欢的女孩子便有的权利。项寻摸了摸脸颊,依旧浅浅笑着,柔声道:“你醒了?怎么不在床上躺着呢?” 云舒抿着嘴半晌不出声,手亦是微微颤抖着,已经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病容,却像个即将发威的母老虎,吓得项寻忙是又钉紧一步,上前查看,道:“你怎么了?谁惹到你了?” 云舒满面通红,在这瞬间,自己和陆羽的影子同时在她脑中出现,她分不清那个到底是不是自己,还是说那才是真正的云舒,她有点同情起了自己,若是当初死去的是自己,此时还会这么痛苦吗?闪烁着眼睛看着项寻,他爱着她,却爱的那么小心翼翼,这不应该是一个潇洒快意人生的项寻。她的心剧烈地跳了一下,蓦地大声说道:“你跑哪儿去了!明知道我不舒服,却还要胡乱跑!让一个莫名其妙的人在我身边看着我,万一我被人杀了怎么办?” 项寻依旧淡淡浅浅的笑着,指了指打翻在地的白粥,道:“我想给你弄点吃的,醒来可以填填肚子。我发誓,我真就只离开一会儿的功夫,若是知道你这时会醒来,就是天塌下来我也绝不会挪动半步的!” 他们就好像日常闹别扭的小夫妻,妻子埋怨丈夫不够关心不够聪明,丈夫只能傻兮兮的点头认错。项寻以为他们俩是这样,云舒也极其希望是这样,但她却知道并不是。有些事情还是需要弄清楚的,什么摒弃掉过去,这样的话根本不现实。过去就好像怎么都挥之不去的影子,即使白天不会出现,夜晚它依旧会伴随着梦魇来临。多少真多少假已经搞不清楚了,甚至哪些是曾经存在过的,哪些是梦中的幻影,真真假假她已经混淆不清了。 她侧过头来看了看裘四叔,他面色寡然,木然地立在原处,毛发在明媚的阳光下微微打着卷,整个人都显得特别的突兀,然而他却好像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有多么招人讨厌,丝毫没有告辞离开的意思。云舒双目一转,窃笑着走了过来,道:“我和项寻刚刚成亲,是新婚燕尔,昨天我又不争气的病倒了,错过了洞房花烛。此刻想进屋里做些甜蜜之事,四叔要不还是回避一下吧。不是怕您听墙角,是怕我们青年夫妇,情到浓时闹出的动静太大,大家都不好意思。” 想不到一直扭扭捏捏极其喜欢破坏气氛的云舒,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这话就好像一块被烧得火热的烙铁,一下子烙在了他的耳朵上,还能发出兹兹的声音。两边的耳朵红的发烫,一直延伸到了脖子根,原来情话可以这么说吗?原来如此直白的说起来,比那些弯弯绕绕的打哑谜要迷人多了,自己好像太没有情趣了,应该要学起来才是!他在心里一阵乐,就好像吃了傻瓜药丸,所有的理智和智慧都被抽离了出来,整个人处在一份极度欢乐的氛围里。 云舒是破坏气氛的高手,也是营造气氛的高手。现在他比谁都希望这个碍眼的裘四叔立即化成轻烟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任何人都不可能死赖在这里不离开,裘四叔一句话没有多说,甚至一个多余的眼神,一个多余的表情都没有,转身便出了院子。 云舒长吁了一口气,见他身影将将离开便忙是快步上前将扇门猛地一关,再将门栓栓好,狠狠地踢了一脚大门,咒骂道:“魔鬼!混蛋!去死!” 项寻觉得有些奇怪,之前在万岳峰下的有朋客栈,云舒虽然对裘四叔的态度不算熟络,但绝对也说得上是尊重和客套的,怎么这次相见却好像突然有了莫大的仇恨?怨念起来之时,透着她的面目竟也有了些狰狞。 摔门和咒骂好像发泄掉了她绝大部分的怨愤,她的脸色缓缓恢复了平和,却依旧显得很疲惫。之前还被内心情欲驱使得有些烦躁的项寻,也是平稳了气息,小心翼翼地试探问道:“是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了吗?” 却不成想就在此时,就在此地,光天化日之下,云舒一下滚进他的怀中,疯狂般的吻他,揉他,紧紧地抱着他,恨不得马上把自己镶嵌进他的身体里,只有这样他们就真的拆不开,分不散了。这里是项家族长项玠的外宅,位置比较偏一些,远离闹街,丫头小厮也被他撵回了大宅,这些人不归属于他,使唤不得又没时间客套,毕竟他不习惯也不喜欢被不熟悉的人打扰。这个宅子除了已经被他们撵出去的裘四叔,就再没有多余的人会突然出现,来打扰这对新婚燕尔了。 以天为顶以地为席,四海为家的江湖儿女确实应该没必要纠结亲热的时候是不是在房间里。项寻很喜欢当下,却也知道云舒的这份热爱涌现的有些奇怪。一瞬间他茫然的抱着她,感情像奔马、又如巨潮,混乱极了,也激动极了,想着就势回应她便可水到渠成,真正做到水泥融合,不分不离。然而他的心里却又有一道过不去的坎,情爱发生的使唤或许不需要理由,但做起来的时候,他希望自己并不是一个慰藉品。此时的项寻代替了云舒,成了此时破坏气氛的一个,抚着她的秀发,对她送来的热情,微微却也谨慎地闪躲着,爱怜的说道:“云舒,什么事情这样令你激动,能和我说说吗?先不要这样!” 云舒一怔,缓缓离开他的怀抱,垂着头静默了一会儿,柔声道:“先进房吧,说话也好,做事也好,这里都是不合适,总归还是先回房吧。”说着转身,撵着步子,却也没走两步,好像怕项寻不会跟上来一样,又是回过身来催促道:“进屋来,有些事情咱们还是敞开来说清楚吧。” 进了房,之前热情如火的云舒也是平淡了下来,神色更是冷漠之极,一直倚窗而望,眼睛也没有转过来。项寻等了一会儿,又不知她到底在想写什么,只得打了一个哈哈,凑近窗前,手指在窗棂上轻轻地滑动,说道:“先说?还是先做?” 云舒霍地回头,愣了一愣,脸色又是蒙上了绯色,回想起先前自己热情而主动的拥吻,还好她没有忘记,也清楚地能分清那是真实存在过的,竟又紧张了起来,之前她好像完全被另一个人附身了一样,现下再让她重复先前的行为,恐怕就再也没有那份胆子了。只得轻咳了一声,道:“当然是说,哪有什么做不做的!做饭啊?那要去厨房!” 那个喜欢胡说八道倔强的云舒终于又回来了,项寻佯装出失望的样子,心中却是宽慰了不少,退了一步,阴恻恻的笑道:“生米煮成熟饭,不是在这里更合适吗?” 云舒全当没听见,松了口气,仍然倚窗眺望,作出满不在乎的神气,口中却问道:“那个裘四叔你是从什么地方捡来的?怎么会在这里出现,还成了咱们婚礼的主婚人,而且他竟然还说话了!”她选择了从这里发问,跳过了另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那便是先前的项寻去了哪里,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这并不是她忘记了,而是她故意错开了这一段,因为她不想告诉他,在他消失的这段时间,发生了小太岁殒命归天,诸葛小嘉割其头颅独自逃亡这件事。她不想面对,不想提及,更不想把这件事说成是云展的原因,如果云展和陆羽注定要对立,就放项寻自由吧。 项寻哈哈笑道:“有一个词你用的太妙了,我还真就是在路上‘捡’到的裘四叔!我只是想在……想在那个人成亲之前,先……先下手为强!我知道我不光彩,但是我真的想这么做!”他口中的那个人,他和云舒都是心知肚明,不是陆羽又能是什么人?项寻有时候很聪明,有时候幼稚的就好像一个不成年的孩子,对待云舒的时候,他有时候单纯的让人心疼。此时因为不得已又提到了陆羽,虽然用另一个称呼代替,但心下还是有些紧张,不知为何,他总是觉得自己在云舒这个方面,争不过陆羽,即使他努力了,却总觉得落在并不经常出现的陆羽身后,他已经很努力去争取,却总是因为陆羽更孤独,更可怜,这个荒诞的理由而进退不得。为什么云舒就是不能清清楚楚说出来,到底爱的是谁呢?他想问,却又不敢问,他怕自己是被放弃的那一个,即使他们已经三拜礼成,是真正的夫妻了,但他依旧不敢清清楚楚说出“陆羽”的名字。 连着咳嗽了两声,试图用这个粗苯的方法掩盖下内心的紧张,抚了抚胸口顺了顺气,接着说道:“我在这镇子里笼络姓项的人,准备给自己弄出一大堆七大姑八大姨来,好让婚礼尽量看起来足够正式……我自己的假亲戚很是容易糊弄,却又不知到哪里找你的亲戚,裘四叔却是在此时忽然出现的。很简单的出现在了大街上,还是他叫住了我!我心想他总归也算是你们暮云庄的人,就擅做了主张,早知道你这般厌弃他,我定然不会把他请来的!” 云舒和他换了一下眼光,伸手折了枝窗外的新枝,说道:“他自己出现的……他为什么会从万岳峰跑来了这里?”心中忽然一惊,想到:云展!云展不是就在古月镇吗?古月镇距离此地并不算远,那裘四叔和云展关系密切,想必是随他而来!那么这是不是意味着云展也知道了自己成亲一事呢?甚至于裘四叔主动现身,也是他的安排?哥哥啊哥哥,你不想我嫁给陆羽,那我嫁给项寻,是不是就合了你的心意了呢?你会放我过自己的人生吗? 项寻见她眉头紧缩,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便是以极其小的声音说道:“至于他为什么又开始说话了……” “这不重要了!”云舒截口打断了。还是不要牵扯出云展了,如果可以,还是尽量离这个亲生哥哥远一点吧,至少项寻若是可以,就有多远躲多远吧。 项寻点了点头,上前一步,扯了扯她的衣袖,道:“问完了?我可以开始我想做的事情了吗?” 云舒自然知道他说的什么事情,三拜礼成,他们本就有了夫妻之名,若是真要做正常的夫妻,那么太过拘谨也是没有必要。她爱项寻,不管是什么原因,不管她能不能完全忘记陆羽,这都不妨碍她真心实意的爱着项寻。她也想和他相守,也想把自己送给他,只是她还是想弄清楚,和他成亲的云舒,到底是不是他心底里的人!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一章 初体验 项寻虽然是在说笑,却也身体力行地想完成这个说笑,任何一种玩笑话,其中都有那一分真,而就是这一份真是最发自内心的期许。他一个人跳到了床上,一咕噜地钻进了被窝里,眼睛睁得很大,呼吸有点点的急促。一个人跑到床上,睁大着眼睛不睡觉,显然是在等另一个人,他冲着云舒招了招手,笑道:“现在我们来弥补下昨晚的遗憾如何?这是一件很美妙的事情,所以不如早点尝试尝试?” 他话音落下,云舒没有回答,屋子里一下子变得很静,静得仿佛可以听见露珠往花瓣上滴落的声音,他以为自己的玩笑好像并没能博得美人一笑,只得耸了耸肩,坐了起来,笑道:“我胡说八道的!” “等等!”云舒忽然轻呼出声,接着长吁了一口气,咬着嘴唇,有些犹豫,但依旧缓缓念道:“既然你说是遗憾,总归还是应该弥补的……”说着她很轻很慢地向他走来。项寻半撑着身子,眼睛看着她的玉足在眼前一点点清晰,整颗心脏忽然跳得很快,他开始怀疑云舒从窗前走到床榻是不是用了整整一个世纪。 慢慢地走到了他的床头,慢慢地伸出手轻轻的摸着他的脸。她的手冰冷而柔软,仿佛还带着一种鲜花的芬芳。她摸到了他的小胡子,短短的有些扎手,指尖摩擦着却觉得很舒服。她用手盖住小胡子,想象了下他没有胡子的样子,好像还是现在更好看一些。或许项寻真就是个完美的人,不应该有任何的改变,也不应该受到任何的伤害。 项寻闭上眼睛,感受着一只柔软且又纤细的手在他的脸上轻抚着,指尖凉凉的,掌心却有暖暖的。他歪着头蹭了蹭,笑道:“我是不是很英俊?”忽然那柔软的手停了下来,他以为自己又说错了话,心中一惊,方要睁开眼睛道歉,一只手又覆在了他的眼皮上。他放下了心来,又是笑道:“英俊到我自己都没眼看了!” 话音一落,好像空气中又安静了下来,他仿佛听到了衣服落在地上的声音,方觉有些奇怪,便感觉到一个柔软的身子钻进了他的被窝里。 她的身子冰凉而柔软,冰凉的好像天山上的玉石,柔软的好像林间涓涓的流水,却在接触到他身体的一刻忽然又变得热烫了起来,而且还在发着抖。柔软的流水中好像加进了跳动的火焰,这种水和火并存的身体就是身旁的云舒。这个身体刺激得项寻连咽喉都似被堵塞住了,期待又紧张。覆盖在他眼睛上的手早就拿了下来,但他依旧没有睁开眼睛,过了许久他才轻轻叹了口气,喃喃地笑道:“我要警告你一件事情,我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最禁不起的就是诱惑!”但是她却没有说话,只是身子好像抖得更厉害了些。 他忍不住翻着身,紧紧拥抱着她,她缎子般光滑的皮肤上立刻被刺激得起了一粒粒小麻点,就像是春水被吹起了阵阵漩涡。他把头埋在了她的颈边,她的胸膛已紧紧贴住他的胸膛,就像是鸽子般嫩而柔软,他的手忍不住缓缓地覆在了上面,可刚碰到又像是触了电一样猛地缩了回去。然而没有想到的是云舒忽然一把抓住了他想要退却的手,重新覆在了那份柔软上。 她伸出手来,将他的头托至眼前,她的眼睛明亮而柔媚,就好像昏暗的房间一盏幽幽的光,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她的大拇指轻轻擦了擦他的颧骨,轻轻地缓缓地,她柔软的嘴唇好像花瓣一样飘落在他的唇上,明明很轻很柔,他却觉得已经透不过气来。他们不是没有接吻过,但却都不像这次,只是蜻蜓点水的一啄,却好像燎原的星星之火,将他彻头彻尾烧成了灰烬。 他再也不想克制了,现在就是有人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他也不要犹豫一丝一毫。 此去经年,再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他的动作很轻,可心却炙热疯狂地跳动,云舒颤抖的身体,激发了他所有的触感。“唔——”他只觉得自己像被卷入了层层的漩涡之中,一步步跟着沉沦,又好像跳进了燃烧的火焰里,炙热躁动却又欲罢不能。在生命中第一次感受到强烈的刺激与痛苦,但原来痛苦可以让一个人愉悦到最高峰。初次的疼,还有初次感觉到的无法取代的妙。 “呃——”他环抱着她,尽量克制着不住涌动的热血,用劲一切温柔来呵护与引导身下娇柔却魅惑人心的女子,她真的好像栀子花一样,看起来很弱小却有着最浓烈的香可以让人一层层不断去探索。 他们曾经在造物者手里是两个独立的个体,终于在这一刻融合在了一起,两块泥土揉碎之后又被甘霖揉和在了一起,又重新捏出了一个他一个她。不知倦怠的一次次贴近又一次次分开,就好像在燥热的旱田忽来的一场阵雨,狂热中又有一丝凉爽,那种释放感或许真就无法再做比拟了。 因为是第一次的初体验,就越是不想就此分开,难舍难分不知疲惫。明明还是清晨,刚刚苏醒不久的白日,也变成了羞涩的小姑娘,随手扯过来一片云,挡住了自己狂跳的心和火热的窥视。 许久,在余味中二人还在磨颈纠葛。 项寻撑着胳膊,侧着身子揉了揉她的发梢,她的脸粉扑扑的,好像桃花的花瓣一样,娇红在白皙中一点点晕开。可是和他的满足不同,云舒却更像一个正在厨房里偷糖果吃却恰巧被人撞见了的孩子,美丽的眼睛里似已有了泪光。 项寻的喜悦忽然被吹散了开,为什么他会觉得那是一种委屈的表情呢?伸出手,轻轻擦了擦她的脸颊,她的眼睛里果然是泪水,一碰就落了下来。 “对不起,我应该控制下自己!”他才发现,自己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已经做到了这一步,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解释什么。难不成前一刻的顺从和迎合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以为吗? 云舒凝视着他,眼睛里带着种又复杂,又矛盾的表情,有喜却有悲,但幸亏他并没有发现怨。他方想询问,她却用指尖轻轻掩任了他的嘴,柔声道:“项寻,你还有遗憾吗?” “你是为了不让我遗憾才愿意的?” “不是,我也没有遗憾了。” “那为什么哭?” “你知道一个女孩子最不能忍受的事吗?” 他是个随时随地喜欢胡说八道的人,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在面对云舒的时候,开始小心翼翼了。他很清楚这个时候并不是耍小聪明的时候,他能感觉到,这是个认真的问题,垂下了眼皮,缓缓地摇了摇头。云舒淡淡回道:“也许就是一个男人在跟她亲热时,却将她当做了别人。” 项寻觉得自己并不算笨,曾经他还以为自己是难得通透聪明的人,但此时他却发现自己竟完全听不懂她这句话的意思。如果简单的是字面上的意思,那她口中的这个男人显然不会是他,那为什么却会是她流泪的原因呢?明明自己对她剖心挖肺的爱,恨不得把所有美好的事物都当成她,哪里又会将她当成了别人!这世界上还有比这更冤枉的事情吗? 忽然他笑了,道:“你说的那个别人是指谁?我发誓……” 云舒不等他的话说完,已从他怀抱中溜了出去,伸手披上了他的长袍,正了正衣襟,笑道:“你还记得我曾经给你说过一个双生子的故事吗?” 她话说了一半,他便也是猜到了,当即亦是放下了心来。如果是误会总会解开,他只怕她是错爱。故意瞪了她一眼,忍不住笑道:“我记得,我还说过,这是个不错的故事,可惜却只是故事。” 云舒虽然在微笑着,但脸上却又掩不住露出了忧虑之色,她坦白过,澄清过,那时候为的是离开他,但是他没有选择相信。此时他们不但有了夫妻之名亦是有了夫妻之实,再次说出这个故事,为的却是相守。她伸手揉了揉眼睛,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轻松一些,苦笑道:“那不是个虚假的故事,那就是我和我的妹妹,我和真正的云舒。” 项寻依旧温柔地望着她,心里却不知是什么滋味,再见她的一双眼睛,好像是黑暗中的两颗明星,一闪一闪地发着光。这明星般的眼睛突然一闭,她又突地幽幽长叹了一声,缓缀道:“你和她才是旧相识,而我不但害死了她,也偷走了你!” 再次重启这个话题,她却觉得很伤心,她把自己给了他,会不会他却以为自己得到的是另一个人呢?她更不知道自已心中是什么滋味,只觉耳畔有叮叮的铃铛声,但她的腰间却并没有摄魂铃,那个声音更好像是在梦里传入了现实。项寻长叹一声,道:“不!你搞错了!我和你才是旧相识,只是你不记得了我!我项寻从始至终,都只有你一个女人!” 他听得到她呼吸的声音,她又何尝听不到他的,两人呼吸相同,躯体相接,想到方才两个人互换交融的一刻,各自心中,都不知是什么滋味,云舒悄然闭起眼睛,生像是唯恐自己的目光,会将自己心中的感觉泄露一样。她咬着嘴唇,苦笑着接着说道:“我们只是长得一样……性情,喜好,追求,所有的一切都不一样,而且爱人也不一样!” 项寻心头一紧,他想将一切的一切都告诉她,却发现最关键的,他们话题中最关键的矛盾点,却是自己万万不能点破的。难道告诉她,暮云庄从始至终从来都只有一位大小姐吗?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第二个云舒吗?为什么她会认为自己有一个孪生的姊妹呢?缓了一缓,强笑着道:“我不瞎!云舒……一直以来我很清楚,只是你不清楚!” “我甚至都不叫云舒!曾经我不知道你们的感情,现在没听你叫一次我的名字,我都觉得好像在受凌迟,一遍遍提醒我,是我害死了自己的亲妹妹!”她激动了起来,话说得很快很急促,她想把这个话题快速的说完,快速的解释清楚,就可以有理由将来再也不要去提及和碰触。 “我错了!你不要激动!就当做我曾经有那么一个爱人,但是我已经不爱她了,我真心真意的告诉你,我只喜欢你,也只想和你在一起!可以吗?你相信我!”他只觉心中仿佛无数浪涛汹涌,一浪接一浪地涌向他心深处,又像有无数块巨石,一声接着一声地投向他心的深处。他但愿自己能大声呼喊出来,为什么她只知道陆羽,只知道陆羽在她生命里存在过,却要把他彻底的埋葬掉,不但如此,还要将他推给另一个根本没有存在过的人!他最真实的感受却怎么都不敢说出来。 有生以来,陆羽是他有生以来真正意义上嫉妒的人! 他尽量平顺下自己的情绪,双手微托,身躯一转,将她托在了自己怀里,他只觉自己自怜而自卑,然而她既然依旧在自己身边,还有什么不能满足的呢?他毕竟拥抱着她,而她也允许他拥抱和倚靠。拨弄了两下她的发梢,想着不再挣扎,只是顺着她的意思,问道:“那你叫什么?以后我换个称呼便是!” “云袖!”这个名字已经含在了口中,将将就要说出来的一刻,她却忽然又咽了回去。心想道:“项寻是知道阿袖的存在,如果告诉他我就是云袖,他势必会有所联想。那桑逾空就是陆羽这个秘密恐怕就会被点破了,我岂能破坏这种好不容易的和谐!怎么能告诉他,他最好的朋友,其实就是他最讨厌的敌人。我不能这么对陆羽,更不能这样对项寻。就让桑逾空一直存在就好!” 她莞尔一笑,歪着头瞥了他一眼,叹道:“难道你不应该直接称呼我夫人吗?” //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二章 生离别 云舒说话的时候故意皱着眉头,摆出一副不讲理的小赖皮架势。你不能跟她较真,因为你爱她。如果你跟她较真,那你就是不爱她。这是女人惯有的思想,天经地义。她憋着一脸的坏笑,道:“现在饭都做熟了,你还想赖账不成?”她笑得甜甜的,能看得出她是真的愉悦。 或许是大悲大喜来的太快,快到项寻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个人有些木呆呆的杵着,之前还在把玩着她发梢的手也是搁置着不动。这就好像过惯了穷日子的乞丐,忽然被告知自己是个王孙贵族,换谁都会有些恍惚。云舒给予她的爱,是他从失去后一直在追寻的,也是他快意人生中最大的牵绊。她往他怀里又近了些许,两只玉臂紧紧拥住他的的身躯,微微昂着头,两片樱唇吻在他的耳畔,继续道:“你那个破名字,相公相公的占了我这么多便宜,让你叫我声夫人,你还觉得吃亏了不成?” “不是,绝不是。”项寻这话说得又快又干脆,简直跟宣誓一般。虽然是个玩笑话,但他就是生怕她对于自己的真心有一丝一毫的怀疑。因为回答得太过正式,说完后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憋着笑,有些扭捏,这绝不像以往的他,活像个半大的孩子遇到了另一个半大的孩子,想表达心中的喜爱,却又稚嫩的不敢开口。支支吾吾了半晌,轻唤了声:“夫人……” 然后便开始止不住的想笑。美人在抱,温香如玉,人生如此,夫复何求?他现在的确可以笑了,无论他的笑声多大,都不能释放出他心中这极度的喜悦,他或许真的要变成小疯子了。 疯子,若不是大悲那必定是大喜。这是个极端,又何尝不是人活于世最大的畅快。 云舒侧着头,只是嘴角勾着笑,平平淡淡地看着他。这样的项寻,越发的让她有些不舍,舍不得离开他,舍不得辜负他,更舍不得说出她下面的打算。她伸伸舌头,环抱他身躯的双臂又是紧了一紧,摇了两摇,撒娇的说道:“方才我们做的事情还能再来一次吗?” 项寻一怔,噗嗤一声又笑了出来,一句话而已却让他心中如煎如沸。应该没有男人会在这个时候说出拒绝的话,即使累死在这条路上,也不能显出一丝一毫的疲乏,更何况他的精力应该还处在旺盛的顶端。云舒见他这般欣喜的样子,赶忙乘机说道:“你要是累的话,那就算了,反正半生饭也不是不能吃!” “小坏蛋,饭还是烧到熟透了比较好,对牙齿好,对肠胃也好!”说话间他将覆在她身上那一层碍人的袍子剥去,玉华白嫩的香肩又印入了眼帘,她微微地耸了耸肩,锁骨更显凹陷了一些,趁着胸脯更柔更美更醉人。人我两忘的销魂一吻,项寻真情毕露完全任由情感奔放,好似千里骏马挣脱了缰绳,在重山密林中狂奔不止。云舒慢慢体味着此一刻又一次降临的温馨和激情,她想让自己尽量冷静一点,可是即使她是一块冰也融化在他的热情之中,更何况她和他一样的火热,一样的欲罢不能。 二人重新又交融在了一起。 贪爱就好像蒲公英的种子,只要还有一点点儿留下来,风一吹就迅速滋长起来。 周而复始,一次又一次,有贪鲜的原因也有逞强的成分,总归项寻就是个不知疲惫的孩子,他可以在旷野之中不住地奔跑,即使别人叫他停下来,他还是可以不眠不休继续驰骋。即使他停下脚步,也会微微一笑问一句:“你还好吗?”然后一溜烟又跑了个无影无踪。 日头慢慢抬高,阳光透过云层,穿过琉窗,照进了屋子里。项寻半撑起身子,一勾手,把床上的罗帐放下,准备再次倾身而上时,云舒忙是趁机挡住了他。一个吃惯了素食的和尚,千万不能给他吃那么一点点的肉,否则他一定要把全镇子的猪都宰了,然后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屠夫。这个比喻或许不恰当,但是无比适合此时的项寻。她没有想到一个人原来可以有这么多的精力,果然任何一个被憋了二十年的男人都是不容小觑的,项寻就是其中之一,还是个佼佼者。她有些羞有些涩,或许之前她没有想过自己可以和他如此直白的讨论床帏之事,只得轻声道:“还是先休息休息吧……我想感受下晚上做这个是什么感觉,不如你先养足下精神。我可不想晚上发现你比白天差很多,这样会被我笑话一辈子的。” 女人忌讳别人指责自己的相貌,男人忌讳别人小窥自己的魄力。云舒完美的触犯了这条真理,更何况此时的项寻早就被喜悦冲却了所有的智慧,她这么一句话真就刺激到了他的战斗力,他光着膀子,又一次将她拉在了身下,像个小牛犊子一样,有勇气有激情没有任何畏惧,笑道:“现在还不到晌午,小爷就给你做到晚上!” 他这一句话把自己说得热血,云舒连忙摆手,表现出一副委屈求饶的样子,虽然她告诉自己,今天不管任何事情,她都要完全的顺从他,把自己毫无保留的奉献给他。都说来日方长,她只怕自己的来日注定没有这个人了。但是如果真就毫无节制,或许连来日都没有了。她狡甜地笑道:“好吧好吧,是我累了!我想休息了……你陪我睡会儿好吗?” “唉,好吧!”项寻故意狠狠地叹了口气,又是连着唉声叹气了一会,不过他还是比假寐的云舒早一步睡熟了过去。 云舒睁开了眼睛,无限柔情地凝视着他的睡颜,他一定做了一个不错的梦,梦中的他一定是愉快的才会在嘴角透出这么迷人温馨的笑容。然而她却注定要在噩梦的伴随中度过黑夜,她不敢真正睡去,一闭眼一入梦,那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就会如约而至。 这间房子明亮而又温馨,完全是来自于身旁的这个男人,如果没有他的存在,她不知道自己这黑暗的人生中会不会有幸见到阳光。但是正是如此她才发现,黑暗和光明,根本不可能一并的存在,因为每每和他相处,她更加怨恨曾经的自己。况且在另一个地方,云展和陆羽,和她一样,都在黑暗中无助的挣扎。她救不了任何一个,或许就只能陪着他们一起葬送在黑暗之中。 仅仅是想到要离开,她就好像被抽走了人生之气,整个人都消瘦了,仅仅一刻,光华无我的女子就变得暗淡了下来,她不敢碰触他,生怕多发出一点动静,他就会醒来。只要看到他的眼神,或者她就再也离开不了了。 叹了口气,轻声道:“我该走了!” 正待收拾行囊,忽然窗门轻轻地被打开,跳进一个身形娇小的女子,一身男子装束,青褐色的便装,背后斜背着一对雌雄双剑,发髻梳得高高的,额前没有一丝的碎发,叫道:“阿袖姑娘,你是该走了!”来的人正是刘小别。她整张脸冷漠的好像看透了人世一般,冰冷得吓人,好像历经了沧桑的老人,看透岁月和人心,准备带着行将就木的身体入土为安一般,这和她的年龄,姣好的容颜都差别太大了。 云舒摹然跳起,忙是将她拉出房门,她有些害怕刘小别,不知原因的害怕。她握紧双拳,勉强控制着自己,低声轻喝道:“你怎么来了?” 刘小别淡淡地笑了笑,道:“我来给你送黑锦绣,好让你快一点赶到陆羽公子身边!” 云舒指甲已刺入了掌心,道:“他让你来的?” “难道你不正是这样打算的吗?更何况,你还关心他的想法吗?”刘小别将马鞭交到她的手中,便立即转过身去不愿多瞧她一眼。在她心里始终不明白,为什么陆羽会喜欢这样一个人尽可夫的女人,这个女人活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在男人之中挑来挑去,举棋不定,搞得所有人都不开心不痛快之外,到底还有什么作用。但是即使心中有千万句的怨言,她都不能在这个时候说出来,因为陆羽不希望这样,她不能做出任何一件他不希望发生的事情,比如指责他的心上人。 云舒接过马鞭,甚至不敢回房去拿收拾好的包裹,她怕多看一眼床上的人,自己就舍不得走,她怕自己稍微重一点的呼吸,会把他惊醒。这将让她如何面对,难道告诉他:“我们做了夫妻,却只有一夜而已,此时我就要去追寻另一个男人的脚步了!”然后彼此互祝安好吗?这太残忍可笑了! 云舒转身而走,却发现刘小别依旧杵在院子里,并不打算和她一道离开,瞅了她一眼,笑道:“你不走吗?” “黑锦绣是我的朋友,我把它让给你已经是最大的极限了,怎么可能让它承受两个人的重量!这就是我和你们姓云之人的区别,做云家的爱骑,要么被牺牲要么被舍弃!就好像做你云姑娘的爱人一样!陆羽公子在你心中,和被你哥哥舍弃的那匹马,有区别吗?”说这句话的时候,刘小别是气愤的,她虽然依旧是一张对一切都无所谓的脸,可她的身子在颤抖。 云舒没有回答,她不想解释也解释不了,至少她的所作所为给人的印象导致她就是个始乱终弃的人,既然辩白不了,不如问一句她关心的话:“你会伤害项寻吗?” 如果杀了云舒且不会被陆羽知道,那么她应该早就这么做了,她不是怕死,而是怕陆羽会死!她只呆在了桑逾空身边不到一年,时间不长但足以让她知道支撑着他活下去的信念。而此时这个可恶的信念却在问她另一个男人的安危,她真替陆羽不值得!她讨厌所有辜负陆羽的人,陆羽不是她的爱人,是她的信仰。此刻却被眼前这样一个女子亵渎,她却不能将其彻底撕碎,这时她也是悲哀的。刘小别轻哼了一声,道:“我打不过你的男人,任何一个都打不过!所以你放心吧!” 云舒笑了,嫣然道:“对不起!” “这句话还是留给你的男人们说吧!”刘小别说着向一旁又走开了一些,显然她已经完全不想搭理眼前的女人,在她眼里云舒就好像瘟疫一样,多一分的交流生怕就会染上她薄情寡义的性质。 片刻后,耳边传来了黑锦绣铁蹄离去的哒哒声,渐渐消却,刘小别长叹了一声,望着空荡荡的大门,吟道:“公子啊公子!这样的女人哪里值得啊!” 到项寻清醒来时,身边的褥子已经冰凉凉的了,身边的人已经离开了多时,这就好像一盆冰冷的水将他浇灌了个透心凉。他来不及穿上衣服,直接就跳下了床,才发现窗前还站着一个男人一般的女人,一个熟人,一个出入于陆羽身边的熟人。 他没穿什么衣服,还光着脊梁,刘小别却完全没有女子的羞涩,一步步向他走来,搞得项寻却像个即将被欺凌的女子,忙是跳上床去,用被子将自己尽量遮挡的严实一些。这个举动看在刘小别的眼中,只觉得这个男人竟然这么世俗,和她心中的陆羽公子简直是云泥之别,当即便是冷笑道:“你太高看自己了!” 项寻胡乱披了件长衫,脸上也没有多余的客套,面对冷漠的刘小别,他也是一副冰疙瘩的脸,悠悠然道:“这只是对我妻子最起码的尊重,并不是对你!所以你也是多虑了!不过……你来做什么?” 刘小别轻笑着微微地点了点头,道:“我来送我的黑锦绣,让你的妻子以最快的速度赶到陆家堡! 刘小别这句话印证了他心中最不愿接受的可能,他不敢想象更不敢相信,难道和他在床上缠绵的云舒,转眼真就要投入陆羽的怀抱吗?这怎么可能?他觉得自己有这种猜测都是一件极其可笑的事情。一看到此时的刘小别,他更觉得这个玩笑简直可以要了他的命。 “原来你是来找死的!” 他在说刘小别,在说陆羽,或者也在说他自己。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三章 两个老头 项寻的声音中,竟似有一种足以令神鬼震慑的力量。仇恨的力量。但他知道这个源头并不来自于眼前的刘小别,或者都不是来自于远在陆家堡的陆羽。 他和陆羽,到底谁才是谁爱情中的侵略者?这一刻他只想知道,为什么造物者当年没有真正造就出另一个云舒出来,偏偏让她孤单单存在这世界上,却又穿梭在两个男人之间。 他甚至不能埋怨她,因为她正为这件不知情的差错而痛苦着。 刘小别当然不知道此时项寻在想些什么,但是她知道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最大的耻辱莫过于杀父之仇和夺妻之恨。不管云舒心中倾向于谁,这个女人在理论和事实上都是项寻的妻子,他比谁都有资格去仇恨。 项寻坐在床榻上坐了很久,原本他们温存的地方早就凉透了,但是就算再凉的地方,恐怕都比不上他此时心间里那早就凝结住的温度。刘小别却并没有就此离开,她应该没有那么大的兴致要留在这里瞧他的笑话,但是她存在于此确实于情于理都显得很突兀,很碍眼。他瞥了她一眼,冷笑道:“还在这里?真等我来杀你吗?” 刘小别依旧站在原地,二人相距约有三丈左右,这是她和陌生人之间的安全距离,不至于因为对方太过讨厌,而随心使出自己的双剑解决他,虽然对手是项寻,她也难保自己会以卵击石。 她平淡淡地回道:“我不是你的对手,如果说怕你杀我,我就不来了!我早知道你在这儿,从你开始筹备一厢情愿的婚礼开始,我就知道。你应该感谢我没有在你花烛恩爱之时前来叨扰!” “你这么注意我做什么?我对你可没什么兴趣!”项寻忽然抬起头,漆黑的眸子开始燃烧,燃烧着的眸子已盯在刘小别的脸上。这个丫头是怎么把自己变得这么让人讨厌。不知为什么,他忽然想起了贝衣灵身边的鬼奴,也是这样无所不在的令人讨厌,莫名其妙中一种奇怪的想法在他心中升起,他还没有搞清楚只觉得或许并不是那么碰巧的事情。 她的神情反而很平静,冷冷地接道:“你放心,在这一点上我们不谋而合!不过我想问你个问题……你爱云……姑娘吗?”她没有说出云舒的名字,她也怕一个不小心说穿了云舒的身份,其实她却不知道项寻知道的事情远比她多的多。 项寻心中发怒,但面对一个看起来平淡如水的人,还是个女人,便觉得发起火来有失风度,尤其是在陆羽的人面前,他还是想尽量保持一些从容。但是一个人发怒的情绪即使用心去掩盖也遮不住声音中透发出来的冰冷:“这……不用你管吧!” 这个男人不够大度,这是刘小别给项寻下的又一个定义,她习惯于给身边的人标上标签,以便于区分厉害拿捏对方的弱点。项寻看似潇洒,却原来不是个从容的人,但是又能有哪个男人在面对自己心爱的女人这件事情上大度的起来? 她在心里总是习惯拿项寻和陆羽比较比较,不管在各个方面她都觉得陆羽强了太多,她不明白云舒为什么会这么的举棋不定,所以她只得定义这个女人是喜欢穿梭在男人中间的水性女子,若不如此她便是万万不能理解的。 她心中一阵的轻蔑,冷笑道:“你自命英雄豪杰,我看你却没有一点英雄本色!也谈不上豪杰气概!” 陆羽挑衅他便也就罢了,连他手下的小跟班也这么敢说,难不成自己看起来就这么好脾气?但是此时不同,他的妻子刚刚逃跑了,这真不是个取笑他的好时候。项寻圆睁双目,斥道:“我有哪点不对,你说来听听!” “你如真的喜爱云姑娘,为什么你不替她想想;她已有了意中人了,不是今年就是明年,她就要出嫁了,她的丈夫比你好千倍万倍,你为什么要缠她,令她受苦!你有何德何能要跟她的丈夫做比较呢?”刘小别觉得自己完全在胡说八道,她明明厌弃极了云舒,可这话说得好像处处为其着想。但是如果能就此让项寻放手,就算把自己说成是云舒的爱人恐怕她也会毫不犹豫的开口。 “你说的那个丈夫是……陆羽?”项寻笑得有些狡黠。 刘小别点了点头,她觉得这么一个显而易见的答案不需要再多费口舌。 “他比我好千倍万倍?”虽然知道刘小别是陆羽的手下,她的评价也并没有这么重要,但是他还就真想较这个真。 “不错!”话刚说完,忽地咕咚一声,刘小别已经倒在了地上。项寻出手如闪电,一下子就点了她的麻穴。看来三丈的距离,在面对项寻这样身手的敌人还是太近了些,刘小别确实小看了他太多。 他心中真是又气又苦,他甚至痛恨自己为什么要留这个刘小别在这里说了那么一大通的废话。其实他心里知道,他追不上云舒,不是因为黑锦绣,而是因为她真的想走!和刘小别的攀谈,只是他为自己找了个被绊住脚的理由。他以为自己可以相信云舒,但是前提必须是她就是云舒!不,确切的说,她在是云舒的时候。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凝视着地上的这个人,过了很久,才缓缓地道:“小别姑娘……我才是她的丈夫!” 刘小别没有再说什么,她忽然看到了他眼中的悲哀,这份情绪她在陆羽眼中也是经常会看到,没想到勾发出这份悲哀的原由都是一样!果然他也是个糊涂蛋,原本以为他终于可以在一方面比陆羽强一点,却没想到他们两人都是彻头彻尾的倒霉蛋。 情为何物,只让人不是人,鬼不是鬼。 待刘小别被点的麻穴自动解开之时,窗外已经从日头换成了月亮,最近的月亮已经越来越圆了,这反而衬着人世间的人更萧条、寂寞、凄凉了些。她有些踉跄地走出房门,却发现在漆黑的夜里,有一双眼睛闪闪发亮。这个花白胡子的老头,好像已经在院子里等了她多时了。 老头身材很高,很消瘦,穿著金黄色的衣衫,衫角很短,只能掩及膝盖,这样一个年纪的老人却不是穿着长袍,这让刘小别心中觉得几分奇怪。他袖口是紧束的,手指细而长,骨里凸出,显得很有力。很明显这是个习武之人,可奇怪的是前日他做主婚人的时候,却并不像这般抖擞精神,甚至将习过武艺的痕迹都抹得很干净。不错,此时她眼前的这个人,正是项玠。 刘小别见过他,但并没有留意过他,市井商人最是庸俗的气息,她自然不会多看一眼。现在回想起来不得不惊叹,一个习武之人,真就能把自己所有的杀气、胆气、英气和霸气全部掩藏在市侩的财气后面。都说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如果桑逾空身份的陆羽是隐居仙山的医仙,那么这个隐藏在繁闹城镇里的商胄,高出来的就不止一两个段位了。 “你是谁?”刘小别问得很小声很谨慎,她只不过是个小虾米一样的随从,这样的一个老头此时会停下脚步,显出功力与她见面,显然不会是想指教一二。他一定有他的目的,而且莫名中她觉得并不是与她为善。 他们应该是对立的。 项玠如她所想,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刘小别不过是个不足轻重的小人物,他选择在这里等她,已经是一件非常可笑的事情了。他眼皮都不抬一下,自顾自地说道:“我来告诉你一件事情!” 刘小别没有接话,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等他继续说下去。 项玠稍停了一停,忽然觉得这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倒还是倔强的有几分意思,可惜功夫修为太差了。自从项寻离开,他便在这个院子里等待,想看看这个跟随陆羽的丫头,多久能冲破穴道的制约。显然他等待的时间超过了他的预想,心下倒还是放心了不少。跟随在陆羽身边的人倒是不少,可惜没有多少有用的。爱自作聪明的赵月华,没头没脑没本事的骆千行,武功平平的刘小别。唯一能有点用处的小太岁骆英也早就见阎王去了,而且他的死,顺便也解决掉了诸葛小嘉这么一块难啃的骨头。 想到这里,他打心底里觉得可笑,道:“你知道到目前为止,赤貂的主人是谁吗?” 这老头知道赤貂,果然是个不简单的商胄,没有让刘小别失望,只是他为什么会忽然扯到赤貂这个话题上去?不过很显然,他一定是这个环节中有关系的一个人。刘小别没有多问,她知道问了也没用,谁见过皇帝跟平民百姓解释什么事情吗?她只有随着他的问题,回答的份。 刘小别不想装出惊讶的表情多加询问,扯些有的没的,只是浅笑答道:“不是姚伽吗?”这是句废话,当她听到这样一个老头问出这样一个问题时,她就猜到赤貂又易主了,换句话说,姚伽已经死了!才不过几日的时间,姚伽真就这么毫无声息毫无预兆的就死了吗? 赤貂真就是个祸害! 老头摇了摇头,否定了姚伽这个答案,但同样他也没有点明杀死姚伽的凶手。 刘小别心中一片迷惘,搔了搔头,说道:“你在这里等我,应该是有什么话需要我带给我家公子吧!不妨直说!” “不!我没有什么话要你带给他,我确实是在等你!”项玠说得很从容,听起来很像真话,但是却并不合逻辑,因为他没有等刘小别的理由。他稍稍缓了缓气息,继续道:“你是个不错的丫头,可惜跟错了主人!” “谢谢你的抬举,但是我自认为自己唯一的用处就是还算忠心,所以你不要想着我会倒戈!说出你的目的!”刘小别是个直来直去的人,她不喜欢拐弯抹角但是这并不是说明她就是个没有心机的人,很明显眼前这个老头没有说实话。 “丫头!你是不是为了陆羽任何事情都愿意牺牲?” “不错!”刘小别想都没有多想,便是脱口而出。 “那我便不能让你回陆家堡了!”项玠话音刚落,呼地一掌,劈面向刘小别击出。 刘小别呆一呆,直待已将击在自己面门上,想来已经没有机会躲闪了,既然知道是必死,便只能在这一瞬之际,闭上眼睛。却不想就在她闭上眼睛的一刻,黑暗中一个黑影忽然闪现了出来。此人左掌立刻向上一始,右掌闪电般直切这项玠脉门,他左掌一挡刚好挡住项玠的掌势,右掌一切,部位更是妙到毫颠。 黑影不是别人,正是婚礼上另一个证婚人,裘四叔。 刘小别感觉得身旁掌风交错,显然又是多出了一个人,她手腕一缩,连退三步,此时再杵在交战的中心,显然只有被殃及的份。她以为自己万幸逃过了一劫,然而就在她方要睁开眼睛瞧个仔细,却不成想就在此时,她的眼睛忽然针扎一般的疼痛,再就是一片漆黑,再也瞧不见任何东西。 刘小别的世界彻底黑暗了下来,但是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就看不见了,也不知道是什么刺破了她的眼球。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如果知道会就此失去光明,那么她应该会晚一刻闭上眼睛,多看一眼这个世界。 她感觉到自己眼眶里开始往外流血,她抬手去擦,手掌上也是黏黏糊糊,她什么都不能做,但却并没有惊恐地嘶吼咆哮,反而无比冷静。她紧咬着牙齿,克制着不去发出任何声音,她虽然瞎了,可却能感受到身旁是两个人在交手,她听到的是来自不同内力的两股掌风。 她看不见了,所以她只能用耳朵来尽量搞清楚一些事情,所以她自己便不能多发出一点声音,她怕自己稍微的一点点的动静,会掩盖了此间二人的交谈。她可以瞎也可以死,但是如果有幸能回到陆羽身边,她一定要想办法带个消息给他,或许能让他少一分伤害,多一点防备。 “弄瞎别人的眼睛,果然是你的作风!对自己的女儿如此,对别人家的女儿果然也是如此!” 这句话在混战中隐隐传进了刘小别的耳朵里,却搞不清是二人之中哪一个人说出来的! 弄瞎自己女儿的眼睛?所以……这两个人中有一个是——登鸾老叟吗? 刘小别连连后退,她只想现在能立即飞到陆羽的身边,把她听到的这个她认为至关重要的事情告诉他!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四章 鬼奴 日色渐渐升高,又渐渐西落。 云舒一个人策马奔驰在去往陆家堡的路上。 她不用担心会走岔路,因为黑锦绣是一匹上等好马,而一匹马能称得上为上等马,一个不可或缺的能力就是一定要识途认路。 离开项寻已经一日有余了,她也有一日没有进食。其实黑锦绣的马鞍下面有一个包裹,里面放了不少糕点,是刘小别从陆家堡带出来的,这不同于之前楼煜文胡乱买来的那些,陆家堡的糕点,样式可爱,口感酥甜,而且都是按照云舒的口味定制的,她应该喜欢。她知道这个包裹的存在,也知道里面是什么,但是她宁愿饿着肚子也不愿意吃,这或者是一种自我惩罚,身体的饥饿或许可以缓解内心的郁结,只有这样她才觉得心里好受一些。 也是个奇怪的想法。 可惜这个奇怪的想法并没有坚持多久,空着肚子又接连奔波,她有些眼冒金星,一不留神便虚弱地堕下马来。黑锦绣停下了奔驰的步伐,乖乖地停在她的身旁,虚虚幻幻中,她好像看到了一个身影像她走来,一身黑衣,带着个破皮帽子,太模糊了,她还来不及看清模样,便昏死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摇摇晃晃颠颠簸簸中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却发现自己躺在一辆马车里,身边是那个她昏睡前看到的人,因为他的破皮帽子很容易认,除了这个她认不出别的来了,因为这个人把帽檐拉的很低,衣领又扯得很高,根本不给你机会看他的样子。 昏睡中的她就好像一只受伤的小鸽子,扶在他胸前,隐隐地他可以看到她雪白的脖颈,忽然她的脖颈动了动,醒了过来,他慌忙将她扶正,离开了自己的怀抱,所以云舒并不知道自己被一个古怪的男人看了一路。 “你是谁?”这是对一个陌生人应有的反应,尤其是她发现拉着马车的马还是黑锦绣,去往的方向还是陆家堡,这个人好像知道自己想要去的地方。 他把衣领又拉高了一些,梗了一下,声音略带沙哑,道:“你还是先吃些东西吧,你太虚弱了,再不想办法填饱肚子,会死在去陆家堡的路上!”他从怀里拿出了两个馒头,递到她的眼前,道:“渴的话我还有水!” 她眼神朦胧,嘴角浅笑,接过馒头喜滋滋吃了起来,她有些急促,果然还是被噎到了,样子憋得很是难受,好像下一刻就要归天了。男人连忙从身后拿出牛皮水袋,还没来得及递给她,却不成想自己头上的破皮帽子就忽得被人扯了下来,果然这只不过是云舒的一个小聪明。男人的面容出现在了她的眼前,便没有刻意的躲闪,两个人四目相对后,她不禁失望了起来。这个人她根本不认识,那为什么还要把自己打扮的这么奇怪,好像生怕会被识穿了身份一样? 男人发现自己上当了,却也并没有生气,依旧把牛皮水袋递到了她的面前,沙哑地问道:“还需要吗?” 云舒依旧接了过来,咕嘟咕嘟灌了两口,擦了擦嘴角,忽然觉得很是畅快,却还是觉得怪异的很,于是问道:“咱们认识吗?” 男人摇了摇头。 “既然不认识为什么还要把自己打扮的好像生怕我会识破你一样?这个破皮帽子不适合你,你长得还是挺俊的!”云舒的口气好像在说笑,但是却也是事实。男人脸部的轮廓很鲜明,泛着玉石一般温润的光泽,眼皮低垂着看不清眼睛,可鼻子却很挺拔,颔着下巴样子有些沉思,又有些迟疑。 “这就是我日常的样子,不是因为任何人!”男人回答得很淡然,因为他确实在陈述一个事实,说真话的人自然比说假话的很从容很多。 “那你叫什么名字?”云舒的好奇心从来没有消失过,也从来没给她带来过好运气,但是即使如此,她还是秉承着有问题一定要问出来,有事情一定要搞清楚这一大人生宗旨。 男人却依旧摇了摇头,淡定温和,道:“我没有名字!” “怎么会没有名字?”不单单是云舒,或许每个人都会有这么个疑问。 “一个没有人生的人,没有名字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他有问必答,但是回答的似乎也都没有什么用,只会让云舒越来越糊涂。 一个没有人生的人,真的会存在这样的一种人吗? 两个人再也没有了多余的交流。他对她的事情没有兴趣,而她对他虽然有一肚子的疑问,但也知道应该问不出什么东西,更何况对一个陌生人,打听得再清楚又能有什么用呢? 他们在马车里又过了几个日夜,男人很讲究,云舒夜里休息的时候,他就会在车外对付一晚上,后来馒头吃光了,他们也开始吃包裹里面的糕点。那时候男人第一次主动开口问道:“有这么好吃的东西,为什么不早拿出来。也不用苦了自己跟我啃馒头了!”他语声虽仍冰冰冷冷,但却已多多少少有了些关切之意,他这样的人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已是极为难得的了。 云舒却只是简单的回道:“那什么破糕点明明难吃死了!还是你的馒头好吃!” 这或许算得上最愉快的交流,虽然匆匆一过。 就这样终于渐渐行近陆家堡范围,男人跳下车,将马车牵至大道旁,拴好缰绳,回身掀起车帐,却发现云舒埋着头隐隐地哭泣。 男人木立不动,垂着眼皮望着她,过了半晌,才问道:“你哭什么?” 云舒摇头道:“没什么!” 男人跳上了马车,平静地坐在她的身边,淡淡地说道:“你心里必定有些伤心之事。” 他这句话不说也还罢了,一说出来,更是触动了云舒的心事,她忍不住又自掩面痛哭了起来。 男人凝目瞧了她半晌,突然长叹道:“你真可怜……”云舒一怔,一下子冷凝了气息,大声道:“谁可怜?我为什么可怜?你一个没有人生的人有什么资格说别人可怜?” 男人把那破皮帽子盖在了她的头上,道:“看来你比我更适合这顶帽子!我自己的悲哀我愿意承认,你却只想把所有都隐藏起来。你嘴里越是不承认,我便越是觉得你可怜。” 云舒怔了半晌,突然狂笑道:“我有什么可怜的?我年轻,我漂亮,我有钱,我有什么需要隐藏的?你认识我吗?你是疯子吧,才会认为我可怜!我吃的是精巧的糕点,你却只有脏兮兮的馒头,随便问个路人,都能看出来,我和你谁比较可怜!” 男人冷冷道:“你外表看来虽然幸福,其实心头却充满痛苦,你外表看来虽拥有一切,但你却得不到你最最想要之物。你的心中有悲哀有执念,越是想掩盖你就越不会如愿。” 云舒又怔了半晌,拼命摇头道:“不对不对!你错了,大错特错的!一千个错,一万个错,每一个字都是错的!” 男人却并不准备就此住口,他难道不知道对于一个陌生人而言,他现在的话已经非常的无礼了吗?“你外表看来很坚强,好像一切都不在乎,其实你心里却最是软弱,你想对每个人好,但你不得不承认,你根本不可能顾及到所有人的感受。”他轻叹一声,接道:“可怜的姑娘,别总是做一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有些人有些事,你要学着放弃,由着他们自己过活或者去死。” 云舒怔怔地听着他的话,不知不觉,竟听呆了。她怎么都不会想到,世上真的有人可以从这个角度站出来同情她,了解她,但是明明他们并不相识,他却好像一个影子一样,知道她的一切。他虽然没有挑明,但却每一个字都说到了点子上。 她没有想到,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她的人不是云展、不是陆羽甚至不是项寻,而是眼前这个奇怪的人,她有些激动,她迫不及待想要知道这个人的身份。男人好像听到了她的心声,终于昂起头,抬起了眼皮。 他的眼睛不大,眼神却好像刀锋一样又锐又冷,但又似乎充满了对世间所有人的了解,充满了一种动人的,成熟的智慧。只是这双眼睛,她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只是她忽然又是想不起来了。她仰首凝注着他,又是良久,在脑子里一阵寻找,终究还是无奈地放弃了,笑道:“没想到我竟意外的得到了一个知己!谢谢你!” 男人转过头,不接触她的目光,喃喃道:“你先别忙着感谢我!我来这里接你,是接到的命令,请你去见一个人!” 其实这点云舒早也就猜到了,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一个闲人会突然出现,然后突然就可以一路同行。不过不管他受何人的命令,她只觉得他都是个有自我的人,虽然他说自己并没有人生。 她眨着眼睛,心中没有一丝的恐惧和不安,笑道:“什么人?” “贝衣灵!”男人侧过头望向车窗外,目光遥注远方,叹息着摇了摇头,接着说道:“其实我有一个名字,叫……” “鬼奴是吗?”云舒的声音有些俏皮,好像正为自己发现了小秘密而窃喜。 男人一愣,目光突然收回,笔直地望着她,这双目光此刻又变得像刀一样,闪动着可怕的光芒。云舒却不害怕,也未回避,只是不住道:“我有没有猜对?你快说,快说呀!” 男人点了点头!云舒如获至宝,拍着手欢呼道:“原来鬼奴长这样呀!我说你的眼睛好熟悉,原来就是十绝岛的假骆千行!你干嘛要假扮他,你可比他好太多了!” 鬼奴目中现出一丝狞恶的笑意,接道:“你觉得我好?” 云舒欢快地点了点头,拍手笑道:“他是个小偷,一个很喜欢偷东西的人!你自然比他强上千倍百倍!” 鬼奴凝目瞧着她,嘴角微带笑容。她却忽然顿足道:“只可惜他名字比你好听太多了!哪有人叫什么鬼奴的?我想知道你的真实名字!” 鬼奴沉吟半晌,缓缓道:“我没有名字!” “为什么?” 鬼奴颔首道:“登鸾老叟有很多弟子,能活下来的人中,只有有用的人才配拥有名字,而我刚巧是没用的那一拨!” 原来他也是登鸾老叟的弟子,难怪会是贝衣灵的人!云舒又惊,又喜,又恼,跺足道:“你胡说什么?凭什么被别人定性为有用还是没用!你并不比任何人差,甚至你比很多很多人都厉害!” 鬼奴木然地呆了半晌,轻声道:“谢谢你!” 云舒皱沉思良久,方自展颜一笑,道:“方才我谢你,现在你谢我,咱们就算扯平了!那进城吧!贝姐姐说在什么地方等我了吗?” 鬼奴只是冷眼瞧着她,脸上又似已结起了一层冰来,此刻干“咳”了声,沉声道:“她会和陆羽成亲,他们两人的目的我想你也清楚,你真要见她?” 云舒俏笑着反问道:“这不是你接到的命令吗?怎么你反而要问我?” “我也可以给你机会拒绝!” 都说鬼奴是天下人的鬼,贝衣灵一个人的奴!此时却给了别人另一种选择,他在违抗贝衣灵的命令吗? 二人相对而望,又自默然半晌。云舒却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道:“那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来陆家堡?” 鬼奴没有回答,因为她已经做出了决定。一个奴才,习惯了只听结果不问原因。 他跳下了马车,又回身掀起车帐,牵引云舒下车,道:“那便先进城吧!前方就是陆家堡范围,黑锦绣太扎眼了!我们徒步的话,目标比较小,不过你要辛苦一些!” 云舒笑道:“你还怪仔细的,所以再也不要说自己没有用!如果可以的话,放弃这个什么鬼奴不鬼奴的名字,你是可以有自己的人生的。” 鬼奴低头望着足下,道:“有命活下来的话,我会考虑的!” 二人并肩同行,缓缓向城中走去。夕阳西下,衬托出奇怪的相衬之美。或许他们不是去追寻死亡的秘密,而是去追寻生命的美妙。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五章 一间客栈 将夜,城中。 “‘一间客栈’,这个名字倒是挺有意思的!”云舒指着路口的客栈招牌,撞了撞鬼奴的手肘。城外的交谈过后,她已经在心里把他认成了朋友,并且一厢情愿地认为对方也是认同的。 “那今晚你就在这里落脚吧!”鬼奴的回答很平淡,没有参杂任何感情的成分。 云舒点了点头,大踏步地进了客栈,却发现他并没有跟进来,而是转身便走。她忙是飞也似地跑了出来,拉住了鬼奴的衣袖,大叫道:“你就这样走了?”鬼奴怔了怔,道:“我的任务完成了!” 云舒好像呆住了,又好像随时都可能跳起来,可是最后她只不过长长的叹了口气,有些失望有些落寞地问道:“你要去复命?” 鬼奴摇了摇头,缓缓道:“我不需要复命,你已经到了这里,她想见你的话,自然会来找你!”他忽然停了下来,叹了口气,继续道:“你如果担心的话,可以先去找陆羽……他应该……” “那你为什么要走?天已经这么晚了,你又要去哪里!”没有等他说完,其实他想说的话已经很清楚了,可云舒却并不想别人真真切切清清楚楚提到她是要去找陆羽。真是太可笑了,她现在竟然在意的是这个。鬼奴也是瞧出了她的想法,垂着眼皮没有点破,只是简单地回复道:“我……我……我只是不习惯住这种地方!” 云舒笑嘻嘻道:“那你习惯住哪儿?”一句话问完,根本不等鬼奴答复,她马上接着道:“不管是习惯什么,人生总有第一次嘛,我知道你不会拒绝我!”说着已经连拉带拽的将鬼奴拽进了客栈里。 这一幕被不远处一棵粗壮的枯柳后一位一身白衣手拿短刀的女子瞧得清清楚楚,她面上蒙着白纱,看不到容颜,可双手却紧紧地攥住,指甲嵌入了掌心,竟流了血。 二人进了客栈,便迎来一个身着锦衣高大威武,相貌堂堂的店小二,没错,身着锦衣,说他是跑堂的小二,可看起来更像是江南富硕地区的盐商富贾,或者是微服出游的闲官名吏。云舒眉间起疑,冲着鬼奴讷讷一笑,当然他早就瞥开了眼睛,并不准备回应她的疑惑。四下环顾,疑窦更甚。万想不到,这门外萧索的客栈,却内藏乾坤,不但这店小二衣着讲究,就连这摆放于大厅内的桌椅板凳,都是上等的红木,桌上的茶具,更是精巧的很。 “没想到这客栈生计竟这般赢利,明日我便在这间客栈对面再开一家一摸一样的,我也努力努力赚口饭吃。名字就叫‘又一间客栈’,你觉得怎么样?”她完全把鬼奴当成了自己人,说笑玩乐也丝毫不拘谨,明明两个人只是比陌生人稍微熟了那么一点点,但她却将他认为知己。 鬼奴很少和人交流,所以他不习惯反驳别人,况且云舒没有恶意,她只是自来熟或者说她对他一见如故。当下点了点头,当做是对她玩笑的认可。 只是玩笑说完她又觉得更奇怪了,这家客栈内里的装磺很考究,气派也很大,可是生意好像并不太好。现在虽然正是晚饭的时候,不管是大堂还是楼上的雅座竟然都完全没有客人。所以他们靠什么在赚钱? 店小二一边引着二人到二楼雅间落了座,一边接话道:“姑娘若有这般心思,就要抓紧归置归置了,这些日子不管你是店铺买卖还是行街买卖,您尽量铺张浪费的来,钱啊,都不用咱们自己掏。” 云舒一听,更觉诧异,忙是问道:“还有这般好事?”她是个善于做大惊小怪样子的人,如果她心中有一分惊奇,能给你做出十分的表情来,夸张的样子,像个十足的钱串子。 店小二手上沏着茶,嘴上笑道:“二位应是从外地来,不知近日咱城内的陆家堡有喜,少庄主说了,凡是周遭商铺,都要重新装潢起来,必须要多繁华有多繁华,要多铺张有多铺张,能用金子的地方断不能用银子,能用珍珠的地方断不能用琉璃,不管需要多少银子,只需到那陆家堡账房去请便可。你若节俭了,那是不给咱陆家堡面子。如今街上所有商铺,都赶着结彩张灯呢。咱这小店这两日也是要大整改,明日我便将门口招牌镀上金漆。”小二将茶端到云舒面前,一脸私笑,继续道:“所以大姑娘要想开铺子,就得趁着近日,这般好事,怕是没有下次了!” 鬼奴对这些提不起一丝一毫的兴趣,只是端着茶杯木木地发呆,云舒却有些明知故问,道:“敢问小二哥,不知这陆家堡近日是有何喜事?” “陆家堡陆公子要迎娶那云家小姐,自是要铺张浪费一些。万万没想到,竟还让我们这种周下商户也赚了便宜。”店小二说着脸色竟泛起了一种极其自豪的表情,就好像一个暴发户在炫耀自己的发家史。 云舒转了脸色,忙问道:“小二哥,你方才所说的云家小姐,是哪个云家?” “就是那万岳峰暮云庄,云大小姐,这世上还有哪个云大小姐值得咱们陆家堡这般兴师动众,听闻这云大小姐还是劫后逢生,少堡主说要大摆宴席,迎亲迎喜。” 云舒狐疑,忙问道:“劫后逢生?” 小二哥竟也是来了兴致,反正这家客栈也没有第二波的客人需要他去招呼,便是随意拉开一旁的一张凳子坐了下来,穿着一身的华贵服饰,却没有一点坐像,半蹲半坐地盘在凳子上,笑道:“要说在半年前其实这云大小姐就应要过门,不成想这喜轿行于路上竟遇了山贼,本以为就此香消玉损,不成想竟被咱陆公子途经救起,所以,这就是上天注定的缘分。” “陆公子,是说陆羽吗?”云舒问道。 “咱陆家堡何曾有过第二个陆公子,自是咱这人中龙凤一般的陆公子。”店小二一脸的赞许,竟让旁人误会了是夸耀自家儿子一般。说得太过兴奋,他一个人把一壶茶给喝了个干净。 云舒不再言语,她低着头,转动着手中的茶杯,直直的盯着那杯子,像是要生生将杯子盯出一个窟窿一般。 一直呆在一旁的鬼奴望了一眼云舒,抬头看着小二哥,冷着面问道:“不知小二哥可曾见过这云家小姐?” 原来其实他一直都有在听,和云舒不一样。云舒听故事,恨不得听一句问十句,所以听得特别仔细,样子也会很是兴奋,但一旦发现故事不那么精彩或者并不向自己希望的方向发展,她便会把失望的表情挂在脸上,明显的很。鬼奴却好像一个聋子一样,不管身旁多吵杂多喧闹,他都好像从来没有听进去一个字,孤孤单单的一个人处在自己的世界里,很安静。但当话题结束之后,他又会问一个他认为至关重要的问题,表明他确实有参与过这场谈话。 他突然的一个发问,店小二也是一愣,好像才发现身边还有一个人,而且这个人并不是一个哑巴。相比较对云舒的热情不同,面对鬼奴,小二哥显然兴致不高,也是从凳子上跳了下来,慢悠悠地回道:“公子玩笑了,这等大家小姐,岂是小的可轻易见到的。不瞒公子,别说这云家小姐了,就连这陆公子,小的也未曾见过。” “小二哥,你这人都没见过,又怎么知他是龙是凤?”先前云舒还有些失落,但听到这么破绽百出的一句话,也不忍不住地问道。 “别看小的未能实得咱陆公子的庐山真面目,奈何这锦绣难藏,公子美名在咱陆家堡一带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听闻这公子幼年是个病秧子,终日不得出门,想来甚是可惜,不想一日竟遇一仙人指路,不但从此身安体健,还能文能武,这不是福泽庇佑又是什么。平日里,各家凡是有适龄女子的,那求亲的也好,求见的也罢,愣是把陆家堡门槛都踩矮了三寸,我是不知还有哪个不想瞧瞧咱陆公子的绝世风采的,也是这云家小姐命好。再加上陆家堡这家世地位,说咱公子是龙是凤,又有何过?”这店小二说得甚是着急,想是因云舒对这陆羽的质疑生了些脾气,维护之情按耐不住。 一直以来都有一件事让云舒觉得挺奇怪的,那就是好像很多人对陆羽都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忠诚。已经殒命的小太岁骆英、古灵精怪的诸葛小嘉、阴阳怪气的赵月华、从无妄山死而复生的小五刘小别,好像每一个人都对陆羽有一种生死相随的忠诚。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她不知道,直到眼前这个一脸自豪的店小二因为陌生人对陆羽稍稍的一点质疑,便这般气愤看来,或许真就有一种人会有那种旁人愿意为他马首是瞻的人格魅力吧。 有话说别人,没话说自己,她自己不也是对陆羽难以割舍吗?即使她的身体和心都交给了项寻,如果可以保护陆羽的话,她还是愿意牺牲掉属于自己的幸福。她讷讷地笑了笑,挠了挠脸颊,冲着店小二笑道:“我们准备留下来看看这人中龙凤,看样子要在你家店里住不少日子了。小二哥要帮忙挑两间干净点的客房啊!” 见云舒好像已经被自己的言语中陆羽的风采所折服,小二哥又恢复了和善的样子,甚是欢喜,道:“你俩来得巧,陆家公子的婚礼就定在三日后!你们呀还真不用多等!” 云舒一惊,脱口问道:“这么快就到初二了?” 店小二听得有些糊涂,却也是很客套地回道:“姑娘是问五月初二?那还有小半个月呢!” 云舒忙是看了看身旁的鬼奴,他依旧好像聋子一样,做出一副根本没有注意她的问题的样子,这一次她有些生气,她现在很需要一个有脑袋并且有些知情的人和自己互动,可惜他却是个闷瓜子,但她来不及动怒,忙又冲着小二问道:“怎么他的婚礼不是定在五月初二吗?” 店小二更觉莫名其妙,明明这姑娘并不知道陆羽的婚礼却好像知道人家的婚期,这副样子就好像赶着上船却跑错了码头,非要让渡口的人告诉她,她要等的船就在这里出发。一个爱说书的人都会有一个特别会胡乱猜想的脑袋,这一刻这位之前滔滔不绝的小二哥,终于成功地将云舒划入了陆羽的求爱者的行列里,因为他觉得只有这样才说得通为什么这个姑娘这么一惊一乍的,当即面上生出一丝怜悯之色,道:“姑娘听谁说的?就在三日后!不信您三日后瞧便是!” 鬼奴用手指叩了叩桌子,冲着小二哥冷着面说道:“劳烦小二哥帮忙上些酒菜,准备两间上房。” 店小二撇了撇嘴,一脸未尽兴的样子,丧兮兮地离开了。 云舒自方才便一直不语,鬼奴望着她,忽然破天荒一般地笑道:“这店小二定是吃了陆家的好处,遇人便夸自家公子,改日我也写些风流事迹,自己个儿的满世界胡吹去!” 云舒“噗”地一下笑出声来,这鬼奴该不会是被项寻上身了吧,怎么都不敢想象他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好像要把伏在他身体里另一个不属于他的灵魂给盯出来,盯得鬼奴觉得别扭地难受,她才恍然大悟一般地叹道:“天啊!方才你是在开玩笑吗?”说着她忙是推开窗户往外一阵地张望。 鬼奴问道:“你在看什么?” “我在看太阳是不是要从西面升起来了!” “那你看得太早,它刚落下去不久!” 云舒快要把整个身子都探到了窗外,折着腰挂在窗台上,幅度大得有些夸张,不住地四下乱瞧。 “你又怎么了?”他说着,人已经走到了窗前,抱着手背倚靠在一侧。 “方才你又说了一个笑话,我担心以后再也看不到太阳升起了!”这是她的玩笑话,可说完后才觉得听起来有些丧,忙是收回了玩乐的心,叹了一声,道:“店小二说陆羽的婚期是在三日后,为什么会和刘小别说得不一样呢?” 鬼奴摇了摇头,他当然不知道,但是他准备要问个清楚。 //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六章 香车美人 今天的夜晚更寒凉,更黯,因为没有月亮。这个时辰出来最好,是鬼奴算准了的,夜够深,每家每户早已进入了梦乡,这条街上他,还有那只赤貂。 你以为鬼奴是赤貂的新主人吗?答案并不是,他只是需要赤貂去引路,带着他去找自己相见的人。 赤貂比往常的貂鼠都要小,要小很多,它在没有进食的时候只比一般小白鼠稍大一点。想这身小敏捷也是有一定的道理,鬼奴刚将鹿皮袋子打开,将赤貂放出,它就如同闪电一般,闪进了夜色之中。他凝结着表情,一双眼睛黝黑而闪亮,他觉得很轻松,就好像自己也是属于黑夜的,他的眼睛总能在黑夜里捕捉猎物,更清晰准确。 让鬼奴意外的是,那赤貂并没有往陆家庄院的方向去,反而是以极为迅敏的速度,于反方向的城外逃去。之前他还思量着如何避开陆家层层守卫,这才特意选了深夜,如此一来倒是显得自己多此一举了。先前他觉得贝衣灵因为并不想见到他,也不想他插手,才匆匆离去,而今她竟这般安排,或许自己于贝衣灵而言,还是有些用处。虽有疑惑,但也不容他细作思量,他只得紧紧跟着赤貂出了城。 鬼奴是个打探消息的高手,都说这世上的事情,只要他想知道便没有他不知道的事情,或许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会洞悉到了云舒内心的世界。不过好在他并不是个好奇心很重的人,他只是在完成任务而已。而且他的臂力大的惊人,在无妄山时,他曾经轻而易举便将刘别离的胳膊撕了下来。但可惜他轻功不高,可以说只是中下等的水平,所以他不是个追逐和逃跑的高手。赤貂在闪入夜幕之后,他只能简单知道方向,却根本追不上它,好在知道了方向便能找到源头,只是速度慢一点而已。 果然,耽误了些许时间,他还是如愿见到了贝衣灵。 不在别处,竟就在今日他同云舒前来陆家堡时所坐的马车中。夜幕中,黑锦绣孤独地停靠在一棵矮松下,缰绳上的扣子还是他离开时系得样子。 夜幕,车马,佳人,以及慢慢拨开云层而露出脸来的月亮。还以为这会是一个彻底黑暗的夜晚,好在月亮也想出来见见江湖上最美丽的女人。 这应是最静谧的美景,但却透着深深的冷意。 黑锦绣乖的很,你若将它栓在此处,它便会在此处,不急不躁。即使到了饿死的前一刻,它也不会挣脱缰绳离开,死也会死在这里。然而这匹极速而且乖巧的骏马在鬼奴眼中却又算不上一匹良驹,因为它实在太不认主了。它是刘小别的马,此时却让它主人的敌人平平稳稳地坐在车上,可见并不是一匹足够有心眼的马。 人人都能驾驭的马同人人都驾驭不了的马一样,都不能有真正的大用处。 贝衣灵正坐于车内,散着发,未施粉黛,却是最美。都说世间的美千种万种,每个人的审美也有区别,但是贝衣灵就是美得你挑不出一点毛病。 张三喜欢娇,李四喜欢媚,赵五喜欢俏,董六喜欢巧,这些都集中在了贝衣灵的身上,所以没有人会不喜欢她,没有人会不爱她。 她容色带笑,轻抚着怀中的赤貂,这小家伙方才跑得快,现时,已经乖乖地呆在贝衣灵怀里,享受着美人轻柔的抚摸,更像一只普通的白鼠了。 躺在贝衣灵的怀里,恐怕是世间绝大多数男人的梦想,此时一只小小的貂鼠轻易的做到了。 鬼奴掀开车帐的时候,贝衣灵已经抬起头,面对着他,笑得幽美。不得不惊叹,贝衣灵真是美极了,尤其是她笑起来,你可以为她上天入地无怨无悔。登天拦日月,入海取瀚珠,求的不就是美人一笑吗?贝衣灵的笑,注定不可以被辜负。 确定了车内人就是贝衣灵后,他便放下了车帐。鬼奴没有跳进车内,只是侧身坐在车厢外,他半靠着车框,静静地等了很久,才缓缓答道:“想见你一面真累!” 贝衣灵停下了抚摸赤貂的手,小家伙抬头看了看主人,识趣地睡去,乖巧异常。 她故作埋怨口吻,笑道:“是你太慢了,我都等你好些时候了。” “你知道我会来找你?”来找贝衣灵是他临时的决定,但是显然被早一步窥探到了。 “因为你关心我,所以出现在这里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真的是你杀了姚伽!”见过贝衣灵的人,但凡是一个男人,一定都会在心中多多少少记挂着这样一个人间尤物。鬼奴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觉得好像迎面拂来了春风,可那到底是不是爱,他其实并不确定。而且现在相比较对待她的情感来说,他更关心她有没有伤及到另一个女人。很明显,赤貂现在乖巧而慵懒地依偎的这个怀抱就是属于它的新主人,而这个主人就是贝衣灵。 她以为他多多少少会关怀两句,没想到这么快就进入了正题,心中难免有一些失望,但还是嗤笑地回答道:“不,姚伽不是我杀的!我只是杀掉了杀死姚伽的人!”她故意把这个话说得这样不清不楚,故意想看看他是不是已经心仪了别的姑娘。 鬼奴有些拘谨,他的神情已经发生了变化,他的脸不再是一成不变的冷漠,而是变得地狱一般的阴沉,他不敢开口问,但一颗心却好像揪着一般急切地想要知道,想要知道是谁杀了姚伽,而贝衣灵又是杀了谁。 鬼奴并不经常萦绕在她的左右,但是她却能或多或少洞悉到他心中的变化,她曾经以为他留在她身边是因为男人对女人的爱,后来才觉得或许真就是一种习惯上的听命于人。他心中存在的那个人……想到这里,她忽然抬起头撑开车窗上的帘布,看了看今晚的月色,那个人——如月芳华。她故意轻轻缓缓地慢慢悠悠地整了整妆发,又发了一会儿的呆,最后才继续说道:“姚伽想要抢夺金箭翎,他以为金箭翎离开了骆英就是一堆废铁了,可惜他低估了心在持有金箭翎的人。” 鬼奴是知道现在金箭翎在赵月华的手里,所以是赵月华杀了姚伽,而贝衣灵又杀了赵月华吗?赤貂啊赤貂,你到底是经历过什么,你又认了几个主子? 贝衣灵现在想要看鬼奴的表情,但是他们之间隔着一块车帘,将他的神情遮得严严实实。她舒了一口气,轻笑道:“外面风寒露重,你不进来聊吗?” 鬼奴直了直背,让自己靠得舒服些,但好像并没有什么用,他的心就好像烙铁一样火急火燎,他只想知道赵月华是不是已经死了!若是换成别人,他或许早就知道了答案,但是面对贝衣灵,他却问不出口。如果真是贝衣灵杀了她,自己会为她报仇吗? 半晌不得他的回复,她其实也是习惯了,世人都以为鬼奴对她惟命是从,其实他们很少会有交谈,他们只是一个下达命令,一个执行命令,彼此之间可否有过稍微一点点亲人朋友的感情,其实谁也说不清。 贝衣灵正了正气色,眼角虽带笑,但声音却极冷,道:“月华姑娘是个聪明的女人,她武功并不出众,却轻而易举解决了比自己强出数倍有余的姚伽。” 鬼奴终于忍不住了,他一把掀开车帘,蹭得跳了进来,却并不敢真正靠近贝衣灵,并不是因为他惧怕她的能力,毕竟他知道贝衣灵还有一个身份,那就是白衣秀客。但是他早就习惯了保护她,开始因为受命而潜伏在她身边,但早就把呆在她身边当成了一种习惯,让他现在与她为敌,威胁她的安危,他真的做不到。他垂着头,半跪在车门的边角处,冷漠地问道:“那么是你杀了她?她死了?” 贝衣灵一愣,面色凝重,但依旧生生挤出了一抹笑意。这笑,鬼奴自是看不到,他把头垂得太低了。但是贝衣灵依旧要笑,她是笑给自己,因为笑,可以让她冷静下来。曾经她以为永远不会背叛她的鬼奴,果然早就有了别的心思。都说贝衣灵是江湖里最美的女人,可以让任何男人马首是瞻,惟命是从,可如今回首想来,竟然没有一个真心对待过她。 “你喜欢月华姑娘,是吗?”她虽然皱着眉头,可声音中依旧带着甜甜的笑意。 鬼奴没有开口,依旧垂着头沉默着。贝衣灵忽然大笑了起来,纤纤玉手轻轻地抚着自己一起一落的胸脯,她的笑不知有几分愉快但却有十分的悲伤,半晌她软绵绵地说道:“曾经我以为你喜欢的人是我!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鬼奴忽然昂起了头,二人正巧四目相对,他忙是又垂下了头,依旧一个字都没有说。两个人真就在狭小的马车里相对着静静而坐,彼此可以听到对方微微的喘息声。 终于还是贝衣灵先开了口。 她笑得更加妩媚异常,此时若任何男子看到,想必都会被勾了魂魄,她细语柔声道:“我杀了你的心上人,你会为她报仇吗?”她看到了他紧握的双拳,甚至可以清楚地看到那拳头上绷紧的青筋,好像下一刻血管就会炸裂开来。 她彻底敛去了笑意,她很少冷着脸,除非她放弃伪装,他没有等到他出手,也没有等到他开口,他只是默默地从马车上退了下来,始终没有说一个字,便转身离开了。 他用行动说明了他的决定。他不会杀她,但是他会放弃她。可贝衣灵轻轻撇过头,才发现眼泪顺着脸颊滑落下来,滴在她的手背上。却不想正在她觉得自己可以彻底哭出声来的时候,鬼奴却又走了回来,他隔着门帘,冷声说道:“衣灵姑娘,可以请求你一件事情吗?” 贝衣灵一惊,慌忙用手背擦去了眼泪,重新换上了笑颜,眼睛里还有闪闪的泪光,这让她的笑更加楚楚可人更加让人沉迷。 “你说吧!” “放弃你的计划吧!云展公子还活着,而且活得很好!你根本不需要为他报仇,他只是在利用你去杀陆羽而已!” 贝衣灵喜欢同鬼奴说话,因为很多事情,她不必说也不必解释,他自是知道。只是正因为这样,她又更加讨厌同他说话,因为他总是知道一些她不想让他知道的事情。你会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被他步步紧逼,找不到一点容身之所。 她笑得更灿烂了,艳如牡丹,娇得高贵而典雅,道:“我早就知道了!虽然没有你送来的消息,虽然他一直对我避而不见,但是我也不傻,自然知道揽云手不会堕崖而亡。” 鬼奴脸色沉了下去,道:“那你为什么还要嫁给陆羽?” 她低头看了看扣于自己腰间的御摇铁扇,伸手触了触扇骨,笑道:“他有才我有貌,不是佳偶吗?” “你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也是这么跟我说的,那日我已然不信,过了几日,你觉得我就会信了吗?你想把婚礼变成葬礼!白衣秀客!”鬼奴很少会这么生硬地跟贝衣灵说话,他不知道什么是怜香惜玉,但他知道贝衣灵这样的女孩子,你只能柔声细语地对待她。可这一次他觉得应该需要骂醒她。她不应该为了一个一直在利用她的男人而做出更多的牺牲。 “那日我既然不愿意告诉你,为什么你会认为过了几日,我就会告诉你?” 鬼奴又沉默了,他呆呆地看着眼前的车帐,想着这帐后的伊人,道:“既然如此,我只能祝你好运了!” 贝衣灵知道,下一刻便能听到他离去的声音,心下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掀起车帘跳下了车来,她依旧笑面如花,迎上鬼奴探寻过来的眸子,俏声道:“你走吧!你自由了!” 鬼奴缓了下眼皮,真的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他没有回城,城里的云舒对于他来说并不足以成为让他驻足的理由,他是彻底离开了这里,或许离开了江湖。 “我说过,赵月华是个聪明的姑娘!”看着他已经消失的身影,贝衣灵竟然笑着留下了眼泪。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七章 朋友 鬼奴离开客栈云舒是知道的,她也知道他注定是一去不复返的,她也知道他去见了什么人。他没有来辞行,她也没有去查看,但或许这就是一种心照不宣吧。两个陌生人,只是恰巧有了一刻的同行,同行时又恰巧交心了一瞬,分离时谁都不会为谁改变什么。 云舒睡到中夜,正梦到和项寻去了塞北,骑马并驰,打猎牧羊,那里可以看到他提及过的展翅大鹰,那里可以有畅游天地的辽阔。江湖中的人和事都从他们的生命中抽离开来,他们相依相伴共进美点。云舒忍不住低声唱曲,却忽然听到有人吹箫拍和,一惊转醒,却发现梦中的箫声并没有自此消失,而是依旧萦绕在耳际。 她慌忙去查看陆羽的玉箫,还在怀中,青绿色的玉箫已经被她的肌肤暖得温热。她定了定神,一抬头,只见烛光映着窗户纸上,一个按箫的人影正端坐在外面,箫声清晰,人影惶惶却也轮廓可见,一切并非梦境,按箫之人也在现实之中。 终于她又见到了陆羽,离开江南离开骆家宅子之后,他们又可以彼此立在咫尺之间了。只是他选择在了一窗之隔的地方,既然不准备面对,为什么还要用箫声勾起她心底里的想念呢。 她能看到他的影子,他自然也能瞧见她已经醒来。 箫声突止。 她剪了剪灯芯,屋里又亮了一些,灯光将两个人的影子映在窗户上,更清晰了一些。云舒就坐在灯的后面,呆呆地仿佛在沉思。陆羽的头抬起了一点,透着黑色的影子,他只能看到轮廓,但心中已经觉得很是满足,然而这份满足只是升起了一点点,就迅速被打散了。虽然看不见她美丽的脸,但他能感觉到透过这扇窗子,传来的是她疲倦、憔悴、充满了忧郁和痛苦的气息。 陆羽的心又抽紧,他成为不了她快乐的源泉却总会是她悲伤的伊始,这样同样使他痛苦,甚至比她更甚。他有多喜欢她,就有多讨厌自己。苍白憔悴的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微笑,柔声道:“你醒了!” 云舒想要回应,但她却发现他的简简单单的只有三个字的一句话,她的内心就彻底崩溃了。她不能动,不能说话,她整个人都似乎已经彻底僵硬了。 她受不了他委屈的声音,他也接受不了她委屈的样子,但是他们却谁都改变不了什么,彼此的存在就是一种相互的折磨。当爱情变成这个样子,还能期许相守吗? 他为什么还要出现?为什么偏偏来的人要是他?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 但是她矛盾极了,她来陆家堡等的不正是他吗?人来了,她才发现她后悔了当初的决定,她以为自己可以轻松而豁达的面对他,才发现自己原来还是太高估了自己。三个字,一个身影,就可以让她方寸大乱。 陆羽眼光闪烁,微微笑了笑,说道:“是我叨扰了你的睡梦,梦里你好像很快乐,在唱歌……我才忍不住吹箫应和你。却好像吵醒了你……”他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柔,那么关切,就像他们以前在一起时。 她的美梦,难道她已忘记了过去那些痛苦的事?还是说她的梦里已经没有了他存在的位置了?他忘不了,不管是愉快还是痛苦,他都忘不了。虽然他早就做好准备,随时会一个人孤独的死去,但想到自己挂碍的人或许以后再也不会想起他来,他还是忍不住冲动地站了起来。 云舒看到映在窗户上的影子忽然拉长,他的情绪也是传到了她的心间,拽着心头一阵的疼,但听到的声音却依旧很平静,轻轻地:“我走了!” 云舒却忽然嘶声道:“为什么要来?” “我也不想来,但是因为你来了,我的腿就再也管不住了。” 陆羽真是个说情话的高手。他和项寻不同,项寻的情话很俏皮,让你忍不住甜蜜中嗔他两句,然后两个人一起欢乐。陆羽的情话透着止不住的悲伤,让你觉得自己做过最罪恶滔天的事情就是辜负了他。 云舒的身子突又发抖,道:“以前那些事,无论是你对不起我,还是我对不起你,我们都可以忘记。但我们总算还是朋友,我想告诉你,贝衣灵就是白衣秀客,她的目的是来杀你!”说到这里,她怔了一怔,又额外补充了一句天底下最多余的一句话:“你不要被她的美色迷惑了!” 她变心了,至少她的心里已经不是只有一个陆羽,但是她却极为自私的希望他的心中还是只喜欢着她。 朋友!以前那种刻骨铭心、魂牵梦境的感情,现在难道已变成了一种淡淡的友谊?以前本来是相依相偎,终夜拥抱着等待天明的情人,现在却只不过是朋友。陆羽的心里突觉得一阵无法忍受的刺痛,身子后仰又倒了下去,倒在了窗外,脚下的瓦片被他踢落了好几块,摔在地上和他的心一样,四分五裂。 他握紧双拳,勉强控制着自己,下一刻自己会不会就此呕出血来,但是他此时已经觉得心口闷得好像就此要炸裂了。 “谢谢你来提醒我,既然我们只是朋友,你就不要管我被谁所迷惑了。”他说的是赌气话,这种话更像是骆英那样一个顽皮孩子的口吻,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云舒突然冷冷道:“骆英死了!我知道你更不会放弃了,虽然我并不知道你在追逐什么!” “原来我在追逐什么,你并不知道……看来被迷惑的人只有我一个!不过……我还是很感谢你的提醒。” 云舒淡淡地笑了笑,道:“不客气。” 一对曾经海誓山盟,曾经把彼此握在手心里的情人,曾经为了对方愿意从天使变成恶魔的一对璧人,现在竟面对着彼此说出这种客套的不像样的话来,别人一定觉得很滑稽。又有谁知道他们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呢? 陆羽的指甲已刺入了掌心,道:“原本是朋友,我的婚礼应该邀请你,但是还是希望你不要出现,可以答应我吗?” 云舒怔了一怔,他亲口证实了那个婚礼的存在,他决定的事情果然不会放弃,她淡淡地笑了笑,道:“放心吧!我的婚礼没有邀请你,就不去蹭你的喜酒了!” 陆羽连声音都已几乎嘶哑,他的嗓子里好像被蒙上了一层密密麻麻的网,把他所有的气息都遮在了体内,他想释放出来,却发现那层网已经密不透风了。过了很久,才总算说出了四个字:“你的婚礼?” 原来他还不知道……看来刘小别并没有将这个消息传递给他。一切有可能会让陆羽伤怀的事情,在刘小别的心中都会筛选一遍,她会将她认为没有必要的事情过滤掉,比如云舒那该死的婚礼,在她心中可笑又白痴。 云舒咬了咬唇,但还是选择继续说下去,微笑着道:“对了,我竟然忘了告诉你,我已经嫁了人。我的身体也属于了另外一个男人,你已经没有必要再为我牺牲任何事情了!” 她终于将她来此的目的说了出来。她已经是别的男人的人了,她希望陆羽记得她却又希望他放弃她。她太矛盾了,但她发现自己只能这样做。 陆羽的心碎了,粉碎!若有风吹来,或许就此荡然无存了。 “恭喜你!” 多么简单多么普通的三个字。人活一辈子,不管是谁,一定或多或少将这三个字说过几遍,可是在这世上千千万万个人中,又有几人能体会到陆羽说出这三个字时的感觉?那已不仅是痛苦和悲伤,也不是愤怒和仇恨,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绝望。 足以令他嗜血杀戮的绝望。 足以令他血液结冰的绝望。 足以令他尸骨无存的绝望。 揪心的痛他已经感觉不到了,唯有鼻尖传来的喘息声在告诉他,原来自己还活着,只是这块皮囊,以及这块皮囊里的灵魂都已经不再属于他了。 “谢谢你!” 这是云舒听到他那三个字而给出的回复,而且她是笑着说的。果然他给了她一刀,她也还了他一刀。 “恭喜你”和“谢谢你”,这是多么天衣无缝的对话,你挑不出一点毛病来,这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话,来自天各一方的一对人。 “恭喜你”他又说了一遍又一遍,很轻很轻,轻到只有他自己能听到,他将这三个字反反复复,也不知说了多少遍,但是他自己却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也不知说了多久,他又听到云舒低语道:“是项寻……我也很爱他!” 陆羽梗着声道:“知道是他!”他为了把这句话说得清楚一点,说得有些急促,紧接着连着一阵地咳嗽,咳得心肺都要呕出来了。他很想哭,却又要硬拧着精神让自己的眼泪千万不要落下来,终究再大的努力,还是抵不住心中的渴望,他突然大声问道:“那我呢?” “你说你爱他,那我呢?”他又说了一遍,比之前更急,他想破窗而入,想紧紧抓住她的双肩,狠狠地摇晃她的身体,想她明明白白地将她心中真实的情感告诉他。他眼睛看着窗户上她的影子,显然也尽力控制着自己,既不愿云舒看出他心里的痛苦和绝望,也不想再去看她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幸福的还是不幸的,他都不想看到。 她没有回答他,或许是她回答不了,或许是她不能回答。 说还爱他,那么自己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难道一边靠在项寻怀里日夜缠绵,一边看着陆羽为她赴汤蹈火吗? 说不爱他,这或许是她永远说不出口的话,这时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个诚实的人,说不出这样一句笑话。 又过了很久,他忽然又问道:“那你的丈夫,也来了吗?” “没有!”她的回答清楚又干脆。 新婚的夫妻,当然应该是寸步不离的,她却独自一个人跑了千万里路来会见自己的老情人,告诉对方自己新婚很快乐。 天啊,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这样一个笑话,而更可笑的是,他们竟然都是处在这个笑话的中心。 陆羽咬紧牙,又过了很久,才缓缓道:“那你代我向他问好吧!” 他听到了她清楚回应了一声“嗯”,这真的让他彻底疯了,真是万幸项寻没有来此,否则不用等到贝衣灵出现,他就一定要和项寻决一个生死,而且他会做死掉的那一个。生而无望,死才会成为最后的追求吧。 “你应该去陪他,却为什么来这里?” “因为我要告诉你,御摇铁扇在贝衣灵的手里,她就是白衣秀客!白衣秀客,力撼山岳,比试拳脚没有人能够抵得过她!求你不要娶她,不管因为什么,都不要让那个荒谬的婚礼出现!”她虽然在努力控制着,但声音还是忍不住要发抖,几乎说不下去。她冲到窗户前,伸手准备拉开隔离彼此的阻碍,面对面告诉他,她有多担心他。他的生他的死,都是她最最在乎的事情。 然而他却用手指死死地扣住了窗扇和窗框,她根本打不开这道阻隔。陆羽的牙龈已被咬出血,忍不住冷笑道:“项夫人……天色已晚,还是不要见另一个男人了!” 云舒的手搁置在了半空中,好像和空气冷凝在了一起,勉强笑了笑,道:“那么答应我,不要为了‘项夫人’而做出任何的牺牲,她不值得,她变心了!” “怎么办呢!我陆羽为什么要听项寻妻子的话?”陆羽喃喃说道,复又是苦笑了两声,道:“不过我答应你,三日后不管我和贝衣灵如何,陆羽都会在你的世界里消失!” 叹了一叹,他又是念道:“恭喜你!” 云舒已是泪眼婆娑,她抬手拭去眼前的朦胧,再抬首,窗户上的影子已经消失了。她颤抖着轻抚着曾经映有影子的地方,手指间勾勒着他的轮廓,终于嚎啕痛哭起来。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八章 美丽傻姑娘 这一夜云舒再也没有合眼,清晨太阳升起的时候,她已经哭得没有了多余的眼泪,眼眶涩得发疼,她也就懒得出屋见人,便是在床上躺了整整一天。她听到外面装修的声音,也听到了店小二为被陆羽踩破的瓦片而连连叫骂。其实这个店小二为人不错,虽然话多也很吵,但却主动将饭菜送到了房内,她没有交待过,想必是某个好心人交待的,她不敢猜那个人是不是陆羽。 到了晚上,又是燃灯之后,还是那扇窗子,又映上了一个人影。 看不见脸,只是一个身影,却已知此人便是贝衣灵。身姿曼妙、杨柳细腰、柔弱美丽、仪态万方。除了她还能是谁呢? 这一次她邀请了她入屋相见,因为面对贝衣灵她不惧怕也不心虚,没有什么好逃避和躲藏的。 云舒坐在床边,面对着贝衣灵这样的美人果然是女人也会心动。她向后挪了挪,又靠了靠,尽量让自己与贝衣灵能隔出最远的距离。 贝衣灵早就习惯了别的女人羡慕又嫉妒的眼神,但是云舒的眼神却更像男人一般充满了爱慕,好似一个愣头青一样,和自己倾心的女人维持一方尊重的距离,这让贝衣灵觉得好玩又好笑,道:“差不多可以了,如若你再这般,会让我觉得自己丑的吓人,我很讨厌你这样的无礼。” 云舒浅浅笑道:“是我俗了,衣灵姐姐莫要见怪。”她的目光离开了贝衣灵,随意停靠在空中,她只是不看她,却也不知道应该看哪儿。两个孤独的女人在一起才发现谁都不想先开口提男人,虽然她们都想从对方口中知道一些她们想要知道的事情,但好像就较真一样,不愿意做开口的那一个。 月亮似是也知道了她们的心思,又重新悬于夜幕的高空中与她们为伴。本以为今晚见不到月亮,却不想它虽来的迟,却份外亮。贝衣灵也走到了窗前,两个美人并肩而立,同是望着月亮,还是贝衣灵打破了静止的气氛,她轻声叹道:“今晚月亮又圆又亮,像极了那日我与他的相遇。” 他是指谁?陆羽吗?难道他们之间真就有所谓的感情,所以才会约定成亲吗?不等云舒询问,贝衣灵自答道:“今晚的月亮像极了那日。它也是来的迟,但是还是来了。我与云展,就是在这样的月亮下,相遇的。”说到此处,贝衣灵又滞了滞,自嘲道:“我本下定决心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但这才刚起头,我就开始美化自己了。说是相遇,其实是我让他遇见我的。” 原来贝衣灵心里的人是云展!那么她嫁给陆羽就一定是云展的计划了!那云展知道不知道贝衣灵的心思呢?他真的会让自己的女人去嫁给别的男人吗?即使只是做做样子?可那是陷阱啊,是双方都知晓的陷阱,是一场预谋好的厮杀啊! 这不应该是她的好哥哥做的事情,至少不是她记忆里的哥哥。 一个男人,利用喜欢自己的女人或者利用自己喜欢的女人去达成自己的私欲,这是多么卑劣的一种行径啊! 贝衣灵发觉云舒周身的气息已经燃起了怒火,侧头看了看她,冲她一笑,又重新望着月亮,道:“我想他应该没有向你提起过我吧!” 云舒摇了摇头,她很诚实,诚实的让贝衣灵有点伤心。 “真不公平!他却总是在我面前提起你,他总说他有一个好妹妹,是世界上最好的女人!”她垂下头,咬着嘴唇,停顿了些会,忽然又讷讷地自嘲一笑,她的笑保留着豆蔻少女的娇柔和天真,半晌才继续道:“所以那日你同项寻一起出现在依兰所的时候,我一眼就认出了你!我没有见过你,也不是认出了你的腰间刀,而是你和他描述的样子一模一样!哥哥能够把妹妹的音容相貌描述的丝毫不差……你们的感情……真好!” 贝衣灵话里的意思她怎么可能听不出来?每一个字都带着埋怨又多出一分羡慕,她不敢细想,她的生活已经足够混乱了,不可以再多想另外一种感情。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她也不管什么熟络不熟络,娇羞不娇羞,仪态不仪态,忙是问道:“你喜欢我哥哥?那为什么要嫁给陆羽?你们计划要杀他?” 贝衣灵茫茫然望了她一眼,道:“登鸾老叟你应该听说过吧!应该也知道他的宝藏,应该也知道我们四个人各自守护着打开宝藏的钥匙吧!我想要陆羽手中的那把钥匙,所以只能杀了他!”贝衣灵说到这里,笑了起来,笑声很好听,她只是觉得自己应该笑,如果不笑,她说不下去了。 云舒摇着头,缓缓地后退,嗤笑了一声,道:“那你可以问他要啊!为什么一定要打打杀杀呢?” “因为人都是贪婪的,我都想要独占这份宝藏,独自打开这份秘密,所以另外那些多出来的人必须死!骆英就是第一个!”贝衣灵不说了,她好像觉得说到这里就够了。她静静地看着月亮,只有月亮才能一直这般皎洁无暇,一如当初。 “所以你找到了云展合作!”她眯着眼睛注视着贝衣灵,这位江湖第一美人此时静静地样子,有些委屈,但是却很好看。有的人不管做什么样的表情,总是美好的,即使她心中伤痕累累,她都可以伤的美好。 贝衣灵低头揉了揉眼睛,笑道:“比想象中困难。开始他还挺不乐意的,他说他没有兴趣,竟然有人对秘密没有兴趣,他真是个怪人。” “但是你还是有方设法来促成你们的合作,不是吗?” “为什么你认为我会有办法让他同意的?” “贝衣灵会放弃既定的目标吗?” “不会……不过,也许会。但是……还不等我有所行动,他又突然同意了。所以……他真的很奇怪。”贝衣灵回头看着云舒,语带娇嗔。 “过程并不重要,最终他还是如你所愿。男人果然都不会拒绝贝衣灵,即使开始闹点性子、耍点脾气、故扮潇洒,最后都还是会成全贝衣灵。漂亮的女人永远拥有特权!你时候这江湖中权利最大的人!”云舒说话的声音越来越高亢,她不能理解为什么这些人会为了所谓的什么宝藏,什么秘密就要同门相残呢?他们明明什么都不缺,明明是这个江湖里最优秀的人! “如我所愿?……或许是吧。”贝衣灵已经陷入了一种不应该有的痛苦中,这份痛苦无疑是来自她口述中的男人,一个在贝衣灵回忆中会给她痛苦的男人,那个叫云展的男人。她眼中似有水晶闪动,她在流泪。 贝衣灵的痛苦同样是秘密,不可以被窥探。所有的人都可以看到贝衣灵笑,但是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看到贝衣灵哭。云舒自认为自己没这个能耐,也没这个资格。她侧过头,等待属于贝衣灵的平静。 贝衣灵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又重新眉花眼笑,掩口细声道:“云姑娘进退有度,难怪你哥哥这么疼你!” “骆英已经死了!你不怕你也会是被我哥哥牺牲掉的那一个吗?”云舒思索了下还是说出了心里的话。她锁了锁眉头,她不想这样猜测她最亲爱的哥哥,但是事情已经发展到现在,由不得她不这样想。 此时贝衣灵的少女情怀已经犹如白纸上的墨点一样清晰,就算是云展开口让她立即去死,或许她都会欣然接受。所以云舒的这个问题是今天晚上最大的废话,这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么愚蠢的女人,她明明那么漂亮。即使知道没有用,云舒还是想要骂醒她,吼道:“为什么你们不真刀真枪的和陆羽打呢,云展是个男人,为什么要你一个女人为他出头?” “因为我们都不知道哪一个是真正的千面阎罗!我们根本认不出来他!我们甚至不知道属于陆羽的那把钥匙是什么!腰间刀、金箭翎、御摇铁扇,我们每一个人的武器都清楚可见,唯独陆羽的,到底他手中的兵器是什么?” “那你嫁给他就能知道了吗?” “原本就属于他的兵器,赵月华送来的金箭翎,诸葛小嘉送来的腰间刀,陆羽的手中已经有了三把钥匙。但是有三把钥匙和有一把钥匙并没有什么区别,因为都打不开老叟的秘密,唯一的区别就是让我的御摇铁扇变得至关重要!对抗白衣秀客,千面阎罗一定会亲自出手;抢夺御摇铁扇,他一定会使出他的看家兵器。那时我就可以将他手中的三把钥匙一并抢来……” “你有自信一定能赢他?” “白衣秀客还没有失手过!” 这不是贝衣灵的自大,这或许就是云展为什么要她出手的原因,在拳脚功夫上,白衣秀客确实是四个人中最厉害的一个。好哥哥啊,真的是打了一手好算盘啊!云舒觉得可悲又可笑,心中还是藏着一份侥幸,道:“其实我一直听闻白衣秀客是一名男子,曾经我以为是项寻!” “这就是这个时代可悲的地方!没有人能够在白衣秀客的御摇铁扇下活命,但是却总有传闻说她是位男子。或许活着的人总是希望已经死去的亲人朋友是死在看似更为强大的男人手里,而不应该是弱不禁风的女人手里。却不知女人往往比男人更强大。”贝衣灵的声音很冷,却不是孤傲,而是无奈。 云舒的眼中不禁露出一种无法言喻的无奈,她不知道应该说贝衣灵通透还是说她傻到了家。贝衣灵将自己隐藏的极好,好到除了美丽这种怎么都隐藏不掉的特征外,她似乎再无别的记忆点。但是就是这么一个善于隐藏自己,不容于别人窥视的强大女人,却在这里对她倾诉秘密。 云舒动了动肩膀,她感到了不舒适,问道:“你不怕我告诉陆羽吗?你不怕我会让你的计划落空吗?” “可能成功带来的喜悦远远高于可能失败带来的悲哀,陆羽拥有三把钥匙,他太需要我的出现了!两日后的婚礼,他一定比我还要期许!”贝衣灵竟然可以一边说着这样的话,一边笑得调皮。这样的姑娘,也许注定是一把杀人的武器。 贝衣灵笑得那么好看,但云舒已经不愿意去看,她避开了她的面容,这张美丽的脸应该随时绽放,而不应该去毁灭别人再去毁灭自己。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把这些告诉我?你今晚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云舒故意笑着问道,笑得很刻意,她有点后悔,应该装的自然一些。 “两日后不要出现在陆家,你的哥哥不想你被牵扯进杀戮之中,他希望你平平安安。我知道你是个好奇心很重的人,所以我把一切都告诉了你,你改变不了我和陆羽的决定,你若出现,陆羽必定分心,如果你不想他死的话,最好老老实实的呆在这里。这是两个爱你的男人统一的心愿。” 云舒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说道:“好,不过在我答应你之前,我还想问一件事情,这件事情是我的私心,但是我需要你回答。” “姑娘请问!”她笑的很随意,不管是什么问题,她都会回答,毕竟作为即将消失的人,已经不需要秘密了。 “云展,是你的爱侣吗?或者说,我需要叫你一声嫂子吗?” 贝衣灵滞了一下,笑道:“不是!” “那你为什么为他生为他死的?” “这好像算第二件事情了。” “好吧。”云舒看着眼前的姑娘,既然她说不是,那便相信罢了。 “士可为知己而死,女亦可为知己而死。”贝衣灵虽然笑着,但是眼泪已经滑落了下来。她的声音很坚定,她在答复云舒,更是在坚定自己。 云舒彻底愣了,转而她又笑了起来,今晚的谈话一度让她不舒适,太凝重了,但是贝衣灵最后给了她一个答案,这个答案让她释然了。 云展啊云展,你真的是好哥哥啊!你真的是世界上最聪明的人!贝衣灵若是得生,你便可以坐收渔翁之利;若是死,你是不是连最起码的心理负担都没有?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九章 情敌会面 二人倚着窗,贝衣灵看着天边的月亮,云舒看着身边的贝衣灵。她们分别看着此刻各自心中觉得最美好的事物,而这份美好,终究会很难再见。 “今晚的月亮真好看,可当我觉得它好看的时候,已经到了快失去它的时候了。云姑娘,珍惜眼前有时候比任何追求来的都重要。”贝衣灵这话说给云舒听,其实也是对自己处境的一丝怅惘。她望着她,忽然觉得云展和云舒这对兄妹还是有很多的相似,最深刻的相像有时候并不是来自于音容相貌,而是感觉和气息。月光洒在她的背上,丝柔冰凉,莞尔一笑,细语柔声道:“我喜欢你哥哥,但是从来没有机会说出口,今日对你说出来全当是向他表白了。” “他知道!”云舒脱口而出!云展不是傻子,他比谁都知道贝衣灵的心思,正因为他不是傻子,所以他有他的办法让贝衣灵对他说不出喜欢二字。 “我知道!”贝衣灵垂下眼帘,缓缓而笑。她当然知道他知道她的心意,但是她却只能装作不知道,既然他说他们是知己,那便是知己好了!她的可悲便是明明知道自己在被利用,却还是欣然地接受着,对他的爱没有一丝一毫的消减。她发了一刻的呆,才又开口道:“云妹妹,我走了!项寻是个不错的男人,比陆羽靠得住,而且他比陆羽命长!希望你珍惜眼前,以我为戒!” “衣灵姐姐……天色已晚,不如留下来……” “不了,今晚月色很美,我想踏月而归!很惬意不是吗?”贝衣灵说着已经走到了门口,云舒却还是跟着跑了过来,道:“月亮已然西落,朝阳即将东升,衣灵姐姐,直到现在我还是希望你可以放弃。你那么美好的生命,难道比不上虚无缥缈不得回应的爱情吗?”她知道贝衣灵不会答应她,但是她还是想最后劝一次她,即使答案早就知晓,但终归还是要努力一下,为的不是改变答案,为的只是心安。 贝衣灵笑了笑,于袖下轻轻地挥了挥手,终究还是离开了。 云舒跟着她的脚步也是追了出去。她们相隔数丈之遥,也能感觉到彼此的存在,却谁都没有扰乱谁的步伐。贝衣灵没有回陆家堡,或许是因为新婚夫妇成亲之前不能见面的俗礼,贝衣灵去了陆家别院。 清凉的月夜,孤孤单单的两位佳人,多寡淡的一幅水墨画。 陆家堡,是个江湖有名的地方,如今又因临近了陆家少主的喜事,商户们都早早的开张营业,东方刚刚泛白,大街上已经喧嚷起来。看着贝衣灵进了别院,云舒便想转身回客栈。她其实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追出来,或许只是想多看对方两眼,她在替云展多看两眼,毕竟这么美丽的人儿,再过一日便难说生死了! 云舒行得不快,可以说她故意走的慢了许多,如果她走得慢一些,日子就过的慢一些,或许贝衣灵可以活的久一些。见过她之后,云舒莫名觉得,活下来的那一个一定是陆羽。贝衣灵早就计划了自己的死亡。她明明应该松一口气,可心中却依旧寂寂寥寥。 云舒回到客栈的时候,在堂厅里遇到了老熟人。一贯喜欢穿白衣蒙白纱的赵月华,今日的衣着自然也不会例外。在陆家堡的地段上见到她并不稀奇,稀奇的是这个女人坐在厅堂喝茶,眼睛一直盯着大门,她显然一夜没睡,样子还很生气。 赵月华一直是个自视甚高的女人,平生除了陆羽和从未见面却生来就是自己主人的登鸾老叟之外谁都不放在眼里,直到云舒和贝衣灵的出现。这两个女人就好像魔障一样围绕在她的周围,这让她觉得透不过气来的愤怒。 嫉妒,只有在心底里承认自己不如对方才会生出来的一种情绪,赵月华当然不会承认,她将自己心下的那份躁人的情绪归纳为看对方不顺眼。 赵月华在看对方不顺眼的时候,其实却也有着一种特别的美,比不得贝衣灵的倾国倾城,比不上云舒的古灵精怪,却是另一种怪厉的魅。尤其是此时,她拿着一只小盖碗慢慢地啜着茶,复杂凝重的表情生生是把一壶好茶叶喝成了烂茶梗。 客栈里坐在厅堂喝茶的女子本就不多,更何况是好看的女子,如今还是生气的好看的女子。虽然她蒙着白纱,但那这顶多算个装饰,似乎不为乔装只为塑造出一种人为刻意的朦胧感。 旁人眼中兴许觉得是这客栈的烂茶梗让这小姑娘神色凝重,便也都停下饮茶吃饭的动作,只看着她。赵月华虽不喜欢陌生男子直勾勾的看她,却也不算讨厌,或者说她没心思讨厌。她心中已做了决定,待云舒踏进这客栈一刻,她就要把手中这盏茶直接扔到她身上去,然后拔剑架在她的肩膀上,洒脱地问她到底跟贝衣灵合谋了什么勾当。 然而此刻,云舒已经坐在她的身侧了。她却并没有像计划中那样拔剑威逼,因为云舒的脸上没有挂着习惯的笑容,也没有惆怅,只是面无表情,好像一张最平常的素布。 “你和贝衣灵商量了什么?你们要联手?想害陆羽是吗?”虽然没有威逼恫吓,但是她还是问出了自己心中的问题。云舒却并不急着回答她,反而一翻白眼,不明白为什么许久不见,赵月华还是蠢得这么一如既往,但是她的愚蠢往往又是因为喜欢一个得不到的男人,这也是一种悲叹。贝衣灵和赵月华都是一样的女人,或许很多女人都是如此吧。云舒扁了扁嘴,问道:“月华姑娘,我一直很奇怪,你一直拿着面纱蒙面,是怕人认出来还是担心别人认不出你!” “我没有必要告诉你!”确实,她也回答不了云舒的这个问题,难道告诉另一个美丽的女人,自己这样装扮为的就是故作神秘,为了在她面前看起来自己更洒脱吗? “这句话我原封不动的还给你!”云舒说完长身而起,她刚要转身离开,手臂就被赵月华狠狠地按住了。好像意识到自己动作幅度太大,显得很没有修养和风度,在情敌面前丢脸,在赵月华看来或许比死还难受。她手上松了些力道,态度犹豫,她好像有很多的迷茫,她有些东西是不确定的,她的心绪在摇摆。 这些日子接触的人和事,云舒已经不知道怎么去评价了,好像每个人都在为了另一个不爱自己的人而苦苦挣扎。贝衣灵说得对,为什么都不懂得珍惜眼前呢!赵月华啊赵月华,难道你不知道你在陆羽眼中根本什么都不是吗?云舒忽然觉得有些心疼眼前这个女子,执着的女人都很可怜,傻的可怜。她叹了口气,半晌又道:“你觉得我能和她谋划什么?我们一个是陆羽曾经的情人,一个是陆羽未来的妻子,我们即使谈到了陆羽,又能跟你这个毫无关系的人说什么?你又算陆羽的什么人?” 赵月华嘴角一笑,云舒知道,这个笑和心情毫不相关。而出乎她的意料意料之外,赵月华并没有因此而暴走。 “我们没有谈到陆羽!你放心吧!我们只是说到了珍惜眼前人,而不是追求虚无缥缈的不属于自己的人和物!我想这也应该告诉你!”云舒说着拍了拍她的手背,起身回了房间。 赵月华目送着云舒离开的身影,她不是难过而是失落。她没有继续喝茶,她本就不是为了喝茶而来,但她依旧坐在那,呆呆的。如果说云舒到来之前,她还是神色凝重有些气闷,现在的她就只是呆呆的。她知道,自己已经被云舒的话影响了,心情随着方才话语中每一个字而起伏。她一直在苦苦的坚持着,明知道不会有回应,依旧在坚持着。甚至她得到的永远都是陆羽不屑的眼神,她都还在苦苦坚持着。 她有时候帮了他,他不屑的一顾。有时候拖了他的后退,他还是不屑的一顾。好像面对她,陆羽永远摆不出第二种表情来。但是即便如此,她还是一遍又一遍重复着做一些她觉得对他好的事情,即使得到的是不屑和嫌弃,她都没有怀疑过自己的行为。直到今天云舒说的这句话,她才真的开始想起来审视过往。没错,她算陆羽的什么人?一切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的付出,对方从未正视过的付出。 有一种人的爱情,感动不了任何人,感动的只有她自己。赵月华觉得这正是她自己。 无奈地自嘲一笑,赵月华将桌上的茶一饮而尽,才又起身快步上楼,但刚走近云舒房间的门口,便又停了步子。她去做什么?问什么?怎么开口?这一切她都不知道。 不想此时云舒的门却被人从里面打开了,她望着云舒,没来得及开口却听到其浅笑着道:“鬼奴走了!所以你也不用跟我打听他的事情了!” “你知道我要问这个?”神了,真的神了!云舒真就猜出了她的问题,这太可怕了。 “方才关于陆羽的事情,我已经说得够明白了,你得多没脸没皮才会继续追问我?但是你还是跑了上来,显然你还有另一个问题!”云舒说着伸手想着引她进屋,毕竟两个花儿一般的女子堵在房门口谈论男人,不管谈论的是哪个男人,怎么看都觉得怪怪的。更何况厅堂里的客寮,很多都昂着头,准备看看两个美人到底在争斗些什么。云舒并不想成为别人无聊时候的看点,她以为赵月华也一定同样这么认为。 但是显然赵月华并不准备接受这份邀约,她只想得到她想要的答案,就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这里。云舒这个女人,没有贝衣灵漂亮,却比贝衣灵更让她讨厌。 云舒怔了一怔,自然也没有理由去强求,不过她倒是有心情解释一二,毕竟她喜欢对着赵月华来炫耀自己,她不喜欢她,就好像她不喜欢她一样! “当初我和鬼奴入住客栈的时候,你不就躲在大树后面吗?你的行头太扎眼了,我只要一瞥就知道是你!毕竟你和他在十绝岛也算有过一段虚假的感情,除了他,我想不到你还能向我打听什么!”云舒说得很自傲,瞧见对方一切了然的样子更觉得心下顺畅不少,可念头一转忽又凝着眉头,问道:“当初是你和骆千行带走了金箭翎?” 没想到第一个来找她兴师问罪的人既然是云舒!她知道小太岁骆英已死,她想到会如此,毕竟鹰眼太岁输给揽云手是一件极其正常的事情。所以她先一步带走了金箭翎。骆英可以死,金箭翎不恩能够丢。这是她对待骆英的宗旨,她并不后悔自己这么做。但是真得到他的死讯,心中还是有一丝的愧疚。她撇了撇嘴,笑道:“明知故问?兴师问罪?” “赵月华!你小看了骆英!”云舒见证了骆英临死之前所做的挣扎,她一直在想,如果当时他的手中有金箭翎,是不是就可以全身而退了?但是她也只能如此去想,却永远不会得到答案。赵月华是个喜欢自作聪明的人,从十绝岛突然袭击项寻便可窥知一二,却不知她竟然可以将一切都做得这么有恃无恐和理所当然。这或许便是云舒最不喜欢她的地方,赵月华所做的一切,只为陆羽,不为其他。但她却不知,骆英对于陆羽又是何等的重要。 云舒苦笑着又是问道:“骆千行呢?是替你背了黑锅还是被你灭了口?”在古月镇的时候,她见到了骆千行忠诚的一面,但他的忠诚比起骆英对其的信任却又算不上什么。若是他死在赵月华的手里,云舒不觉得奇怪也丝毫不会认为可惜。 “这一次你猜错了!”赵月华忽然得意了起来,搓了搓手,继续道:“你小看了骆千行!不错,他是死了!但是他也为骆英报了仇!姚伽姚公子已经在地狱里孝敬他老爹了!”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四章 衣灵出嫁 “姚伽死在了骆千行的手里,而贝衣灵又杀死了骆千行。”这是赵月华离开客栈时说的话,言简意赅,多一点的解释都没有。云舒没有追问这之间的过程,因为她觉得既然结果已定,过程如何并不重要。不过她追问了姚觅的所在,赵月华诚实地摇了摇头,确实她并不知道。 第一日来了陆羽,第二日来了贝衣灵,第三日的清晨她又迎来了赵月华。临近婚礼的这三天还真是忙碌。赵月华离开之后,云舒想尽量东打西闹没心没肺的过完今日,她一个人把陆家堡街道的商家店铺挨个地逛了个遍,竟真和些许个店主们混了个脸熟,她总是说她要在这边开个铺子,到时候赚大钱使劲的挥霍。 今日的生活让云舒觉得仿若又回到了年少的时候,那时候云展还没有假死,他还是个没有心机的纨绔,他们四下游玩,无所事事,无忧无虑。然而她也都知道,此时的心境和处境早就与当年天差地别了,当下的愉快和轻松,不过是她的自欺欺人,假装就是假装,刻意就是刻意。 这一天算是在最愉快轻松气氛下过去了,夜晚她不敢闭眼,强撑着精神挨了很久,她实在害怕看到第二日的天明。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去的,只知道清晨第一声鸡啼,她便惊醒了。 贝衣灵今天出嫁了。 她起身下楼,没有胃口和心情去想什么吃早点,一个人蹲坐在客栈门口,她托着腮,望着街口,她在流泪。有人轻轻地走到了她的身后,没有言语。云舒从气息中便认出了鬼奴,她擦了擦眼泪,并没有回身去瞧,声音有些哽,缓了缓问道:“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鬼奴没有回答她,她也没有追问,他们静静默默地共同等待着那顶载着贝衣灵的喜轿。 一个女人最美的时候应该是她出嫁的日子,因为是承载着对未来全新生活的憧憬,那种幸福的期许一定会让这一天成为新娘最美的时刻,更何况贝衣灵是一种不需要做任何修饰就可以炫灿夺目的存在。她是个风尘中的人,面对过太多形形种种的男人,她并不需要用胭脂水粉来装点或者伪装自己,然而今晨她却刻意给自己扑上了厚厚的粉,化了最庸俗的妆,她觉得世俗的妆容比较配今日陆羽的大婚,而不是贝衣灵的大婚。 出发前,她从一只随身携带的锦盒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了一块金锁片,说是小心翼翼,或许用虔诚这个词会更贴切一些。这块锁片她一直没有佩戴过,这个是她的秘密,不想被别人知道的秘密,所以索性她自己也从不去碰触。她一直都将这个秘密好好地锁着,每天只要看到这个锦盒,不用去打开,只要想到里面有这么一块金锁片,她都会很开心。今天是她第一天拿出来,她双手捧着看了很久,她的手指碰触在上面的纹路上,她才能够轻轻地笑了出来。 贝衣灵总是会把笑容挂在脸上,然而今天她才发现自己很难笑出来,连一丝丝的苦笑都难以做到。还好有这块锁片陪着她,才会让今天的她不至于完全灰暗,她眼前的世界才会稍微有一些的色彩。 她要戴着它出嫁。 那锁片上面雕刻的是一只站在枝头的雀鸟,它脚下除了有树枝,还有一片祥云。她用指甲轻轻地描绘着祥云的纹路,她哭着又笑着,将这块锁片放在心口,紧紧地贴着。就好像她就是锁片上的鸟儿,终于可以和那朵云紧紧相拥在一起。 她将御摇铁扇藏在了腰间,运用乾坤扣扣好。然后静静地坐在梳妆台前,仔仔细细地凝视着自己。真正漂亮的人很少会感叹自己的美色,今日她却好像招了魔一样,好想将自己的样子刻在镜子里,不会消失。 终于吉时还是到了,鞭炮声好像丧钟一样,催促着她拖着长长的红嫁衣,坐进了喜轿。 这些日子她一直都住在陆家别院,除了几个粗苯的丫头,就再也没有见到任何陆家的人。那日她带着御摇铁扇来陆家堡找陆羽,本以为只要表明身份,以陆羽对御摇铁扇的追求,自己应该可以很顺利地见到他。没成想管家见到御摇铁扇,入禀之后竟直接将她带来了别院,告知她等待大婚。她并不急,只要能见到陆羽,早一日晚一日都无碍,她能等。只是莫名其妙的婚礼又是什么意思?她没有问,因为她并不在乎。 前往陆家堡的整条街,挨家挨户都准备了好多日子,就等着这场大婚。街道两边不但张灯结彩,就连路人都穿上最华丽的服装,锣鼓声,炮竹声,欢笑声,将所有人都淹没在了喜悦之中。可贝衣灵却仿若听不到一般,她无比的平静,平静到她可以数清楚喜轿颠簸的节奏。 喜轿路经“一间客栈”,贝衣灵掀开轿窗帘布,她一眼便看到了门口站着的鬼奴和一旁蹲着的云舒,她冲着他们笑了笑,而他们并没有笑,只是冷冷地看着她。鬼奴面无表情而云舒还垂着泪。 缓缓放下窗帘,贝衣灵紧张地提着胸口的一寸气,她忽然害怕的厉害,她摸了摸御摇铁扇,想着能定一定心神,她不敢相信鬼奴竟然又回来了。她早已知道鬼奴不过是陆羽安插在她身边的一个眼线,也早知道他心里藏着赵月华,但她还是将这一切都埋在心里,不去揭穿。不管鬼奴因何留在她的身边,她只知道这么多年也只有他肯留在她的身边。今日她这一去,凶多吉少,她不怕死,但她怕鬼奴会忽然出手。 若他帮的人是陆羽,她顶多是会心碎而死;若他帮的人是她的话,那反水后的鬼奴必死无疑。她死不足惜,但她并不希望鬼奴因此而殒命。所以她选择诓骗他,让他以为是她杀死了他的心上人,这样他应该就不会出手帮她了,可惜他竟然还是出现了。 人群跟着喜轿拥挤着缓缓地远离了“一间客栈”,云舒站起身来,她回头瞧着面无表情的鬼奴,心中说不出的苦涩,问道:“你会出手吗?” “不会吧?”他说了个疑问句,不知道是问的云舒还是问的他自己,他明明已经离开了陆家堡的范围,但是这两日他还是没日没夜地赶了回来。好在黄天不负有心人,好在他离开的还不算远。在今日他如愿出现在这里,看着她花轿远去。但是他会出手吗?他真的不知道! 到了陆家庄院大门前,之前的围观的人群并没有散去,但已经不再撵着上前。人们很有秩序地围成了几个圈子,好像军队一样讲究纪律,整整齐齐地,没有任何拥挤的感觉。但是喜轿却并没有停下,而是径直被抬进了院落。当大门关闭的那一刻,所有喜悦的声音都被锁在了门外,这个偌大的陆家庄院此刻竟然静的吓人,且不说锣鼓喧闹,宾来客往这些都没有,竟然连最起码的奴仆家丁都不曾见到。轿子在院中被放了下来,只是一转眼的功夫,竟然连轿夫都没了踪迹。看来在陆家堡,连轿夫都有这般不同寻常的功夫,离开的悄无声息。 贝衣灵坐在轿子内,未敢发声。四周静寂甚至可以说是萧条,除了自己的心跳声好像再也听不到别的声音了。隔着轿子,她依旧可以感到外面的风很冷,冷得让人心都凉透了。贝衣灵想通过喜轿帷帐下面透过的一丝缝隙,试着去窥望轿子之外的陆家庄院,然而她并没有成功,缝隙太窄太小,而外面的世界太大。 从喜轿被抬进陆家庄院的时候,这种彻骨的阴冷便透着人心凉,这种凉意不管是和天气还是和大婚的气氛,都是格格不入的,但它却真真实实的存在。贝衣灵知道,这不是个好兆头。这里有陷阱,她从一开始就知道,但是她既然选择毫不犹豫地上花轿,就不会被这样的阵仗所吓退。 她一把扯掉了盖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她不怕死,但这并不代表面对死亡她不会紧张。她强制着自己去平复下波动的心,然而没有多大的用处,她的人还是抖得厉害。显然多做等待和拖延并没有什么用。眼神一冷,她踏出了轿子。 这是个四方四正的院落,一眼望去,四面八方都是一模一样的房子,一模一样的墙壁,一模一样的门窗,门前栽种着一模一样的树,甚至树干都一模一样的粗,枝叶一模一样的茂盛。要说硬要指出唯一的区别,就是她正前面的这间房子,因为这间房子门外的树下,站着一个男子。整个院落,空无一人,除了贝衣灵,就只有而今倚靠在树下的这位男子了。 他只是倚在树下,树叶斑驳的阴影打在他脸上,看不清样子,但可以肯定的是,那是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他没有言语,目光似乎也并没有往贝衣灵这边看。 奇怪的婚礼,奇怪的庄院,奇怪的男人。 不知过了多久,贝衣灵终究是长叹了一口气,本还想着,来人不动,她便不动。但她不能等了,她一直都是个有耐心的人,但是今天不同,她来这里的目的很明确,就是尽快找到陆羽然后杀掉他,而一言不发地杵在这里,显然帮不了自己。即使知道眼前这不寻常的一切是在告诫她尽快放弃计划,但是她不愿意。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她并没有走近男子,而是依旧站在轿子旁边,然而这四下没有多余的人,她的话也只能说给自己和这个莫名其妙的男子听。“即使我出自依兰所,是一个烟花女子,此时又是孤身一人,没什么娘家来做靠山。不过以陆家堡在江湖上的威名,迎娶新娘竟这般怠慢,真就不怕被江湖上的人耻笑吗?” 男子仿若根本没有听到她在说什么,始终都是一动不动地靠在树下,好像风吹过会摇动树枝,都不会吹动他的衣摆,他好像一尊雕塑,或许只是被雕刻地太精巧而被她以为是拥有生命而已。但就在你怀疑他根本不是个活人之时,他却又突然转身离开,径直进了身后的屋子。 贝衣灵想上前拦住他,至少要证明他到底是不是陆羽。没错,作为陆羽的同门,作为白衣秀客,她根本不知道陆羽真实的样子。她并不知道怎么去确认男子的身份,她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但是她打心眼里觉得他一定是陆羽。这份泰然自若,她实在想象不出来陆家堡还会有人如此。 然而男子刚刚进屋,关闭房门的声音刚一落下,突然四下里窜出了众多的男男女女,看打扮像是参加这场大婚的宾客。贝衣灵完全愣在了原地,还没待她反应过来,便被一媒婆打扮的妇人推搡进了喜轿,盖上了盖头,还听那妇人言语道:“这新娘子怎就自己下轿了,快坐回去。” 四周一下子热闹异常,熙熙攘攘,好似方才的寂静只是贝衣灵一个人的幻觉而已。 贝衣灵坐在轿子中,脑中一片混乱,但是有一点,她无比清楚,她来这里不是为了嫁给陆羽,而是为了杀陆羽。嫁人需要拜天地敬父母,杀人并不需要这些过场。 思至此处,贝衣灵又一次踏出轿子,她再次环顾四下,宾客们还在,一个个正在用奇怪的目光望着她。 贝衣灵笑了笑,笑得很凄凉,她会各种各样的笑,多数都是甜的美的,不擅长这种萧瑟的笑,但是此刻却真是由衷而发。慢慢地,她一字字清清楚楚地说道:“都别装了。” 媒婆忙上前拦她,边是推搡还边是陪笑道:“新婚的嫁娘,怎么能这般心急,会被夫家笑话的。” 贝衣灵侧目看了下她,笑得柔和而无辜,道:“我快急死了,恨不得马上见到夫君。”不等媒婆多言,贝衣灵已先一步快步踏进了正厅,正是方才树下男子进去的房间。 院内的宾客都敛去了笑意,他们知道,确实没有继续伪装的必要了。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一章 师兄师妹 贝衣灵踏进正厅的一刻,身后的大门被人从外侧关闭了。断其后路确是兵家交战应该考虑的事情,不过陆羽这样实属多余,她来到这里何尝还想着活着离开?该来的终究是要来的,没必要躲也没必要装。 方才那个树下的男子,正独自静默地坐在大厅正中间。 树下的男子,贝衣灵其实并没有看到其样貌,而现在之所以认定他们是同一人,除了身形和衣着之外,还有就是,他们都有着与众不同的气质还有同样若隐若现的药香味。 男子神色冷绝,玉面朱唇,一身天青色长衫,腰间佩玉,明明是刻意装扮的正气浩然,但是气质中贝衣灵还是感受到了怎么都掩饰不了的邪气。 云展对她说过,陆羽风流潇洒,气质出尘,可偏偏嘴唇异常薄还有眼睛异常邪。所以当下她认定了这个人是陆羽,不会有错。 他拿着茶尊摇了摇,眼角看到贝衣灵的脚,不禁嘴唇上扬,显得嘴唇更薄了。他轻轻品了一口茶,合起眼睛,垂首道:“刚才给你机会了,为什么不走?”虽然是笑着说,但声音确是彻骨的寒意。 多英俊的小伙儿,多诡谲的笑意。 贝衣灵轻步向前半步,笑道:“为什么要走?” “活着不好吗?何况你这么美。” “既然要我走,那你又为何要娶我?” “我娶的不是你。” “你娶的难道不是暮云庄的腰间刀吗?虽然我没有腰间刀,但是我应该也不会让你失望!因为我有另一件你想要的东西!应该可以成为你娶我的理由!”说着贝衣灵故意将腰间的御摇铁扇露出一角。 “御摇铁扇!很厚重的嫁妆!衣灵姑娘很有诚意!”男子说道此处,抬头看了眼贝衣灵,又匆忙闪开了目光,眼神竟是一分轻蔑。贝衣灵一生,被仰慕,被爱慕,被追求,即使面对云展,得到的无外乎只是漠然,但这陆羽竟然会用轻蔑的眼神看她。 “如果今天进花轿的是腰间刀,那么刀和人我都会留下!但是……你留下御摇铁扇,我放你离开!”陆羽说着又是轻轻地品了品茶,浑身上下都透出令人窒息的傲慢。 这天底下把送上门来的贝衣灵推之门外,恐怕也只有陆羽了!至于云展?他甚至不给贝衣灵送上门来的机会!贝衣灵啊贝衣灵,一生中追求她的人何其之多,走到头又不得不承认之前所有的奉迎比起此刻来都更像个笑话。 贝衣灵故意显得尴尬异常,她咬着嘴唇一副纠结无助的样子,甜甜地笑道:“那怎么办,人送错了?那陆公子还收不收?” “幸好扇子没错,留下御摇铁扇,你可以走了。”说着他便倾身走上前来。没错,他准备要亲自解开乾坤扣。 贝衣灵的心就快要跳出来了,她知道这是个绝佳的机会,唯一的一个和陆羽同归于尽的机会。她故作娇羞躲避之势,侧身的一刻,她先一步解开乾坤扣,解开的一刻,御摇铁扇如同闪电一般划过,迅猛之速如狂蟒吐纳,直击陆羽咽喉。 然而这个底盘是陆羽的,这个婚礼是他筹划的,贝衣灵会有如何反应他当然也是早已料到。甚至于等的就是这个袭击! 他嘴角露笑,侧身一转,原本以为一切尽在掌握,却不想那御摇铁扇却如游蛇一般也随他脚步一转,依旧直逼他的脖颈而来。他冷了脸色却无奈手无兵刃,样子像是因为大意而懊悔不已。他接连躲闪了两次,见险要不及,他迅速踢翻身侧案桌,茶杯坠地,一声脆响,房内四壁处不知如何竟闪现出四个娇小童子,同是手拿锁链勾爪,一齐向贝衣灵抛来。 贝衣灵完全不备,这四童子移动灵活迅敏,勾爪又长又锋利。她也是不管,只是继续攻击陆羽,碍于嫁衣过于宽大,手脚伸展不开,不利于移动。何况她若真将陆羽杀死,她又怎能知晓陆羽手中的那把钥匙究竟是何宝贝。此时她佯装慌乱,像是个使用御摇铁扇的新手,完全不能将其和武功卓绝的白衣秀客联系在一起。一副不得妙法,乱了阵脚的样子,看来她已无胜算,其实她从未想过有胜算。 陆羽已避至门侧,于袖口处取出一颗海兰珍珠,右手中指一弹,只听铮的一声轻响,御摇铁扇已被打落。四童子攻击迅猛,贝衣灵根本没有机会弯腰捡扇,而那四童子使用的锁链勾爪,都是远程攻击,她完全近不了对方身,现下只有躲避的份。 陆羽嘴角含笑,静静地看着四童子与她的纠缠,自嘲了下胜之不武。人家一个姑娘家,即使他一个人出手对招,在外人看来已是极大的恃强凌弱,更何况他还有四个手下,如今更多了一条以多欺少。然而他却不得不这样,贝衣灵一心求死的目的他哪里会猜不到,然而为了他的目标,他也只能由着她傻下去。 果然不一会,贝衣灵四肢便被锁链勾爪捆得严严实实,不得一丝一毫的动弹。 已有两小童扶正了方才被陆羽踢翻的案桌,他弯腰拾起了地上的御摇铁扇,随意瞥了一眼,便顺手扔在了案桌上。没有人想过赢下白衣秀客竟然这么简单,明明应该是最难啃的骨头,最难攀爬的高峰,却仅仅因为试探他的兵器而就此送死!他讨厌现在的贝衣灵,如果她奋力一搏,即使是自己死在她的手里,他只会遗憾却并不会觉得可惜。然而她却轻而易举放弃了自己求生的机会!若是她奋力一搏,即使她像现在一样被捆缚起来,她还有一丝挣扎来的生路,毕竟他和她同样孤独,同样可悲。但是现在,他宁愿自己一个人孤独,也不愿贝衣灵继续留在世上。 他讨厌愚蠢的人,因为面对这样的人,会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其实他自己也是一样的愚蠢。生生死死只是一早一晚,他这个晚一步的人只能抓紧时间悲悯这早一步完蛋的贝衣灵。 重新坐回了方才的位置,又是之前那种轻蔑的笑容。他取了个新茶尊,为自己沏了杯茶,动作优雅之极。抬头望着眼前因捆绑而不得动弹的贝衣灵,美丽的让人心碎的姑娘,她的衣衫已被勾爪划破,甚至有血液渗出,其中一只勾爪,竟然还生生穿透了她的琵琶骨。红色适合女子,它让女子更活泼炫丽,而红色的血并不适合。 陆羽轻叹,笑道:“衣灵姑娘,好身手。不过若是白衣秀客的话,这个身手……” “让你失望了吧!” “不错!很失望,很可惜!”陆羽的声音虽然极尽挖苦,但是可惜二字却真真实实的发自于他的内心。 “你知道我的身份了?” “这般倾国倾城,为什么你会认为我不知道你是谁?如此妙人,为何趁我不备偷袭于我?” 贝衣灵蔑笑道:“偷袭?你明明早已准备。”贝衣灵不傻,她唯一的傻就是即使知道对方已设下了天罗地网,心中还存着一丝的侥幸。此时看来,如若不是他早有准备,眼前这四童子何来。这四童子各个身材娇小,应是四个女子,着同样的黑衣黑裤黑靴,且黑布遮面,发束挽起得一丝不苟,自是识不得相貌,像四个完全相同的人。 陆羽没有想过要找借口为自己辩白两句,先前的一刻他确实想着要不要显得无辜一些,毕竟自己在方才同贝衣灵单打独斗时确实落了下风。在她逼他使用兵器的时刻,她用了全力,他根本拼杀不过。 宽大的嫁衣让她行动不便,她也显然并没有真正用御摇铁扇断其性命,她只为逼迫他拿出兵器,然而即便如此她却依旧可以将自己步步紧逼至不得不唤人相助。这让他有些许的不快,原来他真的差了那么多!陆羽摆了摆手,四童子了然会意,后退至房中四角,又不知如何隐去了。 陆羽在笑,笑得非常有礼貌,“既然如此,你我便开门见山吧。” 贝衣灵眼角轻蔑,故意瞥向一侧,她实在不愿意见到这般故作优雅的人。在依兰所,她见惯了各式各样的男人,他们多多少少都在伪装着自己,即使是市井无赖,贩夫走卒,见到贝衣灵都会刻意去展现出自己最富有雅韵的一面。她看得多,但从不揭穿,给别人呈现出自己最好的形象,确实是人之常情。但是现在她觉得陆羽恶心透了,实在是不愿多视。 贝衣灵讨厌陆羽是因为云展,陆羽讨厌贝衣灵同样是因为云展。云展,一个将他们逼到今时今地的人,却不知躲在了什么地方。 见贝衣灵不语,陆羽继续道:“你来我这里,无非是想拿走属于我的那把钥匙,云展为何不亲自来,却让你一个女子孤身犯险,实在不够君子。” “你一个伪君子也有资格评价别人?”贝衣灵这般柔柔弱弱样子的女子,竟然也会发出令人恫吓的声音。 “伪君子?云展就是真君子?现在这么评价我,对你没有任何好处。”陆羽在生气,他胜券在握有何理由去生气,然而面对此时的贝衣灵他就是止不住的愤怒。 贝衣灵不想同他东拉西扯,厉声问道:“你想做什么,何不痛快地直接说出来。” 陆羽冷了脸色,眼睛如冰刀一般,声音如寒剑一样,道:“赤貂在哪儿?你为什么不把赤貂一并带来?有它协助,你的胜算不是更大一些吗?” “什么赤貂?我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你该不会认为我是赤貂郎君吧!”贝衣灵不喜欢陆羽东拉西扯,但她此时却极尽的胡说八道。 “我们的弟弟阿英杀了赤貂郎君从而继承了赤貂,而该死的姚伽又杀了他,然而在骆千行为阿英报仇之后,亲爱的白衣秀客又杀了可怜的骆千行!所以白衣秀客就是新的赤貂郎君,不是吗?我的好师妹!”这段话他说得很激动,他已经努力的克制自己,但是却依旧能听到他咬牙切齿的声音。直到今日他依旧不能接受小太岁骆英就真的这样死在了云展和贝衣灵的谋划中。 忽然他想起了死在无妄山上的师娘,她曾经告诉他,若是云展和贝衣灵对他不利,尽可杀之不必留情。他虽然答应了她,但他从未想过真的取其性命,但是现在不同了,骆英的死,让他把杀掉云展和贝衣灵的计划提上了日程。不惜一切代价,不论任何手段。 贝衣灵还不能确认属于陆羽的那把钥匙究竟是什么,让她此时上黄泉,她定然是不会答应,忙是笑道:“白衣秀客?我想你不是傻掉了就是瞎掉了,白衣秀客不是男人吗?还是说,你分不清我是男是女?” “我想傻掉的人是你。一个会扣乾坤扣又会解乾坤扣的人,你说你不是白衣秀客?”没错,虽然他们彼此没有见过,但是经过这么久的暗中较量,谁是谁其实早就明朗化了。唯一还有一点神秘感的也只有他陆羽了,这就是千面阎罗的好处,因为他的脸皮实在太多,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你根本不知道自己见到的到底是不是他! “即使我是,你觉得我会给你吗?”赤貂是解除十绝之毒的媒介,她知道陆羽追求不是什么宝藏,也不是什么秘籍,他想得到的无非就是解除十绝之毒的方法。四把钥匙都已经落在了他的手里,此时若是他得到赤貂,那么秘密于他而言将不再有任何神秘可言了。 “啧啧啧,你这个女子,真是不够可爱。你我师出同门,我和云展都是你的师兄!既然你可以同他合作,今日你为何不愿与我合作?” “你不配和他比较。”贝衣灵说出这话的时候,狠狠地啐了一口。在她心中又能有谁能拿出来和云展做比较呢? “不配?看来你们关系似乎很好啊。那么真是可惜了啊可惜了……”陆羽将可惜二字重复了又重复,还故意把尾音都拖得长长的。 “可惜什么?” “可惜你大好红颜空相付。我费尽周折大张旗鼓,整个陆家堡凡是个有人喘气的地方,都知道我今日要迎娶你,甚至这江湖上能走道的人,都知道今天你要嫁给我。我做的这般声势浩大,云展可曾现身救你?竟由着你孤身犯险,他不是更虚伪?你难道不考虑重新衡量下你在他心中的位置?” 得到赤貂很简单,只要杀掉贝衣灵,那么他就是赤貂的新主人,然而他真就能杀死这样一个傻女人吗?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二章 衣灵殡天 陆羽毫不留情的拆穿却并没有让贝衣灵动摇一毫,可悲的女人便是在于此,即使知道自己是被自己心爱的人当成了一把杀人的刀,她也甘心做好这把凶器,既然只是一把刀,她也并不乞求会被珍惜,谁让她心甘情愿呢? 贝衣灵才是爱得最为可悲的人。 “云展不是早就被你逼得堕入了落凰谷了吗?”贝衣灵依旧在死鸭子嘴硬,她骗不了自己自然也骗不了陆羽。 “师妹,你一口咬定是我逼他堕崖,这点我不解释,说什么你也不会信。可是有一点,不知道你是装糊涂还是真糊涂。云展既然号称揽云手,轻功之强夸张一点说可踏云而飞,他会堕崖而亡?如果我是他,装死会选个可信度高点的死法。”陆羽苦笑着又顿了顿气息,接着道:“云展完全就是把你当成傻子!你却甘心被他愚弄?” “我甘心!”这世间还有什么比心甘情愿更可贵又更可悲? 见贝衣灵笑得好像并无怨念,陆羽无奈地摇了摇头,笑道:“原本我想放你离府,随你而寻得赤貂,却不知你竟对我以命相搏,今日你定是离不开这里了。看在师出同门,告诉我赤貂在哪,或许你死的更舒服一些。” 贝衣灵凄凄地闭上了眼睛。 陆羽笑了,他从腰后抽出了腰间刀,仔细的端详了片刻。为了这把刀骆英丧了命,诸葛小嘉也已癫狂,这世界上除了云舒之外,他仅有的在乎之人,却又因他而亡因他而狂。看着这把刀,想到这把刀的主人,他又怎肯对贝衣灵再手下留情?甩手便将那腰间刀横着砍向了贝衣灵的膝盖,贝衣灵吃痛,跪坐在地上,她清晰地听到膝盖骨碎裂的声音,她睁开眼睛,怒瞪着眼前一脸笑意的陆羽。 “怎么样,用云展的武器伤害你,会不会觉得更痛一些?”刚要继续说些什么,陆羽却已经发现不对劲,忙是一个健步上前,眼疾手快地狠狠捏住了贝衣灵的两腮。他冷声刺骨,他只觉自己和她都是可笑之极,道:“想咬舌自尽?师妹,你该说的话还没说完,我怎么舍得你现在就去死呢?告诉我答案,我会给你个痛快。” 贝衣灵啐了他一脸血,再次闭上了眼睛。她觉得自己是慷慨就义,然而谁又对她有一丝的仁义? “师妹,如此近距离地看你,我才发现你果然美得动人心魄。贝衣灵艳名果然名不虚传,既然今日你上了我陆家花轿,进了我陆家的大门,不如干脆就把陆家少夫人的名头坐实了,如何?”说着便动手一把扯掉了贝衣灵的外衣。雪白的锁骨已经可以看到,贝衣灵感到脖颈一凉,她只觉自己受到了莫大的耻辱。睁开眼,猛地侧身向后躲闪。可这受了伤,捆了双手,锁了琵琶骨,躲又躲得到哪里去? 见躲不掉逃不开,贝衣灵咬着唇,双目瞪得滚圆,浑身上下透着刺骨的寒意迎上了陆羽的眼睛,她好像生生要将眼珠瞪出来,她厉声呵斥道:“你敢!” 陆羽却故作无辜状,笑道:“我为何不敢,云展碰得,我便碰不得吗?” “他碰不得的东西,你更没资格碰!” “怎么?他没碰过你?你不是在依兰所吗?还没尝过男人吗?别搞得跟贞洁烈女一样。师妹,你最好别激我,你知道我这个人,受不了刺激。”陆羽说着笑着,大拇指用力地擦触着贝衣灵的嘴唇,他没有想过要怜香惜玉,贝衣灵也就毫不客气地狠狠咬了他那手指一口。他擦了擦手指上的血,混着他们二人的血,分不出你我。她不怒反笑,道:“我都演累了,这云大师兄还不现身。师妹,你觉得他真的很在乎你吗?放弃他吧,同我合作!或许你不必死呢?” 云展不会出现,因为他根本没有打算出现,贝衣灵对他而言或许只是众多追求者中的一个,虽然她比其他人要漂亮,但终究改变不了在他心中毫无重量。但是另一个人却在此时来到了这里,或许是在这世上唯一还在乎她生死的人,正是鬼奴。他知道自己根本斗不过陆羽,但是他也知道不能让贝衣灵就这么死掉! 失去骆英之后,陆羽身边再也没有人在武功上压制的了鬼奴,当然只是武功上!此刻的鬼奴正是让一个人用更为柔肠的方式绊住了脚。 自然是赵月华无疑了! 鬼奴的身影刚落到陆家宅子里,便迎上了已经等候多时的赵月华,她想到了他会出现,所以见到他不觉意外,但终究还有些说不上来的不顺气。他没想到她会出现,竟忍不住一阵欣喜,毕竟他以为已经死掉的人,忽然又出现在了自己眼前,那种喜出望外或许根本用语言形容不了。 “你还活着?”鬼奴忙是上前,二人相距不到一丈,冲破了彼此之间对待陌生人的安全距离。 “你很想我死咯!”赵月华的口气好像冰水一样将他浇了个透心凉。她自然不会给他好脾气,此时鬼奴出现在这里为了谁?还不是贝衣灵!一想到这里,她就恨不得杀了他! 鬼奴已经从欣喜中平静了过来,只需一瞬间他又恢复了往日的淡定自若。虽然只是一霎那的不同,但赵月华已经是勾起他心绪变化的第一人了。他向一旁侧开了一些距离,冷声道:“活也好,死也好,都是你自己的!我想与不想又改变不了什么!” 赵月华很是不屑的一笑,道:“你既然知道自己改变不了什么,又为什么还要出现在这里?” 他改变不了赵月华的生死,难道还能妄图改变贝衣灵的生死吗?鬼奴不禁一怔,可还来不及回答,不想赵月华已经倾身而上一把拽住了他的领口,这种行为和态度显然都带有一种侵略性,让鬼奴反应不及。 “贝衣灵对你而言就这么重要?重要到你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难道你真的以为陆羽不知道你的心思吗?你又真能从陆羽手中英雄救美吗?你又觉得贝衣灵会稀罕你这样做吗?云展都不来,你跑来做什么痴情种子!”赵月华越说越激动,她自己不也是如此飞蛾扑火的存在吗?但她却只能看到鬼奴的愚蠢。她觉得自己和他不同,她可以高高在上的指责他的自作多情。 鬼奴没有回答,除了第一个问题兴许会有些犹豫,剩下的每一个答案都是对他极其不利的。他来英雄救美可以说本身就是笑话!贝衣灵是美不假,但是属于她的英雄怎么可能是他呢? 赵月华看出了他摇摆不定的心,忙是说道:“既定的结局你不要妄图去改变什么!我不会告诉陆羽你出现过!如此一来只要贝衣灵一死,他就没有理由去怀疑你有异心了!”她说着已经松开了他的衣领,然而却依旧维持着相近的距离,她的气息柔和而又亲昵,道:“贝衣灵应该也不想你做平白的牺牲!而且我更不会让你做傻事!除非你杀了我!”说着赵月华忽然跳出了他的怀抱,袖间的薄刀已经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说时迟那时快她竟真的狠狠割了下去。鬼奴心间一急,慌忙想要出手阻止,却不成想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赵月华的刀背忽然一翻,刀柄正中他的胸口,紧接着她慌忙上前,点住了他的穴道。 如今她不用再担心他会反悔了! 鬼奴上当了!其实赵月华并不需要如此,方才她的话语早已动摇了他,只是此时的多此一举倒真让他开始怀疑,她的话到底几分真几分假。 屋子里的贝衣灵和陆羽并不知道屋外发生的这个小插曲。他们之间的一片死寂之后,贝衣灵却轻轻地点了点头,她银铃一般的笑声又响了起来,但却很快又停了下来,她皱着眉,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道:“陆师兄,既然你求我同你合作,是不是应该对我温柔一些,捆着我,似乎没有道理吧。” 陆羽好像并不为所动,他深知这样的美人笑起来往往比哭泣更危险。他走回案桌旁,缓缓地坐正,优雅地拿起茶尊,低头小嘬了一口茶,笑道:“师妹乖巧,却也生猛,方才你也知道,师兄我打不过你,所以还是捆着你比较好。” “可是你这绳索捆的我太紧了,我都喘不过气了。再说我受了伤,你又人多势众,我不至于不知好歹。”贝衣灵有意将“人多势众”四个字咬得狠而重。 陆羽受不得刺激,这点他和她都很清楚,即使知道她故意激他,却依旧控制不住自己。豁然起身,取腰间刀后缓步上前来,轻轻地划开了束缚贝衣灵的绳索。不过她这琵琶骨却依旧被勾爪锁住,陆羽容易受刺激,但是即使他在被刺激之后所做的事情,依旧会给自己留有后路。 他是个即使冲动也一定会给自己留生路的主。 这是他第一次使用腰间刀,这刀看起来薄细轻盈,却真真的锋利无比,想到此处,不由皱起了眉头。如果不是云展设计出了落凰谷的一遭,是不是云舒早就带着腰间刀嫁给了他?若不是云展的设计,云舒又怎么会重遇了项寻!若不是云展的设计,她又怎么会嫁给了项寻! 气愤难免让他有一丝的出神。而对于白衣秀客来说,即使琵琶骨被锁住,松开了手的束缚就足够了。贝衣灵笑得灿烂,即使这笑容伴着血腥,也依旧如开放的红花,美丽迷人。她艰难起身,后退了半步,使出所有的内力集于指尖,于自己心口处,她碰到了那块金锁片,笑道:“陆师兄,既定的道路,何不走得坦然一些。” 话音刚落,贝衣灵指力一扣,硬生生将那块金锁片扣进了自己的心窝。刻着雀鸟与祥云的锁片,此刻已经同她的心脏紧紧的贴在了一起。贝衣灵笑着于眼角流了一滴泪,或许她是这个故事的局外人,或许她注定是孤独的,或许她总是觉得很累,累到不敢停歇,但还好,她未曾后悔。 她若死于自尽,那么赤貂的下一任主人又会是谁呢? 虽也料到贝衣灵会自尽,但当她真的于他眼前倒下的时候,他心里除了气愤,更多了一分怜惜,可是他不能表现出来,他知道自己应该继续恶狠狠地走完已经设计好了的路。 陆羽轻步走到贝衣灵身边,竟轻轻搂起她,拿她的衣袖为她拭去嘴角与额间的血渍。她的眼珠于眼皮下转了转,嘴里和着血,笑道:“没想到我会死在你的怀里,只是我既然是死定了,可否告诉我属于你的那把钥匙是什么?我只想死能瞑目!” 陆羽闭目,还待开口,贝衣灵忽然猛地一咳,笑道:“你若骗我,你和你的爱人都不得好死!” 陆羽一怔,睁开眼睛看着怀中美丽的人,此时她的执着又有什么用?她就算知道了又能有什么用?“瀚海佛珠!因为我就是桑逾空!”他从袖子里拿出一串的佛珠,上面正是之前打落御摇铁扇的珠子,可那明明是完整的一串,好像从未断开过也并没有少一颗。贝衣灵刚想问出口,不想陆羽的中指与食指却忽然用力一压,将那块锁片完全嵌进了她的心窝里,“师妹,你太可怜了。我能做的是让你死的痛快一些,可是你死后,我却只能让你得不到痛快了。” 贝衣灵笑着伸手摸了摸那所谓的瀚海佛珠,用她的死得到了一个秘密,她只求陆羽不会诓骗于她,否则她发誓自己做鬼也不会放过他! 其实她从未想过会杀死陆羽,她的任务只是知道属于陆羽的那把钥匙究竟是什么,不管用什么方法,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她只知道不要让云展失望。她的任务完成了,她人生的路也走完了,余下她只能期盼云展不会成为一无所有的一个。因为永远不会背弃他的贝衣灵,终究是先一步离开了。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三章 围观 她死了,他终归舍不得让她走得太辛苦。如果他日,他也处在了贝衣灵的位置上,不得反抗只得等死的时候,是不是也会有个不忍心的人,给他一个痛快。 陆羽一个人静静地守着贝衣灵的尸体,他就蹲坐在她的旁边,面无表情,眼皮耷拉着,竟像极了失去爱人的落魄人。 终于他们四个人中又一个离开了这个世界,她和骆英都解脱了,那么他和云展呢?他们却还要在这世间苦苦呼喊,苦苦挣扎,苦苦哀求,然后终究还是死亡。他命奴仆端来温水,他亲自为她擦拭着血迹,他的手法温柔,一丝不苟,好像生怕一个不小心会弄疼了贝衣灵。 解开了她前胸的衣裳,他看到了贝衣灵的致命伤,那块金锁片。 嵌入胸口的锁片包裹在她的心脏之中。 虽然是陆羽最后将锁片完全扣进了她的心脏中,才得以让她死得更痛快一些。但是贝衣灵竟然可以将锁片刺穿自己的胸膛甚至还割断了一根肋骨,除了决心和果敢,她竟然指力这般刚劲强大。如此看来,他不单比不上云展,于贝衣灵他也是不能及的。白衣秀客终究还是白衣秀客,她只是选择了输给他而已,她是可以求生的! 陆羽忽然更觉揪心,他有时候也会怨恨,怨恨老叟对他太过凉薄,总是不能传授给他最上乘的武功。如今思来,老叟不是偏心,他只是喜爱更出色的弟子。易地而处这世间哪有什么真正的公平?若任他去选择,也会选择去钟爱更优秀的一个。这个他无怨,虽嫉妒但不会怨恨,虽不会怨恨但会不喜欢。 他忽然有些好奇那是一块什么样的锁片,但是它已经完全卡进了她的心窝里,叩进了胸骨里,确实已经扣得太紧,他想从贝衣灵胸口取出看看。若是如此恐怕这副完美的尸体就要残缺了。贝衣灵生是美丽的,死后他希望她依旧是美丽的。 他终究停下了手,那应当是同云展有关的吧,既然贝衣灵最后希望它融进自己的心脏里,那么让它继续留在心窝里吧,算是对这个刚结识的师妹最后一丝成全。陆羽有时候觉得,如果让他自己选,或许他可以去做个好师兄。就像对待骆英一个对待贝衣灵,他们应该可以很友好才是。然而也不过只能是想象了。 他为贝衣灵换了身干净的衣裳,是他早早就准备好了的,上等的真丝,最美丽的华裳,配给贝衣灵有种相得益彰的美好。他把她抱上了床,为她盖上被子,为她整理了发丝,一切就好像她只是睡着了一般。虽然只是一会儿,但是他想这么做。他挽了挽贝衣灵的头发,歪着头看着她像是沉睡一般的脸,眼前的贝衣灵又恢复了原本的美丽,这份美丽不单单有以往的艳丽还多了一份安详。老叟的徒弟,确实各个乃人中翘楚,陆羽感叹或许自己是最差劲的一个。他看着贝衣灵,突然想起了那个人。老叟最钟爱的那个人,或许确实是最优秀的一个。 这一夜,贝衣灵长睡,陆羽无眠,鬼奴无眠,云舒也无眠。 鬼奴知道贝衣灵死了,这是赵月华告诉他的,即使没有她带来的消息,他也知道这个结果。他伤心却并无眼泪,真正该为贝衣灵哭泣的人此刻又在哪里。他跟在贝衣灵身边已是多年,从他成为一个探子开始,他就窥探着贝衣灵的一切,不小心也知道了她内心的小秘密,于是他把她的秘密也当成了自己的秘密,如今想来,这个秘密多么的不值得。 这世界上最不值得守护的就是秘密。 云舒在床上辗转了一晚,她想知道陆家堡发生的一切,却又害怕知道,越是心中害怕却又迫不及待想要知道。东方刚有泛白,她便起了身,可刚走到门口她又犹豫了起来。 终究贝衣灵和陆羽不可能都活下来,云展对不起贝衣灵,她对不起陆羽,为什么偏偏是两个被辜负的人要等待死亡的判决? 听到了房间外楼道口来来回回奔跑的脚步声,该来的终究还是躲不过,谁生谁死已经是个定局了。她迅速推开了房门,随手拉住一个正从门侧跑过去的路人,忙是问道:“大清早,怎么大伙儿都跑来跑去的,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那路人被拦了下来,还好生不悦,好像晚去了一刻,热闹就会凭空消失了一样。他迅速扯开了云舒的手,欲走,但好在还是回头对着她不耐烦道:“陆家庄院那边出事情了。” “什么事?”云舒脱口而出,不想那路人丢下一句话后,早已没了踪影。 看热闹的人都是轻功的高手。 她知道一定是贝衣灵出事了,如果是陆羽,客栈的人不会是这么欢快的表情。那晚贝衣灵的到访其实已经透露了她赴死的决心,然而云舒还是想去看一下,或许不是死亡呢。 云舒慌乱地跑下楼,行至楼梯拐角却撞上了鬼奴。别人都是往陆家庄院的方向涌,只有他一个人是逆行的。他好像没有看到她一样,一个人孤孤单单地上了楼梯,去了那日云舒给他开的房间。云舒和看热闹的人不一样,她想要的是结果,所以她并没有显得更为急切。她折回了鬼奴的房门前,用力地拍门,她拍了好久,可房内都不得任何回应,就好像鬼奴根本不在的样子。 她刚要放弃,门反倒被打开了。 门开得缓慢,鬼奴有气无力的立在门口,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在云舒眼里像是没睡醒,其实他一夜未合眼。谁不是呢,谁能睡得着呢。 “陆家那边出事了,你知道的对吗?” 鬼奴点了点头。 “是贝衣灵吗?” 鬼奴又点了点头。 云舒忽然放心了,好在不是陆羽,千恩万谢不是陆羽!她终究还是自私的。 “我想去看看,你一同吗?”云舒问得多此一举也是小心翼翼。 鬼奴摇了摇头。 “那你休息吧”云舒说着,帮他关上了房门。 陆家庄院前面的空地,围了一圈又一圈的人,好像整个城镇的人都聚集在这里一般。她不禁感慨原来陆家堡这里竟然有这么多人,她挤不进去,或者说其实她不用挤进去了,因为远远地她就已经看到了贝衣灵。 不知何时,应该就是昨日午夜,陆家庄院正前方的空地上架起了一座高台,约同三四层小楼一般高度,一具看不清容颜的尸体,被捆绑着架在上面。云舒知道那是贝衣灵,虽然看不清样子,但是她知道。贝衣灵不管是什么样子,都可以让人一眼认出来。云舒此刻很讨厌自己会这样,明明看不清楚对方的脸,为什么还要让她认出对方的身份来。 泪水夺眶而出,她无力地继续向人群中挤去。周遭的吵杂议论,云舒都听不到。她就好像汪洋中漂浮的孤木,推拥着海浪去探究前方救生的小岛。 人总是这样,她劝贝衣灵、劝赵月华、劝鬼奴的时候,可以说得头头是道,但是真见到了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死亡,她又受不了了。 真的挤到了人群的最前面,高台就在眼前,抬头反而看不到高架上的人。云舒觉得自己真的有些蠢,她努力抑制了下情绪,故作惊讶之态,摆出一副看客应该有的姿态,拽了拽身侧一同看热闹小哥,道:“这高台上挂着的是谁啊?” “昨日大红花轿抬进陆家的人呗。” “暮云庄大小姐?” “什么大小姐,就是个冒牌货。” “冒牌货?就算不是云大小姐,也不至于杀人啊,而且……还暴尸。” “活该,依我看,这都是便宜她了。” “此话怎讲?”虽然整个陆家堡的人对陆羽都是一种迷之爱慕,但是面对暴尸这般的行径真会一同叫好吗? “小姑娘,你有所不知。这贼婆娘多日前已于路上杀了真正的云大小姐,顶了人家大小姐的身份。我说她既然顶了云小姐的身份,得了天大的便宜能嫁给咱们陆少爷,理当好生享福才是。你猜如何?”那小哥完全像在戏台上说书一般,不但说得绘声绘色,还总是说一半大喘气一番。 “小哥您快说,如何?” “这贼婆娘,竟然在洞房花烛夜刺杀咱们陆少爷。” “你说什么?陆羽死了?” “她想的美,咱陆少爷有金甲护身,神灵庇佑,岂容她得逞。这般贼人,如今死了,真是便宜了她。” “既然没得逞,她也死了,又何必暴尸……陆羽……陆少爷也有些过分了。” “小姑娘,你也太仁慈了。这贼婆娘可是先杀了云小姐,又刺杀咱陆少爷,这两桩大事怎么可能是她一人所为,定有同伙啊,据说这整个暮云庄都被这伙贼人付之一炬了。且不说如此这般是不是能引来她的同伙现身,单凭她手上血债累累,暴尸?我看是便宜她了。” “小哥,这些你是如何得知?” “大伙都知道啊。” 好一个大伙都知道,多么理所应当的一句话。陆羽做得这些,看似漏洞百出,实则却无隙可乘。贝衣灵孤身一人前来,引什么同伙?但是陆羽既然将她挂在高台之上这般招摇,不可能只是为了泄愤,或许真有一个身后人,会是谁呢?云舒苦笑一声,心中叹道:“哥哥啊哥哥,你哪里会来啊!” 云舒想上前解下贝衣灵,她是死了,但是容不得死后让人这般糟蹋。云舒或许曾经不喜欢她,贝衣灵美丽优秀,好得无懈可击,云舒会嫉妒她,但也慕羡她。她象征着美好,既然美好,就不应该被这般亵渎。但是云舒同样知道,且不说自己才疏学浅,近不得这高台。如若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出手,定会被认为是所谓的同伙,白白将自己搭进去。 “陆羽……”云舒在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突然被人从人群中拽了下手臂,她回首,不是别人正是云展。 “你怎么来了?”云舒只觉惊喜,他竟然还是来了,是不是贝衣灵对她而言并不是毫无位置! “先回去。”云展压低着头颅,他怕稍微抬起一点点的眼皮就可以看到高台上那个人,他不去看,在他心中就全当那并不存在。 云舒随云展挤出了人群,离开那份拥挤,她回头望向高台上的贝衣灵,直到现在她依旧不敢相信,陆羽竟然真的这么做了。 二人回到“一间客栈“,云舒刻意去鬼奴的房外窥探了一二,看来他已经离开了。云舒不知道他为什么来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走,但是她羡慕他那种来去自如的灵魂。 云舒的房间窗户紧闭着,显得有些昏暗,这份昏暗让云展感觉有些不适应,这样显得太刻意了。她总是爱开着窗户,今日却没有。从云展的房间由窗外望去正好可以望到陆家庄院,当日她刻意挑了这个房间,如今看来是后悔了当初的选择。 昏暗的房间,沉默的一男一女。似是过了很久,终究还是云展打破了沉静。 “陆羽不能这样,衣灵已经死了,他何必这般侮辱她。” “他是在引你出去。哥哥,我感谢你出现了!所以你会去救她吗?”云舒说完这话,在心中暗咒了自己,竟然会用“救”这个字眼。如今人都死了,还谈什么救,活人不救现在却要想着去救死人?他们不愧是亲兄妹,果然一样的虚伪。 “不会!” “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她想到了他的答案,但却并不想接受这个答案。 云展没有回答。 云舒见其静默,心中了然,便转身退出了房间。 值得庆幸,鬼奴离开的时候并没有退房,这个房间的窗口正是背对着陆家庄院,她可以放心的趴在窗户上欣赏天空街道。从小到大她都喜欢从窗户往外看,不用执著于看什么,只是更容易放空脑袋。这边的街道很空,同那日刚来陆家堡的热闹不同,属于这条街道的人,都去了另外一条路,围观那个被架在高台上美丽的尸体。 她可以看不到陆家的楼台,看不到贝衣灵,可怎么都做不到不去想。那个美丽得让她嫉妒的姑娘还高高的挂在高架子上。虽然已经不会呼吸不会疼,但却勾着云舒的心不住地滴血。 窗外日头爬上最高处,又渐渐西落,她眼睛看得疼,虽是入了秋,太阳依旧刺眼,今日更甚,云舒趴在窗前数着时辰,总算盼来了月亮,她不喜欢夜晚,但是不得不承认,很多事情,只适合夜晚去做。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四章 化尘烟 没有吃东西,夜色刚一降临,云舒便挽起了发髻,换了一件崭新的黑绸衣裳。 在贝衣灵出嫁的前一天,是她一个人过得最无拘无束,没心没肺的日子。她可以说将陆家堡所有商铺都逛遍了,自然不会错过绸缎庄。在她想来,女人的钱一定是最容易赚的钱,所以如若开铺子,绸缎庄是个不错的选择。 那日她选了一大匹的黑丝绸,店家用很是狐疑的眼光看她,女子配红配绿虽说艳俗,但怎么也比黑色合适。她只得玩笑说是买来留着抢劫杀人用。有的时候你明明说的大实话却因为说得太过坦诚反而会被听者觉得是玩笑话,更何况杀戮怎么也不可能和眼前的乖巧小娘子联系到一起。杀戮适合男子,体态粗犷目露凶光的男子,但再侧目看看眼前的这位俏姑娘,体态柔弱暂且不谈,就为一两个盘纽都能不住地讨价还价,这样的人和杀伐实在不配,想来应是多虑无疑。 云舒讨厌黑夜自然也讨厌黑色,但是她不得不这么做,黑夜可以隐藏,而黑色可以给她勇气。 夜幕最黯的时刻降临了,她于鬼奴房间里的窗户跃身跳下,这间客房她选得甚好,由于是同陆家庄院相反的方向,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今日都份外的静寂,她有些后悔,或许自己应该走门,也省得险些崴到脚。她沿着屋檐下,拐进最黑的角落,顺着这条路走,就可以通往陆家庄院的正门。 这里是整个陆家堡地域范围内最亮的地方,有一排排的家丁举着一列列的火把,于高架下守着贝衣灵的尸体,等待着或许会出现的同伙。火焰在黑夜中跳跃着,顽皮得好像精灵一样。云舒实在是太天真了,且不说这火把已经多少驱赶了黑夜,就是这一排排的家丁,她不管如何靠近都显得过于大摇大摆,既然根本不可能接近空地,更别提接近高台接近贝衣灵了。 她看着出神,其实她没有思考,只是出神。今夜属于云舒的行动注定失败,但是她还是有所期许,是心底的声音在期许,期许那个和她息息相关的人,可以在最后的时刻出现,让贝衣灵的尸骨免于这般羞辱。她的感觉一直很准,今夜她料定也不例外。 在云舒还在出神的时候,眼前好像有一只火焰的精灵一闪而过,在她再次定睛时却发现贝衣灵的尸体竟突然燃起了熊熊烈火。那个娇美女子的胸前插着一只燃火的箭羽,箭头上应是点了煤油,那具世间最美丽的尸体,烧得极其之快,只在转瞬之中已经烧尽。 贝衣灵终归是化为了一股浓烟,又被风吹淡了。 贝衣灵的存在注定是让男人追逐,让女人艳羡的。但她终极了一生都没有换来心上人的回顾,原来美貌并不能让她得到真心。不知已经化成一缕轻烟的她,来生还是否愿意做这样一个美丽的女人。 死去的人,如若不能归于尘土润泽草木,那便不妨化为烟火,彻底消失在天地之间。其实这些与任由她风干石化没有什么本质区别,真正值得珍惜的灵魂已经消失于这混沌的世间,只有活着的人才会在意躯壳的归处。如何安葬这仅仅只是活着人的执着,与死者无关。但是云舒乐于这份执着,她感谢同样持有这份执着而射出这一支燃火之箭的人。 而此人此刻正立于城口那颗大槐树上,枝叶繁茂遮挡着他,他手持弯弓,没有迅速离开,他正往云舒的方向看来,不是方向,他就是在看云舒。 她与他之间的距离是不足以让任何人认出的距离,他与高台的距离就更是遥不可及,甚至没有人会想到这一箭来自这棵树上。没有人可以在黑夜中于这样的距离还能准确无误的射中目标。虽有百步穿杨之说,但是槐树与高台之间何止百步,这般黑夜,这般的距离,说射箭之人在这棵树上,不如说此人在天上,因为这没有什么区别。鹰眼太岁已死,还能有谁可以精准的射出这一箭? 没有容貌可以辨认,没有声色可以分别,甚至看不清那人身上所穿衣服的颜色,唯有的是树叶斑驳掩盖下那个若隐若现的身影。但是这对于云舒而言就已经足够了,别说是身影而已,这个人的一切,甚至是呼吸,云舒都准确的认得。他们有过一整日的床帏之亲,她怎么可能认不出这个人来。她静静地看着那个人,没有出声,他也看着她,没有出声,这似乎是与生俱来的默契,直到那个身影于树叶斑驳中隐去。 项寻终究还是来了。比她想象中来得晚,因为如果他早一些赶到此地的话或许阻拦一下贝衣灵,但他来得也不算太晚,终究是一箭给了贝衣灵最后的尊严。 陆家的家丁已经乱了阵脚,举着火把四下查找,像极了一群群没头的苍蝇,一时间只是乱打乱撞,闹做一团。乱撞不得究竟,便又只得挨家挨户砸门敲窗,每个人心中都知道根本找不到那支箭的源头,却依然做着无用的寻找,看着这群家丁慌乱的样子,云舒想来,或许陆羽真的有点可怕。 她的耳边忽然有一声音冷冽,轻似薄风又稳若泰山,道:“快回去!” 声音是云展,他竟然也来了。原本云舒心中期待出现在此的人还是出现了,只是他晚了一步而已,若是他是那个射箭之人,对天堂里的贝衣灵而言,心中会不会有一丝的宽慰。想来可笑,死人哪里还会在意这些,在意这些的只有云舒一人而已。想必是自己方才一直走神或者说精神太过于集中在槐树上的人身上,丝毫不得察觉云展的到来,他来了多久,是否也看到了那一箭,是否也看到了射箭的人? 没容得云舒多想,她已经被云展拦腰搂起。腰间的力度有些重,卡得她的肋骨有些生疼。他的轻功还是第一次在她眼前展现,都说揽云手轻功如风,或许风都不会这样无声无息,此刻想来,她没有意识到他何时出现,只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她只需要贴在他的胸口,便可以随着他轻盈而迅速地回到了“一间客栈“。 同她离开时一样,他们二人是翻墙越窗回到的房间,放下云舒,云展的气色生冷,好像霜降下的紫茄子,道:“这窗子不低,你翻窗出去可曾受伤?” 云舒皱眉,她不喜欢云展去深究这些,轻声道:“我没事。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街角?你准备去救下衣灵姐姐吗?” “我是担心你。”没等云舒说完,云展便答道。他的声音很冷,她能觉察到他已是生气了。云舒不能表述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她的哥哥关心她的安危,她应该高兴才是,但是她极其希望他在街角出现的那一刻并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高台上已经被燃烧成灰的女人。 为了一个根本不曾在意自己的人而死,贝衣灵啊贝衣灵,这世间还有比你更傻的女人吗?云舒觉得有些透不过气来,笑道:“好哥哥你多虑了,你也看到了根本没有我出手的机会。” 云展却依旧不依不饶,一次侥幸不代表次次侥幸,他的心下不能想象她去冒险,即使云舒到了陆羽身边,定然也是毫发无损,但他就是不能想象她会有一点点的伤害。依旧怒着声线,道:“给你这个机会,你又能干什么?穿着夜行衣去抗尸体?” “哥哥!为什么你却在这里埋怨我?死的人是贝衣灵啊!即使你对她没有爱,难道她的死依旧不能触动你分毫吗?”云舒终究是按耐不住了,她气急起身,恨不得扇他一个耳光。但是她又觉没有这个资格,她的手已经抬了起来,却终究还是缓缓地放了下来。 爱与被爱同样都是勉强不了,强求不得的。但是云展不同,他接受着贝衣灵的爱,却只是享受着对方的付出,丝毫不给与一点的回应也不给对方一丝的拒绝。最后换来了贝衣灵那所谓的无怨无悔的牺牲。云舒突然觉得,这世间上再也没有比她眼前之人更令人可恨的了。 云展一怔后痛苦的掩着面,退到了矮桌一旁半靠着,叹道:“我所做的这一切又都是为了什么?那高台之上的人……她也是我珍惜的人,难道你真认为我是铁石心肠吗?” “你也喜欢她?”这个问题在云舒看来无比重要,她要替贝衣灵问个清楚。 “我……我不知道!”云展只觉得痛苦极了,他吱吱呜呜的几近了哽咽,复又缓缓道:“我只知道我不能答应她,不能让她开口说出她的心思。若她说出来了,我便不知如何回应她。我怎么能让和自己有情爱瓜葛的人甘愿冒险甘愿去死呢?” 云舒走上前来,在云展看来实则像是步步紧逼,道:“所以你就假装不知道,假装一无所知,然后放任她去为你牺牲?哥,你太自私了!” “你太自私了!”短短的几个字好像利刃一样割裂着他的心,换做别人如何评价他或许他都可以做出一副麻木不仁的样子,然而为什么是云舒说出这样的话来? 兔死狐悲吗?云舒只觉得云展此时悲允痛苦的样子实在是可笑,道:“你休息吧,我走了!” “等一下!”云展就好像变脸一样,一刻而已竟好像从痛苦中迅速的缓了过来,此时冷凝着双眼,他虽说心中烦闷,但还是急于想要印证一件事情,便是问道:“你认识他吗?” “谁?”她心中不安,云展果然还是看到了。 “在槐树上射箭的人。” “又远又黑,我又不是鹰眼,怎么看得到。” “你说的没错,又远又黑,但是他却可以准确无误地射出那一箭,正中目标,丝毫不差。” “经你一说,确实是个高手。” 云展见她目光闪躲,声音更加冷彻,道:“如果不是亲眼看到骆英的脑袋被割了下来,我真以为是他又活了过来!但是正因为他死的清楚,却让射箭之人模糊了起来!到底是什么人堪比骆英一样的神箭手!”他转身背对着云舒,他选择不去看她,否则他可能说不完要说的话。顿了顿,等了些会,见云舒不语,皱眉继续道:“我开始怀疑这世间没有什么举世无双了!” 云舒面无表情,仿若云展这番话她根本没有听见,她只是转过身去,缓缓地走到床榻旁,呆呆地坐在床沿上,抠着指甲,抠得很用力。半晌她轻声道:“我想休息了。” “告诉我,那个人是项寻吗?”云展好像有些激动,他的声音很是急切。 “哥哥!”云舒用最冷厉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声音,她能听出他声音里的那份期许,所以他又在打着什么主意吗?他利用完了贝衣灵难道还准备用什么方法来利用项寻吗?她不能理解不能接受也不能允许他这样做。“哥哥!你不觉得你太可怕了吗?你在落凰谷假死,却用的是救我的名义!你知道我背负着害死你的罪名,承受着内心多大的煎熬才厚着脸皮活下来的吗?你假装不知道贝衣灵的心思,让一个深爱你的女子心甘情愿的为你牺牲!而你呢?你却还好好地活着,欣然的活着。哥!我真的很希望你死在了落凰谷!” 云展没有再多说什么,他离开房间的时候看了看云舒,她还是一直低着头,抠着指甲,他想为自己辩白,想要靠近她,却总觉得有一股力量将他推离,最终他只得转身离开了。 云舒抬起头来望着被关上的房门,指甲的边缘已经被自己抠掉了半块皮,透了丝丝的血迹。她吮了一口,吮得有些发疼,手指的疼痛像是分散了心口的知觉,她终于又能感觉到自己的呼吸了。她不知道自己能支持多久,有的时候既然未来已经计划好了,早一天完成的人反而少了一份折磨,反而是早日得到了解脱,而自己,却还要继续承受着属于甚至不属于自己的痛苦。 此时,窗户被人轻轻叩了两下。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五章 树林深处 窗户被人轻轻叩了两下,待她抬头看去,因烛火而打在窗子上的人影刚巧闪过,云舒连忙去望,腰间的摄魂铃随着桌上跳跃的灯火而发出叮叮的声音,她忽然会心的一笑,该来的人终究还是来了,他比自己还憋不住。她起身开窗,早已没了人影,但却留了一张纸条,被一块小石子压着。 云舒心笑,在很久之前,她曾经告诉过那个人,以后留啥纸条一定不要用这么小的石子,因为她根本不会注意到,即使看到了,她也会假装看不到。这么多年了他还是我行我素,还好今日云舒没有对小纸条视而不见。 “城外树林,见。” 城外树林……树林这么大,哪儿是个方向。就说不要只留一个纸条,不要求留个地图,好歹将地址也要写个清楚吧。云舒心中暗咒了两声,但依旧迅速换了身衣裳出门。她不喜欢黑色的绸衣,既然不需要靠着这身黑色而隐藏在黑衣里,自然要迅速换了去,穿了件淡黄小衫,好似心情也好了些许。 前一刻面对云展那个剑拔弩张的云舒,此时却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样,欣然地出门了。 这次她是走的正门,离开客栈她不需经过云展所在的房间,离开前她有过一丝犹豫,但终究还是觉得不告诉他比较好,因为她不能确定,自己还会不会回来。他和她都还是少一些见面才好,如此也少一分怨念。 好在出城的路有且只有一条,云舒沿着街道一直往前走,她走得很快,也没有回头。如果不快一些的话或许她会舍不得云展,如果她回头她会期待能看到云展,明知道不可能但是还是会有所期待,因为这份期待注定会落空她便不愿回头去证实。她爱这个哥哥,却也恨这个哥哥,这样的人只有狠心放弃掉,才好摆脱痛苦。 一整日没有进食,之前有事在身又急又躁倒也没曾觉得难挨,这会子想到等下要见的人,倒是觉得异常的饿。肚子空空如也,肚皮好像鼓一样,里面发出饥饿的闷响。云舒在心中不住地暗咒,自己活了这么大真是越来越糊涂了。 城外。 那日同鬼奴前来时乘坐马车还停靠在树下,只是马儿已经离开,只留下了空车厢。云舒这才自己的瞧了瞧这个车厢,红木雕栏,红漆刷得又匀又亮,像是出自依兰所的。如今看到依兰所的东西,心便会揪着疼,她这辈子再也不会去那个地方了,那个地方也再也不会有那个人了。 云舒上去一把扯开车帐,自然是空无一人,只有幽幽的暗香依旧飘荡在车厢里,证明这里曾经是有过那么一个美人。她不知道自己在期许什么,这里怎么都不应该有人,但她还是忍不住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她没有做多余的停留,继续向前走去,因来时是坐着马车,她又是一路睡着过来的,自是不知道车厢外的景致,因而她也并不知道城外何处有所谓的树林子,此刻还真是生生找了好大一会儿。 折腾了些许时候,终找到了那纸条上所谓的林子,最好这是城外唯一的林子,否则她真的担心自己会打死那个邀她来林子才愿意相见的人。 好在林子前有一棵被砍倒的大树,云舒上前查看,竟看到地上有人用白色小石子摆出的一个箭头,心下自然明了,只觉此人依旧如此的幼稚,便大声说道:“搞得这般神秘,你直接现身相见岂不干脆,我可是笨得很,耐心也很差,若是找不到你,我转身便回去。”说罢她并不指望有人回复,脚步轻盈了许多,便进了林子。 没成想刚走了两步便不知应往哪个方向拐,林子又黑又暗,云舒有些害怕,心下又多了份担心,但是想来除了项寻,应该不会有第二个人会使出这番无聊的邀约,便又不得不继续觅路。她随意选了个方向,却不知刚迈开步子,便被一颗石子打中了膝盖,云舒吃痛,半蹲着揉搓膝盖。她心里知道这不过是邀约之人在为自己纠正路线。果然不需要什么地图,这个人一直隐在这林子中,在她左右为她引路,既然如此为何不直接现身相见。 这真的是项寻能做出来的事情,也是他会做出来的事情。 “我不走了,要不你现在就现身,否则我马上就回去。”云舒搓着膝盖,仰着头冲着林子深处喊着,空荡荡的还能听到自己的回音。 又等了好大一会儿,四周一直保持着静寂无声,分明是没有人的迹象,恐怕连鸟兽都不出没。云舒更是生气,直接席地而坐,这耍小性子是女人的特权,不用白不用。可是又是等了许久,依旧是不见有人现身,她肚子又饿得难受,无奈撇了撇嘴,心想着好汉不吃眼前亏,嘴里嘟囔道:“回头你别让我抓到,我非要拿大石头砸你不可。” 她起身拍了拍裙衫又继续往林子深处走去,期间又被石子砸了几次膝盖,每次她都是大声咒骂一番再继续前行。 已有晨曦零零碎碎地透过树叶穿进了林子里来,云舒只觉自己机械一般似是走了很久,想不到这林子还真不小。这般左拐右钻一番,她已经完全依靠砸在自己膝盖上的石子引路,真要她再回头折身回去,她还真真找不到路。如今她又饿又累,见前方有一块甚是光滑平整的大石头,变想上前歇息一番。 她长舒一口气,大步走了过去。偏离了主路,那引路的石子果真砸了过来,她也不管这些,一门心思就只想躺在大石头上好好歇息一番。可不成想这手刚要触到大石头,却脚下一空,矮草下竟有一洞,她还来不及反应便跌了进去。跌倒的那一刻云舒心中一颤,这莫不是什么猎户捕兽做的陷阱,索性栽倒的那一刻证明,这洞不算大也不算深。然而这口气还没舒完,不幸就再一次发生了。她的手刚触到地上想着支撑自己起身,竟不知这地上竟隐藏着一个绳圈,而她就是这么巧的将手一丝不差地套了进去,刚一触地,绳圈便立刻收紧。 如果你发现你正身处不幸之中,其实不用伤怀,因为马上在下一刻,更大的不幸便会接踵而至。你最好期待着下一刻还会更倒霉,这样心情应该就会好上不少。这个绳圈本就是绑在一根树枝上的,树枝弯在地上,因被这丛林遮挡着,云舒并未察觉到。但这绳圈一动,树枝就弹了起来,她整个人自然也被顺带着弹了起来。所以现在她整个人像极了上钩的鱼,悬挂在半空之中。 所以她为什么要来这块大石头上休息,这丛林中不应该随处可以席地而坐吗?她一遍遍地咒骂着自己,都到这步田地了,怎么还挑三拣四的呢?到现在她已经搞不清,这到底是因为她不听从那石子的指引才中了圈套,还是说这个石子一直将她指引到了这个圈套。人在高挂在空中的时候,不愿过多地去思考,因为她觉得自己的这半边的膀子真的快断了。 石子,对,石子。那个抛石子的人就在附近,她当下已经不得行走了,那么那个丢石子的人总该现身相见了吧。想到这一点,云舒心里总算比较舒服了些,她轻咳了一声,努力沉住气,高声喊道:“快出来,我遭劫了……” 然而四下无声。 “喂……有没有人?” 依旧四下无声。 “我的胳膊要断了……” 还是四下无声。 云舒只觉得自己几乎要气晕过去了。难不成此人的目的就是大半夜把她引出来,然后……吊在这里。 “项寻,我知道是你,你是不是有病啊,我要死了……“ 忽然想到了自己的不告而别,或许她带给他的正是所谓的云巅上的幸福,转瞬又是当头的棒喝。如果真是他这样对自己,其实并非没有理由,不过她了解的项寻,虽然喜欢恶作剧,但绝不会伤害到她。除非在他看来,大半夜被吊在树上不算是一种伤害,那就要完蛋了。 自己大半夜,饿着肚子,挨着石子,走了一夜,最终求得就是被吊在这里?她竟然遇到这种事情,这种神经病才会做的事情,而自己就真的着了这个神经病的道。 无人应答,她尝试了无数次,依旧好像一个人发疯地吊嗓子。想着不如还是省些气力,她也不再大叫,她就老老实实地吊着,只是这一条胳膊承受着她整个人的体重,她觉得这条历经磨难的胳膊就快废了。 日头已经渐渐赛高,她整个人已经接近麻木,脑子一片混乱,这事情像是项寻干的却又不像,因为她的项寻,应不会舍得这般折磨她。单臂吊着,如今这臂膀至少已经脱臼多时了,怎么都不像项寻会舍得对她做出的事情。 如若这个引她前来的人不是项寻,又似乎想不到第二个人。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如果这个人不放她下来,林子深幽,想是七八日也不会有好事的人路过。所以她不是被吊死,就是被饿死。 她试图用悬空的另一只手去够绳圈,可方一动,悬空的身子不住地摇摆,根本使不上力气,而那捆着的臂膀就像撕裂一般的疼痛,她努力又试了几次,终究还是不成。 她要被自己气死了,为什么单单凭着一张纸条一块石子就认准了来人是项寻呢?她的项寻怎么会这样对她?为什么自己偏偏要避开云展呢?她就算再讨厌这个哥哥,这个哥哥就算害死了天下人,也都是在保护着她啊!所以她现在的处境说到头都是自己活该,都是咎由自取。 想到这里,云舒真想嚎啕大哭,她闭着眼睛,扯着嗓子,“啊啊啊啊啊“得叫了起来。她不恨别人就恨自己,她不能想象自己是怎么把自己折腾到了这个地步。 云舒有所不知,于她身后的林子里,有一个身影,一直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窗外的纸条石子,那块光洁平整的大石头,石头前面的浅坑包括隐藏在草丛里的绳圈,一切的一切都是他设计很久的,效果也很让他满意,精准的没有出现一点差池。不得不说,对于这个女人,他还是能拿捏的准。他眯着眼睛浅笑地看着吊挂在半空中的人,像是在欣赏自己的杰作。他觉得对她的惩罚差不多了,便慢步地走出暗处。他轻步上前,立于云舒眼下。 云舒感到有人靠近,便猛得睁开眼睛,再怎么样她都不会想到眼前的人竟然会是他,或者是他为什么会是这身装束。 桑逾空!对,是桑逾空并不是陆羽。他目如朗星,唇红齿白,听说嘴唇比较薄的人,都很薄情,可他的薄唇却很相配他的样子。面目皎好如少女,而神情之温文,风采之潇洒,却又非世上任何女子所能比拟。他全身上下,看来一尘不染,竟似方自九天之上垂云而下。 桑逾空和陆羽是一个人,但却又好像根本不是一个人。她忽然想起那日他曾经说过,不管他和贝衣灵之间会是如何,陆羽都不会存在了。所以这就是他这句话的意思吗?桑逾空将彻底代替陆羽存在了吗? “逾空大师……”云舒选择这样去称呼他,不管陆羽作何选择,她永远不想多加追问,因为得到的答案往往会让她心疼。只要他还存在于世上,是和尚是道士又有什么关系?她愿意接受他一切的样子,只要他是活着的。 桑逾空只是微笑着看着她,并没有回答她。却不想吊着她手臂的绳子此时居然断了,她从半空中跌下来,果不其然,桑逾空没有想过去接她,所以她确实摔得不轻。 “摔死我了……”云舒说着用尚能活动的手摸了摸屁股,没有起身,因为她已经站不起来了。 桑逾空依旧站在原地,俯身看她,笑道:“你是在埋怨我没有接住你吗?”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六章 老情人 “没……绝对没有……大师您不是那样的人……”云舒说的是真心话,心中绝没有丝毫埋怨之意,可说出来的话以及出口的语气却很像小姑娘只耍脾气。林子又深又幽,能解下她的人定是设计陷阱吊起她的人,能吊起她的人一定是引她来此的人。原来不是项寻,她心中期许的见面并没有到来。不禁还是伤感之色盈于脸上,遮掩是遮掩不了的。 “哦?我是什么样的人?”见云舒并不应答,他自语道:“不过……下次……我会试着去接你。” “别……千万别有下次。”她不知道什么时候陆羽也开始玩这种恶作剧了,她不去多问,既然他摒弃了陆羽的身份,她愿意陪着他过着桑逾空的人生。 云舒依旧坐在地上,满腹的疑问却又硬忍着不说,这些日子以来她学会了不让自己知道太多,知道的越多越烦恼,她已经没有那么多精力去想一些糟心的事情。她只想过好当下便是一万个谢天谢地了。桑逾空蹲在她身侧,很是仔细地看了看她受伤的肩膀,轻声道:“运气不错,伤的不重,只是脱臼了。” 云舒故意做出特别吃惊的表情,嗔着嘴巴,嚷道:“大师,我都伤成这样了,您还说运气不错。您这般铁石心肠,佛祖知道了会怪罪您的。” “我已经还俗了。” “那佛祖也会怪您的。虽然你抛弃了佛祖,但是我信佛了!虽说是刚决定的事情,但是心念到了,佛祖也已经接受了我的诚意,所以您怎么能对一个信佛的女子这般绝情。” “绝情?我对你从未绝情。” 这话若有所指,由不得云舒不去多想。多情自古空余恨,陆羽也好桑逾空也罢,若是真是个绝情的人,或许所有的人都不会落到今时今日的境地。就在她出神之际,只觉手臂猛一吃痛,不由“啊”得叫出声来。 “胳膊接好了,你轻轻动下试试。” 云舒轻微动弹了下受伤的胳膊,一阵欣喜道:“大师,您太厉害了。项寻说您是妙手回春的高手,果不其然。” 项寻项寻,不知所谓何时,不知她是否故意的提醒,她已经三句话都离不开项寻了。没错在他是桑逾空的时候,他面对云舒不应该有任何的儿女情怀,但是脸可以易容,身份可以乔装,自己的那份心意又怎能轻易改变? 桑逾空缓缓地站起身来,脸色黯然一沉,道:“只是脱臼,这也值得用妙手回春四个字?”垂目见她依旧坐在草地上,不禁摇了摇头,问道:“不准备起来了吗?” “我刚历尽了磨难,需要再歇息会儿,养精蓄锐下,否则坐都坐不稳了,哪里还奢求站起来。”云舒这话说得甚觉委屈,明明是他使诈将自己吊在这里受罪,却还要对他说出感谢的话来,越想越觉得憋屈。 桑逾空无奈地摇了摇头,又垂着首凝视着她左右晃动的身子。他始终无语,他或许算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但更多的原因是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近距离地呆在她的身旁,多一点的声音好像都会叨扰到此时的宁静和美好。 云舒却还是个憋不住的人,白白说了感谢的话,她总觉自己吃了大亏,当下虽不拆穿倒还是忍不住问道:“大师,您怎么会在这里?” “路过……” 云舒环顾看了看四下,这桑逾空顶着个假和尚的名头却比顶着陆羽那个世家公子身份时多说了不少胡言,回想起他是陆羽的时候,每句话都真心实意,他宁愿不做回答也决不胡诌一句,但此时的桑逾空,不过是仗着一句已经还俗的空话,就开始睁着眼胡说八道,他不羞愧却惹得云舒尴尬了起来。她讷讷地笑道:“路过……果然大师走的路……真是……不同寻常哈……” 桑逾空见云舒这个架势一时半会儿也不准备起身了,便也于她身侧席地而坐。云舒一见,仿若看到了什么天大的事情一般,忙说道:“大师,您别坐啊。” “可我站着的时候还要弯着腰看你,这样有点累……” “那大师您能扶我到那块石头上去吗?”说着云舒用眼睛瞥了瞥那块引她入坑的大石头,鬼头鬼脑地笑道:“那里应该比较干净” “你还挺讲究……” “我倒是没什么,我是怕您沾了泥垢。” “本来无一物……” 没等桑逾空说完,云舒忙是打断他了的话,心想这假和尚真是天底下最好的身份,想胡扯的时候就胡扯,想发慈悲的时候又有了理由,感情这个佛祖是他所有行为言语的挡箭牌啊!她扁了扁嘴,甩了个白眼道:“我知道大师您染不了尘埃,但是您已经还俗了。还有我正是因为那石头而落了陷阱,说什么我也要坐到上面去。”前半句还有半分调侃,后面就全是怨念。 桑逾空听得她的话就明了了她的小心思,笑而不语地上前搀起了她,不想这手上却失了力道,云舒失口喊疼,桑逾空忙收了手,稍显慌乱道:“还是你自己走吧!你伤的不是手么,脚又无碍,应该能正常行走才是。” 云舒一时间是满脸的委屈,嘟囔道:“可是我腿麻了……大师……我被吊了很久很久……嗯……足足……有三天呢。” 她在这林子多久,他就在这里守了多久,但是他喜欢听她赌着气的样子,他饶有兴趣地点了点头,失笑道:“这么久啊。” “可不是,要是让我知道哪个混蛋坑了我,我非把他吊起来……也吊他个三天三夜,不……十天十夜。” “那他早饿死了。” “饿死了也吊着,暴尸……”话说到这里,云舒不禁心头一痛,这让她如何不想起贝衣灵来,此时的桑逾空正是当时的陆羽,把一个美丽的姑娘吊挂在高架上的狠心人。她不禁忙是按了按胸口,轻咳了两声。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已经被桑逾空打横抱了起来。他没有丝毫的轻薄之意,而是快速的走到那块大石头旁再轻轻放下了云舒。前后不过一瞬间的感觉,此刻却让二人尴尬得说不出话来。桑逾空更是坐在她身侧,坐得异常挺直。 但陆羽就是陆羽,变了样子也改变不了他们曾经无比的亲密过。但是他们都知道,云舒最亲密的人已经是另一个男人了。不管是心还是身体,她都更多地装着另外一个男人。 “我重吗?” “还好……” “我以后少吃点……“ “嗯……“本能的回答后发现并不是自己的本意,桑逾空忙又改口说道:“不用……” 云舒恨不得拍死自己算了,自这问得什么跟什么,这算不算是在勾引自己的前度情人,她忘情与否暂且不说,陆羽的真心她依旧能够体会地清楚。当下不禁在心中默念了句:“阿弥陀佛”。 又是一阵沉默后她故意换了打诨的腔调,道:“大师,你知道么,我本来准备谁放我下来,我就打死这个人的。” “嗯?为什么这么恩将仇报。” “我其实是被人引来此处的,又被人陷害才吊了起来,受了很多罪。这林子不像是有正常人会路过,所以我本猜想放我下来的人定也是那吊我起来的人。” “有理……”桑逾空侧过头认真地看着她,她的胳膊应是不疼了,竟已经可以来来回回自如地乱比乱划,更是有些手舞足蹈。“正常人……”桑逾空对这三个字似有玩味,轻声念道,他确实不在这三个字的范围内。 “什么有理,简直大错特错。我脑子虽说不好使,但我运气好啊。我方才刚刚决定信了佛祖,您别说,这佛祖真就是灵验,这不就派大师来救我了么。”她想不通陆羽为什么要引她出来,却又不好直接去问,只得这样意有所指地问话。她绘声绘色的样子就好像在说一个故事,他们都是聪明人,都懂对方的意思。 “你不怀疑我是引你来此,又设了陷阱害你的人吗?”桑逾空问得认真,他哪里是不懂她话里的意思,但他并不想直接去承认。难道说因为她变心了所以他控制不了自己要报复一番吗?这样的男人还值得女人去爱吗?但是他真的控制不了自己,他要离开了,要放手了,却终究不能成为他心里的人。他的这份不甘心又有谁能够理解呢? “大师,您说什么呢?您怎么能怀疑我对佛祖的信仰?我一丝丝一分分都不曾怀疑过您的,我的推理永远都有漏洞。”既然他把皮球又踢了回来,云舒也就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毕竟她亏欠着他。 可是桑逾空却执拗了起来,他的样子露着一种不可言喻的悲戚,道:“我已经还俗了,你还信我吗?我变成了别的样子,你也会信我吗?” “信,为什么不信,您还俗了也是我的佛。”这话言语失察,她忙是改口轻声说道:“我的意思是我信您,即使您还了俗在我心里还是出家人……“ “我知道了。” “我的意思是……” “我已经知道了。” 云舒彻底对自己绝望了,她还是什么都不说比较好。此刻安静下来了,不知为何,看到身边的桑逾空,心里却份外想项寻。她以为自己跟进林子里见到的是他,却终究不是他。对于她的不告而别,他还会出现吗? 或许是因为身边的陆羽已经变成了桑逾空,但是即使是陆羽原来的样子,他们都变成了沉默寡言的人。他们明明曾经是最倾心相对的人,即使不言不语,心里想的都是对方。然而此时他们都知道已经不是曾经的彼此了。他好像木雕一般静坐着,她不得不陪着他木着,几次刻意寻来话题最后也是一两句话结束了。云舒有些感谢肚子在这个时候咕咕的叫了起来,也算是避免了尴尬之情。 二人相视一笑,他们都松了一口气,最怕不是争吵,而是相对无言。桑逾空轻笑着问道:“这吊了三日定是饥饿难耐,先找地方填饱你的肚子,如何?” “大师说的有理。” “可还走得?” 云舒想到方才桑逾空抱起自己的情形,虽然没有半分逾越之意,但还是不想情景再现,她忙摆手道:“走得走得,跑起来都行。”说罢便跳下了大石头,不想脚下一崴,险些又栽倒。 桑逾空迅速出手搀住了她,笑道:“现在呢,可还走得?” 云舒退后了小半步,巧妙地避开了桑逾空的手,低头尴尬笑道:“跑是跑不了了,不过走还是走得的。”拢了拢发梢,继续道:“回陆家堡吗?” “回?陆家堡已经没有任何值得留恋的地方了!”他说这话的时候故意将身子背对着陆家堡的方向,他讨厌陆羽这个角色,这个角色让他失去了太多,他的朋友和爱人还有他的敌人。 云舒故作愤懑之状,狠狠地跺着脚,转而又嬉笑道:“大师真是太懂我的心意了,那个地方以后就是八抬大轿迎我来,我都不会再踏足一寸。” 桑逾空垂下头来,默默回了一句:“可不是么,八抬大轿已经迎不来你了……”他曾经是她唯一想要托付终身的人,但是现在即使再也没有了项寻,不管他是陆羽还是桑逾空,他们之间都不可能再有男女情感的牵扯了。想到这里不知为什么她忍不住放声痛哭起来。她以为自己最多默默掉两滴眼泪,却不想根本抑制不住,扯着嗓子哭了起来。大声哭喊确实更能排解郁愁,好像所有的苦难都会随着喊声送给风,所有的悲哀都会随着眼泪送给土。但她这个架势却真的吓到了身旁的桑逾空。 他直直地看着嚎啕大哭的云舒,他从未见过这般年纪的姑娘还会这样哭泣,要知道自己才是最应该痛哭的一个此时却只得闷声道:“被我说中了心思就这么伤心?” “是的,就是这么伤心……你把我的心思一猜一个准的,以后我想杀人放火胡作非为,肯定还来不及实施,你就先我一步就去报官了!我死定了!”云舒一边扯着嗓子哭一边不经脑子胡说八道。 “既然这般伤心,我重新猜便是,保证和你想的不一样,可以了吗?” “那怎么可以,您都说出来了,我也说出来了,佛祖都听到了。” “佛祖……也不忍你这样的伤心。”桑逾空说着上前拍了拍她的肩头,他的手掌冰冰凉凉,云舒肩膀不禁一抖,却也实实在在的停了哭闹。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七章 农舍 云舒有些哽咽,搓着小脸蛋让自己的口吻尽量平和下来,道:“大师,你恰巧路过了这里,恰巧遇见了我,又准备恰巧带我去哪里?” 桑逾空语带温柔,轻声道:“你想去哪便去哪,我以后再不多加猜测了。” “哭都哭过了,不能白哭……所以,大师您带我走吧,总之不能回陆家堡。” “好。” 桑逾空没有想到带走她竟然这么轻松,他以为会废些口舌,甚至会动些武力,没有想到竟然是她主动提出要跟着他离开。虽然计划很顺利他却并没有想象中的愉悦,毕竟她即使跟着他离开,二人的关系也只有礼貌上的疏离。她聪明地没有纠结于他此时的身份,她就好像真的把项寻和桑逾空分得很清楚,或许他们之间真的到了靠虚假的身份来维持表面上的和谐了。 他们穿过了林子,只是行着同云舒来时相反的方向。陆家堡离他们越来越远,对她而言那里有曾经的陆羽,有死了的贝衣灵,有活生生的云展,还有一切和他们有关的人,这些都随着陆家堡一起离他们越来越远。扑面而来的风,其实并不算劲,她却觉得刀一般刮人。 原本陆羽就是个安静的人,当他是桑逾空的时候就更是个寡言的人。一个真正会伪装的人,他能够将每个身份都区分得份外清楚,他演绎的人生和性格可以截然不同。好在桑逾空和陆羽本身并不算天壤之别,他过渡得还算顺心。有时候若不是这刻意的佛衣,或许他并没有多少改变。毕竟人心不变,外表装束性格都变了,终究相处中还是那个人,尤其是面对一个他真心以对永生不变的云舒。 他不爱说话是真,只是他特别不习惯或者说特别不喜欢他身边的人同他一样安静,尤其是云舒原本就是个欢跃的姑娘,忽然的沉默会让他觉得好像青天都变了色。他边行着边时不时侧目看着她,她神色冷淡,面无表情,好像四周都是迷茫的,因而引得她更迷茫无措。 也不知行了多久,只知道日头已经渐渐西落,云舒望着泛着赤黄色霞光的天边,不禁长舒了一口气。一天又是这样过去了,其实对有些事情有些人来说还是不要太过于执着,怎么样渡过不都还是一日吗?就像现在这样什么都没有做,只是一直地行走,也是一日。 兴许是饿了太久,她已经忘却自己还空着肚子,直到它又不耐烦的咕咕叫了起来,还不等她多言,便听桑逾空苦笑道:“对不起……或许方才不应该由着你,这方圆几里,除了陆家堡,我确实不知道还有什么地方有茶肆客栈让你填饱肚子。” 云舒歪头一笑,然后故意做出一副饱受委屈的样子,道:“那您去打猎吧,我们可以烤山鸡。” “好,没问题,那你等我,我很快就回来。”他说得愉快而爽朗,一个和尚即使还俗了,面对杀生之事竟这般自在,怎么瞅着都觉得有趣。他已经转身欲走,却不想还是被云舒拉住了。她笑容灿烂,闪着星辰般的眼睛笑道:“我开玩笑的。我怎么能让您亲自去残害生灵,这种罪孽的事情还是我一人饿一人担吧。” 不想桑逾空却很轻地推了推她的手,笑道:“刚刚信佛的姑娘,不可随意打诳语啊,会吓到佛祖的。” 云舒破涕而笑,道:“大师,您不适合说我的玩笑。只是我想前方不远应该就有农家,如果可以,我们看能否借宿一宿,可好?” 不等桑逾空回答,她已经大步向前走去。他默笑,追上了她。 他并不求能与她同行,只求短暂的余生还能多看她两眼。 “你怎知前方有农家?” “大师,您相信吗?我这个人感觉特别灵,什么都一猜一个准。” “相信。” “大师,我说什么您都相信……这样很无聊的。江湖险恶,您这样容易轻信他人,将来会被不怀好意的人骗死的。”说着云舒还点点头,认为自己说的极有道理。可是谁能骗得了陆羽呢,一切不过是他甘心受骗,仅此而已。 “那怎么办?”桑逾空也学会了摆一副无奈而委屈的表情。 “您只相信我就好啦。我就算是骗你,也不至于把你骗死!偶尔骗骗全当做生活的乐趣了!” “好。” 就这样因为有了些说笑,他们的步伐也轻快了许多。行至不久,竟果真见到有一户农舍而且还有袅袅炊烟。 云舒雀跃地跳到桑逾空身前,指着农舍方向,乱蹦乱跳得好像挖到了宝藏一样,大叫道:“怎么样大师,您看!农舍!我说过我的感觉特别准的!厉害吗?” “厉害。”虽是发自内心的赞赏,不过他说出来却好像白开水一样的寡淡。 “大师,您这么好骗……这样我真的觉得特别过意不去。其实……我是因为刚才看到了一小块被耕种的农田,才觉得不远处有农家的。”云舒小声嘟囔道。她有时候在想到底她和桑逾空谁才是真正会伪装的一个,她真就将一个不谙世事古灵精怪的小姑娘演得惟妙惟肖。 “嗯,我知道。” 云舒眼神一瞥,故作出一派生气之色,厉声道:“所以您也早就知道了是吗?一路上您都在逗我玩是吗?” 桑逾空慌忙摆手,连忙解释道:“没有,没有。”其实不管他是何种身份,只要面前的人是她,他的行为都会显得很小心翼翼,真是这样云舒才觉得她亏欠着他。因为她做不到他那个样子,她虽然在乎他,但他永远都不会是第一位的。 “出家人不打诳语……还俗的人也不能打。” “真没有……” “大师,您真的学坏了……以后您也少见项寻比较好……快走吧,饿死了。”她说到项寻二字的时候已经有些后悔,连忙用最快的语速说完,便一阵烟一样地奔到了农舍外。 二人于农舍外驻足。 云舒打量了半响这所房子,总觉得没什么人烟的感觉,感觉阴森森的过份冰冷,没有什么人气。若不是见到眼前的炊烟,定会认为是间废弃的屋舍。她脚下撵了撵泥土,侧目看着眼前的桑逾空,竟又有了些兴致,故作出后知后觉的样子,道:“大师,有银子吗?” 也许是做陆羽的时候谎话说习惯了,也许是做出家人的时候太少说谎话一时说起来就上了瘾,总之桑逾空又说了谎话,或许他还俗真的是件顶正确的事情,这般谎话连篇的和尚,确实是佛门不幸。 “来得匆忙,不曾带。” 厉害就厉害在,大家都知道对方并不诚实,但都乐于保持这种胡说八道的情境,毕竟这是他们之间最难得的轻松。云舒长大着嘴巴,道:“啊?不是吧大师,我只是随口一问,您还真没带啊。这陆家堡离无妄山这么老远,您这身无分文怎么来的啊?” “化缘……” “化缘”二字听起来总觉得多少有些清苦,但桑逾空却说得份外恣意,毕竟这对于他来说是个很生僻的词语。即使他是个念经的和尚,永远都是被人供奉的,他不需要说出口,就有人上赶着想要送来香火。云舒后退了半步,上下打量着他。不禁感叹眼前之人不管经历怎样的风霜雨打都可以做到一尘不染,这种人,生来就是为了引人妒忌和让人供奉,化缘确实是他得天独厚的技能…… “您这都还俗了……还化缘,怪不得您不续发,方便您骗吃骗喝是吗?”语罢,云舒意识到自己言语太过放肆,若他是陆羽的话她这样讽刺他倒是没什么,但是她答应了自己,只把他当成桑逾空来看待,如今竟这般不分对象信口雌黄,这让她心头一颤,生怕这份和谐维持不了多久。她忙用手堵住自己的嘴,但眼见桑逾空并无怒意只是看着她笑,这笑倒是真真为她壮了胆,谁说和尚就不能妄为对待了?就当是两个向佛之人切磋佛法了,有何不可?云舒斜眼一睹,嘟囔道:“我不准备道歉。” “你说的很对,为什么道歉。” 云舒跳到他身侧,不怀好意地笑道:“我未曾见过大师化缘,要不今日您化一个给我看看,如何?如若能借宿更好,不能的话,至少给点吃的。”说着将桑逾空推搡上前。 桑逾空明白了,这是佛祖对他的惩罚,所以之前他又为什么要撒谎? 云舒瞥了瞥前方农舍,示意他快点。桑逾空无奈却又别无他法,挺了挺腰背,手在空中停滞了半晌,才敲了敲农舍外的栅栏,动作无比生硬。云舒于其身后笑得合不拢口。 出现于眼前的是一上了年纪的老妇人,拄着拐杖,行动确有不便。见如此之人,桑逾空真真开不得口,他回头看了看云舒,不想她竟又是瞥了瞥眼,像是催促他快一些。 桑逾空皱了皱眉,声音虽是柔和却不带笑,道:“老……老……老婆……” 如果不是因为他是个无尘佛者的扮相,如果不是因为对面是一个老妇人,他一定会被当成登徒浪子被乱棍打出去的。这或许就是一种人天生的富贵命吧。云舒仰天叹息,上前一步,道:“老婆婆,我二人行至此地,身无分文,见天色已晚,不知婆婆可否将我二人留宿一宿,随意施舍一些斋菜,我二人感激不尽。” 她说完目光瞥到桑逾空,摆出一副还需要本姑娘出马的傲娇劲来,引得他果然面色尴尬,但目光却份外灼灼。 老妇人蹒跚着上前,声音颤颤,伸头侧耳道:“什么?” 二人皆哑然。 云舒再次上前,距离妇人近些,放大了声音道:“老婆婆……”不想话还未开始,她的目的和想法还没来得及表述,那老妇人便忙上前打开栅栏,道:“小姑娘,你像是受伤了,快进来歇息歇息。” 云舒一直是半托着之前脱臼的胳膊,其实早已经好了,但这个误会来的也是恰到好处份外及时,便也不多做解释,笑道:“谢谢婆婆,这天色……” “天色这么晚了,你们两个就在舍下休息一晚吧。小姑娘,要不要再去给你请个大夫?”老妇人说着已经招呼着二人进来,很是祥和,这份周到和关心,让云舒心头一暖,深觉感激不尽。 云舒跳着入内,转头看了看身后的桑逾空,面露炫耀之色,笑道:“如何?” “今日多亏了你。”桑逾空这话说得很是恭维,但却让这二人都足够开心,这样的话多说两句又何方? “一个人总不能在每件事都得胜的,我也总有比你强的地方。没有我,你既要饿肚子又要睡野地,这般可是很大的恩情哦。” “铭记于心。” 云舒很是满意,一路蹦蹦跳跳地随老妇人进了屋。桑逾空看在眼中,脸色暗淡了下来,腿脚这般不便的老妇人,走得倒不算慢,况且虽然那老妇人一直刻意低着头不以正面相对于他们二人,但仅仅是这背影,桑逾空已经了然于胸了。 既来之则安之。 这农舍并不算小,外观看来像是闲置多时,不想这内设却很齐全,云舒环顾了四周,竟见不得旁人。 “婆婆,您一个人住吗?” 老妇人走近一些,侧着耳朵对着她,又是轻咳一声,道:“什么?” “您……一个人……住吗?”云舒已经尽力将每个字说得又慢又亮可换来的还是那句——“什么?” 云舒彻底放弃了,瘪着嘴看了看门旁的桑逾空,笑道:“看样子今晚只能咱俩聊天了。” 桑逾空只笑不语,他笑起来很柔和,但这柔和如春风一般的笑容此刻却丝毫没有一点感情的成分。 老妇人颤颤地指了指里侧的房间,拉着云舒的手,道:“我这地方小,没什么多余的房间,今晚公子就在里头的小屋住下,小姑娘就同我这老婆子委屈一晚了,可好?” 云舒:“好。” 桑逾空:“不好。”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八章 老妇人 1 云舒怒目瞪着他,她不想伤害自己,她只想用眼珠子把他方才说的话给瞪回去。再侧目瞧了瞧身旁的老妇人,深觉此时也是不好多加言语,否则不敢保证这老人家会不会像她一样是个想象力丰富之人,怎么想她倒是无所谓,恐怕桑逾空就要被划到花和尚的行列里去了。他现在的言行举止不像陆羽也不像桑逾空,因为这两个人都是个极其随遇而安之人,想的都是予人方便才是予己方便,即使自己不方便也决不会提出来。可是他现在这样挑三拣四像个闹脾气的小孩,恍惚间在她心中闪过了项寻的影像,那个人是个没有上等厢房就不愿就寝的人,此时不知身在何方,心在何处。 桑逾空顿了一顿,眼睛并不看向任何人,很是随意地说道:“今晚我同她一间就好。”这个“她”很明显指的是什么人! 云舒感到老妇人的手颤抖了下,如果这话是项寻说出来一定会是层层的暧昧,但是桑逾空说出却很是寡淡,就好像在说一起吃饭一起念经一样,她并没有听出任何情感的意味,只是老妇人明显气息有变,难不成看起来已是古稀的老人真是个比她还会胡思乱想?她忙上前拉住桑逾空的衣袖,扯了扯,低头小声道:“大师,您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桑逾空回过身来,双目柔柔地看着她,浅笑道:“你不是说今晚只能我们俩聊天了吗?” “那我们可以只睡觉……不不不,我的意思是说分开睡觉……各自在各自的房间里睡觉!也不用说非要聊天的。” “可是我想聊天。” “什么时候不能聊天,非要今晚聊?” “是的,今晚我不想睡觉,只想聊天……而且是同你聊天。” “既然都是聊天,我们还借宿干什么?躺在郊外仰天看这星星聊天不是更惬意?” “我不想在野地里聊天,可以了吗?还是说你在胡思乱想什么?” 桑逾空这一句话一下子把她说急了,她忙是吼道:“我能乱想什么,我是信佛的人,您是修佛的人,我有什么好乱想的。” “那便是了,两个出家人秉烛聊佛法,就这么决定了。”云舒从未想过自己会在口舌之战上输给他,她开始怀疑一直以来自己在强词夺理之中独占鳌头不过是因为对手每每放水?总之此时她是彻底没了言语,很明显自己根本改变不了他的决定,只是不明白他此刻为何突然有些无理取闹,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就算是江湖儿女不拘小节,此刻却也显得毫无道理。她不敢将他联想成一个趁虚而入的登徒子,她知道他不是,即使他怎么改变,他对她从未强求过任何事情。 她斜目看了看老妇人,心中又有了另外一种思量,她不知道自己和桑逾空的对话这个耳背的老人听清了多少,但是对方那颤抖的手和周身散发的气息看来,这个妇人并不像自己想的那么简单。此时只得马上随便找了个台阶下,于是笑道:“怕黑就直说嘛,今晚我就是大师的萤火虫,一闪一闪的。”说话间她还不忘双手做出一眨一眨的样子,忽闪着眼睛转身跳到老妇人身旁,大声道:“老婆婆,今夜我们有事要说,就不劳烦您了。” 不知是凑巧还是疲于伪装,老妇人将这句话倒是听得很是真切,垂着头带着沉闷的强调,道:“新婚夫妇是有些难舍难离,老婆子我是眼拙了。” 此下若还做解释便甚是多余,说多了别人会想得更多,不如就按照对方的想法来。云舒笑道:“老婆婆,有什么吃的吗?随便什么东西都可以,我们确实有一天没有吃东西了。” “好,你们俩随便坐,我去厨房取来。” “我帮您。” “不必了,你休息吧。” 见那老妇人步履蹒跚地出了门,想来应是拐进了厨房,云舒蹑手蹑脚地走到桑逾空身侧,猛地一咋呼,但似乎并没有吓到任何人,她不由地瘪了瘪嘴,笑道:“把你的阴谋说出来也让我听听!” “你不是说自己被吊了三日了吗?怎么方才却说才一天没进食?”万万不成想到的是桑逾空转过身来说得竟然是这么一句,他还真是擅于转换话题又擅于将自身的劣势转换成优势,和他在一起,只要他想要,那么主动权一直都会握在他的手里。 他聪明可她也不笨,云舒挠了挠眉梢,转过身来踱了两步,俏笑道:“我是说你一天没进食,老婆婆都说我们是夫妻了,我还如何分开来说?哪有丈夫一天没吃饭,妻子却有三天没吃饭的道理。怎么看你也不像是个虐待媳妇的人吧!”说着她还不忘伸手比划着一二三,脸上亦是泛着丝丝红光。 这是第一次云舒称呼桑逾空的时候用了“你”,而不是“您”,虽然她总是提醒自己,要清楚地区分陆羽和桑逾空,她和陆羽之间不管是何种纠葛,面对桑逾空的时候她都可以摒弃掉,这对她来说是一种解脱。但是她终究还是做不到如此,陆羽就好像另外一个自己,这让她如何区分。 他的脸却突然变成红红的,比云舒还红,咽喉也像是突然被塞住了一样,放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突然扼住了他的咽喉。他憋得难受,样子也显得奇怪别扭,只得侧身避开云舒,轻声道:“那你歇息着,我去帮帮那个老婆婆。” “我也去。”她又像只活猴子一样跳到了他的面前,他迅速地将脸转到了另一边。声音竟有种说不出的温柔,“你有伤,还是歇息着吧。” “我早没事了。” “可是那个老婆婆认定了你有伤,这才收容了你我,此时你却跑去告诉她是咱们诓骗了人家吗?而且她又认定了你是我的妻子,若是我还要你去帮忙,那我岂不是在陌生人面前留了骂名?”桑逾空是个很会说大道理的人,说出来的话都是一套一套的,容不得你挑一点毛病出来。 云舒听着眨了眨眼睛,点了点头,不由感叹这世间能留得美名之人,定是事无巨细。有的人把名声看得比生命更重,即使在根本不认识的人面前还要做的面面俱到,活着也确实累。她假装自己这样去想,但她同样知道他是另有原因,她不去多问也不去拆穿,只因为她更清楚地知道他一定会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周到。 云舒大步地走到椅子旁,故作正式地坐了下来,很是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硬憋着笑,严肃的样子好像一位长者,道:“那你还不快去,若是把我给饿死了,你的罪名更大。” “遵命。”桑逾空竟行了个俗家人的作揖之礼,做和尚的时候自是行佛家僧礼,还俗之后还遇不到需要他行礼之人,即使有这般人,他一身僧侣打扮也多是行僧礼,现下他突然叠手作揖,生生将自己吓了一跳。不为别的,只因他发现千面阎罗在自己喜欢的女人面前,原来也只有一面而已,那就是真心爱着她守护着她的一面。 桑逾空一脸微笑地拐进厨房的时候,那老妇人也忙是直起了腰背,当她不故意弓着腰驼着背的时候,整个人精气神一下子出来了,显得年轻了许多。她看到他的到来喜上了眉梢,而他却敛去了笑意。厨房的食物早已准备妥当,只是她却并没有要端出去的样子,她倚靠在灶台旁,见他冷漠的样子,自己忙也藏起了笑容,眼神中刻意伪装出一份轻蔑之色,打量着门前的桑逾空。桑逾空并不多语,他就好像根本没有注意过她神情和心情的变化,只是自顾自地转身进屋并顺手关上了厨房的门。 老妇人目光一直锁定着桑逾空,直到他走近自己,距离近在咫尺之间,她才收回了目光,虽是笑着但声音却冷得刺骨,丝毫没有方才的慈爱之色,道:“你不应该出现在这里,马上回陆家堡杀掉云展,完成你应该完成的任务。你已经手握四把钥匙了,为什么跑来这里儿女情长?” “什么时候轮到你对我发号施令了?”桑逾空这话说得很轻可听到耳朵里不由让人心中一颤。 明明刚刚起过炉灶,饭菜还在灶旁放着,幽幽地冒着热气。但这整间厨房内却出乎意料的阴冷,破旧的窗户透着风,被刮动的窗户纸发出沙沙的声音,这些都份外映衬着屋内二人冰冷的气息。 老妇人的脸在阴暗的室内似是发着若隐若现的青光,她听到方才桑逾空的话,一张苍老的脸更是扭曲了。一双凸出的眼睛里,丝毫没有了方才的慈爱之色,它充满了恐惧和不信,然而她又不得不用轻蔑的神色掩饰着自己这份不安和不甘心。她轻哼一声,冷冷道:“你别忘了你来这里的目的。” “我并没有忘记,也多谢你的提醒,但是我并不喜欢经常说谢谢,所以请你不要再管我的事情了!” “你的任务还没有完成,不但不加紧行动,却出现在了你不应该出现的地方,陪一个不知所谓的女孩子……游山玩水?你别忘记了,这四把钥匙你之所以如此顺利地拿到手里,我也出了很大的力气!”老妇人说到最后,抬了抬眉毛,态度登时傲慢了不少。 桑逾空垂下了眼皮,冷声道:“你在监视我?” “我并没有,只是你这样分不得轻重缓急,主人知道后一定会很生气。” “你搞错了……他是你的主人,并不是我的。” “哦?你不要忘记你的命属于谁!他想要取走你的命恐怕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那老妇人声音未落,桑逾空却突然出手,单手掐住了她的脖子,像捏着一只鹌鹑一般,将其缓缓地提了起来。 老妇人试图用手去掰开桑逾空的手,但显然他力气很大且又是真的动了怒,她所谓的挣扎都是无济于事。她本欲用脚去踢桑逾空,但已经抬起来的腿最终却又不敢踢出去。她心中明白,如果她踢到了他,那么下一刻她的脖子便会被拧了下来。不管他是桑逾空还是陆羽,他都不应该被冒犯,即使是身在劣势他也会高傲地死去,称臣认主?或许只能等到来世了。 桑逾空看着她苦苦挣扎却又不得挣脱的样子,不禁想到了自己,何尝不也是如此不得自由?他冷冷道:“那么你的命又属于谁?只是你现在需要清楚一点,不管它属于谁,此刻是我捏着它,所以现在你最好闭嘴。” 桑逾空话落之后,手腕上的力气明显轻了许多,老妇人以为他想明白了,便顺势仰着头,嗤笑道:“我死了,你更没办法向主人交待。” “或许我可以选择……不交代。”说着他手中忽然又加大了力道,比之前更强了百倍,老妇人刚刚得到的喘息立即又被他无情地收了回去,她的脸已经憋得发紫,桑逾空的话显然是认真的。 她不得不使出浑身的力气去挣扎,桑逾空表情淡漠异常,似乎捏死她真的就如同捏死一只蚂蚁,他又何须为一只蚂蚁的死而向任何人做出什么所谓的交待?现下也不管桑逾空会不会生气,生存的本能迫使她抬腿便去踢他,可她刚有这个举动,脖子上的力道便更重了。 脑子已经开始缺氧发昏,她两只手用力地想从桑逾空的手中掰开一点缝隙,她需要求饶,可是她说不出个“求”字。若是这样死去,她一定不甘心,她不能让自己死在一时的好心提醒下,虽然她的好心显然被别人当成了驴肝肺,努力了半天终是从嗓子眼里蹦出了一个字:“别……” 桑逾空猛然地收回了手,在死亡的前一刻他终究还是选择还了她生息,那妇人跌坐在地上,慌忙地摸着自己的脖子狠狠地咳嗽,她不敢大口呼吸,她怕用力太猛,她的心肺会被猛然呼入的空气撑破。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九章 老妇人 2 俗话说忠言逆耳,她的话何止是逆耳,简直疼得人想把耳朵割掉,从此不听一言一语。 桑逾空垂眼看着她,就好像看着一个低到了尘埃里的人,他当然知道她每一句都是真心的善言,但是他就是特别讨厌听到这种话,他心里跟明镜一样,正因为如此他宁愿装糊涂,偏偏她却故意要点醒他,这让他如何不生气。一个想要装糊涂的人,怕就怕这种自作聪明的善言。他冷冷道:“如果你把今天的事情说出去,我不保证是不是又会不小心捏到了你的命。” 老妇人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又低头看着地面,避开他的眼眸倒是也给了她一些勇气。她轻哼了下,这声蔑笑说不清到底是在嘲笑着谁。她哪里不知道他在装糊涂,但是却也忍不住想把他从不归路上拉回来。 “你很强,但是你觉得屋子外面的姑娘也像你一样强吗?就算没有我,耽误了主人的大事,我不知道你会如何,但是她……一定活不了。我想你不会忘记当年的那个人吧。”她抚着胸口,尽量让自己呼吸得更平顺一些,轻笑着继续道:“当然,我所说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一个忠告而已,希望没有再次惹怒你。” “你废话太多了。”桑逾空转过身,怔了一怔,推门离开了。 冰冷的屋子里只剩下了老妇人,她却依旧伏在地面上不愿起身,手撑着地,她稍微可以大口地呼气了。很明显桑逾空并不领情,也许她不应该多此一举,这么多年了,她多少都了解这个人,他从男孩成长成了男人,却依旧还是这样的任性,只是不知道这次会不会又有人因为他的任性而丧命。 桑逾空回到屋里的时候,云舒整个人趴在木桌上,暮光很暗竟依旧能照亮她。 他上前俯下身,轻轻摇着她的身子,柔声道:“起来了,这样会着凉的。” 云舒哼唧了一声,微微眯着眼睛,茫然地扫了桑逾空一眼,仿佛想挣扎着站起来,可腰板还没直起弧度又重新跌回了桌子上。 她的动作有些夸张,好像生怕对方看不出自己是在演戏一样,桑逾空看着她,心中自然知晓她又有了鬼主意,眼睛里充满了关怀,却依旧柔声问道:“你不舒服吗?” 云舒点点头,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又看似无奈地摇了摇头,长叹了一声后带着苦笑道:“我好像病了。” 瞧出了她的小心思,他自然不会着急,只是很是淡然地随口一问,道:“什么病?” “闷病。” 桑逾空回过身去将门彻底敞开,又快速地踱到窗前,将窗户也启开,阵阵的幽风吹进屋子里,好像整个空间都清新了很多,他笑道:“这屋子空气是不太畅通。你若闷的话,即使我不在,为何不开窗通通风?” 云舒无奈地瞥了瞥他,虽然自己方才的话难免有歧义,但她就是料定了他是故意装作听不懂,只得嘟囔着道:“不是这个闷啊,开窗子开门就算是我跑到田野里也没有用!是无聊到闷死人的闷。” “无聊也会得病?”桑逾空笑着走到她的身旁,眼睛里透出着一股请你继续胡说八道的神色。 云舒点头如捣蒜,道:“当然会啊,不但会得病而且是很厉害的病,是那种会死人的病。” “怎么会有人真的因无聊而死?” “我本来也不相信,可是方才我真的已经跨在了生死的边缘,相信我大师,您没有经历过是不可能想象的,您再晚回来片刻,我便真的常伴佛祖左右了。” 虽然她是说得玩笑话,但是见不到伊人那种思念和孤独,就好像往他血液里注入石铅一样,那种血液流通不畅,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能够随心所欲的感觉,恐怕他比谁都有经验。但是他不会将这种感受当做一种玩笑说出来,那种经历是他活到今时今日的秘密,他不敢和任何人分享。 本来是个玩笑话,想着能够缓解一下气氛,却不成想空气竟比她一个人的时候还要安静,她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只知道他的样子很纠结和痛苦。她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肘,当做是对他苦闷样子的询问,桑逾空快速收敛了情绪,想着随意敷衍两句,可话未出口似是听到了那老妇人的脚步声,便迅速敛去了笑意,道:“在你闷死之前,还是先确保自己不会饿死吧。” 说罢他侧开身,拉开了自己与云舒之间的距离。话音刚落云舒回身之时只见那老妇人果然已经站在了他们的身后。她连忙起身上前接过了老妇人手上的饭菜,满脸堆笑,道:“老婆婆,太麻烦您了。” 老妇人始终弓着身子垂着头,云舒看不到她的样子,可她眼角瞥了一眼老妇人的手,忽而心中生疑,为什么这老妇人在厨房的一去一回之间竟仿若回春一般?之前她们在门外初见之时明明她的年纪至少也在六十以上,可现在看来,虽然手上有些许褶皱,但是这指甲白润净透,显然此人年纪不应该会有多大。更重要的是,方才明明要借助拐杖才能够勉强挪步,现下竟然可以双手托着饭菜,来时又毫无脚步声,这个妇人应是个高手无疑了。云舒心中盘算了一圈后,再看看这手背上的皱纹便更觉得这份伪装实在有些拙劣了。 云舒佯作不知,摆好了饭菜,桑逾空也已经落座在了自己对面,可是那老妇人却依旧杵在原地像是发呆,她便忙是招呼道:“老婆婆,一起来吃吧。” 老妇人微微一怔,连忙道:“不了小姑娘,老婆子年纪大了,晚上习惯不吃东西。你们慢用,招待不周。”不知道是已经懒得伪装还是忘记了伪装,总之她这一串话说得气定神闲通顺自达,不过她并没有给云舒质疑的机会,说罢便转身离开了。 桑逾空并不在意,他的眼睛一时都没有斜视过旁人,只是很认真地看着菜色,好像在寻找那一片菜叶最新鲜。不过他选定之后刚拿起筷子夹了菜还没递起来,却不想被云舒抢先按住了筷子。他抬眼,正对上云舒的眸子,她眼睛眯着,笑容很淡,摆出一种欲说还休的样子。 云舒的样子不是刻意摆出来的,她已经话到嘴边,却又不想说了。 老妇人这一点点拙劣的易容计量都瞒不住她,又怎么可能瞒得住桑逾空,桑逾空是陆羽啊,陆羽是易容的祖宗啊!不过现在他显然在佯装并不知情,方才他去厨房又去了那么久,一去一回他都没有任何话准备跟她坦白。自己若在这时候把话说穿,对她似乎也没什么好处,只会让他们二人所在的场面更加尴尬。只要确定陆羽一定有他自己的打算,只要保证她一定不会出现任何麻烦,如此自然也就足够了。当初项寻在无妄山上曾经高所过她:既然对方有意对你隐瞒,那你就千万别问,因为答案肯定不是你心中以为的那个。 云舒从来不是个善良的人,她会自作聪明,这个没办法,她控制不了。她真心为陆羽好,真心为项寻好,真心为云展好,这一切一切她都是来源于自己的真心,但是她都会忍不住先想一想自己会不会因为这个决定而遇到什么麻烦,她所考虑的一切一定会以自己做一个出发点。她是自私的,这点她也改不了,尤其是见到贝衣灵之后,她也不想改变什么。 她在脑子里思量了一圈,筷子一直都压着桑逾空的筷子,她自己不吃选择发呆,弄得别人也不能吃饭。桑逾空不知道这种静默还要等多久,只得问道:“你在担心什么?” 一句话让她回了神,眼神中忙是跳进了一份调皮,云舒俏笑道:“大师,我想吃你夹起的这块,看起来似乎比较好吃,可以吗?” 桑逾空笑道:“我本来就是准备夹给你的。” “谢谢大师。” 不管是真实的还是假装的,这顿饭都吃得份外和谐。云舒的筷子没有离开过自己的碗,因为桑逾空会把最好的菜挑到她的碗里来。自己却鲜少吃上两口,云舒放下筷子的一刻,他也不知道这饭菜到底算是个什么味道。饭后云舒起身收拾碗筷,可她虽说手上在收拾,眼睛却一直在环顾四下。她可以确定自己是安全的,就是因为知道是安全的,才会放心大胆的想要知道这个屋子,这间屋子里的老妇人,甚至桑逾空的秘密。人在恐惧的时候想着的是如何才能保命,保住了命就会开始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桑逾空上前接过她手里的碗筷,笑道:“还是我收拾吧,你做什么事情都心不在焉。” “还是我来吧,劳动使我快乐,我可不想自己的闷病更严重。”说着她又将碗筷从他手里抢了回来,冲着他做了个鬼脸后笑着跑去了厨房。 桑逾空看着她离开的身影,笑容渐渐淡了。他和她究竟还有没有可能倾心相付?他自己守着秘密自然不敢请求她完全坦诚,更何况他或许已经不是她心中的人了。 让云舒很失望,厨房里并没有那个老妇人,以为能够偷瞄到什么的打算就此落了空。因为这位老妇人在云舒跑去厨房的时候,早就从另一个方向轻快地走进了桑逾空所在的屋子。她斜着眼打量了下他,她需要适应下他一身佛衣的样子。或许桑逾空的身份是陆羽为自己找的一条后路,所以他将这个和尚的形象塑造的很优雅,飘飘然有神仙之概,并不像黑船上的邵荣那样,是个丑陋不堪的人。她看得有些失神,桑逾空轻咳了一声,她才回过神来,忙笑得有些不怀好意,道:“这个小姑娘并不是很简单哦,逾空大师。” “你必须马上离开。” “离开?为什么?这是我的房子,难道需要离开的不应该是你们吗?” “你刚才也说了,云舒很聪明她并不简单,所以如果你不走,一定会露出马脚。” “难道你没看出来她已经怀疑了吗?她并没有将对我的怀疑告诉你,说明她对你也是有所保留的,看来你并没有完全取信于她哦。这个小姑娘心中相信的男人,看来始终都不是你。” 现实被她说出来真是扎得桑逾空心疼,他讨厌这种被揭伤疤的感觉,他讨厌这种所谓的忠言,当即厉声呵斥道:“你如果现在不走,我会让你永远也走不了。” “你面对这个女人的时候永远都是愚蠢的。她已经怀疑了但是却没有表露出来,这个姑娘很会装傻的。既然如此,你何不陪着她继续装下去。如果我离开了,正是给了她询问的契机,那么你准备好怎么骗她了吗?尊敬的逾空大师。” 桑逾空转身拂袖坐在了凳子上,轻轻地闭上眼睛,他在平复自己的心情,他讨厌看到眼前的人,冷声道:“我并不需要骗她。” “哦?你难道要把一切都告诉她?”老妇人笑了起来,她的眼睛年轻而明亮。 “这是我的事情,而你的事情,只是闭嘴……当然如果有这个必要的话,我会帮你闭嘴。” “好好好……既然你有自己的打算,那我不说便是了……不知道佛祖有没有教人自欺欺人。我得去后院处理下这个房子真正的主人了,如果尸体被小姑娘发现了,就不好玩了,会吓到小姑娘的。不管是什么秘密首先都要藏好,是吗?尊敬的逾空大师。” 云舒跑回来的时候,正望见老妇人离开的背影。她的背挺得笔直,步伐也很轻盈,腰臀处还有妙龄女子扭捏的弧度。云舒心中叹道:“这个人并不太会伪装,真正的伪装有时候连自己都分不出来,而她浑身上下都是破绽。”忽然在心中有了个猜测,云舒耸了耸肩,稍微停下了脚步,待那老妇人的身影完全隐去之后,才重新扯出了烂漫的笑容,缓缓地回到屋里。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章 夜谈 夜深,偶尔能听到从屋外传来寒鸦绕枝时的哀鸣,好像给这样的夜晚提前设定了惨兮兮的基调。 老妇人将云舒领到房子最靠里侧的一间小屋,引着她环视了下空间和摆设后饶有兴致地回头看了看身后的桑逾空,笑道:“时候也不早了,你们小两口该聊聊,该睡睡。老婆子我就先回自己屋休息去了。” 云舒愉悦地点点头,想送她出去,可桑逾空堵在门口显得没礼貌又很突兀,便只得站在原地挥了挥手算是送别。其实那老妇人的眼睛一直都没离开桑逾空,或许根本也不会在乎云舒的举动。 云舒挥着手觉得讷讷的有些尴尬,便也不再管什么礼貌礼节,自顾自开始打量起这间屋子。屋子很小,只有一张床、一条凳、一张桌,但是她还是能像欣赏重峦叠山一般细细打量。 老妇人离开的时候刻意在桑逾空的身旁逗留了片刻,多多少少有些故意,她的手轻轻地刮蹭到他的手背。他的手很冰,她的手指却是炙热,冰与火的碰撞若不是干柴烈火那便是相看两厌。桑逾空条件反射一般,将手迅速背到了身后。老妇人翻了下眼皮,在他下巴根的地方轻呵了一口气,用极低的声音笑道:“你放心,我一直都睡得很熟而且没有起夜的习惯。” 桑逾空扭开头去,整个人面色淡然,就仿若什么都没有听到一般。但这老妇人回头意味深长的一笑其实尽收入了云舒的眼里。 见那老妇人走了,云舒又蹦蹦跳跳地走到门前,桑逾空一看她这架势就好像一只半夜跑出来头苞谷的小老鼠,忙是给她让出一条道。云舒倾着身子趴在门框上探头向外看,又好像街口卖艺的小猴子。待她确定了那老妇人已经完全没了身影,才转过头来对着桑逾空呲牙咧嘴一个坏笑,随手关了门,确切说是栓上了门。 桑逾空被眼前的小姑娘一系列的举动彻底逗乐了,她果然还是他的那个开心果,不管她的心有没有改变,但是她依旧无时无刻不给予他快乐。他站在桌旁,用手摸了摸下巴,温柔地问道:“怎么还栓门啊?” 她一边忽闪着眼睛一边轻轻掸了掸衣袖摆出一副严苛且庄重的样子,就好像学堂里的教书先生,慢悠悠地说道:“做坏事怕别人看到。” 桑逾空笑得更深了,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道:“你能做什么坏事。” “哦……别看不起人哦……我可是深藏不露的哦……你等下不要尖叫哦……”云舒锁着头不住地笑,看样子那只偷苞谷的小老鼠是满载而归了。 她背着手挺腰抬胸,正意盎然可止住自己的一脸坏笑,慢慢地踱到了桑逾空的眼前,瞥了瞥眼,示意他到床边坐下。他笑着自然是随了她心意。坐定后,见云舒依旧杵在远处傻乐,说白了就好像一个准备伸出邪恶之手的色痞子,桑逾空希望如此但也知道不会如此,只得笑着摊开手,问道:“然后呢?” 云舒猛地跳到桑逾空跟前,一甩袖子,哗啦啦的花生米,豆干从袖子里倒了出来,撒了满床都是。 桑逾空侧头看了看床上的花生米豆干,又回头看了看一脸兴奋的云舒,摇了摇头,满怀的失望油然脸上,苦笑道:“没想到你这个小袖子还真能装下不少东西。不过这就是你所谓的坏事?” “偷东西还不算坏事啊,大师看不出来你的底线真低,我佛慈悲,阿弥陀佛!”她一派大惊小鬼的样子对着半空不停地行礼,半晌后才回过身来冲着他继续傻笑着说道:“刚才我去厨房送碗筷的时候发现里面没人,然后就把灶台上的花生米啊豆干啊都顺手牵羊了。咱们不是要彻夜长谈么?那怎么能少得了零嘴!” “你若想吃,为什么不直接问那老婆婆要?底线高的这位姑娘!” “大师您有钱吗?饿着肚子的时候,倒还好意思伸手问人家要吃的,可咱们现在吃得饱饱的,如何开口跟人家说我嘴馋?再说了这偷来的东西永远比要来的东西好吃。而且东西就放在那个地方,散发着幽幽的香气,我若不将它们送到自己的肚子里去,简直是对美味的亵渎。不过最最重要的是,顺手牵羊是我的一时兴起,当我想去问老婆婆的时候,东西已经在我袖子里了。与其被说是先斩后奏还是让我做个不问自取的小偷吧,这样我会觉得自己没那么虚伪。”她好像早为自己打好了腹稿,长篇大论自以为说得头头是道,可见桑逾空只是看着她却并不回话,她又忙说道:“只是些零嘴,无伤大雅吧……应该不会损了您多少修行……再说拿都拿了,您总不会让我再送回去吧……” “那你会送回去吗?”桑逾空还真就如此问了。 “不会。”云舒自然也斩钉截铁地如实应答。 “那你还问我做什么?尤其还是这样一脸委屈的问我。” “装委屈是女人最大的本事,大师你不懂” “我懂,确实很厉害。”桑逾空说完不禁在心中叹道:“何止是委屈,喜怒哀乐,她的每一种情绪都是降制我的大本事啊!” 云舒抬了抬眼,依旧是一脸遗憾的样子摇了摇头,长叹一口气,道:“可惜没找到酒,要不就更诗情画意了。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不不不是对影成四人,还是不对是五人……”说着还似模似样地做了个举杯的样子。 桑逾空挽了挽袖子,随手拿起几粒花生米递给了云舒,笑得很是淡然,道:“你应该庆幸今晚没有酒。” “我以为你喜欢……“ “我是喜欢……只是……今晚不适合……“ 云舒眨了眨眼,自然也明白他话中的意思,他一直都是个很会克制的人,这一点她从未怀疑过。但是刻意去试探对方到底能克制几许对于她而言这种行径真的有够邪恶的了。她跑到床边拿了几颗花生米递给桑逾空,笑道:“刚我尝过了,味道不错,偷来的东西果然是好东西。” 桑逾空摇摇头,笑道:“我不喜这个,你吃吧。” “可是……没有酒的话就只有零嘴了,您却又不爱吃,那岂不是只有我在吃,你杵在旁边干看着?我会不好意思的。” 桑逾空站起身来,将床让给了云舒,自己拿起仅有了一张很是矮小的凳子放在一旁,坐得笔直,笑道:“无碍,你可以随意一些。一切都刻意由着你的性子来!” “大师,我已经很随意了。您不会觉得我有些放肆,对您有些亵渎了吗?” “不觉得,我很喜欢。” 云舒在心中轻叹了一声,“陆羽啊陆羽,你怎么会这么蠢呢?你这个样子让我怎么把你当成另外一个人?你看我多厉害,我把自己完全装成了另外一个人,所以我开始了新的生活,你却还被桎梏在原地。” 她歪着身子一边吃着花生米一边瞅着桑逾空,口是心非地打诨长叹道:“还是大师您的佛法高深,想拉您同流合污真难,将来您去了西方极乐,我这个小偷小摸的怕是要进石磨地狱的。” 桑逾空忽然站起身快速上前扼住了她的手腕,制止她继续往嘴里送花生米的动作,他低着眉,装作一脸焦急的样子,急声厉言道:“那你快别吃了。” “大师……” 桑逾空笑着松开了手,坐回了凳子上,笑道:“所以,你还是尽量随意。” 云舒嘴角一笑,突然往床上一歪躺了下来,歪着头眼神瞅着桑逾空,强掩着一脸的坏笑,故作唯唯诺诺的口吻,道:“那大师,我可以躺着和您聊吗?” “可以。” 她笑着抿了抿嘴,侧过身子将花生米和豆干都堆放在床头,然后扯开了床铺里侧的被子,盖好自己,整个人睡得平平整整。待一切都完成之后,她又恢复了之前佯装出来小心翼翼的样子,诺诺道:“那我可以盖着被子和您聊吗?” “好。” 云舒满意地笑了,她伸手从床头拿了一大把花生米,一股脑的全塞进了自己的嘴里,她一边嚼着一边在想,塞住自己的嘴是不是就可以制止住不去询问一些事情。 屋里燃着灯,灯光从鹅黄色的纱罩中照出来,温柔得如同月光。静悄悄的,云舒只听到自己的心在轻轻的跳着,跳得很均匀,而提议要彻夜长聊的人却只是静静地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一个字都没有说。 云舒将嘴里的吃食咽了下去,又招手让桑逾空送了杯水,一切瞎折腾之后,左看看右看看,翻了个身再看看,他还是跟个菩萨一样端坐着,她无奈地舒了口气,轻轻咳嗽了一下,哀声道:“大师……” 桑逾空抬头看她,柔声道:“嗯?” “大师……您不是说有话要同我聊吗?” “也没什么,你睡吧。”说着他坐得更端正了。 “可是您看着我……我睡不着。” 桑逾空身子一怔,笑着站起身来,拿起椅子转身像是就要离开。云舒一见他这个举动,忙半起身说道:“大师……问您个问题。”这不是个询问的口吻,这只是个开场白而已。 桑逾空转身放下椅子,又坐回了原来的地方,道:“你问。” 云舒觉得全身软绵绵的,懒懒地动了动,脑子里迅速地翻转着,半天也不知道从何问起,桑逾空含着笑看着她扭来扭去,也不催促。曾经他盼着相守,现下发现只是如此看着她已经是一件足够奢侈的幸福事了。 云舒猛地坐起身,眨眨眼,双目盯着前方并不看这个和自己对话的人,她的脸色严肃了几分,轻声问道:“大师,您和项寻……是……朋友吗?” 桑逾空没想到她会问这个,一时愣住,竟不知如何回答。 因为她心中有太多事情要问他,每一件事情似乎都比她现在问得问题要重要很多。比如他为什么要摒弃掉陆羽的身份呆在她的身边,比如他凑齐了那四把钥匙准备下一步做什么,比如他要寻找的那个所谓宝藏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但是这些看似很重要的事情她都梗了咽喉问不出口。所以她想到了项寻,出口便问出了这样一个问题。原本只是随便的一问,他也只需要随口一回便可以让这个尴尬的问题就此过去,可此时见他竟然滞着不动,云舒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竟收回了空洞的眼神,开始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非要听出个答案不可。 “那你觉得呢?”这真是个极其可悲又可笑的问题,映射着桑逾空觉得自己的存在就是个笑话。此时此刻她关心的竟然还是项寻,他们是朋友会怎么样?不是朋友又会怎样? 云舒垂下了头,又开始抠自己的指甲,她没有回答他同样也等不及他的回答,又问道:“那你们是敌人吗?” 这个问题并不比是不是朋友好回答,桑逾空站起身踱了两步,背对着云舒,她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可以想象他心中的纠结,只得又说道:“我问的是桑逾空,并没有问别人!”陆羽永远不会是项寻的朋友,这点她比谁都清楚,不过他既然选择摒弃了陆羽,那么她是不是可以乞求这两个至关重要的男人可以重新规范下彼此的关系呢?毕竟无妄山上,他们曾经看起来是可以交心的亲密伙伴。她把头埋进膝盖,自顾自地接着说道:“曾经我以为我哥哥和陆羽是朋友,后来才发现他们原来是敌人。” 他转过身,目光如水,轻笑道:“利益驱使可为朋,志同道合可为友,而当这个大前提发生改变之后,做不得朋友也实属正常。只是有时候朋友比敌人更可怕,因为你并能保证你们的目标会不会同时发生改变。如此说来,不曾是朋友也是另一种幸运。” 云舒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咬着嘴唇轻声问道:“那贝衣灵呢?” 桑逾空走到桌前,取下灯罩,拨弄了下烛火,室内暗了些。他背对着云舒,像是根本没有听到她的问题,他在对着灯罩发呆。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一章 他来了 1 云舒并没有在意桑逾空的心情和感受,她在乎不得,她要靠着现在的冲动将心中的话全部说出来。 “贝衣灵为了我哥哥去杀……呃……去杀陆羽,她明明知道一定会死可还是去了……所以,贝衣灵的死算谁的?是我哥哥的,还是陆羽的?” 桑逾空转过身来眯着眼扫了扫她,他很少对云舒冷面,但是此时,他的脸上似是沾上了冰霜一般冷。所以她想让他给一个怎样的答案?“这如果和你并没什么关系的话,又何必执着于答案。更何况,这是个让人说不清的答案。” “那您心中的答案是什么?算谁的?” “算她自己的!没有人能阻止一个真正想死的人,而能为自己生命负责的人,也只有她自己!怨只能怨她不懂得珍惜!”桑逾空说得铿锵有力,他不知道自己说得到底是不是云舒心中的答案,但他需要将这个答案砸进她的心中和脑子里。他不想她再继续纠结在这个怪圈里不得自拔了。 “那么大师,可有人为您牺牲过?或者说,您亏欠过什么人吗?”云舒将这话说出口的时候,她同桑逾空都愣住了,她在心中暗咒自己太过心急。 “没有。”桑逾空说得冷冽而决绝且异常的迅速,他想都没有想。他有些不敢相信此时此刻的云舒是在质问他吗? 云舒猛地躺了下来,她的动静有些大,闹得床还吱嘎一声响。稍作缓息她侧过身看着桑逾空,表情像极了惹事的孩子,她揉了揉鼻子,大声笑道:“我就知道嘛,大师毕竟是大师,只可能别人辜负你,您怎么可能辜负别人。阿弥陀佛。不过您也说过了,您并不亏欠任何人的,所以未来不管面对什么,都希望您珍惜自己的生命,切莫像贝衣灵一样!一切的一切都不值得的!”语罢,她没有等待他的回答转回了身子。她想赶快结束这个话题,她就可以全当他已经答应了自己。面靠着里帐,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她的眼角噙着泪,在刚要滑落的时候又硬生生地忍了回去。 桑逾空没有坐回凳子上去,那条凳子离床实在太近,离云舒实在太近。但是这个屋子本就很小,狭小的空间即使他想和她隔得再远也远不到哪儿去,但是他还是想尽量能规避得远一些。他站在桌子旁,看着灯罩里闪动的烛火。 蜡烛一旦点着了,总归是要燃烧殆尽的,如要想让其得到长久的保存,那么从一开始便不能去点它,但你若不去点燃它,那么蜡烛也就没有了存在的价值。有的事物,存在就意味着牺牲。那么点蜡烛的人,又需要承担所谓的责任吗? 良久良久,他缓缓地走近了些。她像是睡熟了,她的嘴角还泛着一丝微笑,可偏偏眼角却有刚干未久的泪痕。她是云展的妹妹,她是项寻的情人,但她更是自己的爱人!不管她主观意识上把他当成什么人,他都很坚定地如此定义着她。只是她总是擅长装傻,当然如果可以的话,他真心希望云舒是真的傻,虽然显然不是。她总是有种办法,让你明知道她在装傻,却又无能为力,那么与他而言便只能当做她是真傻了。 贝衣灵为了云展而死,不正是源于云展一直的装傻吗?云家的男人和女人,果然都是同根而生啊! 他一直杵在原地柔柔地看着她的睡容,很久很久,久到眼前的姑娘和记忆中的人再一次的重合了。当年的姑娘就好像一抹阳光照进了他的生活里,桑逾空有些按耐不住,他觉得自己的嗓子像要被烧着一般,他咬了咬牙齿,像是在对云舒说,像是在对记忆中的人说,又像是在自我救赎一般,小声道:“我不是怕死,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刻,我也会勇于赴死。一个人的生命本应由自己负责,不应该受他人插手规划。我只是不甘心死在别人的计划之中。一个人在必死时忽然有了可以活下去的希望,这希望又忽然在一瞬间被人扼断,我不能接受这种由极端兴奋到极端沮丧的改变,在这个时候,我只能让自己想方设法兴奋下去。结果是我想要的,只是我错了过程。只是这样而已。” 桑逾空见云舒的眼皮动了动,既然说出来,自然也不怕她听到,他沉声道:“如果非要说我有过什么亏欠,或许我欠过一个姑娘……一条命。”他倾着身子向前,靠近云舒的枕边,在她耳边用无比亲昵的口吻问道:“所以你喜欢这个答案吗?” 他在感叹云袖,他以为云舒在向他埋怨云袖之死。其实他错过了她话中最重要的意思,她只是希望他能够好好的活下去。 云舒没有睁眼,她知道继续装睡已经没有必要了,但是她还是选择闭着眼睛。有些东西还是不看到比较好,就可以假装它并不存在,如此一来自然也就无需面对了。 桑逾空就这样在她的床头站了一夜,云舒在床上闭着眼睛躺了一夜,不过相同的是他们都不曾睡着。 次日清晨,云舒睁开眼睛的时候桑逾空已经不在屋子里了。她一直没有睡去,却也没有注意过他何时离开的。他总是能够突然出现又慢慢消失,这已经成为了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她坐在床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昨晚的事情,她记得很清楚,那桑逾空必然比她更清楚。她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她的耳边还回荡着桑逾空昨晚的话,这让她心跳加速了许多。对于已经死去的那个云袖,他真的是并不知情还是在佯装全然不知呢?原来她还是看不透他啊! 她抿了抿嘴唇,心中暗咒着自己心急得太过愚蠢,她在床上磨蹭了很久,想着出门见到他之后如何去粉饰太平。装傻充愣吗?这一直都是她解决问题的万能办法。 当她扭扭捏捏出了房门之时,却想不到来了个不速之客拯救了她,那个每次她有麻烦都会好巧不巧出现的人。 云舒彻底被眼前的情景镇住了,感觉全身上下每一个毛细口都紧缩了起来,她的头脑开始涣散,她努力让自己平顺下呼吸。待她的眼睛终于有了聚焦之后,她忙回头看看身后的房间,房间里的床上并没有另一个自己,所以她确定了自己并不是在魂游。 但是怎么去解释此时此刻?桑逾空正和项寻同桌而坐,一切好像又回到了几个月之前的无妄草庐里。他们两个人又一次一同出现在了她的面前,两个她都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的人!不同的是桑逾空坐如禅中,闭目养身;而项寻,果然还是那个熟悉的项寻,整个人在狼吞虎咽的吃着桌上的早点。狼吞虎咽毫不夸张,有时候云舒也会去想,这样一个饿殍托生的项寻,真是白生得这般温文赏目了。但是她还是看着他笑了,她的阳光又照向了她。 如果云舒是陆羽的阳光,那么项寻对于她而言也是光明的源头。她曾经以为自己可以和陆羽相濡以沫地抱团取暖,后来才发现自己还是自私的想要去追寻独自的温暖。 云舒还呆立于门前,倒是项寻先开了口。他嘴里含着吃食,见云舒出来便忙灌了一口温茶,语气依旧是稍稍带着一抹的轻浮,笑道:“小媳妇,我又赖上你了!” 云舒听到了这个声音,一个足够响彻她整个心脏的声音,却好像根本没有听到他话中的内容,即使她知道他说了什么,她也没心思去回答。她只知道自己的体内有一股很重很浓的气流,一下子涌上了心尖,她的鼻头由之一酸,眼泪直接就流了下来。她快步走到桌前,走过桑逾空身旁的时候,他睁开了眼睛。但正因为这样,他才发现云舒的眼睛里只有项寻。他又缓缓地重新合上了眼睛。 云舒随手拉开项寻身侧的椅子坐下,托着香腮,轻哼了一声。她好像忘记了当初正是自己在缠绵半日之后狠心舍弃了对方,此时却好像自己是那个被抛弃的人,带着哭腔笑道:“你怎么这么慢,我都走了这么久了,你才找到。” “大姐!你说都不说一声就走了,连个方向都没给我留下!我真是爬山涉水历经千辛万苦才找到你的!早知道我顺便就把西经也取回来了!”他说得不以为意,好像他们就只是玩了个捉迷藏一样。 云舒轻轻拍了他继续夹菜的手背,笑斥道:“你才大姐呢。” 项寻抬眼看了看一旁的桑逾空,前倾着身子在云舒耳边轻声道:“这不是有和尚在,不好意思叫你老婆吗?” 云舒的笑容忽然滞住了,她生怕身边这两个男人发现她情绪上的变化,凝重的表情只在脸上呆了一瞬又重新换上了笑颜。她换成了用两只手托着腮,一双美丽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瞧着项寻,仿若移不开一般。那日她离开的时候没有犹豫,但是心中还是期盼他会找来,如今他就在眼前,她又怎么舍得移开眼睛。 她并不吝惜在桑逾空面前表现出对项寻的感情,她已经不值得他为她做任何事情了,她一直在想着办法让桑逾空明白这件事情。她不值得的,她只是个见异思迁的人而已。 项寻放下了筷子,歪着头也盯着她,确切的说他是盯着云舒眼睛里映出的自己,这种你的眼中只有我的感觉,他觉得美妙极了。他的声音很柔,笑道:“你这目不转睛的盯着我,是怕我跑了吗?” 云舒丝毫没有羞涩之情,反而觉得理所应当,便点了点头。她现在好像还没有缓过神来,一别多日改变了很多,但是项寻却好像一点都没有改变,她真的怕自己眨下眼睛他就不见了。 项寻倒显得一脸的不乐意,佯装着臭烘烘的冷脸,埋怨道:“你怕我跑了?我还怕你跑了哩!也不知道是谁一声不吭拔腿就跑,如今还在我跟前卖乖。” 云舒依旧是抿着嘴笑着看着他,她管不得什么矜持,她只知道,现在挺爱听他胡说八道的。 项寻被看得有些不自在,他挺了挺背,伸手刮了下云舒的鼻梁,笑道:“现在知道我好看了?” 云舒笑道:“嗯,知道了。” 项寻向后靠了靠,倚着椅背。这样可以让自己的呼吸更顺畅,顺畅到看到自己的女人不会没出戏的脸红心跳;可以让自己的眼界可以更宽广,宽广到可以将她从头到脚整个人都收进眼里,不会少一点点遗留下看不到的地方。 就这样他们不言不语地对视了很久,他用目光将眼前的云舒从头到脚扫了无数遍。蹙了蹙眉,像是确定了一番后才又倾身上前,伸手轻抚了下她的后脑勺,笑道:“怎么突然变得这么乖了?”还没等云舒开口回答,他却转目看向对面的桑逾空。桑逾空是闭着眼睛的,但是项寻知道一切的一切他其实都看进了心里。 项寻昂了昂头,笑道:“桑兄,你是不是给她吃了什么稀奇古怪的药,让她今日变得这般乖巧?” 云舒听项寻说出这话也将头转向桑逾空。他一直闭着眼睛,气息平稳轻微,像是根本不在这个屋子里一般。 她忽然又犹豫了起来,自己会不会太残忍了一些?可是细细品品项寻这话,云舒的心中不禁闪过了一个不好的感觉,难道项寻知道了什么事情吗?不是她和陆羽,而是她和桑逾空! 她忙是满脸堆笑地转头瞥了眼项寻,昂着头翘着嘴,俏声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可乖不了几天,明天我就准备造反。”说着又低头,故意用手指在项寻的胸口划着圈圈,样子搞怪又魅惑,好像一个调戏人的小痞子。可这一瞬的狡猾还没持续多久她转而又厉声道:“所以你啊……把握今朝。” 只在片刻之间,项寻就见识了她风云互变的神情,他无奈地耸耸肩,笑道:“你准备明天还跑啊?” 云舒摆摆手,一脸的云淡风轻,但这话却说得铮铮有声:“不跑了不跑了,又累又饿又受伤,为什么还要跑?从今以后,我都要缠着你,无论你做什么,我都要在旁边捣乱,让你做不成……我要日日夜夜地折磨你,让你头疼。”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二章 他来了 2 项寻无辜地看着眼前的女子,一双眼睛好像朗朗夜空中的星辰一样的闪烁,她手舞足蹈的样子就好像一只乖滑的猴子,她整个人都娇俏极了也可爱极了。他的云舒,时而无忧无虑又时而忧愁万分,时而感觉近在咫尺呼吸相闻转眼就可以奔逃到了天边。她离开他的时候,悄无声息没有留下只字片语,他便猜到了她会来到6家堡,也知道她要见的人是6羽!他有一千个一万个理由来生气来呵斥指责她,但是只要看到她冲着自己没心没肺的一笑,好像这所有的一切都可以原谅!这或许就是自己天生的贱骨头。她和他都改变不了,或许早就注定了。 项寻知道自己并不是一个不能放手的人,他爱她虽然没有选择,但是他会把选择爱的权利大大方方地交给她!云舒的话没有错,他是要把握今朝,把握眼前这个快乐的她,留住这个快乐的她,这个还算属于他的这个她。 他笑了笑,佯作出一派惊讶失措的样子,忙是问道:“这……这么大的仇啊。” “你来得再晚一些,这仇啊……就更大了。”云舒依旧像个说书的人,可是听书的项寻却忽然敛去了笑意,问道:“方才你说受伤了,是何故?“ “何故?……我也不知道是何故……只知道自己被人引进了树林子里,紧接着中了圈套,然后被挂了一整天,胳膊都脱臼了。”她故意说出受伤的事情,她料到了项寻会问出这个问题,她也早就想好了答案。桑逾空突然出现在这里实在太奇怪了,项寻一定会有所揣测,她绝对不能让他将6羽和桑逾空联系在一起。她只能先下手为强了! 说到这里,她先拍了下项寻的胳膊又装出小心翼翼的样子指了指旁边的桑逾空,侧着头在他耳边继续道:“幸亏大师……路过……救了我。今日见识到你找人的度,当日中了圈套若要等你来救,我都晒成鱼干了……”她嘴角带着一丝微笑,这笑容虽是那么甜蜜娇俏,但却又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鬼气。这并不是一个让人愉悦的笑容。 “被人引入林子?”项寻这话说不清是疑问还是紧紧是在复述,嘴里念叨着可眼睛却一直盯着桑逾空,他的样子好像是认定了什么。 云舒一愣,心想自己方才的话确实失了精准,也不知道是项寻的脑子转得太快,还是说其实他早就知道了些什么。她马上换了一种打诨的语气,伸手掐了下项寻的胳膊,本着小脸怒斥道:“你会不会抓重点啊?你难道不是应该问我的伤势现在好了没有,是否还严重,感觉还疼不疼之类的?” “你和这江湖第一名医在一起,我还问你这个问题,岂不是轻视了逾空兄的医术也轻视了自己的脑子么。” 这个问题到底有多愚蠢云舒自然知道,但是她更加清楚对于女人而言装蠢永远是对付男人最好的方法。喜欢在女人面前炫耀智慧展示能力是男人的通病,很少会有例外出现,即使有那凤毛麟角的特殊人可惜云舒还尚未见过。而忙于炫耀总会让他们忘记了自己原本想要干什么。 云舒起身拍了下项寻的肩膀,往后跳了半步,撇了撇嘴,做了个鬼脸,柔声笑道:“借口。”说罢转身就走。 项寻忙是问道:“又哪儿去?” “你是吃饱了,我可是还饿着呢!”说着竟还转身对着他又做了个鬼脸,然后一步三跳地跑了出去。 待云舒的脚步已远,桑逾空也睁开了眼睛,在他眼前的项寻也不再忙着往嘴里不停地塞东西,而是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桑兄你不在无妄山普渡众生钻研佛法,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这里有需要你救赎的人吗?”项寻一直以来都是以“逾空”二字来称呼他,此时换了字眼,也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意。 桑逾空眨了下眼睛,轻声答道:“你这个问题没什么意思,我并不想回答。” “确实没什么意思,毕竟6家堡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大到连桑兄这般不管俗世的人都好奇得要来凑个热闹……只是让我奇怪的是,你是怎么在6羽的眼皮子底下如此轻而易举地带走云舒的?”项寻说着抬头看了看桑逾空,他果然又闭上了眼睛。 他们毕竟相识了十几年,他曾经以为双方也算交心过。即使鲜少真正的呆在一起,但是他很清楚桑逾空在面对自己不喜欢的事物之时总是会闭着眼睛,就好像只要自己看不见,那么不喜欢的东西就是不存在一般。这是典型的自欺欺人,但正因为如此才使得项寻从自己出现在这个农舍的那一刻开始就知道原来自己是在桑逾空不喜欢的范围里的。项寻思至此处,厉声道:“我和云舒有夫妻之名也有夫妻之实!不管你到底是什么身份,只要你还是桑逾空的这张脸,我就依然还把你当成朋友!所以你应该清楚,朋友妻不可欺……” 他抬眼看了看项寻,嘴角微笑着又闭上了眼。原来项寻关心的是这个,桑逾空以为他会先去质问关于贝衣灵之死的事情。所以自己比不上项寻,桑逾空的心中累积了太多其他的人和事,他身边看似有很多的帮手,但才现也是分散了他太多的心思。而项寻是独来独往的,在他的心里永远是把云舒和自己放在位。所以到底谁是自私的?谁又是无私的呢? 如果问桑逾空,若当时知道引来云舒后不久也会引来项寻,他还会不会对云舒设套。他的答案是他依旧会引云舒出来。因为项寻虽然问题很多,但是他可以选择不回答。因为即使不能和云舒在一起,好在他们还是单独相处了一个晚上,他认为也算足够美好了。 一些显而易见的事情没有必要隐瞒,也正是因为不用隐瞒也就没有必要解释或者回答。项寻喜欢猜测也好,喜欢推测也罢,桑逾空都可以随他去,因为此时此刻项寻不可能对他出手。既然事情如何进展都对他并没有伤害和阻碍,那么就由着项寻过过判官巡查的瘾也是无妨。 其实很多时候,桑逾空都想同项寻过过招,分个高低辨个雌雄。无妄山上有过交手,但是项寻不曾尽心他也不好用力,只是简单地拆招过招而已。唯一那次真正的交手还是在江南骆家的时候,那时候他还是6羽的身份。他们谁都占不了谁的便宜,除了回合上的反复,谁都没有战胜对方的方法。自那以后那份决一胜负甚至决一生死的念头就久久萦绕在他的心中。尤其是最近这种想法越来越强烈,但是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但是时候早晚会到,他相信自己一定是赢的那一个。 项寻见桑逾空又闭上了眼睛,自然知道多说无益也就不再言语。他绕着桑逾空来回转圈踱步,不时还侧着头看看他,看看他准备什么时候睁眼。即使他是个聒噪的高手,可面对一个聋子也是拿对方没有一丝办法。在比耐心上面项寻一直觉得自己表现不错,桑逾空应该更了得,此刻他有点无聊想比个高低。 云舒去了些许时间不曾回来,倒是那老妇人先一步出现了。她迎着笑脸,看似随意实则刻意地瞥了眼项寻,却并不搭理他,这显然并不像房间的主人应该有的反应。她绕到桑逾空跟前,轻咳了一声,笑道:“公子……您的夫人掉坑里了……老妇人我没办法拉她上来,要不您出去看看去?” 桑逾空依旧闭着眼睛,手指却触动了下,老妇人刻意用了“夫人”二字无外乎想刺激下项寻。桑逾空以为项寻会像那日在无妄山一般啰啰嗦嗦吵吵嚷嚷一番,然而今日项寻却并没有,他在一旁很安静地含着笑听着。 两个男人谁都没有回复这个老妇人。良久,项寻用纸扇轻轻地敲了下老妇人的肩膀,那妇人回目却低下了头并不看他,她在刻意躲避同他对视。项寻垂着头扫了眼老妇人的耳垂,肤色白皙,如玉如脂,看来眼前的老妇人应是要年轻许多。他了然会意笑道:“老婆婆,我想桑兄应该是乏困了,不如先带我前去救起……夫人,如何?” 老妇人昨日将这农舍原本的一家四口埋在了后院,那是一个标准的一家四口,父亲、母亲、女儿、儿子。杀他们的时候她的心中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舍或者内疚,她只知道自己需要一间农舍来等候桑逾空,可这个地方四下望去只有这一间房子,所以这里的一家四口便必须要死。她唯一能够选择的就是尽量下手快一些,让他们少一些痛苦和挣扎。她确实这样做了,他们还来不及恐惧便倒在了血泊之中,她对自己的手段也挺满意,她想自己还算得上善良。 她将夫妻二人葬在了门口的菜地里,而那双子女她将他们葬在了后院的一片菊花地里。而就在方才,云舒竟就在那片地里赏菊,她本想找个由头将其支走,只是她还没想到理由,云舒似是看了她一眼,便起身离开了。她上前查看过一番,地上的泥土并没有再次翻动的迹象,想来云舒应该并没有现什么异常才是。或许这个小姑娘仅仅是好奇后院这一大片菊花地,毕竟这片菊花确实开得很好。 老妇人回屋时恰巧于门外听到了项寻对于桑逾空的一系列质问,她不知道桑逾空在想什么,总之他一个字都没有回答。她只是想着要想个由头将这二人分开,而这个由头显然只能是他们共同关心的人。于是便回过头想去寻找云舒,正巧见她立于枯井边叠石子,便不假思索将其打落枯井。她知道这口井不深,云舒即使毫无武功根底,即使是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也绝不会伤不到什么,即使有些擦伤,只要有桑逾空在自然一切都是无碍。可如今看到眼前这两个人一片漠然的态度,好像云舒的死活他们并没有多少关心一样,看来她的这番行为实在多此一举,这马脚应该是已经暴露无遗了。 项寻见这老妇人并不答他,便又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老妇人这才回过神来,但再老的女人也是女人,只要是女人都会装傻,而如今她一身老妇人装束更给了她更加顺理成章的技能,就是装聋作哑。 项寻笑了笑,心中也是明白,转身出了屋子。 桑逾空闭目,他的双腮好似有微微的颤抖,他的周身就好像凝聚上了冰霜,冷声道:“愚蠢。”这话无疑是对这老妇人说的。 “我只是关心你。”老妇人并不知道自己的问题出在哪里,在她看来即使自己真的对他造成了什么不便,但是自己的出点足以弥补一切。 “不需要。” “现在下手是最好的机会。” “只有你这么愚蠢的人才会认为这是机会。”说到此处,桑逾空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睁开了眼睛。他眯着眼睛看了看眼前的老妇人,将她上下打量了个遍,难以置信地问道:“你竟然会让我对项寻下手?你那个所谓的主人……会同意你这么做吗?” “或许我更想关心你。”老妇人说着已经倾身上前,她有太多的心里话想要对他说,她想告诉他,即使要跟全世界为敌,自己都会义无反顾地站在他的身边。然而桑逾空并不想接她的话茬子,立即起身走到了一旁,将二人的距离尽量拉得远一些。他白了她一眼,依旧是冷冰冰地说道:“不需要。” 老妇人驻足了脚步,她料到了他是这个反应。她在心中一个劲得嘲笑自己,为什么这么久了,自己对他还是会有所期待。如果他能够给自己一个微笑或者一句暖心的话,甚至一个稍微温柔一点的眼神,那么他就不是6羽不是桑逾空了。 //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三章 井 云舒的嗓子确实足够清冽,项寻刚一出了屋子便能听到她很清楚的求救声,挺有节奏感,一声高一声低的。他轻笑着沿着声音很快便找到了那个老妇人口中所说的“坑”。 这是一口看起来荒废了很久的井,并且井口四周也没有垒砌岩壁,确实很像平低里空凿出来的一个坑。如若有人长期居住于此,屋子的主人定然不会让这种的安全隐患存在得这么明显。想到此处,项寻扫了眼四周环境,果不其然于井口不远处看到了一块大石板,他以目为尺衡量了下大小,想来这块石板应该正是之前盖住井口用的。 很显然有人挪动了石板,换言之有人将云舒故意推下了枯井,至于是谁,已经显而易见了。想到这里他不由感慨那屋里的老妇人果然愚蠢,心中忖道:“总是留这种爱出岔子的人在身边,看来陆羽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聪明。” 项寻于井口蹲下,手拿纸扇轻轻敲了敲井口,用以引起井下之人的注意。其实这口井并不算深,但是如果对于一个毫无功夫根基的女子而言确实也不可能自己爬上来。推人入井这个手段伤不了了人,却足够困住一个人。 云舒昂起头便看到了项寻一脸坏笑地望着自己,当下只觉怒气冲天,要知道她的嗓子都快喊哑了,可他竟然还在自己的脑袋上笑嘻嘻的,感情倒霉的不是他自己。当即怒喝道:“你竟然还在笑?还不赶快拉我上去!” “我可不是来拉你上来的……应该拉你上来的人还在屋子里面闭着眼睛阿弥陀佛呢。”项寻说着敞开纸扇摇了一摇,虽然已经入了秋,但是秋老虎依旧凶猛。扇子一则可以消暑,更重要的是可以让自己看起来不是那么的慌张。 “那既然如此,你来干什么?” “听见呼救声来凑个热闹。” “我一直觉得你不是个爱凑热闹的人……如今看来是我对你了解不够,你其实是个男儿身婆媳心之人……那现在既然热闹也算凑够了,我的倒霉样你也算都瞧见了,就请你快走吧,劳烦你给能救我出来的人腾个地儿。” 云舒这小小的激将法显然还不到火候,项寻笑道:“我只是独独爱凑你的热闹……再说人家既然废了老大的劲儿整出来这么个热闹将我引出来,就让他们二人多聊一会呗,我若是此刻回去,怕人家还没聊完呢!” 云舒心头一惊,眼珠子滴溜溜地乱转,垂着头低声道:“你知道了?” 项寻看着井下的女子,那张面孔还是如美玉一般,俊俏动人,他知道她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那么柔弱,但是他没有想到时至今日她竟然还在提防他、在算计他,当即心中一阵萧瑟凄凉。微微笑道:“我不但知道那位老婆婆的目的,我还知道你很配合她。” 项寻这话说得没错,云舒正是察觉到有人接近自己而故意蹲在了井口。来人虽然用石子击打了她的后背,但是她本也不至于会跌落入井。云舒猜到了对方的身份,一瞬间想到的是既然对方选择用这个方法那必然有她的道理,不如就此顺了她的意思,从而看看她到底想要做什么。这样应该比自己转身叱问她为什么偷袭得到的答案要精准多了。况且有项寻和桑逾空在此,她断不会出任何差错。 而且这次落井,她还获赠了另一份额外的答案。击她落井的小白石子,同那日在林子里给她引路的石子一模一样,她本以为是项寻,后来也确实怀疑过桑逾空,但都是仅凭猜测而别无佐证。而今这老妇人一则同桑逾空相识二则又用了相同的手法,不但暴露了自己更顺带地拉扯出了自己和桑逾空的关系,看来实在是不太聪明。 一见自己的想法就这样被项寻给拆穿了,云舒索性一屁股坐了下来,把头埋进膝盖不再理他。项寻见她这般样子,当下也是后悔自己的话说得太过直白。这世界上只有娘子去欺压丈夫,哪里有丈夫出口反驳的份?他摇了摇头竟直接跃身而下跳进了井中,待云舒抬起头来之时,他已经飘飘然得站在了她的面前,含着笑温柔地看着她。云舒惊讶之余心中一阵暖流欣喜,却又故作不屑,冷声道:“你下来干什么?” 项寻于她对面坐下,笑道:“我知道你喜欢看我,心疼你昂着头累了脖子,便跳了下来,让你看我不至于太辛苦。” 云舒一个嗤笑,向旁边挪动了下,做出一副懒得理你的表情。项寻笑着拿扇子敲了敲她的膝盖,她便再往一旁靠靠,来来回回几次,二人竟玩的乐此不疲。 他们之间不是不会争吵,也不是不会因对方而失望,但是他们中总会有一个人以最快的速度站出来缓和尴尬的气氛,让另一个人不得不举手投降重新笑脸相迎。这是他们的相处之道,是项寻探索出来的方法,云舒乐于就坡下驴。 二人一敲一躲无数个来回,项寻先失了兴致,因为他想到了一件更有兴趣的事情,他用扇子敲了敲自己的额头,笑道:“都怪我,忘记了件顶重要的事情!你是何时成了桑逾空的夫人?是准备抛弃我了吗?” 云舒心中一滞猛地抬头,见项寻脸上的笑显然是出自玩乐,口气也是一味的取笑,当即便放心了些许。但心下又有些不甘心,故意捏着嗓子幽幽道:“是那个老妇人说的吧?说起来还是因为昨夜我们投宿于此,大师想要与我同室而居,老婆婆便自己猜测了我俩这般身份关系喽。” “那你就欣然应承了?” “如若不然还能怎么样?那时候的情景,给不得我理由去解释什么。” “桑逾空为什么要与你同室而居?这完全不像他,倒是很像另外一个人……”项寻这话明显意有所指,他不期待云舒会如实相告,但是他只想表示自己其实也并不算是个傻子。 “大师应该只是为了顾及我的安全吧,你们不是朋友吗?”云舒自然不会把那晚所谓的聊天告诉项寻,她不会为了陆羽而出卖项寻,同样也决不会为了项寻而出卖陆羽。她只想将这价天平尽量平衡下去,让这二人都能平安无虞,当下自然而然地将皮球又抛了回去。 项寻自嘲地笑了笑,他料到了这个答案,但正因为自己明知道答案还要舔着脸再问出口,就更觉得自己可悲又可笑。他此时的笑已然完全洗去了之前的玩乐之相,笑得有些冷有些寒。云舒自然也感觉到了,忙问:“你生气了?” 明知故问,但她也只能如此。 项寻往后仰去,身子倚靠在井壁上,井壁的凉意从后背传进体内直通心脏,他将自己心凉的原因归结于此,才能静静地继续说道:“谈不上生气……毕竟人在江湖确实安全第一,我不在你的身边保护你本来就是我的错!要怪也只能怪我自己!只是云舒,我真的很不喜欢你这个求活的方法。” “什么意思?” “那日在落凰谷,你将自己许配给我,为的是脱离悬崖以求安全。这次应承下桑逾空夫人的名头,为的也是所谓的安全。” “你觉得这两次一样吗?” “你或许觉得不同,我也可以告诉自己这里面有所不同,但是他呢,他又是怎么样的想法呢?” 云舒低下头去,又一次开始抠起了指甲,这个动作最近太过频繁了,频繁到刚长出来的心皮又被自己给硬生生撕了下来,血开始一点点的渗出来。只有这种疼痛感可以稍微缓解下自己杂乱不堪的内心。她歪了歪嘴巴,笑道:“你会不会觉得我活得挺没骨气的?” 项寻倾身上前将她的手握住,他发现了她抠手指这个细节,她是在用伤害自己的方式来逃避别人给自己的伤害。他忽然后悔起自己的指责,忙是说道:“错不在你而在于我,是我不应该让你有机会身临险境。我只是痛恨自己没有在你有麻烦的时候第一个挺身而出!以后我会常伴你侧,护你周全,让你尽量不会需要用这个方法来求活。” 云舒的表情有些呆滞,看不出她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只觉她眼神放空,淡淡地说道:“以后我不会了。” “不……该用的时候还是要用,我不是在指责你。”项寻的声音有些急躁,他想要将云舒从因为自己而造成的失落中唤回来。 云舒依旧机械一般地摇了摇头,道:“不会了。” 项寻想要继续说些什么,可就在这时二人头顶上方的亮光突然被遮住了,待二人起身抬头望去时,能确认的只是井口被人用之前的那块大石板给封住了。 项寻笑了笑,挠了挠头又坐了回去,反倒是云舒急红了眼睛,伸脚猛地踢了下他的脚踝,急着眼泪要出来了,这个人好像一个马上要爆炸的受气包,怒斥道:“都怪你!你没事下来做什么?” 项寻迅敏地躲过了她又踹过了的一脚,不忘向对方撇了撇嘴以做炫耀,道:“之前都说过了,跳下来是因为怕你昂着头脖子会累。” “那你现在快想办法出去啊。” “急什么?自然会有人放我们出去。” 陆羽不会这么做,自然也不会放任着那老妇人对自己这样,所以遮住这井口的人又会是什么人呢?云舒心乱如麻,她不是怕死也不怕会困在这里,她只怕项寻会察觉到陆羽就是桑逾空这个秘密。虽然她或多或少已经有了这份猜测,可她还是想要尽最大的努力来掩盖这个事实。她凝视着他讷讷地问道:“你知道这是谁干的?” “第一,桑逾空舍不得这样对你,第二,他应该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想去杀我,即使他要杀我也一定在确保你不会出手拦阻的情况下,所以困住咱们的定然不是他。得不到桑逾空的首肯,自然也不是那老妇人所为。所以只会是第三个人做的。”项寻说出这个结论的时候故意偷偷地瞄了一眼她,和他想的一样,她一副早已想到的样子。 云舒好像并没有听他的分析,若有所思半晌不语,项寻也就停下了分析。良久后她才好像忽然晃过神来,笑道:“那会是谁?” 项寻忽地轻轻地扳着她的肩头,两只眼睛如春风雨露一样对着她的眼睛,用一种极力克制的温柔声调说道:“云舒,你丝毫都不需要担心。这个人完全可以用更好的办法来伤害我们,却只是盖上了井盖而已,所以他只是不想我们太快出去,从而妨碍了他的事情。如此来说他真正的目标只可能是这个屋里的两个人了,至于于他们二人来说,此人是敌是友就不得而知了。不过不管是敌是友,他都不会来伤害我们。若此人同桑逾空是友,那么桑逾空自然无碍,他们做完了事情自然会来放我们出去。若此人同桑逾空是敌,不管最后谁赢谁输,赢的那个人都会来放我们。既然如此,静观其变总是不会错的。” 云舒咬着嘴唇低头不语,项寻的话没有给她丝毫的宽慰。她才发现从这个井口被封住的那一刻,她心中想到的竟然并不是她自己,她只怕会有人会去伤害陆羽。她的身边已经有项寻,她不需要害怕,可是陆羽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她一把抓住项寻的衣袖,执着他的手肘,恳求道:“你能不能想办法让我们现在就出去?” “你很担心他是吗?” 云舒没有回答,项寻却忽然苦笑道:“我可以出去,但是我没有想好自己出去之后是去帮他还是正好抓紧机会落井下石……所以你愿意赌吗?” 云舒忽然将脑袋摇地好像拨浪鼓一样,她放开了项寻的手后,一步步的退到了井壁旁,一字字道:“我不愿意赌!” 项寻苦涩一笑,心下叹道:“你终究也并不相信我!”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四章 许久不见 茅舍的门旁站着一位男子,身穿宽大黑袍,披散着头发,额间系着发带,衣领拉得老高,不但遮住了整个脖子也遮住了整张嘴和鼻梁。这副打扮让人一眼望去只能看到一双无比阴冷刺骨的眼睛,但是这双眼睛已经足够让桑逾空认出他来。 他的衣着装扮让他只适合在黑夜出现,他就好像黑夜里的一部分,丝毫不会让人注意到他的存在。至于到了白天,他却依旧这副装扮不得不说不但不能有所遮蔽反而显得份外惹眼。一个只在黑夜里出现的男子,如今却在白天现身,不但如此桑逾空更加清楚他已经很多次这样不守规矩了。他的人他很了解,绝不是蠢到意气用事,他的出现只有一个解释那便是这个人已经等不到黑夜。毕竟从早上到晚上,这一段时间于此人而言极其漫长,他的要做的事情已经等不及了。 老妇人见到黑衣男子更是大吃一惊,这让她不自觉地身子一颤。她迅速抬起头看了下桑逾空,他表情似乎并不意外于男子此时的出现或者说他对于所有的意外都早就习惯了淡然处之。老妇人上前一步挡在了桑逾空和黑衣男子的中间,她面对男子怒目圆瞪,怒斥道:“你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出现。” 男子站定于原地,相比较老妇人的急躁而言他的浑身上下只有木然,他连眼皮都不曾抬起,更别说瞧一眼她,整个声线都极其的冰冷道:“你出现的似乎也并不是时候。” 老妇人有些气结倾身上前想要辩驳两句,却被桑逾空打断了。他长身而起,取出袖间的佛珠猛地拍放在了桌子上,佛珠接触到桌面的时候发出的声响超出了应有的高调,之前还想着来一场口舌之战的两人瞬间隐去了所有的声响。不管是桑逾空还是陆羽,不变的就是都很讨厌别人在他面前拌嘴。 桑逾空闭上眼睛,厉声道:“你下去。” 老妇人自然是知道这话是说给她听的,虽然她并不是桑逾空的手下,但是这个男人总是有种震慑力让她不得不听从他的命令。不得不说有的人生来就有发号施令的气概,桑逾空就是这样的人。老妇人心口一凉,垂首离开。 其实一个女人心甘情愿去听命于一个男人无外乎两种原因,要么是忌惮这个男人,要么就是爱这个男人,老妇人知道是哪一个原因,桑逾空也知道,只是谁都不愿意承认而已。 把对方的心意视若无睹这一点,桑逾空和云展确实有几分相似却也并不相同,云展用自己的爱来利用着贝衣灵为自己行事甚至牺牲,而桑逾空只希望眼前这个女人能以最快的方式离开自己的视线。 桑逾空重新坐回了椅子上,他抬起头看一眼黑衣男子后又很快地垂下了眼。桑逾空不管说话还是做事都很少去目视着对方,因为他觉得并没有多少人值得他去留心去注意。对方的心情也好,想法也好或者意愿也罢,凡是能用面部表情表现出来的一切,他都不需要关心,既然如此他便无需劳烦自己的这双眼睛去管他们的神情变化。 男子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在桑逾空静默的时候,他也并未开口,为何而来因何而在,他都没有想过要来表述一二。他习惯于听从而不擅长讲说。 静默了一阵之后,桑逾空冷脸,冷目,冷声道:“鬼奴!”。这个声音极冷,冷到让人跌入万丈寒冰一般。 男子可以听出桑逾空声音的温度自然也辨别得出桑逾空的心情,他立即单膝跪地双手抱拳,但却依旧静默不语。 桑逾空冷声呵斥道:“滚回去!” “师父。” “嗯?” “贝衣灵已死,徒儿不知何去何从。” 世人皆知鬼奴听命于贝衣灵,却没有人知道,在鬼奴听命于贝衣灵之前,他首先是桑逾空的弟子,桑逾空唯一的男弟子。 而对于一个合格的弟子而言,一生除了师父的话之外就不应该再去听命于第二个人,除非这第二份的听命是师父要求他做的。鬼奴便是个极其合格的弟子。 鬼奴听了桑逾空的命令观察着贝衣灵的一切,但他却管不住自己的心去关心和疼护这个可悲的女人。 世人皆以为鬼奴的江湖消息灵通,这世间似乎没有他不知道的事情,却没有人知道这些鲜为人知的消息不但出自于鬼奴的探听,更多的是出自于桑逾空每年教习出师的那群女弟子之中。 桑逾空起身站在了他面前,垂首看着男子低下的头颅。鬼奴来时慌张,发丝上还有汗珠。他的弟子,他唯一引以为傲的弟子,竟然这般不沉稳,不得不说这让他及其失望的。他翻了下眼皮,冷声道:“你如果是在她死后的第一天便出现在我面前,你方才所说的这句话,或许我还会相信。” 桑逾空的手掌覆在鬼奴的后脑上,桑逾空只需要稍作用力,他便会马上命丧当场。所以他不敢动,甚至一点点的喘息都是小心翼翼的。 鬼奴跪在地上纹丝不动,甚至连一点点的颤抖都没有,不是他不害怕,而且他不敢害怕。他的镇定自若就仿若死亡是他应该完成的使命也是他应该承担的责任。良久之后,桑逾空的手缓缓地离开了鬼奴的脑袋,垂了下来,他的笑声短暂但依旧冷彻刺骨,道:“你刚才的这份冷静救了你一命。” 那只如有千斤重的手掌离开后脑勺的那一刻,鬼奴于心中长舒了一口气,他……或许……赌赢了。他连忙跪地叩首,陈升道:“弟子绝无二心,此刻前来只是想知道师父下一步的吩咐。” “你何日到的?” “弟子……弟子……今日刚到。” 桑逾空当然知道他在撒谎,但并没有拆穿,只是幽幽地说道:“以你的警觉和速度,不应该现在才找到我……” “弟子……弟子是怕有人尾随,所以一直不敢太接近师父。” “项寻同云舒现在在何处?” “弟子将他们二人关在了后院的枯井之中。” “你可曾被发现?” “不曾。” 空气再一次安静了下来,鬼奴看起来比谁都忠诚却早就有了自己的打算,桑逾空竟然在心中很是欣慰。他的一生或许也就如此了,但是他还是希望自己的弟子可以任性而活。他微微一笑,道:“知道我方才为什么没杀你吗?“ 鬼奴稍稍一怔,马上回道:“因为弟子还算冷静。” “这只是其一……更重要的是……我不想在项寻和云舒面前出手杀你。所以不管你说的是真话也好假话也罢,你的命都算是暂且保住了……但是我要提醒你一下……我说的只是暂且……” 鬼奴忙磕头谢过,道:“弟子谢过师父的不杀之恩……那么师父下一步需要弟子做什么?” “你刚进来的时候,我就已经告诉你了,我并不准备再说一次。” 鬼奴脑子一转马上想起了那句“滚回去”,连忙叩首道:“弟子遵命。” 老妇人于院门外与退身出来的鬼奴打了个照面,他看了她一眼却一句话都没有说,他料到了等待自己的是来自她的挖苦,他没有心情去和她打嘴架,只想就此离开。只是在他与她擦肩而过之时却被她抓住了手腕。鬼奴欲挣脱,不想那妇人手中力道了得。虽然他若真正使力也定能脱身,但他现在忽然又想听听这老妇人有什么话要说与他听。 老妇人披着个一副老态龙钟的妆容,却笑得犹如妙龄少女般娇俏,当然这种笑容应该是她面对鬼奴时的习惯,又或许是她一时忘记了自己此时的形象。但是于鬼奴而言,这种笑容实在丑得有些惊心动魄,这忽然让他想起了那个曾经很会笑的贝衣灵。 老妇人瞅了瞅鬼奴,也看出了他只有一瞬的失神,她翻了个白眼,便也不做多余的耽搁,厉声说道:“他放你走,我不会阻拦……但是……”话未说完,老妇人的手腕忽然一转,也看不出于何处竟取出一根银针,还不待鬼奴做出反应,这银针已经深深地刺进了他的手腕里。 鬼奴吃痛察觉,猛地甩开老妇人的桎梏,吼道:“赵月华,你在做什么?” 老妇人就是赵月华,这个房间里所有的人都知道她的这个身份,大家只是懒得拆穿而已,鬼奴这句话不过是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 赵月华嗤笑道:“我的妆有这么差吗?竟然被你一眼就看出来了?” 鬼奴没有回答这个无聊的问题,依旧怒斥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赵月华的手搭在鬼奴肩膀上,她步态婀娜地绕着他走了一圈,这种少女娇态实在不适合她此时此刻的老妪的面孔,鬼奴觉得自己再看下去要吐了,忙闭眼以作回避,但声音却弱了许多,有些颤抖道:“你这个样子……实在是丑死了,快……把手拿开。” 赵月华见状更是笑得放肆,音调抬高了些许,道:“怎么着?见惯了大美人果然就是不一样了,我做什么都勾不起你的喜欢了是吗?果然曾经沧海难为水啊,贝衣灵是你的沧海吗?” “少废话,快说你到底做了什么?” “陪惯了大美人,就真真忘记了我们这么多年的情分了吗?连我最擅长的长命草都不记得了?” 鬼奴猛地将眼睛睁得滚圆,好像再稍微用力一点,两颗眼珠子就会顺着眼眶滑落,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份不敢确定,道:“你对我用毒?” 赵月华笑得妩媚,道:“我刚说过了,他放你走我不会阻拦,只是……我对你不放心啊。你也知道我的胆子一直很小,你若反了水有了私心,岂不是让我同他……措手不及?” 鬼奴不再看她,转身欲回去找桑逾空,她没做阻拦反倒是向鬼奴相反的方向走去,但声音及其魅惑,笑得也更大声了,道:“你对贝衣灵的私信,真以为他就不曾怀疑吗?如果你现在进去或许就不会出来了。” 鬼奴虽然不做回应,但是赵月华的话倒也确实打消了他去找桑逾空的打算,方才自己的转身确实是一时冲动。 赵月华见他不再走,笑道:“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你也知道长命草毒发的厉害,死亡的惨状应该不至于让你忘得一干二净。不过毕竟我们情长谊久,只要你听话,我自然会定期给你解药,直到我确定了你的忠心……” 鬼奴快速挪步,迅速出脚,还不等赵月华把话说完,便已立于她眼前咫尺之间,他的呼吸可以直接打在她的脸上,他怒视着她,但却没有出手。他知道赵月华,如果不是她心甘情愿,任何人都不能从她手中得到解药。他的衣领遮住了他的嘴,但他还是笑了笑,声音平和,道:“我知道了,是你多虑了。” 赵月华没有避开鬼奴的距离,她玩心一起,反倒是更上前一步,她的胸口已经快抵到他的胸前,她出手轻轻地摸了摸他的胸,指尖温柔缠绵,他好像确实长大了,胸前的肌肉硬的像铁板一般,她拍了下,笑道:“最好如此。” 鬼奴也应承着她指尖的温度,笑道:“你真的很可怜……” “嗯?” “你为他做了这么多,他可曾领过情?他的眼睛里面可曾有过你?这个问题你应该在心里问过自己很多遍了吧,如何,有答案了吗?还需要我告诉你吗?” “这个并不需要你的关心,做你应该做的事情。”赵月华慌忙打断了鬼奴的话,迅速远离了他,转身快步回到院中。不需要回头她也知道身后的鬼奴并未离开,因为她能感到他冷冷的目光和熟悉的气息。 她停下了脚步,并未回头,以鬼奴可以听到的声音,清清楚楚地说道:“如果他死了,你永远也不会有解药……不过,如果我死了,我会在我死之前给你解药。” 鬼奴望了一眼赵月华,转身离开了。她同那个已经死去的贝衣灵还是有些像的,一样的……傻。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五章 计划 从院外的栅栏到农屋木门的门槛只是很短的一段距离,赵月华却因为走得极其缓慢而耽误了很久的时间,短短的距离她用了天涯海角的时间。她刻意让自己的步子迈得从容一些从而让自己的心平静可以得到些许的平静,但是越是刻意寻求心安,她的心就越是慌乱不堪。 鬼奴说的没有错,她倾心于桑逾空或者说倾心于陆羽早就不是一日两日,她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去隐瞒什么。凡是认识她或者认识他的人无一不知,就连她心中这位无法割舍的男主角定然也是知晓她的这份女子情怀,但是他却从未问起过。她的这一片柔情蜜意的小心思,他也从未好奇过,甚至他可以理所应当地在她面前表现出对其他女子的关怀和温存,而这份无法复刻的关怀与温存却从未施舍给她过一分一毫。从前是,现在还是,她心里很清楚将来也是。 赵月华虽然气虽然恼但是她却恨不起来。爱与不爱,恨与不恨都是不能因主观意愿而改变的,她改变不了自己不去爱他,自然也没有理由强迫他来爱自己。 她恨透了自己竟然可以理解这样的关系,也放纵着这种不平等一直存在而未有过一点变化。此刻她唯一能做的事情或许就是耍个小性子,比如这次她没有敲门,没有得到他的许可就直接跨进了屋内。即使如此微小的事情,放在往日她也是不愿去做的。她总是会想如果自己能将每件事情做到完美,处处以他为尊的话,他会不会稍微也喜欢自己一些,分一丝丝的关爱给她。 然而此刻她的这一份小小的任性,桑逾空并没有多余的察觉,一直以来她的礼貌打动不了他,此时的失礼自然也恼不了他。他已经感觉到赵月华渐近的脚步,然而这并不值得他做出多余的举动,他依旧坐在案桌前静谧安详,若非要说出一点和之前的不同,那就是他没有闭目养神而是在泡新茶,举止上俊逸洒脱。 赵月华呆呆地看着他温柔的手指在茶具上辗转流连,时空似乎都变得更加美好了,但是这份美好并不是为她而存在。她回过神来,轻咳了一声,笑道:“兴致不错。” 桑逾空依旧摆弄着茶具并没有回头看她,只是简单地问道:“他走了?” “走了。” “记得按时给他解药……他还不能死。” “你看到了?” “没有。” 赵月华讷讷一笑,道:“你总是这么地了解我。” 桑逾空没有回答,这种自我感叹的话不值得他去回答,他现在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如何泡出一杯好茶上面。他心想着云舒在井下呆了这么久一定是又气又渴,需要一杯最好的茶来舒缓身心。 赵月华走回到木门边,靠在门框上,半倚着,这个姿势很是随意,可以让她的身体舒展开来。她冷了冷声线,问道:“你准备什么时候离开?” “不知道,看她的决定。” 赵月华自然是知道桑逾空口中的这个“她”指的是谁,她觉得自己简直快要疯了,她不需要桑逾空回应她任何爱,但是她只是希望桑逾空能够好好地活着,而他能够好好地活下去的唯一办法就是不要忤逆那位“主人”的意愿,而“主人”的意愿中定然不包括甚至绝对不允许出现陪伴小姑娘游戏取乐、浪费光阴。 “你不准备去完成‘那个人’的指示吗?”这次她刻意用“那个人”的字眼代替了“主人”这个词,她知道自己强迫不了他,但是她也一定要把所谓的逆耳忠言说到死为止。 “我不是正在做吗?” “他的指示难道是让你在这里泡茶吗?” 桑逾空并没有理会她的问题,在他的心里始终不明白赵月华明明同自己一同受教成长,为什么脑子永远都是这么的愚笨。有的女孩子做出一些傻事说得一些傻话,他觉得蠢得可人,笨的可爱。即使明明是装出来的傻里傻气可还是让他觉得装得好装得妙!可是赵月华的蠢却只是蠢而已。 赵月华实在是不明白桑逾空的意思,虽然她知道自己即使提出问题他也未必会回答她,但是如果她去问,那么她或许永远也不会明白桑逾空的想法。她声音很是冷冽,几乎是吼出来的: “你还记得‘那个人’要你做什么吗?” “记得。” “是去杀了云展。” “我知道。” 二人这一问一答之中没有丝毫的间隙,赵月华有些怀疑他是不是听清了自己的问题,犹豫了一下,继续道:“但是我丝毫看不出你的行动。” 桑逾空叹了一口气,他实在不明白张月华这么蠢的人是怎么活到现在的,他没有义务去教习她如何变得稍微有点脑子,如果她单单是愚蠢的老实人便也罢了,偏偏她还是个很喜欢自作聪明的笨人。不给她说清楚的话保不齐她现在的愚蠢会坏了他的事情。他抬头扫了一眼她,冷声道:“你知道云展现在在哪吗?你是有本事追上揽云手的脚步吗?” 赵月华心中闪现出一种可能,但是她却觉得这并不可能是陆羽能做出来的事情,只得继续问道:“所以你的意思是?” “云舒是他唯一的妹妹,只要这位云哥哥还活着,那么迟早他们会见面。” 赵月华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狐疑问道:“你在利用她?” “不然的话,你觉得呢?” 赵月华眼前一亮,她竟然感到了一丝的兴奋,快步走到桑逾空身前,道:“所以你放走了鬼奴?一方面让他和那群女娃娃继续寻查云展的下落,一方面在这里看着云舒……守株待兔?” 不出意外的是桑逾空又一次忽略了她的问题,但是这一次的无视赵月华却一点都没有失落,相反她还很满意。只要桑逾空能够清楚的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就好,只要他能够好好地活着便好,至于他活得光彩不光彩,磊落不磊落,赵月华并不关心。 赵月华耸耸肩,在他面前来回地踱步,不一会儿便又转身望着他,笑道:“那么现在需要我做什么吗?” “需要。” 这两个字让她一阵欣喜,好像早已枯竭的庄稼地突然降下了甘霖一般,她只是随口一问却没想到桑逾空会这样回答她。要知道他对她永远都是拒之千里,他于她永远都是遥不可及。一句“需要”,即使让她现在去死恐怕她都会含着笑。赵月华倾身上前,笑道:“什么事情,你尽管说。” “演好一个垂垂老矣的老太婆。” 兴奋与落寞只有一线之隔,感受却是云巅和深渊,顷刻之间她便全然体会到了这飞流直下的感觉。她自嘲笑道:“这个院子里的每一个人都知道我是假的,现在装还有什么意义吗?” “意义就是让你少出错。” 桑逾空抬起头望向门外瞧了瞧天色,幽幽叹道:“时候不早了,去把他们放出来吧,她一定是要闷坏了。” 赵月华低着头,声音淡淡的,叹道:“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云舒伤了,病了,残了,或许云展会更快出现。” “如果她伤了,病了,残了,我可以保证你在云展出现之前就会永远的合上眼睛。” 这个回复一点都不意外,赵月华心中暗自嘲笑着自己明明知道答案却为什么还要不甘心地去问出口,但是即使被再多的言语打击,她还是希望他的回复会有所不同。然而这一次他并没有给他惊喜的机会。 她舒了一口气,长叹道:“说得不错,毕竟还有项寻在。他……自然不会放过……我。”赵月华故意这么说,她只是想试试提及项寻的时候桑逾空会不会稍微变一变脸色,仅此而已。她与桑逾空隔案而坐,翘着腿,笑道:“你的计划中考虑过项寻的出现吗?” “不需要考虑他。” “哦?是吗?” “你现在的任务是去放他们出来,我已经没有耐心和你再多说什么了。” “我在听你的话,好好扮演着一个垂垂老矣的老婆子,试问一个日薄西山之人哪里来的力气再去搬开石头救人。这种普渡众生,救人于水火之中的事情,还是劳烦您这位活菩萨吧。” 桑逾空嘴角露笑,看也不看她,起身走了出去,幽幽道:“是我大意了。” 枯井之下。 鬼奴在盖上井口的时候刻意留了些缝隙,但是井下依旧很是阴暗。云舒靠在项寻的肩头缓缓地睁开眼睛,头脑仍是晕晕沉沉,有如宿酒初醒一般,四肢软弱无力,软绵绵不得动弹。她长叹了一口气,声音微弱,道:“都这么长时间了,有什么问题还没解决?看来大师也不是万能的。” 项寻面上不禁现出得意之色,缓缓道:“你知道就好!早就告诉过你,他事事都不如我……这事事二字中自然包括解决问题的能力。” 云舒有气无力地抬眼瞅了一下项寻,幽幽道:“但是咱们这位擅于解决问题的项公子此时此刻依旧在等待不如自己的人前来搭救。” 项寻微微一笑,刚想辩驳两句之时却忽感知井口有动静。他伸手于怀中取出件东西,捏紧拳头,在云舒眼前晃了晃,指缝里似有银光闪闪,若隐若现却又瞧不出究竟是什么。 云舒忍不住问道:“这是……” 项寻微笑道:“你猜猜这是什么?” 云舒摇摇头,又往项寻身后靠了靠,叹气道:“此时此刻,你居然还有心情叫人猜哑谜,可惜我没兴趣也没力气。” 项寻将她身体稍微扶正,一只手臂将云舒揽在怀里,微笑道:“好好好,不猜便不猜,那我就直接给你演示看什么是机关锁。” 云舒一听忽又来了兴趣,忙坐正了身子,拍手笑道:“机关锁?单单听名字就很厉害的样子,是不是登鸾老叟之类的大人物所创的什么独门法器?” “是项寻的独门法器,只此一件,江湖中再不可得。” “快拿出来我瞧瞧。” “我只需要将这物件往井口一掷,井口自然移开,且石板安然无恙。” 云舒将信将疑地瞥了他一眼,道:“那你不早些时候试,我都快憋坏了。” “这个机关锁需要天时地利人和,方得奇效。” “如何天时地利人和?” 云舒整个心思都在项寻紧紧握住的拳头中,自然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想些别的,项寻耳朵敏锐得悉井口动静,眼角微微瞥到井口缓缓开了一线,一道微弱的光刚刚垂了下来,他笑道:“正是此时!” 话音刚落,他将手中之物迅速掷向井口。桑逾空刚刚推开石板便见一闪亮的银标向自己脸上打来,他迅速后退半步,伸出了两根手指一夹,有惊无险地夹住了银标。他心中明白这银标虽出现的突然,但速度并不算快,想是仅仅是这井下之人玩笑之意。如若项寻真心有意取他性命,恐他的速度再快也躲不及。 桑逾空走到井口处,探头向下看去,笑道:“项兄平日行事光明正大,此刻为何暗箭伤人?” 井下二人皆是站起身来。 云舒忙摆手,像只认错的小鸽子一般,诺诺道:“不是他,他是给我闹着玩的,不知大师前来。” 项寻拍了拍云舒的肩膀,眉目含笑,示意她不必多言。他向前半步将云舒挡在自己身后,昂着头笑道:“你我相识多年,可见过我暗箭伤人?” 云舒听不到桑逾空答话,虽躲在项寻身后却依旧想着怎么将这个“误会”解释开来,忙是大声道:“大师,他才疏学浅的很,驾驭不了暗器这种东西的。” 项寻转头看了看云舒,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柔暖温存。又转过身看向桑逾空,虽带着笑,但言语中却冷厉异常,“我髫龄学武,又爱好广泛,刀枪剑戟软功硬功都乐得学来,自诩玩的也都不错,暗器又岂有不通之理。” 云舒哑然,这个时候岂是他自吹自擂的时候,忙拽了拽他的衣袖。 “我不愿意使用暗器并不是因为我不会,也不是我光明正大不屑于使,只是我觉得没到必须的时候……很多东西你没见过,未必是我不会的。” 他和桑逾空相视一笑。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六章 又见赤貂 桑逾空好似阔天高杨一般立于井口一旁,手背在身后,一脸漠然地垂目而下看着项寻。两个男人的心中同样是复杂万千,只是相互微笑着不曾言语。好像是约定了一场打赌比赛,谁都不肯做那个先摇动身子的一个。又好像是一对良久不见的亲友良朋,因为实在是太过思念而生生的想用目光将对方的心全部看透。 桑逾空突然想起赵月华的那句忠告,或许他确实应该考虑下项寻突然的出现会不会对他的计划有所影响。只是事已至此这个问题再去多想又不知能有什么意义?他和他的角逐终究是要提前开始了,或许他在云舒的心中会输给项寻,但是他只是乞求在生命的赛跑中他会是得胜的一个。项寻的到来会让这场原本注定在他与云展之间的角逐变得更加多姿多彩,他突然又开始无比期待。他期待看到同自己旗鼓相当之人输给他的样子,这份期待让他犹如辗转在罂粟花丛中沉醉痴迷欲罢不能。 云舒见这两人好似是学堂里罚站的学生,一动不动的,感情这才是彼此心尖上的人吧……她那个不听指挥的小脑瓜一旦开始构思画面,就如同长江之水由万里苍穹之上倾泻而来,一发不可收拾。越想越觉得那画面美好极了,忙是歪着头瞥了瞥二人,又扯了扯项寻的衣袖,小声嘟囔道:“你们俩不会是爱侣吧,这般暧昧地笑着看着对方,一动不动……” 估计是因为项寻离她距离比较近,她的话听得比较清楚,便先一步破功败下阵来,破涕而笑。他转过身轻轻地拧了拧云舒的鼻子,一脸无奈地笑道:“小傻瓜,你都想什么呢?” 云舒噘着嘴一脸的不乐意,一瞬间竟然在想如果不是自己的存在,这两个人是不是真的会成为很好的朋友。这个想法忽然让她觉得有些害怕,忙是转回了思绪,冲着项寻和桑逾空各翻了个白眼,嚷道:“我说你们俩个能不能随便哪个先把我救上去再说?至于你俩若还是想继续暧昧对视,不管是项寻爬上去还是大师您跳下来,你俩待我上去之后再商榷,可好?” 桑逾空笑而不语,云舒说出这样的话实属他意料之中的事情,他就是这么喜欢她胡说八道。项寻抬头瞥了眼他,心中不禁感叹桑逾空竟然已经可以这么光明正大窥视云舒了,难不成把他项寻当成了透明人?他强忍着一肚子的脏话,转过身轻柔地抚摸着云舒的后脑,笑道:“没办法其实我也很苦恼!谁让我生得好看,他偏偏又乐意看我,我也无法……不过你别担心,我只喜欢看你。” 话音未落,项寻弯腰起身将云舒拦腰横抱而起,云舒见势自然而然地将臂弯绕在了他的肩膀上,忽有些羞涩,含着首,但丝丝红晕早已盈上面颊。井下的潮气荡然无存,此刻她能感觉到的只有他怀中的柔情暖意还有她自己一颗活跃跳动的心。 项寻确实喜欢极了小鹿一般的云舒,他心中懊悔方才井口被封住,二人被困于井下之时,自己会不会太过君子了一些,大好良机竟然这般错过了。想到这里他忽然勾起了那日在北方的镇子里,在新婚的房间里,他们早已坦诚相对过了。 他的脸竟也是迎上了一抹子的绯红,笑意迎面,嘴角一撇去掩盖自己那微微羞恼的情绪。二人都感觉到彼此的不同,只是项寻更清楚自己下一步要做什么。他脚下凌风,借力而起,只是在一个转身之中云舒便同他一起离开了井底。云舒脸上的红晕还来不及消却,在她再次定下神来的时候,青天已经不是只有井口般大小,而是一眼望去广阔无垠。 外面的空气舒畅了许多,不像井下连空气都是潮湿阴冷的,但是此刻云舒又觉得如果在项寻怀中不管是在井下还是山上,她都觉得挺不错的。至少在封闭的井下他们可以假装自己与世隔绝相依相存。心中的小心思有点要暴露,她才反应过来已经从井下出来多时自己却还在他怀中。 她垂着头小声地嘟囔道:“快放我下来。” 项寻自云舒神游之时便一直在打量着她的脸庞,他们两个人好像约好了一样完全忽略了身旁桑逾空的存在,不过桑逾空这个人在或不在都是静默不语。项寻只想去洞彻怀中这个小女子的心思,他心里明白自己怀里的女子何尝不也是试图去洞彻他? 项寻玩心大起,将云舒在怀中荡了荡,笑道:“我不累,抱着你回屋如何?就好像……”他这话虽然只说了一半,但是在场的三人皆是知道他后半句要说什么。 “轻浮……” “原来你不喜欢啊……”说着佯作无辜的受气包模样作势要将她放下。 云舒忙拉了下他的衣领,脱口而出道:“没有……”。 话一出口,她含羞低头,支支吾吾了一会才放声道:“没有很喜欢!”说着抬脚跳出了项寻的怀抱。 云舒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尘,将褶皱抚得平整些,轻步德跳到桑逾空的跟前,拱手一揖笑道:“多谢大师搭救之恩。” 项寻于身后轻哼一声,冷笑道:“眼瞎真是没得治!救你的人是我!” 桑逾空不理会项寻,面对云舒,轻笑道:“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云舒笑道:“大师至善,小女子更不能将此当成理所应当。” 桑逾空嘴角虽然依旧含着笑,但面容却冷却了很多,轻声道:“你偏偏要同我算得这般清楚吗?” 云舒哑然,回头看项寻,却不想那人竟然悠然自得地踩着石板于一旁嘚瑟,分明没有向这边瞧来。她心中有种说不上来的情绪,想要同桑逾空解释什么但又想转身向项寻撒气。 就在这时,她眼中忽然闪出一团小小的影子,定睛一看,竟是那赤貂郎君的赤貂。这只赤貂几经易手,贝衣灵已死想必已经认了陆羽为主子,那么它现在出现在此很是正常。但是这个貂鼠正是揭穿桑逾空身份的关键,她哪里能让这个破绽摆在项寻的眼前? 此时那貂鼠正乖乖巧巧地趴在井口矮草边,像是在看云舒热闹的小看客。 云舒抬眼去看桑逾空,见他很是细微地向自己摇了摇头。心中便猜出了一二,莞尔一笑,冲着他比了个嘘声的手势,蹑手蹑脚地走近赤貂。桑逾空还没反应过来这个手势的含义,云舒已经一个跳跃扑向赤貂,可怜的小貂鼠定然是还沉浸在方才看热闹的情绪之中,全无防备,想它自己也是个武林中有名的神行快手,竟被一个小女子活活压在了身下,此刻动弹不得。 真赤貂、假赤貂她都有幸见识过,眼前这货的真伪已经不需要再试探什么了,她不禁放下心来。 赤貂已然到手,但她却依旧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相比较嗜血无情的赤貂,她还是喜欢各种各样的冒牌货。她觉得身下的小可爱在怀中动弹得挺有趣的,生怕自己一起身这小家伙再跑了,她在等它彻底的乖巧不动。得意之色实在按耐不住,她趴在地上大喊道:“项寻,快来看。” 其实在云舒刚跳跃趴倒的时候,项寻已经跑了过来。反倒是桑逾空听到云舒这声呼唤之后却止住了已经抬起的脚步,转而立于原地。他眼神漠然,瞅着项寻蹲在云舒的身边。他同他们二人之间的距离不远,他俩的亲昵嬉笑他都看得一清二楚,这情景让他觉得比直视烈日还要刺眼。他应该像往日一般闭目不看,但是此时他控制不住自己,仿若只要自己使劲看,就可以将那二人拆开一般。 云舒是个很会演戏的姑娘,赤貂出现一定会引起项寻的猜忌,她若是假装看不见那更坐实了桑逾空就是陆羽的身份。千恩万谢这是个冒牌货,正是她发挥自己演技的时候。她将手往怀里挪了挪,方才太激动,怕是压坏了它,她手指轻柔安抚着小赤貂。心中激动万分,好像这赤貂是她失而复得的宠物。 项寻手执折扇轻轻地敲了敲云舒的肩膀,笑道:“它应该是快被你压死了。” 云舒听言又向上稍微抬了下腰背,抬头向项寻莞尔一笑,道:“这样是不是好点?” 项寻将纸扇随手丢在地上,伸手探进云舒怀中,轻轻地将赤貂抱了出来。这个动作虽然亲昵,但是比这更亲密的事情他们也早就尝试过了。但是不知道是不是时间相隔的有些久,竟觉得这样简单的接触也会面红耳赤。不过即使如此他们还是可以洒脱的自然而然。但是这一幕看在桑逾空眼中,他并不这样认为,他突然觉得项寻的出现不单单是对他计划的影响,更重要是对他情绪的影响,他从来都不喜欢项寻,现在生生的是讨厌他。 云舒快速爬了起来,随意地拍了拍手掌,拽着项寻的衣袖便要将赤貂取回来,笑声娇俏,道:“快给我。” 项寻微微转身,笑道:“急什么,先给我玩玩。” 云舒嘟囔着嘴,小酒窝深深的印在两颊,嬉笑道:“是我先发现的也是我抓住,快给我,快给我。” 项寻玩心大起,佯装着狐疑之色,道:“咦,这貂鼠掉色啊,是假的。” 云舒当然知道,一个快步上前将貂鼠抢了回来,在怀里轻轻抚摸着,抬头冲着项寻摆出一副我才没有上当的模样,笑道:“假的我也喜欢,也是我的。” 她见项寻站于身侧笑而不语,便用手肘轻轻戳了戳他的手臂,笑道:“你别嫉妒我,咱俩一起养。嗯……当儿子养。” 项寻无奈地摇摇头,道:“这个得问问它的主人喽……”他这话说得有意无意,云舒只当没听到不敢接茬。 桑逾空将一切都看得真切也听得真切,眼前那二人和谐的样子,让他不由走上前来。云舒忙将赤貂高高举起向桑逾空眼前摇了一摇,笑道:“大师……快看看的我小宝……” “小心!”桑逾空话音未落,云舒便是“啊”得一声惊叫,赤貂已经跳出了她手中,顷刻间如闪电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项寻快步上前,执起云舒的手,急切地问道:“被咬到了?” “嗯……”云舒声音委屈,但注意力并不在手上,而是看着赤貂消失的方向,幽幽道:“它跑了……” “别管那小畜生了,我之前就说它是百害而无一利之物。”他来回仔细查看着云舒被咬伤的虎口,伤口很小,小到只比针孔大一点点,也没有任何流血的迹象。他拉着云舒的手腕,认真说道:“去让桑逾空看看。” 他的举动很是奇怪,难道项寻并没有发现那只貂鼠根本不是真正的赤貂吗? 云舒闻言回神,收回手看了看,笑道:“你也太大惊小怪了,就这一点点伤口,比针鼻还小,大师都未必瞧得见。” 项寻道:“他不瞎。” 话音刚落,桑逾空已经走上前来,他轻轻摊开手掌示意。云舒眼见不好意思地笑道:“大师,真的不需要劳烦您的。” 桑逾空依旧摆着那个姿势不动,项寻上前执起云舒的手腕,将它放在了桑逾空的手掌上,急切道:“你快给她瞧瞧。” 桑逾空抬目扫了一眼伤口,轻轻地放下。 云舒抬眉冲项寻笑道:“我说没事吧。” 项寻不理,上前一步立在桑逾空眼前,问道:“如何?” 桑逾空撇开眼睛,幽幽道:“不知道。” “什么是不知道?” “我确实没见过被赤貂咬过的活人,也没有见过被赤貂咬过之后还活着的人。” 为什么他们的反应都好像那是一只真正的赤貂?云舒闻言,惊道:“大师,您的意思是……我会死……” 桑逾空看了看云舒,垂下头,想来她的表情显然是受了惊吓,他心中思量或许她受了惊吓会乖一些,抬起头柔声道:“你看起来精神还不错。” “那等下我会死吗?我会不会等下精神就不好了……“云舒这段话说得越往后声音越小,甚至还有些颤颤的尾音。 “我不会让你死的,信我。”说着这句话,桑逾空抬眼看了看项寻,对方也正眯着眼看着他,桑逾空心中默念,至少在医术上项寻永远比不过自己。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七章 四人两双 江湖中人人都知道,不管怎样的伤势病情只要桑逾空诊断之后说这个人不会死那么阎王就一定不会收。既然他的话已经说得这般明确了,云舒自然没有理由还是一副软弱无助的表情。他也不知道是真情所致还是忽然耍起了性子,也说不上是不是故意,总之他抬眼看了下项寻之后走到云舒跟前,双手撑着她的双臂,柔声道:“只要你一直呆在我身边,我保你不会死在我前面。” 多么一语双关的话,在场的三个人都听出了另一种含义。 云舒眨巴了下眼睛,她不知道陆羽在想些什么?难道项寻在他眼中真的那么不值一提吗?他真的一点都不介意自己的身份就此被拆穿吗?她佯装着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笑道:“大师,那您大概能活多久?” 她认为自己这句话他一定也能听出另一层意思来。不管陆羽因为什么而活,她都希望他能明白,再多的理想抱负的前提都是要长长久久的活下去。一语出口,她又装模作样的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含糊地说道:“大师我胡说八道的,我从来没怀疑过您的寿命!您自然长命百岁,可是我也不能一直跟着您啊……” 她说完回头看了看项寻,可桑逾空却明知故地问道:“怎么就不能一直?” “自是不可!因为她会跟着我,而我并不想自己的身边会多出一个不知所谓的人来!即使是我的朋友!”项寻上前将云舒一把拉扯回自己身边,歪着头上下打量着她,温柔地笑道:“你先回去吧,别被他吓到了!和尚最爱骗人。” 此时的气氛确实有些剑拔弩张,她只得玩笑着将他口中的和尚二字无限扩大化,道:“出家人不是不打诳语的吗?” “所以他还俗了啊,就是因为整天信口开河,佛祖都不收他。” 这个玩笑其实她跟桑逾空早就说腻了,但是还是装着破涕而笑,伸手拍了下项寻的胳膊肘,俏声道:“好好好!全天下就你最实诚。” “那是自然。”说得理直气壮,说罢也不顾旁人地揽着云舒便欲回屋。云舒一边随着项寻的脚步,一边侧头对桑逾空笑道:“大师咱们先回去吧,项寻也说我死不了。” 桑逾空含笑地点头应允,但却依旧站在原地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他忽然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那便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好像已经可以习惯看到云舒和项寻在一起的样子了。虽然云舒的话总是半真半假甚至假多真少,但是他还是觉得很憋屈。就好像她临走时候留下的最后一句话,一个对医术一无所知的项寻的话竟然比他这个江湖华佗的话更能取信于她,桑逾空只觉心中有种说不上来的气,压抑得他整颗心脏都要炸裂了。 桑逾空见他们二人立在门口不进不出的,稍微回神,忽然有种不好的感觉。思量着莫不是这赵月华又整出了什么愚蠢之至的事情?他快步上前,不出他所料的是赵月华果然又犯蠢了,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恢复真容的赵月华原来已经生得这般美丽了。 他同赵月华自小相识,听命于同一个人,但稍长之后便鲜少见面。即使见面,赵月华也多是斗篷白纱遮面,即使轻纱拂面遮不住多少真容,但是他并不习惯多去打探云舒之外的女人。后来的她在与他见面时更多的是老婆婆的扮相或者是老爷爷的扮相,因为很早之前他曾经告诉过她,像她这么蠢的人,最好是乔装成老年人,这样在她面对自己对付不了的事情的时候不就只需要装聋作哑好了。他说出这话的时候充满了嫌弃,但是她却一直都谨慎地贯彻着。他从未认真看过她的眉眼,但却依旧能够一眼认出她,或许这就是每个人独有的气息。 赵月华不同于贝衣灵的绝艳芳华,不同于云舒俏丽小江南。她虽然很美,但是又美得很奇怪。她的眼睛,眉毛,鼻子和嘴巴,都显得过于分明,总觉得少了女子的柔而多了男子的烈。尤其是现在,她正坐在迎着门的案桌旁,喝着小酒吃着花生米,翘着二郎腿,说得好听是太洒脱不羁了些,说得难听就好像街头的地痞。 还是云舒先开了口,她欢快地跑到案桌对面,跪坐在椅子上托着腮打量着眼前的赵月华,歪着头笑道:“我还真不习惯这样清楚地看到你的脸,那么你是我认识的那个人吗?” 云舒这话确实是真心话,不管是白纱遮面还是老态龙钟的老婆婆,都是其乔装后的样子,这样清清楚楚呈现在自己眼前的人儿,确实应该重新介绍下自己。 赵月华拿着酒杯,小嘬一口,笑道:“赵月华,和你认识的人很像吧?” “老婆婆是你母亲咯?”其实那个老年的妆容更像是赵月华的祖母或者曾祖母,但是云舒既然这样问了,赵月华竟有了些乱,即使这或许只是云舒随口的问题。虽说她的身份谁都没瞒过,但是真要是开口说谎又怕越说越错,毕竟项寻还在这里。她不害怕别的,只怕会给桑逾空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她抬眼看向桑逾空,却不想却迎上了项寻的笑容。他摇着纸扇,翩然上前,站在云舒身侧,笑道:“如月芳华,好名字。” “谢公子。”赵月华知道项寻这句赞赏多少算是为她不应该有的紧张解了围,也就冲他笑了笑,只是她不明白项寻为什么要这样,难道他并不想揭穿什么吗? 云舒抬眼看了看身边的项寻,对赵月华所有的兴趣都瞬间荡然无存了,她轻咳了一声,随手拿起桌上的茶壶,却一时找不到茶杯,便想直接对着壶嘴喝,因为她觉得现在嗓子在冒烟,需要水来灭火。 桑逾空上前一步,握住了云舒拿着茶壶的手,笑道:“这茶已经凉了,不能喝了。” “没事大师。” “一杯好茶除了需要好的茶叶,甘醇的山泉水和最恰当的水温也是不可缺少的。如果水凉了,那这再好的茶叶泡出来的也是一杯废水,既然是废水便不配供人饮用。你可以选择把它倒掉或者拿来漱口。”他说这话的时候,冲着云舒笑得很是温柔,可眼角的冷冽却冷透了一旁的赵月华。 “我……不品茶,我就是解渴。” 桑逾空不再多言解释,而是直接接过云舒手中的茶壶,转身将这壶他泡了一上午的茶倒了出去。 云舒眨巴着眼睛瞧了瞧赵月华,又抬眼望着项寻,诺诺道:“那我现在喝什么?” 项寻抬眉一笑,道:“桑兄果然还是过得这样精致,我等粗人真是比不了!不过却忽略了事情的本质!她需要的不是品茶,而是解渴!” 桑逾空有些不甘示弱,笑道:“人活着如果连一点追求也没有,就没有什么活下去的价值了,又有什么意思?” “子非鱼焉知鱼之所乐?” “子非我焉知我不知鱼之所乐?” “因为我知鱼!” “好了好了!我不知道谁是鱼!我只知道我现在要喝水!”云舒高喊着打破了两个男人一人一言的嘴仗。 项寻一乐,道:“要么去厨房找壶白开水,要么……”他走到赵月华身侧,躬身执扇作揖,道:“要么就请月华姑娘赏口酒来。” 云舒跳下椅子,故意从项寻与赵月华中间插过,冷声道:“我不喝酒,我就算是一条等着解渴的鱼,也是一条有追求的鱼!”说罢便出门向后院去了。 项寻看着她离去的身影笑了笑,转身上前拍了拍桑逾空的肩膀,道:“一条有追求又急于解渴的鱼,那么她到底更需要什么?。”说着他也不等桑逾空回答,便也跟着云舒的脚后跟出了屋子。 屋里现在又一次只剩下了桑逾空与赵月华,他突然觉得赵月华不管什么样的妆容都一样的不耐看。方才她确实给了他一眼惊艳的感觉,此刻再抬眼一看便是索然无味。而且她不变的就是依旧蠢不自知。 他坐在了方才云舒跪坐的椅子上,冷声道:“如果我的事情,因为你的愚蠢而出现差池,我一定会要了你的命。” 赵月华像是早就知道他会这么说一般,自嘲笑道:“我只是觉得假如我明天就会死去,多少还是想要你记得我本来的面目。” “你长得什么样子,我记住不记住,对我而言,毫无意义。” “可是……对我而言却很重要,即使你转瞬便会忘记。” “你如果不继续犯蠢的话,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 “这世上……或许没有真正不蠢的人……” 赵月华这一句话确实道破了桑逾空心中的苦恼,他和她一样是无怨无悔地犯着傻。皆是无语了一阵,桑逾空恢复了往日闭目养神。而赵月华,她懒懒地给自己倒了杯酒,这个酒是她特意冰过的,桑逾空独爱冰酒,她先前不懂,如今却爱极了这份从口入心的冰凉。 项寻刚要跨进厨房,便看到了云舒偷偷伸出来的脚,他故意做出了一个险些被绊倒的样子,踉跄了下,蹙眉哀声道:“好险啊……” 云舒低头轻笑,道:“你好慢啊。” “你刚出来我便跟出来了,还慢啊。” “这个小姐姐好像等不及了……她虽然不太聪明,但是对大师的心……可谓是日月可照啊。所以咱们就此离开吧,也算是给他们腾出点空间和时间,好不好?” “女人也不需要多聪明,可惜……不聪明的女人呆在桑逾空的身边恐怕要吃苦了。”项寻只做了简单的评价,却丝毫不准备离开此地,也就不准备接她这个话茬子。 云舒瞥了瞥,正瞅见他一脸叹息的样子,蹙蹙眉轻笑道:“她好看不?” “还不错……算个美人。” “那我和……” “你好看!” 云舒一个嗤笑,道:“敷衍。” 云舒在厨房来回绕来绕去,项寻便跟在她身后随着她绕。她猛地停步转身,项寻停步不及险些与她撞个满怀,他刚想顺势将她揽入怀里,不想云舒突然低着头,声音略带伤感地问道:“今天我被貂鼠咬了……虽然一时半会儿可能死不了,但是假如我真的先你一步不在了,你会过多久寻个……女伴?” 项寻是见不得云舒这般表情,他虽然喜欢看她小委屈的样子,但不喜欢她不安的样子,他总觉得让女子因他不安,罪过太深。他抬眉笑道:“女伴?你说媳妇么?” “差不多啦!” 项寻突然冷住了脸,双手握住云舒的肩膀,待她抬眉看自己的时候,二人刚好四目相对,他冷声道:“无论过了多久,我都会对遇到的女子说,我沉浸在失去爱人的悲痛之中。” 云舒鼻头一酸,突觉两颊微热,低头笑道:“真的吗?” “当然啦,你能想象会有多少姑娘被我这句话感动吗?” 云舒嘴角笑容一滞,转身从身后灶台上随手拿起擀面杖,想也不想便向项寻头顶正上方敲去,落手后才觉失了力道,只听“咚”的一声,项寻后退半步,双手捂着头顶,咧嘴吃痛。 云舒慌忙扔下擀面杖,眼泪已经盈上眼眶,她恨不得此刻砸断自己的手,上前抚着项寻的后脑,关切地问道:“你没事吧……” 项寻忍着痛,双手握住云舒的双手,将那两只小巧的手团进自己的掌心之中,执在自己的心口处,柔声细语,可声音却带着丝丝的乞求,道:“所以为了我不去祸害别的纯情小姑娘……别离开我,留在我这个祸害身边吧!” 云舒默默地点点头,轻声道:“你少胡说八道,我也不会打你。我打痛了你吧?” 项寻垂目看着她娇弱弱的样子,强笑道:“不疼不疼,我……” “既然是不痛,那我便可以再多打两下。”说着她作势又抬起了拳头。 “疼,疼,此刻已有些疼了……不……不是有些疼,是疼得厉害。” 云舒将自己的手从项寻手中抽出,瞥眼笑道:“整天胡说八道,当我好骗的啊!真讨厌。” “真的,我怎么敢骗你……” 云舒背过身子,不再看他,道:“你骗我的还少?” 项寻确实觉得有些痛,伸手一摸,竟摸到了一片血迹,他忙挺了挺背,心里已经有了一种设想,故作玩笑之色,道:“你先在这边玩,我去看看桑兄的那个小美人哄得如何了。” 说罢不等云舒说什么,便迅速离开了厨房。 云舒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背沾上的血迹,眼泪夺眶而出。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八章 他走了 当云舒收拾了心情整理了妆容离开厨房回到屋子里的时候,已经完全不见了项寻的身影。桑逾空在正屋里闭目打坐,赵月华在一旁也是静静地凝视着安静的他。这么宁静祥和的画面里确实不适合项寻的存在,她便跑回了院中寻找查看。一番仔仔细细的寻觅她才确定项寻确实是离开了这里。她不知道现在的结果是不是自己想要的,她只是突然发现自己真的被一声不响地抛下了,即使项寻是选择离开的那一个,她以为他至少会留下些只言片语。 她跑回了屋内搅乱了安静中的桑逾空与赵月华,而他们的回复都是并不曾见她寻找的那个人。 一直以来云舒都是先一步离开的人,不管是面对哪一个人,她永远是无情的转身人,可是这一次项寻却真的一声不吭的将她留在了这里。她给自己的理由是因为不习惯,否则为什么会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垮掉了一样?毕竟这个男人在前一刻才说过不会离开不要离开,怎么只在一个转身的时间中,就消失得毫无踪迹了? 她静静地坐在屋院外的栅栏旁边,此情此景就好像当初项寻留她一个人在无妄山上一样,只是那个时候她知道他离去的原因和方向,他们之间有虽然仓促但也完整的话别,然而这一次她却望不见那个熟悉的背影了。她的心一直提着,眼睛死死地盯着前面的路,仿若下一秒就能生生得瞪出一个项寻出来。 项寻被她打破了头,他的离开又是不是和她那一棒有关呢?虽说自己下手确实失了分寸,但项寻是个江湖男儿又怎么会这么不经打?即使他确实受了伤但是面对云舒他又怎么会这么斤斤计较?这些都是她怎么都想不通的。他去了哪里?离开之前可否想过给她交待一句半句…… 桑逾空依旧坐在屋里,他的椅子正迎着大门,可以刚刚好将坐在院外的云舒看得一清二楚,所以他并没有虚情假意的上前关怀。他清楚她为什么会伤心难过,一个心里为另一个男人伤怀的女人,任你再怎么去劝慰,她都不会欢喜,既然如此,不如让她自己想通更好,而他也不会显得难堪。 赵月华却跟着她出了屋子,但是她也没有上前询问,而是一直站在院中,靠着门。这样的距离方便她时而看看院外的姑娘,时而看看屋内的男人。这两个人都很可怜,可是谁又会站在一旁同情她赵月华呢?大家都是在自己的故事中想着故事之外的另一个人,谁又比谁可怜,谁又比谁有幸呢? 天色渐渐地暗了下去,云舒终于起身回了院子。她没有同桑逾空或者赵月华言语,而是直接绕进了厨房。赵月华本想跟着进去看看她想做什么,但走到门口瞥了眼桑逾空,最终还是停下了脚步。 须臾之后,饭菜被摆上了桌,三个人围桌而坐,都不多言。 桑逾空吃一口,叹一口气,发现这饭菜简直食难下咽。云舒的手艺他是知晓的,虽然参杂着个人感情的色彩但是非要夸之为佳肴也绝不为过,可现下的饭菜即使用尽了他全部的感情但是稍微的一点良心也必须将之评价为根本无法入口。 赵月华也是吃一口,叹一口气,还不时停下筷子,望着屋顶发呆,又不时偷偷去瞧桑逾空一眼。她没有什么交情和感情的支撑自然更是根本吃不下,但不管是对于云舒心情的体谅还是对桑逾空的警觉,她都在强逼着自己稍微吃一点,至少在表面上咽下了一口。 云舒却是狼吞虎咽,似乎吃得份外的津津有味,好像她的饭菜同另外两位根本不是一个锅子里面出来的。她看似饿急了,根本分不出吃到嘴里的是什么。她不明白,既然项寻要走,之前又为什么要出现?既然出现了为什么又要不辞而别?难道他不知道出走是女人的特权,男人的出走就意味这对这份感情的放弃么?即使他真的要离开,为什么不能告诉她呢? 男人的禁令女人的特权,这个想法在云舒心中一直是理所应当的认为,可今日她却不愿将自己的感情也归入其中。她一直坚信项寻说不定在等下就又会突然出现了,就好像他凭空的消失一样。 云舒挟了一大块糖醋鱼放进了嘴里。兴许是她处理的时候戳破了鱼胆,这一口入嘴怎么是苦的?苦得令人流泪。她放下碗筷,强逼着自己苦笑道:“我吃饱了,你们慢用。” 桑逾空笑了笑,好像终于找到机会放下碗筷一样,道:“我也饱了。” 却不想云舒像是招了魔一般,突然“吧”得将筷子向前一推,大声道:“您才吃了几口怎么就饱了?为什么你们都这样喜欢骗我呢?” 赵月华一见云舒这副不知好歹的样子简直气不打一处来,方要起身发作,却被桑逾空一个眼神折了回去。不得不说她觉得此时此刻的桑逾空像极了自己,愚蠢而可笑。 桑逾空依旧是讨好的语气,笑道:“我许是不饿所以吃的不多……不过你说得对,确实不应该辜负你的心意,我便再吃些。”说着更是一口口的往嘴里送,甚至连菜也顾不得吃,这整整一碗饭就在三两下之内解决一空。赵月华眼见桑逾空这般样子,也是不管谁生气与否,直接将碗筷推倒在桌子上,转身便离桌而去。桑逾空并不管她,吃净了碗里的饭,便准备下一步将桌上几乎没动过的菜也扫个精光。 云舒这才像是回过神来一般,上前一步按住了桑逾空欲下筷的手,眼泪止不住的向下流。或许是因为泪水流得太快,说话的声音也控制不住得断断续续道:“你不必这样的!你又为什么要这样?明明一切都不是你的责任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对不起……我……刚才……我不知……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我会这样……” 桑逾空放下筷子,轻轻拍了拍云舒的手背。他的笑容犹如三四月的春风一般柔和,道:“我们都不需要向彼此道歉……谁又真做错过什么呢?不过这会儿,我是真吃饱了。” 可云舒丝毫不管桑逾空口中的话,她哭得更大声了,像是堵塞住的洪水突然有了爆发的缺口,大声嚷道:“项寻为什么要走?” “许是他有事……” “他有事为什么不跟我说一下?难道我还会去阻止他不成?谁让他跑来的?真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吗?还是说他终于决定不要我了……因为我打了他,所以他不要我了……” 桑逾空不知道如何去回复她,他完全不知道项寻有什么地方值得云舒去掉眼泪,尤其是为什么要在他面前掉眼泪,他的脸慢慢地冷了下来。 云舒应是没有察觉桑逾空情绪的的变化,她后退半步,垂着头像是自言自语一般,诺诺道:“他会不会是有什么危险……” 说着转身就要往外跑,就在她抬脚的一刻,桑逾空抢先出手,于她后颈处快速一点,她便安静地昏睡了过去。 人在激动的时候,再多的言语都是苍白的,这个时候你就会发现,会点穴是多么有用的本事。 桑逾空将云舒打横抱起,抱起她的那一刻,他突然觉得怀中的人儿完全同心中的影子融合到了一起,可是为什么眼前的人却不能同心中的影子一样去心心念念只想着他呢?为什么怀中的人儿要为了项寻而失魂落魄呢?想到这里,桑逾空的手缓缓地握成了拳头。 他将云舒轻轻地放在了床榻之上,静静地看着熟睡的她,他突然觉得如果只有睡着的她才能够乖乖听话的话,那让她一直睡着也许是个不错的想法。但是他又不禁觉得有些害怕,害怕睡着后的她,在梦里的人会不会还是项寻…… 桑逾空在她房间点了些安魂香,这样可以让她睡得更熟更香一些。 到了深夜云舒才缓缓醒来,只是她的人虽然已经清醒却依旧紧闭着双眼静待了很久,待确定了房间内没有第二个人的气息之后,才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这些日子以来,她觉得自己慢慢有些能够确定桑逾空的心意,陆羽即使不做陆羽,也并不准备就此舍弃他们之前的那段感情。那么既然如此他又为何而改变呢?原本她以为和他能够换一种身份而开始一种全新的关系,毕竟不管是身还是心她都不可能再跟他在一起了。但是似乎他并不是这么认为,那么他究竟是怎么打算的?他凑齐了那所谓的四把钥匙为什么不急着去打开所谓的宝藏?他逗留在此地到底在等些什么?这些已经不是靠等待可以顺其自然去理解的问题了,她想她必须要开口戳穿了。 她轻轻地下床,站在窗口,她并未出声,但窗外的人早已等候多时,等的就是云舒的影子印上窗子的时刻,那便是她的决定。不一会儿窗外便有了些动静,她将窗子开出一点缝隙,将袖子撸到了臂腕的地方,她长舒了一口气,将雪白的胳膊伸出了窗外。 突然一股滚烫的血流由手指一直冲入了她的大脑,冲入心脏,又冲入了她身体的每个地方,如万虫叮咬一般,奇痒难耐。她迅速收回手臂,方才雪白的臂膀如今已经红肿了一大块。她轻轻地退回了床上,安静地躺下,将袖子撸好,刻意将那一大块红肿的印记露在了被子的外面。她腹痛难忍,但仍旧咬着牙不出声,待她确定了窗外之人已经走远之后,她终于喊出了声音:“大师……”可是这个声音却微弱异常,连她自己都听得不真切。 云舒用力的半撑着床,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吼了出来:“救命……” 很快她模模糊糊地看到了桑逾空的身影,那个影子只是惶惶的看不真切,但是云舒却似乎可以看清来自桑逾空的那份焦灼。她心中暗笑,或者她也不算高估了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这份地位到底几分来自云舒自己几分来自那个遥远的影子,已经不需要她多想了。 当年情之所以美丽终究因为曾经的彼此还是纯粹的,现在他改变了多少她不知道,而她已经越来越不认识自己了。 她擅长装可怜,此刻或许都不需要她过多的乔装,因为这份来自浑身上下每一个地方的疼痛确实太难人手了。她满头大汗,气息微弱,但还是刻意让自己看得更加楚楚可怜一些,微声道:“大师……我真的……真的……真的要……要死在……你的……前面了。” 桑逾空忙是一把握住她的手,声音急切而憔悴,道:“你怎么样了?” “我……要死了。” “什么感觉……” “我觉得我的血液在,我觉得我快烧着了……” 他慌忙确认了云舒的伤口,是赤貂咬得没错,但是上午的时候伤口明明没有这么深这么大才对。此刻云舒仿佛在他的眼中看到了泪水,他的手在抖,但是他强迫自己给她一个微笑,他觉得必须让自己表现得更加淡然,才会让眼前的姑娘不去害怕。 桑逾空柔声道:“你会和我一起长命百岁,先睡会,等下就好了。”话音刚落,他手指点了下云舒脖颈之处,她果然安然睡去。 桑逾空环顾四下确定了下,听到了推门的声音便迅速地放下了云舒的手,转身直接掐住了刚迈进屋子的赵月华的脖子。 他的动作迅猛,用力之大由他脸上暴露的青筋便能看出,他确是使出了极大的力气。他的声音冷的刺骨,听到赵月华的耳中更是字字在对她抽皮拨筋。 “是你放赤貂进来的?” 赵月华根本发不出声音来,前不久桑逾空就这么对待过她,那时的力道已经让她觉得自己快死了,而同现在对比之下才知道,此刻才是要她命的时候。 桑逾空需要答案,所以赵月华还不能死。他松开手直接将她甩在了门脚处,他上前半步蹲在她身边,等待她喘息之后的回答。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九章 心甘情愿 1 赵月华觉得此时此刻的桑逾空简直可笑透了,曾经冷静到可以洞察一切的桑逾空如今却好像一只瞎了眼的疯狗一样见人就咬,而正因为这样她更觉得自己不但可笑更是可悲,即使已经是这样的桑逾空她依旧喜欢得紧。她猛烈地咳嗽,震得她脾肺都连着心脏一起疼。 她用手肘撑着地面半卧着,抬头迎上了桑逾空的眸子。他的眸子里面有清晰的她却也根本没有她,赵月华撇开眼睛,冷笑道:“关我什么事?她不是白天就已经被貂鼠咬了么?现在你跑来我这里兴师问罪是不是反应能力太差了一些?” 桑逾空换了条腿半蹲着,这样更方便他侧过身的时候可以更贴近一些赵月华,他收起了冷若冰霜的气息而是浅浅地笑道:“白天那只假的不能再假了,现在我并不想追究白天你为什么弄只假的来吓唬她,而晚上这只……才是真正的赤貂。” 赵月华一个嗤笑,嗤笑自己和他一样的可悲。难不成她此时还要感谢桑逾空对自己白天恶作剧的宽恕不成?她抿了抿嘴,牙齿摩擦着下唇内侧,一丝丝血腥味在口中盘旋。她的脸上又变了颜色,冷冷地笑道:“哪只是真哪只是假又能说明什么?” 桑逾空看着她,冷漠的眼睛里,忽然流露出一种无法描述的情感。他对云舒感情从不遮掩,这么多年来赵月华都绝没有做出一点伤害她的事情,即使赵月华不聪明,但是她并不会做出下作的事情。但是他又无法接受不是赵月华的另一种可能,当即只得继续问道:“试问赤貂再灵如何自己开门开窗,咬了人离开时还能再关门关窗?” 她的身子开始颤抖,似乎她的手肘已经不能支撑自己的身体,一连串晶莹如珠的眼泪,从她美丽的眼睛里滚下来,但她还是倔强地问道:“那也未必就是我做的。” 桑逾空垂下头,避开了那串晶莹的珍珠,道:“那你觉得难道是我做的吗?” 赵月华凄然道:“为什么就不能是别人?” 桑逾空站起身来走到了一旁,因为他已经不能将头低得更低了,虽然自己在逼问着赵月华,但每当她反驳一句,自己的心中就更确定另一种可能。 他用力咬着牙,道:“项寻此刻正老老实实地躺在落凰谷的棺材里,眼睛闭得跟死人没有差别。难道云舒自己放赤貂进来咬自己不成?赤貂自贝衣灵死了之后,我就交给你看管,你千万别告诉我……它在你手中丢了。” 赵月华发现这件事情并不像自己想的那么简单,赤貂确实丢了,当然她现在说什么桑逾空应该都不会相信。即使自己面对他从来不曾撒谎,但是她就是觉得自己从未取得过对方的信任。这或者就是人与人交往中的不平等,明明自己是付出的一方,但却只能感动自己,对方只有无动于衷。 她一阵冷笑,笑声由低沉慢慢地越来越大,笑得大声到不能自已,笑到好像癫狂。她稍微起身一些,改为盘腿坐好。她不愿再趴在地上仰视着桑逾空,她同他从来不是隶属关系,她从来没有义务去向桑逾空交待任何事情。他们之间的关系本来是平等得不能再平等了,只是她自己因为所谓的卑微之爱将自己低贱到了尘埃之中还要受到他反复的践踏。所谓的卑贱不过是自己自找的而已。 桑逾空回过神抬起头正见到她决绝的小脸,这般神色也让他不由的一愣,毕竟这种混着痛苦和刚毅的表情,就好像照镜子一样难受。他嘴角一笑又转身靠在窗边,他将窗户打开,外面的风很轻,轻得就像是多年前云舒的温言细语。那无限的相思,无限的柔情,真的只能在风中去回味和找寻了。 赵月华撇开眼睛不看他,她忽然发现此时是两个求而不得的人在相互逼迫,所谓可怜人何必难为可怜人呢?付出的人难道就一定比被授予的人要卑微吗? 她除了悲伤、哀痛、愤怒之外就只有爱着桑逾空。爱本来是美好的,却给她带来了前面所有的悲哀。她才发现自己活着原来已经可悲到这种程度了!但是更可悲的就是明明已经意识到了一切,却阻止不了自己继续一步步的沉沦。 她冷了冷声音,让自己稍微可以顺了下气息,让自己所有的语言都可以尽全力做到平和。半晌后轻轻地说道:“我很认真的告诉你,桑逾空!遗失赤貂,我承认自己有看管不利之过,但我绝对没有伤人害人之罪。虽然我曾经想过,让云舒伤了,病了,残了,便可以更快引来云展,从而而已帮你尽快完成任务。但是那日这个建议被你否决之后,这个想法便一时一刻都没有再出现于我的脑子里。我承认自己是不够聪明,我也知道你嫌弃我甚至鄙夷我,但是这么多年你扪心自问,我何曾忤逆过你一次半次?我不需要你来爱我,我只是想告诉你,你想错我了!” 她所说的话字字铿锵,甚至每一个字都说到了桑逾空的心坎里。他何尝不知道自己此时的兴师问罪实则就是强加之罪。 他没有继续反驳,这个女人不正是另一个自己吗?一个爱而不得的人!自己成全不了她,又怎么能埋怨云舒选择了别人呢?天底下从来没有一条法则能够规定被爱的人一定要给予回应不是吗? 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窗外的风忽然劲了一些,吹得他耳垂感觉到了凉意。这才让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确实冲动了,并不是觉得自己过激的行为伤害到了赵月华,而是他发现自己根本完全是本末倒置了。现在需要的不是找到谁伤害了云舒,而应该去想如何才能救云舒,赵月华此刻正是不可或缺的一味药材。他想到这一点的时候,忽然意识到了自己的自私,自私的不像一个直立行走的人。 但他依旧没有一丝的犹豫,而是很自然地关上了窗子,他不需要更多的清醒,他只需要按照自己此时的想法义无反顾的去实行。他轻步上前,单手揽起赵月华,轻声道:“是我糊涂了……这一切只是因为我……很爱她。” 赵月华狠狠地甩开了他的手,这样的废话当然不值得自己再去废耳朵去听。卑微的姿势保持了太久,站立起来之后才发现自己竟然已经不适应了。就好像只是对桑逾空稍微的一个发狠,自己竟是觉得最别扭的人,这或许就是她可悲的奴性。 她的脚稍微有些隐隐的发疼,她不得不轻轻地挪动了两步之后才一瘸一拐地靠近了云舒的床榻。 云舒睡着的样子很安详很恬静,她似乎一点都不知道于自己的床前所发生的这无比可笑的一幕。赵月华和桑逾空这一通闹剧下来,真正的关键人物却好像一直没有被卷入漩涡之中,依旧可以置身事外。赵月华承认自己一直都很嫉妒云舒,但从来没有此时此刻这样迫切的希望云舒就这样一睡不起,最好连呼吸都不要继续。她颤抖着手指着云舒,回眼看着桑逾空,尴尬地笑道:“你刚才告诉我,你爱她?那么是哪个她?是在多年前已经死了的那个她,还是现在躺在这里的这个她?” 桑逾空转身背对着赵月华,这个背影对赵月华而言永远是没有温度的,苍白而孤独的少年他自己又何尝知道温暖来自何方?他退到墙角,面对着墙壁上自己的影子,手指勾勒着自己的轮廓,幽幽地说道:“我已经失去了当年的她,所以我不能再失去此时的这个她了。” 她吃惊地看着他,就像是被人在脸上重重的掴了一巴掌,突然放声笑了,笑得异常大声,她想用笑声震醒躺在床上的这个她,想震醒墙角那个狠心而决绝的他,更想震醒她自己。她本就是这个故事中的过客,是她自己偏偏想在剧本中为自己留下一笔。她曾经幻想过有朝一日自己可以取代云舒,或者可以稍微在他心中留一个一脚之地,但是现在看来自己的幻想终究仅仅只会是可怜的幻想。 她一直都是蠢蠢的,她希望这一次自己又猜错了。她快步绕到桑逾空的身边,用尽全身上下所有的力气将他拉直自己的眼前。她将眼睛瞪得大大地,冷声道:“所以呢,你不能失去她,而她又中了赤貂的毒,那么这一次你准备牺牲谁?” “你!”他顺势转过身来的时候,目光刚好扫过赵月华凄凄惨惨的脸。不得不说他确实有所触动,但他依旧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这声“你”说得真真是理所应当、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永远都是愚蠢的赵月华难得聪明了一次,却不想竟然猜中了这么一个答案。她不敢相信这么多年来自己在他心中竟然微不足道到了这个地步,她缓缓地后退,手指无助地指了指自己,不知是在问桑逾空的嘴巴还是在问自己的耳朵。“我?你说得太快我没有挺清楚!所以说你为什么认为我就会同意,就会答应你?” 之前匆匆的一瞥之后,桑逾空没有再看她一眼,他不忍再看她,也不想再看她,他怕自己会后悔此时的决定。“赤貂就是动物界的十绝老人……赤貂之毒就是十绝之毒,你我都很清楚最快解此毒的办法,要么需要赤貂主人,要么……” “要么需要一个人心甘情愿去跟云舒换血,是吗?”赵月华不能接受下半句话从桑逾空口中说出。他不但要她去死还要将她死亡的原因说得这般真真切切,他怎么可以这么无情?既然如此那不如由她自己说出来,岂不更好? “不错。”短短两个字,他说得很干脆。但是出口之后他只觉得全身冰冷,他想吐,把自己的心也吐出来,放到自己脚下去践踏,就好像自己践踏着赵月华的感情一样。 赵月华紧紧咬着牙,双手用力握紧着裙摆,就像是在紧紧的握着她自己的心一样,冷笑着,道:“但是赤貂之毒并不完全等同于十绝之毒啊!云舒即使被赤貂咬了,但是她中得只是血绝之毒,这根本不会死人!最差的结果也不过是像骆千乘一样瘫一辈子而已!但是为她换血之人却必死,你可知道?” 桑逾空突然跳起来,用一双满布红丝的眼睛,狠狠地瞪着她。他的样子看来既可怜,又可怕。他不是气愤赵月华的犹豫,他根本没有资格去强迫一个爱她的女人为了他心爱的女人去死。但是他受不了赵月华每一个字都在提醒着他当年自己因为贪生怕死而牺牲了一个无辜的女子这样一个无法改变的事实。“我自然知道,但是云舒会痛,每隔几个时辰她浑身上下的血液就会,那种痛不欲生我体会过,我怎么可能让她承受?” 赵月华沉默了,她知道自己应该马上就拒绝这样一个无理又无礼的要求,但是可恨的是她自己竟然犹豫了。 之前对赵月华的愧疚忽然因为往事被勾起而烟消云散了,此时的桑逾空根本没有任何的理性和人性。他从来不觉得项寻原来还挺重要的,如果项寻在这里,那么所有的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用项寻的牺牲换来云舒的健康和自己的爱情,还有比这更美妙的事情吗?不过即使现在得不到两全也没关系,项寻不能做的事情,他相信赵月华会完成。他能肯定项寻对云舒的心甘情愿,他也能肯定赵月华对自己的心甘情愿。 他看着她,到了此时此刻他的话语中竟然还没有一点点的温存,道:“人我并不缺,我可以随意找一个人来救她,但是难在心甘情愿。如果此时此刻项寻在此的话,我定然不会选择牺牲你,可是现在我别无他法。” “为什么你觉得我会心甘情愿?为什么你可以这么理所应当的认为我会同意?” “你说过……你从未忤逆过我。”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六十章 心甘情愿 2 赵月华笑了,她笑得很凄凉,这世界上会不会还有比她更凄凉的存在?她摆了摆手,想让自己的笑看起来更随意一些,更像是发自内心一些。 她咬着嘴唇,突然大声道:“桑逾空,说白了你其实就是怕死,就是怕死对吗?你这么爱她的话为什么不自己来?你当年怕死怕疼怕难受,牺牲掉了最爱的人,她牺牲的确实心甘情愿,你接受的也是理所应当。这么多年以来你一直表现的自己多么怀念曾经的爱人,其实呢?你当初完全可以选择痛苦地活着,你只需要每天接受几个时辰的烈焰灼烧,但是你爱的女人同样也是爱你的女人却能够健健康康的活着!但是你却毅然决然,就像现在这样理所当然的接受了她的牺牲。你这么多年的深情到底是做给谁看的?你为了感动谁?” 桑逾空突然瞪着赵月华,眼里带着火焰般的愤怒和仇恨,紧紧地攥着拳头,一字字冷声道:“你只需要告诉我,你愿意不愿意。” 话已出口,他竟突然有些后悔,或许自己应该把话说得更柔和一些,装得深情一些,表现得可惜一些。听着赵月华此刻的控诉,他还真有些担心她会拒绝自己,毕竟为云舒而死的人很容易找到,难的是“心甘情愿”。 他的眼睛刀锋般盯着她的眼睛,只有在他愤恨的时候赵月华才能从对方的眼睛中找到自己的影子。她垂下了头,垂得很低。他的手里明明没有任何兵器,却好像有一把无形的刀已插在她的心上。过了很久,她忽又抬起头,笑了笑,竟然难得的柔声道:“我愿意!” 多么简单的三个字,多么随意的三个字,她就要因为这么简单的三个字来结束自己的余生吗? 这三个字出口的一瞬间,桑逾空放心了,但是紧接着他竟想收回自己的决定。他沉默了很久,脑中却其实什么都没有想,他只是在发呆,他没有办法分辨出自己现在到底在想些什么!沉默了很久,终于他还是低垂着头,轻声道了声:“多谢。” 死虽然可怕,但却也可以让她歪七扭八的人生得到宁静,只是自己多少来过这个世上一遭,如今离去又能够被谁记住呢? 赵月华看着他的脸,身子突然开始颤抖,她觉得全身冰冷,连心都冷透了,颤声道:“你先别开心的那么早……我还有个条件。” 桑逾空垂着眼皮,淡淡道:“嗯……什么条件你尽管说,我定然允你。” 赵月华颤颤巍巍地走到了他的身前,突然一把抱住了他的腰,她把自己的头贴在了他的胸口,她想听听眼前的男人到底有没有心。 桑逾空的身子冷而僵硬。他背着手挺着腰,没有做出任何回应,他不会顺势拥抱她但也没有就势推开她。良久后笑道:“这就是条件?” 她的头依旧贴在他的胸前,他的心跳很平稳,她的生死,她的情绪,她的话语都全然不能在他的心里引起一丝波澜。赵月华像是被人抽了一鞭子,苍白的脸上更已完全没有血色,可她还是倔强着用力咬了咬嘴唇,接着含笑轻声道:“我的条件是……今晚我要做你的女人。” “好。” 桑逾空的回答可以说是毫不犹豫的,这个字几乎是脱口而出,他没有一分一毫的迟疑,赵月华甚至有些怀疑对方有没有听清楚自己的要求。 她轻轻地推开他,后退了半步,笑道:“我没听错吧?” 桑逾空冷冷地看着她,一个女人跟一个并不是真心对她的男人结合,的确是件非常痛苦,也非常悲惨的事,更何况这个男人下一刻就准备让她无辜赴死。相比较赵月华不敢相信他的回答,他也同样不敢相信赵月华会提出这样一份要求。 他抬起眼皮看着她,眼睛里突又露出一种很奇怪的表情,冷冷道:“你没有听错!如果这是你想要的我完全可以答应你,不过你也要答应我,给过你之后你能做到——心甘情愿。” 赵月华惊地看着他,她笑得虽然勉强,却还是很好看,道:“桑逾空,你这样做是不是挺像街头那些‘卖身葬父’的?” “对我而言,这些都无所谓。” 赵月华咬起了嘴唇走到了云舒床边,抬手指着床榻上那个酣睡之人,笑道:“我现在就晃醒她,你当着她的面再说一遍,可好?桑逾空,你觉得自己还挺伟大的是吗?你觉得自己付出挺多的是吗?那么你觉得你又能得到什么?即使我死了,她活了下来。我可以跟你保证,她醒来之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巴巴地去找项寻!” 桑逾空却已转过身,背向着她。他点了一炷安魂香,放在了窗前,冷声道:“这是我与她的事情,你只要做好你答应的事情就可以了。你准备下,我在房里等你……还有,别打扰她。”说罢便转身离开了。 他的声音里仿佛带着种比高山之巅的劲风更冷的寒意,赵月华久在江湖并不是个柔弱胆小的女孩子,但这个晚上已经不知道忍不住打了多少个寒噤了。 她的心好像正慢慢地往下沉,喉咙里竟已发不出声音,她只能站在原地目送着他离开时的背影。末了自嘲地笑了笑,这个屋里的冰疙瘩终于走了,她又能找到自己平稳的心跳了。 她缓缓地走到床边缓缓地坐在一边,轻轻地拍了拍云舒,这一套简单的动作,她却做得极其复杂而缓慢。她歪着头看着云舒恬静的睡颜,她不明白这个女子到底有怎样的魔力可以让这么多人都神魂颠倒的。她知道自己得不到答案,但还是在心中反复的设想,徒劳一番之后才柔声道:“他已经走了,你可以醒来了。” 云舒果然轻轻地睁开了眼睛望着赵月华,第一次没有任何遮挡的看到了这个女子,云舒才发现她的脸色竟然是这样的苍白,是那种纯净得接近透明的苍白。云舒忽然想要拥抱眼前的女子,如果这样可以给她温暖的话。但是她却只是叹了口气,身子一动也不动,甚至不知要如何开口打破二人之间这尴尬的宁静。 不得不说此时的赵月华像极了当年的那个人,但当年的那份牺牲是她一手策划的,死去的人好像一片云一样被风吹散却也桎梏住了桑逾空一生的爱恋,而赵月华此刻的牺牲算什么?成全桑逾空的情圣么? 赵月华和桑逾空的交谈从头到尾云舒都听得很清楚,她虽然没有睁开眼睛,但或许连冲突的细节她都可以猜个八九成。原来多年之前那场“推宫换血”的闹剧赵月华也知道……是谁告诉她的?她又知道多少? 云舒慢慢坐正,她想勉强笑笑,但是她知道自己违心出来的笑一定比哭还难看,最终还是止住了自己虚伪的微笑,但依旧很是柔声地问道:“你好像知道的事情比我想象中多很多!那么你又知道我究竟是谁吗?” 赵月华嘴角的微笑渐渐不见了,没有了笑容的装点,她原本就苍白的脸显得更是一片死亡之色。“你和她长得那么像,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依然能够一眼认出这个模子。这个模子在我心中留下的印象并不比桑逾空浅!”这段话赵月华说得咬牙切齿,好像每吐出一个字,就可以狠狠啃食云舒的一块肉。 云舒吐出口气,目中已露出笑意,道:“你为什么不拆穿我?” “跟谁拆穿?项寻还是陆羽?告诉他们你是云舒还是云袖?”赵月华迟疑了一会儿,双目中的冷泪将将就要夺眶而出。她又怔了一怔,激动地继续说道:“我心甘情愿为你而死,不管当年那个死去的女人是你们中的哪一个,我也都算为她填命了!你放过桑逾空吧!他对你毕竟是不同的……要知道他为了你是背叛了……” 云舒突然打断了她的话,道:“有何不同?当年他对那个死掉的云舒又有多少不同?如今他对你又有多少不同?” 多年过去,当她主动提起那个死掉的人,她的身心都还是会不由抖了下,眼泪也忍不住的盈眶而出。她轻轻地拍了拍赵月华的手,她笑得很淡,却是真心的笑。不得不说笑容真的可以分为很多种,她的笑就好像一位早就洞悉一切的长者提点一个在迷途中还在故作聪明的羔羊。云舒的笑充满了居高临下的鄙夷。 “而你呢,又为什么故意将他当年的阴谋说给我听?既然已经故意说给我听了,又为何还要恳求我去放过他呢?当年他明明不会死,却欺骗自己的爱人,让她用自己的生命解除自己的痛苦!原来月华姐姐,你知道的竟然比我还多!”直到现在,她才发现自己当初做了件多么愚蠢的事。躺在床上听到这二人对当年事的提及,她多么希望自己可以等到他对关键细节的反驳和解释,但是她等到的却只有他的默认。 她不愿再多看赵月华一眼,因为她发现自诩聪明的自己,竟然也傻傻的过了这么多年。看到此时的赵月华就要继续走当年那条愚蠢的路,她怎么还有勇气去面对这一张脸?她目光垂下,凝视着已经被自己撕破皮的手指,淡淡说道:“因为你现在所做的是与死去的云舒一样的事情,所以你故意将桑逾空当年这一切有意无意地告诉我,你料定了我在知道真相之后一定不会接受你的牺牲!是不是?既然你已经料定了我不接受你的牺牲,既然你不会为我而死,你又装可怜给谁看?你从进这个屋子以后所说的每一句话所做的每一个动作,无外乎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么多年过去了桑逾空依旧还是是那么一个自私的人。月华姐姐你真的不用这么多此一举,我的心里早就只有项寻了。桑逾空是个什么样的人,对我有几分真情几分假意,多少爱怜多少悔恨,这一切的一切根本不需要你时而来提醒着我,当年的那个死人早就用自己的死亡彻底将我和他分开了。” 赵月华静静地听完了云舒的控诉,凝视着她、过了很久,才慢慢地苦笑道:“云舒,你确实……” 云舒又一次截口说道:“月华姐姐,不管你此刻是准备夸我也好,损我也好,都没有这个必要说出来了。所以你大可以彻底的放心,我会悄无声息地离开,我不会惊动桑逾空的。不过我要谢谢你帮我问出了项寻的下落。春宵苦短,何必在我这里浪费时间呢?他在等你!” 赵月华嘴角的肌肉突然僵硬,就像是忽然被人掴了一巴掌。这个女人骗过她,出卖过她,顶撞过她,但是自己却依然选择要去相信她。这或许就是一个说谎者高超的本事,让人摸不清真假只能去选择相信。 她沉默着发呆,竟好像并不准备就此见起身离开。云舒抬头看了看她,用力咬着嘴唇,仿佛在尽力控制着自己,却还是忍不住冷声道:“还不走?嫌弃我说得还不够清楚?还有说你还有什么要求?” 赵月华抬眼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脸上完全没有任何表情。现在这屋子里的彼此都不再需要隐瞒什么了!她竟然恍惚的认为云舒会是自己在这个世上最后的或者也是唯一的朋友,即使对方并不认可她的自作多情。 她于袖中取出了一个精致的小药瓶,通体琉璃很是精巧。迟疑了片刻后递给了云舒,竟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轻声道:“这瓶药在我死了之后后,帮我交给一个叫鬼奴的人,这个是我承诺他的。” 云舒觉得一阵可气,她不知道此她们到底谁更可笑,难道赵月华根本没有明白自己方才的话吗?她正了正声色,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不会接受你的牺牲,所以你不会死。既然如此,这个东西,你还是自己交给他吧。” 赵月华却拉过她的手,将药瓶塞给她,言语中带着恳求,此时此刻她没有理由要摆出这份神情,这是云舒不能理解的样子,她似乎眼泪都要掉下来了,轻声道:“你就当我求你,许我个万一。”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六十一章 夜谈 2 云舒随意得接过瓶子看了看,再看向赵月华的时候发现她的眼里仿佛流露出一抹悲伤伶悯,可当她发现云舒的眼眸瞥过来的时候,又立即垂下了头。云舒不明白赵月华为什么会在此时交待后事,便故意说道:“可是我并不认识他。” 赵月华却并没有去辩驳云舒的谎话,只是捏紧双拳,自己对自己冷笑说道:“认识他也好,不认识他也好,你都可以一眼认出他来。” “天下之大,人那么多,我总不能逢人便问吧。” “天下之大,人那么多,能对我的死稍露遗憾之色的,或许只有他。” 原来赵月华和鬼奴都清楚地知道彼此之间的感情,那么为什么赵月华还要在陆羽这株永远不会盛开的花的面前苦苦等候呢?云舒不明白,但又能够理解。她自己不也是如此吗?即使心中想着长相厮守的人是项寻,但是也不想陆羽受到一丝伤害。然而这世间真的有如此的双全之法吗? 陆羽和鬼奴,谁才是赵月华心中更重要的人呢?云舒不知道,或许赵月华自己也说不清楚。 赵月华面露喜色,她紧握的双拳终于又放松了。她拍了拍云舒拿着药瓶的手,笑道:“以防万一,你交给他之前记得问他,是赵月华好看还是贝衣灵好看?如果他回答是赵月华,你再给他。如果不是,你就把药瓶扔掉。” “好。”云舒点了点头,她忽然觉得赵月华倒是挺单纯可爱的。如果她已经死了,那么在鬼奴心中谁更优秀美丽又有什么打紧的呢?但是这确是赵月华对自己唯一一次勉强算得上和颜悦色的请求。 赵月华笑了笑,竟拱手行礼道:“那就先谢过了,你休息吧,他在等我。” 云舒不再说话只是简简单单地闭上了眼睛,赵月华已然了意,但还是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背。云舒瞧不见她眼中带着的一份不舍,赵月华却能清楚看到云舒心中的不忍。她轻声说道:“我的结局注定不好,小妹妹你却还有的选择。别将自己的路走死了,女人并不是注定要被牺牲掉的。” 云舒没有想到赵月华会对着自己说出这样的话来,她们不是应该是敌对的吗?难道真的到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地步了吗?她已经说了不会接受赵月华的牺牲,那么赵月华这份“将死”又是因何而起呢? 云舒的脑子一片混乱,但她拧着劲不去开口询问,毕竟自己不会得到真实的答案。待她睁开眼睛的时候,赵月华已经离开了。她曾经觉得赵月华无比愚蠢,那么她的事情这个愚蠢的女人又知道多少呢?自己又真的比这个愚蠢的女人通透聪明么?云舒陷入了沉思更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 赵月华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桑逾空正坐在椅子上闭目诵经。赵月华始终不明白杀人不眨眼的陆羽为什么会是施药救人的桑逾空?等她终于将这两个南辕北辙的人划上等号之后,桑逾空又离开了佛门回到了红尘之中。现在她又开始糊涂另外一件事情,那就是他一个还了俗的和尚竟然还没事就会诵经礼佛,他在赎罪?还是说他只是无聊? 赵月华立在门侧环抱着臂膀没有出声,她就这样安静地瞧着他。她在想如果可以的话,桑逾空不如就这样融入画中多好。 他却其实早就知道她进来了,但还是闭着眼不出声。他和赵月华直接的相处,他永远都是被动的一个,他也从未想过需要自己主动,因为肯定是赵月华先开口,先走近他,他只需要安心地做着自己想做的事情,等待她便可。可是这次,她却好像准备就这么倚着门框站着看他一夜。孤零零静静地立在门边,除了气息以外她的四周没有任何波澜。 终于他耐不住性子睁开眼睛,冷声道:“现在开始吗?” 夜,夜色深沉。 冷清清的月亮,清冷冷的他。 他全身的每一根肌肉都似弓弦般绷紧。 赵月华以淡淡的微笑作为应答,但似乎并没有应允,她觉得还是更喜欢安静地看着他,如果不是他开口说话就不会打破今晚的美好,虽然只有她觉得这算得上是美好。 “你不过来吗?”桑逾空又闭上了眼睛,他的语气中透露着很明显的不耐烦,他不明白现在的赵月华是突然矜持了还是在故弄玄虚,但是不管她怎么想的,他都不想费心思去猜。 赵月华心中渗着血可脸上却还是礼貌性地扯着微笑。如果明天不是与他约定的死亡,如果今晚不是一场交易的话,这该是件多么美好的事情。 桑逾空见她依旧默不作声地杵在原地,之前的不耐烦转换成了嫌弃和鄙夷,他不喜欢多话尤其是面对一个没有必要的人。冷声道:“只是今晚,我对你的应允只限在今晚而已。你不要以为可以日日拿捏着浪费时间!你明天……” 赵月华将食指立于唇边轻轻地“嘘”了一声,打断了他的话。他对她的态度永远都是这样的不近人情,这点她早就习惯了。但是她还是希望今晚能够尽量美好一点,便笑道:“不急,我突然想问你一个问题。” “嗯。” “你喜欢云舒吗?” “喜欢。” “是因为云舒是云舒,还是因为云舒像阿袖?” “这个并不重要,她们可以是一个人!” “好,那我问你一个重要的。你觉得她会和你在一起吗?” “为什么不会?” “桑逾空,虽然我一直很喜欢你的自信,自信也确实可以让一个男人更有魅力和魄力,但是你此刻的这份自信出现得特别莫名其妙。且不说你同她之间横着一个项寻,就算没有项寻的存在,你不要忘记了,还有一个云展。如果你不杀掉云展,你觉得那个人会放过你吗?如果你杀了云展,你认为云舒还会和你一起吗?她对她哥哥的感情,并不比对项寻的浅。” “所以我没想过亲自杀云展……” 赵月华的目中突然露出种说不出的恐惧之色,失声道:“你什么意思?” “如果项寻才是杀掉云展的人呢?” 赵月华咬着牙,瞪着他,道:“项寻为什么会听你的?” 桑逾空的声音也已嘶哑,厉声道:“只需要让云舒看到的是项寻杀的云展不就可以了么?” 赵月华的心陡然一提突然哑声,她迅速转身关上了门,又快步地走回到桑逾空的身侧,问道:“你欲何为?” 桑逾空终于叹了口气,道:“诸葛小嘉告诉过我一件发生在十绝岛的事情,就此解开了我对项寻一直以来要睡棺材这件事情的疑问。项寻一个致命的弱点……他的头最能受伤也最不能受伤。” “什么意思?” 桑逾空白了她一眼,继续道:“你忘记自己在十绝岛的时候为什么要突然跑去炸项寻了吗?” “他的弱点……是头?”赵月华紧紧地皱着眉头,陷入了对十绝岛那段往事的思索之中,喃喃道:“可是他的头有什么问题?” “他小时候机缘巧合之下受到了一个很奇怪的人点拨,学会了一种很奇怪的功夫。这种功夫送给你,你都不会学的,可他偏偏却学了。” “什么功夫?” “旁人的头都是身体上最脆弱的地方,很容易被一击致命,但是无论你用什么神兵利器敲打项寻的头,他都不会死,他的头骨都不会裂,是不是很奇怪?” “这为什么是他的弱点?” “但是他的头却很容易流血,流血之后怎么都止不住,然后他便会很快陷入昏迷,这同废人有什么区别?这种功夫是不是送给你,你都不会学?所以这么愚蠢的人,我从未将他放在心上,我也从未觉得他与我有什么可比的地方。不过幸亏他这么的愚蠢,今日也偏偏这么巧,云舒打破了他的头,这难道不是天赐良机么?” “那他何时会醒?” “少则三日多则十日。不管多久,留给我的时间都足够充裕。” “那你知道他现在在哪?” “不知道,我也无需知道,兴许是寻了个安静的地方等时间吧。” “那你说他此时在落凰谷……是故意说给云舒听的?” “不然你以为呢?打昏她用了我多少的指力难道我自己会不清楚吗?既然如此那么她何时会苏醒我自然也很清楚。”说到此处,他很是轻蔑地瞥了赵月华一眼,顿了顿稍作喘息,继续道:“更何况连你都能发现她已经醒了,我难道还会不如你么?” 赵月华的身子突又僵硬,惊声问道:“所以在那个房间里我们所说的那些话,你都是故意说给云舒听的?让她知道你当年的事情,对你有什么好处?” “即使我不说,她也知道。我说出来省得她废精神多猜,况且保不齐她或许会将我想得更坏。”桑逾空在说这段话的时候,眉眼中竟然还露着对云舒夸赞的样子。 “所以你一直都知道云舒的身份?” “从第一眼见到她,我就知道了,难道你不是吗?没有人可以长得这么像阿袖,除了她的孪生姐姐和她自己。不过幸亏云舒的出现,让我知道原来阿袖叫云袖,这名字真不错。只可惜虽然长得一样,云舒却偏偏喜欢项寻,我明明处处都优于他!这样看来她眼光却远远不及当年的阿袖。” “所以你也知道云舒为什么接近你?” “她出现的目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出现了,弥补了当年阿袖的离开。”说着桑逾空轻轻地摸了摸手中的佛珠,轻叹着阿弥陀佛。 “那你现在又为什么要引她去落凰谷?” “我不是引她去落凰谷,我是引云展去落凰谷!要不然你以为赤貂是谁偷走的?她这位哥哥真够狠的,竟然舍得让自己亲妹妹身受烈火焚身之苦,所以他死不足惜。” “云展为什么要这么做?” “愚蠢的人想到的总是愚蠢的方法,我同他互相是彼此的目标,注定一死一生。如果他以为我会为她妹妹换血的话,他就真的是蠢到无药可救了。我可以牺牲掉他第一个妹妹,也可以牺牲掉他第二个妹妹!”说到这里桑逾空抬头看了看赵月华,轻笑道:“不过现在不用了,真的非常感谢你。不过我非常好奇的是,到底还需要不需要你出手,毕竟我定然不会做牺牲,说不定云展会做那个心甘情愿之人。” “那么……你是准备假扮成项寻,去落凰谷杀云展么?” “你果然开始动脑子了。” “那你不怕项寻就在落凰谷吗?” “你果然还是不经夸呀。落凰谷离此处就算是以你我的功力,少说也有一日的路程,项寻在陷入昏迷之前定然赶不到那里,他也只会就在这附近而已。” “这么多地方为什么你又偏偏说落凰谷?” “这就真是我随口一说了。说别的地方,怕云舒找不到啊,而落凰谷的棺材,我保证云舒一定能找到。你去看看她是不是已经出发了?” 赵月华自是知道云舒已经离开,她本想进这房间与桑逾空做些男女之事分散他的注意,让云舒更方便毫无声息地离开,却不成想,竟然一切都在桑逾空的计划之中。 桑逾空站起来走到床边坐下,瞥了瞥赵月华,笑道:“以云舒的速度,我们定能安排好一切,到时候她打开棺材就会欣喜的发现顶着项寻脸的我……所以我们还有时间,要不要做一些你想要的事情,今晚我依旧可以给你。” 赵月华整个人都愣住了,桑逾空到底有多少真真假假是她完全不知道的,爱他是不幸的,那么被他爱上呢,似乎也好不到哪儿去,这样一想来,不管是云舒也好云袖也罢,并没有什么地方需要她嫉妒的。 她慢步上前,笑道:“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云舒被赤貂咬伤之后,你所表现的心痛是真是假?或者说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桑逾空静默了,他知道这是个完全没有意义的问题,但是他竟寻不得答案,只得幽幽道:“真真假假,本来就是说不清的。”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六十二章 夜奔 1 哒哒的马蹄声穿破了夜间的薄雾,好像一阵浓厚的风将静谧的夜晚吹动了。车里载着一双儿女,男子英俊女子娇美,但是他们的神情竟比这夜晚还要沉静。马儿即使拖着笨重的车厢却依然极快驰骋,看来是用它最快的速度奔驰在这条去往落凰谷的路上。这马儿好像明白车厢里那两个人的心思,他们在同时间赛跑,在同桑逾空赛跑,在同胜负赛跑,所以他们不能停歇。 这辆马车是经过了特别而精心设计的,整个车厢就是一张大床,上面铺着柔软的垫子,车身的颤动也会变得特别小。他尽量让云舒睡在里面就像睡在自家闺房的软卧中一般,她承受得太多,此刻希望让她多少能够睡得舒心一些。 云展驾着马车回头看着她,隔着车帘他看不到里面的人,但他能想象此刻的云舒一定是像一只安详的小鹿一样睡得安稳。记忆中的云舒总是活泼好动,甚至到了睡梦中也一样会翻来覆去。可现在她睡得这般的安静,反倒不像她了,云展不愿去承认其实她已经不是曾经那个无忧无虑的云舒了。 想到这里,他不禁又极其自然又极其不情愿地想到了陆羽。在他心中那个剥夺了云舒快乐的男人,他在想着如何为其送终才最为妥当。他扬起马鞭尽量可以让马车的速度再快一些,就好似尽快完成这件事情,云舒就会彻底摆脱烦恼重新好起来一般。 就在这时,不远处忽然响起了一种很奇怪的声音,就像是弄蛇者的吹笛声,三短一长,之后是三长一短,响过两次后才停止。云舒在这段节奏鲜明的声响中猛然醒来,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她做了一个不错的梦,睡梦中好像有人在为她唱着一首歌,那是一首很动听的歌,虽然此刻她已经不记得了歌曲的调子,但是这首歌却给她带来了这些日子以来最好的一个梦,一个悠扬的梦。还好那段奇怪的笛声让她迅速醒来,虽然结束了她这段美妙的梦境,却让她想起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完成。 她的人生不能一直在美好的梦境之中,但是她的生活也不能没有美好的梦境,只要她能够及时入梦又能及时清醒便是最好的状态了。 云舒歪坐了起来,她蹑手蹑脚地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轻轻地探身上前掀起车帘,向云展的脖颈处柔柔地吹了一口气,又快速地缩回了车厢里。 云展感到脖颈一痒,心下自然知道她已经醒来了,更何况她躲闪回车厢的时候还闹出了不小的动静。但是他还是装出一副很吃惊的样子,他喜欢那个爱闹小动作的妹妹,也喜欢配合着她去玩闹。如果可以的话,就这样玩闹着过一辈子该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他稍微扭头看了她一眼,但是注意力又迅速回到了快速前行的马车上,他是个很能拎得清轻重缓急的人,他很清楚现在没有比安全又快速地行驶更为重要的事情了。但这并不妨碍他沉静了许久之后露出了笑颜,道:“你醒了……刚才的笛声你可听到了?看来你的计划快成功了。” 云舒有些疲乏,她基本上已经算躺了一天了,但是她就是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酸软无力,半条命都快虚脱没有了。有气无力地轻声说道:“项寻说过,煜文从不出错。” 云展忽然长长叹了口气,苦笑道:“项寻……他好像是个不错的男人。” 云舒也笑了,却笑得很真心,道:“凑合吧,总之比你好。” “那不可能……” 她目光凝注着他的后背,原本的笑颜也是渐渐淡了下去,幽幽地说道:“以前我也觉得不可能……” “听你这话的意思,之前那个想法已经改变了?” “差不多吧。” 云展不再言语,他看似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行驶的马车上。但是他脑子中的时光却似乎又飞奔回到了当初,云展也是带着云舒策马前往落凰谷。那时候也是奔命一般的速度,只是没有宽敞舒适的马车,只有一匹雪白雪白的骏马,那匹马从来都不听云舒的话,可那次不但跑得飞快也跑得特别的稳,那种稳健并不比如今他们乘坐的马车差。那时候在云舒的心中,自己应该还是个豪迈飒爽的好哥哥,可惜已经时过境迁了。 云舒歪着头,眉目中间动着笑意,道:“哥哥,你的身边从来都不缺少良驹宝马!今日的这匹果然也不例外!那么你觉得它可比得了‘乌鹏’?” 云展心头一滞,他很想转过身去跟自己这个妹妹好好解释下当初,但是他要从何说起呢?已经既定的结果,初衷到底还重要吗? 他的脸上一阵白,一阵红,红的时候看来就像是鬼面夜叉,白的时候看来就如幽灵。人都有两种面目,有时美丽,有时丑陋,因时而变也因人而变。此时此景下的云展,在云舒的心中一定是无比丑陋的魔鬼。这让他不敢回头去面对她,只能沉默着将目光锁定在前行的方向。 从他当日在落凰谷假死,他就应该料想到了会有今天这种陌生的尴尬。只是那时候他还会安慰自己,这个世界上他们才是最亲密无间的人,多少的阻碍都改变不了血浓于水和多年来的朝夕相处。但是在古月镇他们再次相遇之后,他就发现终究是高估了自己在她心中的地位。而这一次再见,他已经沦落到了要刻意去避开她的目光,那份无声的谴责让他毛骨悚然。他知道他们之间的情感已经变了,他们中间横跨着生命和使命,这段距离已经很长很长了。 不过这些都不是他现在应该考虑的事情,他像是已下定了决心,不管今后的她如何改变,只要他们都还活着,他就一定会把曾经的快乐找回来。轻轻叹了口气,幽幽道:“还有挺远的路,你还是先休息休息吧……” 云舒轻轻地笑了笑,笑得很凄凉,为自己找了个舒服一些的姿势躺好,拍了拍垫子,故意捏着嗓子扮成小时候的腔调,俏声道:“睡啦睡啦,你不许吵。” “知道啦。” 他知道在这个世上绝没有任何一种音乐,任何一种声音能比她儿时稚嫩的俏皮话更能打动他的心。纵然是春草的萌芽声,流水的潺潺声,甚至连月下伯牙抚琴声,风中的夜笛声,也决没有他妹妹幼时一句玩闹话如此拨动他的心弦。 他只希望她能像小时候一样无忧无虑地快乐下去,如果可以轻描淡写地瞟一眼他,听他说话,那自己一定是上辈子吃斋念佛造了无数的浮屠。 马车又再次融入了一片静寂之中,马蹄声在寂静的黑夜中由于节奏太过于稳定,就像是生于黑夜一般,成为黑夜中独有的乐章。 只是这份平静并没有持续多久,行驶了不过几里路,云展便感到车厢中传来了翻来覆去的响动。他还沉浸在对过去的怀念和未来的憧憬之中,以为这丫头果然还是这般的不老实,不管睡去还是醒来,她都得不到一丝停歇。他的眼睛里忽然又有了光,有了力量,故意打趣道:“就知道你安静不下来!你若闷的慌,里层垫子旁边我放了两包花生米,你可以拿出来吃着解闷,是你爱吃的奶乳花生。” 他没有等来云舒俏皮的应答,反倒是车厢里碰撞的动静越来越大,竟感觉像是有人在车厢里翻跟斗一般。这显然已经不是小姑娘闹腾的节奏了,云展迅速拉紧缰绳,马车的速度刚一放慢,便听到云舒有气无力地吼道:“继续加速,我没事……” 云展是个明白轻重缓急的人,自然是不会听她的话,他以最快的速度将马车于路边停下,拉开车帘钻了进来。眼前的云舒满头大汗,就像是淋了一夜的雨却没有来得及换一身干净的衣裳。她的嘴唇发紫,脸色通红,手却异常的白皙,是不正常的白皙,且在不停地抖着。眼前的情形再清楚不过了,这赤貂之毒未解,血绝之毒开始在她的体内蔓延,此刻显然是毒发之时。 云展迅速地将她揽入怀中,他以为这样会给予她安慰和力量,却又被她迅速地推开了。仅仅只是这一刹那的接触他感觉自己碰触到的根本不是女子的身体,而是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云舒颤抖着声线,已经说不出完整的话来,她只是摇着头,神智已经不再清醒,喃喃地发出微弱的呻吟声:“热……热……” 云展的手搁置在半空中,忘记收回又不敢上前。他不知道自己能够做些什么来缓解下她的痛苦,或者说他能够做些什么来代替她的这份痛楚,他的小妹妹何尝受过这般折磨。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此时云舒的样子就好像一把刀子一般硬生生地在割着他的泪腺。 云舒轻轻抬起头,疼痛让她的眼睛眯成一条线,但依旧可以将自家哥哥这份痛苦看得一清二楚。她稍微撑了下身子,已经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试图去挤出一点笑意,可却终不能达成所愿。她强撑着灼热的身体,目中似已有泪,因为她浑身上下都像是浸泡在水中,凄然道:“哥,快去驾车……我没事。” “云舒……” “快去……求你了……” 云展霍然转身离开了车厢,他来不及坐稳就高扬起了马鞭狠狠地抽打在马儿身上,一个颤身让自己险些堕马,这是一直以来谨小慎微的云展鲜少会出现的状况。好在伴随着烈马的一声长嘶,车厢猛得晃动后他们终于重新启程了。 云舒的眼泪却再也撑不住了。 曾经她恨极了自己的自私,竟然可以让亲生妹妹为了一个不认识的男人就此稀里糊涂的殒命了。作为惩罚和自我救赎,她不敢出现在陆羽的面前,她自私地认为这样会让卑微的自己心里好过一些。她安慰自己,她不是也为此牺牲掉了自己的爱情和人生吗? 后来听到了陆羽和赵月华的对话,她又开始憎恨陆羽的无情,如果不是中途拿亲生妹妹调包了自己,那么他真的会牺牲掉爱他的情人吗?她曾经以为陆羽是无所不能的,即使面对着不公平的悲惨人生他都可以隐忍偷生,可以寄人篱下。一个人只有真正卑微过才能涅槃重生,她以为自己遇到的男人是一只浴火的凤凰,但是原来只不过是个怕死怕疼的小人。一个男人竟然连一丝丝痛处也承受不了,生生的要了所谓心爱之人的命。 陆羽可以对所有人坏,但是她接受不了他对她不善良。他们曾经不是说过是一样的人吗?不是应该扶持着相濡以沫吗? 可是到了此时此刻,她真的切身体会到了血绝之毒带来的这份痛,原来是这样的一种痛不欲生,生不如死,她是不是可以稍微理解一些陆羽当初的了呢?所以这个世界上哪有什么感同身受?刀子没有割在你身上,你永远不会体会到受伤的人到底有多痛。 但是理解并不代表就是原谅,她或许是贪生,但是陆羽是怕死。陆羽是用欺骗杀死了他们之间的爱情,虽然她在知情之前就已经变心了。她更像是终于找到了彻底放弃陆羽的一个借口。 因为她清楚的知道即使没有云袖的事情,她还有她自己的任务,一件她必须完成的任务。当年死掉的那个生命或许只是她为这份必须完成的任务额外赠与的一份意外的动力,也是她问心无愧完成任务的借口。 所以她和陆羽才是绝配不是吗?他是用欺骗求活,她是用借口重生。谁又比谁高贵? 马车踩过小溪,涓涓的流水声好像方才她在睡梦中的听到的歌谣一般,云舒艰难地喊道:“哥……你……稍微停下会儿。” 马车骤停,云展迅速掀开车帘,抖动着声线,问道:“怎么了?”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六十三章 夜奔 2 云舒没有回答,而是一个健步跳下了马车,遮挡去路的车帘实在是太碍事,她直接一把扯了下来。只见一个身影迅速跃进了水中,她整个人躺在溪石上。然而血液中的狂热又怎么可能是体表的冷却能降温的呢?但是云舒依旧挣扎在溪水之中,样子狼狈之极。云展只觉得恨透了自己,他没有见过这个样子的妹妹,他也不能原谅把他妹妹变成这样的人。他没有阻止云舒,他只是站在马车旁边,幽幽地看着她。 如果你没有办法代替她来受苦受罪,就只能躲在角落里默默地瞧着,因为她的苦楚不是你一句两句柔情蜜意能慰藉的。 夜晚的风透过湿透的衣衫冷却着云舒的肌肤,但是血液中的却一分一毫都不得减少,冰与火一时之间同时穿梭在云舒的身体中,她已经控制不住自己。慌忙之下她随手拿起溪水中的一块坚石砸向了自己的额头,原来血绝的痛苦真的让人生不如死。云展快了她一步迅猛出手,一个侧斩于她的脖颈处,云舒终于得到了想要的昏厥。 要么她永远的嗜睡在梦境中,要么就是不断地接受着冰与火交替的折磨。血绝之毒不取人的性命,却让人甘愿抛弃性命,一死了之。 他将她抱进了马车中,她的衣衫已经完全湿透,此时也完全没有更换的衣服。他不敢生火,怕如此又会唤起了云舒体内的烈焰。不得已之下他只能闭着眼睛轻轻拨去了云舒的外衫,脱下了自己的衣裳为她胡乱换上。不经意之中他冰凉的手指触到了她滚烫的肌肤,他却好像触电了一般,手指一抖,潸然泪下。 云展迅速抹去了眼角的湿润,咧嘴笑了笑,即使面对的是昏睡中的云舒,他依然想要尽量保持自己身为兄长应有的担当和从容。柔声道:“你别怕,哥哥不会让你这个样子的。哥哥一定会救你的,我们只要迅速解决掉桑逾空,哥哥就跟你换命。” 马车又一次重新冲进了夜幕之中,行驶在既定的道路上。车中昏睡的俏丽女子,驾车的英俊男子,他们也注定走进了黑暗之中,不管是不是出于他们的自愿,但是却都已注定。 突然长空中一道白光闪过,犹如苍穹之昂而下的闪电。待云展定睛之后,一位白衣少年已经蹲坐在马背之上与驾车的他迎面而见。少年双手捧着叠放整齐的男子的藏青色长袍和女子淡绿色裙衫,垂首轻声对云展说道:“这是已备好的衣衫!公子稍后便可换上!至于夫人的……我家公子的意思是,待她醒来之后还是自己换上比较恰当。” 云展的目光锁在了少年的脚上,他明明踩踏在马背之上,但是马儿却丝毫没有因为背上凭空多出来的重量而受到惊吓。马儿很忠诚地依旧按照之前的节奏长驰,像是这个少年根本没有体重一般。云展可是号称可以踏云而飞的揽云手啊!如此一个轻功的高手,眼前少年面对他更是没有一丝的胆怯,至始至终表现得很是从容和淡然。好像在他的心目中自己并没有任何逊色的地方。云展长吁一声,轻叹道:“自古英雄出少年。” 少年躬着身子将衣裳轻放在云展身侧,然后迅速挺直了腰板,好像刻意不想比别人矮上一头。抬眸之中二人四目相对,云展看到了少年眼中清清楚楚的敌意。今晚的夜色虽已经黑到了极致,可少年眼眸中更似深渊一般,深邃到像是这眼睛的主人时时刻刻在想着如何埋葬眼前之人。云展不明少年用意,二人初次相见,彼时无冤无仇,为什么他却好像要吃了自己一样?迅速避开了他的目光,云展只得点头笑道:“有劳……小哥。” 少年不语,一个转身又重新闪入了夜色之中,他由天而降又隐入长空。 云展昂着头望着天空,少年口中称呼云舒为夫人,那么他应该就是一直听闻的那个楼煜文。身姿飘逸仪态俊朗,确实有仙童之态。只是这平白无故多出来的恶意是从何谈起呢? 正在云展出神之时,却听到云舒嘟嘴道:“你知道你的衣裳有多丑吗?干嘛给我穿这个?想趁我不备丑化我吗?”她又会开玩笑了,可怕的血绝又留给了她喘息的机会,不知道这份轻松的心情她可以享受多久! 云展将马车驱转了方向,勉强带着笑,道:“自是有人知道你的心意,给你带来了此刻你最需要的东西!”说着将方才少年送来的衣裳抛进车厢,故意盖在云舒的头上,笑道:“看看他给你选的衣裳,可否合你心意?” 云舒扯下盖在头上的衣衫瞅了瞅,果然还是翠鸟绿裙,不用询问她也知道了这衣裳的来历。她痴痴地坐在那里,既没有说话,心里也不知在想什么。 云展又问了她两遍,她才缓缓回过神来,抿嘴笑道:“煜文选女子的衣裳,永远都是这样的款式——翠鸟绿裙。” “他就是楼煜文?” “是啊。” “他为什么对我充满了敌意?” “那自是你面目可憎。” 云展轻轻地叹息一声,这世间上所有的玩笑话都会有几分的真情实意在里面,过去的云舒一定不会这样来评价她的这位哥哥。云展的心里觉得酸酸的,幽幽地继续说道:“他的轻功不错,脚法我看得也很是眼熟。” 云舒笑了笑,笑得似乎意有所指,道:“比你又如何?” 项寻本能地随口答道:“我自是更胜一筹。”即使他在云舒心中的形象可能已经改变,但是他还是希望可以尽量保持着曾经的相处方式。 云舒的情绪却好像忽然低落了很多,她咬着嘴唇,忍着眼泪道:“我但愿世上有这么样一个人,让你也好好地吃吃苦头!你总是会赢,即使曾经已经到了败下阵来的边缘,也会忽然的力缆狂澜……幸运的天平总是毫无原则地偏向于你的一方。若不败一次,只怕武功永远也不能登峰造极的。” 曾经在败下阵来的边缘?她是指和鹰眼太岁骆英的那场赌刀的生死决战吗?已经发生的事情,她又怎么可能就此忘记?云展点点头,笑了笑,笑得很凄凉。他只能佯装听不懂,打诨说道:“好妹妹,虽说是自家哥哥也不得这般吹捧吧。” 可是云舒却根本不给他躲闪的机会,反而步步紧逼继续说道:“能够踏云而起,这世间除了我的这位自家哥哥,又有何人能够做到如此?小时候我总是取笑你,爱惹事却从不肯担事。你从来不敢同别人一对一的单打独斗,总爱怂恿一群人打群架。那时候年小不明所以,以为你是功夫不及别人怕吃亏,如今看来才是真正的深藏不露啊……” “云舒,你是怪我瞒了你?” “哥哥……我至少还活着,而你的安排更是让我遇到了项寻,我是何其有幸的!我并没有资格责怪你。可是你可否知道,有的人却……已经死了。”她的眼睛里,仿佛带着种说不出的困惑和寂寞,过了很久,才慢慢地继续说道:“如果骆英是因为和你的敌对关系,那么贝衣灵呢?她的死你可否有过一点内疚?” 云展的心忽然揪了起来,这些日子以来他努力让自己不去想到贝衣灵,他只是想想将自己彻底地变成一个小人而已,为什么却要在此时此刻让这个已经死去的人再次鞭策着他的内心?只是一个名字而已,竟比任何武器都让他觉得疼痛。他有些不知所措,却只得沉默不语,他于车厢之外背对着云舒,孤孤单单地沉静在痛苦的沼泽之中。有的人真的只有死去之后,才会发现在他的心中原来也是有地位的! 他困顿在了这份痛苦之中,自是见不到于云舒双目中闪过的一丝奇异的光芒。 半响后,云舒却好像换了一个人,她不再咄咄逼人,而是恢复了往日的俏颜喜色,将一套男子的衣装递了出来,笑道:“我已经换好了,你也快些换了去。这天也快亮了,云家大少爷光着膀子当车夫实在是不雅呀。” 云展发现自己忽然害怕听到云舒说话,因为他不清楚她的哪句话会让他上天,哪句话又会把他打回原型。将车速放缓了些,他转身接过衣衫,抬首正瞧见云舒瞅着他做着鬼脸,他猛得将已经被她撤掉的车帘又盖在了她的头上,笑道:“不许偷看。” 云舒嬉笑,伸手去拽车帘,俏声道:“我偏要看。” 车帘在二人一阵拉扯之中,哗啦一声被扯成了两块断布。云舒一愣紧接着仰背而笑,冲着云展一阵眨眼,硬是装出一副无辜的模样,道:“怎么办呢?这下子真是非看不可了。” “闭眼!” “眼睛太大,闭不上也合不严,要不你上来给我捂住。” 马车被停了下来,云展旋身跳下,冷面如水,但嘴角却露着怎么都抑制不住的笑意,道:“我去去就回,你不可瞎跑……更不能偷看。” 他的这个妹妹总是很能够拿捏男人的心态,什么时候该给人当头一棒,什么时候该给人一个蜜枣,她总是可以拿捏的很清楚,总是可以谈笑间做得恰到好处。可怕的是即使他知道自己的情绪被她玩弄在鼓掌之间,他却控制不住自己跟着她的喜怒哀乐跟着她的指挥来左右着自己的情绪。 最厉害的功夫或者正是不见刀剑的攻心之术吧。 云舒嘴角一翘,嘟囔道:“知道啦,真觉得我乐意看?你太自恋了!” 云展作势要倾身上前去掐她的脖子,但终究只是逗逗她也逗逗自己而已。他歪过身子拿着一旁的衣衫便闪开了。 这个空间里又一次只剩下了她一个人,她忽然无比喜欢这种孤独的感觉。云舒收敛了笑意,她伸手将已经扯下的车帘放到了一侧,仰头望着前方的尽头。天边已经渐渐泛白,只是她不知道自己心中的那份黑暗何时能够等来晨曦。 不多会儿的功夫,云展已经整装完毕。他也不知是从什么地方窜了出来,本想就势惊吓一下她,却发现她正痴痴地望着前方发呆,自己也随着她的目光极目望去,才发现原来她看的是新生的希望。 他轻轻敲了敲车框,笑道:“回神啦。” 云舒莞尔一笑,道:“挺快的嘛。” “以为我是你?”说着他纵身一跃跳上车,将已经没有任何用处的车帘往车内一抛,扬鞭驾车,朗声大笑道:“要便宜你了!后面这剩下的路上你都可以肆无忌惮地欣赏本公子伟岸的背脊了。” 云舒听罢,只觉哭笑不得,可这心中却也发现了云展气息前后的不同。不过她擅长装傻,也擅长顺势而行。于是乎她忙捂上眼睛,满腹委屈地说道:“怎么办怎么办,我是不是要瞎啦?” 云展笑而不语,目光紧紧地锁定着前方。 马车再屡次停歇之后终于又重新启程了,速度并没有丝毫的减缓,相反比之前更快了。可云舒却还是很清楚地感到车厢内非但没有多少颠簸似是更为平稳了。要么是天亮之后马儿更放心的驰骋,要么就是天亮后的驾车之人的驭马之术陡然提升。她心中又多了一分确定,这让她的目光变得柔情似水。她望着云展的背脊,晨曦洒在他身上,总觉得是在闪闪发光,不得不承认这样的男子生来就是女人的灾难。 云舒不愿自己安静地沉迷其中,她必须闹腾起来才不至于让自己丧失冷静。她蹑手蹑脚地爬出了车厢,盘着腿坐在他的身侧,扭着头托着腮,目不转睛得看着他,眉眼露笑却又是偏偏笑而不语。 他侧眉看了她一眼,笑道:“你小心点,这样盘坐会很容易跌落下去的。” “那你会让我跌下去吗?” 他的眉目笑得更开了,总觉得云舒此时此刻的目光根本就是连眨都不眨,像是长在了他身上,这让他不由觉得有些不自在。他挺了挺背,故意将眼睛瞥向了四周,一番飘忽不定的游离之后,才幽幽地问道:“我好看吧?” 云舒一愣,果然不出自己的所料,他还是他,怎么改变都改变不了一个人的气息。她突然像是豁然开朗一般,轻拍了下他的臂弯,笑道:“丑死啦。” “那你还看?” “我乐意,不成吗?你别忘记了,我可是说过的,以后我都是这般态度。” 他不禁一怔,心中了然,果然不管他怎么乔装打扮,云舒都可以一眼认出他来。他只能期盼于另一个人并没有她这般的睿智。 抬眉,撇了撇嘴,他幽幽地长叹了一口气。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六十四章 高崖救人 云舒爬回了车厢,果然在之前云展所说的地方找到了一大包的奶乳花生,满意之后又笑兹兹地坐了回来。她将头搭在了他的肩头,嘴唇贴着他的耳后根故意将花生米吃得吧唧响。他乐于这种挑衅也是低眉看了看,撇了撇嘴后冲着她“啊”了一声,且将这一声乞食声故意拉了很长的音调。 云舒将一粒花生米送到他嘴边,却又趁他张嘴之际又迅速拿开。得逞之后她笑得开心,仿佛此刻他们不是在疲于奔命,而是在策马云游。他伸手抓住她的手腕,二人相互拉扯中,马儿竟似有些分神,一个颠簸之下,云舒已经倒卧在他怀中,而那粒花生米也已经顺利地落到了他口中。他单手拍了拍云舒的肩膀,颇为挑衅地笑道:“味道确实不错。” 云舒没有起身,她享受于他怀抱温暖,这让她产生了久违的依赖。如果没有当初轻率的离开,还会对这个怀抱这般眷恋吗?过去的事情无法改变,她却产生了另一种不可能实现的愿望,那就是如果可以的话,马车请一直不要停脚。 这一路上从日起到日落又至夜深,他们始终相依相靠着,即使是吃东西的时候也像是粘着一般,马儿行驶了多久他们就粘了多久。云舒心中暗喜,这一日她的毒竟然完全没有发作,没有打扰他们的相依温存。 车上储备的干粮确实丰富,云展需要补充体力,这样等到了时候,他方能应对。云舒就像照顾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可怜人一样一口口地喂他,他也都吃得干净。待他吃完了,她就拍拍手继续委在他怀里,目光凝注着他。这世界上还真就有这样一种人,是你怎么都看不够的。她很恰合时宜地幽幽道:“你累吗?” “还好,只是……手臂有些酸……” “可是我不想起来哎,你能忍着吗?” “……能。” 就这样他们依旧保持着不变的姿势,就好像两个被扣在一起的人,是外力让他们不可分开一样。 车行至落凰谷已经是又一天的清晨,昨日已经离去,不知今朝是喜是悲。快到的时候云舒已经回到了车厢内,虽是不舍得,但她更怕他的疲惫会给他引来一丝一毫的伤害。 幽幽落凰谷,又一次出现在他们的眼前,一切都没有改变,可一切似乎都发生了改变。一切从这里开始,又是不是可以就此结束呢? 云展旋身跳下马车,伸开双臂将云舒抱了下来,放下她的时候还不忘狡猾地轻轻掐了一下她的胳膊,语调虽然调侃却也异常坚定,笑道:“我不会输的!” 云舒稍稍一怔也坚定地点点头,转过身远眺着山谷,颇为感伤地幽幽道:“又是落凰谷。”这一声说得落寞,他能体会到她言语中伤感的情怀,便也上前拍拍她的肩膀,刚要说些什么,云舒却已经是一路小跑地跑到崖口,冲着山崖下大声喊道:“项寻……我来啦……你在下面吗?” 自是无人应答。 此时云展已经走上前来,他垂首向崖下望了望,云雾缭绕空旷辽阔,让人有种置于云巅之上的感觉。他拍了拍云舒的肩膀,笑道:“你莫要着急,我现在就下去救他上来。” 云舒却忽然一把抓住了他的手,眼中充满了担忧,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脑中却早就千军万马走了一遭,过了很久,好像经历了痛苦的抉择之后才轻声道:“要不还是找根绳子给我,我下去吧。” “开什么玩笑呢?”他的语气很是不敢相信。 “我不是开玩笑……”她的语气却无比的坚定。 片刻的惊异之后他已经明白了她的心意,知晓了她的担忧。这让他更多了十万分的勇气和决断,当即拍了拍胸口,侧头于云舒耳侧,用极低的声音,笑道:“你忘了在落凰谷我是一只壁虎,更何况我的这张脸,任何人都不会在悬崖之上与我交手。你更应该替我防备下这崖口,别忘了,他并不是一个人。” 云舒默默地点了点头,轻步后退。 云展含笑,纵身一跃,如白雁一般直直地坠了下去。云舒猛地捂上眼睛不敢上前,她胸口一阵阵痛,整个人不听使唤地瘫坐了下来。 一阵风飘过,云展已经是侧身立于棺材边,棺材上早就没了棺材盖,而项寻正闭目安睡在里面。他歪着头含笑注视着眼前的容颜,打量了很久,甚至把毛细孔都检查了一二,心中不由惊叹这巧夺天工的伪装。半晌后幽幽道:“我今日算是见识到了你这么个让我妹妹牵肠挂肚的好男儿。我对你真真的是嫉妒的要命,你说如果我一不小心把你推了下去,你这睡得香甜不知能否活着再见到她呢?” 项寻一动不动自是不会回答,云展看在眼中继续笑道:“果然……是真的睡着了。你这毛病真多,动不动就是一个长睡不起,我怎么忍心将我妹妹一生幸福交给你这等半废之人,做哥哥的我心疼自家妹妹,思考再三还是想一个错手把你扔下去啊!” 崖下之人啰里啰嗦喋喋不休,崖口的人却早就等得不耐烦了。 她害怕这种提心吊胆的感觉,一时一刻都不敢继续等下去,只得扯着嗓子大声嚷道:“云展,你是废物吗?救个人而已,也要磨蹭半天!你若是不行,我这便下去顶替你得了。” 云展一愣,不由笑出声来,也是扯着嗓子吼道:“你个急什么劲,我这是正在跟未来妹夫聊天呢。” “有什么话非不能等人都上来了再聊?” “就来就来,真是女大不由爹啊……” “闭嘴,你是我爹吗?” “长兄如父!” “不用你救了,我这便自己下来。” “好好好,我救!我这便救他上来!” 云展歪着头,冲着项寻忽闪着眼睛,笑道:“大少爷,来来来……本大少爷这就搂着你上去。”说着他已经将手伸到项寻脖颈处,将他轻轻扶正坐起,又是忍不住冲着他笑道:“你还真能憋,换做是我,那定然是憋不住的!忍耐力这点我是真服你。” 他一边啰里吧嗦地念叨着,一边竟又不知从何处取出了一根二指粗的麻绳,将项寻双手都捆了个结识。一边捆着还一边一脸庄重地解释道:“你这身型比我原本想象中的要笨重了些!你又是个男子,我实在不愿意环抱着你,我想你自然也是不乐意的。先就只能这样捆着你,方便我拽你上去。”说罢又接着倾身上去捆了项寻的双脚,此刻项寻整个人的四肢都被捆绑得很是牢固,他团缩得如同等待祭祀的牲畜。 待一切准备都已做完毕,云展才复又低眉瞅着自己的杰作,笑道:“或许你真应该庆幸今天下来找你的人是我。”他单手提起捆住项寻的绳子,脚下起风旋身而起,双脚于壁沿上轻微踩踏,即使此时他二人是这种半挂在空中的姿势,他依旧不忘侧目打量着项寻的眼睛,幽幽笑道:“确定不睁开眼睛来看看本公子俊俏的轻功么?”话问出口之前他就知道答案,谁会在这个时候睁眼来暴露自己?所以他也不过这么没脸没皮没脑子的一问而已。话音刚落,他却已是拎着项寻安全地站在了崖口。 他看似轻轻地将项寻抛在地上,可这地上扬起的灰尘来看,说他没有故意暗中使劲,恐怕连他自己都不好意思承认。他刚要开口解释一二,云舒却已是迅速地将他拽回到了自己身后,又是转个身,将他狠狠地往后一推。如此一来他和地上被捆绑得可怜兮兮的项寻,亦是相隔略远了些。此乃云舒故意为之,他心里也是清楚的知道。 云舒大声怒斥道:“你是怎么做大哥的?怎么能这么对他!从现在起,你必须离他远远的。” 说完之后不忘用锋利的眼神示威着自己此言完全没有玩笑的成分,撇了撇嘴,才蹲到了项寻身边。怎么能想象这样一张脸会是以这种方式被捆绑着,他却真真没有还手。云舒的心不禁一颤,手稍微停滞了下,她抬眉转身看了看身后的云展,而他却只笑不语。事已至此也是没有别的办法,她只希望被捆绑的人是真的在昏迷,她伸手为轻轻解绳索,幽幽道:“安全就好。” 这四个字在场的每个人都听得清楚,但她又是说给谁听的呢?他们又怎么可能做到都是“安全”?那这个“好”字又从何而来? 此刻的项寻蜷缩着,面色依旧,看上去并没有因为云展的粗鲁而造成任何的不适。倒是云舒看似心疼得紧,看着他被麻绳勒出了血丝的手腕,不知不觉中有些眼泪斑驳,转头对云展怒斥道:“你怎么这么野蛮。” 这一次虽也是怒吼,却并不同之前的情绪,这一次她是真的心疼所以也是真的埋怨。 云展摊了摊手,一脸无辜地笑道:“他比我想象中的健壮了太多,万一我一个不留神将他甩下了落凰谷,你岂不是更怨我?现在至少是活着给你送了上来!” “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分明就是对他有敌意!” 云展几乎已快笑出来,他强忍着情绪跟着吼道:“我本来也没有要瞒你的意思,我确实就是看他不顺眼。” “这次难道不是你们第一次见面吗?无缘无故他连动都动不了,你哪里来的怪脾气?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蛮不讲理了。” “有的人只需要见一面就足够确定不顺眼了,难不成还要每天见一面确定当初的不顺眼不是出自我的幻觉吗?” 捆绑项寻的绳子已经被解开,云舒将他的头靠在自己肩旁,半搂着他。她上下打量着眼前男子容貌,笑了笑,满是心疼得继续说道:“若是他伤了一分我怕我会讨厌你一分。” 这一句话好像彻底拨开了云展气愤的神经。他叉着腰原地来回地踱着步,一副想笑又笑不出来的样子。最终他还是指着云舒,嚷出了自己最想问的一句话:“那若是他伤了我一分呢?” 云舒并不抬头,只是很理所应当地回了一句:“那自然也是恨他一分。” 他好像份外地纠结于这个问题,忙是继续问道:“那我们若是两败俱伤呢?” 云舒默不作语,她像是在发呆,但是这句话何尝不是她无数次的自问!眼前这两个男人,如果一方完全得益她便有了埋怨的对象,那如果真闹到了两败俱伤的地步,自己又有什么理由去责怪任何一个?真到了那个时候,自己是不是连个宣泄的途径都没有了?这个问题并不适合于当下去费脑子,但是她无比清楚这个问题终究是要面对,而且不得不去面对。 “回答我。”他竟然冲着她喊了出来,他鲜少是这样激动的语气,但是他真的努力控制过情绪了,否则他或许会把周围的野兽也给哄出来。就是这么夸张,但也是这么的现实。 “我不知道。”多么真心实意的一句话,或许她可以选择去欺骗他,但是她实在说了太多次的谎话,到了最该做骗子的时候,反而不能得心应手了。 她的实话却反而消去了他的怒火,因为这份无奈早就伴随了自己很久。他强迫不了她去改变,就好像他自己也改变不了什么一样。他们都是无奈的人,如何又去苛求别人呢? 他轻步上前也是蹲在了项寻的身边,面对着云舒沉默了些会,最后用着最为平稳的声线柔声道:“那等他醒来之后,我便与他较量一番,让你能够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心意,如何?” 他们终于找到了决战的理由,虽然除去这个理由,他也找不到更恰当的说法。但是真将这个想法说破了,他反而有些后悔。他这句简单的邀约会不会成为不可避免的灾难? 云舒紧紧地皱着眉头,她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听到了项寻的声音。他虽依旧闭着眼睛,可这声音比任何时候都清楚坚定,道:“我也正有此意。”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六十五章 决战之前 语罢项寻轻轻地睁开了眼睛,正是迎上了满面泪痕的云舒以及身侧一脸坏笑的云展。云展给他的感觉很奇怪,看似特别陌生但似乎又异常熟悉,一时间有了一种正在照镜子的感觉。一种猜测猛然浮上心头却又迅速打消了下去,事已至此即使真出现了差错,他也来不及回头了。当即只得按照计划行事,他低头握住了云舒的手,柔声笑道:“我睡了这么久,可曾吓到了你?” 云舒先是摇摇头后又狠狠地点了点头,带着娇蛮的口吻道:“我只是怕那天自己会一个失手将你敲死了!我怎知你这般不经打?若平白无故担上了一条性命,我岂不是太冤枉了。” 项寻没有说话,反倒是一旁的云展笑道:“你那一下应该并不算是敲吧……应该说是内力十足啊……老妹儿。” 云舒咬着下唇嘟囔着嘴,虽然依旧紧靠在项寻的怀里可她的眼睛却正在狠狠地盯着一脸坏笑又添油加醋的老哥。她出了有片刻的神才又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立即窜了起来,指了指侧卧在地上无辜之人,又指了指站在一侧的幸灾乐祸之人。终于摆出了一副生气之色,冷声道:“亏你们一个个还在江湖行走,结果一个两个这么不经打,若真是遇了仇家可怎么办?” 项寻慢慢起身,轻掸了淡粘在身上的灰尘,笑道:“你就是我的仇家,我的冤家。” 云舒摇摇头上前帮他整理衣装,俏声问道:“你这脑袋到底是怎么回事?我那日听桑逾空说,你若受了伤只需要睡一觉便好了?”她虽然在关怀着他的伤情,可她的眼睛却一点都没有关心他的脑袋,好像这已经完全没有关心的必要。 项寻苦笑着瞅了瞅身旁的云展,又轻轻地拍了拍云舒的头,幽幽道:“是不是很厉害的感觉?” “并没有,让我觉得你顶不中用了。那你若是昏睡中,岂不是很容易被偷袭?”她的笑声中带着种很特别的讥消之意。 “所以要找个地方躲起来睡觉。” “所以我才要说你这脑袋怪里怪气,不中用。” 原来只要面对这项寻的这张脸,她就可以很欢快地跟这张脸的主人拌嘴。虽不知她是有心还是无意,如此之举让在场的两个男人心中都生出了不快。 身旁的云展轻咳了一声,轻步上前,环抱着双臂立于一侧,笑道:“依我看是管用得要紧,小妹你是不识货。” 项寻抬眉看了看云展又迅速撇开了目光,他于心中更坚定了自己之前的猜测。但是不管面对的对手是谁,他都没有理由去惧怕,更何况这张决战他已经等了很久了。他笑了笑,道:“你似乎知道的比我还清楚。” 云展淡淡笑道:“我只是觉得你那脑袋的故事听起来很有趣!而且你此次醒来的也很及时,不早不晚,偏偏我们刚刚来到此处,你便赶巧不巧地醒来了!这难道不是更厉害么?” 项寻用眼角瞟着他,道:“听你这么一说,我倒也觉得很厉害。” 云舒的眼睛来回瞅着眼前二人,明明双方的眼光中都透着不屑却偏偏口气甚有礼节,明明是恨不得马上打起来,却谁都不愿意做先出手的那个,似乎先出手的那个就会被判定为粗鲁的一方。 她撇了撇嘴,瞪大着眼睛。她讨厌僵持,她喜欢速战速决的快感。抬手指了指打着太极的二人,道:“我看你二人此刻和谐的很,要不咱们就先离开此地,找个山明水秀之地慢慢探讨厉害的功夫?” “不急。”项寻与云展几乎是异口同声。 项寻自然不能让云展如此简单便离开落凰谷,他筹划的就是此时此刻,即使对象发生了改变,但于结果并无不同。云展自然也不能让项寻同意此刻离开落凰谷,若不然他也不会千里迢迢跑来这里,他的心中有太多疑问需要去解开,也只能眼前人给他说个明白了。 落凰谷这个地方,注定今日有人要留下。 云舒反倒笑了,一脸的不以为然,道:“听二位这话中意思,这是要打架斗殴?老哥,我还不清楚你么!你岂是能单打独斗之人?要不要我先回万岳峰给你找十来个地痞兄弟组个团?” 云展耸耸肩,笑道:“今日便让小妹你见识见识我的本事如何?” “好好好。”云舒欢快地连连点头,像是等不及要瞧热闹一般。她好像一个鬼精灵一样跳到项寻身侧,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我哥哥是个白搭,不会打架的!你意思意思也就行啦,切记不可伤他!他若伤了,你和我也就完了。”说完也不等对方回复便又转过身来,摊着手对云展笑道:“大哥你放心打吧,死不了了。” 云展忙点头笑道:“多谢小妹心疼。” 项寻浅笑不语以示赞同,云舒见他这种轻描淡写的表情突然觉得好生没有意思,便又跳到云展身旁,也是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项寻大伤初愈,你更是不得伤他分毫,若是他伤了,你和我也就完了。” 云展皱了皱眉,笑道:“我不得伤他,他也不得伤我?” 云舒点头如捣蒜,笑道:“正是。” “可是拳脚无眼啊……万一咱们一不小心有了差池,你便不再理会另一个人了,可是如此?” “正是。” 云展拍手一跳,快步走到项寻身侧,拉着他的手,狡猾地笑道:“那还等什么,请项公子赶快直接打伤我好了。” 虽是胡闹,但也是这确实是解决问题的一个方法,因为他要的是她爱他,而不是仅仅的胜负之分。 云舒慌忙上前将云展拽回了身边,怒斥道:“怎么几日不见,你还是这么喜欢胡说八道?比试是你们要比的,既然是比试自然是要见识二位谁武艺更胜一筹,若有人故意放水,方才的话便不作数了,直接一掌拍死,不做可惜。这功夫厉害之人自然是可以做到收放自如,若有人失手伤了对方便做为输。比试的前提是尊重对手,若有人刻意放水便是对对手的蔑视自然也是算输。” 云展微微一怔,忙是笑道:“我们二人比试,你竟这番兴奋,甚是可疑啊。” 云舒玩虐笑道:“看人打架本就是一件让人兴奋的事情,尤其是看着你挨打。” 云展笑意更浓,眯着眼,声音干脆清晰,道:“你要记住咱们刚到落凰谷的时候,我同你说的那句话。” “我不会输的。”云舒自然记得,此刻这几个字还震彻在她的耳边,这让她心头一紧又生生地压制住了兴奋之色,幽幽道:“我自是记得,你更要记得。” 这番讨价还价只在云展云舒二人中进行,项寻从始至终都未开口,像是对于这场和自己息息相关的决战究竟会如何安排他都乐意去接受。他心中很清楚也很明白,他最重要的安排已经准备好了,他对这场比试早就迫不及待。只是此刻他的漠然却让云舒心中很是不乐意,这同她心中衡量出来的人并不符合,这般冷漠更是将他的目标暴露的太过明显,如此看来她像是高看了他。 云舒慢步后退背靠崖壁,已经为二人的开战腾出了足够的空间,这个空间不需要多么大,或者说越小越好。空间越小,那么二人的打斗便越有拘束,胜负的决定就越快。 她左右分别打量了下二人,又故作商量之色道:“确定不换个更宽敞一些的地方吗?” 项寻简简单单地冷声答道:“不必。” 云展却又是慢步悠悠地走到云舒身侧,侧头在她耳边轻声笑道:“别装了,你明明比我还等不及。” 云舒故作冷面,厉声道:“滚回去。” 云展挑眉闭上了嘴,又悠悠地走了回去,扬声笑道:“我只是在等另一位看客现身而已!这崖壁碎石嶙峋并不适合女孩子潜伏,万一再一不小心划破了脸,岂不可惜。” 项寻脸色微变,叹了口气后厉声道:“既然人已经到了,就现身吧。” “云公子,真是好眼力。”声音听得灵巧,却并不活泼,仿佛这份灵巧是装出来的一般,在这应是四下无人之处,这故作伶俐的语声,令人心惊。 虽是音色有了隐瞒,可云舒立即便听出了声音的主人。她四下张望,心中暗慌,直叹自己方才太过于兴奋,差点就出了差错。稍整脸色之后才扬声笑道:“月华姐姐,既然已经来了,便同我一起观战,可好?” 赵月华自知已经完全没有继续躲避的必要了,她又一次让陆羽失望了,她做过很多事情,但是好像从来没有能够让他称心如愿过。她凄然地笑着,强忍着让眼泪别流下,她怕这计划好的一切会因为自己的暴露而改变了陆羽计划的结果。 她不怕死,但她害怕失败。 赵月华竟然是从云舒身后的石壁之处站了出来,生生将云舒吓了一跳。当赵月华轻手拍了拍她肩膀的时候,云舒整个人已经是一身冷汗。若是赵月华有心,自己是不是早就落在了她的手里?如此想来,赵月华似乎并没有真正伤害过她,甚至她们曾经在同行时也算互相帮衬过彼此。 云舒侧头仔细查看着身后,这石壁之后竟然有一块被人硬生生敲出的暗格,虽说空间很是窄小但是隐藏一人已是足矣。她实在想不到赵月华竟能隐蔽的这般巧妙,或者说竟然有人能让赵月华隐蔽得这般巧妙。 云舒轻轻揽过赵月华的胳膊,好像一对久违的闺蜜。虽然看着有些假惺惺但也是此时她能做出的最合适的举动,那就是亲昵着说道:“月华姐姐,你早就到了?” 赵月华真有些佩服云舒此刻的虚伪,换做是自己一定不会这么厚着脸皮行事。这或许就是自己不如她的地方吧。看似无意地甩开了云舒的手,笑道:“既然人已经到齐了,这比试就可以开始了吧。” “等等,还有我!” 只听一个清冷的男声破天而出,紧接着白衣少年如踏雁而来从天而降,待云舒反应过来之时,他已经飘飘然地立于她眼前。少年于崖壁上倾身而下此刻安然而立,果然轻功脚法了得。 云舒又昂头看了看身后的崖壁,这真是一块神奇的石头,少男少女都可以悄无声息地隐藏于此,自己就好像一个傻瓜在自作聪明。这块崖壁实在是太危险了,保不齐不知何时再冒出个人来,云舒连忙便轻步上前,欢快地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很是熟络地俏声道:“煜文,你也来了。” 楼煜文却并不答云舒的话,对于她的态度他总是刻意地保持着距离,永远是认识却不相熟的程度。他环抱双臂走到了断崖旁,立于云展同项寻中间,左右看了看对立的二位,转身走到项寻身侧,恭声道:“公子,可需配件趁手的兵器?” 不等项寻言语,云展却一抬腿连忙跑到云舒身侧,单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歪着身子好像没有骨头一样,笑道:“不打了不打了,他不但来了个帮手不说,竟然还要拿兵器?动刀动枪的,对我不公平!我太吃亏了!” 楼煜文的出现显然出乎了项寻的意料,云展方才的话更让他面露不悦之色,厉声道:“我同云公子过招只是点到为止,何须兵器?既然来了,你只需站在一旁观战即可,不得插手。” 楼煜文面如寒冰。要知这楼煜文一直是个知礼知节之人,断然不可能对自家公子摆出这般脸色。他抬首瞧了瞧项寻,即将要对视之时,他还是败下阵来躲开了对方的眼眸,但却忽然笑道:“公子难道不先看看是何兵器吗?” 话音刚落,只见楼煜文于身后抽出的竟然是暮云庄的腰间刀。这个东西什么时候到了他的手里? 楼煜文轻笑着后退半步,躬身托刀,奉于项寻眼前。此刻项寻眼中已经如锋刃一般,只差要将煜文活剐了。这冷厉的眼神,无一例外的尽收入了云展云舒的眼底,项寻已经懒得去收敛神色,他也并不怕别人会看到什么想到什么,他迫不及待的是结束对方的性命。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六十六章 又一条命 风在呼啸,不知何时风已转急,崖口的风比任何地方的风都更凄凉。 楼煜文紧紧握着刀,掌心在流冷汗。冷汗并不是因为恐惧而流出来的,而是因为痛苦的折磨。没有人会想到他此时的出现,更不会想到他还带着腰间刀。只有他清楚地清楚拿出这把刀已经说明他做好了抉择。 空气一时间凝聚住,衬托着风更劲了。 云舒轻咳了一声打破这种尴尬的相持,佯作惊喜地冲到楼煜文身侧,一把夺过腰间刀,左右随意瞄了一眼。这把腰间刀自她出嫁那日离开她腰间之后,终于又回到了她的手上。这种感觉有种说不出的微妙,落凰谷配着腰间刀,一切好像又回到了改变他们命运的那场送嫁。她笑道:“这是我们暮云庄的宝贝,自然是我收着为妙,不过煜文你又是由何处得来?” 楼煜文低头不语,他不会回答所以他选择不答,这也是一种解决问题的方法。但是很明显他此时的神色竟分明是殇忧之色。 云展亦是走上前来微笑着接过云舒手中的腰间刀,却并不做打量,轻声道:“既然是我们云家的东西,那自然没有理由成为对手的兵刃,此时我拿着正是合情合理。我有了兵刃,项公子也来了帮手,如此便是再公平不过了。” 这哪里是公平?这简直就是在要“项寻”的命啊! 云舒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项寻。项寻石像般站在哪里,没有动,没有同意也没有反对,他脸上连一点表情都没有,好像别人所有的决定于他而言都是无关紧要的。 赵月华虽说依旧站在原地,却突然咯咯笑道:“说好的单打独斗怎么转眼却成了三人混战?那不如我同云妹妹也加入得了,那样岂不是更加热闹?只是不知道如此得出的胜负还做不做得了准!不过话说回来,若是由我看来,这腰间刀是暮云庄的不假,但确是楼煜文带来的,总不好让人家楼小哥给自己公子的对手送兵器吧?传出去楼小哥岂不是平白担了与主不善之责?所以此刻这把刀不管是给云公子也好给项公子也罢,都还算说得上道理,但是给谁用对另一方而言都是及其不公平的。” 云舒眨了眨眼睛,她有些不敢相信赵月华竟好像突然脑子冒了灵光,想出了这么一套让人反驳不了的说辞。或许当一个人真正为心爱之人着想的时候,她飙升的不单单是武力,还有突然开窍的智慧。云舒讷讷地笑道:“既然如此这腰间刀就由我收着便好,他们各打各的。” 赵月华不紧不慢地笑道:“如此本是最好,只是眼前这二人,一位是你的哥哥一位是你的情郎。若真是到了难解胜负之时,只怕小妹妹会忍不住出手,到时候情真意切若真是不小心伤了谁,岂不是让人伤身又伤心?” 云舒有些烦躁,她讨厌这种智慧被碾压的感觉,要知道往常这种让对方跟着自己步奏走的角色都是由她来扮演。此时忽然开窍了的赵月华,竟然让她有些招架不住,只得厉声道:“我既不会功夫何来出手一说?” “非常情形之下,一切都不好断言。” “那你倒是说,如何才是最好?” 赵月华等的就是这么一句,云舒出口之时立即便后悔了起来,她已经猜到了对方的想法。果然听到赵月华笑道:“此处再无他人,若将这腰间刀交给这位煜文小哥,他定然忍不住出手助自家公子,所以交给我这个局外人,不是最合适不过的么?”赵月华眼光一凌,瞅了瞅面无表情的项寻,又马上收回了眼眸,她简单地稍作停顿后接着说道:“你们这么多高手在此,我也不可能带走腰间刀!” 这个提议听起来确实无可挑剔,但云舒却本能的想要反驳,但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不想一直在一旁暗笑着的云展却忽然截口道:“月华姑娘所言甚是,处处都是替我着想。”说罢他于云舒手中迅速接过腰间刀走到了赵月华身侧,抬手交给她,转目望着项寻,笑道:“此处确实唯有月华姑娘称得上是真正的局外人,由她保管自然是最合适不过的了,项公子以为如何?” 项寻冷笑一声,道:“我没意见。” 云舒耷拉着眉目,很是不耐烦,冷声道:“你们到底还打不打了?这眼瞅着就要到日上三竿了,日头起来之后我可就没心情看了。此番比试,不管你们擅长什么,我都不管,此刻我们只作拳脚比划,只需分个高下即可,何须这般严肃!莫不是你们是要以命相搏?” 云展笑了笑,道:“你别着急呀。”说罢回身立于项寻正面,拱手作揖一派飒然风范,悠悠道:“还请项公子手下留情。” 项寻还了一礼,笑道:“请。” 项寻心中很清楚,如果眼前之人确是云展,那么他只是脚下轻功了得而已。但是轻功并不代表武功,即使他身轻如燕脚踏祥云,可真比起拳脚,自己是定不会输的。但是如果眼前之人是自己想到的人,此时比试便是高下难断了。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项寻轻抖衣袖,人向左侧崖口转去,右手衣袖突从身后猛然拂过云展肩膀。云展脚下微微一惊,俯身前窜,已从项寻袖底钻过。项寻早就料到云展这般反应,方才故意将后背靠近崖口之处,云展钻过其衣袖之时幸亏脚下停步及时,要不然便定然是一头栽下这落凰谷,岂不是仅仅一招便败下阵来了。 云展嘴角微笑,心中了然了项寻的心思。他连忙右手借势回旋,转面便向项寻迎面扑来。项寻本欲将云展逼近崖口,自然不想就此后退,却不成想此刻竟因自己的这份野心过大,已被云展双手夹击,无从躲避。且说云展当即一招是右脚尖于地面轻微一点,身子旋转如离弦之箭,倏地于项寻肩头跃身而过。这一变招借力使力,却让项寻迎面扑向了山崖。说时迟那时快,项寻也是急救变招,身手敏捷地立即旋身拽住了云展衣袖,正是再借他之力将自己拉扯了回来。 二人相互之间想的都是以己之功皆对手之力。不得不说果然是出自一个师门的。 项寻已经接力脱离崖口却不待云展双脚落地,便迅速踏步进招,每一脚都阻止云展落足。云展于空中微旋身子,右脚迅速出击,直直地便是踢向对方鼻梁。项寻迅速侧身躲避,云展这招正是借攻为守,如此方才落了地。 二人这短短三招都是求一个“快”字,谁都想迅速解决对方,没有人真能耐下性子去过招拆招。不过这二人皆是闪避灵活,未曾伤到对方分毫。二人眼下互相瞅了瞅对方,心中都暗生了一层佩服。 对方的身份心中也是明白和确定了。这场数月前的比武之约,终于在计划重重的“意外”后开始了。 项寻继续出招,欲将云展继续逼到崖口。云展眼急不敌,迅速旋身,不得不向身后游走。 云舒于一旁看得眼急心急,眼见这云展虽能每每化险为夷,但处处都是下风。一场没有进攻的对决,当该如何取胜?她当即大声呼道:“你们两个别太扭捏了,这般亲近交手,是要比武招亲不成?” 话音刚落,项寻进攻的右手稍有停滞,云展借势本欲同他撤开些距离,却不想项寻迅速回神,转由左手迅速抓住了云展的衣袖,因这云展本就欲向后撤离,此刻一拉一拽两夺之下,只听“刺啦”一声,云展的衣袖被生生扯下了半截。 按理来说,这场约定好点到为止的决斗应该已经有了结果。项寻眉目转笑,轻轻于身侧旋身落足,微做停滞后将那半截袖子抛还给了云展。 二人皆是定足,项寻拱手轻笑道:“云公子,得罪了。” 如今胜负已分。云展苦笑着把玩着手中那半截衣袖,若说心服口服自然不是,但他也找不到对方一丝毛病。不服但也无怨,只得转头走向云舒,笑道:“输了输了,真倒霉。” 不想项寻却脸色一沉,转而迅速轻笑道:“云公子过谦了!若不是方才我假装分心用了点小计谋,项某也不会白白捡了便宜。” 云展闻言,一阵轻笑,慢步上前刮了下云舒的鼻尖,故作埋怨之色,道:“看吧看吧,都赖你!刚才瞎叫唤什么?为了情郎竟真是让自家哥哥这般丢了脸面。” 云舒长舒了一口气,笑道:“自己本事不济,打输了还赖旁人!方才的对招之中你处处都是下风,如今仅仅只是断了半截袖子,已经不算丢人了。怪只能怪你你平时功夫就是粗糙,如今输了却要跑赖我,难不成我方才不出口多加那几句言语你便能赢?那既然如此,你们二人重新比过,我自是闭口不语。” 云舒口气和话语都是玩笑之意,云展只是侧着头听她的数落,也是淡笑不语。却不想却是已然取胜的项寻快语而出,道:“重新比过?在下也正有此意。” 话音未落,如果这就算一种邀约似乎也未尝不可!云展但觉身后呼呼拉拉一阵掌风,他迅速回身抬手一挡,正是抵住了项寻这凌空劈下的一掌。不得不惊叹,这一掌才是真真的硬功夫,这刚劲的掌风竟将云舒耳间额发吹起。云展心中不由一惊,暗叹:“往日看似最光明正大之人,竟不但这般阴狠暗算且功夫还这般毒辣歹毒。” 这一掌一出,项寻意思已经彻底明了,他定然已经不准备有丝毫谦让。云展见势迅速大力将云舒推开。 项寻呼呼的掌风,招招直直劈向云展,掌法奇妙,云展只能完全依靠脚下的速度避让。找不到任何的突破口!明明数月之前二人还是不相上下,此时的阵仗明显是一边倒的架势。 二人强弱之势早已明了,而项寻此刻更是出招阴毒,招招都是欲取云展的性命。云舒心中急切,连忙惊叫道:“项寻,你已经打赢了!还不快快停手?” 项寻自是不答,云舒刚要再次开口,却惊见云展似是冲她微微地摇了摇头。 “我不会输的。”这几个字突然又环绕于她的耳边,云舒忙是双手捂住了嘴巴不敢再言语。 生怕此时自己任何一句话都可能对云展造成不必要的干扰。 他既已对她允诺,她便信他便好。 项寻掌掌横劈,云展都是只躲不接。来回交斗之中,项寻已经基本了悟到了云展脚下的速度,他心中暗讽江湖传言这般虚假,这般速度若在此刻保命已经基本不可能了。思至此处,项寻便止不住的有些心急,忽是用了十二般力道,掌刀速度之快迅如闪电。他心中暗喜,云展的性命或许就在这一秒中便可戛然而止了。 云展眯着眼,没有躲闪,这一幕看在项寻眼中竟是像急了迎面求死。可万不得想的正是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云展忽得右手由掌化勾,不但抵住了项寻这凌空一掌,更是生生地勾住了他的手腕。云展立即又是借势一勾,顺势轻送,项寻已经脚步不稳,直面就是跌倒之势。项寻眼见自己躲闪不及,为避免会面目着地,他迅速欲借力旋身,却不想正中了云展心思。云展等的就是他的这一个旋身,当即便是脚下一勾,飞脚已出,直向项寻太阳穴踢去。 二人心中都明白此刻对于这场对决而言已是胜败互转。云展脚下的力道与速度,如果真是击中了项寻的太阳穴,那么他定然是必死无疑。可笑的是云展的每一招每一式都是顺着项寻出招的势头而出手的,借的都是项寻自己的力道。 换言之若项寻此时毙命,那他只能说是死在了自己手中。 又是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见二人身旁忽是一道白光闪来,但听楼煜文惊呼一声:“小心。” 话音刚落,只见一个身影迎风而倒,鲜血四溅。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六十七章 他输了 ,最快更新妾心鸩毒最新章节! 白光来自于腰间刀,迎风倒下的身影却是赵月华。她的喉咙已经被完全刺穿,刺穿她喉咙的又恰恰正是她自己手上的腰间刀。一刀穿喉,鲜血四起,她恍然倒下的时候来不及痛苦,同样也来不及说出任何言语,甚至还来不及闭上眼睛。 一个人死亡之时凶器就在自己手上,割喉又只是一霎那的行为。如此看来,赵月华莫不是死于自杀?可是谁会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想到自杀呢,她一个彻头彻尾的局外人,没有任何理由用自杀来阻止这场决战。 但是这场决战终究被阻止了,可真正阻止它的却并不是倒地的赵月华,而是因为云展的脚被一来历不明的断刀划过时正巧改变了他下脚的方向,自然也就救下了他脚下的项寻。 断刀的刀柄就掉落在了赵月华身前,但是何处来的断刀? 所有人都在惊讶于赵月华的鲜血之时,突然一个人影于断崖之处凌云而上。当众人得以看清此人的相貌之后,不由惊叹,他的轻功确实是世间再无人能与之争雄。这个人不是别人,他也是顶着一张云展的脸。 那人衣着粗布旧衫,似是浸湿之后并没有细致地晾干也便被胡乱穿上了身,之后是用自己身体温度捂干的,看起来皱皱巴巴。这衣衫云舒看得眼熟,正是那日云展用来裹住她时用的衣裳。 此人一个旋身直冲向倒地的项寻,不等项寻做出反应,单膝直接扼制住了他的脖子,让他不得动弹。 而此时,两个云展面对面互相瞅了瞅对方,又同时瞅向了倒地的项寻。 被断刀划伤的云展,用并未受伤的单脚向后跳了半步,顺势歪坐了下来,垂首瞅了瞅自己的伤势,笑道:“如果事先就知道我会因此受伤,我就不装你了。比试我替你比试,你不出现也无所谓,可为何在我已胜之时却要出手伤了我?”说罢他将贴在自己脸上的人皮面具轻轻撕了下来,他不是别人正是真正的项寻。 如果他是真正的项寻,那么躺在地上被云展扼住脖子的“项寻”的身份已经不言而喻了。一个能和他们对抗不分伯仲的人,有且只有陆羽了。但是陆羽却输了,在他看来,自己输的很冤枉。 真正的云展瞅了瞅眼前卸去了他面目的项寻,幽幽道:“我若不出刀挡下赵月华的刀,你受伤的就不单单只是脚了。” 项寻皱眉笑了,道:“没想到月华姑娘竟然会出手伤我,我方才还一直以为她是在帮我呢!然而即便如此,你挡刀便挡,却真真不该要了她的性命!英雄刀下美人血,可怜了佳人。” 云展转头看了看倒在一旁的赵月华,死状有些凄惨,喉间喷出的血迹已经染红了她整个面庞,亦是瞧不清了娇容。 面对这条生命,他确实没有想过要手下留情。他不是说非要杀她,而是他从未想过要留活口。他的思维里并没有出现过留活口这个概念。 但是面对项寻的似有似无的指责,他忙是回目瞧了瞧一旁的云舒。忽然让他担心会勾起她不好的回忆,比如因此而想到贝衣灵的死。他轻叹道:“可惜这位月华姑娘用什么兵器来偷袭你不好,偏偏用这腰间刀。这腰间刀既然是我暮云庄的兵器,自然有它过人之处。它虽薄如蚕翅却刃如游丝,月华姑娘初次使用不得要领,出刀之时刀刃已经偏离原本她能掌控的轨道。而我出刀为你挡刃之际,腰间刀的刀刃正是反弹了回去,却偏偏正刺中了她自己。” 腰间刀是暮云庄的,更是他云展的兵器。即使是在对方的手里,他都清楚地知道怎样可以用它轻取对方性命。所以他所说的借口并不能骗得了任何人,可依旧可以将这个借口说得随意且自然。只是话听到云舒耳中不免觉得更加的无情,她微微一笑,简简单单地说道:“若真是这般也好,毕竟她是无辜的。” “无辜!”她将这两个字说出口的时候只觉是个笑话,一个个无辜的人死了,而他们这些始作俑者却还恣意地活着。 项寻玩捏着手中的人皮面具,一阵撕拉乱扯后才垂目看了看倒在地上那个和自己有着相同面目之人。他说不清此时此刻自己是怀着一种怎样的心情,他赢了却好像比输了还要不快活。他强扯出一抹子的笑,道:“我这个人终日游手好闲无所事事。人一旦太清闲就总爱学些新花样,有些小技巧。之前我给你说过了,你没见过的本事却未必就是我不会的,对么?” 不等项寻细说,云展冷笑道:“师弟,你输了。”说罢狠狠地撕下了倒地之人的面具。云展说的不错,桑逾空的脸在面具之后,已经冷成了铁色。 云展见他这般神色,心中觉得甚是解气,可只是一瞬间之后又觉得单单如此完全不够,便又想着火上浇油一番。他从项寻手中拿过已经被扯得稀巴烂的面具,与自己手中面具对比一番,二者制作都是精巧异常,难分优劣。还有什么比蔑视对手最拿手的本事更羞辱对方的呢?这样一块精巧的人皮面具,并不是出自千面阎罗之手,前面阎罗的本事并不是独一无二的。 云展啧啧笑道:“好师弟,这么多年沿袭下来的本事竟然被破的如此简单?心中是不是挺不甘心的?只是更加让我失望的是,你竟然不能辨出真假?赢你赢得太简单了,简单到我觉得有些不够爽!” 桑逾空的脖子正被他的膝盖死死得扼制着不得动弹,他单臂撑着自己,却不能转头去看云舒。他是千面阎罗啊,又怎么会认不出真假。当天发现自己为云舒做的人皮面具,戴在了别人的脸上,他便多多少少放弃了挣扎。如果她想他输,他即使再努力又怎能赢得了?他只得勉强笑道:“大师兄何必这么得意,我输给了谁我自己清楚,你又清楚吗?” 云舒冷笑道:“师弟,别嘴硬了!我妹妹表现的还不够明显吗?是你太急于求成,根本注意不到她的态度而已。” “所以你们早就商量好了?” 云展轻笑道:“或许我们已经默契到了不需要多做商量。毕竟你耳目众多,我们稍微多做一些言语,就会被你的耳朵们听了去。骨肉血亲之间的那种默契,你恐怕永远都理解不了。” 桑逾空轻哼一声,笑道:“哦?那可否大发慈悲地让我死得更明白一些?” 云展轻笑道:“很简单,在我途中下车换衣裳的时候,看到了一张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便知道所有的计划已经顺利进行了。” 桑逾空转目看了看盘坐在一旁的项寻,云舒此刻正为他脱靴检查伤势。多么和谐美好的画面,多么清澈美丽的女子,然而他却并不是画中的男主角。他不由心中一颤,并没有继续理会云展,而是冲着项寻笑道:“我不明白,为什么你明明头部重创流血,却能这么早醒来。” 项寻闻声突然一滞,云舒也恰巧抬头看他,二人四目传情同时皆是有些不知该从何讲起。他轻叹一声,幽幽道:“让你知道我有这么个毛病真是失误,可正是这个失误让你没有怀疑我,是么?” “一方面吧,我最大的失误并不在你身上……即使我发现了云舒态度有异,却依然骗自己说那只是因为她更爱她哥哥。” 项寻闻言,一脸的委屈,巴巴得瞅着云舒,喃喃道:“是真的吗?” 云舒狠狠地戳了下项寻受伤的脚,正是戳得他咧嘴叫痛,她却是默默然地撇开了眼睛不愿理会他。项寻收整了容色,笑道:“桑逾空,你的失败在于太多的事情都是想当然,却从不求证,要知她哪里舍得真把我敲出血来。你难道不知,厨房是色彩最丰富的地方吗?那里从来不缺少鲜血,比如鸡鸭鱼……等等,所有的生物都有血液,而不单单只有人。” 她果然配合了一切!桑逾空脸色阴沉,半响后自嘲得笑道:“所以从一开始,你们就只是在我面前演戏!” 项寻稍作冷面,轻叹道:“那还是需要你一直配合我们演下去才行。桑逾空你看似一切皆空,但其实你才是想要拥有最多的那一个,你从来不知道满足。就好比方才我们之间的比试,我已经认输,你却因为认定自己赢定了,对我步步紧逼,甚至不惜使出阴毒功夫。” “可我并没有伤到你,而你的脚伤也并非出自我手,现今我既然败了自是认输,比武求的是胜负而非生死,便不至于取我性命了吧。” 不等项寻言语,云舒冷面笑道:“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么怕死。” 桑逾空不以为然,笑道:“人活求生,岂有求死之理?” 云舒心中气闷,方要开口反驳,却一时找不到恰当的言语,只得憋得小脸通红。而被冷落在一旁的云展倒是笑了,他将膝盖压的更紧了一些,紧得桑逾空连声咳嗽,却只能胸口上下浮动,发不出多余咳嗽的声音来。 云展喜欢此时这种掌握着对手生死的感觉,他膝盖下压的力道稍轻了一些,冷笑道:“如果你仅仅是桑逾空的话,今天你自然是能活,可偏偏你并不是。” 云展伸手抓住他的衣领,死死得盯着他,凌然之色全无笑意。 项寻抚着云舒的肩膀轻轻起身,也是走到桑逾空身旁后缓缓蹲下。他瞅着桑逾空,满目全是遗憾之色,桑逾空本应该是最优秀的人,却偏偏还有另一个身份。 项寻冷声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东西应该就在你腰间。”说罢他伸手探进了桑逾空腰系之处,取出的正是贝衣灵的那块金锁片。他将金锁片拿在手心,摆在桑逾空眼前,声音异常的冷硬,道:“如果你仅仅是桑逾空,有人要出手伤你性命,我第一个不答应,可你偏偏还是陆羽。” 看来项寻也接受不了这样一个事实。桑逾空仰天大笑,道:“单凭一块锁片,你能说明什么?” 云展听罢,一把拽紧了桑逾空的衣领,猛地将他提了起来。他怒目圆睁,死死地盯着桑逾空,却不想桑逾空却笑得更是无辜,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们此刻说我是谁,我能反驳得了吗?还不都是由着你们说。” 项寻涩涩地笑道:“一块锁片或许并不能完全说明你是陆羽,但是我方才也说过,我不是你,对任何怀疑的事情不单单只靠理所当然,我还有更重要的证据。” 桑逾空看似不以为然,笑道:“哦?说来听听。” “你可知那日我是如何找到你同云舒所在的农舍?虽然我特别想说靠得是心有灵犀,但是很遗憾遇到云舒才是个意外。我所去那里并不是为了找她,我是跟着赤貂寻找它下一个主人,也就是贝衣灵死后它的主人。贝衣灵死时唯一接触过的人就是陆羽,如果她死于自尽,赤貂是不会认准一个人是主人,而它偏偏认准了你。途中我劫了它数次,偷了它数次,可是每次它都会回头去找你……这样算起来它也算挺忠诚的。既然它认准了你,那你不是陆羽又会是何人?” 桑逾空微微点头,笑道:“听起来是有些道理。” 项寻问道:“但是我还有一事不明,我一直都说赤貂是百害而无一利,尤其是你这样一个事事小心之人,你应该知道这个是暴露身份最大的隐患,不可能会让我抓住这么大的把柄,所以你为什么不直接杀了赤貂?” 桑逾空微微叹息闭目,再睁开眼的时候却也不看对方。他将目光瞥向没有人的地方停了下来,或许他觉得这个问题并没有什么意义。如果说什么是又他来决定,他自然要说出此刻他最想说的一句。 “大师兄,我们真是可悲。我同衣灵师妹见面之日便是她死亡之日,我甚至来不及夸她漂亮。想不到今日见到大师兄,也是我死亡之日。不过我有一句话想问,你……又能活多久?” 虽然是说给云展听的,可他的样子更像是说给天地之气听,很显然他并不愿意看到眼前的这些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六十八章 不想听的废话 ,最快更新妾心鸩毒最新章节! 云展听了这几句话只气得全身发颤,他狠狠地咬着牙齿,像是生生要将它磨碎了一般。他迟疑着,他愤怒却也显得更痛苦。他本不愿说起这件事,但现在却已到了非说不可的时候。当即只得冷声道:“你可以不杀她的。” 贝衣灵的死对于桑逾空而言确实有几分痛苦和歉疚,但是现在他当然不会表现出来。对于贝衣灵的情感,他要把所有施展的空间都留给云展才是。他很是轻松地嘴角一歪,笑道:“那你呢,你又会顾及同门之情而不杀我吗?如果衣灵师妹不死,恐怕此刻你更着急吧。大师兄,我们师兄弟到底谁比谁更虚伪?谁又把正义演得更逼真?” 他不喜欢这种被人制约的感觉,伸手欲推开云展扼住自己脖颈的手,显然没有成功,他不由一笑,继续道:“方才我同项寻一人比试已是败了下来,如今他的阵营里面又加入师兄你,我还能跑了不成?我只是想稍微喘口气,说起话来舒服一些,毕竟这气也喘不了多久了。大师兄可否成全?” 云展哪里管他这位师弟的舒适与否,如果可以把所有的痛苦都加注在其身上又有何不可?但桑逾空的话已经说到这般地步,此刻已由不得他不放开。云舒脸色木然,她对于眼前两位的较量似乎并不想过问,而项寻更是一副无辜有趣的表情。 这脖颈处的力道猛一退去,倒是反而让桑逾空猛咳嗽了两声。他没有饥渴地吐纳气息,这样笨拙而丑陋。他只是微微收整了颜色,除去那两声咳嗽,他依旧泰然自若。他悠悠地立在云展身前,浅浅而笑道:“那日云舒问了我一个问题,我想此刻问问师兄最为合适。衣灵师妹死在我手中不假,但是她却是为你赴死,那她的死算我的还是算你的?” 云展冷面不语,他实在不知道怎么样将自己的意思说出来,或者说这个问题到底有没有答案?如果可以的话,他恨不得马上拧断桑逾空的脖子。这份克制让他觉得很吃力,吃力到额上的青筋都蹦了出来。他侧过头想去瞧了瞧云舒,然而映入眼帘里的她面如平水毫无波澜。 桑逾空见此刻的一阵沉默,笑得更大声了些。他喜欢看到云展这副想要杀他又不得不去克制的样子。或者他在努力一些会直接将其气死也不一定,只是他却并不屑于继续与其纠缠。他身子微颤,走到项寻身侧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幽幽道:“比起我的这位大师兄,我还是更喜欢你一些。你方才问起赤貂,我便说给你一个小插曲,你或许也可以把这当成是我的一段狡辩。” 项寻苦笑着点点头。 桑逾空看着他,眼睛里带着种沉思之色。伸手接过他手中的金锁片,拿在手中反复瞅了瞅,自嘲地笑道:“这东西在我身上也是好几日了,我都未敢仔细地瞅上一瞅。今日细细看来这块小锁片雕刻得还真是精致,尤其是这只小翠鸟,灵动可爱,栩栩如生。只是可惜了它脚下的这朵祥云甚是多余。”说着他将锁片在项寻眼前晃晃,幽幽地继续道:“项兄认为呢?” 项寻但笑不语。 桑逾空忽然转过身将锁片直接扔到云展脚边,笑道:“这块锁片是我从衣灵师妹的心窝里取出来的,现在还是还给大师兄比较合适。我将它洗了又擦,擦了又洗,可总是觉得洗不干净,大师兄要不要瞧瞧上面可否还有血迹?” 他回过身瞅了瞅项寻,语气瞬间平静了许多,幽幽道:“你方才说得不错,若贝衣灵死于自杀,那赤貂便没了主人,我或许就不会暴露。可当时的情景即使我这般铁石心肠之人也舍不得她受苦,只想着让她去的时候少一些痛苦,可惜……终究她死前坑了我……她还是完成了大师兄交给她的任务。衣灵师妹或许觉得自己死得其所,但是我却执拗着不想这块锁片扣在她心窝之中。她同云袖一样,死的没有任何价值,而我同大师兄其实都一样。” 项寻挠了挠后脑勺,他其实都听明白了,但是他还是觉得糊涂着会更适合此时此景。谁对谁错?谁好谁坏?谁又能清楚地说清楚呢?他只得笑道:“你们同门之间的事情似乎很复杂,我听得有些糊涂。” “糊涂些好,有些事情就是因为知道的太清楚,反而不能自己做选择了。”桑逾空笑得淡然,他和项寻原本应该一直做着知己才是,而不应该是此时这种看似对立的状态。不得不说造物弄人,一去不可回头了。 “那么她呢?她的死算不算死得其所?”空气中忽然响起了这样一句冷冰冰的话。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而说出这话的不是别人,正是一直杵在一旁没有出声的楼煜文。此时他蹲在赵月华身侧,轻搂着她,没有人注意过他把这个姿势保持了多久。他的脸色让人惊讶,让人恐惧也让人崩溃。此时赵月华脸上的血迹已经被擦得干净了一些,已经可以依稀看清模样。可楼煜文依旧轻轻地为她擦拭,却偏偏又不将赵月华的眼睛合上。她的眼睛依旧是惊慌的样子,虽然不再聚光却还能看出她当时的恐惧。 他尽量用最轻柔的力道擦着血迹,一丝不苟,好像是在搭理一件珍贵的古董。他的声音冷冷的,道:“那么赵月华的死……算谁的?她又是你们谁的师妹?” 楼煜文此时的表现,显然是同赵月华早已熟识。云展惊讶之余突然想起他出刀之时听到的那声“小心”,难不成这两个字并不是说给项寻听的,而是说与赵月华听的?楼煜文又和赵月华是什么关系?云展有些不知所措,他并不担心楼煜文,他担心项寻难不成也和赵月华有什么私交?他抬目瞧了瞧项寻,见对方只是悲悯地看着楼、赵二人,却不言语。 云展上前半步,轻咳了一声,冲着楼煜文幽幽道:“我很抱歉……刀剑无眼,伤了你的朋友。” “你不是伤了她,你是杀了她!我清清楚楚地看到了整个过程,你的刀是有眼的!是她先出手暗算不假,但是她使刀的方向却决不会杀死任何人,她只是想保护别人!你却为何出手?她出手是为了救人,而你出手是为了杀人。你怕什么?你是怕桑逾空不死,同时又怕杀死桑逾空的人是我家公子,从而会坏了你的计划,是么?” 云展怔住了,楼煜文的话每个字都是对的,但是这让他怎么可能去承认?他能做的只是苦笑、叹息着、还有就是突然出手去抓楼煜文的腕子。 他的动作本来总是那么优美,那么从容。但这个动作却突然变得快如闪电,快得几乎已没有人能去闪避。 揽云手的速度确实又一次让众人开了眼界。 然而还有一个白光闪过,速度亦是惊人。 就在他的指尖几乎已经触及了楼煜文的手腕之时,只听“咔嚓”的一声,已有一样东西被他捏碎了,而且是粉碎!但那并不是楼煜文的手腕,而是桑逾空的佛珠。就在那电光石火般的一瞬间,桑逾空甩出了自己袖中的瀚海佛珠代替了楼煜文险些碎裂的手腕。 出手去救楼煜文的人不是项寻,而是桑逾空? 桑逾空并不以为意,对于云展的恼羞成怒之后的反应他已经觉得失望透顶了,幽幽道:“大师兄,这楼煜文什么都不会说出去的,你又何必对他下杀手?” 云舒轻轻推开她大哥,步履缓缓地来到楼煜文眼前,静默了些会儿后又缓缓蹲在一旁。她没有去打量他的样子,她的眼中透露出无法表述的悲戚,轻声问道:“所以你就是鬼奴,是吗?” 楼煜文不语。 云舒的声音几乎抖得不成句子,她努力地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从来没有见过鬼奴的脸。试问楼煜文如此干净出尘的样子怎能完全隐藏起来? 鬼奴是陆羽的人,陆羽把他安插在了贝衣灵和项寻身边。但是人谁无情,长时间的相处怎能让鬼奴完全做一个汇报的木偶?所以他爱贝衣灵,忠诚于项寻,同时他也没有背弃陆羽。 但是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云舒都不想去弄清楚,她只是轻声地问道:“你觉得是赵月华好看还是贝衣灵好看?” 煜文猛地抬头,皱着眉头却又缓缓闭眼的一刻,一滴泪滑落脸颊,再睁开眼时已经没了神情。他淡淡道:“她让你问的?” “所以……你的答案是什么?” “我不知道……但是她们的好看,永远是特别的。” 云舒不语,于腰间取出那日赵月华交给她的小药瓶递到煜文眼前。煜文接过药瓶,低头看着赵月华,苦笑着幽幽道:“你说话还真算数。可是云姑娘,我的回答应该并不是月华给的答案吧。” 他将药瓶往身侧一扔,抱起赵月华缓缓起身。 云舒忙捡起药瓶,上前拦住楼煜文,硬是又将药瓶递在他眼前,急声道:“这是她的意愿,我想她希望你接受。”说罢云舒不等楼煜文言语,便将这药瓶硬塞进了他腰间,道:“不论是哪一位她,都希望你是平安的。” 楼煜文冲云舒微微一笑,他抱着赵月华走到桑逾空面前,轻声道:“师父,你们的恩恩怨怨从来与我们无关,你们的责任义务也从来与我们无关,即使月华倾心于您,如今她也离开了。您来不及背叛,今日煜文便背叛了您,师父可能允许?” 桑逾空微笑地点了点头,他突然觉得自己真的很羡慕楼煜文。 煜文又走到了项寻眼前,轻声道:“公子,其实您早就知道了我的身份,不管您出于什么原因没有拆穿我,煜文都感谢公子一直以来待我如同亲兄长。今日煜文任性,向公子请辞,公子可能应允?” 项寻虽然还是有一肚子的问题,但也知已然没有提问的必要,他轻声道:“你永远都是自由的。” 煜文将赵月华抱得更紧了一些,走到云展身边,冷声道:“不管是赵月华还是贝衣灵都不曾亏欠过谁,希望云展公子也是。” 言罢,煜文离开了,他抱着赵月华的尸体,缓步离开了。每次煜文出现在云舒面前都似乎是从天而降之后又转瞬离开,来去都是匆匆,可唯独这次,他走得很慢,或许他怕怀中的姑娘受到颠簸之苦。 桑逾空走到云展身后,环抱双臂,望着煜文离去的身影,笑道:“如果可以,我希望我是煜文,师兄,你呢?” 云展转身一脸不屑地看着桑逾空,幽幽道:“我很满意现在。” 桑逾空突然大笑,他慢步走到项寻身旁似是瞥了一眼,站定后又转过身来看着云展,道:“恐怕很快,你就要不满意现在了,很快你就要失望了。” 项寻侧目凝视着他,笑道:“逾空兄,没想到你也有调皮的一面。” 桑逾空又是大笑,道:“兴许是因为和你呆久了,况且我觉得云舒好像更喜欢这样的性格。项兄,你瞧我这师兄,早就被我气得恨不得马上捏死我,可你知道他为什么还不杀我,却一直听我在这里废话吗?” 桑逾空不等项寻回答,便长叹一声继续说道:“他之所以留我不死,方才还出手阻止你杀我,并不是他念及同门之情,而是他需要我手中的这把属于千面阎罗的钥匙。” 项寻来了兴趣,幽幽道:“你方才说他会伤心,是不准备交给他么?” “项兄,你错了。”他抬眼看着云舒,目光中尽是柔情与无奈,微笑道:“云舒都知道我是一个贪生怕死的人,若是我这位大师兄能够允诺于我,待我交出钥匙便留我不死的话,我定然会拱手奉上钥匙的。” “那逾空兄所说的可惜是?” “我想项兄已经猜到了吧,如今是我想交都交不出来了,属于我的那把钥匙,已经被我这位师兄捏成了粉碎。” 云展猛得一惊,目光已经化成了寒冰刀刃,厉声道:“你说什么?” “师兄,我那串瀚海佛珠,手感可好?”桑逾空故意稍作喘息,满脸的遗憾之色,幽幽道:“我的钥匙,已经化成了粉末,随风飘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六十九章 全身而退 ,最快更新妾心鸩毒最新章节! 桑逾空的声音清幽寡淡,好像清风吟唱一样,可这话中的内容听到了云展耳中却似震耳欲聋的怒吼,他只觉晴天霹雳,眼前陡然一阵晕眩,脚下踉跄,似是要站立不定。 从高山之巅突然跌入万丈深渊恐怕都难以和他此时的心境来做比。 云展脚下生力,手握拳头,下一刻他便准备让桑逾空永远闭嘴。可这一刻他的表现已是被桑逾空看得清透,还不待他出手,便听桑逾空一阵大笑,道:“大师兄,一旦钥匙被毁,我对你而言就再也没有利用的价值了。以你对我的感情来说,一定恨不得马上杀了我来解恨。但是你知道为什么此刻我如此直白便将这些告知于你么?”他转过身去根本不看云展,不用看也知道对方的脸色一定早就成了猪肝色,他也根本不担心自己会被其偷袭,只是仪态翩翩地幽幽道:“方才你也说过了,我耳目众多,无处不在。我在此处耽搁如此之久,我的人……应该差不多已经到了。” 云展心中一惊,迅速转掌为爪,脚下推力,直奔桑逾空的喉咙而来。却不想突然之间,半空中“呼”的一声,窜下一个人来,这人手持铁链勾爪已将云展的手腕死死缠住。眼前之人黑衣黑裤蔽体,黑布遮面,发束高盘,乌黑黑的一片辨不清容貌,但是身影上确是个娇弱女子不会有错。 想这来人只是个矮个子的小姑娘,却不想力气竟有着男子一般的恢宏之度。云展后退使力,但却只见这扣在自己腕子上的锁链勾爪因自己这刚劲的发力而越挣越紧,女子的脚竟如同钉在地上一般一动不动。正在此时不想这女子猛地侧身后拽铁链,云展竟然抵不住这股大力,僵持中迅速落了下风,在云舒的惊呼声中险些一个踉跄栽倒。 “小别姑娘!快快住手。”云舒疾步上前扯住锁链中端,目光却不看刘小别,而是怔怔地瞧着桑逾空,她心中明白透了,此时能够阻止刘小别的人有且只有桑逾空。 桑逾空与项寻对望一眼,互是淡然。项寻像极了一个看热闹的路人,眼前的一切对于他而言似乎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他只是但笑不语。桑逾空只得回过头来,皱了皱眉,轻轻说道:“云舒,方才小五若不出手,我便是之前那瀚海佛珠的下场,你可曾想过让云展住手?” 云舒脸色微变,摇了摇头。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摇头,但她却知道她只能诚实地否认。 刘小别瞅了瞅桑逾空失望的神色,又见云舒竟然摆出的是这般反应,简直气得恨不得将云家这双兄妹给活刮了。她虽是换了单手握着锁链勾爪,但这力道竟是又更劲了一分,众人似乎能够听到勾爪刻进云展骨髓的声音。她从怀中取出一个炮仗,打火点燃。只听“砰”的一声,炮仗窜上了天空。寻常的炮仗都是“砰”的一声响过,跟着在半空中“拍”的一声,炸得粉碎,但这个炮仗飞到半空之后,却“拍拍拍”连响了三下。 这三声刚落,便听得来路上马蹄阵阵,再注目之时已有两匹骏马立于众人眼前。这是两人共骑一匹,四位同刘小别相同打扮,年纪似也相差不大的女子将云舒他们团团围住。 项寻半撑着腰好像一个赏花的俗客一样,游走于这四位女子之间。虽说她们都蒙着面,但他竟也是做仔细观察之色。围查了一番后,贱兮兮地走到桑逾空身侧,拍掌笑道:“可惜啊,真可惜!只是单单地看这身形便知这四位定是面容姣好之佳人,桑兄怎能一人独享?快速速让她们卸去面纱,让我瞧个仔细呀。” 这样的项寻对桑逾空而言可谓是再熟悉不过了,不管面对的事情对自己是喜是忧,项寻都可以用最乐观的态度去面对。这是桑逾空也是陆羽永远不能达到的境界吧。桑逾空也是跟着喜笑道:“我这几个可是千挑万选而得,不但面容尚佳,身手更会让项兄眼前一亮,待会一一展示于你,定不会让项兄失望。” 项寻猛地拍了拍自己的前额,做恍然大悟之状,笑道:“这几位莫不就是那小一小二小三小四了?” 桑逾空轻描淡写地笑道:“你这称呼也甚是敷衍。” 项寻忙摆摆手笑道:“我这此刻,确是俗了。可我也是没有办法,佳人芳名恐怕你也说不出口吧。”他欢快地轻步走到云舒身侧,微微撞了一下她的肩膀,像个偷到蜜糖的狗熊一样,笑道:“怎么样,我就说他是食酒食肉食女色吧,这下你可是信了?” 云舒猛地啐了项寻一口,吼道:“站一边去。” 要说这落凰谷的天色也是新奇的很,方才明明还是艳阳高照,不想此刻随着桑逾空心下渐宽,这天空中竟也开始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桑逾空抬手触着这微微细语,幽幽道:“这世间之事本就是变化莫测,有的时候看似优势实则劣势,有的时候看似劣势却实则优势。不知此刻我若想走,项兄可还同意?” 话音刚落,只见那四位女子又是同时使出锁链勾爪,其中三人将云展剩下的脚与手臂都是锁了个严实,余下一人手中的锁链更是将云舒的腰死死的缠住了。女子们都是静默不语,只需要等待桑逾空一个皱眉。 云展怒道:“你果然小人。” 桑逾空并不看他,依旧是柔柔地望着项寻,幽幽道:“我是大人也好,小人也罢,都由不得大师兄你来做评价。你我是同一类人,此刻所有人中,你是最没有资格对我说这种话的人。” 即使他们没什么区别,也不妨碍他们互相瞧着对方不顺眼。 云舒没有想过自己的腰间也会有朝一日锁上陆羽的兵器,笑道:“你的生生死死,永远要依赖在女人身上,你不觉得羞耻?” 即使自己是先背叛的一个,她依旧不能接受对方的改变。 世间并不缺乏这种人。 桑逾空微微一个诧异,脸色一冷但又迅速转了笑颜,道:“你已然认定我是贪生怕死之徒,那我便索性把话说得更清楚明白一些。一个人只要能活下来,是依赖着饭也好,菜也好,男人也好,女人也罢,只要是能活下来便是最好。” 项寻托着腮似是思索了片刻,侧身为桑逾空让出了路,拱手笑道:“此刻恐怕我想拦也拦不住了。可惜了今日天色不佳,我也便没了心情欣赏这五位姑娘的身手,他日若有机会,还望逾空兄不可藏爱。” 雨越下越大,桑逾空还以拱手,笑道:“那是自然,你我虽不再是朋友,但也从不是敌人,无妄山随时欢迎项兄大驾。” 不想这桑逾空刚一抬步,云舒便突然倒地,浑身颤抖,面色涨红,蜷缩着身体不住地翻滚。云舒倒下的那一刻,腰间锁链迅速退去,持锁链的女子似是惊了一般颤颤地连连后退。她心里明白如果云舒真的被自己手中的勾爪所伤,那么自己就真的不可饶恕了。好在她瞧见桑逾空轻轻摇了摇头,才知晓并不是自己失了分寸,心中已是了然,转身牵住离自己最近的一匹马,迅速策马离去。 项寻忙起步上前,却被桑逾空单手拦了下来。项寻自知就算他处处强过桑逾空,在医术上桑逾空于他而言永远是有着只配他遥望的距离。 桑逾空倾身上前将云舒打横抱起,项寻忙是脱下长袍罩在了她的身上,焦急地问道:“云舒……她,是怎么了?” 桑逾空忽然转头怒视着云展,他目光略过之时,云展但觉四肢的束缚更深了十分,勾爪刺进了他的骨头,而锁链缠绕给出的力度更像是要将他的骨骼拧碎。 桑逾空嘴角轻笑,冷声道:“十绝之毒,她中了十绝之毒。” 项寻一听“中毒”二字,吓了一跳,听到“十绝”二字更觉得天昏地暗,忙问道:“那日咬伤她的明明不是真正的赤貂,今日又怎会突然中毒?要不要紧?怎生找解药才好?你……你能解十绝之毒对不对?” 桑逾空突然笑道:“她中毒之时你恰巧正在装死,自是不知。我今日便要将她一同带走,你可应允?” 项寻忙是连连点头,忽又说道:“我也一同前往。” 桑逾空微微一笑,轻撇了下眼,轻声答道:“我不喜欢。” 云舒已是不得言语,只是死死得拽着桑逾空的衣袖,嘴唇已经被咬出了鲜血。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她只知道自己生不如死。 项寻见状,忙转身为桑逾空牵马上前,急声道:“她如此这般,可还能骑马?” 桑逾空不答,已经轻手轻脚地将云舒扶坐在了马背上。云舒刚要歪倒,他便迅速上马,将她搂入了怀中。 桑逾空嘴角轻笑,对着项寻使了个眼色后便迅速调转缰绳,策马离去了。 桑逾空的身影已然消失,可是捆锁住云展双手双脚的女子们,似是定格在了原地,任由雨水冲刷着身体,却依旧不动不摇。 项寻心中虽是焦急但也是异常清楚,云舒此刻唯有跟着桑逾空才是最安全也是最舒适的。 爱不能救他,他能做的只能把她送给能救人的人。原来爱不是万能的,他是无能为力的。 他收回目光,行至那四位女子身前,拱手笑道:“这桑兄已是安全离开,四位姑娘可否收手了?如此这般架势只怕四位过于辛苦。” 项寻本就已将衣衫拿去给云舒挡雨,如今内衫也早已湿透。如今回过神来提醒别人时才觉浑身上下冷飕飕的,更是不由地打个寒颤。可眼前这些女子的衣裳面纱虽说也是湿了个透,可她们每一个都好像是又聋又哑一般不动不摇不说话,依旧死死得盯着云展不动,手中的力道也是丝毫没有松懈的意思。 她们就好像木偶一样只听从执线人的命令,而她们不同于木偶的一点便是,她们是有心的。她们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心甘情愿。 项寻苦着脸看了看云展,他自然也是浑身湿透,且又是不得动弹,雨水似是冲刷一般浇得他睁不开眼睛。项寻心下确实不太喜欢云展,别的不说,单就是他数次偷袭之举便让项寻心中不快。他也深知云展同桑逾空或者说是同陆羽之间必然并不简单,而且相比较桑逾空,云展更是那个想要隐瞒的一个。 项寻这下刚要开口继续求情,却忽听远处阵阵马蹄声渐近,虽说是夹杂着雨水的吵杂,可项寻还是一下就听出,这便是方才这伙小女子所骑的两匹良驹。 这马儿并无人骑乘,但却很是通晓人情,一声长嘶之后便在那四位女子身侧停了下来。四位女子相互对视,点头示意,一同收去了捆绑在云展身上的锁链勾爪。想这勾爪攻击之时迅速,收起回防之时更是迅猛,云展一时没了依托之力猛得栽进了身下的水涡之中。 四位女子身姿矫健,各个急速上马,两两成双勒紧缰绳,马儿迅速调转了方向,还不待云展抬起头来,四位女子连同她们的坐骑皆消失在雨帘之中。 项寻并没有去搀扶云展,一个自以为是的强者,最不能接受的便是在熟识之人面前示弱,虽然项寻或许并不算他所熟识之人。 雨雾之中早已不见了他人身影,项寻却依旧幽幽地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 现下他算是明白了当时桑逾空为何点头示意其中一位女子先行离开,想必是指示她去寻来助他与云舒一同离开所需的交通工具,比如马车。毕竟云舒的情况已经不可能骑乘骏马长途跋涉了。 他不得不佩服桑逾空,想自己最为满意,最引以为豪的楼煜文,他所拥有的一切,不管是武功,修养,礼节造诣,总之是一切,都是出自桑逾空之手。还有这五位女子甚至说他们所骑乘的马匹,都被教习得异常之好。桑逾空本可以做一个真正普化众生之人,却……或许他也有情非得已。 陆羽,亦是个无奈之人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七十章 她是谁 桑逾空的马车在雨雾中急速地穿梭前行,他在车里盘坐着,怀中的云舒已经昏死了过去。桑逾空这一番争斗下来,又是经历了生生死死的大喜大悲,这时只觉手酸脚软,神困力倦,他实在是没有任何精力再去给云舒所谓的关怀与温暖。 今日云舒对他无情、无悯、无爱,一切他都清清楚楚地看到和体会到了,可自己又为什么要将她捡回来?他心中明明知道答案却不愿意接受这个答案,如果他承认了,那便是个必死的答案,明明说好了,明明每一个人都认可了,他是最贪生怕死的人。 驾车的少女掀起车帘侧身瞧了瞧车内的情况,马车外没有任何遮蔽的地方,她一直都是整个人迎在风雨中。此刻她竟不敢将身子探进车内,不是怕桑逾空生厌嫌弃,而是怕自己浑身的湿潮玷污了桑逾空所在的地方。她有些怯懦地递给他了一个食盒,内心愧疚异常,难为情的样子像是没有完成一件极大的任务。她在内疚,但是这已经是她尽力后的结果了,她不能原谅自己为什么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得如此糟糕。轻声道:“师父,先吃些东西吧,吃食虽说实在粗陋,可路途遥远,您需要补充体力。” 桑逾空眉目轻轻一颤,却没有伸手去接。不言不语确实是他最固有的态度,少女便将食盒放在了他的脚前。她不敢多做一分的停留,委身便要退出,却听桑逾空轻声道:“四儿……辛苦了。” 少女稍有迟钝,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登时语带紧张,轻声道:“师父,言重了。”说罢便知好便收地迅速放下车帘,坐正了身子,虽说她整个人都淋在雨雾之中,竟觉得心中从未有过的温暖。虽说桑逾空叫错了自己,他自然是不会记得她的本名,此刻甚至说连代号都说错了,但是“辛苦了”这三个字,是她出师以来桑逾空对她说过的第一句话,这是一句有感情的话,这一句对她而言已然是足够奢侈了。 马车行驶得极快,逆着风雨却依旧倔强前行,确实好像他的人生一样。此刻桑逾空并不是急于逃命,云舒在他身边,云舒的性命在他的手上,他一定是最安全的一个人。他只是急于离开落凰谷范畴,他讨厌此时此地给他的一切感觉。 不知不觉地又过了许久,他便觉车厢四沿角落明显有微微吃重的感觉,心中已知那余下的四位小童已是回来,便幽幽道:“四儿……” 方才驾车的少女没有探身进来,马车依旧按照原本的速度奔驰,但她也是迅速回道:“是!师父有什么吩咐?” “停车。” 一声烈马长嘶,马车在一片坑坑洼洼的水涡中停了下来。这一晃云舒也是醒了过来,可她却并未睁目。她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正因为如此她不知道怎么睁开眼睛去面对。 桑逾空将云舒轻轻地靠在车框边,缓身下车。他抬目时五位似是一模一样的少女皆是拱手立于车前,等候差遣。 桑逾空声色清冷,低垂着眼皮,幽幽道:“今日便是我的死期,你们都离开吧,各自安命。” 五位少女闻言后纷纷跪下,云舒于车帘的缝隙中看去,竟觉得鼻头一酸。 “师父,徒儿不求其他,但求生死相随。” 得见此情此景之人恐怕无人不会因而触动,可桑逾空却只能摆出往日的无情来,冷声道:“这便是师命!我死后,你们不得有人为我报仇,若有人不听此言,此刻便说出来,我这便将她逐出师门,结果了她的性命。今日不说出来,那便是已经应允了。若日后有一人反了,其他的人便替我杀了她,便是清理门户。这是对你们最后的要求,也是我最后的心意。” 桑逾空说完后停滞地等候了些会,见确实没有人站出来言语。 她们还没有学会怎么去违背桑逾空的命令。 他心里知道自己的结局已定,他能做的只是让这些无辜的人尽量远离不属于她们的纷扰。他目中有几分不舍却又不敢多余地表露出来,便迅速转身跳上了马车。扬起了马鞭,又是一声长嘶,车轮碾过水涡溅起的泥水湿透了每个人的心。 直到马车完全没有了踪影,五位少女依旧呆呆地跪在原地,不曾起来也不愿起来。 跪在最边上的刘小别浅浅地说道:“我们都会好好活着,按照您的要求那样,好好活着。” 不知行驶了多久,云舒一直清醒着却希望永远沉迷过去。有时候清醒的人才是最不幸的人。她只觉雨声渐渐隐了去,马车也已然停了下来。她微微正了正身子,车厢空空,她轻轻掀起车帘,依旧不见桑逾空的身影。 她跳下马车,环顾四周,只有一个自己同这辆马车孤零零地被丢弃在了路口。说句遭报应的话,她总是习惯做一个离开的人,却并不习惯被别人抛下。此刻天色已暗,她辨不得方向。心中焦虑,柔声喊道:“陆羽哥哥?” 不得应答,她便向四下随意寻找,也只是稍作定睛便见那桑逾空正蹲在小溪边,瞧着身影的架势应是在洗手脸。 被宠爱的人总是最有恃无恐的一个,即使先前她还是那个险些要了对方性命的人,此刻她依旧可以厚着脸皮做出一副熟络的样子。 云舒慢步上前,轻轻地拍了下他的肩膀,埋怨道:“方才我在叫你,你却为何不应答?” 桑逾空没有回过身子来,只是淡淡地回道:“你叫的是陆羽哥哥。” “难道你不是吗?” “太过喜悦了,一时之间天生的警觉性让我以为那是幻觉。我以为你会叫我……大师。” 云舒踩着小石子,慢慢地蹲在他身侧,笑道:“有什么不同吗?不都是你吗?” “只有云袖会这么叫我……你呢?你是她吗?” “你……记得她吗?” “这么多年了,或许只有她,是我还能清晰地记得的。有时候我甚至忘记了自己是谁,却只有她是清晰的。” 云舒当然知道此时陆羽眼中的悲悯是真真切切地由心而生。她轻轻地叹了口气,柔声道:“且不管我是哪一个,那我也这么叫你,你可能应允?” “这算是对将死之人的怜惜吗?“ “将死之人?你会死吗?” “死……本就是必然,也是迟早的事情。” “你不要偷换概念!人自然会死,这点我当然知道!可我问的是你为什么说自己是将死?这个‘将’字不应该是你的语病吧!” 桑逾空笑道:“云……云姑娘,且答应我一件事情。你既然已经做了选择,那么就好好的做云舒吧,不管你曾经是谁,都忘掉云袖的存在吧。这算是对我最后的怜悯吧。云舒是属于项寻的,你大可以和他快活逍遥的在一起。我希望我的云袖从来是属于我的!” 云舒垂着头,看着这涓涓流水,心中黯然,幽幽道:“在你认出我的时候,我便知道了你的身份。我也知道你的目标,其实我比你们任何人知道的都多……” 桑逾空像是早已知道答案,他看起来没有丝毫的惊讶,但是眼中柔情都要溢出来一般,笑道:“那你为什么不早些拆穿我?或许早些时候的话,贝衣灵、骆英还有很多人或许都不会死。” 云舒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要炸裂了,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这样做图的是什么,心底有一个声音操作着这一切,她不能自已,她必须这么做,眼泪一时间之间犹如水柱一般止都止不住。桑逾空见她痛苦的模样,忙是说道:“算了,不用答我了。” 云舒突然跪在了桑逾空身旁,低声道:“其实你并没有认出我来……陆羽哥哥。” 桑逾空只觉脑中轰得一声,四肢血液逐步上移,全身再也不听使唤,只得僵硬在原地,眼睛登时发亮,他喃喃道:“所以……你是……” “陆羽哥哥,我就是云舒,从来都不是云袖。我利用了你对云袖的感情,我并没有被换掉!” 是真是假他不想多问了,他可以认定他的阿袖没有改变过了。只得也跪在了云舒面前,他觉得眼前太不真实,他慌忙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又迅速执起她的一只手,柔声道:“如此便是最好的了!如此我的云袖才没有亏欠过你,我们才好真正的团聚了。” 云舒用另一只手轻抚着自己的胸口,她已然觉得不能呼吸,吁了一口长气,伴着哭腔,柔声道:“我一直好好的活着!云袖从来没有欺骗过我,是我骗了你,是我诋毁了我的亲妹妹。” 桑逾空已然不在意云舒后面的话,他只是抖着手,他的心脏不住的颤着,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喃喃道:“你活着就好……对不起……阿袖……对不起……” 云舒猛地甩开桑逾空的手,慢慢站起身来,却又忍不住柔情无限的瞧着他,她想大吼,但终究只能低声道:“你听不到吗?死的人是云袖!我从来都不是你的爱人!所以你没有必要为我做任何的牺牲!你要好好的活着才是!” 桑逾空缓缓将她扶起身轻手搂入怀中,柔声道:“没关系,没关系,你活着就好,比什么都好。” 云舒猛地推开了桑逾空,她后退着踩中了一块鹅卵石,一不留神直接跌倒,左手更是划出一道血痕。桑逾空忙倾身上前,欲揽起她,却见云舒忙对他摆摆手,她似是苦笑,吼道:“有关系,有关系,有很大的关系。” 桑逾空只得再次跪在她身侧,轻抚着她的背,见她手掌的血痕,只觉心中绞痛,凄然瞧了一会,取出一块手帕,将她受伤的手轻轻执起又慢慢包好,放在怀里,柔声道:“嗯……” 云舒抬眸看着他,忙撇开眼不去看他,激动异常,方要挣扎,只觉背上的手轻轻柔柔,一直为她顺着气,可越是如此她就越得不到心顺,只得低声道:“不必了,我没事……” 桑逾空收回了手,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陪着她。 云舒心中的支柱轰然倒塌,她蜷缩着抱着膝盖,哭得凶哭得猛。 待过了些会,似是哭够了,她觉得她必须说出来,便鼓起了勇气,抬起头,才知桑逾空一直看着她,不曾移目。 云舒长舒一口气,依旧带着哭腔道:“陆羽哥哥……我……我云袖,才是最贪生怕死之人。我那时觉得自己爱惨了你,舍不得你受血绝之苦,但是我更舍不得自己的命。所以我故意告诉云舒,我的亲姐姐,我的孪生姐姐,这世界对我最好的人……”云舒说着激动,不住地咳嗽。桑逾空忙覆手轻拍了拍她的背,其实他已经知道她下面要说什么,直到现在他依旧沉浸在她方才的谎言之中。她方才说不要他的牺牲,是不是也是为了给他活下去的理由呢? 云舒缓了缓气,继续道:“我故意告诉她,说我要为你心甘情愿地换血,但是你知道么,我骗了她。我告诉她只要做到心甘情愿,换血之后并不会死,只需要修养几日便好。我是故意的,我说出来就是故意让她代替我。陆羽哥哥,你知道下一步我做了什么么?我在为你换血当日,故意佯装摔伤了头,在床上昏睡了整整一日,待我醒来之时,云舒……我的亲姐姐,已经依照我的计划……死了。” 桑逾空幽幽地看着她,轻轻问道:“为什么现在才出现……” “我有什么脸出现?我只能装成云舒活下来,我们长得一模一样,没有人知道死去的是哪一个!只要我每天装出云舒的活泼好动,只要我装出云舒的单纯无害,那么所有人都会认定死去的是任性孤傲的云袖,她只是为她所爱之人心甘情愿地死去了,仅此而已。” 桑逾空轻声道:“不管如何……都已经过去了。” “不是的……没有过去。当我醒来之时,我总觉得自己似乎也没有那么爱你,至少没有想象中那么爱你,我好像更爱云舒,所以她为什么要死,为什么要牺牲。每一天每一分的流逝,我已经分不清自己是谁了……”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七十一章 仪式感 雨已经停了,只有树叶上的积水偶尔因为风拂过而滴滴落下。但是在桑逾空看来,却好像是战鼓雷鸣,万马奔腾。 他在心中默默地念道着:“阿弥陀佛。”他感谢佛祖在他堕入地狱之前,还能见到会关心他生死的她。不管她的关心会不会转瞬消失,甚至不在乎她这份关心是不是又仅仅是另一场阴谋,他只知道自己的心中已是释然,然而即使如此他还是忍不住最后一次期待地问道:“那么事到如今,你可还愿意跟我?” 云舒抬眉望了望他,凝视了很久才摇了摇头,轻声道:“对不起。” 桑逾空点点头,沉思了片刻后扯着嘴角笑了笑,像是自我安慰又像是自我嘲笑,道:“幸好如此,那我也就没有什么不甘心了。” 他缓缓站起身来,低眉望着眼前的溪流,柔声道:“逝者如斯……原来真的已经过去很久了……”他稍作叹息后缓缓闭目,想用心聆听这潺潺的溪水,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半分平静下来。片刻后睁开眼来已是没有了悲哀,他缓缓转过头来,云舒迎上了他的眼眸,便听他轻声说道:“阿袖,你知道为什么我那么怕死么?” 云舒心中惊讶却不敢出声,她突然惧怕听到桑逾空的答案。 “一直以来我都以为我的命是你给的,我身体里面留有着云袖的血,我必须要保护她的血液一直流淌着,就好像她一直住在我的身体里。我卑微的年少时光,只有云袖真正对我好过,只有她在意过我的生死,也只有我能够知道她的心思,我们是两个没有快乐的人,是彼此给了对方快乐。”他歪着头小心翼翼地瞧着云舒的表情,轻笑道:“可是这些你似乎已经不记得了,我感谢项寻能够让你更快乐。” 云舒哑然,陆羽口中的人是她么,为什么她觉得那么遥远和陌生。她的年少时光……她年少时光中的少年……那到底是个怎样的容貌,她努力得在心中回想,她追逐着那个身影,她想让他回过头来,却怎么都追不上他离去的身影。为什么一瞬间给她的感觉,项寻和陆羽好像是重合在一起的人? 桑逾空目中带着笑意,幽幽叹息,轻声道:“今日之后待我离去,你好生跟着项寻,他是个不错的人……比我好。” “你要离开?”云舒自知是明知故问,但还是脱口而出。她才发现原来自己是个不太喜欢告别的人,离开可以是发生一霎那的一个转身,如果有一场告别的话,她会真真的舍不得。 “是的……” “你还会回来吗?……回来看我。” “恐怕不会了。今日的离去会是永恒,谢谢你此时告诉我……你的心意。” 云舒听得出他语音严肃不似玩笑,更何况陆羽何曾跟她开过玩笑?她忽然抬头,盯着他,沉声问道:“永恒……你是指死亡?” 桑逾空尚未回答,云舒已听到自己身后传来极细微的缓缓呼吸之声。她回过头来,只见身后灌木后赫然躲着两人,只是简单的身形也断定了正是云展与项寻。便是正在此时,桑逾空单手一扬,赤貂不知由何处突然闪现,却并没有对来人做出任何攻击,而是直接窜进了桑逾空的怀中,乖乖地蜷缩着,真就好像一只无害的乖巧灵宠。 云舒先是惊讶,后立即面露出不满之色,指着此时到访的两位熟人,厉声呵斥道:“你们不是答应放过他了吗?” 项寻杵在一旁有些木然,无奈地摊着手,很明显他似乎并不是真心到此的。只见他摇摇头,幽幽道:“我也后悔此时出现。” 云展却迅速上前一步,虽然并没有靠近桑逾空,但此时能够引起他怒吼的又哪里有第二个人?“你的柔情蜜意和花言巧语只能骗骗一些不谙世事的小女子,但是她们都救不了你的命。” 项寻怔了一怔,于云展身后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轻笑道:“我纠正你一下哈……我是男子……” 云展转头怒视,厉声道:“你要倒戈?” 项寻微微耸肩,又是一副无辜的样子,笑道:“云展兄,有一件事情你搞错了……我从未站队,我一直是个看热闹的人而已,站在哪一边一直也都只是看心情。而且我很好奇,你为什么非要取他的性命?” 云展翻了个白眼,吼道:“那我也没有必要跟一个看热闹的人解释这么许多!陆羽……如果你还是个男人,就不要假手于人!也不要总靠别人来庇护!” 桑逾空的目光忽然变得很空洞,仿佛在凝视着远方,说道:“曾经我以为我同云袖一同活在这个躯壳里,所以我很怕死。若云袖还活着,那么这个躯壳我也就看淡了。但是既然都是死,何不让我死得有些价值呢?”此言刚落,云舒只觉脖颈处被人双指一点,她便就此昏睡了过去,她合上双眼的那一刻,怕急了,她怕等她睁眼之后,她的生命里又会少一个人。 云展大怒,伸拳便向桑逾空面门击去,这一拳势夹劲风,可桑逾空却只是淡笑,不闪不躲,像是抱着必死的决心。项寻心中大惑,桑逾空方才所说的价值究竟是什么? 不料云展这一拳到中途还未着中,突然桑逾空怀中赤貂猛地向他窜了过来。这东西皮毛顺滑,体表冰凉,已是窜上了他的手腕。云展一惊,急忙缩手,挥臂力振,可这赤貂牢牢缠在腕上,说什么也甩不脱,可令人奇怪的是,它并没有咬伤他。云展同赤貂在揽月楼里也算是交手过,但是这小家伙几日不见好像比之前更油滑了不少,连着几下云展都不能抓住它。 项寻站在一旁,对桑逾空使了个眼色。桑逾空一个拱手也算是就此谢过了,打横抱起云舒,脚下生风,方要闪离之时,云展便是一声怒吼,道:“你又使阴招。” 桑逾空轻笑道:“大师兄,我没有借任何人的力量哦!不过你放心,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云展刚要阻止桑逾空的离开,却不想这赤貂突然又以极快的速度窜进了他的衣领,又窜到了背部紧接着好像又到了心窝。这小家伙跟了桑逾空也不过几日的功夫,狡猾的本领却是长进了不少。云展气结,伸手入自己衣领,却怎么都掏不到,他已然知道桑逾空的离开,转目对着一旁托腮傻乐的项寻,厉声道:“你还愣着做什么?” 项寻佯装猛得一惊,好像一个沉浸在戏剧中的看客突然被台上的表演者要求做个互动一样。他轻步上前,稍有迟疑,只得长叹一声后便开始着手为云展宽衣解带。云展吃惊着连连后退,厉声道:“你做什么呢?” 项寻一脸的无辜,笑道:“不脱衣服怎么帮你捉赤貂?你别误会!我对自己的大舅哥还是怀中敬重之情的!” “我不是让你帮我!你快去追陆羽。” 云展轻笑道:“大舅哥……他都走了老大一会儿了,您太瞧得起我的脚力了。”说着又要上前,故作手忙脚乱的样子要为云展脱衣。云展一直后退,怒道:“你不要再过来了……我……我自己可以。” 赤貂似乎是受到了感召,云展刚掀开一侧衣角,它便迅速从方才的衣领处窜了出来,根本不给任何人反应的机会,便迅速闪进了黑暗之中。 云展长舒一口气,慢悠悠地将衣衫穿好。 项寻收敛了笑意,走到他身侧,冷声道:“桑逾空……单单一个赤貂方才完全可以要了你我二人的性命,但是他只是选择了离开。这赤貂只是拖住了你我的脚步,却并没有对你我造成丝毫伤害。我不明白,桑逾空已然做到如此这般,你又是为何执着于杀他?你们之间到底是什么恩怨?不可能只是……贝衣灵吧。” 云展稍作迟疑,冷声道:“方才云舒的话你没听到么?我有一个妹妹死在了他的手里。” 项寻忽然大笑,又迅速冷面厉声道:“大舅哥,你当我是傻的么?且不说你的那位妹妹因何而死,若她是出于自愿的话,你杀了陆羽,她就能安心么?云舒方才说了一句话,让我心中一滞,却也似乎解开了一直困扰我的一个问题。我同她一起的时候,便觉得她甚为奇怪,似乎同一个躯体里住着两个截然不同的灵魂,这两个灵魂两种性格可以在瞬间相互转变,甚至她自己都分不清楚。方才她说自己曾经头部受伤昏睡了一日,让我奇怪的是,她竟然说醒来后忽然觉得并没有那么爱陆羽。我想问的是,她究竟是你哪一个妹妹……是谁让她昏睡的,还有她醒来的记忆是不是你给她灌输的?” 云展回眸瞅了瞅项寻,轻笑道:“你想象力也太丰富了,且不说我有没有这个本事,试问我这么做对我有什么好处?” “那你只需要回答我,你当真分不出现在的云舒到底是谁么?” “我没有必要去分出来,我只知道她是我妹妹。也是我唯一的妹妹,至于她是哪一个,我不需要知道。” 云展慢步地绕着项寻,幽幽地继续说道:“你爱的难道不就是这个她么?那么她是云舒还是云袖对于你而言又有什么区别?” “但是……对陆羽来说是有区别的。” “他已然做了选择。” “果然这一切都是你的计谋,你故意让云舒把这些混淆感情的话告诉陆羽的。我不明白,你同陆羽到底是什么深仇大恨,一定要他死。” 云展突然冷目,一声大笑后冷声道:“我不单单要他死,我还要他死得心甘情愿。而且我也不怕多告诉你一点,陆羽还必须死在我手里,除了我,谁都不可以杀了他。” 这话音刚落,项寻只觉头顶轰得剧痛,眼前已是血液模糊,他还来不及多做反应,便已是倾身倒地。 项寻倒地之时,一个身影在他身后隐现,手里拿着的木棒还沾着项寻的血。 此人一身黑色斗篷,由头到脚都裹得严严实实,根本看不出任何面貌特征。可是云展只需要闻到对方的气息便能够感知到他的存在,便能立即知道他的身份,猛地跪地叩首道:“云展愚笨,直到今日还未能取得陆羽性命。” 那人声音沙哑却凌厉,道:“你做得已经很好了,一直也都在按照计划在进行着。”言罢他缓步上前,蹲在项寻身侧,简单地查看了下伤口,轻笑了一声后才缓缓起身。项寻此刻虽是流了血,但他下手的力道心中已然清楚,这一番查看本就是多余。 云展垂首,整个人都沉浸在无比的机警之中,轻声道:“陆羽的瀚海佛珠……被我不小心毁了,钥匙已经不可能复原,那么我为什么还要对他穷追不舍?” “你需要的只是杀死陆羽,你是大师兄……清理门户比拿到钥匙更重要。” “是……” 云展咬了咬下唇,他有些迟疑,呆滞了片刻后终究还是说道:“云舒中了赤貂之毒,或许并不需要我动手,陆羽便会心甘情愿的牺牲……” “混账……还需要我再说一遍吗?陆羽只能死在你手里!若他先一步死了,那么你,也包括你妹妹在内就都不要活了。” 云展慌忙叩首,道:“是!是云展多言了!只是还有一事……我想知道眼前这个妹妹是云舒还是云袖?” “你不需要知道,你只需要听命就可以了。你应该不想最后一个妹妹也没有了吧!” “是……” 那人轻抚了下项寻,态度上有一种说不上来的亲昵和关爱。 他声色冷静,道:“替他包扎下吧,照顾好他,别让他死了。”说罢便又是隐入了黑夜。 云展察觉那人已是离去后才缓缓抬起头,他轻轻扶正项寻,轻笑道:“你可不能死啊,我们家云舒还指望你呢。” 他轻轻得背起项寻,垫了垫,此时竟是像极了情人之间的耳语,柔声道:“大少爷,咱们要快些脚步了,不然我怕陆羽先一步死了。”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七十二章 死法 陆羽一路上抱着云舒,风吹过时发出一阵阵呼啸的声音,这一切,却带给人们一种凄清和萧索之意,尤其当夜色更浓的时候,这种凄清和萧索的感觉,也随着这夜色而越发浓厚了,使人禁不住要想尽快的逃离这种地方。 陆羽想离开这里了。 这一路他走得不算快,他喜欢她在自己怀里的那种感觉。英俊的男子,娇美的女子,不管是什么人看到他们都会认为是多么珠联璧合的一对。但是他们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情人?朋友?陆羽自己也搞不清楚了。 当云舒再次醒来时,就连她自己也不知到底过去了多久,她只知道自己是在无妄草庐的床榻上睁开了眼睛。她觉得有些心安,既然自己在这里,那么就意味着陆羽还活着。她缓缓地坐正了身子,轻声唤道:“陆羽哥哥……” 见不得回复,她微微摇头,轻笑着缓缓起身。在几间房子来回转了个遍竟终究寻不到半个身影。她绕出了院子,在无妄湖边竟看到了两头麋鹿。这不正是当初在江南骆家的时候见到的吗?她还记得她曾经向陆羽索取过,想养来做宠物。而这宠物显然已经为她准备好了,只是这份生活还是她曾经向往的吗? 她有些恍惚,人一旦做好了决定就很害怕再被外界去影响,这样她会怀疑自己坚定下去的理由是否还成立。就在她靠着院门发呆的时候,却见陆羽已是一身渔夫的打扮收着网踏近了院子。 云舒很快地回过神来,欢步上前,躬身于他眼底眨巴着眼睛,俏声笑道:“瞧着这身打扮有些眼生呀!敢问这位渔民哥哥,你这是捕鱼回来了?” 陆羽将渔具收在门脚,随手在衣服上蹭净了水渍,很难想象一直洁净无尘的陆羽也有这么随意的举动。只见他笑道:“说来让你取笑,我方才是想钓鱼来着,然而怎么都没想到呆了一个上午竟然一条鱼都不见咬钩。便去山下借来了渔网,决心直接将它们一网打尽算了。” 云舒嗤笑一声,忙是躬身瞅了瞅门口鱼篓里的那仅有的两条小瘦鱼,道:“你这借来的网编制得很密呀,这么小的雨都没能漏网?不过你若想吃鱼,随便去街市上买来便是,何苦还要自己打渔,况且……还没那个本事。” 陆羽不禁微微一怔,绕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我这无妄湖喂养的鱼自然是同别处的鱼有所不同。” “有什么不同,镶金边了?” 陆羽用两根手指轻敲了下她的脑门,笑道:“你无需知道这么清楚,回头你只需要评价好吃与否便可。” 云舒漫步于陆羽身侧,绕了两圈,终还是叹了一口气,轻声道:“为什么要回来无妄山?这里……不是最容易被找到吗?” 陆羽一脸的无所谓,笑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怕只怕第一个说这句话的人就死在他认为的最安全的地方……”云舒轻轻地念叨着,她的泪水如珍珠断线般顺着面颊流下,扑簌簌的滴在衣袖上,缓缓地点了点头。 陆羽见此情景,虽并没有听清她嘟囔了些什么,但也知道自己的乐观并没有改变事态的进展。他只是不喜欢看到她掉眼泪的样子,轻声道:“该来的我终归是躲不掉,不如便欣然接受。” 云舒心头一震,正是这刹时之间,突然在脑中响起幽幽之歌,正是她已经很没有听到的那心弦之曲。她不清楚为什么这首曲子会在此时跳上心头,但也的的确确让她心中的不安瞬时平息了。 她努力的在回忆中想要找寻找陆羽的身影,在黑暗中少年的背影稍稍要清晰的时候,却又以极快的速度立即隐去了。她很抱歉地发现于眼前之人她竟然真的给不了所谓的爱了。 然而正是如此,她更想去阻止自己疯狂的计划。或许她可以去害很多人,但是这个男人,她真的后悔将他列在了自己的谋划范围内。她猛地拉住陆羽的手腕,语带恳求,轻声道:“陆羽哥哥,我求求你了,你快逃吧,我……我……我后悔要你去死。” 她用的是“后悔”二字,陆羽尽力地想要去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他不住地暗示自己,于女子面前万万不可失去了冷静。他缓了缓气息,轻声道:“我……终归不可能去躲一辈子,况且我未必打不过云展……阿袖……舒儿……此刻若要你做一个选择……你希望我同他,是谁活下来?” 云舒猛地跪了下来,双手颤颤地执着他的袖口,低声抽泣道:“陆羽哥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求求你快走吧。我……真的不值得你做任何事情。” 陆羽倾身上前反握住她的手,本欲扶她起来。可云舒死撅着不愿起身,陆羽不得他法,顺势也跪在了她对面,轻笑道:“咱们现在像不像拜天地?可惜没能让你笑……” 恍然间她想起自己确实有过一场婚礼,那时候她的真心会有多少呢?她破涕而笑,转瞬又是一阵悲伤,低声道:“陆羽哥哥……你好好地活下来……你一定会遇到世界上最好的姑娘。然后你们拜天地……入洞房,还有……生娃娃。” 陆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苦笑道:“或许吧……” 这世间到底有多少女子他不知道,但是他唯一能看在眼里的女子才是这世界上最好的。然而对方却已经拒绝了他。 他迟疑了片刻,想着搀着她缓缓起身,但却被她生硬地拒绝了。无奈他只得自己站了起来,轻声笑道:“为了能有力气和幸运去找个好姑娘生娃娃,咱们要先填饱肚子。”说罢拿起门前的渔具便要离开,可刚一起步,又笑着转过身来,轻声道:“不知道你还记得不记得我的手艺,当初我厨艺太差,给你吃的不是生的便是糊的,这些年你虽是不在……我却已经偷偷练习得特别精道,等会保证你吃完还想要。” 云舒点点头,她知道陆羽应是去了厨房,她却仍然没有起身,依旧跪坐在地上。她在努力去回想陆羽所说的味道。那会是什么样的味道呢?如果真有那么难吃,或许忘记也是件好事。 人在这世界上,如果能够选择性的记得和忘记,那该是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没过多久,一盘清蒸鱼便端上了桌。 二人对桌而坐。云舒瞅了瞅那盘鱼,取笑道:“你跑去折腾了半天,就是这盘鱼啊,我还指望是什么山珍海味呢。” 陆羽坐得姿势四平八稳的,忽然笑了笑,道:“你可别瞧不上这鱼,我这无妄湖的鱼别处得不到,更何况是我做的。” “再精贵也是盘清蒸鱼……” 陆羽轻昂着头,想要辩驳两句还真就找不到突破口,只得讷讷地笑道:“大小姐……你就先别挑刺了,快尝尝我手艺可有进展。” 她嘟囔着小嘴,道:“陆羽哥哥,这可是鱼,不挑刺会卡死我的……” “好好好,我帮你挑刺,你快吃。” 云舒将将吃了一口,味道确实不错,她轻歪着头,正想着如何长篇大论的挑刺一番,却突然发觉自己全身开始渐渐僵硬,手指和脚趾寒冷彻骨。她知道这并不是赤貂带来的血绝之毒的反应,她猛地睁大眼睛,却发现自己竟然吼不出来,她只能用很细微的声音,微微道:“陆羽哥哥……你……要……做……什……” 短短的时间,她竟然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了,整个舌头已经完全麻木了,连含糊不轻的字都吐不出来了。 陆羽木然地本起了脸来,轻轻地放下筷子,走到云舒身边,猛地将她揽入怀里,柔声道:“舒儿,你别害怕,陆羽哥哥舍不得你受血绝之毒的伤害,我这便替你解毒。我本不想你看着我死,想用定神丹让你昏睡,但我怕你血液流通过慢,换血耽搁的时间太久,若因云展前来让我的推宫换血有所中断,我怕会伤害到你。你现在说不了话,动弹不得只是因为我在这盘鱼中下了一点麻药的缘故。” 云舒的眼泪完全止不住了,顷刻间已经将陆羽的胸前的衣裳染湿了一片,她想要摇头却不得遂愿,想要扭身也是不得,她阻止不了陆羽,她恨透了这盘鱼。 陆羽倾身将她抱起,慢慢地推开里屋的房门,轻手轻脚地将她放在床上,这些做罢,他一个苦笑,道:“如果这是洞房花烛夜,我抱着你,该多好……云舒,你根本不需要悲伤,不管你是云舒还是阿袖,我的命本就不是我的,如今还给你,死后我若遇见了当年的她,应该也能有些脸面。” 云舒心中突然猛地生出一道热流,她一阵惊喜,以为自己的意念强大到可以突破麻药的控制。然而欣喜不过是瞬间而已,紧接着她的四肢寒气开始逐步上移,全身上下每一处都再也不听使唤,更别说丝毫的挣扎了。除了哭泣已经做不得任何反抗,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她才发现自己内心深处的声音是不要陆羽这么死,他不应该这么死。 陆羽取出一把匕首,猛地刺破自己左手手掌,他轻轻坐在床边,执起云舒的右手,柔声道:“我的麻药很好的,你都不会感觉到痛。你若见不得这场景,便闭上眼睛,但别睡熟了,我怕睡得太熟,运功起来耽搁时辰……你瞧我的话是不是太矛盾了?” 云舒但觉心口剧痛,但她努力地将眼睛睁得大大的,她在努力地对陆羽说“不要”。她相信他能看得懂她的眼神,但是她也清楚地知道或许已经来不及阻止了。 她恨自己,早干什么去了? 陆羽浅笑着,用匕首轻轻划开了云舒的右手。她的血液还没来得及外流,这两人一左一右双手交握,两道口子也紧紧地贴在了一起。顷刻间云舒但觉自己掌中有一股冷冷的暗流冲入,迅速在自己体内游走,而自己体内又有一阵阵炙热的暖流与之交融。他说得没错,她确实没有感觉到任何痛苦,但是她却清楚地觉得自己的心已然在滴血。 陆羽的嘴唇已经开始泛白,云舒睁着眼睛看得清楚,她觉得自己哭得更凶了,但却只能干巴巴的掉眼泪,连悲伤的表情都做不出来。她的心中怒吼着:“我不要你这样,不要你这样!你知道不知道,这一切都是我做的,为什么你要这么蠢就中计了呢?” 可这些话她终归都说不出来。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最后能做的或许只有不要看着他离开。 然而让云舒没有想到的是,就在她合上眼睛的一霎那,突然听到“噗”得一声,便觉得自己脸上被喷上了一层水雾。当她闻到一丝血腥味的时候,她猛地睁开眼睛,终于确定了那不是水,是血,陆羽的血。 陆羽缓缓地倒下身来,他是被人击倒的,而这个人却并不是云展,更不是项寻,竟然是那夜的黑衣斗篷人。 陆羽瞅了瞅那人,轻轻啐了一口,还带着血。他冷笑着轻轻转身重新按住云舒的手,他的推宫换血任务还没有完成,只要他还清醒,他就要继续下去。 除了死亡可以阻止他,但是显然对方并不准备动手杀他。 黑衣斗篷人轻笑道:“陆羽,你住手吧,她不是云袖,你在做一件无比白痴的事情。” 陆羽像是根本没有听到一般,继续开始运功换血。然而竟突然发现自己浑身的内力竟似乎被什么强大的气流给锁住了一般,他完全使不出力气。他猛地回头看着那斗篷人,吼道:“为什么?我的死不是在你的计划里吗?” 黑衣斗篷人依旧轻笑道:“你的死活与我无关,但是你的死法却很重要!你……不是这个死法!所以你不要太着急了。” 陆羽缓缓地转过身子,半仰在床榻上,轻笑道:“我选不了生死,既然终究是个死,让我选个死法都不成吗?”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七十三章 参与者 ,最快更新妾心鸩毒最新章节! 死,有的时候的确是一种很好的解脱。 很久以前,陆羽就曾经想到过自己迟早要用这种方法来解脱。 他久已觉得厌倦,他甚至不明白自己活到了现在到底为了什么。死,对他说来非但并不困难,也不痛苦。但现在呢?他却想活下来,用自己的命最后为她做一点事情。然而他发现自己已经不能掌控自己的生死了。 蒙面黑衣人看着这年轻人,忽然有种羡慕的感觉,也许嫉忌更多于羡慕。陆羽还有想要守护的人,而他却只能一直这样走下去。他能做的就是破坏掉那些值得让他去嫉妒的东西。 他走了过来,走到了陆羽面前,很近很近的地方,近乎面贴面地打量着对方,忽然道:“我再说一遍,你不是这个死法。如果你乖乖听话的话,你或许可以死得更舒服一些。如若不然,在你大师兄赶来之前,我会先砍掉你的两只胳膊,再砍掉你的两条腿,然后你只需要慢慢乞求你大师兄快些到来,好来拧断你的脖子。你应该不会怀疑我说得话吧?” 陆羽轻哼了一声,笑道:“我知道你做得到,但是……云舒,算我求你了!让她活下来,她是无辜的。” 虽然看不到蒙面之人的脸,但是从他紧紧皱起的眉头看来,他应该很讨厌此时听到的讨价还价。“无辜?在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可能都是无辜的,但是你身边的这个女人……她……永远都用不到‘无辜’这两个字。陆羽,我的好徒弟,我曾经告诉过你,男人终究要做男人该做的事情。如果一个男人为了一个女人而沉迷到不能自拔,那么他就离死不远了。当年如果不是你做了愚蠢的选择,今天你也不用成为被牺牲掉的那一个。” 陆羽忽然笑了笑,道:“哦?听您的意思,您曾经还颇为看中我?” 蒙面人凝视着这个曾经的爱徒,露出深思之色,过了很久,才缓缓道:“功夫、头脑、反应、甚至性格,你都是最让我喜欢的一个。可惜你不够听话,一条不能听话的狗,我还留你何用?只是你的功夫与头脑,直接死了就太可惜了,不如便做个引子吧。” 一直没有插话的云舒忽然问道:“你是登鸾老叟?你没有死?” “小姑娘,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又为什么还要装无辜呢?”蒙面人伸手拍了拍她的脸蛋,越是友好的表现就越表明他将一切都掌控在自己的手里。 陆羽侧了侧身子挡住了云舒,长叹一声后,扭头看着她,轻声道:“对不起……我怕是救不了你了。”说罢,他轻轻抬手,于云舒脖颈处用尽所有力气猛地一点。云舒但觉眼前又是一黑,再一次睡去了。 黑衣斗篷人轻笑道:“愚蠢的人总是要多此一举,她根本不需要。” 陆羽轻轻舒了一口气,笑道:“骗骗自己总还是可以吧?既然死法我选择不了,可以在我死后将我葬在云袖坟里吗?” “我会把你葬在天之涯海之角,就是不会如你所愿。” 陆羽扯了扯嘴角,笑道:“师父……随你吧。” 云舒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两个相同的女孩,两个相同的男孩,团团而坐。看不清他们的样子,但是云舒就是知道他们两两相同。他们彼此都没有任何言语和肢体上的交谈,只是默默地看着对方。就这样坐了很久很久,直到最后周围的光明转成了一片黑暗,黑暗中只留下了一个女孩。不知道其他三人去了哪里,云舒只知道留下的那个是自己。 待她在迷迷糊糊中茫茫然醒来时,应是麻药已然退去了。她轻轻动了动手指,微微抬了抬腿,周身的筋骨虽还有软绵绵的酸疼,但也可以自如活动了。但她却没敢睁开眼睛,如果一旦用眼睛确认到了不该有的尸体,她不知道自己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来。她的手轻轻地摸着床沿,柔声道:“陆羽哥哥……你在吗?……我有点冷。” 她把长长的床沿摸到了尽头,终究是没有他人。 她觉得心中绞痛,猛地睁开眼来,身边自然是空空无他,除了留在她身上那已经干涸的属于陆羽的血。她慌忙去擦脸,粘在脸上的血也是已经干了。她狠狠地搓,用力地搓,弄得自己的生疼,她觉得血渍干涸的地方好痒。她心中怕极了,陆羽已然不知在何处,甚至生死不知。她急路而起,转身四望,堂屋桌上那盘清蒸鱼还在,她走到桌前,猛地将桌子掀翻。门外已是冷月当空,月光皎洁如水,院内寂寥,空气中还能闻到属于无妄山的泥土和山草的味道,可是陆羽在哪儿? 云舒急奔出院子,大声呼道:“陆羽哥哥,陆羽哥哥,你在哪儿?我一个人在这里……害怕。” 然而她的呼声却只惊醒了院外那两头酣睡的麋鹿,她却只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 她沿着无妄湖边漫无目的地走着,湖水又深又暗,照不清自己的影子。她觉得这个湖中心好像有个漩涡,漩涡中有一股气流在向她招手,她方要踏足进去,但觉脚下一湿,猛地慌神,退了回来。 她对着空山大叫:“陆羽哥哥,陆羽哥哥!”空山不会回她,四下寂寥清幽,也是微微传回来“陆羽哥哥,陆羽哥哥”的呼声,但终究得不到陆羽的回答。云舒心中惊恐,喃喃自语道:“他去了哪里?他是生是死?我为什么要睡着?为什么我要毫无知觉?至少告诉我,他是不是还活着!” 云舒思到此处,脑中已然凌乱,疾奔疾走,如颠如狂。一路上都在自言自语地念叨着:“我只是想知道,你是不是还活着。” 恍然中已经晃到街市中,这条路云舒是熟悉的,那时候也是一个夜晚,她在这条街道中如意称心地东买西逛,心中却在盘算着如何摆脱掉身后的男子看的。当时的情景此时重现,不同的是她寻找的却是那日跟在她身后为她掌灯的人。 云舒癫癫地拍打着商户的门窗,大叫道:“陆羽哥哥,陆羽哥哥。” 她这般大声呼叫,已经有些铺子亮起了灯,睡梦中的人被吵醒,自然第一反应便是大声吵骂。 “哪儿来的疯子,还要不要人睡觉了。” 云舒一阵欣喜,终于有人回复她了,她叫得更大声了,“快开门,快开门,我的陆羽哥哥丢了,快开门。”手没有一丝丝的停歇,在继续拍打着商户们的木门,手心已是红肿,但她此时的心痛掩盖了其他一切的疼痛。 已有商户推门探身出来,看清了吵闹声只是来自一个孤身的疯癫女子,心中也足了底气,吼道:“谁知道什么陆羽哥哥,你若还在这里胡闹扰人清梦,便速速送去见官了。” 云舒疾步跑过来,猛地抓住那人的衣袖,喃喃道:“大哥,帮我看看,我的陆羽哥哥是不是在你店里。” 那人还未言语,只听一个轻柔女声,冷冷道:“事到如今你又何必如此。” 云舒猛地回头看去,那声言语的不是旁人,正是刘小别,正是小五,正是曾经跟在陆羽身边的小五。那个因为她突然造访而假死离开无妄山的小五,那个在落凰谷绊住云展解救陆羽的小五。云舒目不转睛的凝视着她,小五脸色木然毫无表情,但就是这种表情霎时之间让云舒又惊又怒,她晃晃地走到小五身前,道:“事到如今……如今又是如何?” 小五嘴角轻笑,目光幽幽地盯着云舒,厉声道:“如今不是正合了你心意么?” 云舒颤颤,笑道:“我的心意……我的心意又是什么?” 小五望着那无妄山的方向,微微发颤,心中暗讽道:“心意,她的心意难道不就是想要师父的命么,如今又是这般装模作样给谁看?” 小五转目不再看她,瞧了瞧方才探身出门的商户们,轻微欠身行礼道:“各位商户邻里,这位小姐姐一时得了失心疯,我瞧她此刻应该是清醒了。大家莫要见怪,都回去休息吧。” 商户店家本就不愿参合,见云舒此刻已然安静,也都纷纷回店休息了。此时空荡荡的街道,只留下了云舒同小五。 小五握住云舒的手,看到了她手掌中那道刀痕,又猛地将云舒的手甩开,别过身子,幽幽笑道:“你为什么好好的就中了那赤貂之毒?你不就是料定了他会为你解毒么?这同让他自尽有什么区别?你利用的是他善心还是他的爱意?我……我……我好恨你……恨不得杀了你……可以我却不能!你知道为什么吗?他到死……都在保护你。”说到这里,小五起步欲走,又微微停滞,笑道:“既然活下来了,就好好珍惜吧。” 在项家的别院,小五被刺下了眼睛,又一次是陆羽治好了她,但是她发现其实真正瞎眼的正是陆羽本人。这样一个处处算计别人生死的云家小姐,为什么要为了她而白白殒命呢?这个答案小五无从寻找,她只是默默地完成他的遗命——好好活着。 云舒没有拦小五,她自知没有那个资格,甚至此刻她连胡闹的资格也没了,她算什么?气塞胸臆,仰天便倒,竟自晕了过去。 牵连在心头那首心弦之歌又微微萦绕了上来,梦境的尽头又一次出现了少年清瘦的身影。云舒快步上前呼唤,少年依旧没有回头,却起步奔跑。她努力追寻,却再也寻不得那少年。云舒感觉有人在她背部推拿,悠悠醒转,喜道:“陆羽哥哥……”然而想不到的是印入眼帘的的是却是云展。 云展急道:“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我四下寻不得你,吓死我了。” 云舒抬眼看了看他,垂着头缓缓起身,轻轻拍打了下自己的裙摆,笑道:“有什么好吓到的,我自然是活得好好的。”她抬眼望着无妄山的方向,一片黑黝黝的什么也瞧不见。 她回眸之时恰巧正是瞅见了乖乖蹲在云展脚下的那只小赤貂,不由的心头一紧,心念道:“这小畜生果然又换主人了。我要的答案终于得到了……” 她长舒一口气,幽幽问道:“他死了?” 云展没有回答,这本就是个不需要去回答的问题。他上前一步轻轻拍了拍云舒的肩膀,柔声道:“都过去了,我们还会和过去一样的。” 云舒半蹲着躬身轻跳到云展的身后,躲在他后面藏猫猫的样子果然就同往日一样。她笑得很大声,几乎是扯着嗓子在喊叫,笑声震得她心肺跟着疼了起来,道:“还和过去一样,过去的我也不记得陆羽,所以今后没了他,我也只是回到了从前而已。是吗?我的好哥哥。” 云展回过身,他见不得云舒此般样子。云舒很会伪装真正的情绪,可是云展还是能一眼看出,此刻她不快乐。她看他的眼神中,已经陌生了。他摸了摸云舒的后脑勺,笑道:“我们回家吧……” 云舒一阵轻笑,道:“回家?哪个家?暮云庄吗?那个家不是早就被大火带走了吗?” 云展喜笑道:“舒儿你还不知,爹娘都在,我都将他们安置好了,晚些时候我便将他们二老接回来,咱们一家四口还在一起,不缺不少。大哥会给你一个更好的家,你会比从前更快乐。” “更好的家,与之前的有什么区别?” “哥哥给你一切你想要的。” “可我现在就想陆羽活着……” 云展闻言心中烦闷,冷声道:“舒儿,有的事情是注定的,你并不是从不知情,你也曾经参与!”话说了一半云展迅速收住了话,他暗咒自己胡说八道。 云舒咯咯得笑了两声,幽幽道:“大哥,你说的没错,从头到尾我都在参与,从头到尾我都乐意见到陆羽的死,可是此刻我才知道了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如此为什么箭靶子不是我自己……骆英的死,贝衣灵的死,赵月华的死,陆羽的死,一切的死亡都是我参与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七十四章 回家(一) ,最快更新妾心鸩毒最新章节! 云展赶忙上前轻抚着云舒的后背,为她顺气。她情绪激动得开始狠狠地捶打自己的心口,他又慌忙扯住她的手,正瞅见了她手掌的那块深深的刀痕。云舒猛得将手抽了回来,她低头瞅着那块痕迹,眨巴着眼睛,幽幽道:“原来陆羽不是什么都没留下,他给我留下了这道疤。哥哥……你说这道疤多丑啊,怎么才能去掉呢?” 云展慌忙将云舒揽进了怀里,连连摇头,柔声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舒儿,是大哥失言了。” 云舒缓缓地摇了摇头,笑道:“没有,哥哥,你没有说错。衣灵姐姐为了你一个谎言送了命,陆羽哥哥为了我一个谎言送了命,你我二人真不愧是亲兄妹。哥哥,事到如今你会想起衣灵姐姐吗?” 云展纵然极力去控制自己的情绪,此刻面上也满是紧张之色,失声道:“是我对不起她,舒儿……陆羽是我杀的,与你无关。” 云舒微笑道:“怎么会无关呢?他的死难道不是你和我共同谋划的么?哥哥,我问你一个问题,已经既定下来的目标,如果已经完成了一半,我已经开始后悔莫及的话,还应该继续么?” 云展心头一痛,他轻轻呼了一口气,现下才气顺了些,竟反而觉得释然了,轻声道:“一件事情如果已经完成了一半的话,就注定还原不到当初。如果是我的话,我会选择继续完成它。” 云舒轻轻地点了点头,沉默良久后,再抬头时已然是伶俐浅笑,她竟又似完全无事一般,跳到云展身旁,拉着他的手腕,抿嘴一笑,嫣然道:“那咱们回万岳峰吧。” 相视而笑,云展面上却忽然变了颜色,云舒回头问道:“怎么了?” “需要我告诉你,他葬在哪儿吗?” 云舒居然也好像一点都没有着急,正是等他来问起,才淡淡道:“……是在无妄湖底么?” 云展哑然,问道:“你看到了?” 云舒笑了笑,道:“没有……不管你信不信,我方才走近那个湖岸的时候,感到了里面有两个灵魂,第一次到无妄山的时候,我便感受到了这湖里有一个很孤单的灵魂,我想应该就是云袖吧,或者说是云舒……总之是另一个我。现在好了,他们谁都不孤单了。所以花海尽头的那座石坟,里面应该并没有女子的尸体吧。” 云展轻轻点头,柔声道:“过去了……舒儿,相信哥哥,你不是阿袖。” 云舒俏笑道:“大哥,有件事情你说奇怪不?我明明知道陆羽不在这街上,我还是跑来了这里,好奇怪哎。你说这种矛盾的人生,我还有继续多久?” 云展拉着她的手,幽幽道:“我们回家吧。” “嗯,回家。” 云展很想提及项寻,他很奇怪为什么云舒并没有问及。她难道不担心吗?她难道不关心项寻的安危吗?他想要问,但是话到了嘴边他都没有说出口。或许如果可能的话,项寻和陆羽能够同时在云舒的世界里消失掉,才是最好的结果。 他们彻夜赶路,想着以最快的速度离开无妄山。好像摆脱了这块地段,陆羽的死便和自己没有了关系。 其实活着的人往往比死去的人更痛苦。 他们随意找了一艘货船便离开了。周围有劳碌的货运工人,看到身边的人为了生活还辛苦忙碌的样子,云舒只觉得好像生出了羡慕的感情。 一夜的江上颠簸之后,天明终于乘上了回万岳峰的马车。 已经没有暮云庄的万岳峰为什么还要回去?或许那是一个起点,也注定适合做他们故事的重点。其他的确实也是说不清道不明。她在那里开始了她的故事,她想给自己个有始有终。 “得得得……得得得……得得得……”云舒托着香腮撑着车窗,望着窗外匆匆移过的风景,嘴里不住地嘟囔着。她在数马蹄踩踏的节奏,兴许是因为太无聊了,但是即使她睡不着也不想同云展闲聊。面对云展,她还是需要一些时间来收拾下心情,她也知道云展一直不敢同她主动开口说话,生怕说错了什么会让她心绪不稳,可恰恰又是这种周到让她的心更难以平息。她并非埋怨他,同样是侩子手,谁比谁高贵?谁又能去指责谁?她只是不能面对自己,她才是始作俑者。 无妄山真是个山明水秀的地方,离开了无妄山的范畴后的陆地,马蹄奔驰中才慢慢有扬起的尘土。云舒轻咳了一声,缩回了车内。 这马儿同车夫是云展在镇子上临时找的,自然是比不得往日乘坐的那些专门为她准备的马车舒服。云舒找不到舒服的位置,便随意侧躺着身子,半抬着手掌,佯装得颇为享受,轻叹一声,幽幽道:“把你藏好的奶乳花生交出来吧。” 屡次想着打破尴尬气氛的云展终于如愿,喜笑道:“只有在嘴馋的时候才能想到大哥。” 云舒摸了摸鼻子,笑道:“能想到就不错了,您还是知足些吧。” 她刻意用没有伤疤的左手去接。躺得姿势本就随意,接得时候也是散漫,一包花生米随着马车一个颠簸也是撒了一半。 云展摇摇头俯身捡着花生米,幽幽地叹道:“等到家了,再给你弄好吃的。” 云舒只是随意地打了个哈欠,并没有接话。 马儿奔驰得有些颠簸,车厢本就简陋也没有什么减震措施,云舒总觉得身子越来越晃。云展忙探身出来查看,车夫以为他是探身出来埋怨,更是慌乱地甩鞭催马。 云展看着这马儿已经被逼得喘不过来气,嘴边全是白沫。他刚想开口阻止车夫继续甩鞭,只见马儿前腿一软,直接便跪倒在地。云展慌忙抢过车夫手中的缰绳,用力一提,但听一声哀嘶,那马儿抽搐了几下,便脱力而死。 云舒听得响声,车厢又一个猛烈的震晃,便惊慌探出身子,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她在赶路的时候,总是会遇到突发的事情,比如当初她赶着成亲,喜轿也是在一个颠簸之后,染上了血色。 当她见到眼前的马儿已经是倒毙,不禁皱眉摇头,轻声叹道:“又是一条生命的流逝,又是得到了我的见证,我干脆改名叫催命阎罗好了。” 云展扭过身来,轻拍了下她的脑壳,笑道:“你瞎说什么呢!是这匹马儿上了年纪,再加上这车夫催促的太急,它疲于奔波才会死的。这和你没有关系的!你莫要什么都要瞎扯。” 她本是半开玩笑的平常叹息,听到云展这番安慰反倒是心中一滞。轻步跳下马车蹲在那倒地的枣红马身侧,摸着它还睁着的眼睛,竟真正感受到了所谓的感同身受,喃喃道:“马儿啊马儿,你也是被逼死的。” 云展并未注意她的举动,心觉她应只是小女子一时的爱心泛滥。便忙着安抚这车夫,照旧给了车夫足够的银两,还在一旁交待他赶马车的技术与力道。待他将这车夫打发了去,便倾身蹲在云舒身侧,拍了拍她的脑袋,帮她捋了捋垂下的发丝,柔声道:“我们要不要先找个地方把它葬了?” 云舒没有抬头,低垂着眼皮依旧直直地看着马儿的眼睛,她好像在它眼睛里看到了闪动的泪光。她轻声道:“今日我葬了它,来日谁会来葬我?” 云展终究不懂云舒这种感同身受,嗤笑一声,道:“妹妹,生老病死是常态,无需多愁善感。” 云舒缓缓站起身来,拍了拍手掌,扭头嬉笑道:“早死早托生,咱们也快上路吧。” 云展又是一个嗤笑,道:“好妹妹,你这两句话……能不能分开说,听得我一个心惊,好似咱们这不是回家,而是走上了黄泉路。” 云舒连忙猛啐了两口,道:“呸呸呸,当我说错了便是。好哥哥,你这何时开始迷信起来了。” 云展笑着跟着呸了一声,道:“百无禁忌,百无禁忌。” “哥哥,你真的好啰嗦……此刻这马也死了,车夫收了银子也跑了。现在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咱们上哪儿再去雇车?” 云展叉着腰,抿着嘴,垂目瞅了瞅云舒,装作语重心长的样子,笑道:“这里离咱们万岳峰也不远了……年轻人要多锻炼锻炼身子骨,多走动走动,才可强身健体。况且时候尚早,咱们便走回去吧。” 云舒做出大吃一惊之状,夸张得张着嘴,大叫道:“你不是吧……大哥,走回去?这还有多远啊?咱们现在在哪儿啊?” 云展忙背过身子,昂着头,轻笑道:“反正咱们也没有什么事情,走走停停全当游山玩水了,往日你不是最爱如此么?” 云舒忙绕道他面前,抬起手来拉低他的脑袋。二人四目对视,哀声道:“大哥,你就直说,你是不是也不认得路……” 云展被拆穿一般,耷拉着头,轻声道:“我是指望方才那个车夫的,可是他走了……我是心想这马都死了,总不能让他陪着咱们走回去吧。好在现在就一条路,等到了岔路口,咱们再寻人问问吧。” 云舒作势踢了他一脚,埋怨道:“你当初为什么不直接找一匹有耐力的好马?所以说……一直以来都是一步错步步错……如今只能如此了。” 此后的一段路,或许是云展这些日子中最快乐的一段路。他二人倒是真似游山玩水一般,走走停停。时而追嬉打闹,时而随意找个草垛便躺着不走,美其言曰听风声,当然更多的时候是云舒耍赖闹脾气,云展不得已背着她缓步前行。 云舒心想:“这真的像是回到了当初,她的生活中没有贝衣灵没有陆羽没有赵月华甚至……没有项寻。只有她和自己的亲哥哥,如今活在这世界上两个最大的恶人。” 从云展再次出现,云舒一直按捺着自己不去向他询问任何关于项寻的事情,就好像她已经忘记了这个人的存在。一步错步步错,如今她已经没有了选择,只能一条路走到黑。项寻一直都是个路人,不应该被牵扯进他们的是是非非中,如果可以的话,云舒希望自己当初便留在了落凰谷的山涧中没有羽箭他,只有她一个人,然后在数月后枯涸的身躯随风飘散。 云展也是默契的不去提及,如果可以的话,他更希望云舒还是当年那个没有去过落凰谷的云舒。如果这样,项寻自然不应该出现在她日后生活的轨道里。可是他心中明了,他们的任务没有完全结束,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不可能回头了。落凰谷……一直是他计划中一个必须经过的地方,项寻一直是那个必须出现的人。 云舒已经歪在云展的肩头睡去,二人行至第一个岔路口时竟然见到一匹白马拴在树旁。白马好似认主一样,见到云展便是一声长嘶,云展不禁轻叹一声:“好一匹神骏。” 他轻轻拍了下云舒的屁股,微微颠了颠背上的人,见她缓缓抬起头来,忙是轻笑道:“如何?看来咱们运气不错。” 云舒抬头望去,那白马似是点头示意一般,原地踩踏了两步朝他二人又是一声长嘶。云舒像是突然被点醒了一般,来了精神,神采盎然,轻身从云展的背上跳了下来。一步三跳地跑到马前,回身向云展挥手,喜笑道:“这匹马儿好俊俏,和我太般配了。” 说罢她为其解开缰绳,纵身上马。她趴在马背上,脸贴在鬃毛上,柔柔的。她轻抚着马头,轻声叹道:“你好乖啊……好像我哥哥的那匹‘乌鹏’,它对我不乖,但是对我哥哥特别乖……要不你就叫‘小鹏’吧。” 马儿似是听懂了她的话,又是原地踩踏了两步。云舒心悦,坐正了身子,笑道:“好马儿!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 云展已是缓步上前,轻笑道:“你们?是说定什么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七十五章 回家(二) ,最快更新妾心鸩毒最新章节! 云舒歪着头笑道:“我同它说好了,我骑着它回家……你嘛……跟着我们屁股后面跑回家喽。” 说着她便一拉缰绳,马儿迅速调转了方向。云展眼见就要被这样无情的“抛弃”,忙是脚踩飞云,迅速抚鞍上马。当他的胸脯贴上了云舒的后背,还不忘故意穿着长长的粗气,笑道:“我的好妹妹,看在我也是辛辛苦苦背了你一路的份儿上,也好心让我歇歇脚吧。” 在她的欢笑中,他们策马扬鞭,正是真正有种恣意江湖的洒脱。 二人驾着这匹新认识的坐骑在路上奔驰了一阵,那阵新奇的欢喜之色便渐渐退了去,云舒勒了勒缰绳,让速度减了下来。她轻声问道:“刚才咱们也只是见到这马儿孤单单的在路口,却并没见到它的主人!总归不可能是它通了灵性,自己个儿呆在哪里寻我来的吧?” 云展笑了笑,道:“我想它的灵性应该还不至于灵到自己会栓马缰吧……所以很明显是有人让它在那儿等我们。” 云舒虽然也是想到,但还是难免大惊失色地问道:“那我们现在是不是已经上当了?” “好妹妹,别人的好意我们应该学会去欣然接受,而不是总想着怎么去拒绝。尤其是……我真的没有力气再背你了。” 云舒轻呸了一声,笑道:“是你求着要背我的,现在竟然还好意思赖我?我的‘小鹏’也没有力气背你了,你快下去。” “谁是‘小鹏’?” “你正骑着它呢……” “好妹妹,这么多年来你起名字的水平……还是这么差。” “才不是呢,项寻就说我起名字起的最好。” 话音刚落,云舒便是哑然失色。那时候在依兰所的谢客阁里,她拿项寻的名字开玩笑的时候,他曾经说过以后等他们有了小公子,还要云舒来起名字。那似乎只是几个月之前的事情,但却已经恍如隔世。他们有了亲密的关系,却没有亲密的孩子。突然之间,她的心中被一种叫遗憾的情绪塞得满满的。 云展坐在后面虽看不到云舒的神色,但却可以清清楚楚地感到她在说出那个名字后突然僵硬的背,这让他不免也跟着有些感伤。这些日子以来,即使他有意的自我欺骗,他还是明白自己和云舒之间的关系已经越来越疏远了。他找不到可以埋怨的对象,这种无处发泄的情绪让他有些嫉妒项寻。但项寻又同陆羽不同,他相信如果真需要将云舒托付给一个人的话,没有比项寻更合适的了。他立即又收拾了心绪,笑道:“其实我之所以要坐上这匹马,还有个原因,妹妹可能猜到?” 云舒稍稍侧头,瞥了他一眼,道:“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你直接说好了……不过要说正经的啊,别瞎胡扯。” “我想瞧瞧谁这么好心……” 她的眼睛滴溜溜地转了转,轻声问道:“咱们不是说好回家吗?我不想多生事端了……” 云展讷讷地笑了笑,道:“那么……你认得回家的路吗?” “明知故问。” 云展的目中又出现沉思的表情,道:“所以既然如此,咱们就索性随着这马儿一起走,瞧瞧它准备带咱们去哪儿去。我有一种感觉,或许这位好心人恰巧知道咱们的目的地……” 若说外出云游最好的时节,那必须是春秋这两个季节。一个是刚刚新发出的绿草青芽,生命将将开始的欣喜。一个是保留着郁郁葱葱最后的尾巴,生命濒临结束却仍在努力吮吸着最后的空气,企图把绿色留得久一点。这两个季节最大的共同之处都是会让人对生命最依赖最感慨也最向往最想抓紧。 现在就是个无比适合云游的秋季,凉风习习,马背上的少年少女随着马儿走走停停看似没有任何方向,他们把自己的目的地交给了这个新认识不久的“朋友”,虽是表面随意但是这二位心中都在等待着去瞧瞧谁会是为他们安排“新朋友“的那位“老朋友”。 当万岳峰渐渐引入眼帘的时候,云展的心渐渐凉了下来,果然不幸的事情他总是能预料的这么准确。这里的一草一木他都熟悉,这里是他梦境的开始,虽然这个梦似乎并不是那么美好。而将他们带到这里的人,他也非常熟悉,因为将云展带入这个并不算美妙的梦境中的人正是此人。 云展轻轻勒了下缰绳,将下巴磕在云舒的肩膀上,慵懒得抖抖眉毛。他看起来很疲惫,但他只是想最后感受下她的气息。踏入万岳峰,再有这种相依偎或许便是一种奢求了。他浅浅地笑道:“看来咱们的运气真的好到家了,你的小鹏竟然真的能把咱们带回家。” 这世界上处处是巧合,但是所有的巧合多多少少一定有一个你不知道的人在悄悄做着安排。云舒一直不相信这世界上有什么好运不是出自人为的,但既然云展这么说,她虽然是隐隐约约感受到了这条路的尽头也是他们好运的尽头,却依旧佯装出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笑道:“我还没玩够,就这么回家也太没有意思了,要不咱们多玩几日再回去?” 云展旋身跳下马,笑着牵着缰绳,虽然并非真心却也作势欲调转马头转身回去。却不想这“小鹏”竟像是四蹄嵌进了泥土里,倔着硬是不动。云展一直以来都是个驭马的好手,此刻竟不能让它挪动半分。他双臂用力一扯,马颈猛昂,他正是闪了个踉跄。好在云舒勒紧了马鞍,还算安然无恙。 云展耸耸肩,一脸的委屈,瞅着马背上一脸不可思议的云舒,笑道:“看来你的‘小鹏’,不想咱们再玩几日了,它想咱们马上回家。” 云舒侧身下马,拽过云展手中的缰绳,猛地一甩,厉声道:“既然是不听话的畜生,那我还留着它干什么?它喜欢这里,就让它自己个儿在这里待个够吧。”说着便要拉着云展离开。 云展却轻轻地摆了摆手,笑道:“小妹,躲得了一时却也躲不了一世。况且我也说过,如果目标已经完成了一半就别中途放弃,与其让别人逼着你继续,不如自己走得从容一些。” 云舒眼眶一圈红,沁沁的便要溢出眼泪。若说女子最楚楚的样子便是这喊着眼泪却并不流泪的样子,最让人心疼和心动。云展看在眼里,轻轻地撞了下她的臂弯,笑道:“爱哭鬼,不让你玩就生气得要哭,果然是长不大。” 云舒轻哼了一下,垂着头喃喃道:“回家倒是可以,但是你要一刻不离地陪在我的身边,万万不可偷偷摸摸的就……没了。” 云展心中不由一叹,一刻不离正是他心中所想,但他却不敢轻易应允。他欺骗过她很多,此时却不想说出这种空头的许诺,只得微微一笑。 二人弃了白马,改了步行,方向却依旧是万岳峰。但这马儿却一直跟在他们二人身后,垂着头哒哒地走着,好像一个授命的衙役,目的就是押解这兄妹二人。云舒幽幽叹道:“看来它的主人确实在万岳峰。” 云展回头看了看白马,竟觉得自己像极了它。明明心中有一千个不乐意,但却只能默默地去遵从“主人”的命令。人活着却不能自己,和畜生真的有区别吗?他不禁一声长叹,笑道:“这是匹难得听话的良驹,你当真就将它弃了?” 云舒现在倒是恨极了,但心中也知道自己不应该同一匹畜生生气,尤其本来这条路也是她自己选的,更何况白马也不过只是完成着它的任务。但人就是这样,道理都懂还是习惯性的将责任推给旁人,将自己摘得干净,好似自己是多么无辜一般。云舒声音极冷,道:“正是因为它是匹好马,所以它只会永远属于它的主人……而我却并不是它的主人。” 云展侧目瞅了瞅她憋红的小脸,心中也知道云舒在自我埋怨,这让他不免油然不忍,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所以你觉得忠诚到底是好还是坏?” 云舒垂着头,似在思索,半响也说不出来。 “有朋客栈”已在眼前,身后的白马也是停下了脚步。云展立于店外,环抱着胸,昂着头瞧着牌匾,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笑道:“回家啦……” 云舒瞅了瞅他,幽幽道:“这里可不是咱们家。” “如今这暮云庄已然是毁了,咱们就先把‘有朋’当家来住几天吧……日后自然会有人给你一个更好的暮云庄。” 云舒猛地拉住了正要步入客栈大门的云展,瞪着眼睛目光冷凝,厉声道:“有人?什么是有人?之前你对我说的可是‘哥哥会给你一个更好的家’,怎么到了地方你便改口成了‘有人’了?你要推卸责任吗?你准备说话不算话了是吗?” 云展心中不由一颤,轻轻地拍了拍云舒那紧紧按住自己腕子的手,硬是挤出了一个笑容,道:“怎么了?我不是人啊!我就不能是那个‘有人’了?” 云舒的手依旧抓得他紧紧的,他扯了扯,竟第一次察觉到云舒腕力竟然如此出乎他的意料,心中微颤,一种不好的紧迫感油然而生。 二人都不再言语,因为谁都知道现在说出来的话也并非真话,竟然像是僵持了起来。过了良久,最终还是云舒缓缓地垂下手,她低着头,竟然回答起之前他提起的那个问题。“忠诚……于被忠诚的人自然是好,而对于效忠者来说,有时候还是需要必要的背叛。” 说罢竟然她先一步抬脚进了门。 云展回头看了看停在身后的白马,再望了望云舒的身影,幽幽叹道:“可惜……我同陆羽一样,都来不及背叛了。” “有朋客栈”一如当初,整个大厅除了躲在角落里那个独自饮酒的裘四叔以外就再没了旁人。 对于裘四叔,云舒有一种奇怪的感情,尤其是这样一个人,竟然还千里迢迢参加过她同项寻的婚礼。她不知道怎么去定义这个人,所以她选择无视这个人。 云舒四下打量了一番,心中一片茫然,可转瞬又是一阵欣喜。相比较突然出现的敌人,没有人才是最友好的一种状态。她忙着回身扯着云展的臂弯来回摇晃,笑道: “哥哥,没有人哎。” 云展瞥了眼裘四叔,转头对云舒笑道:“这是咱自家的店好吗?生意这么差,你还这么高兴。” 话音刚落,突然二楼最靠边上的那间被固定做为云展“避难所”的房门被人猛得推开。来人手执纸扇半遮着脸,一身青衫长袍,姿态飒然,笑道:“谁说没人了,楼下有裘四叔,楼上有我,难不成都不是人了?” 云舒刚听到这声音还来不及抬头看,眼泪已经犹如断线的珠子滑落脸颊。她轻轻地憋着气,慌忙用袖子抹了抹脸上的泪渍。又猛地顺了顺气后冷下脸来转过身来,双眼直勾勾地瞪着二楼的人。 对方虽然是半遮着面,但只需要一个影子便可以确认是项寻不假。其实她本就不需要用眼睛去,仅仅是那个声音她也早就烂熟于心。只是这个身影却突然让她心中一沉,为什么她觉得眼前的好似正是自己梦中的那个没有回过头的人影呢? 往日云舒总是习惯于盯着他俊俏的脸,心中虽然也知道项寻的身形,却很少去细细打量。今日她仰着面虽是只能看出对方一个大概轮廓,而且还是正面,但这个身形却莫名奇妙的同她心中的那个背影重合了。她曾经一直以为在自己梦中每每出现的那少年身影是当年的陆羽,这让她认准了自己就是云袖,即使她并没有了那部分清清楚楚的记忆,可是现在她却突然又不确定了。 云舒轻轻拉了拉身侧的云展,轻声问道:“我到底是谁?哥……你知道吗?” 云展心头一疼,慌忙问道:“舒儿,你怎么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七十六章 把盏 ,最快更新妾心鸩毒最新章节! 云舒刚想继续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只能张嘴,想说的话卡在了喉咙口怎么都发不出声音来。她慌忙去抚胸顺气,那首熟悉的心弦之曲又一次萦绕心间,她嘴角不由自主地跟着轻哼了一声。她寡然的神情配着这突然而来的歌声竟让人觉得犹如鬼魅。眼前的云舒分明像是着了魔咒一样,她的灵魂显然已经不单单是她了。云展迅速转身抓住她的双肩,摇晃了两下,大声吼道:“舒儿,你怎么了?快看看我。” 项寻也察觉到了不对劲,迅速由二楼直接扶栏跃身而下,身形矫健如燕。可他还没来得及走近云舒,她却猛地抬头盯着她,黑色的瞳孔竟好像突然红光一闪。她心中大吼:“项寻,快救救我。”但却发现怎么都发不出声音来,现下她脑中的那首心弦之曲已经占据了她所有的感官,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已经控制不了自己了。 待项寻握住她手的那一刻,她终于是倾然倒地。 项寻一时之间自然是不知何故,以为是自己突然的出现吓到了她。这是个不可能的猜测,但是除了这个他根本完全不知道往什么地方去猜测。他慌忙将还绑在自己头上的绷带撕扯了下来,轻轻摇晃着怀中的人,急声道:“云舒,你怎么了?快醒醒。” 云展心中更是一阵起疑。项寻刚受伤的时候确实一直是他在照顾,但是自己忙于找寻云舒与陆羽,便将项寻独自留在了一家不知名的客栈之中,虽然特地嘱托了小二多加照顾,更是给足了银两。但是那间客栈距离此处何止千里之遥,为什么此时项寻却能出现在这里?他头上的绷带又是什么人给他又做的处理? 项寻倾身上前将云舒打横抱了起来,还未来得及反应却被云展摆手拦住了去路。只见云展冷着面孔,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项寻急迫之下哪里有什么心思去掰清楚这些,他侧过身子绕过了云展的手,信步上楼,甩下一句:“你来问我,那我问谁去?你少废话了,快去找大夫来。” 云舒整个人平躺在床上,胸膛还在微微起伏着,但眼睛却是闭着的,美丽的脸上带着红晕,这抹红比任何胭脂擦出来的都要诱人,像极了刚熟透了的蜜桃,她像是在沉睡中,又像是晕迷不醒。 大夫细心把脉后心中也是一团乱麻,这姑娘明明脉象一切正常,一切都是熟睡的迹象,可偏偏就是怎么都叫不醒。找不到病因自然也是无法下药,可怜的大夫只得嘱咐云展项寻二人多加守护,至于这姑娘何时能够醒来,他万万是给不出答案的。 项寻侧坐于床边瞅着云舒,突然伸手去抓捏她的脸,接着又是一阵搞破坏一样的揉搓。云展赶忙上前将他推开,怒斥道:“你神经病么,这个时候干什么呢?” 项寻也是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的行为,只得答道:“云舒该不会是开玩笑装睡吓唬我的吧,现在她这个样子,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那你大可以杵在一旁,什么都不用做!也不能趁着她昏迷不醒便欺负她。你别把我这个当大哥的当成是摆设!” 项寻慌忙连连点头,他早就急得一身汗,摇了摇纸扇又轻轻合上,用扇子敲了敲云展的后肩,冷声道:“所以……陆羽死了吗?要知道他医术了得,现在恐怕只有他可以清楚地告诉我们云舒到底是什么情况了!” 云展闻言更觉心中绞痛,如果一个人一生中的情绪是有限的,那么他可能将所有的情绪都化成了懊悔,当前只能轻声叹道:“我现在……是……赤貂的主人。” 项寻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又重新坐在了云舒的床头。即使她醒不来,至少她还是活着的。活着就是希望,他是个有耐心的人,是个等得起的人。 这一天云展却将自己喝了个醺醺大醉。 “有朋客栈”里一直都没什么饭菜,但就是酒水多,而且都是好酒。可他却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放着近在手边的好酒不拿,却偏偏跑到了二里之外的凉茶铺子要酒喝。这种为客寮歇脚而准备的铺子简陋的很,但是酒却有一个最大的特点,那就是足够的烈,烈到吞进肚子里就好像是吞进了一把刀子。 这种酒才是云展需要找的好酒。 他喝了一日,一直不停的喝,即使是喝水恐怕也不能做到如此。 项寻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准备告辞。脚步踉跄,口中独自地喃喃道:“自作自受,自作自受啊。我他娘的一直都在自作自受。” 项寻为他付了酒钱,转身时发现云展已经歪倒进了鸡笼里。身旁的那两只鸡,因为脚上拴着绳子跑又跑不得,被吓得只能扑闪着翅膀,连扑腾带乱跳。云展瞧见这家禽的闹腾,竟是跟着一阵喜笑,紧接着还伸手就去拽那鸡的羽毛。好不容易将其中一只抱进了怀里,自己却又生生地起不来身,便又索性一屁股地坐在了笼子边。怀里抱着那只被吓得够呛的母鸡,傻兮兮地笑道:“小宝贝……爷今天就是要好好地教育你!不管是受到了多大的恐吓,你若是被捆住了脚,就怎么都跑不了。这个道理,爷我实在是太清楚了。过来人,过来人啊!” 凉茶铺子的店家本就认得云展,这样一位富家公子,气质超然,本就是让人过目难忘的。或许万岳峰一带,这样一位公子是独一份的存在。往日里他路过铺子的时候最多也就是喝上两口清水而已,从不喝酒,银子却又爱多给。今日头次见着他这般样子,店家也就只能干瞅着项寻摇摇头,也不敢多问。 项寻无奈之下只得将云展怀里的母鸡一并买下,这才将云展劝离了鸡窝,二人告别了茶寮铺子,勉强能并肩而行。云展抱着母鸡,样子十分温柔,竟好像是抱着一个娃娃,不时还为它顺顺鸡毛,低头还亲亲鸡冠,而后又歪头冲项寻傻乐。他就像一个无忧无虑的傻子,道:“你瞧,现在它在我怀里多老实啊。好像已经忘记了之前就是我吓到它的……它真是个不长记性的笨蛋。” 项寻虽然知道面对着个酒鬼根本就是无话可说,但又觉得有些话不得不说,便冷声道:“你亲爱的妹妹此时此刻正躺在床上昏迷不醒,无知无觉!而你却跑到这里来个酩酊大醉?” 云展猛地将手中的母鸡甩了出去,方才还被当成是宝贝一样的母鸡总算是逃离了他的怀抱,落了地又是一阵乱扑腾。他伸手扯着项寻的衣领,怒斥道:“爷我爱怎么样就怎么样,轮不到你在这里对我指手画脚。” 项寻狠狠地甩开他的手,他喜欢饮酒,但是他讨厌酒鬼。云展的酒意正浓,一个不留神,脚下不稳,又是栽倒在地。这才猛然间发现自己手中的母鸡已经被甩了出去了,他想着去抓可一时又爬不起上来,便甚是狼狈得爬着追那只已经被吓跑的母鸡。 项寻上前一把抓住云展,将他单手拎了起来,吼道:“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还有哪怕一点点点当大哥的样子吗?云舒看到会有多难过?” 云展一阵发笑,颤声道:“大哥……那你来告诉我,大哥应该是什么样子?难过……她是不是应该先睁开眼睛看到我,才会考虑下自己要不要难过?” 项寻轻轻地松开了他,声色轻冷,淡淡道:“云舒会醒的。” 云展索性又是重新歪坐在了地上,冷笑道:“你小子是傻的么?我都说过了,陆羽已经被我杀了,现在还能上哪儿去找人救她?” “我们还可以找别的大夫,这世间又不是只有陆羽一个人懂医术。” 云展抬手比划了下,笑道:“六个,看见了么?已经有六个了!这一天我们已经找了六个大夫了!每个人都找不到病因,只会说让我们等她自然醒,但是要等到何时?难道真要等到天荒地老吗?这样和死有什么区别?” “六个而已,六个很多吗?我们还可以去找第七个第八个甚至第一百个!如果你觉得这样没有,那么你告诉我,你在这里喝酒又有什么用?醉到不省人事,也算是陪着她一起睡么?” 云展像是在笑,可发出的却是哭腔,道:“你不懂!你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是我!是我杀了陆羽,是我杀了他!如果不是因为我,云舒现在就不会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你到底懂不懂啊?” 项寻上前,想着要将云展拽起来,却不知此人虽已大醉却依旧好似脚步生风一般。还没等项寻靠近他,他只是轻轻地脚跟凿地便可迅速转移位置,连续几次躲开了项寻伸过来的手。项寻已然无奈地收了手,轻声叹道:“那你就自己站起来吧。” 云展双手稍微撑了下地,缓缓起身,昂头俯视着项寻,冷声道:“我们每一个人都不比你差,为什么却是被选择的对象?你到底有什么地方比我们强的?” 项寻一时之间听不明白云展这话中含义,但也知道这并不像是醉话,而是很明显的意有所指。赶忙上前轻声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们是指你和谁?什么是被选择?” 云展稍稍一怔,突然大笑着胡乱摆了摆手。他抖着声线,此时的醉意已经演得有些刻意了,道:“所以说你是傻啊,竟然还会问一个醉鬼说得话是什么意思?太蠢了,太蠢了啊……” 说罢他竟然正了正身子,完全找到了平衡点,缓缓地从项寻身边走过,朝着“有朋客栈”的方向走去。他脚步稳健,别说是醉酒,竟像是从未饮过酒一般。行至不远处,他回身看着身后依旧站定在远处不曾跟上前来的项寻,轻哼了一声,冷冷道:“你站的那块地是块宝地吗?你舍不得走过来吗?” 项寻笑道:“我看你的样子应该可以自己回去,我还是去别处再找找大夫吧。” 云展侧着头打量着他,嘴角轻笑,道:“还费什么劲找什么大夫,我们现在就回去弄醒她。” 项寻快步向前,挡住了他的去路,问道:“你有办法?” “嗯。” “那你之前为什么不早点说?” “喝了点酒……借着酒劲才刚刚想起来而已。我这么回答你可以了吗?你还有什么要问的?还是说你的问题比让她快点醒来还要重要?” 项寻不再言语,侧开身子让出了路,这二人并肩回了客栈。 这一路上,此二人行得很快,确切的说是云展行得很快。或许是揽云手本身的腿脚就比旁人迅速,他看起来是在走路,却已经是别人小跑起来的速度了。项寻不禁多次侧目看他,但是每次看到他的眉头都是紧锁着的。 不知不觉中一种不好的感觉油然心头。 回到了客栈,云展却并不急着上楼去查看云舒的情况。他刚刚踏进客栈的一刻,项寻明显感到了他突然沉重下来了的脚步,甚至他的面色中竟还有一丝不知如何形容的恐惧。 项寻侧着身轻轻拉扯了下他的衣袖,可还没来得及言语,便听到云展冷声对自己说道:“你先上楼照看下云舒,我要在这里同裘四叔喝一杯。” 这话音刚落,不想项寻竟抢先一步,旋身一跃到了裘四叔眼前。只见他甩开了衣摆旋身而坐,悠悠然地一派凌风的气派,笑道:“怎么说我也是客人,当然也想着向裘四叔讨杯酒来尝尝。” 云展惊慌之色根本已经遮挡不住了,他赶忙上前,厉声吼道:“你听不懂人话吗?我让你上楼去。” 是惊慌没错,此时的云展为什么会露出这样的一种神情。项寻看在眼里,心中疑惑丛生,但他擅长装傻耍赖,便笑道:“哪有这样的道理?要知道我是客人,而且也没少给银子,怎么就不能吃杯水酒了?”他扭过头来看了看独自把盏的裘四叔,继续道:“您说是不是,裘四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七十七章 价值 裘四叔并没有回答,他觉得这个并不构成一个问题。他只是拿起了一个空酒杯,斟满后轻轻地推到了项寻面前。 云展见此情景自然也就不好再说些什么,他没有落座,只是栗栗地站在一旁。他周身散发出来的气息正是将他心中的恐惧出卖了。 项寻拿起酒杯细细品了一口,悠悠一叹后笑道:“确实是难得的好酒,还是裘四叔比较大方。”说罢他才起身引着云展也落了座,笑道:“你们要谈些什么尽管说好了,我只是在这里占个位置品酒而已,决不多加言语。你们就全当我不存在好了。” 云展显然已经面露不悦之色,这份尴尬让他不知道该如何支出。可抬头再看看裘四叔神色依旧,而身侧的项寻更是一杯接着一杯,自在得很。他也就只好轻叹了一声,无奈起身,轻声道:“那你先在这里好好喝,我上楼去照看下云舒,晚些时候再来。” 云展此时表现出来的无所适从让项寻更加肯定这裘四叔并不简单,一个能让揽云手这样紧张的人,或者只有那个已故的江湖传奇了。他慌忙站起身来,伸手拦住了云展,笑道:“展兄弟这是把我当外人咯?你也不想想之前你喝酒的酒钱是谁给你结的?转眼就翻脸不认人了!既然如此,那我走了便是。” “不必了,你继续在这里喝你的,云儿……你有什么话不妨直说便是。”说话之人正是这一直不曾在项寻面前言语过的裘四叔,之前不管项寻如何做他都只做聋哑决不开口,此时竟然为了这么简单的事情开了金口,实在难得的很。 项寻一个旋身落座,单手一把抓住了裘四叔拿着酒杯的手,笑道:“原来四叔会说话,今日终于又被我抓住了。咱们也算是重逢,你却好像根本不认识我一样,我甚至怀疑我成亲那日出现的人是不是你……为什么又要装不熟呢?我的证婚人!” 云展见此慌忙上前抓住项寻的肩膀,后力一拧,厉声道:“不得无礼。” 项寻没有放开手,但已觉肩膀吃痛,侧目看着云展,咧着嘴笑道:“我何来的无礼?四叔请我喝酒我一时感动,抓住他的手准备感恩戴德,这也不成?而你趁我不备突然袭击,弄疼了我的肩膀,展兄弟所使的力道……我估摸着我应该是快脱臼了,你这才是真的无礼!” 裘四叔嘴角轻笑,垂目瞅了瞅项寻叠在自己手背上的手,轻轻推开,又抬头瞥了一眼云展,道:“云儿,不得无礼。” 云展迅速松开了项寻。这刚一得到自由,项寻又是一阵呲牙咧嘴的样子,故做吃痛。他左右甩了甩手臂,又起身大范围地做了下伸展后,才幽幽地瞅了瞅云展,笑道:“多谢展兄弟手下留情,我这胳膊才算没废掉。不过你也尽管放心,以后我也记得了,绝不再碰咱四叔一下。” 云展冷着脸又坐回了原来的位置,项寻就好像一个得宠的小人,让他动怒不得。只见项寻卖乖一样地轻笑着为他斟了一杯新酒,道:“展兄弟,其实我也就是一时玩笑,你莫要见怪,这杯酒就全当是我给你赔罪的了。” 云展抬眼看了看裘四叔只是低头饮酒,又侧目瞅了瞅项寻,这家伙正侧着身子一脸期待地等着他接杯。如此一来他也就只得不情愿地接受了对方的“道歉”,他轻咳一声,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项寻满意地转回了身子,又为自己轻斟了一杯。一时之间,一桌三人又恢复了毫无生气的宁静。 好像他们只为饮酒而饮酒,好像他们都没有别的心思。 项寻轻咳了一声,用手肘又戳了下云展,笑道:“你不是有话要说么?此时怎么又没了言语?” 云展目不斜视,他讨厌对方这种明知故问的样子,冷声道:“难道你不觉得自己很无聊么?难道你不觉得自己很无礼么?难道你不觉得自己现在根本就不应该坐在这里打扰别人么?你的存在让我感到很不自在,不自在到根本不想说话!怎么样?我这个答案,项寻公子满意了吗?” 项寻轻笑不语,他料到了云展的愤怒。云展要同裘四叔说的话一定是关于如何让云舒醒来,而这并没有什么好回避的,除非他们的交谈内容里还包含着他听不得的。项寻并不是个不识趣的人,毕竟此时他也知道没有什么比让云舒醒来更重要的事情。他原本已经准备避嫌,而方才裘四叔似乎又对他并不避讳,他便有心难为云展,决定留下听个所以然。 三个人依旧是冷冰冰地对立而坐,谁都没有挪动的意思。 隔了半晌,先开口的竟然是裘四叔。他冷声道:“云儿,你要问的事情无非就是如何能够让云丫头醒过来,这没有什么可避讳的。你却表现得这般大惊小怪,这样很没有分寸也完全没有气度。” 云展连忙起身,侧站在了裘四叔的一旁,拱手道:“徒……我想问的是,可有其他方法唤醒舒儿?” 裘四叔突然冷目,好像悬崖之巅上的老鹰,怒视着自己不听话的猎物。但也只是一瞬,便又迅速转而轻笑道:“并无他法。” 云展黯然垂目,面色失神,轻步离桌上了楼。他离开之时没有行礼,也没有请示,因为他觉得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 仅仅只有这短短的一句话而已,云展却要避开项寻,那这究竟是用怎样的方法来唤醒云舒? 项寻的心中已然有了一种很不好的感觉,他猛地抓住裘四叔继续斟酒的手,厉声道:“原来大名鼎鼎的登鸾老叟还活着。让人意想不到的是竟然是以这样的一种身份存在于世。为什么不继续作为一个神话来呼风唤雨?你躲在这里为了什么?” 项寻一口气问了一大堆,但是裘四叔却没有选择任何一个问题来回复,他只是自顾自地笑道:“云儿性情太过莽撞,容易自乱分寸。竟然这般沉不住气,脱口而出道出了我同他的师徒关系,留在身边已然难成大器。” 项寻霍然起身,他已然是愤怒了。他讨厌听到裘四叔用这样的言语来评价一直以来恭恭敬敬的云展。“你错了,暴露你们关系的并不是他的莽撞,而是他对你的恭敬。拥有这样的徒弟于你而言应该觉得何其有幸才是,可你为什么却是这样的一种态度?” 裘四叔放下了酒杯,正了正身子,微昂着头打量着项寻。他喜欢看到项寻的脸,像极了年轻时候的自己,笑道:“可老夫更喜欢你。” “但是我并不喜欢你。现在请你告诉我,你要云展做什么?” “并不是我要他做什么,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自愿的。” “请你清楚明白地回答我的问题!” “他去给他妹妹换命而已。” “砰”的一声,项寻猛地踹开了一旁的条凳,紧接着又在桌上重重拍了一记,震倒了一只酒杯,酒水流了满桌。他指着登鸾老叟怒声道:“你这种人也配做人师父?” 说罢他迅速回身,脚下生绊带倒了胯下的条凳,他甚至来不及转身爬楼梯,迂回绕行实在太浪费时间。他单脚踩着条凳,落脚又蹬了下桌案,旋身而上直接跳到了二楼。 登鸾老叟抬目看了看项寻着急忙慌的身影,竟先是轻叹其身手干净漂亮,这种由衷的赞赏,他只给过这么一次。他重新为自己斟了一杯酒,轻笑自语道:“傻小子,这又岂是你想拦便能拦得住的……” 项寻单腿狠狠地一踢,房门震开。云展听到动静心中也是随着一震,却并没有回身瞧看。他猜到了来人,也知道来人为何气势汹汹。而项寻却被眼前自己的所见震呆了,云展竟然正在掐着赤貂的脖子,让它吮吸着自己脉搏涌出来的鲜血。 项寻慌忙上前欲出手阻拦,却听云展声色沙哑,急声道:“救我已经是来不及了,你此时出手只会让我前功尽弃。” 项寻怒吼道:“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就是因为清楚地知道,我才会如此。不然呢?这也很疼的好吗?”云展竟然还会苦笑,他在笑什么?恐怕更多的是笑自己的命运吧。 项寻欲上前阻止却又不敢轻易出手,手悬置在半空中,终究还是放了下来。他心里已然是有了不好的设想,却依旧想要一个准确的回答,只得冷声道:“我想知道,你这么做的后果是什么?” 云展浅笑着缓声道:“云舒会醒来的。” “那你呢?” 云展轻声叹息,闭目不语。 项寻上前一步,怒吼道:“回答我,你这样做,你自己的后果是什么?” “我有什么重要的?你不是更应该关心云舒的情况吗?她才是你的情人!”云展侧过头,纨绔地笑道:“你这么关心我,会让我紧张的!我是真心喜欢女人的男人!” “请你回答我,你这么做的话,你会如何?” 云展微一挑眉,道:“我应该会……长眠。” “和云舒现在一样么?长睡不起?” 云展的眼神忧愁而柔和,嘴角突然上扬,他侧身打量了下项寻,轻笑道:“你应该可以直接把我埋了,因为……赤貂会吸干我的血。” 果然证实了他的想法!项寻慌忙出手欲抢夺赤貂,云展已经料到了他的动作,身姿更为迅敏地侧身躲开。只见云展稍缓了缓气息,厉声道:“我已经说过了,一切都来不及了。赤貂已经在吸食我的骨血,我是死定了,你现在出手阻止只会让我的死毫无价值。” 项寻虽是停了手,但却恨透了云展此时这理所应当的态度。他像个小姑娘一样悲戚地说道:“你觉得自己这样做就是所谓的有价值吗?” 云展冷目正色道:“没有什么比让我妹妹醒过来更有价值!我现在只恨自己当初为什么要杀死陆羽,他当时正是在救云舒,而我竟然终断了他……我现在依旧记得他最后咽气的时候都是睁着眼睛怒视着我,那是我从未见过的愤怒,我甚至都不敢帮他合上眼睛。之后的每天我只要一闭上眼睛,他那布满仇恨的眼睛就会迅速印入我的脑海。而且你知道吗?我还是趁他不备,在背后偷袭的。腰间刀锋利无比,一刀断喉,鲜血四溅,而我只需要站在一旁眼睁睁地欣赏着赤貂来残食着他的骨血。是的,这就是我,我就是这么做大师兄的。所以此时此刻除了自作自受,我还有什么可说的。我这样一个人,你何苦还管我的死活?” “好,那你现在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么执着于杀死陆羽?” 云展脸色一沉,哑然不语。他将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掌中这只酣畅吮吸的赤貂身上,他感觉自己的血液在奔腾,那种灼热感难以忍受,但是他强硬得装出了面不改色。 他的样子已是表明态度,他是不会说出自中原由的。此时逼问所能得到的,要么是假话要么就是一直的沉默不语,既然如此项寻也不再追问。但是于项寻心中已经有了一种猜测,但又不敢深想。 登鸾四子,好像每一个人都死于了“心甘情愿”四个字。 云展的脸色已是逐渐退了血色转而是一片煞白,项寻看在眼中实在不忍。人在江湖,死伤自然是难免的,但是让他眼睁睁地看着一个熟识的人从活生生到一点点凋零,这实在是太残忍了。 他怒斥道:“为什么你要选择这样做?云舒只是长睡而已,但是她并没有死。只要她还活着,我们就有希望,我们还可以找别的大夫……但是你如果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你……骆英,还有贝衣灵或者还包括陆羽和你多年前的另一个妹妹,为什么你们每一个人都要打着爱的名义去做着漠视生命的事情,这样并不会使你们的死变得有价值。”百度一下“妾心鸩毒杰众文学”最新章节第一时间免费阅读。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七十八章 遗愿 这段话项寻说得很激动,但只简单的换来了云展的一个漠然回首而已。一个人成长到今日,他的经历决定了他的心境,不是别人一言两语便能改变的。云展冷笑道:“她是我的妹妹,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从她呱呱落地到现在可以嫁人的亭亭玉立,我们有十几年的感情,没有人比我更爱她。你们才相识多久?怎么可能会理解我们之间的感情!” 云展说到最后,脸上明显多出了一分不屑的神色,他觉得自己赢了项寻,至少在时间上,他领先了对手太多。 “够了!”项寻迅速地厉声打断了云展这故作高傲的话音,云展无疑在炫耀自己同云舒的感情,用自己的生命来向他炫耀,这种胜负真都有那么重要吗? 然而稍作缓息后,之前的愤怒又在项寻心中转化成了心有不忍,他忽然惊觉,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一个居高临下的说教者。他恨不得马上就纠正对方那些荒谬的言行,冷声道:“不,云展,你错了。不怕坦白地告诉你,一直以来我的记忆都很浅,我总觉得自己忘记了很多很多事情,但是从我见到云舒的第一眼,我便确定她就是我魂牵梦绕仅存的记忆。我自问自己也爱惜她如同生命。如果身临险境我愿意为她孤身犯险,如果迎面临刀我愿意为她倾身挡刀。但是我不会因为她一时的深眠不起,便断言世间别无他法可以将她唤醒。我会走遍千山万水为她寻医问药,我会用自己余下的生命一直陪在她的身边。生命的意义在于希望,你懂不懂?你用这种死亡的方式,即使真的换回了云舒的苏醒,你可曾想过,她醒来之后得知真相,将要承担的又是何种压力与自责?这一切她又怎么去承受?陆羽同云袖……难道不算例子么?” 云展虽然在听,但是他依旧任由着赤貂不断地吸吮着他的血液。已是感觉到了自己脚步不稳,他缓身坐在了地上,垂目瞅了瞅赤貂,心中不禁万千感慨。这赤貂虽是短小身躯竟然真的可以将他一个精壮男子的所有血液都吸食个精光,而且速度可以如此之快。 他已经感觉到了呼吸的困难,抬起头来眯着眼睛,项寻于他眼中已经是模糊不清。他心中清楚地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但是依旧感谢项寻的这番话。从来没有人会给他说这样的一番道理,虽然他并不愿意去接受和认同,但总归有那么一个人,甚至是一个和自己有所对立的一个人,认可过他的生命。 云展讷讷地幽幽笑道:“算了……算了!这或许就是我们的命,从一开始便注定了……况且此刻我已经很感恩了。不过项寻,麻烦你帮我个忙。就是待我死了之后,你便杀了赤貂,取净它身上的血来喂予云舒,这样不日之后她便会醒来的。或许你说得很对,我们对生命不够敬畏。但是至少还是成全我最后一点用处吧,别让我的死亡真的毫无价值……而且额外的我也可以告诉你一点,我不恨陆羽,陆羽也不恨我,我们之间甚至没有任何的仇怨,有时候甚至还会彼此互相欣赏,但是却走上了你死我活的道路。这或许真的是注定,我们的命都由不得自己来决定。若有来生,我定会想方设法寻你而来,和你促膝长叹,探索生命的奥秘……”后半句云展说得语句顽劣中亦真亦假,但是前面他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发自真心。 面对一个即将陨落的生命,项寻已是不语,他默默地坐在了云展身侧,眼睛盯着其怀里的赤貂,轻声道:“我也不知道此刻还能说些什么,你让我觉得无能为力。我还有什么可以为你做的么?” “照顾好云舒,然后离开这里,远离这里,再也不要回来了。如果可以的话,别告诉她我的……下场。”云展的脸已经完全没有了血色,死灰一样的,好像下一秒就会化成粉末,随风飘散。 项寻忽然觉得有些泪目,他不明白,为什么不管是云展、贝衣灵还是陆羽,他们都要选择莫名其妙去死,但是在此之前他们每一个人却都表现得无比珍爱生命,直到见到了彼此,生命似乎对他们而言便没有了任何价值。 一个能够让人心甘情愿的抛弃掉自己生命的到底是什么?信仰吗?那么他们追求的信仰又是什么?他思到此处不禁一时失神,失神中免不得忘记调整仪容,男儿原来也可以把眼泪流得悄无声息。 “男子汉大丈夫,这样哭得像个小媳妇一样,将来怎么照顾我妹妹?”云展用自己仅剩的一点力气,开着一个并不好笑的玩笑。 项寻迅速止住了鼻息,笑道:“云舒的事情你不必担心,也用不着你来交待什么。我刚才是问你……我还有什么可以为你做的!” 云展的手腕已经是完全没有了知觉,原来死亡并不一定都伴随着疼痛。他垂着头,将目光锁在了腰间缎带处你稍微露出的一块鹅黄色绢布,笑道:“那你就帮我把它取出来。” 项寻伸手去取,隔着缎带便感触到了这腰间物是什么。触碰到的那一刻,他只觉自己心中一颤,手更是抖得厉害,而被这块绢布小心翼翼地包裹着的东西,不是旁的,正是贝衣灵的那块金锁片。项寻轻轻地取出锁片,将它捧置于云展的眼前,轻声道:“然后呢?” 云展看着眼前的锁片,眼睛里柔情无限。他的眼前仿佛出现了贝衣灵的倩影,越来越清晰。贝衣灵是美的,美得容不得任何人挑一点毛病,美得足以让每一个人动心。云展当然知道,但是直到此时此刻他才敢去承认这一点。 一个人牺牲自己或许容易,但是牺牲自己心爱的女人,到底要将自己扮成怎样的无情,才可以做到? 云展的嘴角扯了扯,露出一抹子只有傻小子才会有的羞涩的笑容,道:“我方才说,你到时候可以直接将我给埋了,这个说法不作数了。到时候,你帮我找个清幽点的地方,放把火把我烧了吧。生前我明明知道她的心意却始终想着各种各样的半分来阻止她开口,终究不过是担心儿女情长会毁了自己的计划,所以总是拿志同道合、情谊相投的知己论来给她洗脑。如今想来我辜负了她,也错过了她。我既然也是要死了,唯一和只有有关的心愿就是能够同衣灵一般,随风而逝。乞求哪一阵好心的风,可以把我和她吹到一个地方。” 多美好的情话,多适合说给情人来听。可惜伊人已逝,情话多余。 在陆家堡的城外,古道边,马车旁,矮树下,昂着头看着月亮的贝衣灵。美丽的姑娘,那时候她的神情云展如今还是历历在目。那时的他只能远远地躲在一旁,好在此时他好像离她越来越近了。 云展就像一个正在忏悔的死囚,但是他却并不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那么他又是在忏悔些什么? 陆羽抬目看着他,冷声道:“虽然现在问来已是没有任何意义,但我还是问与你听,你也可不答。你是不是利用了贝衣灵?” 云展闻言忽然笑了,他此时的气息容不得他放声大笑。笑声随着他的喘气颤抖着,他轻轻咳嗽了一声,轻声道:“没错,我确实是利用了她。非常不光彩,非常丢人的利用了她对我的感情。我不敢接受她,因为我怕自己接受了她之后,我便会舍不得她死。但是我同样更不敢拒绝她,我怕自己拒绝了她,她便不愿意为我而死。所以我只能一直想方设法不让她表达出自己的心意,而我也一直佯装毫不知情。怎么样,我是不是很虚伪?她是不是很傻?” 项寻不知道怎么去评价,若是放在往日,他恨不得一拳打死眼前的人。但是此时的云展,已经痛苦到了不需要任何外来的伤害了。他内心的愧疚已经足以腐蚀掉他的灵魂。项寻轻声道:“既然你也知道如此,那你又有什么资格寻得和她同样的死法?” 云展尴尬地笑了笑,他犹豫自己要不要说出口。 许久之后,他才幽幽地说道:“但是……我爱她……很爱很爱她。” 这份爱他终于还是说了出来,虽然晚了太久太久了。 项寻半响不语,终究沉静后也是幽幽地说道:“你的爱……真可怕。” 云展轻轻地点点头,他承认这一点,或许“可怕”二字都不足以来形容他的所作所为。他垂首笑道:“但是你千万不可以这样对待我妹妹,如若不然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话刚说完,他忽然又担心这份威胁起不了什么作用。抬头看了看躺在床上的云舒,不禁又叹息着垂下了头,缓缓道:“我是注定看不到云舒醒来了,将死之人只求你好好对她。” 然而就在云展的话音刚落,房间里却传来了一阵幽幽的女声,笑得份外空灵、伶俐。 “我最最亲爱的哥哥,我最最多情的哥哥,你说错了两件事情。” 这个声音竟然是云舒!项寻和云展同一时间迅速抬起头。 床上的云舒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又缓缓地坐正了身子。她轻轻地侧过身来打量着眼前已经呆若木鸡的两人,又轻轻地垂下了双脚,蹬上鞋子。 站在他们眼前的是一个神采奕奕的云舒,她的面色红润没有丝毫病态,像极了晨曦时分刚刚睡饱了的小鹿,正迫不及待地想着要去旷野里奔跑。 云展没有一丝力气,项寻在惊诧之下,便想着要扶地起身。但却猛然地察觉到自己竟然脚下麻木无力,怎么都站不起来。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腿竟然已经没有知觉了。他以为应该只是因为自己盘坐了太久,导致血液流通不畅,一时麻痹了而已,便缓缓地运功输气。待感觉血液通畅了一些后便又一次尝试起身,然而绝望地发现自己的这双腿终究还是毫无知觉。 云舒默不作声地立在前方,轻托着下巴瞅着项寻方才这一系列的努力以及最终的失败。忽然“噗”地笑出了声来,只见她缓步上前蹲在了项寻的前方,道:“项大公子,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登鸾老叟的酒可不要随便喝哦!他虽然喝得,但你却未必也喝得。你整日里总是说陆羽的医药举世无双,可你却偏偏胡乱去尝试他师父的东西,你真的太自以为是了。如今我便好心地提醒你,你就算再试个一百次、一千次,也还是无力起身的!所以还是省省力气吧……这样黄泉路上走起来才能把步子迈得大一些,投胎快一些。不过,你也不要太着急,这生生死死呢,都有定数,也都有个先来后到。所以在这黄泉路上,麻烦你就再做个好人,就让我哥哥先走一步呗。” 项寻根本不敢相信眼前的云舒竟然会说出这样的一段言语。她的脸依旧是当初的稚嫩和单纯,她说话的声音也是曾经的柔声细语,可偏偏这话里的每一个字听起来都如同刀子一般锋利。 他马上扭头去看自己身侧的云展。 云展却面露微笑地瞅着云舒,轻咳了一声,轻声道:“还是舒儿最会体贴哥哥。” 云舒闻声微微地抬头,似乎在做思考之色,稍稍呆了一会儿,又猛地垂下头怒视着云展,还不待对方做出反应,却又在瞬间转而一笑,道:“如此说来,哥哥你又错了。” 她将衣服上的折皱抹平,将手背在了身后,像一个衙役绕着自己监管的二人走了一圈后,回到了原地。她垂下头又瞅了瞅云展怀中的那只吮吸着鲜血的赤貂,小家伙真是贪婪的要命,就好像她所认识的所有人。她轻哼了一声,最终在他们正前方,盘坐了下来,笑道:“哥哥,要不要我让你死的明白一些?” 、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七十九章 错事 云展低头不语,他完全怔住了,项寻更吃惊。云舒为什么会好端端地站在这里?不,不单单是好端端的,她为什么会这么陌生地站在这里?云展想不到,项寻就更觉意外了。 云舒慢慢地转过身去,走到了窗前,推开了窗户。窗外一片黑暗,无情的夜色,忽然又已来临了。 她面对着这无情的夜色,沉默了很久,才长长吐出口气,道:“虚伪的将自己乔装了太久,久到现在都不习惯了。好哥哥,你是被惊傻了吗?真的一点都不想知道会发生些什么吗?” 云展没有回复,但是他脸上的表情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严肃过。 项寻倒像是突然来了兴致,笑道:“他想或不想又有什么要紧的,要紧的是你迫不及待地想说,不是么?既然如此我们自然要成全你的,你却又何苦扭捏了起来?有什么咱们不知道的,便说来听听好了。” 云舒侧身瞅了瞅他,他比她想象中冷静了很多,也客套了很多。他们就好像陌生人一样的交谈,要知道曾经他们有过世界上最亲密的关系。不过还好,似乎没有人被那段时光牵绊住了,这似乎很公平。 云舒淡淡地笑道:“项公子所言甚是,那么您也不妨再做个提点,您觉得我从什么地方开始炫耀比较好?” 项寻挑了挑眉,他想换个舒适一点的姿势,不过似乎有些无能为力。只得撇了撇嘴,好像一个吃不到糖的孩子。笑道:“那不如就从你方才说,云展说错的两件事情吧……不不不,刚刚似乎又多了一件!那便从这三件错事说起吧。” 云舒轻轻呼了一口气,娇嗔道:“项公子,你这么聪明就不试着猜一猜么?如果我直接就说了出来又觉得怪没意思的。” 项寻摇了摇头,一阵憨笑,道:“好妹妹,我早就被你的话震得分不清四六了。你何必此时还要嗤笑于我?速速说来便是,我还真有些迫不及待。” 云舒闻言莞尔一笑,她笑得很好看,却也很阴冷,道:“这第一件事情嘛其实显而易见!云展哥哥说他见不到我醒过来了。但是此刻我却比你们两个都要有精神,都要自由。我不但能睁眼,甚至能跑能跳……能杀人。如此说来算不算他第一件错事?” 项寻闻言轻轻眨了眨眼睛,他想为云舒的演讲鼓掌,但是他显然连这点力气都没有。于是乎也只能又点了头,看起来颇为赞赏地笑道:“确实如此,早知道咱们云舒只需要稍微激一激就能醒过来,展兄弟也不至于被那小畜生咬得死去活来了。你醒来就是件好事,那么第二件错事呢?” 云舒轻轻地接过了项寻手中的金锁片,仔细的瞅了瞅后又抬起头瞅了瞅云展紧锁的眉头。她不知道云展现在脸上的这份愁容是为了谁……贝衣灵?云舒?还是他自己?贝衣灵已死,云展自己也是将死,只有一个云舒可能会让他愁容满面,但是云舒并不相信。 她将这块金锁片搁在云展的胸前来回比划了下,找到了他心口的位置,眯着眼睛瞄了瞄,笑道:“至于这第二件错事么,就是贝衣灵不是被烧死的,而是因为这块锁片……被硬生生地塞进心窝子里面……”说着她狠狠地将锁片往云展心口一叩,虽并未穿透胸骨但却也是嵌进了皮肤。云展不禁吃痛,他强忍着没有惊呼出声。而那赤貂顺而从他怀中脱手。 赤貂挣脱得极其迅速,好像逃命一样,这小家伙好像对贝衣灵的死法保存着一丝的印象,显然也被云舒以其人之道的法子给吓到了。但是这个小家伙脱了身却并不急于离开,而是围着这三人转了两圈,像是做了一番细细地打量后,竟然直接就窜进了云舒盘坐的腿上,委身蜷缩着,似乎马上就要酣然入睡。 面对赤貂,云舒清楚地知道一不小心会带来的十绝之毒,但是她却没有表现出丝毫的紧张和惊恐。她低头瞅着眼前这个温顺的小家伙,多么会伪装的小宠物,看起来是多么的无畜无害。都说赤貂是动物界的十绝老人,但是姚千山又真正伤害过谁呢?如此说来其实它更像云舒自己,如此懂得趋炎附势,如此懂得顺势伪装。她轻笑道:“小畜生,你的主人还没断气呢,你就这么快认了我?不过凉薄如我,倒让我有些喜欢你了。” 云展心口吃痛,三分是锁片带来的外伤,七分是云舒的话语。一个可以简简单单地用三两句话就刺得他生不如死的,只有他的这位妹妹了。他缓了缓气息,强撑着身子笑道:“舒儿,你力气还……真不小。指法比我想象中厉害很多……” “好哥哥,这就是你的第三件错事,我……不是云舒,我是云袖。好哥哥,你竟然一点都不知道吗?你可以为了云舒死,那你可以为了你另一个妹妹去抛弃生命吗?”她将每个字都说得很清楚,说得掷地有声的清楚。这些字砸在云展的心头,就好像一个个钉子被凿了进去。 “不是的!”云展慌忙地高声打断了她继续说下去的势头,虽说音调很高但气息却及其细微。他太慌忙,来不及换气,他本就是虚弱至极,只是三个字而已,刚一出口便伴随着一连串的咳嗽。 云展的表现,在她的预料之中。她喜欢看到他这样痛苦的样子,她竟然觉得很过瘾。但是这份过瘾只存在了一瞬间,她就被更多的愤怒覆盖了其他所有的情绪。 她苦笑道:“为什么不是?不是什么?为什么一直以来都是这个样子?为什么我同云舒明明是一母同胞,我们有着世界上最最相似的脸,可从小到大得到的爱却从来都不一样。为什么全家上下都视她如珠如宝而视我却如同草芥一般?好哥哥……你这么激动,是因为发现自己所做的一切,并不是为了云舒,而是为了你最不喜欢的另一个妹妹是吗?” “不是的,舒儿你听我说。我们从来都很爱云袖,同对你的爱没有任何不同,只是阿袖性格孤傲,与你的活泼不同,所以家里人在表达爱的方式上才会有所区别。但是舒儿请你相信我,不管是父亲母亲还是我,甚至暮云庄上上下下所有的人,对你们两个的爱都是一样的。所以,舒儿你真的不是阿袖,你不要被别人蒙蔽了。”云展激动极了,不曾想到他的生命已经到了这一刻,他竟然还有能力将这么一段话以极其快的速度说了出来。就好像他要以最快的速度抹杀掉云舒奇怪的想法,纠正她错误的思想。 云舒苦笑着连连后退,她觉得自己听到了这辈子最大的一个笑话。“一样?既然是一样,那么为什么我骗云舒去给陆羽换血救命的时候,你要横插一杠出来阻挠?甚至不惜伤害我,打伤我!如果你对我们一样,那么她死或者我死又有什么区别?” “舒儿,你的记忆真的是错的,是有人不知道用了什么鬼法子给你灌输了错误的记忆。没错,我承认是我打伤了你,是我打伤了你的头导致了你的昏迷,为了阻止你去给陆羽换血送命。没有人值得你去做任何牺牲!但是我同样也打伤了云袖,不管她对陆羽是怎样的一种情感,我都不允许我的妹妹受到丝毫的伤害。可我却终究没有阻止得了她。我很气愤也很懊悔,但是至今我都不知道为什么阿袖会醒来这么快,趁我们不备去找了陆羽……”云展的生命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一刻,但他却依旧狠狠地说着每一个字。甚至让人怀疑,他或许还是个能过上两个回合的高手。直到他的眼眶开始流下最后一丝丝的血泪。 “够了!我自己的记忆,我比你更加清楚。每天晚上每当我闭上眼睛,我在心中都要重新温习一遍你们对我的所作所为。亲爱的哥哥,你可能没想到吧……知道我为什么会中赤貂之毒吗?咦……让我当时是怎么告诉你的?让我好好想一下。哦,对了,我想起来了。我告诉你说是因为赵月华!说她故意放赤貂咬伤了我,我才会中毒。怎么样?我当时表现得是不是特别的楚楚可怜?特别像你亲爱的云舒?你是不是特别的心疼?那日在落凰谷你可是一刀便要了赵月华的命。可是你知道事情的真相么?真相是我故意让赤貂咬伤了自己,而我这么做的目的不是为了等陆羽给我换血,不是为了报复他,我等的就是今天这一刻,你此时此刻的情景就是我等待的一刻。”她的情绪很激动,这让她说话的时候面容都有了些扭曲。但是美丽的人终究是美丽的,即使此刻都不可否认,她更像个闹脾气的大小姐,在为了一点点小事而耍赖,她没有一点可恶的样子。 “好好好,云舒,不管因为什么原因,我都不会跟你做任何计较,反正我注定要死了,是不是你设计的这些我真的一点都不在意。但是哥哥求求你,求你相信我,你真的不是阿袖。”他的话显然动摇不了云舒已经根深蒂固的思想,他怔了怔后,继续说道:“那么你爱陆羽吗?云袖爱陆羽到如痴如醉,你却对他毫无感情,情爱是欺骗不了人的。” “够了够了,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你竟然还在狡辩。此时此刻你如此计较我的身份,不外乎是觉得自己死在云袖手里而心不甘情不愿吧。为了云舒,你们每一个人都愿意上刀山愿意下火海,可是为了我便觉得不值得了,是么?我偏偏就不让你如愿。” 说罢云舒猛得扯开了云展的外衣,那腰间刀赫然露于他的腰间。落凰谷一战,陆羽丢下的腰间刀,又回到了它原本主人的腰间。云舒指如练蛇,丝丝柔滑,触碰着云展的腰肢。 她抬眉冲着身边的项寻莞尔一笑,柔声道:“还记得上次为你宽衣解带的时候吗?如今你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也知道我的所作所为了,那么你还喜欢我么?” 项寻闻言歪着头,轻笑道:“来日方长,我还不急。” 只听“嗖”得一声,腰间刀已经从云展腰间解了下来。乾坤扣,对她来说竟然解开得易容反掌。云舒笑着将刀收了下,轻轻地捧置于云展眼前,笑道:“那你觉得弱不禁风的云舒,有这本事做登鸾老叟的弟子吗?” “登鸾老叟的弟子?”项寻闻言一惊,脱口而出。 云展却并没有一丝的意外,他面色沉稳,毫无惊色,幽幽道:“舒儿,你错了。会功夫的一直都是你,不是云袖。你的记忆真的被人刻意打乱了。之前我不知道做这件事情的人是谁,可是现在我知道了。” 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那一刻他的眼睛里面全是悲戚,当天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满目凶光。他用尽自己最后的力气怒吼道:“师父,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舒儿,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到底哪里没有听你的命令?你要我杀陆羽,我没有丝毫迟疑。你要我杀赵月华,我也是一刀将其毙命。就连衣灵,也依从了您的命令死了。我甚至连个为什么都没有问!可是你为什么要这么对云舒?她是无辜的。” 楼下细细品酒的登鸾老叟,已然听到了云展的怒斥,他料到了云舒会说出一切,就料到了云展一定会愤怒。此时听到了这样的质问,他竟然内心感到的是丝丝的兴奋。他悠悠地为自己斟满了酒,轻啄了一口。他脑中可以构思出云舒的傲慢和云展的愤怒,却怎么都构思不到项寻的表情。是惊讶?愤怒?还是失望?他恨不得马上冲上楼去瞧瞧。可现在还不到时候,他必须要有足够的耐心。他已经等了很久,不在乎多等这一时半刻。思来太过兴奋,这杯酒又是一饮而尽。百度一下“妾心鸩毒杰众文学”最新章节第一时间免费阅读。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八十章 最后一个 楼下的登鸾老叟心里有多惬意,楼的云展就有多懊悔和疯狂。如果他活在这个世界唯一剩下的执着,或许只剩下云舒的平安与喜乐,但是显然一切和他想象中差了太多。 他肺腑间的怒吼声刚刚落定,不想便听得“啪啪啪”连着三声脆响,伴随着便是两侧脸颊的一阵疼痛。这是他第一次被扇了耳光,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这样狼狈的一面,但是他来不及悲允自己这恍恍惚惚中的经历。 不想云舒接下来的话更是让在场的人都震惊了。她的手还举在半空中,两只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在面对云展的时候,她觉得只有用最蔑视的眼光才能够与之匹配。她的手被恨恨地放下,怒斥道:“我师父人人敬重,岂由得你在这里胡说八道诋毁他?你若再敢说他老人家一句不是,我便再打你一巴掌或者拔掉你一颗牙齿。”说着她当真迅速出手,狠狠地夹住了云展的脸颊,逼迫他张开嘴。 “等等,我有个问题。”项寻迅敏地冷声打断了云舒下一步的举动。从云舒出乎意料的冷漠和疯狂开始,他都只是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对于她此时此刻的一举一动,他都很吃惊,甚至于惊异到了极点,但却又不得不让自己看起来尽量能显得沉着而冷静。 云舒猛地甩开手,她厌烦云展,原本不是不得已,她也并不情愿碰触他。她侧过头来看着身旁的项寻,她秀气的脸带着一种微妙而迷惘的表情,美丽的眼睛里又充满了愤怒,却又强迫自己硬挤出了一抹笑容。她是胜券在握的一个,这里她才是应该最冷静的一个,即使他惊讶于项寻此时还诸多问题,但她依旧将一切都表现地比平时更平时。她幽幽地笑道:“有什么你便问,不过我却未必有心情回答你。” 项寻点点头,他不喜欢她现在这种趾高气扬的样子,但是似乎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讨厌。他垂下了头,笑道:“你说你是登鸾老叟的弟子,不会有假吗?” 云舒的玉指在项寻的脸颊轻轻地刮蹭了下,口含暧昧地柔声道:“此刻我是刀俎你们是案板的鱼肉,我有必要骗你们吗?” “好,老叟的弟子在先前的时候我虽说不见真容,但也知道这江湖的名号。那么白衣秀客,揽云手,千面阎罗和鹰眼太岁,好妹妹,你究竟是哪一个?” 云展呼吸已经缓缓平稳了些,可心跳却加快了三倍。 云舒叹了口气,原本冰冷的目中却有了笑意。她轻轻地拍了拍手掌,一脸的满意,道:“项大哥这个问题问的真好,甚得我的心意。不过你不是一直自视聪明人吗?那就由你来说说,我是哪一个?” 项寻迟疑了半响,其实答案早就呼之欲出,但他却怎么都不相信这竟然是唯一的答案。“衣灵是白衣秀客,云展是揽云手,骆英是鹰眼太岁,这应该都不会有错,所以只剩下” 云舒踱着步子,已走到项寻身旁,她缓缓地蹲了下来,轻轻地搂住了他的肩膀,举止的亲昵,多少都能勾起彼此心中的温存。她和他之间的距离很近,呼吸相闻,缓缓道:“说的不错,这个答案确实太简单了,猜起来一点意思都没有。不过我还是喜欢你来说破这个答案,因为之前你总是说陆羽自以为是,其实你又何尝不是?在我看来,你甚至比他还要自大。你知道当时我听到你信口断言陆羽身份的时候,我有多努力才憋住不笑么?” 项寻讷讷地笑了笑,道:“如此说来确实是我的错,当时我只是因为识不得陆羽的真容便妄加断言他就是千面阎罗,今日你既然这么说来,那么意思是你才是?” 她用力踢了项寻一脚,见他依旧是毫无反应动弹不得,柔声道:“你都和我缠绵过,都认不出我究竟是哪一个,那么我伪装得难道不比陆羽更精妙吗?” “如此说来确实更胜一筹,那么那夜在大槐树用箭射中贝衣灵尸体的是陆羽?我一直以为是鬼奴所为!” 原来项寻早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到了陆家堡,却一直都没有现身相见。如此看来,这些人当中,真的就是陆羽才是最最没有耐心也不够心狠手辣的一个。不知道为什么,云舒忽然有些后悔和心疼,面对项寻,她想质问他为什么在那个时候不曾出手救下贝衣灵,但是她又不敢,她不敢打乱自己说话和行动的节奏,她担心稍微的一点点改变,就会破坏了她所有的计划。 她咬着嘴唇,冷声道:“说得不错!陆羽不知道是不是念佛念得太多了,竟然对着一具尸体还能勾起恻隐之心。他是我见过最为矛盾的人。不过他这么做也恰巧混淆了视听,间接帮我做了掩护。如此细细想来,真正疼我的还真是只有他了,一直以来替我背了这么大一个黑锅,也就不枉费我也算爱过他。怎么样,我的回答还让你们二位满意么?” 项寻用眼角瞟着云舒,一番思索后微微地点了点头,笑道:“但是据我所知,登鸾老叟的每一位弟子都有一件贴身的兵器或者说是信物,世间仅有,独一无二。贝衣灵的是御摇铁扇,骆英的是金箭翎,云展的是腰间刀。如果按照贝衣灵带出来的消息,千面阎罗的应该是瀚海佛珠,但是如果按照你的说法的话,那这个消息便显然是假,那么我想见识见识你这位第四位弟子所佩戴的又是什么宝贝?” 云舒一直静静地展现着自己此时的优势,她原本是最为平静的一个,可听到这个问题却霍然起身,转身的一刻好像周身都散发出一股冷意。她迈步到了云展身侧,“啪”的一声又是一记耳光。这一巴掌她用了狠劲,即使云展嘴角已有血迹溢出,但她还是觉得自己做得还不够。 “你做什么?”项寻忙问。 云舒的目中露出杀机,她的眼睛就好像野兽锋利的爪牙,恨不得将云展生吞活剥了。只听她吼道:“做什么?我还想问问他究竟做了什么!为什么神兵利刃他们三个都有,偏偏我却没有?是不是你当年打晕我之后偷偷给我藏了起来,你想隐藏我的身份还是想独占登鸾老叟的宝藏?” 云展一直紧紧皱着的眉角微微昂了起来,他没有了之前的激动,他没有了气力去激动,更没有心情去激动。一切他或许都没有多余的时间去解释,或者他所说的话,她又怎么可能去相信。他只是轻声地答道:“登鸾老叟的四个弟子彼此并不知道对方的身份,又怎么会知道对方的兵器?我若是真的知道,又怎么会牺牲掉衣灵的性命?我都不知道是什么又怎么可能把你的东西藏起来?你根本不是我又何苦要隐瞒你的身份?至于什么所谓的宝藏,我从未想过。如果我真的想要独占,你觉得我会心甘情愿地让赤貂来啃食我自己吗?” 云舒啐了他一口,冷笑道:“你没有想过?你既然说你没有想过?你没有想过的话为什么要杀陆羽?你不过想独占宝藏而已,快把属于我的钥匙还给我!” 云展无奈地闭了眼睛,他不敢再多看她一眼。他已然是个将死之人,为什么在临死之前要看到自己最珍爱的人变成现在这副样子?还有比这个更残忍的事情吗?他轻叹了一声,道:“好,你既然咬定是我藏起来的,那你就来说说,属于你的那把钥匙究竟是什么?” 云舒突然觉得自己的脑中竟然是一片空白,她努力去回想,想着好歹能够找到哪怕一点点的记忆。可她越是努力回忆,自己的脑袋就越疼得发紧,甚至觉得是崩裂一般的疼痛。她慌乱之中一把捡起了地的腰间刀,她紧紧地握着那柄属于云展的刀,便向他砍了过来。 云展动也不动,既是闪避不得,也是无需躲避。只是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死在她的手里。 他不想再去解释什么了,他只想着一切能够地结束掉。他宁愿自己就是死于了她定下的这个罪名,这样在将来的日子里,她在偶然间想起他的时候,不会觉得后悔今日的所作所为。 就在他闭眼睛的一刻,忽闻一声凄厉的叫声,那是云舒的叫声,或许她在用自己的惊叫声来掩盖她此时的犹豫不决。项寻想要阻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随着云舒刀落的瞬间一切也就此结束了。 云舒的手一松,腰间刀脆声落地,云展凌乱的长袍,溅满了梅花般的鲜血。他倒下的那一刻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唯一能留下的是尽力做出的一抹微笑。 他解脱了,他笑得真心实意。 他终于可以在另一个世界里再见到贝衣灵了,他想在她开口之前先一步告诉她自己的心意,他爱了她很久很久了。这句埋在心里的话终于有机会说出口了,所以他笑了。 他想告诉云舒,他永远都不会责怪她,即使为此送了自己的一条命,他也没有任何怨言。但是他来不及出口了,唯一能做到的就给最后的这一笑,希望她能懂。 面对云展的死,云舒表现出了惊人的平静。骆英c贝衣灵c陆羽,他们每一个人离开,云舒都觉得这世界少了一个天使,唯有云展,她最亲爱的哥哥,她就差高喊出一声“好”来了。她非但面不改色,反而冲着身侧的项寻嫣然一笑。 原来美丽的人,也可以把笑容做得这样的可怕。 云展躺着笑,云舒站着笑,唯有坐着的项寻没有笑,他也笑不出来。 看着他此时的表情,云舒觉得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或许他会在心里惧怕这样一个女人,或许他不敢相信眼前的她曾经是自己爱过的那个女人。这或许恰巧正是她想要的结果,所以她又一次冲着他笑了笑,道:“你看起来似乎不是很开心?” 项寻闭着嘴不做言语。 云舒却忽然仰天笑得更大声了一些,道:“你和他又没有什么情分,我杀了他,跟你也没有什么关系,你却做出这般悲戚的表情出来!真难看,也真多余。” 项寻终于忍不住了,厉声道:“你知道现在死去的人是谁吗?他是你的亲哥哥啊!他一直都那么爱你!这世界所有人都可以对他的死无动于衷,但是偏偏你不应该,而你却是对他下刀,狠心取他性命的人。” “他爱的是云舒,不是我。”她激动了起来。 项寻不明白为什么她如此的纠结于自己的身份,或许她只是想用这层身份来麻痹自己和云展的那份亲情吧。或许项寻不该拆穿,但是他只知道,这样下去的云舒,一定会走火入魔的。 “可是不管你是哪一个,你始终都得到他的呵护不是么?他对你掏心挖肺护,做尽了一切来你周全,甚至用自己的生命来唤醒你佯装的沉睡,直到自己闭眼的那一刻他都在用笑容来原谅你。” “原谅我?他既然那么爱云舒,那么爱贝衣灵,我送他去和她们相会,是他求之不得的,我用得着他来原谅?” “可你至少不必在我面前杀他的。”项寻说出这话的时候,是真的伤心了。 云舒又是一笑,她蹲在他的身侧,伸手轻轻地摸了摸他的耳垂,柔声道:“可是我一定要在你面前杀他。” “为什么?” “你把贝衣灵的御摇铁扇给我,我就告诉你为什么?” 项寻大惊,道:“你知道?” 云舒笑得甜甜的,好像依旧是曾经那个天真纯净的小姑娘,但她说出的话语却是没有一点温度的冷冰冰。“贝衣灵就算是再蠢,也不会明知是一死还要将御摇铁扇拱手送给陆羽。你既然当时就在陆家堡,那么真正的御摇铁扇就一定在你手里。你俩果然是好伙伴怎么办,我都有些吃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八十一章 交换 这“吃醋”二字或许是出自她的真心,但现在显然已经不是纠结这个问题的时候了。即使是项寻这样一个没事就喜欢调戏调戏云舒的人,现在也不敢将这两个字听进心里。 有一种人明明已经亲密到了骨髓里,但总会在一瞬间觉得或许从未相识过。 项寻轻咳了两声,问道:“你要御摇铁扇做什么?” 云舒笑得很娇媚,好像青楼里那些勾引恩客的姑娘,但是她笑得又很笨拙,因为很显然这抹笑并不是发自内心的。她闪烁着眼睛,只是往日闪耀的“星辰”今天看起来似乎有些浑浊了。“那你以为我做了这么多事情是为了什么?我当然是要登鸾老叟的宝藏,御摇铁扇就是其中的一把钥匙,所以我现在问你索取,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吗?” 他垂下头,再抬起来,云舒已经静静地坐在床侧。月光透过窗纱正巧铺在了她的脸,原本多么岁月静好的一幕,却变成了审讯一般。 她的反问在等待他的回答,但是他却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两人面面相对,明明彼此都看得到彼此的面容,能够听到对方的呼吸和心跳的声音,但一切都变得无比的陌生。 女人的心总会比男人要细腻很多,只是从他呼吸的频率她就开始怀疑他似乎已经后悔爱过她了。她忽然觉得从未有过的失望和恼怒,明明这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谁还会喜欢这样一个坏心眼的妖女,但是她就是不愿意接受。 她如幽灵一般地漫无声息站起身来,脚步在床畔一顿,突又掠起如轻风,焕然地滑向项寻的身测。她的手掌微指,纤纤指尖在项寻腰畔的“期门”穴轻轻一扫,掌势回处,却托在了项寻的肋下,身形毫不停留,竟然如此轻而易举地托着项寻掠向墙边,轻轻放在一张靠墙的椅。 所以会功夫的女人,拎起一个健硕的男人,如此的轻而易举。云舒终究不是云舒。这一切事的发生,仅仅只是在眨眼之间,项寻便觉眼前人影一现,腰畔一麻,就已坐到椅,等到他想惊呼反抗的时候,他才想起自己依然是无法动弹一下。 原本他可以心平气和的高谈阔论,但只是这样简单的肢体接触,他却发现自己非但浑身下没有了气力,甚至连出声都不能够了。他只来得及尽量顺着气息,让他飞快跳动的心尽快平静下来。 都到了什么时候了,他竟然还会犯这样一个低级的错误,但这似乎又是每个男人都最容易犯的错,毕竟都是凡人而已。 云舒又满意了,即使他们或许没有了未来,她依旧希望自己可以左右对方的情绪。或许这就是妖女吧。她轻轻一笑,脚步微错,婀娜身影,便曼妙地依偎在他的怀里,缓缓道:“我好看吧?项寻公子!” 一时之间,他但觉心中如煎如沸,恨不得跳离开她的身体,不是因为厌烦而是因为不合时宜。但他此刻却有如泥塑本雕,除了眼睁睁地看着她纤纤的指尖在自己的胸前辗转之外,便根本没有其他办法。 云舒冷冷一笑,缓缓道:“何苦委屈了自己呢反正已经死去的这些人和你都没有什么干系,唯一和你有亲密关系的人有且只有我了。你难道不想成全我吗?我知道你还喜欢我,把御摇铁扇给我,我们可以共享老叟的宝藏。如此快意江湖,岂不是最大的妙事。” 她说出这话的时候,心里觉得怪怪的,说不来是怎样的一种滋味,却听项寻长叹一声,道:“腰间刀在这里,即使我给了你御摇铁扇,那么金箭翎呢?就算即使你手也有金箭翎,那么最后一把钥匙呢?四把钥匙不是缺一不可吗?且不说你连自己的那把钥匙是什么都不知道,更何况陆羽的瀚海佛珠已经被云展捏成了粉末。既然如此御摇铁扇在你眼中同一把普通的扇子并无任何的不同,你又要它何用?” 云舒忽闪着眼睛,微微一笑,道:“连贝衣灵都知道留一手,为什么你会认为陆羽没有这份智慧呢?陆羽哥哥待我最好,只要是我想要的东西他一定会给我。既然如此真正的钥匙他怎么可能真的如此轻而易举地毁掉呢?这不过是在云展面前做做样子而已。而真正的那串珠子,他在为我换血的之前就已经悄悄地戴在了我的腕子了。”说罢她撸起袖子露出手腕给项寻瞧看,果然一串晶莹透亮的佛珠映入了眼帘。只听她笑嘻嘻地又道:“我睡了这么多天,得亏是你们两个谁都没有查看我这手腕,一个个都没有起疑。” “所以你的钥匙是佛珠?但是你并不礼佛,这份钥匙似乎有些不合情理。”窗外的风带着丝丝的凉意吹得他的头发有些凌乱,但他却一丝也没有觉察到。此刻,他的四肢c躯体,都似已不再属于他自己,只有脑海中的思绪,仍然如潮一样,不断地飘向他的鼻端。他的四肢躯体依旧因为麻药的原因动弹不得,而这种麻痹,又使他无法感觉到任何一种加诸他身体的变化,或许即使外面天寒地冻,他也是感知不到的。但是很奇怪,他却仍可感觉到此刻紧靠在他身畔的,是一个柔软而熟悉的躯体,而这份柔软的躯体和那甜甜的香气,永远都是属于云舒的。 叫他如何不认得她。 在如此黑暗的静夜中,在自己心中已极为紊乱的思绪之中,又加了一种难以描摹的不安之感。他的一生之中,经历的所有奇妙似乎都来自于身边这个女人。 她将自己的身躯移开一些,悄然闭起眼睛,生像是唯恐自己的目光,会将自己心中的感觉泄露一样。他听得到她呼吸的声音,她又何尝听不到他的,两人呼吸相同,躯体相接,他们每一步的情绪都高度的一致。 也都在刻意的回避。 她抿着嘴笑道:“项寻哥哥,你果然还是很聪明的。如果是云展一定会就此作罢,信以为真了。这串佛珠确实漂亮,但似乎只能拿来压惊而已。你忘记了有那么件东西,是一直辗转在我和陆羽之间的。” 项寻双目一张,抬头望向她,正见她从腰间取下了摄魂铃。她将铃儿拎在耳畔,轻轻地摇晃着,叮叮的脆响,就好像在等待另一个相喝之人。 他的心随之一颤,声音低沉着,道:“应该还有一支玉箫吧,所以千面阎罗竟然是两个人?就是你和陆羽,是吗?所以你才会轻易地洞穿出每一个易容之人的真面目,所以你们才会轻而易举识破对方的把戏。所以落凰谷的那具云展的人皮面具,才会这么惟妙惟肖。一切的一切都是你的计策?” 云舒做出一副大吃一惊的样子,她捂着嘴巴瞪大着眼睛,讷讷地站在一旁。虽然举止有些夸张,但也并不为过。因为她确实被项寻的话惊呆了,他竟然就这么猜中了。 “项寻哥哥,你确实很厉害,难怪我这么喜欢你!” “可是我并不希望自己因为这个被你喜欢,我讨厌自己猜中的一切。” 云舒从他的怀里跳了出来,稍稍的整理了下衣装,她要让自己看起来比任何人都从容,她要时刻提醒自己不会因为一个男人的话而动摇一分一毫。 “项寻哥哥,不管你多么的不情愿,事到如今都已经不能改变什么了。我现在是登鸾老叟唯一剩下的弟子了,也就是他唯一的传人。你如果愿意,我们可以共享一切。你如果过不了心里的那道矫情的坎,我也绝对不会逼迫你。我只要御摇铁扇,你只要交给我就可以了。”她乖巧着闪着灵动的眼睛,依旧像一个精灵。但是精灵也是妖精,妖精就总是能够迷惑人心。 项寻的心头一紧,好像拧着一样的绞痛。他冲着她也是浅浅而笑,道:“说得挺好,也说得不错。但是很可惜,御摇铁扇我是绝对不会给你的。” 云淡风轻的一句话,春风一样明媚,没有一丝气愤的情绪参杂在里面。他好像在说着一句好听的情话,一样温柔。 云舒缓缓地踱着步子,虽是气愤却也在尽量压制着。她的目光凝注着项寻,笑道:“你真的以为我不会杀你吗?骆英c贝衣灵c陆羽c云展,这里面每一个人的死都是我计划出来的,你觉得我走到了现在这一步,还会因为你而改变吗?以我现在的能力,我若要杀一个人,那么他就已经死定了,世绝没有任何人能救得了他,连你也不能。而你之所以现在还在喘气,是因为我还没想你死,但是如果你下一刻还是继续让我不开心的话,我不知道会不会改变主意。” 项寻清楚自己的处境,他不敢衡量自己的分量,只能冷笑着瞧着她,显然对云舒的好心提醒并不领情。 云舒忽然笑了起来,她轻盈地走到项寻身前,竟然又弯身坐到了他的大腿。她故意扭动着身躯,嘟囔着小嘴,轻轻地在他耳边呼气,指尖更是已经穿进了项寻的外衣,此刻正在他的胸膛纤纤游走。她气若游丝,在他耳边喃语道:“你现在有没有什么需要?” “并没有。”项寻声色清冷。这个回答不像他,就好像做出这个举动的人也不像云舒一样。 云舒笑得更加欢快了,他的反应果然和她料想的一样。她的指尖于他的腰间轻轻一掐,他不禁“啊”得一声惊呼出声,还不待下一步的反应,一粒不知道何物便被他吞进了肚子里。 云舒慢慢地站起身来,悠悠地走回到了床边,侧身歪坐着,笑道:“现在没有或许等一会你就有了。如果待会有了需要,你就告诉我,我一定会满足你的。当然你也要满足我的要求,咱们各取所需。” 屋子一下子又安静了下来,项寻侧头看着躺在身边的云展,又抬头看了看眼前冲着自己媚笑的云舒,心中不由一痛。这份痛无法言说,因为已经痛到了极致,好像把云展的那份不甘也叠加了进来。然而他心中的这份疼痛还没来得及更多的反应,忽然又觉得身子里有了一种更加奇异的感觉。是一种奇异的热力,渐渐地在他的身体里一点点散发了开来。他感觉热流贯穿了他的全身,要迅速崩裂一般。他努力沉住气息试图运功输气,可却怎么都动弹不得。登鸾老叟的麻药,竟然可以将药力持续这么久!他在感叹中,不知不觉嘴唇渐渐干得发裂,可身却已经被汗水湿透。 云舒当然已经察觉到了他身体的变化,轻笑着走到了他身后的案桌边,缓缓地倒了一杯水,端到了他的面前,亲昵地柔声道:“项寻哥哥,你看起来似乎很渴?” 项寻感觉自己的喉咙已经接近干涸,哑声道:“是的,我渴极了。” 云舒笑得更嫣然了,她感觉自己好像已经掌握到了对方的命门,她喜欢这种感觉,尤其是对待项寻的时候。她轻轻和着气息,柔媚地娇声道:“我都说过了,叫你有需要就要告诉我的。” 她单手揽着项寻,胸膛贴着他的肩膀,一口口地喂他喝水。项寻的身子动弹不得,但他就好像快要枯死的鱼,太需要眼前的这捧救命的水。但是奇怪的是,这水入肚之后,非但热气没有任何驱散,他甚至觉得自己周身每一份细胞组织都在剧烈地颤抖着。 而身侧一片苏软的胸脯就在眼前。清晰中慢慢变得模糊,又迅速变得更清晰。如此反反复复,周而复始。 云舒故意轻轻地呼着气,她的气息似乎可以让项寻本周围的一切更升了些温度,这让他本就滚烫的身体觉得更加迫不及待的渴望。她的声音听得软绵绵,有气无力一般,一个字一个字道:“让我来猜猜看,除了水之外,你是不是还有别的需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八十二章 后果 项寻侧头看着她下起伏的胸膛,想要伸手去触碰,心中的渴望已经到了无法克制的程度。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来的力量才能狠狠地闭了眼睛,厉声道:“你为什么要这么折磨我?” 她的指尖轻轻地搔了搔他的耳垂,柔声道:“你告诉我御摇铁扇在哪儿,我便给你现在想要的。” 项寻轻轻地睁开眼睛,扫视了下眼前的云舒。她迷人极了,这已经足以让他就范,可奈何他却又比任何时候都清醒极了。他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忽然觉得自己周身的麻木已经被这恼人的热流冲散了。他偷偷地暗自运功,内力竟然只是在一个瞬间便迅速恢复了。这实在太不可思议了,方才的已经随着登鸾老叟的药酒一同在他体内消失得一干二净,难不成这是以毒攻毒了不成? 这种奇妙的结果简直让人兴奋,他却并不急着拆穿,因为他不甘心。不甘心自己和她所有的感情,竟然成了最后被利用的砝码。他只是简单地叹了口气,垂着眼皮道:“你这么做,又是何苦?” 云舒的眼角瞥了一瞥,她微微眯起的眼睛让他在一瞬间怀疑自己已经被她看穿了,不禁心口一沉,好在下一刻便听到她轻描淡写地笑道:“什么何苦不何苦的?登鸾老叟的宝藏实在是诱惑太大,我控制不了自己想要得到。所以御摇铁扇,我非要不可。你的苦恼是自找的,你为什么不能选择成全我也成全自己?” “你说过陆羽他们的死都是在你的计划之中那么我想问下,我们之间的感情,也是在你的计划当中的吗?”项寻的腔调中有着很明显的乞求,他期待着心中想要的答案,越是期待就越害怕听到。这种等待似乎比之前麻药和都让他痛苦。 云舒安静了下来,她好像在思考。她的容颜平淡了下来,没有刻意伪装出来的笑容,好像春雪一样宁静而恬谧。“我希望自己是算无遗策的这是我的答案。” 这个答案是他想要的吗?太有想象的空间了,但他却发现自己已经不想纠结这个问题了。他侧头看着云展的尸体,笑道:“幸亏他早死了一步,如若不然看到你此时的样子,不知道该有多心疼。” 云舒闻言怔了一怔,缓缓地站起身来走到云展的尸体旁,弯腰捡起了地的腰间刀,回身冲着项寻娇笑道:“其实如果可以同你生儿育女也不错,可惜”她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忽然腰刀一转,刀刃便直逼向了项寻的咽喉。 后半句话看来她要直接付诸于行动了。 项寻身的麻药与媚药都已被冲散,身的力道也已经恢复,他盘脚一瞪旋身而起,食指同中指双指一并,竟生生夹住了向他刺来的腰间刀。可是这刀刃极其柔韧,他还没待反应便瞧见那刀锋竟然向反方向转去,他来不及收手阻止,唯一扫入眼角的竟然是云舒嘴角莫名其妙且不合时宜勾起的一抹惨淡的微笑。他忽然明白了什么,但觉心头一痛,再次回神时,刀锋已经完全插入了方才还在他眼前起起伏伏的胸膛。之前在他眼前冲着他媚笑耳语说着要和他生儿育女的云舒,就这样只是在一个转瞬的时间后便缓缓地倒了下来,倾身伏在了云展这具尸体的背。 项寻整个人好像被狂风吹得迷了眼,这让他怎么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他慌忙跌跌撞撞地前扶起了云舒,他觉得自己整颗心都被撕碎了,碎片就这样随着云舒的倒地而撒了一地。他颤抖着手轻轻地拍着云舒的脸颊,急声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不能闭眼!求求你了,我错了,求求你,求你别离开我,我们还要生儿育女呢。” 云舒的手已经沾满了血,有她自己的也有她身下属于云展的,暮云庄一双儿女染红了项寻的世界。只见她微微地抬起手,努力地抬置于项寻的眉间,将他紧皱的眉头缓缓舒展开,轻声道:“我也好想可惜我命不久矣了” 原来“可惜”后面是这样一种情景,怪不得难以开口。这让项寻如何去接受? 她痴痴地瞧着项寻的脸,终于朦胧中梦里那个一直只有背影的少年忽然转过了身来,她模模糊糊地看清了他的模样,原来真的和她眼前的样子一模一样。好在她没有认错人。她欣慰着温柔地笑了笑,道:“我真的很爱很爱你” 项寻狠狠地点着头,但是他不明白,明明深爱为什么还要选择这样离开?他整个世界只有莫名其妙的疑问,他刚要说些什么,只觉怀中佳人身子一沉。他的心整个随着怀抱中情人的失重而彻底沉入了谷底,再也起不来了。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这并不代表他愿意相信。愣了半晌始终不动不语,他的脑中闪过的是刀锋扭转之时,投入他眼帘的那一抹情人认命的笑。他不明白云舒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选择这样离开他。 “怎么才一下,你就离开我了?怎么我只是一眨眼,你就没有了?” 谁能够回答他满肚子的疑问? 他就这样失神地坐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怀中的人儿已经面如白纱毫无血色了,他轻轻地呼出了一口气。伸手缓缓地将她胸前的腰间刀抽了出来,鲜血没有四溅,只有少量随着刀刃迸了出来,却也溅进了他的眼里。他不管不顾甚至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将云舒抱了起来,转过身踉踉跄跄的走到床边,轻轻地将她放在了床榻,就好像之前她沉睡着一般。 “当初她就是在装睡,现在或许也是如此。”他这样反复对自己说着。 他轻轻地坐在床沿,执起衣袖为她抹去嘴角的血渍。血渍已经干涸在她的脸,他还是小心翼翼地擦拭着,生怕自己毛手毛脚会弄疼了她。当他对自己的清理满意了之后,默默地盯着她,傻傻地笑。 呆在那儿,看着眼前的情人一点点离散的生气,良久良久后,他终于痛哭了起来。 心肺好像被撕开揉碎再参杂在了一起,他分不清自己到底哪里在疼。原来痛不欲生是这样一种感受。 忽然身后一个沙哑的声音,慢吞吞地说道:“死都死了,你还哭什么?” 项寻猛地转过身来,却还没来得及多做反应,便觉胸口一震,竟然就这样简单地被人锁住了穴道。而这个眼前之人,就是那登鸾老叟裘四叔。 不管来人是谁,他终于找到一个人来附和他的话。项寻嘶声道:“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吧?云舒不会死的她怎么可能会死?” 登鸾老叟的脸渐渐冰冷了下来,他垂着眼皮,显然他很讨厌看到这种哭丧的情景。他的面一片的不屑和漠然,冷声道:“你若认为这些都不是真的,此刻又为什么要哭?” 项寻忽然一滞,他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掉进了这样一个死循环里,忙是大声喝道:“这都是为什么?” 登鸾老叟瞧了瞧此刻声嘶力竭的项寻,他竟觉得从未有过的气愤。明明睿智的项寻,为什么还要在事实面前选择自我欺骗呢?他感到失望,冷声道:“为什么?一切都是因为你!不单单是云舒,每一个人的死都是因为你!” 项寻嘶声道:“因为我?你放屁!” 登鸾老叟被这样一句反驳惹得失声而笑,便也不再言语。他走到了一旁,冲着躲在角落里的赤貂轻轻地吹了个口哨。那赤貂像是收到了指引,从刚才软软糯糯的小宠物一下子闪电般凌厉地一跃起,便跳到了云舒的床。它在云舒的身来回绕了两圈,又闪身跳了两下,认准了她的咽喉,便发了狠劲地咬了下去。 “不要!”项寻看在眼中,满腔的仇恨集聚在他身体的每一个毛细孔中,迫使他想要马出手撕碎这赤貂。然而周身的穴道皆是被锁,真真是动不了分毫。他唯一能做的事情竟然是眼睁睁地看着赤貂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一口口地吮吸着云舒的血液。 他冲着身旁的登鸾老叟轻声哀求道:“求求你了,快制止它。” 登鸾老叟脸竟露出了好似欣慰一样的笑容,长叹了一声,道:“从小到大,这是你第一次求我。虽然我应该为此而欣喜,但是你确是因为一个女人。这又让我觉得不那么欢喜了。” 项寻满脑子都是赤貂,完全没有思绪去做任何的思考。他有气无力的缓缓地恳求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但是我求求你快制止它。” “这是你第一次开口求我,按理来说我应该允诺你才是。然而赤貂现在的行为确是我计划了数十年的收官之举,我等的就是这一刻,所以我又不能答应你了。若不然你换一件事情来求我吧不过你可以放心,赤貂的速度很快,很快它就可以吸干云舒的血,如果你不喜欢这个过程,你闭眼睛便是。”登鸾老叟显然有些兴奋,他的声音无比的雀跃。好像一个三岁的孩童一样,正是和项寻的悲伤有了鲜明的对比。 项寻咬着牙,眼睛瞪得铮圆,吼道:“你是有病么?你到底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我根本就不认识你。” 登鸾老叟狂笑道:“你是我千挑万选的传人,却被那群不知死活的杂碎整出了毛病,我要他们用命来给你治病,有什么毛病吗?好孩子,马你就会变得和我一样强大。毫无缺点,毫无破绽的强大。” 项寻但觉头痛欲裂,厉声道:“你到底在说什么?我根本听不懂。” 登鸾老叟负手于背后,长身挺胸地站在项寻旁边,好像学堂里迂腐的师父。但他的笑容又很是慈爱,道:“你是我唯一的弟子,却在年少练功之时被云舒这个不知死活的臭丫头给暗算了,落下了头疾的毛病,稍微流点血就会长睡不醒。我登鸾老叟的传人,怎么可以有这么致命的弱点?所以我必须要治好你。” 项寻一脸的茫然,听到自己耳朵里的只有“不可思议”四个字,他根本听不懂眼前的老头在说些什么。但是他也确实知道自己缺失了很多记忆,在自己记忆深处只有一个蹲在地玩石子的少女,她的脸一直模糊不清,直到自己在落凰谷见到云舒的一刻,便一眼认出了这个每每在梦中冲自己酣笑的姑娘。 他不知道自己记忆深处的女子是云舒还是云袖,或者是谁都好,他只记得有这样一个女孩子。这样一个活生生的记忆。 项寻缓缓抬头,轻笑道:“我确实有头疾,原因我不清楚。就算真如你所说的,是她弄伤了我,你却为什么要了这么多人的命?如果我没猜错,所有人的死其实是你筹划的吧!” 登鸾老叟满意地点了点头,果然项寻的脑子在最悲伤的时候也没有停止转动,这让他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不错,但是这份死亡却也是他们应该做的。你练功需要绝对的安静,我为你找了落凰谷这么个清幽之所,却不想被一个黄毛丫头平白无故地踩落了一块石头,好巧不巧地偏偏砸中了你。我为你日夜输功养气,却仍旧落下了头部不能流血的怪毛病。我的传人是万中无一的,是独一无二的,不可以有这样致命的弱点。我苦寻医术,谢天谢地终于让我找到了绝好的方法。” “什么方法?” “赤貂!就是赤貂!我如果冒然将功力传给你,你承受不了。但是我却可以将我所有的功力分别传给四个人,然后让他们自相残杀,接着让赤貂一个个吸食他们的骨血,最后你只需要杀掉赤貂,喝干它的血,然后我稍微运功便可以将我毕生所学都传授于你。这才是登鸾老叟真正的宝藏。”登鸾老叟越说越兴奋,他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来为他的智慧而鼓掌。但是此时的房间却只有死气沉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八十三章 前因 将是入夜,才是入夜。无边无际的冷夜把项寻的世界彻底笼罩住了。如果他是别人的死因,那他可否才是凶手?他才发现原来自己可以这么脆弱。 他的脸没有表情,但他的眼里却仿佛流露出一抹悲伤伶悯,他不是在可怜别人,他只是在可怜他自己。“你所说的这四个人,就是” “没错,他们都有份参与当年伤害到你,所以他们都不无辜,他们都该死。” “四个?云展c骆英c贝衣灵,那么剩下的那一个到底是陆羽还是云舒?” 登鸾老叟怔了一怔,笑道:“是谁有区别吗?反正现在都是死人了!是谁你的心里会舒服一些,你就想成是谁吧。我没想到你会如此悲伤,你不应这样。” 项寻眼中的怜伤忽然变成愤怒,吼道:“他们每一个都有着卓绝的武功,善良的心灵,他们才是真正可以将你所有绝学传承下去的人。他们每一个人对你惟命是从,真正认你如同父亲一般,你却为什么要为了我,牺牲掉这些卓绝聪颖之人?” “好寻儿,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啊!他们的卓绝聪颖就是为了给你牺牲啊。他们伤了你,原本应该第一时间就以死谢罪,可我不但没有杀他们,还教习他们,给他们吃给他们喝,教他们文促他们武。他们多活了这么多年,等的就是学成之日,为你去死。”登鸾老叟说得无比理所应当,他并不觉得有什么牵强的地方。他认为那些人之所以多活了这么多年,已经是他给予的恩惠了。 “你是疯子,你是疯子!我并没有死,为什么要他们为我去死!多少条命啊?中间还有一些更无辜的人,这是多少条性命啊?你却觉得理所应当,不但如此你竟然还如此残忍的硬要将这样沉重的罪责强加给我?你竟然还说这些都是为了我好?你有问过我要吗?” 登鸾老叟瞅着此刻声嘶力竭的项寻笑而不语,他觉得眼前的年轻人只不过是一时之气而已。即使项寻真的觉得痛苦,也会被下一刻所得到的一切而冲淡。江湖男儿,有哪一个可以拒绝登鸾老叟的给予呢?他缓步地走到床前,轻轻地拎起了赤貂。这个小家伙温顺极了,不知道它是否知道自己下一刻的命运。 登鸾老叟满意地点点头,半晌后笑道:“他们每一个人死的时候,都是心满意足,都是含笑而死。这难道不也是一种成全?包括我手中的这个小畜生,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就是一种价值呀。” 他转过身子,走到窗边桌案处,取出一个空碗,指尖轻叩,但听“吱”的一声,赤貂的脖颈之处汩汩地流出了鲜血,很快便接了大半碗。他瞅了瞅等待已久的鲜血,嫌弃的将已经流干了血的赤貂,随手一甩,轻笑着捧着碗,悠悠地转过身来。走到项寻面前,柔声道:“你乖乖地把这个喝了,你会得到我所有的真传。你就是未来的登鸾老叟,一个可以纵横于整个江湖的人。你可以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我想要的是这些已经死掉的人重新活过来!你能帮我做到吗?” 登鸾老叟的笑容淡了下去,冷声道:“你并不适合闹脾气,你不是个孩子了。我给你的东西你只要好生接好就行。很快你会感激我给予你的一切。” 项寻轻哼了一声,他眼角瞥到了床脸色煞白的云舒,心头的绞痛让他不能自已。他于嘴角狠狠地挤出一句:“我承受不起。” “不管他们有多聪颖卓绝,死人就是死人,并不能因为他们有多聪明就有所不同。但是他们的血却有用的很,你就全当成全了他们的价值。” 项寻冷声道:“五条命啊,这实在是太沉重了,我承受不起。”说罢他紧紧地闭了嘴。 登鸾老叟闻声,心急气抖,将血碗置在床头,伸手便是夹住了项寻脸颊,厉声道:“他们每一个人都没得选,同样你也没得挑。” 项寻紧咬着嘴唇,闭着眼睛,做着无力的挣扎。登鸾老叟的能力他是知道的,他也知道自己的挣扎多么的徒劳和可笑,但是他却只能这样去拒绝。然而奇怪的是,忽然间他察觉到自己两颊的力道渐缓了,猛地睁开眼时,登鸾老叟竟然已经侧身歪倒在床,胸前还插着一支金箭翎。 又一具尸体出现在了他的眼前,不是别人,是那个一直以来好似无所不能的登鸾老叟,竟然就这样轻而易举的死了。项寻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生生死死这些日子以来好像都很敷衍的发生着变化,好像梦一场。 半晌之后,进门之人手持玄铁弓手握金箭翎,缓步前。先是伸手试探了下登鸾老叟的气息,在确定了他已经没有了鼻息之后,才出手为项寻解开了穴道。 “诸葛小嘉,为什么会是你?”项寻回神后脱口而出。 诸葛小嘉不似往日的装扮,而是穿着一身白衣,确切的说是一身的缟素。项寻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或许不应该开口询问。诸葛小嘉的模样好像忽然长大了许多,更加美貌动人了,但是却没有生气,死灰一样让这份美丽多少打了些折扣。 诸葛小嘉后退了半步,漠然地下打量着项寻,轻声道:“原来所有的一切竟然都是因为你。” 这话说进了项寻的心里,不杀伯仁但伯仁却也是因他而死,那么他又是何等的罪责呢?他颤抖着问道:“我不知道这一切为什么会发生,我也不愿意发生这一切。小嘉,到底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你想听吗?” “我想!现在或许只有你能告诉我!” 诸葛小嘉坐在了他的身边,道:“其实我不知道从何说起” “我想知道,为什么登鸾老叟会说他所策划的这一切都是因为我?” 诸葛小嘉垂着眼皮看着老叟的尸体,掩饰不住的快意也掩饰不住的悲允。“我想你应该早就猜到你那位没有见过真容的师父就是登鸾老叟了吧。这其实显然的很,但是我也很糊涂,我不明白为什么陆羽才是他亲生的儿子,他却宁愿用陆羽的命来换你的健康?我不明白为什么我才是他的亲生女儿,他却用我的眼睛来换了你的健康?我不明白为什么我娘才是他的结发妻子,他却将她折磨致死?直到我杀了倩倩的时候,她告诉了一些可笑的往事。” 项寻的表情已经不能用惊恐来形容了,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好像他不愿意接受已经既定的事实。“你说什么?陆羽是他的儿子?你们是兄妹?那么倩倩到底给你说了什么?” 诸葛小嘉苦笑着道:“我也很惊讶原来我还有这样一位哥哥,幸好我后来遇到了骆英,否则这会是多么可笑的关系。我曾经以为你才是我的哥哥,若非如此我不能理解为什么我的父亲会这样变态疯狂的维护你的一切。原来你高贵在你的母亲身” “我的母亲?” “很抱歉,我杀了她。就是倩倩!你的母亲就是倩倩!你很好奇她为什么这么年轻吧,其实我的母亲也很年轻,陆羽的母亲若是在世的话也很年轻,你也见过,就是十绝岛密室里你见到的那具尸体,那个不是我的母亲而是陆羽的母亲。又或者登鸾老叟每一个女人都很年轻。因为她们都中了十绝之毒,她们的骨骼会越来越小越来越稚嫩,直到她们因骨骼挤压变形而死。所以你不用怨恨我,是我让她用死做了解脱。”诸葛小嘉平实地笑了笑,带了点歉意但更多的是木讷。 她缓了缓气息继续说道:“当年的恩怨一定比我听说的要精彩很多,但是她死的时候没有时间多言,我现在也没有兴趣去歌颂。我的父亲爱着你的母亲,但是你的母亲却嫁给了你的父亲从而有了你。但是这个女人又很奇怪,她或许是后悔了自己的选择,她带着你投进了我父亲的怀抱。所以我和陆羽的母亲就这样被抛弃了,陆羽开始了颠沛流离的生活,而我在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被迫有了我第一个男人。你知道是谁吗?” 项寻不敢问,他或许已经猜到了。他的脸已经涨得通红,或许愧疚和气愤真的可以让他现在燃烧起来。诸葛小嘉看出了他的变化,笑了笑,道:“你真是幸福,因为你什么都不知道。但是很抱歉,每一个人都不幸,我不甘心你是唯一一个幸运的人。” 项寻点了点头,他已经不可能幸福了,那么他还是想清楚的知道到底这份不幸的根源是什么。 诸葛小嘉继续说道:“我的第一个男人就是你的父亲。他的行为或许是为了报复我的父亲,但是牺牲的不过是登鸾老叟早就舍弃的子女和女人而已。不管我们有多痛苦,登鸾老叟都不会有任何动容的。能够让他有一丝伤感的或许就是你的安危,但是你的父亲怎么舍得对你下手呢?这两个男人就这样较着劲,比赛着到底谁才能给你最好的一切。你能理解这两个男人的逻辑和思维吗?你不用理解,因为你是受益的那一个。这或许就是你母亲最聪明的地方。” 项寻已经完全愣住了,他搞不明白个中缘由。诸葛小嘉缓缓地站起身来,看了看云展的尸体,看了看云舒的尸体,看了看登鸾老叟的尸体,最后将目光凝固在床头的那半碗血。悠悠地说道:“如果真如我爹所说的,云舒弄伤了你,那么云舒云展的死或许还有个由头。陆羽不管为了什么,也算是云舒曾经的爱人。我不管谁该死谁不该死,但是我只知道骆英不该死,他根本就是游离在这个故事之外的人。所以,这个老头我的父亲,必须为他偿命。我来此只为杀了他,这与你们的恩恩怨怨毫不相关,所以这碗血水,项寻你选择喝与不喝,我都不会多做干预。” 说罢,她突然跪下朝着登鸾老叟的尸体连磕了三个响头,起身后抚去了眼帘的泪痕,转身推门离开了。 项寻看着诸葛小嘉离开的身影,终于他的世界再也没有别人了。他成为孤孤单单被留下的那一个。他没有了亲人c爱人c朋友,甚至到了最后连个敌人都没有了。其实被留下的那一个或许才是最痛苦的。 他回身将登鸾老叟从云舒的身起开,缓缓地搂着已经毫无血色的爱人,将床头那晚血水,缓缓喂给她。她喝不进,他便喝到自己的口中之后再渡给她,他不求她还能够醒来,只是舍不得她美丽的脸毫无血色。 事毕,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心理作用,总归看着云舒已经稍有血色的脸,终于觉得余生好像还有了点意义。柔声道:“我答应过云展,要带你离开这里,我会给你一个更好的家。” 他抱着她走出了“有朋客栈”,门外正有一个老者鹤立于侧。这个时候还能出现在这里的,当然只有项玠了项寻的父亲。 项寻静静地看着这个神秘而诡谲的陌生亲人,看着对方向自己投来的温存目光,让他觉得浑身发毛。他没有多言,或许眼前的这个人是他最没有话说的人。他木然然的从项玠的身旁走过,只听对方语带窃喜地说道:“蠢材啊蠢材,登鸾老叟真的是太蠢了。最后获益的还是我项玠的儿子,最后活下来的是我的儿子。” 项寻缓缓地走过,他觉得自己从未听过这么刺耳的笑声。忽然驻足停了下来,转过身看着眼前的男人,笑道:“老先生,你错了!我不是你的儿子。我才是千面阎罗陆羽,而死在无妄山的陆羽才是你的儿子项寻” 项玠不敢相信,忙是想前问个明白,但是抬起脚来却又停了下来。他没有勇气去证实对方的话,他宁愿相信自己是最后胜利的那一个。有一种答案在未被证实之前不过只是可能而已,他不愿去证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