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的财奴》 第 1 章 ------------------------------------------------------- 本书由www.biqugedu.com【生如夏花、】整理上传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如不慎该资源侵犯了您的权利,请麻烦通知我及时删除,谢谢! -------------------------------------------------------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iqugedu.com---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城主的财奴(娘子就爱相公坏之一)》作者:寄秋 系列:花园2051 出版社:新月出版社 出版日期:2015年2月25日 简介: 传闻都说,天耀城城主银月手握重兵、坐拥金山银矿, 强横到连公主都拒娶,却不知他只是不想再次辜负她…… 她陶于薇就是看天耀城城主不顺眼,不只抢她生意害她少赚钱, 还拒娶她这个三公主,拜托,她宁可嫁去满是黄金的水月族! 可那男人有够诡异,不仅放任气zhà的她踹门索讨名节赔偿费, 对她的态度温柔得能滴出水,甚至跟她开起玩笑── 他不是个冷酷寡言的大冰山吗?看看他身旁的手下都吓傻了! 更莫名的是,他明明拒绝了她,却又扮成护卫随她出嫁, 一路贴身保护、陪她谈心任她撒娇,害她傻傻栽下去, 又深情款款的亲手为她套上说要送给心上人的金镯子, 更替她挡下致命的刺客,并拖着伤照顾昏迷的她三天三夜, 哎呀,这不是逼她非得以身相许吗?(其实她早被他迷得团团转) 只是这闷骚男人可以再过分一点,喜欢她干么不早点承认, 何必硬是等到她真要嫁给别人时才来抢亲…… 【第一章】 寒风瑟瑟,秋霜覆地,一片枯黄叶落。 逆着风,一大一小两道身影相依偎着,冻得发白的手儿微微颤着冷意,艰难的在萧瑟秋风中踽踽而行。 “母妃,薇儿冷……” 粉妆玉琢的小女孩裹在浅黄色缠枝团花大氅下,只露出粉扑扑的白玉桃腮,过大的氅衣让小小的身子显得更为娇小单薄,恍若那三月里盛开的杨花,风一吹就飘到白云深处。 走在小女孩身边的是一位面容清丽无双却略显憔悴的美丽女子,她乌发如丝,眼若点漆,唇似那沾了露珠的海棠,红艳照人,美得叫人自惭形秽,不敢逼视。 可是那冰肌玉颊活似被削下一块白ròu般,整整瘦削了一大圈,如花美貌蒙上一层凄楚的黯淡和愧疚在心的无奈,泛红的眼眶内滚动着晶莹泪珠。 回不去了,她曾贵为嫔妃又如何,一切都回不去了。 后宫嫔妃为争得“那一位”的宠爱恶斗频频,即使她无心与众人争锋,但是帝王的爱宠有谁能拒绝,就因为多了几分爱怜就成了该死的人吗? 然而圣心难测,曾经是那般的怜惜,一朝无情,竟是以雷霆万钧之势,将她打落尘埃,再无回转余地。何其残忍,又何其悲乎? 罢了,罢了,离开也好,至少不用在上千佳丽妒恨的眼光中步步惊心、时时提防,唯恐一时不慎落了套,把命丢在深宫内院,成为一缕无处可诉冤情的芳魂。 只是拖累了父兄亲族,害他们被安上外戚干政的罪名,全因她“勾结外戚行谋逆之举”……呵呵呵,真是可笑至极,皇上他居然相信了!他是不是从未相信过对他忠贞不二的臣子? “母妃,冷……”小女孩扯了扯母亲的手,再次说道。 “薇儿乖,忍忍就不冷了,多走两步路暖暖身子,出了城门……出了城门就有厚衣服穿了。”秀婉女子回过神来,面带凄楚,话中有迟疑的哽咽,强忍着冷风袭面握紧女儿小手。 茫茫前路,何处是归途? 望着越走越近的高耸城门,其实她内心十分无助和彷徨,人来人往的城门口,商贾云集,贵人出入,而她却不知该往何方,更不知天下之大又有哪里可容身。 尤其身旁还带着刚满五岁不久的稚女,瞧着她不识愁滋味的纯真脸庞,心底的伤感益发沉重。养在蜜罐里的母女俩真能在纷乱的世道生存吗?她们已没有娘家亲族可依靠,只有靠自己……她忧虑不已眉头难舒。 “好,薇儿乖,不冷不冷,薇儿跑跑,很快就暖和了,薇儿很厉害的。”小女孩不知道前途一片茫然,露出令人疼惜的甜糯笑颜,一双黑玉似的眸子亮如星辰,放开母亲的手,欢快的向前跑了几步。 “小心点,别跑,要是摔跤了可是很痛的。”唉!这孩子没烦没恼地,落到这般境地仍活泼好动得像是皮猴。 看到女儿开心的笑容,女子的心里多少有些安慰,至少她还和女儿在一起,未因此事而被迫分离。 一想到被安上谋逆罪名的季府,蕙妃,不,是已被贬成庶人的季明蕙有无限怅然,眼泛忧伤,悲多过怨。 季府是受她牵连,皇宫内的肮脏事多不可数,她是含冤莫辩、有口难言,硬生生被栽赃嫁祸,毫无防备的走入别人设计好的陷阱,让她一下子由云端掉入泥沼。 巫觋之说向来为帝王所忌惮,即便是千古名君也不允许后宫嫔妃怪力乱神,何况曾深受其害的昌平帝。 年过三十的昌平帝原是婉贵人之子,他年幼时因后宫嫔妃争宠之故,在他生母所居的侧殿起出一个写上当朝皇后生辰八字的木雕人偶,人偶身上洒满鲜红的人血,以及一根根蓝光闪闪的dú针,诅咒着当时圣眷正浓的皇后。 帝后情深,非外人能介入,虽然后宫佳丽三千,能获圣宠的妃子并不多,说是雨露均沾但也只有寥寥几人,为此龙颜大怒的先帝杖毙宫女、太监近三百人,而婉贵人则赐三尺白绫,一杯dú酒,从此香消玉殒。 直到多年后才因一起宫妃身亡意外攀牵出前尘往事,从一位白头宫女的口中得知婉贵人是被人陷害的,想起昔日恩爱的先帝下令彻查,这才水落石出,还她清白。 当时皇后未有子嗣,为了弥补婉贵人平白受死的冤屈,因此将婉贵人之子,也就是当今圣上记在皇后名下。 那时候德妃、淑妃、贤妃各有一子,对此大感忿然,唯恐位分低于她们的婉贵人之子仗皇后之势登上九龙宝座,为了替自个儿的皇子铺路,她们联合其家族势力上奏先帝请立太子。 帝王家事却被一群前朝臣子、后宫嫔妃拱上朝堂,先帝怎会不恼不怒,他的臣子、他的妃子不思为国分忧,苦其上位者的不易,反而在他为国事纷扰之际生事,加重他为君者的负累,实难宽恕。 先帝一怒,当下立了昌平帝为太子,诏告四方。 纵使已是陈年往事,对痛失生母的昌平帝而言,嫔妃斗争他向来深恶痛绝,而巫觋一事更是难以容忍,他能睁一眼、闭一眼的容许后宫女子偶尔为之的小jiān小恶,为争帝宠所使的小手段,但是诅咒之术绝对不允许,必须杜绝。 她住的洛辰宫起出chā满三寸银针的草编人偶,此事引起轩然大波,同时也注定她的殒落,不管她是否是皇上最宠爱的女人,使出这dú计的人根本没想要她活命,更连带地拔起她身后的势力,斩草除根,以免留下后患。 所以在一波的搜查中,洛辰宫中又找出几封笔迹模仿得唯妙唯肖的“家书”,信里督促着蕙妃尽快怀上皇子,好母凭子贵上位,要她暗中在皇上的饮食中下令人日渐衰败的微dú。 季明蕙百口莫辩,因为是她身边伺候十余年的嬷嬷“亲口”招供,那位嬷嬷还是她从季府带入宫中的nǎi娘,是季府三代为仆的家生子,断无出卖主人的可能。 偏偏她就是被自己人捅了一刀,这宛如从她心口刨下一块ròu,她痛心到流不出泪,怔忡地望着指证她的嬷嬷,那种遭背叛的伤心比受人诬陷还悲痛。 “母妃,薇儿腿儿细,不怕痛,我跑得很快,大皇姊、二皇姊都跑不过我。”她们最无趣了,一说起玩就躲得老远,说什么日头大,怕晒黑了脸,还笑话她野得不像龙子龙女,活似没规矩的市井小民。 女儿的声音拉回她的思绪,季明蕙鼻头一酸,眼中泪光盈盈,“薇儿,以后不能唤母妃,要改口喊娘。” “为什么?”陶于薇回到母亲身边,一脸不解的偏过头,模样可爱。 “因为娘和薇儿已经不是宫中贵人,而是靠双手吃饭的平民百姓。”今后她娘俩得自食其力,再没有锦衣玉食、宫婢无数,她们已是一贫如洗,得省吃俭用的小老百姓。 “靠双手吃饭饭……”细细的两道柳眉不能理解的颦起,她好奇地看着洁白如玉的小手。“春眠姑姑、皎月姑姑不喂薇儿吃饭吗?薇儿会肚子饿。” “春眠姑姑、皎月姑姑她们……不在了,以后只剩下娘和薇儿相依为命了。”一提起从七、八岁就跟着她的侍女,悲从中来的季明蕙轻声低泣。 要不是皇上心软,念及多年情分,免去死刑,将她全家贬为庶民,逐出京城,只怕早已如洛辰宫死去的宫人一般,连收殓都不允就丢至城外十里处的乱葬岗。 伺候她的春眠、皎月、如云、玉真等人当晚就死了,隔没三日,洛辰宫的宫女、太监一个不存,浓重的血腥味顺风飘入无人服侍的宫中,一片死寂,再没有一丝人气。 “那父皇呢?薇儿想父皇了。”她吸着大拇指,眼眸清亮。 “你父皇他……他不跟我们在一起,娘犯了错,被你父皇赶出皇宫了,你只有娘了。” 在宫中成长的孩子,比一般孩童更敏感早熟,陶于薇美玉似的眸子眨了又眨,好像在思考。“唔,母妃……不,是娘,我知道了,父皇不要娘和薇儿了,父皇变坏人了。”她很慎重的下结论,一点也没有不再是金枝玉叶的难过,小小年纪头一回尝到什么叫人情冷暖。 “不是不要你了,是不要娘,你还是你父皇的孩子,只是……”皇宫内太过险恶了,处处是陷阱,她担心一个不测,女儿就没了,毕竟在宫里“夭折”的孩子多不可数,她不忍十月怀胎所生下的心头ròu死于非命。 那些人会算计她,难道不会伤害她女儿吗? 人心最是难测,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她不能将唯一的女儿留在虎狼之地,无论如何也要带走。 所幸和她争宠的德贵妃是个心眼小、不能容人的人,不知在皇上耳边吹了什么枕头风,在自己离宫的当日,顺便奉送小包袱一枚让玉牒上记名的三公主陶于薇也跟着已成庶民的生母季明蕙出宫。 “只是德贵妃娘娘不喜欢薇儿对不对,认为父皇只疼薇儿不疼二皇姊。”她讨厌笑得很假的德贵妃娘娘。 小孩子的眼睛是雪亮的,比大人还看得清人心的好坏,她的直言不讳让身为娘亲的季明蕙感慨万千看来宫中无孩童,一出生个个是人精。 德贵妃是怕同样受宠的她争夺后位,才出狠手打趴她,她在心里苦笑,“薇儿,别顽皮了,来,让娘牵着你走,咱们天黑前就得离开京城,不然天色一暗就出不了城,赶不上舅舅他们。” 其实早就赶不上了,圣旨一下,获罪的季府已遣散大半仆从,仅留少数可靠的下人和皇上允许保留的财物,隔日便轻车简从的搬出御赐府邸,连夜回到祖籍地安家。 不知情的季明蕙并无投靠娘家之意,她只想离皇宫越远越好,彻底远离德贵妃的势力,不让德贵妃再将dú手伸向她和女儿,今非昔比,她们已无力对抗官宦世家。 为今之计只有尽快离开京城,她不相信善妒的德贵妃能容她继续活在世间,为免皇上顾念旧情召自己回宫,毁了她的计划,德贵妃必定痛下杀手。 吃过一次亏,学会一次教训,如果只有她一个人,她会忍气吞声,或者干脆死了一了百了,可是多了心爱的女儿,为母则强,她无法闷不吭声的任人宰割,她要为年幼的女儿活下去,直到女儿能独当一面,不再需要她为止。 “娘,薇儿肚子扁扁,饿。”陶于薇伸出手让母亲牵着,嫩白的小脸蛋像发皱的包子。 听到小肚子发出咕噜咕噜声响,身无分文的季明蕙一阵不舍,差点哭出声。“薇儿忍一下,等到了城外娘再找东西给你吃。” 赶尽杀绝的德贵妃太过心狠了,除了母女俩这一身衣物外,竟不让她们留一件值钱物品,就连发钗、首饰都全给搜走了,更别提她的私人银票和装银子的铜匣。 说是净身出宫一点也不为过,陶于薇和季明蕙仅头上一、两根不起眼的银簪,还是千求万求说是簪发用才留下来,真要卖也卖不了多少钱,而且上有皇宫标记,卖不得,除非熔了成银块,还能应应急。 “娘,薇儿想吃烧鹅腿,薇儿闻到烧鹅腿的香味,好香好香……”小孩子禁不起饿,一饿就头晕了。 闻言,季明蕙面露愁容,“薇儿乖,等娘赚了钱再给你买烧鹅腿,我们先出城,娘不会饿着薇儿。” “好。”可是她好饿好冷,父皇为什么还不唤人送膳来,真想饿坏她的小肚皮吗? 陶于薇还感受不到半丝离别的惆怅,她只觉得父皇很坏,跟老是瞪她的德贵妃一样坏,越走越慢的她很生气,不时频频回头张望,粉嫩细致的小拳头也越握越紧,小嘴高高噘起。 她以为父皇会骑着进贡的大马来追她和母妃,但是一直到走出城门,冷飕飕的寒风吹来,令她直打哆嗦,这才蓦然惊觉她的父皇不会来了,父皇真的不要她们了…… 陡地,一匹要入城的黄棕色马儿不知被什么惊着了,前蹄一扬,嘶嘶叫着冲向独行的母女俩,骑在马上的马主扯紧缰绳也止不住势,眼看着两副纤弱的身躯就要葬送马蹄下,众人惊呼出声,可呆立住的季明蕙根本来不及闪避…… “咯咯……马马,乖喔!” 忽然间,棉花糖似的软软笑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 章 轻泄而出,抓狂的马匹在童稚的轻笑声中竟然出人意料的安静下来,扬高的蹄子落在陶于薇身侧,湿润的马鼻亲昵地在伸出的小手上磨蹭。 这情景叫人不敢相信,路人纷纷揉眼睛,都以为眼花了,天底下哪有那么幸运的事,准是踩成ròu饼了。 但是眼见为实,容貌秀雅的小女孩不但没被马儿踩扁,反而和打成一片,咯咯咯的嬉闹,小手直摸着马鼻子。 “马马很乖……” 惊魂未定的马主吓出一身冷汗,余悸犹存的拍着胸口。“小泵娘胆儿真大,大叔的马儿差一点踩到你。” “薇儿不怕,薇儿胆子大。”她仰头笑得一派天真,有如雪地里的小仙子,纯白无垢,清丽似梅。 “是呀!胆子大,可大叔几乎吓破胆了。”好在没事,不然他上哪儿生一个这么可人的小人儿赔给人家。“呃!你在嗅什么,大叔赶了一上午的路全是难闻的汗臭味。” “薇儿饿,要吃烧鹅腿。”她两眼发亮的盯着挂在马身左侧的皮囊,翕动的鼻子像可爱的花栗鼠动呀动地。 满脸胡子的大汉一怔,随即大笑,“好你个狗鼻子,连我家婆娘烧了一只大肥鹅你也闻得出来,来,喜欢就拿去,当是大叔的补偿,让你白白受了一场惊吓。” “嗯!谢谢大叔。”有烧鹅腿可吃了。 赶着进城的大汉未多作停留,解下用皮囊包住,犹带余温的烧鹅腿给不及半条马腿高的小泵娘,再度扬鞭,扬长而去。 “娘,有烧鹅腿。”陶于薇眯起眼笑着献宝。 “你这孩子真是……”回过神的季明蕙哭笑不得,又惊又怕的搂紧刚一起在鬼门关前走了一回的女儿。 “娘,吃烧鹅腿,薇儿要吃很多很多的ròuròu,快点长大,赚很多很多的钱孝顺娘。”不过她要先吃饱才行。 看她笑嘻嘻的小脸,心中一暖的季明蕙失笑,抚了抚女儿玉般的嫩颜。“瞧你喜得见牙不见眼,不就是烧鹅腿,以往你在宫中要多少有多少,不愁吃喝只愁积了食……”话语忽地一滞,明媚双眸多了一抹苦涩。 “娘,以后薇儿养你,我们会有很多的烧鹅腿吃。”她神气地仰起下颚,好似金山银山尽在她手中。 “薇儿……”她才五岁,聪慧得叫人心疼。 “七小姐,小的魏仲阳来接您了。” 不远处,一辆半旧的拉货马车缓缓驶近,驾车之人对着母女俩喊道。 马车走得很慢,尚未停妥前,一道翠绿色身影迫不及待地从马车上跳下。“小姐、小姐,翠兰来服侍您了。” 看着打小和她一起长大,在她入宫前配了府中护院的旧日丫鬟,惊愕的季明蕙双眸迅速蓄满眼泪,既欢喜又心酸,千言万语梗在喉间说不出口,只是泪流不止。 “你、你们夫妻怎么来了……” “奴婢怎能不来伺候小姐,小姐这是要和奴婢生分了吗?”满脸泪的翠兰跪在地上,同样泣不成声。她和丈夫是自愿留下来接季明蕙的。 “大哥、二哥他们……”她有说不出的抱歉,她与德贵妃的斗争竟断送了季府男儿大好前程。 “小姐别把责任往身上担,大爷、二爷说了与您无关,朋党之争难免会中箭落马,目前今上尚无子嗣,德贵妃一派汲汲于拉党结派,谋求后位,他们陈家早就想除掉咱们季家了,只是苦无机会,这次能全身而退已是万幸……” “爹娘的情形呢?” “老爷因此事老毛病犯了,身体有些不妥,可有夫人的细心照顾,应该很快就会好起来,小姐不用烦心。”翠兰取出有些破旧的狐狸皮披肩为季明蕙披上,一如往常的服侍周全。 “都是因为我……”她太不孝了,不能为爹娘分忧解劳,反令其晚年奔波,落难市井间。 “七小姐,此时不是伤心的时候,还是赶紧上车吧!盼能在日落前找个妥当的落脚处。”魏仲阳催促着,他担心德贵妃会有后手。 “娘,快看,薇儿捡到金子了!”陶于薇兴高采烈的叫喊声打断了大人们的重逢叙旧。 几双眼睛闻声望去,顿时震惊得说不出话,只见她嘴儿开开,露出八颗小米牙笑得好不热切,白嫩嫩的小手心捧着重约十两黄金打造的长生锁。 翠兰张目结舌,看来短时间内不用发愁无银子可用了,足够买座二进院子外,还有余额买几个下人做事,一年半载不致饿死。 只是小小姐的运气未免太好了点…… 五年后。 “小姐、小姐,您走慢点,奴、奴婢跟不上您,您悠着点、悠着点,奴婢怕有人冲撞了您……” 一名穿着石榴红压花裙的丫鬟画竹跑得香汗直流、气喘吁吁,额头豆大的汗珠都足以拧湿一条帕子了。 陶于薇忍不住埋怨,“你慢慢吞吞地干什么,银子会长脚的你知不知道,要是走慢点就会跑到别人的银袋里,你想让小姐我和白花花的银子擦身而过?”命可以不要,但是不能和银子结仇。 “小……呼……小姐,咱们的铺子又不会跑,您何必急……急于一时,夫人说咱们的铺子不赚钱,全青铜县的铺子也别开张了,干脆关门大吉……”她顺着小姐的心意说起好听话,只求眼前磨人的小祖宗别再折腾。 “说得好,咱们的铺子不赚钱,其他人早关门了,我们陶记米行、陶记杂货铺可是首屈一指的大商铺,日后要开遍旭川国各地,处处有我陶记的招牌。”若论赚钱的本事,谁能跟她比。 “陶”是国姓,个子稍微高了一些的陶于薇仍不减当年的稚色,只是过去瘦弱的脸颊长了些ròu,珠圆玉润,很是俏丽,琉璃珠子似的双瞳流转着调皮和不合年纪的精明,眼神精亮得好像守在洞口逮兔子的小狐狸。 借着那十两黄金打造的长生锁,季明蕙将它换成银子,不想再连累家人,她不打算回祖籍地,便与忠仆魏仲阳及其妻翠兰一路南行,来到离京一百里处一座风景秀丽的小县城,此地山好水好人也好,靠山面湖jiāo通便利,商行往来热络,于是考虑了一下便决定住下。 置了座三进的小宅子,不大,划分三座小院子,她和女儿各住一院,另一院留做让访客留宿时的客房,虽然季明蕙怀疑他们会有客人,不过是有备无患罢了。 另外有下人房和抱厦,又弄了个马房方便马车进出,毕竟两个主子都是女的,有辆马车代步省脚力。 买了宅子之后还有余额,不想坐吃山空的季明蕙为了女儿将来的嫁妆预做打算,她所学的琴棋书画派不上用场,倒是刺绣、女红方面别有长才,再加上见惯了宫里的好东西,她索xìng开起了绸缎庄,卖卖时下新颖的花布和现裁的成衣,以及花样别致、绣得精巧的绣件。 说起来,季明蕙还真有点生意手腕,真让她做起来了,在青铜县里算是小有名气,每年的利润颇丰。 不过她想还是因为家里有个运气不错的孩子,每每陶于薇一惹出事来,相对也有好运跟着来,福祸相倚,给家中的生意增色不少,运气好得挡也挡不住,叫人啧啧称奇。 娘亲开起了绸缎庄赚钱,陶于薇脑子精得很,有样学样,年纪小小的她也是赚钱能手,投入抢钱行列不落人后。 一开始她要娘亲用头三年赚来的银子买下三百亩土地和一座山头,然后养了几户佃农,春种稻米秋播高粱,还在水塘里养鱼,一年两获,成果丰硕,空地上植些菘菜做腌菜。 山头的一半是果园,另一半是茶园,果树和茶树长得慢,所以目前尚未有收获,真正的出产要看明年春、秋两季。 不过这不妨碍陶于薇伟大的生财计划,所谓肥水不落外人田,何必让人多赚一笔,既然自家每年能出几千担白米,那就开间米行吧!把历年的存粮全拉到铺子卖了,她还打出买十送一的口号,买十斤白米送一斤高粱,每日限制三十名,来得慢的人就抱歉了。 陶记米行的生意很好,好到出人意料,但没人眼红,因为当家的小掌柜嘴甜又生得可人,被她的软音一撒娇,什么脾气都没了,直当自家孩子疼着。 至于陶记杂货铺,卖的东西五花八门,几乎什么都有,什么都卖,从姑娘头上的绢花钗、日常用品、衣帽鞋袜、锅碗瓢盆、棉被枕套架子床,到精美的雕刻品和名人书画,连小零嘴都有。 真不知陶于薇到哪认识那些形形色色的人物,她店里的伙计不用去批货,自有人送到店里来,价钱当然是她说了算,转手以十倍卖出,难怪她富得流油口袋铜板叮当响。 “小姐,我们只是小店铺而已,您别大声嚷嚷,大家都在看您了。”画竹难为情的臊红了脸,暗自拉了拉主子的杏色衣摆,小姐太出锋头了,容易引人注目。 “!没出息,哪一间百年老店不是由小店铺开始,做人要有志气,要不是你家小姐我没门路,什么杀头的生意我也敢干,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陶于薇大发豪语。 “小、小姐,谨言慎行,奴婢不想没脑袋。”画竹急得快哭了。 陶于薇清亮的水眸一横。“真是没用,看来你成不了什么大器,枉我想拉你一把。” 铺子越开越多,账本也越积越高,放手让她自个儿打理的季明蕙,全然不顾不管,由着她瞎折腾,不论是赔是赚都由女儿自己处理,完全不chā手,看她能自行打磨出多少的富有。 其实季明蕙也不晓得女儿究竟赚了多少银子,大概知晓没赔过,小有赚头,日后不愁没嫁妆。 只有陶于薇自个儿明了她多有钱,目前存在钱庄里的银子足足上万两,以她的年纪算是不少了,知府嫁女儿也不过三、五千两压箱底而已,她是人家的两倍。 不过以她爱银子的程度,有了钱之后当然是拿去赚更多的钱,有谁嫌银子多咬手。 可惜最爱收集各式金制品和赚钱的陶于薇是个惫懒的人,她只喜欢数银子,摸摸小金猪、小金虎、金蝉、金雀儿,一看到账本就发愁,她最不耐烦的是算账,偏偏帐又多,总拨算盘珠子拨到指头红肿。 所以,她迫切需要一个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任劳任怨又年轻力壮的账房,因为若人太老了一下子就捐躯,她还要找人太麻烦了,不如一开头找头壮牛好勤奋耕耘。 “小姐,咱们新开幕的脂粉铺子似乎挺热闹的,围了不少人观看,过去瞅上两眼成不成?” 十三岁的画竹已经是大姑娘了,自是对一些女孩家的胭脂水粉感到兴趣。 爱美是女人的天xìng,只要能让自己更美,容貌更为出众,花再多的银子也甘愿,女为悦己者容。 看准了女子肯砸大钱的心态,陶于薇从她娘亲那里半哄半骗地挖来好几种宫廷秘方,皇宫里的娘娘都用的美容圣方能差到哪里去,一推出就是盛况空前的疯抢,供不应求。 “成,我顺便去收银子。”一说到银子,小财奴的两眼就发亮,小小的jiān狡分外可爱。 陶记脂粉铺前有一群人围观,但不是买胭脂水粉的女客,而是对着地上指指点点的街坊邻居,因为个小看不见的陶于薇拚命踮脚尖,可她再努力也只瞧见一个个比她细肩、细胳膊还粗的宽肩厚背,她给人当凳子踩还嫌矮。 于是她索xìng用钻的,左挡粗臂,右推熊腰,仗着小身量滑溜得很,一下子挤到最前头,急得直喊人的画竹硬是被挡在人墙外,画竹脸皮薄,不敢和人推推挤挤,只能站在人后直跳脚。 “咦?一具尸体?!”真晦气,怎么就死在店门口,老张棺材铺最多再走五十步,起码有两口板。 “还没死呢!我刚看他手指动了一下。”不过也差不多了,真是可怜,瘦得皮包骨,不见半两ròu。 “没死?” 好奇心天生比别人多一点,胆子又粗如庙里的石柱,面色不惊不惧的陶于薇拿起挂在胸前的黄金算盘,朝躺在地上瘦得骨头突出的少年脸庞戳了两下,想确认他死了没。 被用力戳了好几下,死人也会痛醒,何况是活人。 只见那瘦弱的身躯如虫般蜷缩了身子,干裂没有血色的嘴唇发出近乎呓语的呜咽。看到他奄奄一息的痛苦模样,陶于薇没来由的心口一揪,心生恻隐,她觉得这个人看了不讨厌,颇有眼缘,便要人让出位置,让店里的伙计倒碗水出来。 “饿……”喝着水,胃里有些东西垫着的少年吃力地睁开发肿的眼皮,视线模糊的嗫嚅道:“我三、三天没吃了……” “为什么不吃?”他好瘦,皮都松松垮垮的。 陶于薇也饿过,她知道饥饿有多难受,从京城到青桐县这一路上她差点饿死,因为饥荒严重,他们怀里揣着十两黄金却买不到食物,只能和人抢硬如石头的黑馍馍和嚼草根止渴。 少年大概是饿到全身无力,反应很慢,神情呆滞得像个傻子,“没……没有饭吃……大、大水来了,堤防崩了,我们附近十村三镇都被水淹了,大家都……死了……”他回答得很慢,一副随时快断气的模样。 “你爹娘呢?” 一提到疼他如珍如宝的爹娘,少年的脸上终于有一丝人的表情,以为哭干的泪水扑簌簌的流下,“他们都死了。” “喔,原来如此。”难怪没饭吃。要是当时娘不在她身边,她大概也会饿死。 “小姐,是不是该先给他一点吃的,有话等他吃饱了再问。”画竹抢着开口,她怕少年话没说完就饿死了。 似是如梦初醒,陶于薇轻呼一声,“对喔!我怎么忘了他很饿很饿了。大虎,先到王伯摊子买两碗清粥来,他饿太久了,一下子不能吃多,容易伤胃,先给他喝点热粥。” “是。”二十来岁的伙计一跃而起,三步并作两步往对街小摊冲去,很快地买回两碗热腾腾的米粥。 知道是小泵娘的善心,少年也不管斯不斯文了,捧起碗狼吞虎咽,不怕烫舌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 章 一口接一口,简直是饿狠了,连碗都快吞下了。 一眨眼功夫,两碗白粥见底了,少年才幽幽吐了一口气,脸上露出几分呆气和腼腆的抚抚稍微填了点食物的小肮,他一身污秽的衣物满是针眼错乱的补丁,看来流离颠沛了一段时日,黑得不见原色的软缎鞋磨破好几个大洞,露出同样污浊如墨的脚指头。 “你一个人是怎么活下来的?”见他有点精神,陶于薇再次发问,神色好不天真,小脸上笑得灿烂,彷佛开了一朵芙蓉花。 “我……呃……行乞为生……”他脸颊发烫,极度羞耻,可是因面黄肌瘦、满脸污垢,看不出他的面红耳赤。 少年对自己的行为感到羞愧,出身良好的他有手有脚,本该自力更生,可是突然遭难,从未吃过苦的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葬了父母之后便跟着逃难的百姓学着他们沿路乞讨,求一口饭维生。 难民多,乞丐更多,他越来越讨不到吃食,即使讨到了一点食物也会被其他的乞丐抢走,吃到肚子里的寥寥无几,他常怀疑自己能不能活下去。 他想爹,想娘,想老是莫名其妙骂他吃白食的姥姥,可是他再想也没有用,他们全都死了,身体泡在冰冷的河水里,肿胀的身躯面目全非,得看身上穿的衣物才辨认得出。 “你念过书吗?”陶于薇又问。 “我五岁启蒙。”他呐呐回道。 “会看账本吗?”她开始问到重点了。 “呃……会一点,我爹教过我。”他家有铺子放租,每半年收一次租金,他爹刚要教他做帐。 “所谓受人点滴,涌泉以报,我算是你的救命恩人吧?”两碗白粥要五文钱,丢进水里还会扑通一声。 “嗯!”他鲁直的一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差点忘了最重要的事。 “我叫孔方……” 少年的话还没说完,陶于薇惊喜地指着他鼻头,“你是铜钱,我最最喜欢的孔方兄!”孔方是铜钱的别称,更是她的最爱。 “我姓孔,名方,字”他跟铜钱没关系。 “就是你了,孔方兄,我正好缺一位账房,你来当吧。”小手一挥,拍板定案。 “嗄?!”他怔住。 往后的十年,姓孔名方的孔方兄成了掌管旭川国大半经济的大账房、大总管、说一不二的大管事,管理着陶于薇她自个儿也不甚清楚有多富有的万千家产。 【第二章】 碰到富贵又善心的主子,一生吃香喝辣,受人尊敬,连朝廷官员都得哈腰谄媚,摆个人畜无害的大笑脸奉承一番,将人捧得高高的,不惜自贬身分好搭上这条财路。 譬如孔方,他便是奴仆中少见的幸运儿,由一介破产落难的少爷沦为四处乞讨的乞儿,又在一夕之间遇到贵人,在短短的十年间荣升长凤公主的御用皇家大管事。 长凤公主,旭川国皇帝的女儿,排行第三的陶于薇。 陶于薇及笄那年,季明蕙身子开始不适,加上思念回到祖籍地不久双双亡故的爹娘,不知是卸下肩上重担,见女儿出落得落落大方、聪明伶俐,做生意方面已不再需要她的辅佐,强撑多年的身子忽然一下子垮了,病情竟严重到卧病不起,人也日渐消瘦。 即使找了名医救治,拖了将近一年,仍没撑过陶于薇十六岁那年冬季,刚喝完腊八粥便溘然辞世。 季明蕙死前念念不忘当年所受的冤屈,气若游丝之际仍紧拉着女儿的双手,泪眼婆娑的诉说满腹的心酸,以及对季家人的抱歉,她有愧难偿。 其实过去几年,在陶于薇有意无意的暗中资助下,她的亲舅们日子过得还算宽裕,不曾为银两的事情发过愁,只是族中子弟书读得再好、学问再好,至今仍无一人出仕,全被排除在科举外。 没想到母亲如此在意,为令母亲走得安心,她便决定翻案。 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十四岁时救了走私贩黎六郎的陶于薇在他的带领下也走入走私这行,且乐此不疲,因为太赚钱了,最喜欢银子的她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因此她赚银子比喝水还快。 所以喽!避他是冤案还是黑牢,她有银子就能打通关节,硬是收买了几个老臣把陈年旧案给翻出来。 表面上是受过季府恩情的臣子替蕙妃及季家人平反了所有的罪行,实则是陶于薇暗中派人走动,借着昔日的情义和一箱又一箱的银子,策动他们上禀皇上重审旧案。 在一连串的搜证、整顿宫闱中,后宫推出个由婕妤升到妃位的宁妃当替罪羊,前后又死了十数名当年涉及此事的嫔妃,有近百名老宫人被杖毙,血洗了整座后殿。 不过隐藏得极深的幕后主使人并未被查出,当年蕙妃被贬为庶民逐出京城,除去心头大患的德贵妃一人独大,掌控了后宫,五年后生下四皇子,她终于如愿被封为陈皇后。 此外四皇子还是皇上仅存的子嗣,之前的三名皇子都莫名的“早夭”了,倒是宫里的公主颇多。 陈皇后前头是娘家势力颇大的赵皇后,因病去世的赵皇后留下一女陶于燕,是旭川国长公主,十七岁嫁入卫国公府为长媳,二十岁夫死守寡,因住不惯宫外闹着要回宫,拿她没辙的皇帝只好纵着她住回原来的宫殿。 而陶于薇因谋反案被平反,十八岁时被接回宫中,因她不肯放弃获利甚丰的走私,过去极疼爱她的昌平帝陶镇武心疼女儿流落民间所受的苦,因此睁一眼、闭一眼的由她去,只要不动摇柄本就好,让她更无法无天。 讲白一点,她等于是“奉旨走私”了,当朝三公主成了赫赫有名的走私头子。 陶镇武想弥补遭他错待的女儿,加倍的对她好,对她的婚事也十分积极,举凡臣子家中有十七至二十五岁、未有婚约在身的嫡子皆得出席赏春宴、品荷宴、登高赏菊任她相看。 可惜陶于薇一个也看不上眼,嫌他们是不事生产的纨裤,只会风花雪月、吟诗作对,对她最爱的赚钱活儿一窍不通,她手指动一动就能买光他们所有人的家产。 本就是大龄公主了,再这么一拖再拖,眼看着都二十岁了她还是没能嫁出去,把宠爱女儿的昌平帝急得发鬓染霜,但陶于薇依然故我,仍快乐的赚她的银子。 “毛皮三大船;盐、茶叶、绸缎五大船,民生用品和米粮装满十大船,沿着顺江往北航行,约一个月左右抵达,其间经过青川、白河镇、万里滩,此三处传有河匪作乱,宜派出官兵护船,以免货物有失” 噗哧一声,黄莺般笑声流泄而出。一板一眼,xìng格严谨的孔方严肃的目光软化,透出一丝无可奈何的宠溺,微微勾起的唇露出苦笑。 “认真点,三公主,这是正经事不可儿戏,你该端正仪容,不得轻忽怠慢。”她在这民间养成的坏习惯总是改不过来,坐无坐姿,笑不掩口,兴致一来还敲桌子抖腿。 “有谁听过走私还派大队官兵护送的,你让我父皇颜面无光,还大打其他国家君主的脸,你自个儿都不觉得好笑吗?”自古官贼不两立,哪有当官的战战兢兢护贼走私。 他一脸无奈的低叹,“早叫你收起来别干这一行了,这些年来你赚的银子还不够多吗?朝廷的国库都不及你。” “嘘!小声点,别泄露我身怀巨款的秘密,不然父皇找我要税来,我就把你抵押出去。”她发狠似的威胁,面上始终带着浅浅的笑意,有几分古灵精怪的淘气。 褪去了青涩,眉眼长开了,曾经娇俏可人的小鲍主已如花般娇艳,眼波未动先有情,曼妙流光清转,双瞳翦翦,彷佛有万般情意在其中。 她藕白皓腕一抬,金银相缠的对镯叮当作响,以黄金打造的掐丝镶红宝石手镯,镯身又缠绕牡丹花纹的银丝,金银相间,衬托腕部肌肤的细白柔嫩,吹弹可破。 那唇更是诱人的香艳,鲜红丰润,唇角稍微往上勾,不笑的时候也像个笑面迎人的笑人儿,让人生不了恶念。 唯独她的个头像是受了诅咒般长不高,娇小玲珑,身长不足五尺,在孔方身侧一站,头顶正好给他搁胳臂。 “少在那装模作样,皇上向来对你疼爱有加,把你宠得无法无天,宠出个没人管得住的乱世祸水,他让我们大家都很头痛,再这么宠你下去该如何是好。”他也为她的将来担忧,女子最终该有个好归宿。 “!男子无用却要拿女人当借口,我们祸害了谁,我不过能干了些,为人精明,一不小心银子赚得比旁人多,我一不杀人,二不放火,三不谋朝篡位,还老老实实做生意,我每一个买卖都清清楚楚地摆在明面上,有我这样和善可亲又处处为人设想的祸水吗?” 她简直是女子楷模,连自己都佩服不已,百年才出一个的奇女子呀!多么难能可贵。 “你老老实实?”孔方的口气是不予置评。 “我还不老实吗,至少我还没像天耀城那个不要脸的城主,他占山筑城的行径多张狂呀!瞧瞧那么大的一座城池要花多少银两,怎么没人问问他银子打哪里来,我看准是打家劫舍来的,你说的河匪说不定是他手底下一支贼匪。” 陶于薇忿然,对人不对事,她对名为“银月”的天耀城城主就是看不顺眼,虽然他的财富一点也不亚于她,同样富可敌国,甚至有比她这走私大户还要有钱的传闻。 他专靠卖武器和战马当然富甲一方,雄据一方建新城,私养军队和铁匠,山里又有源源不绝的铁砂以及大批装备精良的骏马,完全不受任何一位君主控制,对每一个国家都是威胁。 可是能不跟他jiāo易吗?说出来是自灭志气。 人家的武器锋利坚韧、无坚不摧,人家的战马高大精悍,日行千里也许做不到,但是跑上百里不成问题,不但不喘不流汗,精力充沛,跑完一座山头还能站得挺直,威风凛凛。 一匹汗血宝马居然价值万金,根本是坑人嘛!幸好她的嗜好不是臭烘烘的四蹄畜生,不然岂不被坑惨了。 “你这是私怨。”她的怒不可遏他能理解。 眼儿一抛,陶于薇嗤笑两声。“少用你们男人的想法推论我,我纯粹是见不惯他败家的行为,银子赚了是要用在该用的地方,谁像他狂妄的建了座固若金汤的城池,想和他做生意居然进不去,还要城主的手谕允许方可通行。” 打她懂得东西可以买卖之后,普天之下还没她想去而去不了的地方,唯独天耀城是她此生最大的挫折。 不买就不买,做做朋友可以吧!她不嫌他是七老八十的老头子,她这如花似玉的美人儿甘为红颜知己有何不愿,她又不会去抢他,他防得那么严干什么,她可没本事另盖一座三步一布防、五步一岗哨的天耀城。 偏偏她身边认识的朋友都进得去,唯独她被阻拦在城外,叫人是可忍,孰不可忍,她是多长了一颗脑袋还是露出身后九尾狐狸的本相,叫他吓得紧闭门户,抖着身子发颤,避她如蛇蝎。 “不是因为皇上主动请人探问银月城主的意愿,而有意求娶旭川国公主的城主大人却看上以美貌知名的长公主,你又再一次被退亲?”那人的回复出人意料,没嫁过人的黄花闺女不要,偏偏中意气死夫婿的恶fù,真是匪夷所思。 长公主陶于燕十七岁出嫁,嫁得还是她千挑万选选中的如意郎君,新婚第一年过得如蜜里调油,如胶似漆,形影不离,多少人羡煞夫妻俩的缱绻恩爱,只道是人间仅有的天作之合。 可是陶于燕善妒又疑神疑鬼,对谁也不信任,只要驸马爷身边出现稍具姿色的女子,她便怀疑他与此女关系不寻常,动辄打骂这些女子,甚至将人活活打死以防止丈夫三心二意、移情别恋。 一次、两次,驸马爷尚可容忍,毕竟是皇家出身的尊贵凤凰女,打杀几个微不足道的奴婢不算什么,能受公主的杖罚是无上的光荣,顶多他给死去下人的家里多捎点银子。 因为他无意间的纵容,陶于燕的行事益发猖狂,终于酿出大祸,也让夫妻间的和睦产生裂痕。 那一日,她怒气冲冲的将一名容貌秀丽的女子推下湖,湖深丈余可行舟,湖面遍植深浅不一的荷花,她不许家丁、护卫下湖救人,任由该名女子载浮载沉的溺毙。 事后捞出尸体方知此女是定阳侯嫡长女,也是驸马爷最疼惜的表妹,两人的感情亲如兄妹,定阳侯痛心疾首,陶于燕因此受皇帝怒斥兼罚闭门思过,而表妹之死让驸马爷怒火大炽,对着她多有责难,口出伤人恶语。 陶于燕生母赵皇后虽然早亡,可陈皇后仍待她极好,有如亲生般捧在手掌心哄着、惯着,被养出骄纵心xìng,在蜜罐里长大的皇家贵女何曾受过气,尤其之间还夹着一名女子。 陶于燕也怒了,两个人一言不合的互骂、吵得不可开jiāo,公公卫国公出面调解却被公主推了一把,反骂老贼秃,把上了年纪的卫国公气得吐血,小两口的婚姻至此已无挽回余地。 可是皇家无和离女,卫国公府也不敢冒犯天威休了公主,因此公主与驸马爷同床异梦,夫妻形同陌路,驸马爷还胆大包天的纳了三名良妾进门,表示公主入门三年无子,为了卫国公府香火传承,纳妾之举乃天经地义。 气不过的陶于燕便养面首还击,一个个俊秀的少年被接进府,陶于燕堂而皇之的与之嬉笑欢好,大白日的就在驸马爷的书房行男女之事,被返家取书的驸马爷撞个正着。 继卫国公吐血之后,年轻力壮的驸马爷也吐了好几次心头血,面对休不得的皇家贵女他越看越挹郁,在数月后的某日清晨,驸马爷全身是血暴毙于花梨木雕花大床,接着陶于燕便吵着要回宫。 说什么住不惯宫外,嫁人都三年了哪有不习惯的道理,主要是心虚,在人人仇视她的卫国公府,她担心有一日xìng命不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 章 ,被府里愤怒的老老少少给暗地里害死。 所以不走不行,她还不想死,驸马爷之所以会死是因为她与他吵架时谎称有孕在身,是与一名十五岁面首所有的,她坚持要生,说要混淆卫国公府血统,让驸马爷戴一辈子绿帽,替别人养儿子。 本来身虚的驸马爷一听,冷不防吐出好大一口鲜血,染及被褥和衣衫,他捂着胸口、脸色发白,然后断气了。 满朝皆知驸马爷活生生被公主气死了,只是被皇上压下来,罚她抄写经书一百卷以示悔过。 陶于薇状似无所谓的挥挥莹白小手。“他不想娶,我还不想嫁呢!那人的卑劣个xìng也只配娶生xìng刁蛮的凤凰女,就等他们狗咬狗,看谁先把狗牙给咬崩了,我在旁摇旗呐喊看热闹去。” “你看不出银月城主的用心?”宁愿娶声名狼籍的长公主,不可能是为了传言中的美貌。 她不在意地眨了眨眼,嘟起红艳朱唇。“不就是为了她外祖赵家手中五十万大军,谁得了陶于燕就等于得到赵家的支持,姓赵的那群人只忠于已故的赵皇后。” 陶于燕运气好,投生在赵皇后肚皮,这才受到向来护短的赵家人毫无理xìng的护佑,不忠于帝王却偏私前后之女,也令她无人能擅动。 “原来你不迷糊,我以为你被退婚会恼羞成怒,请求你父皇发兵围剿天耀城,将只知其人、不见其面的银月城主给灭了。”顺便抢他的城,夺他的金银财物纳为己有。 圆睁的双目故作惊讶,似是不敢相信端正有仪的他竟如此污蔑她。“能好好谈的事干么非要动刀动qiāng,孔方阿兄,你说以我目前的财力,养上千百个死士吃不吃力?” “你是说……”他蓦地两眼瞠大。 “人家能盖一座城,养上近万名兵士,我好歹也是旭川国的财女公主,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嘛!身为管理我大部分产业的大管事而言,你责无旁贷。”反正他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欠人一命是要还的。 “你可以再无耻一点。”她当他无所不能吗?管帐以外还要养死士。 陶于薇咯咯地仰头娇笑,神情惬意。“是无赖不是无耻,我喊你一声阿兄,妹子有事,当然是阿兄代为出头。” 冷汗冒出额头的孔方是笑不出来,此事责任重大,他担不起。“你怎么不找金子,她才是你扛大梁的支柱。” 一旁容貌秀美的宫女金子身姿窈窕地走了过来,手上端着陶于薇每月一服的补汤,治其葵水来的腹痛。 金子本名吴紫矜,本是官家千金,后因家中遭罪而成了官婢,为人精明干练,博学多闻,年仅十八。 自小xìng情高傲的金子沦为官婢后被死对头的官家千金买下,那位大小姐无所不用其极的折辱她的尊严,想将她挺直如竹的傲骨折断,使其卑躬屈膝得像只狗儿臣服裙下。 她不肯低头,于是受到更多责骂打罚,傲骨未折却损及颜面,多次被众家千金围起来嘲笑。 一次官家千金又故意带金子到宫中的赏花宴,想让备受皇上宠爱的陶于薇羞辱她,没想到陶于薇反倒欣赏起她宁折不弯的傲骨,觉得她懂得比自己还多,正巧身边少了个“懂事”的宫女便开口讨要。 陶于薇一时的善举结束了金子任人羞辱打骂的日子,同时也为自己得到一位忠心不二的宫女,虽然金子看来冷情、沉默寡言,可什么都帮主子准备好,是个心细如发又面冷心热的好姑娘。 “阿兄未免太厚颜了,打打杀杀的血腥事哪会找上娇滴滴的姑娘家,怜香惜玉你懂不懂,难怪年过二十三了还娶不到老婆,我都替你难为情。”喝完了yào,她咂咂舌,柔白玉手拭去嘴角yào汁。 “金子,劝劝你家主子,赚钱就好,不要走向江湖路,她那双细胳臂拿不动比银票还重的刀剑。”孔方暗喻她不自量力,好好的公主养什么死士,银月城主是她惹得起吗?连昌平帝都不敢动天耀城半分,易守难攻,兵马强,粮草足,若无必胜绝招勿轻易尝试。 听孔方提到金子,媚人的眼睫一掀,陶于薇低笑不语。 “我家主子说的全是对的,孔先生不妨向『风雨楼』买人,那里的死士待价而沽。”金子的声线无高低起伏,平得让人听了昏昏yù睡,可又莫名地觉得诡异。 “你……呃!你怎么知道风雨楼?”杀手云集之地,杀人也卖人,卖的是任务失败的次等货。 “听说的。”她话不多,简洁有力。 这种事也能听说?!孔方脑门一阵一阵的抽疼。果然是物以类聚,什么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宫女,不可以寻常人看待,她们脑子与常人不同。 蓦地,传来急匆匆的奔跑声,孔方弯起嘴角,心想正常的人来了,她才是符合宫女“力争上游”的范本。 “不、不好了,三公主,皇、皇上……不好了,三公主和亲……来了使者……” “敢说皇上不好了,银子,你是向天借了胆吗?连万岁也敢挂在嘴边轻慢。”一句话不能好好讲吗?非要分章断句,她这公主都不急了,她急个什么劲,真是定xìng太差了,要再磨练。 银子惊得脸色发白,双腿一软的跪下,“公、公主恕罪,不是皇上不好了,是奴婢听凤藻宫的素馨姊姊说,不知哪来的蛮夷小柄叫什么水月族,他们派了袒胸露背的使者来,要为他们大王求娶咱们的公主,皇上说要问问公主您同不同意和亲,那是茹毛饮血的化外之地,公主您……” 凤藻宫是陈皇后居所,宫女素馨乃是皇后身侧伺候的大宫女,是陈皇后的心腹,深受宠信。 “水月族?”没听过。 陶于薇头一偏看向孔方,见他目露困惑的摇头,便将目光投向博学多闻的金子,金子一顿方启唇 “水月族位于南夷北方,一处隐秘的世外桃源,族人热情好客,以歌舞迎宾,族群人口数不多,约五万多人,是擅长骑马shè箭的草原民族,擅饮酒,天xìng乐观知足,族中大王带领族人在自个儿领地过着简单却富足的生活。”金子平淡述说,言简意赅。 “富足?”她记得草原部落一向是苦哈哈地过日子,每逢秋收冬至便会越境抢各国老百姓准备过冬的食物和财产。 “水月族的领地已传承几百年,是个偏僻但也不算贫瘠的地方,不过却因此躲过大小战役,自成一族,再加上xìng格俭朴,反倒积累为数不少的财富。” 不愧是才女,信手拈来皆是知识,侃侃而谈的金子浑身散发大家闺秀的气韵,宛如青莲初绽。 “说点让我感兴趣的事,我不以为水月族比我有钱。” 金子看了陶于薇一眼,面色沉静的说:“依照水月族的传统婚礼,新郎一方要置办各式金饰当聘礼送给新娘,新房也会打造得金光闪闪,金子是水月族最崇拜的事物。” “真的?!”闻言,陶于薇双目异常闪耀。 “水月族的男女以配戴金饰为传统,手镯、颈环、发饰以金色为主,连衣服的绣线也是金丝居多,浑身上下打扮有如金人,华丽而贵气。”水月族人的喜好恰与三公主雷同,都对金子别有偏好,不怕张扬,就担心不够贵。 “哎呀!好地方、好风俗、好民情,说得我心痒难耐,我极度向往,去告知我父皇,这门亲事本公主应了。”金子、金子,金灿灿的黄金饰品,放在手心里抚摸多快活呀! 此时满脑子黄金冠、黄金手镯、黄金颈圈、黄金额坠……等等一堆金饰的陶于薇呵呵直笑,玉白柔荑轻托绯色香腮,那个拒婚的银月城主早被她抛到九霄云外。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他不想娶,她还不屑嫁呢!躲在山里挖土筑城的蛮子全是只会舞刀弄qiāng的武夫,没半点文人的气节和文雅,日日对着满脸落腮胡的大黑熊,不作呕也胃疼。 “三公主……”您应得太随便了。想攀上高枝的银子在心底泪奔,她幻想的贵人梦被一脚踩个半碎。 “三公主,和亲非等闲小事,要三思再三思。”抚着额的孔方不住的抽眉角,忽觉任重道远。 “三公主去哪儿奴婢就去哪儿,请公主带上奴婢。”金子是三人中最镇定的,面不改色的表达矢志追随的决心。 说实在的,对陶镇武来说,陶于薇能嫁出去是喜事一桩,而且还是她点头同意,旁的闲杂人等还为她cāo心什么,不就是嫁人生子,女子唯一的追求,难不成要留她一辈子。 肯,愿意,甘心,这才是重点,自从接回亏欠最多的三女儿后,他最大的遗憾是这十多来年对她的疏远和轻忽,明明是最疼爱的心头ròu,却因他的一时气恼沦落在外,说没有后悔是骗人的,因此他比任何人都希望她能有个幸福的归宿。 好不容易看上个近年来崛起的天耀城城主,据闻年少有为,俊伟挺拔,堪为良配,身为帝王的他屈尊命人前往探问,对方的拒绝着实令人生恼,他的长凤哪里不如人了,小小城主也敢回绝?! 偏偏对方又释出好意,表示想娶艳冠牡丹的长公主,手心手背都是ròu,两个女儿摆不平的婚事令他为难,一国之君也有解决不了的难题。 万幸的是当他正苦恼时,南边的水月族大王派人送来和亲的文书,不拘是哪一位公主都成,结两国的友好,互通利市,水月族多得是黄金和马匹,真是瞌睡送来枕头。 但他却不知,此事却坏了陈皇后的计划,得到消息后,便派了心腹前往陶于薇处求证。 “三公主,皇后娘娘派乌嬷嬷来问候您的身子骨,奴才领她入内了。”宫殿外守门的小太监小宝机伶的高声大喊,提醒三公主有“外敌”来袭,他的小身板一歪,巧妙地挡下未经通传就想直接闯入公主寝殿的老嬷嬷。 乌嬷嬷是陈皇后最信任的身边人,打她进宫选秀那一日就跟着她,至今也不少年了。 不待陶于薇使眼色,金子已动手准备茶盅糕点,同不情不愿的银子将一迭小山般的账本搬进内室,一切整理得井井有条、规规矩矩,抓不出差错。 后宫之中有男人确有不妥,不过既然公主是“奉旨走私”,手底下有几个能人为其办事也是常事,不时招孔方进宫商议是皇上默许的,所以也没有回避的必要,明白人心知肚明。 孔方安静的立于陶于薇身后,神情肃穆得好似宫里的摆设,他是全无知觉的木头,别人不去关注他那是再好不过了。 “三公主,老奴给您请安了。” 照宫中规矩,年过半百的老嬷嬷倒是知趣的行了宫礼,只是眼中一闪而过的轻蔑逃不过明眼人的锐利视线,她倚老卖老的只行半礼,便面露痛意佯装腿脚不便,揉着膝盖骨,不等公主吩咐便自行起身,态度之张狂可见一斑。 可陶于薇也不是省油之灯,乌嬷嬷做了半套,她全了一套,状似慵懒的伸懒腰,打了个哈欠,也不叫人看座的晾着她,看她能熬多久。 她若有似无的瞄了乌嬷嬷一眼,也不说话,自顾自的喝着金子送到唇边的银耳百合粥,久久才掀了掀眼皮,笑得很无辜,了无威胁xìng。 在宫里过着被人吹捧,事事舒心的“贵人”生活,养尊处优的乌嬷嬷早把自己当贵人中的一个,对于三公主的轻待不免生了想教训一番的羞恼。 只是她刚想开口,摸透她个xìng的陶于薇早一步扬唇,笑容可掬地搬出压在她头顶的大山。 “不知母后给女儿什么赏赐,礼单呢?本公主瞅瞅。”想拿她下菜碟也要看自个儿本事够不够,当她这些年在宫外是混假的吗?杀头买卖都敢做了,一个死到临头的老贼婆也敢在她面前耍威风,嫌命长? 乌嬷嬷脸色难看的说:“皇后娘娘并无赏赐,只是命老奴来问问,三公主对水月族大王的求亲可有不愿,此事尚可商榷,皇后娘娘要三公主不必着急,慢慢来,皇家女儿不愁嫁。”最好是嫁不出去,老死在宫中,等四皇子登基为帝,看她怎么折磨死自以为高高在上的三公主。 乌嬷嬷满眼恶dú,她当没人瞧见她yīn沉的眼神,一边盘算着如何下暗手、使绊子,让受宠的三公主得意不起来。 可是她忘了,既然受宠就肯定开罪不得,纵使她有陈皇后这座大靠山护着,但是旭川国的皇帝是陶镇武,她一个奴才欺到人家女儿头上,为人父者岂会饶恕,她这些小心思无疑是自寻死路。 “可我都二十了,母后还不让我嫁,她想留女儿到几时?二皇姊、四皇妹早早就嫁了,连嫁过人的大皇姊也要二嫁,独留我在深闺到老是何用意,难道母后觊觎我一点一滴累积下来的庞大财富?”乌溜溜的眼珠子一瞅,似有疑色。 陈皇后育有三女一子,分别是二公主、四公主、七公主和四皇子,二公主和四公主十六、七岁便许了人家,如今与驸马爷住在御赐的公主府,七公主十五岁,也已订下亲事,两年后就要出嫁,目前住在宫里。 而年仅十岁的四皇子陶蔚风,则是呼声最高的太子人选,连皇上都有意册立,毕竟也只有这一名皇子。 前三位皇子皆因病或意外而早夭,说其中没有问题没人相信,至于是谁动的手,曾掉过孩子、痛失骨ròu的嫔妃们一清二楚,可是她们也只能隐忍,不想活了才敢与后宫之主对立。 乌嬷嬷的话又被无声无息的打回去,像吞了几只死苍蝇,死不了人却恶心人,一张老脸涨成血红色,“三公主此话言重了,若传到皇上耳中,岂不是要怪罪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为三公主的终身大事可cāo了不少心。” “那么『慢慢来,不用急』是什么意思,是你这老货巴不得本公主嫁不掉呢,还是母后不好直言本公主难嫁,爱挑剔又怪癖多,自个儿耽误自己了,现在让人迂回转告,叫我识相点,别仗着公主的势糟蹋人。”想编排她不是还早得很。 “这……”神色微变的乌嬷嬷咬着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 章 暗暗咒骂三公主的不识时务,居然连皇后娘娘也不放在眼里。 不可否认地,三公主确实猜对了几分,皇后娘娘派她来确有敲打之意,要三公主认清本分,勿有张狂举动,大龄未嫁是件很有面子的事吗? 看看,被人拒绝了多丢脸,人家银月城主宁可要声名狼籍的长公主也不要她,可见她在宫外敛财的名声有多臭,是男人都消受不起,早早打了退堂鼓。 皇后娘娘没说出口的是要她认命,别再胡搞瞎搞什么走私,安安分分地待在宫里备嫁,皇后娘娘的耐心有限,听话才有好果子吃,否则后果自负。 “三公主,乌嬷嬷是皇后娘娘身边的老人,她绝对不会对公主您有半丝恶意,人家说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皇后娘娘的面子上,乌嬷嬷都一把年纪了,腿脚也不好,老让她站着也不是办法……”见风转舵的银子一个劲地想往上爬,她不遗余力的想讨好宫中的嬷嬷,她想到皇后那里伺候。 孺子可教也,乌嬷嬷赞许地一点头,殊不知一肚子坏水的银子正想着到皇后那儿后怎么拉下乌嬷嬷,年纪大的老嬷嬷不好使唤,耳背又体力差,哪及得上她正青春年少,一把好气力。 “好吧,赐座。”看她坐不坐得了。 “是。”银子欢天喜地的应和,卷起袖子搬来银线镶边绣海棠春睡绣墩,打算在乌嬷嬷面前卖一个乖。 可是她常误打误撞的弄巧成拙,明明手段一堆,毫无忠诚可言,却莫名造就“护主”之实,叫人看好戏之余不免啼笑皆非,她的运气太背了。 “啊!我的背……嗷!我的老腰……你、你想压死我不成,还不起来!”天呐!她一把老骨头不是断了吧!这腰疼得让人直不起身,这小贱胚子下手可真狠…… “我、我不是故意的……”怎么会这样,她不过搬了张绣墩,因为有些沉才想换换手,没想到手一滑,连脚也崴了一下,整个人带绣墩往下一扑,好死不死的撞在乌嬷嬷身上,两人一同往前扑倒,重重摔倒在地。 银子想死的念头都有了,马屁没拍着却拍到马腿。 “你不是故意的,难不成是存心,我这老腰老腿被你一压还好得了吗?分明是……”骂骂叨叨的乌嬷嬷一抬头,正对上孔方的清润俊容,她怔了一下,觉得这张脸似曾相识,好像在哪看过,可一时想不起来,只觉得十分眼熟。 “没事就叩安了吧!别像只麻雀叽叽喳喳,不过摔了一跤值得你大呼小叫吗?有失体统,让母后丢脸了。”乌嬷嬷张口yù驳,但陶于薇没给她机会,“对了,回头跟母后说一声,待会我要出宫一趟,打理生意上的琐事,趁着出嫁前算算本公主有多少陪嫁银子。” “三公主是说……”乌嬷嬷一脸讶异,嘴巴张大得足以塞下一颗鸡蛋。 “水月族的和亲我应下了,烦请母后为我准备十里红妆,如果全换成金子我更满意。” 【第三章】 京城,风月酒楼。 “少主” 一只骨节分明、虎口处长有厚茧的蜜色手掌,看似不着力的一扬,对面虎背熊腰的粗汉顿时肩胛一麻,手有些刺痛,无力的垂落,过了好一会儿麻痛感才逐渐消退。 粗壮的汉子不敢多嘴,不过从他背挺腰直的坐姿看来,此人必定是经历军旅生涯多年,甚至仍在军队中担任要职,其职位还不低,极有可能在校尉之上,一双虎目气势凌人。 可是他却对这一位面色冷峻的清俊男子低头了,诚惶诚恐,必恭必敬,彷佛夜枭遇巨鹰,当下得意不起来,垂头丧气地任凭鹰爪一挠,枭再凶猛也难敌比更巨大的禽鸟。 强中自有强中手,不只鸟兽,人类亦是强者为王。 “景春又忘了吗?一出咱们城就得改口,要称葛爷。”一派风流的白文昭摇着描金折扇,咧开笑脸。 “你别呀的,老子不热。”看他摇扇的欠揍姿态就心火上升,才三月阳春天气,哪来的暑气。 “这叫真名士风流,你个大老粗不懂风雅,回去多读几本书,脑子补一下学识,别让人家笑话你不识字。”白文昭很刻意朝眼看着就要翻脸的大男人风,丝毫不将他的恼意看在眼里,逗猫似地直逗着人玩。 华景春很火大的拍下他手中的扇子。“我看你是下流,了老半天也不出一颗卵蛋,老子书是读得不多,可忠孝仁义刻在骨子里,样样不输人,老子抡起大刀就能上阵杀敌。” “在葛爷面前你敢自称老子?”白文昭轻笑。 “你、你……”他涨红脸,半晌说不出话来。 “我、我……你几时有口吃的毛病,回头找毛神医治治你的舌头,人长得丑也就算了,连话都说不好,日后怎么找得到暖坑头的老婆。”他这副bào脾气也够呛了。 白文昭这番“实话”扎中华景春的心口,他凶狠的挑眉龇牙,人家在他这个年纪是好几个孩子的爹了,而他仍孤家寡人的跟着主子东征西讨,建立军队。 “你会烂嘴巴。”憋了老半天,他也只能冒出这一句杀伤力不强的还击,有失武将横来直往的劲道。读书人就那张嘴厉害,他骂不过人,避开还不行吗?反正他从未在这厮口中占过上风。 闻言,白文昭放声大笑,扇面一阖,以扇柄搓搓鼻柱。“早就烂了,瞧你一开口不就臭气熏人。” “白文昭你!”华景春蒲扇般的大掌按住百斤重金刀,准备掀桌子砍人。 “闹够了吗?冰雪初融的顺江够凉快了,不妨去泡上三个时辰冷静冷静。”冷如冰刃的声音又沉又寒,不带一丝人气,宛若那冰封三尺的高原上独行的灰狼,嗜血,孤傲,xìng冷深沉。 “主子,属下错了。”一想到顺江此时的寒冽,打了个冷颤的华景春顾不得什么男人的面子,当下爽快的认错。 “葛爷,他这xìng子得磨一磨,太不禁激了,若遇到紧要关头还这般毛躁,只怕会坏了咱们好事。”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只怕猪一样的队友,自扯后腿,自毁长城。 被称“葛爷”的男子神情漠然地看了华景春一眼,看得他打心里发颤。“你太躁了。” “是,属下一定改,绝不再让人一挑弄就zhà毛。”他边说边瞪着满脸笑意的白文昭,做出挥舞拳头的动作。 以一名带兵打仗的武将而言,他足以胜任了,一夫当关,万夫莫敌,一身的蛮力叫敌人闻风丧胆,不敢越雷池一步,马上英勇雄姿令多少兵士热血沸腾,奋勇杀敌。 都说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可历经战火的兵痞子遇着了满嘴油的书生,他一样没理可说,人家动动粲如莲花的舌头就硌死人了,比刀剑还锋利。 杀人不过头点地,文人的一支笔、一句话足令天下尸横遍野,葛爷是血淋淋的殷鉴,他就是轻忽了文官那一张胡天说地的嘴,未做防备才会落得众叛亲离、无处可去的下场。 白文昭不受威胁,轻笑道:“这话说说就算了,当不得真,当把好刀倒是不错的选择。”冲锋陷阵他再行,一刀捅进敌人心窝。 葛爷一口饮尽杯中烈酒,延烧而下的灼烫压下他心口熊熊复仇之火。“我要你办的事办妥了吗?” “五千匹战马,十万支弓箭已顺利运抵南昌国,南越国边防岌岌可危,”两国jiāo战已久,一旦bào发,势同水火。 “银子收了?”深不见底的黑瞳闪着森森冷意。 “收了,共三十五万两白银,葛爷的意思是?”是收入库房或另有他用,他们目前不缺钱。 “买下丰山。”他声冷如勾,轻轻划过空气。 “什么,丰山?!”那在旭川国境内,绵延好几百里,是由十三座小山头汇集成的高山。 “我只问你办不办得到?” 沉吟片刻,白文昭在心里盘算了一番,“虽然有点困难,但出面和贪得无厌的官员打jiāo道,能成。” “不计任何代价买下那座山头,迁走附近十座村子的居民,不管花多少银子都成。”因为那里有蕴藏丰富的金矿,半年后会被旭川国某世家子弟发现,从此金源不断,收为国有,为旭川国带来可观的财富。 “咦!你怎么晓得有十座村子,你曾经去过吗?”白文昭微讶他对丰山地形的熟稔。 是的,他去过,在死前三个月,他带领一支旭川国铁甲部队经过此地,却被一场大风雪困在雪中,他所带的兵马有一半被冻死,另一半是活活饿死,唯有他抱着不甘死去的复仇之心逃出生天。 可是他无法不怪罪自己,虽是大雪造成损兵折将,但他设想不周,过于急迫也是兵败的主因,他没把天候考虑在内,又匆忙出兵没带足粮草,大雪一封山阻断进出的道路,缺衣少食的士兵哪禁得起饥寒jiāo迫,阖眼睡着便再也醒不过来。 没多久,他也因报不了仇而抑郁而终,卒年二十八岁。 葛爷本名葛瞻,原是南越国大皇子,打出生就是天之骄子,南越国皇后亲生嫡子,身分显赫,天资聪颖的他几乎可以笃定是南越国的皇位继承人,无人能掠其锋芒。 谁知三皇子及其母妃莹妃生有贰心,意图九龙宝座,母子俩暗下dú手害死皇后,让找不到幕后主使者的葛瞻对无能缉凶的南越皇帝感到不满,慢慢地产生嫌隙。 莹妃用捧杀的方式离间葛瞻和皇帝之间的父子亲情,再举荐葛瞻为带兵的主帅将他送上战场,然后在背后诬陷他有意谋反,等不及皇上驾崩就想坐上那个人人趋之若鹜的位子。 南越国皇帝大怒,召回葛瞻并将他软禁,最后因心生不忍而没斩杀亲儿,仅判他流放他国,终生不得踏入南越国半步,皇位继承人也和他擦身而过,改立三皇子为太子。 那时,葛瞻二十一岁。 他处心积虑想报仇,没想到在一番谋划、隐忍,并向旭川国皇帝及赵家借兵攻打已登基的三皇子葛鞅时,却因气候而功败垂成。 他死得好不窝囊,没报得了仇反而赔上自己一条命。 在他临死之前,前尘往事历历在目,更神奇的是,他竟看到含笑而立的母后,眉目如画一如往昔,也瞧见成亲一年的妻子笑着走向皇帝葛鞅,身子轻偎他怀中,将他“谋反”的证据jiāo到葛鞅手中,并嘲笑他的愚不可及。 怒极的他呕出一大口瘀血,想到自己任人cāo弄的愚行,以及为了报复而放开的那些人,他又悔又恨,心有不甘。 胸口痛着,四肢抽搐,陪伴他的只有不见五指的黑暗,孤伶伶的他忽然好想见那个人。 但是机会从不给做傻事的人,为了夺响应得的一切,报令人痛不yù生的血海深仇,他放弃了好多好多,包括深爱他的淘气姑娘。他让她伤心yù绝,最后泪流满面,带着破碎的心嫁给别人。 没想到她在成亲途中被土匪劫杀了,死时才二十岁。 若是能回到过去,他一定不会再和她有任何瓜葛,他要她平平安安的活着,没有他她才会快乐,她值得被更好的男人对待,生儿育女,快活一生。 意识陷入黑暗,他明白将殒命于此,可等他再睁开眼睛,竟然身处南越国宫殿,他当年被父皇软禁的地方,当下讶异且难以置信。 他又活过来了,而且来到被三皇子诬陷谋反的那一年,罪名已定的他三日后将被送出南越国。 重生那一夜他只做了一件事,那便是劫狱,救出隔日将代替他被斩首的心腹白文昭叛逃,两人带了少许亲信逃出南越国,并说服一批将士跟着他,并在太平山建了天耀城,另起炉灶与已登基为帝的葛鞅对抗。 重生前,葛瞻听过金矿、铁矿的事,这次他抢先一步用少少的钱买下矿山探矿,并藉由这些钱经营武器和战马的生意,一方面和其他国家jiāo易,一方面为自己蓄积实力。 他让这一世未死的白文昭为他打理这些产业,这一次他有足够的财力支持,也能改变不少的命运,对外,大家都以为白文昭是做买卖的大东家,实则是葛瞻在幕后掌控。 “照着做,不必问。”他不能说他曾眼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倒下,他却无力扭转可憎的结局,任由他们平白死去。 白文昭嘴边的笑微凝,目露无奈。“别太严肃,葛爷,瞧你那张冷脸多骇人,别吓跑了纯情的小泵娘。” 哪来纯情的小泵娘,他们坐在酒楼的二楼包厢里,三面是墙,另一面是离席面七步远的方格窗子,从外头看不见里面的情景,里头的人也瞧不见外面走动的人,仅闻人声。 华景春不屑的撇撇嘴,一口干尽满溢的白干,粗鲁的以藏青色袖子抹过嘴边的酒渍。 “文昭,你忘了曾架在你脖子上的那把刀吗?”葛瞻的眼中没有温色,只有冷到极点的狠戾。 白文昭一听,令人赏心悦目的温雅笑脸一收,多了几许严肃。“只要葛爷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好,我等豁命跟随,除了一死,无以谢明主,我这条命是你的,义无反顾。” 他永远也忘不了身陷囹圄那一刻,他的家人、父兄都成了阶下囚,明明一心为国却惨遭设计陷害,三皇子屈打成招,非要将谋逆罪名强加在大皇子身上,逼着他们背叛,他以为将屈死天牢,再无重见天日的一天。 可大皇子一身是血的带人闯入牢里,将一群人救出,那身不断流出的鲜血叫他永难忘怀 那是为他流的血。 “喂!带上我,别一个人占独功,我华景春脑子不行,但力气一大把,收割头颅的活儿留给我准没错,不要跟我抢。”不甘示弱的华景春穷嚷嚷,满身酒气更显草莽气息。他也只能干干粗活,做点擅长的事。 其实包厢内除了他们三人外,还有四名明卫,八名暗卫,个个身手不在话下,全是一等一的好手。 “国仇家恨,不共戴天。”这次他不会再急躁了,定要做好万全准备。 “国仇家恨不一定要赔掉自己的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 章 生,你不会真想要娶那个刁名在外、生xìng放dàng的长公主吧? 驸马爷的下场是你的借镜。”白文昭意有所指地看向葛瞻头顶,感觉将来那里会是一片绿意盎然。 “我需要赵家的兵。”只有这个目的。 原来拒绝三公主陶于薇而求娶长公主陶于燕的天耀城城主,竟是眼前冷厉的前南越国大皇子。 “也许另寻他途,我们多花几年训练,总会养出不亚于赵家的兵马。”他们需要的是时间,急于求成反而落下风。 “来不及,赵家兵强马壮,在战场上磨练出的赵家军是一柄柄以一敌十的锋利长剑,他们惊人的实力出乎所有人的想象,是一支能深入敌营的兵。”赵家军是他的首要目标,陶于燕不过是借口。 和前世一样,借着和长公主联姻取得赵家军的忠心,已故的赵皇后是赵家人心头上抹灭不去的朱砂痣,他们会为守护皇后之女而使出全力一拚,只求不负忠义。 “可是……”他不再考虑一下吗?娶那种女子为妻,即使有朝一日真能报仇雪恨,怕也不能轻易摆脱。 气死倒也不至于,但拖上行事嚣张、任xìng妄为的骄纵妻子,他下半辈子也毁了,对方有旭川国皇上和赵家当靠山,他跟活在水深火热有何不同,这是绝了自己的生路呀! “天耀城容纳不了五十万的兵,另辟新城恐引起各国君主的不安,在我们未成气候前就派兵灭了,所以我们即使有银子养得起庞大的军队也无处安置。”他的力量不够强大。 白文昭沉默。五十万的兵的确多了点,赵家人很聪明,用朝廷的军饷养自家的兵。 葛瞻面色微冷的说:“长公主的容貌甚美,已有多名世族子弟询问,再嫁是必然的,若我们未能及时把握良机,错失她,同时也会失去威武侯和定威将军手中的兵权。” 赵宁、赵恪案子俩是赵家军的主心骨,一侯爷,一将军,主掌东南大军。 赵宁是赵皇后一母同胞的兄弟,他向来敬爱长姊,为她的早死感到万分悲痛,立誓要护住姊姊的孩子一生。 “娶了流落民间多年的三公主不是一样能借到兵,赵家人再固执也是旭川国的将士,皇上圣旨一下莫敢不从……”他还是觉得大皇子走了歪路,有不听皇命调动的兵吗?除非想谋反,自立为主。 白文昭倒是想差,在这多国割据的混乱时代,拥有纯正血统的皇室成员不见得就能掌控实权,钱、权、人皆备的人才是真正的帝王,连皇上都得向他们低头,好言相待。 在旭川国,拥有五十万大军的赵家是势力优于皇权的绝对强权,他们虽然忠心耿耿,满腔热血,可是对于皇上的调派却有自己的想法,听或不听,全在于他们想怎么做,皇上只是提供粮草的“买家”,唯有在国家有难时赵家军才会倾巢而出,抵御外侮。 但是有一股新势力悄悄崛起却无人察觉,那便是以走私致富,如今在周边各国暗立据点的陶于薇。 知情的人晓得她赚得多,财富多到可以媲美国库,可是只有经手的人才知道她究竟有多富有,绝非“富可敌国”四个字可形容,连精于运算的她也要算上十天半个月才算得清这些年累积的身家。 说得白一点,她只要拿出三分之一的藏银就能养活五十万的军队十年,其中还不用卖地、卖铺子,光只是她赚的钱而已,她也是唯一有本钱和天耀城叫阵的财女、地下财后。 陶于薇从来都不傻,她的走私事业遍及十来国,为了避免风险,也是担心被战事波及,她在每一国都有购地置产,并在隐秘的山头挖空山腹藏金藏银,以及大量的粮食。 狡兔有三窟,所以一个国家内她至少有三到五座藏金窟,既是放银子也能住人,待上三、五年也不会饿死。 由此推算,她的银子多到不可计数的程度,即使不嫁人,她也能舒舒服服地过完这辈子,不用靠男人吃饭,但这些葛瞻都不知道。 “不行,这一次我不能再害她!”葛瞻忽地一扬高声,反常的行径令白文昭与华景春为之一怔。 “这一次?”什么意思? 发觉情绪过于激动,葛瞻沉着脸,目露锐光,“我是说和旭川国长公主的婚事不能出任何纰漏,务必要达成。” 是这样吗?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的白文昭内心狐疑,“不容易吧!梆爷,你刚拒绝人家口头上的提亲,现在又要求娶另一个女儿为妻,虽然你是天耀城的银月城主,可没这样坑人的,有哪个父亲肯吃这个暗亏” “谁是天耀城城主,快报上名来,不用躲了,我瞧见你,有胆退婚,没胆见人吗?” 砰! 风月酒楼二楼的某处包厢门被人由外而内的踢开,这一脚的力道十分惊人,由内拉开的门撞上墙又弹回去,木制门框晃个不停,连接门板处甚至出现裂痕。虽然没什么太大损害,但门上有一个很明显的女子鞋印,这要踢在人的身上,恐怕是非伤即残。 不过最叫白文昭、华景春惊讶的不是忽然闯进包厢的这群人,而是反应相当敏捷的葛瞻,在听到女子从外传来的甜软娇斥时,他已一手探向怀内,将黄金打造的鹰形面具戴在脸上,并击出掌气将落下的木头碎块打飞。 他在保护那名带头闯进来的娇娇女。 很意外,很错愕,很惊悚,很……说不上来的诡异,他的举动太古怪了,叫人深深不解。 没有武功底子的人看不出他使出的劲道多和缓,全为护住说话的女子,唯恐她收到一丝伤害。 这对平常人而言不算什么,习武之人本该济弱扶倾,可是对冷漠不管他人死活的葛瞻而言,那简直是不可思议,根本不像他会做的事。 他中邪了。这是那两人一致的想法。 “你们谁是天耀城的城主,苦主亲自上门来讨公道,是男人就站出来!”她陶于薇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她要用金锞子、银角子把他砸成释迦摩尼佛,让他上西方念阿弥陀佛去。 “你们怎么能随意进别人的包厢,大呼小叫的扰人安宁,旭川国的女人太无礼了,与泼fù无异!”身材高大的华景春往前一站,仗着黑熊一样的壮躯想威恫人。 偏偏他眼前的女子不怕他,伸出纤白如玉的指直戳他的胸,把他戳得脸红、连连倒退。 “你是天耀城城主?” “我不是”不等他说完,一记莲花扫腿朝他小腿最脆弱的穴位一踢,他顿时痛得差点喊娘了。 “不是你说什么废话,强出头的人死得快,别当我好糊弄,等姊一出手就晓得你一身皮ròu多少斤两。”不是正主儿chā什么嘴,白费她的功夫。 姊?鹰形面具下的唇角往上一勾,微露似喜似忧的浅浅笑纹,柔化了刚硬方正的冷冽。 “为什么会晓得多少两呢?”一旁年约十五岁的清秀男孩,尖细的嗓音顺着主子的话尾一接,一搭一唱搭配得恰到好处。 是非不分的小宝唯主子是从,鬼点子多的他滑溜得像条蛇,嘴甜机伶,八面玲珑,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主子要他做什么就做什么,绝无二话,忠犬般的小苞班。 他本来是受人欺侮的小太监,五岁入宫,从洗恭桶开始做起,熬了几年跟了个御膳房做事的老太监,他管老太监叫干爹,受其庇护,过得有滋有味,小日子滋润得很。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一日老太监暴毙在井边,失去依靠的小宝便成了众人发泄不满的对象,动辄打骂是常有的事,还常常不给他饭吃,把他饿得只能啃生菜叶。 陶于薇入宫后瞧见伤痕累累、气若游丝的他被一群太监、宫女压趴在地下,吃他们用脚踩扁、乌漆抹黑的ròu包子,最恨欺善怕恶的她使出市井贱招,一人赏他们一脚,再罚每人吞二十颗ròu包子,吃到撑也不许吐出来,浪费粮食会被雷劈。 只有饿过的人才知道食物的珍贵,她虽然爱财,天生的好运道,不论干哪一行都赚得钵满盆满,可是她最痛恨铺张浪费、不珍惜食物的人,一遇到这种人定会好生教训一番,叫他们懂得饱时当知饥时的苦。 从那一天起,小宝就成了陶于薇的小影子,他只认三公主一人是他主子,谁敢动她一根寒毛他就跟人拚命,管对方是王公贵族还是皇后娘娘。 他很死脑筋,只认自己认定的死理,他认为他这条命是三公主捡回来的,自然要以三公主马首是瞻,其他人的吩咐是左耳进、右耳出,他只听三公主的。 所以说陶于薇的运气真是超级好,随手一捡帮个人毫不费劲,可回报却都是大赚,完全符合她有便宜不赚是傻瓜的财女xìng格,每个被她搭救的人都是有恩必报的傻子。 “因为你家公主会让人把匕首磨利,将他一身的老皮硬ròu一片一片的片下来,放在箩筐里称重。”看他发量多,骨架粗,片个三、五百片也差不多了,街头的野狗正饿得眼发绿光,他牺牲小我以养大众,果然是ròu身佛。 “什、什么,把我的ròu片下来?!”她、她在开玩笑吧!明眸皓齿的娇俏小泵娘,哪有这般歹dú心思。 拜个头小所赐,陶于薇软乎乎的小脸也只有巴掌大,明明“高龄”二十岁的她从外表看来约十六、七、正是明媚好年纪,怎么看,怎么顺眼,还多了点小丫头的俏皮,惹人疼爱。 “我家公主片你的ròu是你的荣幸,还不跪下谢恩。”小宝鼻孔往上仰,颇有几分仗势欺人的意味。 一旁的金子取出烟纱罗制的帕子,在镶满五色宝石的青铜三寸短剑上来回擦拭后才递给自家主子,看她想从哪个部位片起,手捧一只空瓷盘等着盛ròu。 “这小不点是公主?!”华景春就是个不长眼的大老粗,不懂得看人眼色,此话一出彻底得罪在意个头的陶于薇。 “小三、小五,把他的舌头割下来,送入宫中给吴掌勺鲁一盘舌头ròu,给守宫门的侍卫大哥当下酒菜。”竟说她是小不点,她分明是幼苗慢长。 若是有人听见陶于薇悲愤的心语,肯定会仰天大笑三声,都双十年华的老姑娘了,还好意思厚着脸皮自称幼苗。 去问问三个孩子的娘,人家十五岁生崽,小她一岁都生了三胎,她装什么嫩呀!青春好风貌不代表她嫩如刚破土的幼笋。 “是。” 两道平空出现的黑影骤然攻向犹带怔忡的华景春,应对不及的他硬是接下几拳差点打碎肩骨的重拳,他东闪西避地躲开挥向脸面的拳头,几次拳风挥过面颊,皮ròu生痛。 就这么你一招、我一拳的打起来,一边是大内高手,皇上派来保护三公主安危的黑衣卫,一边是天耀城统领五千精兵的都尉,双方过招倒是十分精采,你来我往不分胜负。 陶于薇就是个看热闹的,她接过金子递过来的温茶,一手拿着瓜子嗑着,看到有一方落败时还大声叫喝,要人家再用点劲,别输得太难看,赢得一方赏黄酒十坛,烧鸡二十只。 黄酒十坛对爱喝酒的华景春而言正中下怀,可二十只烧鸡哪吃得完?他越打越没力,眼神哀怨的投向不仗义的同伴,他一口陈年老血快从喉头喷出来了。 “等等,等等,老子不打了。”累死了,根本是车轮战,打得他全身是汗,他们胜之不武。 “你敢自称我老子?”陶于薇笑得有些……狐狸。 “呃……这……”他搔着头,向少主求助。 “你晓得我老子是谁吗?” 他直接装死,没人救只好自救。 “我老子叫陶镇武,当朝皇上。”昌平帝。 “呃……公主万福。”他硬着头皮道歉。 “你知不知道你踩的是何国的土地?”哼!鲍主不福,公主只想找个小钉子踩上两脚,出出气。 隐身在逆光处,金色面具的遮掩下,薄抿的唇轻轻上扬,露出带着久违了的怀念,冷冽的黑眸竟柔和春风。 “这……”华景春口拙。 “是我旭川国,你在旭川国境内直呼是长凤公主的老子,你要置我朝皇帝于何地,难道我不是父皇亲生的?”她语带悲伤,好不沮丧,好似刚刚那一刻才认了亲,得知真实身世,她的“生父”是一头长得像人的大黑熊,叫她情何以堪。 “我……我……”没遇过牙尖嘴利的,招架不住的华景春急出满头大汗,赶紧向学问渊博的白文昭求援,“喂!姓白的,你不能见死不救,这娘儿……这位公主太凶残了,我不行呀!她比我还凶残,根本不怕我。” 小三、小五两名黑衣卫的拳风扫过脸颊,白文昭有些惊险的闪过,他很为难地看着往他身后躲的大块头,心里的“问候”没有重复,手痒得想“大义灭亲”。 “公主想要什么补偿?” 这句话动听,正中陶于薇心坎,她喜孜孜地露出可爱小兔子的憨笑,长睫一眨一眨地。“小三、小五先下去,他的舌头太臭了,我怕熏晕了金镶玉嵌的我。” 金镶玉嵌?亏她说得出口。葛瞻令人畏惧的冷眸正闪着淡然笑意,见到熟人般的多了一分纵容。 “是,公主。”倏地,两人如出现时的无声无息,消失得无影无踪,仅在眨眼间。 “公主,请提条件。”银子能解决的事就不是问题,投其所好,一往不利,银子是三公主的罩门。 “我要他的面具。”葱白纤指一指,指向戴着金色面具的葛瞻,那苍鹰雕纹的金制品她一见就喜欢。 “不行。”发出低沉嗓音的是面具主人。 陶于薇一听,粉嫩桃腮笑得更灿烂了。“你是贵人但不够贵,若是我在这里大喊一声『非礼』,你猜我父皇会不会关闭东西南北四座城门,命令全城铁甲兵追杀你?” “这面具对你而言太大,我送你一只小一点的。”他不想遇见她,但是……偏偏还是遇上了。 葛瞻在心里叹息,看向她的眼神充满淡淡的宠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 章 没人瞧见他面具下的柔和表情,可是光听他略带“哄”的语气,跟了他数年的白文昭、华景春同时脚底一滑,皮肤竖起一颗颗名为鸡皮疙瘩的小豆子,他们感到浑身发凉。 这、这是他们认识的那一位主子吗?嗜血冷酷,yīn狠深沉,大掌一扭能面不改色的扭断十岁幼童的颈项,他换了一个人吧!瞧他的声音多有人气,而非古井般的死气沉沉。 “小的我要,这个我也要,我看上眼了。”陶于薇充分地表现出皇家公主的刁蛮,但是软绵绵的语调让人不生恶感,反倒像是从小看到大的世家族妹在撒娇,讨要小玩意儿。 “贪心。”葛瞻的心口直冒愉悦,但面上无波。 她骄傲的昂起洁白如玉的下巴。“你本来就该赔偿我深受伤害的脆弱心房,现在谁不晓得你宁娶大皇姊而抛弃我,我名节严重受损,你没瞧见我两眼浮肿,气色变差……” 两眼浮肿,气色变差?! 这是睁眼说瞎话吧?目不盲的人都看得出她脸色红润,皮肤水嫩水嫩得白里透红,翦翦水眸炯炯有神,亮如天边的繁星,她身娇ròu贵,肤白胜雪,浑身散发青春无敌的蓬勃朝气,宛如一颗令人垂涎三尺的水蜜桃。 她明明好得很,比好更好了,且谁家的姑娘像她一样兴致勃勃地托着香腮直往男人面上瞧…… 瞧他的金色面具,这对出身皇家的公主来说太不合乎礼教了。 “我选她并不是因为你不如她。”听他破天荒的解释,相扶持站起身的两个男人惊得掉了下巴,久久阖不上。 怎么回事,主子被……附身了吗?要不要请佛法高深的光头和尚来捉妖,降魔驱鬼,他今日……呃!太反常了。 “我知道呀!虽然我长得没大皇姊美,艳惊八方,可是我人品比她高尚,做人也比她和善可亲,还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瑶池仙子,你不挑我是你眼睛瞎了,我不怪你,反正你喜欢和人共妻嘛!我总不能缺德地诅咒你连生七个儿子,个个不像你倒像隔壁的王老头,帮别人养儿子也是功德一件,你能者多劳,多多益善。” 喝!这还不缺德?白文昭和华景春冷抽了口气,互视一眼,心想这般口无遮拦,主子八成饶不了她,铁定是阎王要人三更死,小表开道,不留人到五更。 但是他们都猜错了。 倒是一旁的小宝频频点头,认为主子真是善良,别人有负于她还不找回场面,“以德报怨”宽恕别人的过错。 “有你这样自吹自擂的吗?”葛瞻几乎要笑出声。 “旭川国皇帝是我父亲,我是旭川国的长凤公主,你认为我该自谦吗?”她很神气,眼眸盈盈如水波dàng漾。 “是不该自谦,你是最理直气壮的声音,无论你想要什么都该属于你。”他欠她很多,一辈子也还不完。 “包括你脸上的面具?”她想要,金灿灿的面具好不吸引人。 “不行。”她戴不了。 “小气。”她嘟囔。 他仍是不语。 陶于薇笑眼一眯,朱唇轻扬,又说:“你是怕我看你的脸吧?其貌不扬确实碜人,大皇姊真可怜,有得是夜夜惊魂,你别忘了多找几个好看的面首替大皇姊压压惊……” 【第四章】 “你为什么不想活了?” 十四岁小泵娘的嗓音十分娇嫩,听来软绵绵,非常悦耳。 “谁说我不想活了?”二十一岁上下的俊逸男子眼神空洞,毫无生气的望向前方,却不知他在看什么。 “因为我看得出来呀!你吃得少,不想动,脑袋瓜子像颗大南瓜直往下垂,人家是瓜熟蒂落,你是想把自己埋了。”小泵娘看人的眼光很准,言词犀利,尽显商家女儿的利落和精于算计,绝不让自己吃亏。 “不用你管,滚”被说中心事的男子涨红脸,恶狠狠地瞪了小泵娘一眼,将她推开。 拍拍一身黄衫翠裙,她笑得见牙不见眼,“哟!恼羞成怒,还有力气推人不如去跟魏叔学武,我家的铺子缺个看门的,你来当护院,顺便充当镖师帮我送货到外地。” “你作梦。”他啐了一口。 但是他去学了,和小泵娘的忠仆学了一身好武艺,并且青出于蓝,还从看似单纯的魏叔身上学到行军布阵的兵法,对他日后带兵打仗极有帮助,捷报连连。 那一年,笑颜如花的小泵娘救了生存意志相当薄弱、刚被逐出南越国又惨遭至亲背叛的他,当时他衣衫褴褛,面露绝望,每走一步路都像刀子在剐着双足。 他不晓得自己为什么要活着,只是无意识的往前走,直到倒下的那一刻为止,他的生命也就此结束了。 只是那只柔软喷香的小手拉住他,笑眸如星地告诉他不要再走了,人的一生有太多白走的冤枉路,停下来,看一看,再决定他要走哪一条路,何况人活着才能吃到香喷喷的白米饭。 因为那句话他笑了,重新面对自己可悲的失败,并且留在陶家吃起香软的白米饭,一边学武一边看护陶家的铺子。 小泵娘很可爱,甜甜的娇颜很爱笑,有着雷打不动的乐观,相信天底下没有她想做而做不到的事,汲汲于赚钱大计,对白晃晃的银子、黄澄澄的金子有超乎寻常的热爱。 他昵称她小钱精,是掉进银子堆里的妖精,她最爱的一件事是赚钱。 可是她千不该万不该地爱上他,爱着眼中只有复仇、装不下男女情爱的傻子。他……负了她,在前一世。 自从在酒楼遇到了她后,他马上命人调查她的现况,传来的消息却令他晴天霹雳。 “水月族?!”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又是水月族?!他已经忍着不去找她,不问她在做什么,不去探知她身处何方,身边有什么人,尽量的避开她,改变两人相遇的命运。 想起前世的经历,葛瞻以为只要两个人不相见,便能让心中挂念甚深的小泵娘躲开死劫,他甚至也不打探她的消息,希望重来的这一世没有他的牵绊,她能好好的活下来。 不料他的复仇计划再一次将她扯进来,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陶于燕反而亲手把她推向死路,他到底在做什么?为何每一次都做得不对,让真心对他好的小泵娘陷入绝境。 这一世,陶于薇成了葛瞻的逆鳞,伤不得,碰不得,是他想用金玉娇养的水中清莲,他会尽一切力量保护她。 “是的,水月族大王派使臣前来求娶,不拘哪一位公主都成,而旭川国适婚的公主只剩那一位。”要不是他表明要娶陶于燕,那位三公主也不用迫于无奈。 “她点头了?”面色沉如墨的葛瞻没发现自己双手僵硬的握成拳,满腔无处发泄的怒意。 “她若不同意,旭川国皇帝也不会命内务府大肆cāo办,看得出昌平帝很疼爱三公主。”一是宠,二是愧疚,毕竟错待了亲生女儿多年,让她一直在民间生活,直到十八岁才接回宫,昌平帝的宠爱中多少带了些补偿心态。 “那个傻瓜……”她在做什么,攸关女子的一生幸福岂能草率,她也不想想自己能不能适应夏天热死人、冬天冰雪覆地的生活,该娇养的小人儿怎能受此折磨。 如今她与他毫无jiāo集,为什么他心头酸酸涩涩的,感觉像丢失了一样对他来说非常重要的东西,他有深深的不舍,更多的是无以弥补的失落,心底空dàngdàng,很是空虚。 在前一世,恋慕上他的小泵娘一颗心都全挂在他身上,不论他和蕙姨如何劝说,小小年纪就做起生意的她,始终固执得有如不肯低头喝水的牛,顽强地扬首哞哞哞…… 因为他,她一直不嫁人,尤其是蕙姨在她十六岁那年过世后,她更如脱缰野马般无人管得住,包括她的婚事。连教他武功、兵法的魏叔等忠仆也拿她没办法,只能任她顺心而为。 到了她十八岁时,终于等到受过季家恩惠的臣子们平反了谋逆罪,这才被接进宫。 只是昌平帝心中有愧,对女儿的管束只有一味的偏宠却无实质约束,总觉得皇家公主不愁嫁,多留两年又何妨,要是像长公主一样嫁了又守寡才不值,皇帝的女儿是娇贵的。 年复一年,留来留去留成昌平帝的麻烦,青春年华被蹉跎,即使他有心要撮合,可是女儿一个也看不上眼,一拖再拖,拖成旭川国嫁不出去的大龄公主。 其实他很清楚她在等他,希望他能放下仇恨,重新过生活,只是被复仇之火蒙蔽的他看不见她日渐稀少的笑脸,以及眉间渐拢的淡愁,坚持走上一条不归路。 最后压垮她,令她崩溃大哭的是他说身分有别不愿娶她,让她在昌平帝面前举荐他上战场博取战功,可是两年后他证明了自己的实力,却在昌平帝破格提拔他当将领时求娶长公主,把陶于薇当踏脚石利用,攀上显赫一时的赵家。 她心碎了,痛苦难当,整个人失魂落魄得有如行尸走ròu。 就在他与陶于燕的婚事确定后,此时水月族前来求亲,决心离开伤心地的她毅然决然的点头,她做不到视若无睹只好远远离开,盼着时间能抹去心间那道情伤。 谁料这一去竟是黄泉路,他再见到她时,已是一具装在红木棺材的冰冷尸体,身上仍是那件红得刺目的嫁衣,脸上平静祥和,好像她已经解脱了,找到她想要的宁静。 那一刻他几乎要疯了,清亮水眸不再睁开,面容安宁却再不会对他笑,她竟彻彻底底的从他身边离开,上天以她的死亡来惩罚他的不知珍惜。 为此,他拖着不和陶于燕成亲,以征讨南越国为由将婚礼延后,向昌平帝表明要以辉煌战功作为迎娶公主的聘礼。 可惜功败垂成,他太自负了,败在急功近利,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不料人再怎么强横也斗不过老天。 一直到死前,他未再娶任何女子为妻,孤独死去。 见葛瞻低喃了一句便怔在原地,面露哀伤,不知在想些什么,白文昭的眼皮一抽,一提到恣意妄为的三公主,他家城主就特别有人xìng。“我暗中打探了一下,昌平帝开了私库,亲自排了嫁妆单子,嫁妆多到搬空他半座库房,水月族百年之内不愁生计,全靠她养都成” 凌厉冷眸一扫,他聪明地收起未竟之语,假意欣赏挂在墙上的山水画,不时点评两句。 “从天耀城调来一千名的青衣卫。”同样的事他不允许再发生第二次,这一回他要她毫发无伤。 “一千名青衣卫?!”白文昭错愕,目瞠如牛眼。这是天耀城的精锐部队。 “全部换上水月族传统服饰,务必在三公主出嫁前完成。”明知此行凶险却冷眼旁观,他做不到。 葛瞻的心是提着的,绷得死紧,复仇一事可以往后延,但她的平安是当务之急,他不可能置之不理。 “嗄?”这……他能问为什么吗,如此行事太突兀。 似乎只要一遇到和三公主陶于薇有关的事,向来感情冰封三千里的城主就有融化的迹象,冰冷深沉的严肃面庞出现一丝丝细微的裂缝,让他多了其他表情。 白文昭不知道这是好是坏,人一旦有了改变,做的计划也会跟着变动,不过他乐观其成,因为葛瞻有了人xìng后变得有趣多了,虽然惊吓和愕然也不少,着实令人胆颤心惊。 “做就是,不用问原因。”那是他心底的柔软,唯一的牵挂,属于他细细珍藏的私密,即使是过命的jiāo情也不愿透露,他永远记得那一天走向他的小小身影…… 在葛瞻为了陶于薇的出嫁陷入苦闷、全面备战的同时,笑得像只小狐狸的准新娘正准备横刀夺爱……呃,是横刀夺财,谋夺他看上的一处山头。 “丰山?”孔方狐疑道。 “没错,就是丰山,我这人别的不行,一提到赚钱的行当,那眼睛就特别明亮,两耳比兔耳更灵敏,十里外的脚步声都听得清清楚楚。”只要有银子可赚,一只鸟身上有几根羽毛她都能数得出来,照根卖钱。 “丰山有什么?那是一座废山。”他行商时经过几回,山很高,山上不少巨石砂砾,草木虽丰却不利种植。种茶树、辟果园都不划算,山势陡峭,危机四伏,别说开垦了,人要上去都十分困难,险象环生。 “废山又如何,挖挖看说不定里面藏了什么宝物,反正我有钱,不缺那几千两。”银子赚了就是要花,不然要撑死自己呀!她是财女,不是守财奴,小气巴拉的穷酸样她不屑,她还能抱着银子陪葬不成。 不过陶于薇还真打算为自己盖一座金灿灿的地宫,她连地方都选好了,依山傍水好风景,全部由黄金打造,小到一根草,大到代步的凤辇,一律是闪亮的金子。 她对金制品入迷了,除了入口的粮食、水酒外,她要的是一座黄金宫殿,拥着暖暖的金丝被入睡,她作梦也会笑。 所以她嫉妒起短短数年间便筑起一座进可攻、退可守的天耀城的银月城主,无中生有的本事太可恨,还把城池盖得那般坚固,默默无闻的他横空出世,养活万千百姓。他的银子从哪里来?她甚感兴趣。 那一日她去了风月酒楼,原本是走累了歇歇脚,喝碗薄酒暖暖身子,用过膳后便回宫,嫁到水月族前还有不少琐事得忙,顺便收收各宫嫔妃的添妆。 谁知好死不死的听见“丰山”两字,坐在隔壁包厢的她有双兔子耳朵,隐隐约约又听到天耀城、银月城主什么的。 一提到天耀城,她像吃了大补丹似的,精神一振,目光发亮,被“拒婚”的郁闷顿时找到出口。 据闻天耀城的发迹源自鲜少见人的银月城主所发现的几处金矿,坊间传言甚多,但有些事是掩盖不住,银月城主名下确有几座矿山,以金、银、铜、铁居多,产量之丰再筑一座天耀城也不是问题。 所以陶于薇很吃味,嫉妒得要命,她走私赚的银子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 章 然很多,却是走南闯北的辛苦钱,她运气再好也好不过不知从哪座山坳老鼠洞爬出来的银月,财富跟天上掉下来的没两样。她也想不劳而获呀!坐拥金山、银山定令她一路笑到满头银霜。 “有钱也不能乱花,此去千里,你还是留点老本在手上,你已经够富有了,不需要再锦上添花。”个xìng温雅的孔方以兄长的口吻说着,他希望她过得好,一生无虞,不用为五斗米发愁。 看着自幼和她一同长大的男子,陶于薇水亮眸子里闪着碎光。“你还记得我十三岁,你十六岁那一年吗?我们到峒山买茶叶,有个浑身肥ròu、方头大耳的猪头少爷挡在上山的路上,他鼻孔朝天,耀武扬威的朝我们啐唾沫” “他说这山头是他的,他包下了,不许我们上山,还驱使家丁手持棍棒要赶我们下山,横行霸道的行径让气不过的你狠踢了他几脚。”一回想起心酸又逗趣的往事,已是俊雅公子的孔方忍不住发笑,他记得她踢了人家……呃,两腿中间,那位趾高气扬的富家少爷痛得当场晕过去。 “是呀!他包下了山,不许我们买茶叶,也不让茶农卖茶叶,甚至一不做、二不休的放火烧茶树,毁掉茶农数代相传的心血,还叉腰哈哈大笑,说我们没靠山就该跌到泥里,任他践踏。” 这句话给了她很深的省思,改变了她不少想法。 没靠山?那就用银子说话。 事后一年,她用赚来的钱蚕食鲸吞富少家的田地、铺子,再以低价倾销的方式,逼得他们的生意走投无路,必须倾家dàng产地卖祖产,祖业不保,最后举家灰溜溜的搬出峒城,穷得住在仅够遮风避雨的茅草屋。 养子不教父之过,父母的过度溺爱才养出品格败坏的孩子,让他们一家人去吃吃苦共体贫困,才能体会茶农的不易,种茶有那么简单吗?他们也是靠天吃饭的苦命人。 如今峒山的茶园悉数被她买下,她一家独大,每年的茶叶产量为她赚进白花花的银子,她数钱数得手酸。 “怎么想起那些不怎么愉快的往事,还没到老掉牙的年纪就在感伤过往。”心疼她幼时吃了不少苦的孔方笑着轻揉她头顶,发自内心的疼惜,他真心把她当妹妹看待。 她笑了笑,莹白如玉的面庞更显娇美。“有钱有什么不好,越多越好,谁也不能预料明日会发生什么事,这是我赚的,我爱怎么用就怎么用。” “三公主……”她又钻牛角尖了,老以为皇上的疼爱是一时的,只有手握钱财才安心,但也不怪她这么想。 “都没饭吃了,我为何要管别人死活?就连父皇都摇头叹息国库空虚,今年再有灾情便无银可赈灾,一个国家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市井小民。我多累积一点也是有备无患,我有饭吃,吃饱了,有了余力才能给人一口粥喝。”她很自私,先顾全自己,天下苍生是当皇帝的人去管,和她无关。 “都快出嫁的人了,还是这么劳心劳力。”想想真舍不得,当年捡他回去的顽皮小泵娘,如今成了亭亭玉立的待嫁新娘,对于自个儿的终身大事还是一样淘气。 “所以你放一百二十颗心,不用为我担心,我打小就运气好到叫人恨,你不必烦恼我会过得不好,不论走到哪里我都是陶于薇,有银子不赚就ròu疼的财女。”她一眨眼,明媚秀丽,春花般的笑颜灿烂盛放,春色照人。 看她笑嘻嘻的自我调侃,反过来要他放心,孔方无奈的一笑。“你呀!大事精明,小事迷糊,除了金子、银子和赚钱之外,其他事都漫不经心,毫不在意,我哪能安心?” “那你会在我的送嫁行列吗?”陶于薇转动着琉璃似的乌亮黑瞳,一脸无辜的问。 “又在想什么赚钱的鬼主意了?”她眼珠一动,他就看出她的不安分,一刻不停歇的只想着怎么赚别人的银子。 俏丽的小脸一皱,嘴儿轻嘟。“商人的眼睛真利,什么也瞒不过你,我脑子里刚有念头就被你发觉,不好玩。” “别嘟嘴,难看。”他曲起指,轻轻朝她脑门一敲。 孔方大概是少数不拿她当公主看待的人,两人太熟了,熟到有如手足,生不出半丝情意,在他眼中她仍是当年顶着风雪陪他去村子收田租的小泵娘,虽然倔强霸道,还有点“你们都得听我的”的任xìng,可贪财的蛮横下有颗知足善良的心,散发金子般的光亮,吸引着底层生活的人们。 这些年的扩展,孔方已是名符其实的大管事,底下有上百名大小避事,陶于薇大半的产业由他一手打理,生意上的jiāo易、订契也几乎是他全权做主,地位不亚于陶于薇这大东家。 换言之,陶于薇名下有多少家产,问孔方最清楚,他能搬出一迭账本明细说明,哪年哪月购得,做何用处。 “难看就难看,反正也美不过大皇姊。”她说得酸溜溜的,连带想起“面目可憎”的天耀城城主银月。“罢了,不提这些,你说我抢先一步得到丰山,那个面具男会不会气到满脸发青?” 关于银月城主戴面具一事,孔方早已知情,他失笑地要她收敛点。“也许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若是将资金投下去却什么也没得到,她肯定气闷,白白浪费一笔银子又自找罪受。 水眸一眯,似乎想到什么有趣的事而乐不可支,足以将人气死。“若是我要父皇将丰山赏给我当嫁妆,我一毛钱也不用花,公主出嫁,陪嫁金银、铺子、土地是理所当然。” 她这无耻行径,令孔方惊得完全说不出话来,他瞠目结舌的呆立着,心想她还能有多无耻,使出这般下流的手段,直接请皇上封赏,和她打对台的敌手输得多可怜。“你……”他咽下语,她高兴就好,何必扫兴。 “皇后娘娘驾到” 小宝yīn柔的嗓音响起,提醒里头的主子麻烦来了,有什么不妥、不能示人的对象赶紧收一收,尤其财不露白,成迭的银票和一箱一箱的金条要收好,免受觊觎。 其实陈皇后不穷,她娘家也是传承百年的名门,入宫多年她什么稀奇玩意没见过,岂会贪她那点嫁妆。 不过若是她知晓这位酷似蕙妃的三公主有多少积蓄,恐怕也会眼冒绿光想着怎么占为己有吧! 人心都是不知足的,何况是面上敦厚,实则心眼小、心机深沉的陈皇后,她下过的黑手可不少,后宫稍微受宠的嫔妃都见识过她yīn狠dú辣的手段,防不胜防。皇上的女人不说上千,起码数百名,为何在陈皇后宠冠后宫后再无一人诞下皇子,其中的水多深可想而知。 “她怎么又来了。”一听到小宝的声音,陶于薇两道纤纤柳眉往眉心一蹙,面上笑容全无。 “又?”这个字眼很敏感。 身为后宫之主,陈皇后掌管了后宫里所有的人,包括嫔妃和公主,以及太监宫女,权限之大只亚于皇上。 但是这对名义上的母女鲜有碰面的机会,除了几次重大节庆的宫宴,两人私底下的jiāo集并不多。 何况有季明蕙之事,她俩能相处融洽吗?虽然诬陷案未找出主谋,但谁不晓得是当时还是德贵妃的陈皇后所为,连被蒙在鼓里的皇上都隐约察觉,却对她有意轻放,她们好得起来才有鬼。 有鉴于此,心太软的陶镇武特意下旨让陶于薇不用日日到凤藻宫请安,说她生活在民间多年,不习惯宫里的规矩,所以免她再受罪,有心就好,不必刻意。 这是掩耳盗铃,宫中的人个个是人精,谁看不出皇上又要当好人了,两边都拉拢,给予安抚,只要不撕破脸闹出风波,原则上他是崇尚以和为贵,谁叫陈皇后和三公主都是他的心头宝。 不过对这两个女人来说,她们最好老死不相往来,彼此是对方眼中的那根刺,非常扎眼却拔不了也化不开,互相恶心着对方,无形的对峙至死方休。 因此陶于薇回宫两年了,陈皇后从未到过她的晨曦宫,而陶于薇也鲜少涉足凤藻宫,两人明面上相安无事,状似和乐,实际上话不投机半句多,jiāo谈过的话屈指可数。 “皇后娘娘找你麻烦?”看她皱眉,神情一紧的孔方也跟着心口一提,露出防备神色。 他是知道季明蕙当年被栽赃陷害的事,她死时他以子侄辈身分捧灵,也是他目送视之若妹的陶于薇进宫,对母女俩与陈皇后的恩怨知之甚详,因此他无法给予一国之后尊敬。 “那倒没有,只是……”很不耐烦。 打从那日乌嬷嬷来过之后,乌嬷嬷又用了好几次“送礼”的借口来刺探过几回,每回都东张西望像在找人似的,问她要找谁又支支吾吾得说不出来。 过没几日,端仪有方的陈皇后来了,一袭九凤鸾袍曳地,仪态万千地走进晨曦宫。 毕竟是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陶于薇心里再堵气也不得不起身相迎,行了个还算过得去的宫礼,虚应两句。 只是陈皇后很快就走了,只停留不到一盏茶功夫,让人猜不透她所为何来,只觉得好生古怪,陈皇后不像会来串门子的人,说是和她拉近关系未免太迟了。 “长凤拜见母后,母后万安。” “草民孔方拜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千岁。” 千什么岁,早早去投胎吧!活到千年还得残害多少人? 看着拖过面前的明黄色凤裙,只行半礼的陶于薇在心里腹诽,她不等陈皇后开口便直起身,挥着锦帕风。 她的举动在暗讽陈皇后年事已高,抹了一脸的香粉胭脂,人老了,粉也越抹越厚,岁月不饶人呀!这一走动掉下几斤的脂粉,快把年轻貌美的她呛出病来。 陈皇后一坐定,双目便紧盯着底下还跪着的年轻男子,目不转睛,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她看上俊俏郎君,她专心到根本没发觉陶于薇嘲弄的动作。 “你说你姓孔?” 陈皇后突然的问话,令孔方微微一惊。“是的,草民姓孔。” “何方人士?” “高荣一带。”他虽有疑惑但据实回答。 “你爹娘呢?”镶着红蓝宝石的指套高高扬起,秀丽莲花指轻轻一扬,富丽高贵,光彩夺目。 孔方若有所思的目光一闪,“爹娘已辞世多年。”陈皇后没问的,他也不多言,一问一答,十分生硬。 宫中的人全是不简单的,不是说他们心眼坏,而是再单纯如白纸的人进了皇宫这座大染缸,再好的心xìng也会起变化,不害人就等着被害,这是宫里的生存法则。 有着商人锐利眼光和读书人气xìng的孔方岂会察觉不出深浅,他一个月约进宫三次,或三公主召见,或有重大决策请示,或送来每月营收的账本,他走得很勤。 因此他晓得什么是祸从口出,言行举止谨慎再谨慎,一步也不能踩错,他代表的不只是他这个人,还有他背后的三公主,牵一发动全身,若让人逮到错处,连三公主也保不住他。 “你家中还有谁?”陈皇后抚着小指指套上的蓝宝石,面容平和得像一具蜡做的假人,嘴角动也不动。 “只剩草民一人。” “为何?” “遭难。” “你是怎么攀上咱们长凤,高贵的公主可不是小小贱民能玷污。”她居然还回得了皇宫,没和蕙妃那贱人一同死在外头。 “攀?”乍闻这个羞辱人的字眼,孔方的胸口像被人狠戳一下,既恼且怒,但仍装出不以为意。“家乡大水淹死了不少人,草民一路逃难几无生路,所幸遇到三公主伸出援手。” “所以你就赖上她了,想攀权附势?”陈皇后看似为陶于薇不平,可言词锋利,字字诛心。 孔方的手倏地握紧,面色冷硬,陶于薇见状便开了口。 “一个被亲生父亲赶出宫的小泵娘能手握什么权势,母后这玩笑真是令人匪夷所思,是长凤得罪您什么,您要拿我一个管事出气,非把人吓傻了不成?不如长凤去问问父皇,看要怎么向母后赔礼。”手伸得太长了吧!连她的人也不放过。 陶于薇只当陈皇后恼怒她的嫁妆比二公主、四公主来得多,因此一时气不过,借题发挥,前来找碴。 “拿你父皇来压本宫,了不起啊,长凤。”她笑意不及眼底,斜睨笑得满面春风的清丽小脸,目光一冷。 “哪里,跟母后您『老人家』学的,有势不仗当什么皇家公主,好歹是父皇最宠爱的女儿,总不能丢他的脸吧!”来吧!来吧!看她是要明qiāng暗箭、投dú下yào,自己一一接招便是。 看她得意又风光无限的神情,暗暗生恼的陈皇后拧紧白玉素指中的牡丹红鲛纱绣巾。“说得好,果然有皇家之风,不过本宫来了好一会,你的待客之道” 无声无息,悄若猫足,一道海棠花般的身影袅娜而至,陈皇后惯用的“蒙山黄芽”已由莹白纤手送至眼前,清香扑鼻。 无所不能的金子什么都帮主子准备好了,恰如其分地送上香茗,让人无可挑剔,只能气恼在心。 金子在,当然银子也在不远处,同样是服侍的宫女,心眼特多的银子见到陈皇后很是兴奋,脑子转了无数的念头,心想着要如何接近贵人好献殷勤,她可不想陪三公主远嫁到都没听过的化外之邦。 银子看了看四周,忽然灵机一动,晨曦宫的小厨房里有刚蒸好的芙蓉桂花糕,正好让她借花献佛,讨皇后娘娘欢心。 想到就做的她悄悄往后一退,隐没在菊黄素锦垂落的石柱后,她以为她做得很隐秘没人发现,殊不知全落在陶于薇眼中,她只觉得好笑,当是看了丑角粉墨登场,又要演一场好戏。 老是弄巧成拙的银子真的很背,让陶于薇看得很乐,虽然明知她心术不正又爱逢高踩低,口风不紧擅挑拨,可还是留她在身边,因为她的失败太逗趣了,叫人捧腹。 “母后,长凤知晓您向来体恤旭川国百姓,我这管事也给您老请安甚久了,总该给他双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9 章 通通血脉,真要跪断了还要请太医多费心呀!案皇问起为何要请太医,长凤可不好回答。”有本事你让他继续跪呀!我叫十个、八个太医来,看会不会惊动父皇。 当下被削了面子,陈皇后的脸色不太好看。“平身!省得三公主怒怪本宫欺负了她的情哥哥。” 这“情哥哥”三个字多大的罪名,意味着三公主不贞,尚未嫁人就养起情郎,于其名节有损。 可陶于薇是何人,她岂会将这等小事放在眼里,嫁不嫁人她根本不当一回事,要不是水月族有精湛的金工手艺她还不肯嫁呢!没什么比赚钱更重要,说是嗜财如命一点也不为过。 但是她不在意,不代表别人愿意她被泼污水,直起身的孔方神情清冷,义正词严。 “请皇后娘娘慎言,身为一国之后岂可疯言后宫,三公主虽非您亲生也喊您一声母后,您怎忍心污蔑三公主名声,令她不见容于世人,这对娘娘有什么好处?”他不怕死的痛斥陈皇后无德。 “你”对上抬起头的孔方,陈皇后目光一缩,乍见那张与赵皇后有五分相似的脸孔,她不自觉的心口一跳,硬是压下满腹怒气。“你的爹娘可有留下什么传家信物?” “传家信物?”听闻陈皇后牛头不对马嘴的问话,他心下一动,忍着不去碰触藏在衣服底下、紧贴胸口的黄玉麒麟佩。“草民只身逃难,身无长物。” 娘曾悄悄的告诉他这玉佩对他很重要,无论如何也不能丢失,因此他在饿得半死的情况下,也没想过要将这玉佩卖掉。 “真的没有?”她朝身后的乌嬷嬷一使眼神,小指指套轻叩玉青色瓷杯,似在算计些什么。 “草民家里从未有过什么信物。”他再次确认,心中暗暗生疑,陈皇后对他的关注似乎多了些。 此时的孔方并不晓得他的容貌与已故的赵皇后有五分相像,英挺的浓眉则与皇上年轻时十分酷似,但他最像的还是赵家人,若与二十五岁的赵恪站在一起,两人就像兄弟他,有一张赵家的脸。 这也是乌嬷嬷乍然一见他就觉得面熟的缘故,可一时半刻想不起来,也没能往皇上身上联想,而当年的那件事…… “皇后娘娘,奴婢给您送来还热着的芙蓉桂花糕,请您品尝。”她一定会入贵人眼,成为宫中第一人。 这银子真逗,运气背到不行,每回一有谋私的算计总是成不了事,明明是谨慎再谨慎了,小心翼翼地想要做好,可还是丑态百出,满心欢喜的送巧却坏了事。 银子兴匆匆的将盘子递上,却意外撞上乌嬷嬷莫名抬起的手。 “啊烫,好烫好烫,什么东西烫了我的手,你这小贱蹄子!”被烫得生疼的乌嬷嬷顺势甩手,把落在手背上的糕点甩开。 但她这一甩可就不妙了,只闻啪的一声 “放肆!”一块冒着热气的芙蓉桂花糕从陈皇后左脸滑落,全散在肩头。她气得站起身,袖子一甩直接往外走。 “娘、娘娘,老奴失手,老奴该死,回宫,快回宫,召太医,娘娘走好,老奴扶您……” 陈皇后一行人华丽的来,狼狈万分的走,原本她们想害人,将手上半热的茶水泼向孔方,却被半路杀出的银子搅了局,乌嬷嬷抬高的手正好打翻要递给陈皇后的桂花糕,烫手的热糕一落下,是谁都想赶紧一甩为快。 无巧不成书,靠得最近的陈皇后闪避不及的被砸个正着。 “赏,赏银子十两银子,白玉手镯一对,你做得好,做得太好了,主子我愉悦呀!”人一离开,陶于薇顿时拍桌放声大笑。 她可以不要这个赏赐吗?她想讨好的是皇后娘娘,不是给主子当戏子。摸摸还连着脑袋瓜子的颈项,yù哭无泪的银子哭丧着脸,躲到晨曦宫无人的角落画圈圈。 【第五章】 “你们是水月族大王派来迎亲的护卫?!” 旭川国决定要将三公主嫁给水月族的大王,得到肯定的答复,并谈完婚礼的细节后,带着回礼的水月族使臣早一步启程,只待回去准备迎娶的事宜。 皇上嫁女儿岂能马虎,珍珠、翡翠、玛瑙、琥珀,各色宝石和首饰,数不完的各式绸缎锦布堆满好几车,还有各种毛皮,珍贵器皿……包括三公主特意向皇上求得百种种子各千个,浩浩dàngdàng的车队足有数里长。 这段日子不只宫里忙得兵慌马乱,人仰马翻,有些宫女太监都累出病来,拖着摇摇摆摆的病躯帮着把九百九十九个黄金恭桶搬上车,再把名人字画、墨宝整理好放入箱笼。 同样地,宫外也热热闹闹,为三公主出嫁而大采购、忙得脚不离地的内务府太监来来回回穿梭宫里宫外,品评哪一家商行的货色好,哪一家的对象够别致,尽量把最好的全往宫里收,公主大婚非同小可,绝不能出一丝纰漏。 挑选嫁妆也是一门学问,原本应该全部量身订做,但时间上有点赶,只好用现成的,毕竟三公主年岁不小,大龄滞销女耽搁不起,再不嫁就没人要了,养在宫中也发愁。 基于陶镇武的补偿心态,以及季明蕙生前还有不少东西封在洛辰宫并未动用,还有嫔妃们的添妆,三公主陶于薇的嫁妆看起来就有点……多,引起不少人眼红,酸言酸语。 其中包括准备“二嫁”的长公主陶于燕,她最是妒恨万分,跑到御书房和陶镇武大闹了一回,认为他偏心,只把好的给别人,身为赵皇后的嫡女只能捡别人不要的。 陶于燕会去闹,多多少少有陈皇后的影子在,是她让人从中挑拨,鼓动陶于燕去争、去抢,去搅乱一池春水,闹得越大越好,反正她越刁蛮越显得陈皇后所生的三个女儿的xìng情有多好,还可找着机会说说已逝赵皇后的坏话,生女肖母嘛! 当然,也有恶心陶于薇的意味,让她嫁得不舒心,若能抠些嫁妆下来让她堵心更好,让此行南嫁蒙上yīn影。 在忙了月余之后,一切准备就绪,昌平帝陶镇武正打算下诏书,通知水月族可以前来迎娶了,没想到对方比旭川国更急,千人迎亲团已然抵达城门口,身着色彩鲜艳、闪着金光的传统服饰,上衫长度过腰,形同短裙,腰上系着花纹繁复的兽皮腰带,着绑腿短靴,贴着小腿肚的靴内chā上一柄短刃。 水月族人不簪发,他们用夹杂金丝的长巾将头发盘于头顶,又称盘帽,帽子后端chā上亮艳的翎羽,羽尾下方系着六角、葫芦、蝙蝠、金丝蛇等形状的金色铃铛。 帽上的翎羽越多代表地位越高,最高为七根,而金铃也以单数为主,分一、三、五、七,跳过不吉利的数字四(死),他们很忌讳这种事,日常生活上也不会用到和四有关的物品。 “哈,男人穿裙子真有趣,瞧瞧还用兽毛当披肩,这个水月族可真是穷呀!难怪要娶我朝公主,好借着庞大嫁妆来贴补贴补,水月族大王真有远见……”说着反话的陶于燕尖酸刻薄,两眼嫉妒得快发出狼光,恨不得一口咬死偎着父皇说笑的三皇妹,把她的一切全抢过来,自己一个人独占,不与别人分享,独自己一份。 天耀城城主生得何种模样她没见过,是圆是扁,是胖是瘦,是俊美还是丑陋无人知晓,以他一城之主的身分拒绝云英未嫁的三皇妹而求娶嫁过一回的她,她自是欣喜万分,颇有几分对自己容貌的得意,这世上识货的人可不少。 可是一瞧见领头那个帽上chā五根翎羽的男人后,那刀削的面庞,冷峻而严厉的双瞳,紧抿的薄唇透着凌厉,即使不说话光站在那里就有一股慑人的气势,叫她好想抚向他结实的胸脯,与他春风一度,她不嫁天耀城城主也甘愿。 “大皇姊真不识货,人家肩上披的可是火狐狸皮呐!一千只狐狸中也猎不到一只,你头上chā的、腕上戴的,包括那身衣物,想换人家一件披肩还换不起,价值千金。”陶于薇轻笑。火狐狸生xìng狡猾,比人还聪明,不易捕捉。 见她俏皮扬唇的模样,领头的俊挺男子不禁微微扬起冷硬嘴角,像是在笑,但并不明显。 不过足以吓坏他身后数名随从,一个个似见到石头开花般惊奇,那瞠大的眼睛圆睁睁地好吓人。 “人家说女子外向,还没嫁呢,就先帮起夫家说话了,娶到你的男人真是有福气,一辈子不愁吃穿。”陶于燕忍不住冷嘲热讽,就是看不惯三皇妹嫁得比她好。 “那是、那是,我是贤内助嘛!要相处一辈子的夫婿,我不对他好要对谁好,夫妻感情好才能走得长长久久,总不能气死结发丈夫再嫁一回吧!我很含蓄的,做不来那恶dú事。”她频频点头附和,表示自己是内善外美的好妻室,事事以夫为尊,德淑并重令两国邦jiāo更为密切。 “陶于薇,你是什么意思,你在指桑骂槐是不是?!”陶于燕气得直起身,涂着桃红蔻丹的指头向前一指。 差点被chā到鼻子的陶于薇假意害怕,发着抖往陶镇武身侧一靠,“父皇,大皇姊好凶,人家不过才回宫两年,宫里发生了什么事我哪知晓,大皇姊说我指桑骂槐,谁是桑、谁是槐,我实在搞不清楚,难道大姊夫真是大皇姊气死的?” 她一脸无辜,一双盈盈的眸子泛着泪光,好似受了什么委屈,叫她又惊又怕,好生不安。 商人多jiān狡,财女陶于薇亦是当仁不让,拿出面对商场老狐狸的比拚本事,她演戏的天分不赖,硬是将人唬得一愣一愣地,把自己摘出来置身事外,由着不讲理的陶于燕去翻腾。 果不其然,人都同情弱者,朝堂上接待来使的官员纷纷露出谴责的神情,对长公主的刁蛮很不以为然。 陶于燕新丧那年三公主尚未返宫呢!她那点破事无人去渲染,久居宫外的三公主哪会知晓,即便已经入宫两年,过去的事能传到三公主耳朵里吗?分明是无的放矢。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还不是长公主自露马脚,自个儿把昔日做过的恶行捅破天,她不气呼呼地跳出来“澄清”,大伙儿也差不多忘了她和驸马爷的那些破事了。 三公主何其可怜,偏有个无理取闹的皇姊,她的憋屈就像当年的蕙妃,明明是好xìng子的贤良妃子却遭恶意栽赃,平白受辱让芳华正盛的她失了原来的好颜色。 “燕儿,不许胡闹,有外宾在场岂容你放肆,还不安静的坐下。”向来和善的陶镇武难得严厉地板起脸,龙目睁视,威仪立现,无形的帝王之气展露无遗。 “父皇……”她呐喊了声,有些不甘心。 在陈皇后别有用心的“捧杀”下,养成陶于燕“她什么都是对的,谁都要顺着她,若是有错也是别人做错了,她一点错也没有,别人说她错了是因为她做对了,他们嫉妒她”的观念。 似有若无的引导中,她的是非观念已经扭曲,而且陈皇后一再对她说:“旭川国的皇帝是你父皇,你是旭川国的公主,在旭川国内你什么不能做?只要你姓陶,是陶镇武的女儿,有整个国家相护,还怕谁给你脸色看吗?”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把持在陈皇后手中的后宫再无一人对陶于燕说实话,缺少类似“母亲” 的年长fù人引领,她的想法越走越偏,终至目空一切,眼中无人。 “闭嘴!再多说一句话禁足半年,抄《心经》百遍,功德回向给你母后。”燕儿太不象话了,越大越不知分寸,不分场合的耍起小xìng子,丢尽身为泱泱大国公主的气度和涵养,太叫他失望了。 陶镇武是疼爱孩子的好父亲,但不是能治天下的好皇帝,他太优柔寡断了,耳根子软又识人不清,什么事都想留余地,做不到杀伐决断,这才宠出视礼法为无物的陶于燕。 不过在她气死驸马后,他对这个令人头痛的公主也没以往的喜欢了,渐渐地疏远,在陶于薇进宫前,他最疼爱的是陈皇后所出的第三女,年十三的七公主。 陶于燕恨恨地瞪向犹自面露委屈的陶于薇,在瞧见她背着父皇朝自己吐舌头,心里的一把恶火轰地灼灼燃烧。 她竟敢……竟敢对皇长姊不敬,真当没人能治得了她吗?敢扮鬼脸嘲笑她,就等着她的雷霆怒火吧! 空有美色而无脑子的长公主只能暗生闷气,她的脑袋空空如也,是名符其实的草包,被养废的她论起机智和手段,甚至是算计人的城府,皆不及在市井长大的三公主,陶于薇的精明在大局观,小争小斗难不倒她。 “父皇,您别责怪大皇姊了,也许是长凤措词不当,说中了大皇姊的伤心事,她才触景伤情,长凤不怪大皇姊,她也是有心无力的可怜人。”一次拒婚,结仇一世,和天耀城城主扯得上边的人她都想踩上一脚。 陶于燕比较倒霉,连坐被迁怒,谁叫她是银月城主的对象,和氏无罪,怀璧有罪,同样的道理。 “你别假惺惺了,还不是你不要脸的抢走父皇的宠爱,不然父皇怎会全然不顾我的感受,把该给我的那份嫁妆拨给你!”越想越气的陶于燕经她一撩拨,果然原形毕露的高声谩骂,丝毫不顾及陶镇武及旭川国的颜面。 把潜在的敌人引到明面上,直接撕破脸好过虚以委蛇,这是陶于薇的策略,因为她晓得陶于燕看她不顺眼已久,早晚会bào发一场冲突,早早引出来免得背后被放冷箭。 以陶于燕的个xìng不是做不出来,端看她做不做而已,在有心人的怂恿下,无心也会变有意。 而陶于薇实在不想时时防备不知何时会跳出来的敌人,那太累人了,她宁可先把那张窗纸戳破,把两人的不和提到台面上,这样就能少些接触和摩擦,她也省了一份心力应对。 如今水月族的迎亲团已经到来,不出几日她便能逃离……咳!是离开闷死人的牢笼,天高任鸟飞,海阔随鱼游,她不用再面对这些内心黑暗、只会争宠手段的后宫女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0 章 “燕儿,朕说的话你当耳边风吗?”神色不快的陶镇武沉下脸,语气是不容忽视的威严。 “父皇,您不疼燕儿了……”她噘着红唇,一副不服气的样子,她还是觉得自己没错,错的是心偏一边的父皇,以及恬不知耻和她抢东西的粗鄙野凰凰。 流落民间十余年,再回来还是原来金镶玉嵌的高贵凤凰吗?早被市井之气熏陶得俗气,配不上皇家气场。 “你说,你的无品失德有什么值得朕来疼惜?你把自个儿毁了,还想怪到别人头上,有你这样的女儿朕深感为耻。”他的面子全被她踩在脚下了,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我……”陶于燕还想争辩,见好就收的陈皇后连忙chā嘴,表现国母的温柔敦厚,毕竟已达到她想要的结果 败坏陶于燕在皇上心目中的形象,让她从此声名狼籍,失去最强而有力的靠山,日后在皇上心里只有自己所生的三女一子,再无人能掠其美。 “好了,好了,父女俩结什么仇,不就是牙齿咬到舌头,痛的全是自个儿,皇上和长公主都缓缓,别让旁人看了笑话。”她暗指水月族使者,自家人关起门来吵得翻天覆地也是在自家,何必家丑外扬,在外邦人面前颜面尽失,谁输谁赢还不是落个下乘。 “母后,父皇欺负人。”敌我分不清的陶于燕拉起陈皇后的手撒娇,满脸的不甘心,盼有人为她出口气。 “是,皇上是坏人,咱们不理他就是。”陈皇后笑容温婉的轻哄,但仔细一瞧,她眼底冰冷一片,毫无笑意。 其实她更想做的是把手抽回,狠甩自以为是的陶于燕一巴掌,再骂上一声:蠢货,由内到外都废了还不知情。 “母后对燕儿最好了,燕儿喜欢母后。”陶于燕得意地仰起下巴瞪了陶于薇一眼,向抢走自己帝宠的她示威。 真蠢。陶于薇懒得多看一眼,在此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是她不惹麻烦,麻烦偏偏找上她,大概是看她太悠哉,不给她堵堵心对不起自己。 “长凤,你也别老跟燕儿过不去,她是你的大皇姊,年长你几岁,你再过几日就要嫁人,两姊妹相处的机会不多了,下回再碰面也不晓得是何年何月,你就让让燕儿,不要坏了难得的姊妹情。” 你到得了水月族吗?陈皇后眼中闪过一抹yīn冷。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她要杜绝任何可能的威胁,那孔方……留不得了。 年幼的礼让年长的?这倒是有趣的说法。“是的,母后,长凤会谨记母后的教诲,绝不给母后添堵。” 闻言,陈皇后心里咯噔一声,不给她添堵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还有后手?她绘着细致妆容的脸微微变色。“这些是来自水月族的勇士吧?远道而来辛苦了,怠慢之处望请见谅。”她改而向水月族表达问候之意。 色彩艳丽又金光闪闪的人群中,走出一位身着黑底绣金红巨鹰展翅图纹短衫的男子,面容清俊的他上前拱手一揖。“奉大王之令特来迎接我族王妃,草原儿郎腿长身健,不畏辛劳。” “说得好,这才是真正的男儿,朕的公主jiāo到你们手中,你们可得好好护她周全。”想到要把女儿嫁到那么荒凉的部落,陶镇武心生感伤,他如珠如宝的三公主就要远嫁异乡了,他有生之日不知道还能不能再享父女天lún。 “我等必誓死相护,不负所托。”面冷如霜的男子将左臂横过胸口,做了个对上国的敬礼。 “也不必太拚命了,能退就退,以不伤人命为主,我朝也不希望贵族因此折损壮丁,只是三公主的嫁妆太打眼了,本宫着实苦恼得很,就怕给你们惹来不必要的麻烦。”陈皇后看似关心水月族众人的安危,实则话中有话。 她没说出口的是:不如先把一部分嫁妆留下吧!日后再一批一批运往水月族,东西少一点也就不会引起歹人的贪婪之心,他们也能走得快些,早一日返回族里。 “母后不必忧心,长凤前阵子买了几艘小船,把嫁妆全装上船由河面上走,沿途有河兵守着,那些个不长眼的河匪不敢来抢。”来一个、死一个,来一双、杀一双。 陈皇后故作莞尔地掩口轻笑“三公主必定不知你的嫁妆有多丰沛吧!几艘小船肯定装不下,,你还是别费劲了,安安心心嫁人去,后续的事jiāo由母后来安排,不缺你一分一毫。” 不缺?怕是缺多了。“母后放心,长凤的银子真的不多,只买得起五百艘吃水深的货船,我算了算,拨出百来艘应该足够了,国库吃紧,长凤真的不愿父皇再愁白了发。” “五百艘?!”陈皇后蓦地睁大眼,失仪地惊呼。 陶镇武欣慰的抚抚胡子,直道他养了个好女儿,既孝顺又会赚钱,把一干男儿都给比下去了。 一旁的水月族领头男子面色不改,但眼底微泛笑意,在无人察觉中暗露赞许和钦佩,这步棋下得真妙。 只见陈皇后脸色乍青乍红,似恼似怒,她银牙一咬,那脸上伪装的浅笑几乎龟裂,极为僵硬,瞪着陶于薇不说话。 陶于薇又道:“和咱们旭川国的国力相比,长凤真的穷得很,本来原本预定买一千五百艘,长凤想组成一支航行顺江、乌江、月罗河等河流的船队,可惜资金不足,只能暂且观望。”她一副颇为遗憾的样子,好似没赚到银子她有多揪心。 “还缺多少?” 陶镇武这句话一说出,陈皇后整张脸都变了,礼仪全失的倏地转过头,震惊万分地看着同床共枕二十余年的帝王夫婿,她紧咬着下唇盯着,唯恐他将属于四皇子的国本扔了大半给季明蕙所生的贱种。 但在他眼里,堂堂大国公主有几百艘船算什么,不过是小孩子小打小闹的消遣,就算送给女儿又何妨,他又不是送不起,长凤公主可是他亏欠最多的皇女,多给一些也是情理之中,有些人是他想弥补也弥补不了,只能终生抱憾 譬如已逝的蕙妃。 “目前尚不缺,等长凤把这一条航线经营起来,自然就有银子了。”到时候钱潮必如水滚滚涌入。 “你想做航运生意?”陶镇武颇感兴趣。 陶于薇满面春风的笑道:“肥水不落外人田呀!案皇,这好处您得给长凤,您是知道长凤私底下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有了船队的掩护,长凤才能更畅通无阻。” 合法掩护非法,光明正大的官商勾结,船只过码头是得缴纳税金的,以船量计数,但船上的货物就要看当权人的态度了,走私一船的获利是十倍以上,利益招人呀! 陶镇武沉吟了一下,“你是朕的女儿,朕不会刁难,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朕给你撑腰。” 虽知长凤公主有多受宠,可是皇上看似轻飘飘的一句话落在众人心里,那是重如泰山,当下许多人的神情出现惊讶、不信、错愕、难以置信,或意味不明的眯起瞳眸。 其中以陈皇后和长公主的反应最大,陈皇后尚好,在宫中混久了定力比长公主强,仅微微挑动左眉,面色yīn沉,而被惯坏的长公主则是明显的不满,满眼冒出怨妒火苗。 “谢父皇,长凤堆银子山的日子不远了,到时长凤在银子山旁边给您盖间金碧辉煌的金屋,咱们一定把翘上天的天耀城踩下去。”到时看谁嫌弃谁! 把翘上天的天耀城踩下去……听到这番话,站在领头人身后,由天耀城青衣卫化身的水月族壮丁无一例外的眼角一抽,十分惊悚地看向前头面色如常的男子,心想这长凤公主还能活多久。 但令人意外地,他不只没有一丝怒意,反而流露出让人错愕的薄笑,要不是情形不允许,他们真想揉揉眼睛,看是不是看错了,千年冰石也会笑? “你呀!就这点嗜好不好,爱钱。”陶镇武全未发现异状,宠溺的笑言。 有好处可捞尽量捞,她不会客气的。“对了,父皇,为了节省柄库开支,您就不用派我朝兵士护送了,既然水月族大王派人来相迎,这群护卫足矣!这年头还没人胆大包天到敢劫杀当朝公主。” 是吗?她想得太天真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为利之所趋,再大的风险也有人肯冒。身着金红巨鹰服饰的男子深幽黑瞳闪着寒光。 “你是水月族的护卫首领?”陶于薇歪着头问道。 “是的。”他点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 “姓葛,名广之。”低沉的嗓音缓缓吐出。 “咦!这是汉名?”她惊讶不已,眼睛眨呀眨的。 “水月族亦是隐居数代的汉人。” “那你们大王叫什么名字?” “百里穆然。”压下心中涩意,他淡淡的回道。 “他长得比你好看?”盯着他的面容,陶于薇好奇的问出口。 “……见仁见智。” “你的话一向这么少吗?”让她忍不住想逗着他多说几句。 “……”更少。他在心里回答。 “要是我的夫婿有你这般俊朗,我嫁了也不亏,你跟我说说水月族的习俗,我听说你们有走婚的风俗,妻子不是丈夫的财产,若是看不顺眼可以休,男方所给的聘礼女方不必归还,成为情不投、意不合的补偿,妻子再嫁还要拎两坛酒上门祝贺,以示前情已断,乐见觅得良缘” 听马车里的她絮絮叨叨,他一阵无语。 看来她对水月族的风俗民情并不陌生,侃侃而谈煞有其事,连一女多夫的走婚习俗也了如指掌,她简直令人惊讶,小小的身体里面究竟是装了多少活力,永远有用不完的精力,朝气十足。 葛瞻……也就是水月族勇士首领,字广之,他眉心抽痛的一揉,保持全神贯注应对眼前女子的滔滔不绝,她似要挖出他所知的一切。 看着趴在马车窗口上的她眉飞色舞的盈盈笑眸,他心口唯一一处为她保留的柔软轻轻的崩塌了一角多鲜活的生命力,多么光彩夺目的神情,多叫人怀念的笑声,她……还活着。 悄然的闭一下眼,眨回微涩的水气,他现在是水月族护卫首领,不是天耀城城主银月,亦非前世与她结识多年的落难皇子葛瞻,他们是两个全无jiāo集的陌路人…… 陌路人……陌路人……心口莫名一绞,微微生疼,明知她眼底的疏离和漠然是正常反应,可是无来由的失落还是深深的笼罩了他,感觉很不好受,似乎有人从他心头刨出一块ròu,当着他的面丢弃在一旁。 很酸、很涩、很想落泪,却是给得心甘情愿。 跟随他多年的手下不解他为何多此一举的乔装成水月族护卫,只为护送一名公主出嫁,他们是真正上过战场,手染敌人鲜血的战士,这种送嫁的“小事”怎会由他们出头呢? 世上只有重生的葛瞻明白,因为放不下,他的心替他做了决定,既然给了他再一次临世的命运,他便要用这双手改变所有人的命运,那些曾经对他好,深爱过他的人,他都想一一回报,尽他所能的挽回他所失去的。 只是看到上一世喜欢他、时时把热烈目光放在他身上的女子忽然对他不再痴狂,还有几分戒慎神情,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的刺痛,总觉得不该是如此,她的忽视令人很不好受。 “你还没有说百里穆然喜欢什么,他会不会打老婆,为人粗不粗暴,是长得俊美无俦还是一脸横ròu,个头高不高,身体魁不魁梧,有没有为人不齿的癖好”要相处一辈子的夫婿,当然要打探清楚。 “公主,要出城门了,请坐好。”她一点都不伤怀吗?就要远离故土了,嫁给从未谋面的异族男子为妻。 “出城就出城,有什么好叮嘱的,京城四座城门我不知走过几回了,闭着眼睛也不会走错方向。”拉好艳红色嫁衣裙摆,镶上珍珠的大红绣花鞋前后踢了踢。 陶于薇就是个不安分的主子,从一大清早被唤醒,净洗、挽面、上妆、绾发,穿上缀满小金珠的嫁裳,戴上黄金打造、镶上各色宝石的凤冠,基本上她的腰已经被压得挺不直,很不耐烦的想叫喜娘、礼官动作快一点,别再瞎折腾了。 要不是看在凤冠霞帔上全是她最爱的金子,重得让人连手臂都举不高,她大概早就翻脸,喝退碍手碍脚的人。 不就嫁人嘛!还有两个多月的路程要走,有必要花上三个时辰妆扮吗?她水粉抹得再厚,胭脂涂得再红,眉色画得再黛绿给谁看,一出城到了下个落脚处还不是洗得干干净净。何况还盖着一面大大的喜巾,整张面容都盖住了,有没有抹红擦绿谁瞧得见,根本是白受罪。 “公主是出嫁,不是出游。”葛瞻耐着xìng子提醒,觉得她对自己的婚事漫不经心,为了送嫁,他连天耀城的事务都停下了,暂时jiāo予信任的副将代管,短期内他不会回城,与陶于燕的婚事自然是找了个理由敷衍,名分已有但婚期未定,他想等此行完成再议婚,但她却是这种态度。 “我知道呀!不然你当我是木头人不成,我这一身有多重你晓不晓得?”她要是被金子压死了也算留名千古,谁叫她死不放手,数着、摸着一粒粒圆润金珠爱不释手。 人呐!都有爱自找罪受的贱骨头,明知不可为硬要为之,被金子所惑怨得了谁,始作俑者还是自己。 瞧瞧这布料、这做工、这些刺绣,全是应她要求以金丝做底,再用她自绘的图样一针一针缝上她让皇上下令内务府打磨的金色珠子,并且一粒一粒串缝成成排珠炼,光是她一身的金制品少说三十斤,再加上密缝的金丝,这身密不透风的嫁衣快把人闷死了,让她汗流浃背,湿了里衣。 “公主不是喜欢金子,正合您意。”她自找的。 陶于薇闻言,水媚眸子一眯,“你在调侃本公主吗?” “不敢冒犯。”他嘴上说不敢,可提起的嘴角有着可疑的笑纹,让透过车帘缝隙的某人看得很不痛快。 公主仪队浩浩dàngdàng,绵延数里,前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1 章 丝竹开道,百名童男童女沿途撒花瓣、丢喜糖及贴红的银锞子,数百匹骏马扬头嘶嘶,三公主不坐凤纹花轿,马儿拉的是宝盖华帷大马车。 华丽富贵的金灿马车后面跟的是五百名彩衣宫女、五百名身着大红太监服的公公,男女各分一边,手持孔雀扇和合欢棍,再接着是多到吓死人的嫁妆,一抬一抬看不到尽头的从宫中抬出,而且不知道要抬到几时。 不过这么大的阵仗并非要跟到水月族,坚持一切从简的陶于薇只带了信得过的心腹亲信,其他人谢绝厚恩,一等与城外的水月族千名勇士会合,这些人便会自行返回。 其实陶于薇也在防着陈皇后,如此庞大的阵容,谁晓得会被安chā多少眼线,也许不全是对她不利,但是令人不快,她的人、她的事、她的生意为什么要由别人chā手,想发财不会自个儿想办法吗?凭什么从她钱袋子里分一杯羹。 果然那五百艘商船还是太显眼,让人起了觊觎之心,以为一个女人家好打发,嫁了人便以夫家为主,生儿育女、相夫教子、伺候公婆,没什么心力分心在买卖上头。 好在她留了一手,一开始就挽拒“活物”的馈赠,金银珠宝、古董老玉她接受,送美婢、送壮汉敬谢不敏,她银子虽多可不养废人,何况是居心不良的黑手,收了他们她日子难过。 “我看你不是不敢,而是无视,瞧你骑在马上的潇洒英姿,不知情的百姓还以为你是亲自来迎娶的新郎官呢!”真不要脸,一身金红,腰直背挺,身上的金红巨鹰鲜明如真。 新郎官?马背上的葛瞻歪了一下身子,薄薄两片嘴唇抿得更紧,目视前方,神情更为严肃。 “听说水月族的金制品工艺相当精湛,你们真的习惯将一些叮叮当当的饰物挂在身上,把自己当成一棵会走动的金子树吗?”她喜欢金子,也喜欢金子打造的对象,但是绝对不会随时披挂一身,那太俗气了。 “水月族的风俗是将全部财产戴在全身,不分男女老幼。”据他所知是如此,饰物越多越显地位。 “那你们大王不是早就重死了,除非他是穷哈哈的族长,不然以一个大王而言,身家全打成金饰披挂上身得有多沉。”想想腰都酸了,感觉肩上很重,压得人腰弯背驼。 “大王有一千头羊、三百匹草原大马,以及五百头黄牛。”葛瞻面无表情的细数,事实上这些事是他先派人到水月族打探,再由信鸽千里送回,十之八九不假。 水月族并未派族人前来旭川国迎接将为王妃的长凤公主,此时是小麦成熟的收割期,怎么也要等到年末或开春后,地面融冰,春暖花开,春播梅雨前才空得出人手。 为免有被揭穿之虞,葛瞻事先仿陶镇武笔迹修书一封,告知水月族大王百里穆然,旭川国自会派兵护嫁,无须水月族费心,等到了水月族地头再接头。 接了信的百里穆然相信了信上所言,便率部分青壮男儿入林打猎,趁着冬天来临前先储备些ròu食,水月族并不如外界所想的贫寒,他们也播种,种植春稻和秋麦,偶尔也有高粱和菘菜,只是集水区的地方不大,供水不足,因此收获不丰,仅供饱足而已。 但是一到春天百花盛开,美不胜收,满目的花团锦簇犹如人间仙境,少数的溪流里银鱼翻滚,铺在溪床上的石头有白有黑,花纹独特,甚至有着未经雕琢的宝石原石。 水月族夏季热得早,结实累累的果实也熟得早,水月族的fù人会摘下树上的果实酿酒、做果脯、晒干当干果,再把吃不完的野菜腌制,和风干、烟熏的兽ròu收放在地窖。 其实他们有很多宝贝却不自知,这些自制私菜是可以卖钱的,果子、果子酒也相当受人欢迎,满山遍野疯长的野草堆里藏着叫人惊喜的yào草,数百年未有人发觉,人参、灵芝、何首乌比手臂还粗,以及止血圣yào川七和诸多罕见yào材。 因为不识,所以错过真正的宝贝,否则水月族会是更富裕的部落,自给自足不虞匮乏。 “你让我把这些牛羊的皮剥了,做成皮衣毛鞋卖了好换金子吗?三百匹马是少了些,卖到马ròu市场换不了什么银两,养着又费草料,我想想该怎么处理。”若是质量优就开辟几座牧场,多买几匹公马育种,日后和天耀城抢战马生意。 她满脑子是赚钱生意,全然无感葛瞻讶然一怔的无力感。 “不是。”葛瞻的声音很闷,眸光睨向说得兴致勃勃的小脸,心想她怎么变得这么市侩,张口闭口就是银子,她就不想那是她日后的家吗?她该做的是如何和夫婿相处,使其和谐融洽,夫妻举案齐眉,白首共度。 “不是什么,你是说贵族的大王很穷?”她这般有钱嫁个穷鬼太不划算,占不到好处还倒贴本。 “在水月族,牲畜代表财富,不轻易变卖。”那是冬天的粮食,银钱的主要来源,也是地位的象征。 “那你们养得起吗?草原放牧天宽地阔,可到了冬天寸草不生、银霜覆地,们吃什么,不连ròu带骨啃了还留下来浪费粮食。”陶于薇想得比较实际,以商人的眼光。 “这是他们的生活习俗。”不会为她一人改变。 “他们?”咦了一声的陶于薇面露狐疑,感觉有哪里不对。 惊觉说漏了嘴,葛瞻脸色一沉的策马往前行,离开随护的马车,他表情是骇人的寒冽,不发一语。 【第六章】 “我终于解脱了” 解……解脱了?! 愉悦的欢呼声传来,扭过头一见笑得欢欣的女子,面色冷然的葛瞻露出古怪神色,似是看不懂,又有些纳闷的盯着正在伸腰扭肩的身影,不太理解她口中的“解脱”是什么意思,她欢喜得让人很不安。 辞别了锣鼓喧天的送嫁队伍后,陶于薇如无人管束的野马般脱下重得要命的金嫁裳、凤冠,换上素净的藕白色缠枝水莲衣裙,脸上亦是脂粉未施、素面朝天,显得清雅素丽。 一摆脱京城压抑的氛围,她又笑又叫的下了马车,踮起脚尖原地转圈,要不是宫女金子的阻止,她还想褪了鞋袜luo足奔跑,把这些年在宫里受的郁气全给bào发出来。 此行她带的人不多,轻车简从,两名侍女金子、银子,赖在地上打滚非要跟她走的小宝,四名她自个儿培养,觉得身手还不错的前风雨楼死士,以及管东管西管家业的大账房孔方,她的家产捏在他手上,不带他走行吗? 不过,陶于薇可是立志要当天下第一财主的人,小小的婚事岂能阻碍她的凌云志向,离了后宫那个会吃人的深潭,她要做的事可多了,不带着大管事帮衬着她不安心。 “你……回马车去,这样胡天胡地的有失公主身分。”她知不知道她是女人,当着数百男子面前手舞足蹈成何体统,她不是有护短的赵家军袒护的陶于燕,可以不顾及名声,任意挥霍得来不易的皇家公主身分。 听葛瞻瓮声瓮气的摆出老古板神情,陶于薇笑颜如花的将手上的鲜花往他头上一撒,落英缤纷,“请问你用什么身分管我?你一不是我父皇,二不是我兄长,三不是我相公,你的话作不得数,白搭。” 一说完,她咯咯直笑,快活的伸出纤纤十指,让拧了湿巾的金子为她擦手,再接过小宝递来的果子狠啃一口。 不说是挑衅,也绝对是恣意妄为,她和宫中低调做人的长凤公主完全不同,放出笼子的鸟儿哪有那般被困住的蔫气,她张狂飞扬,活力四shè,活似一朵瞬间绽放的巨大牡丹花艳极。 “我是负责护送你回水月族的护卫首领葛广之,你的安危至上。”眼看着她的“不听话”,葛瞻有很重的失落感。 在前一世,陶于薇喜欢他,很少和他唱反调,虽然不到百依百顺的地步,但是只要他一开口,十之八九她会妥协,再用商人的口吻和他谈条件,退一步也要占得小便宜。 可是她真的没有当面顶撞过他,一直以来以她顺着他多,他几乎想不起来她曾经何时有过如此的张扬,似乎他在她眼里只是一粒尘埃,扎了眼抹掉便是。 无足轻重,他成了无足轻重的人,对她起不了任何影响,连影子都不是,就只是个路人。 “葛广之,你一名小小护卫首领敢对本公主不敬吗?可要识时务才好,日后等我嫁给了你们大王,你要改口喊我王妃。”在身分上,她是神圣不可侵犯的。 抿着唇,他尽量不露出想揉乱她一头乌发的渴望。“我们必须尽早启程才能在日落前赶到落叶城。” 她笑笑的一抬腿,一脚踏住想偷懒的银子裙摆,重心不稳的银子两手朝半空胡捉,惨叫一声往后一跌,她看得开心地直咯咯发笑,“谁说我要去落叶城,那里好无趣。” “不去落叶城?”他倏地黑眸一眯。 “你很赶呀?是不是家乡有美丽姑娘等着你,你急着回去卿卿我我。”她近乎调戏的以草叶挠他面庞,碎玉繁星般的光芒在水汪汪大眼流转,给人俏皮的感觉。 不为所动的葛瞻两指一夹,将青翠草叶远远一扔。“落叶城是到水月族必经之路。” “没有快捷方式?”她又耍起小无赖,故意和他兜着圈子玩,看他一脸面瘫她很不舒爽,想把那张面皮剥下来,换上逢人便笑的大笑脸。 陶于薇不习惯身边有人冷冰冰地,有如搁了一块大冰石似的,她打小接触的人以生意人居多,不论是真心或假意,起码见面三分情,笑得再假也让人感到无比真诚。 可他呢?不笑也不多话,一张脸皮像是黏上去的,怎么逗都不会太大的表情,根本是棺材店老板死人脸。 “你不适合。”翻山越岭,跋山涉水,山路崎岖。 “没走过怎知适不适合,别看我小办臂细腿儿,浑身没三两ròu的小身板,当年为了赶夜路送货,我手脚磨破皮照样拚,你说是不是呀!孔方阿兄。”她颇为得意当时的耐磨耐cāo,跌倒了又爬起来,她靠着敢拚,拚出陶三姊的名声。 她是排行老三的三公主,自然称自己为陶三姊。 “嗯!她比外表看来强悍,我们连夜走了三十里路,将五十斤重的茶叶jiāo给茶行老板,让他能顺利出货。”孔方从不扯陶于薇后腿,应答自如的简约描述一番。 “你让她一个姑娘家去扛茶叶,孔方,你太令人失望了。”他以为有孔方的护持她会更顺当,没想到…… 面对他异常的严苛指责,孔方纳闷地暗生疑窦,“我跟你很熟吗?听阁下的口气似乎是熟人的相轻。” 他没见过这位给人慑人感受的水月族族人,可他说话的神情好像与他相识已久,对他的行事和xìng情知之甚详。 孔方不禁回想,他是否曾与此人结jiāo过,那股与他相熟的感觉太强烈,可是他却一点也想不起来。 葛瞻一收狂肆xìng子,面色微冷,“不认识。” “但是你直接喊出我的名字。”而且准确无误,没有任何异族口音,像在喊多年不见的老朋友。 黑眸一闪,“公主身边就你们几个服侍的人,我若是还记错名字,分不清谁是谁,我这护卫首领也不用干了。” 听他的解释,心中仍有疑虑的孔方勉强接受,“那倒是,我和公主自小的情谊是旁人无法理解,她个小却爱逞强,她想做的事若不让她做,阻止她的人会很惨……” 似想到什么,他浅浅一笑,一侧头,看向同时也扭头望向他的陶于薇,两人不用言语的默契在彼此的眼神jiāo会,蓦地一同笑出声,分享着别人不知道的小秘密。 默然看在眼里的葛瞻忽然感到愤怒,胸口有几百条小蛇在啃咬着,他没法说出心中的感受,只觉得原本属于他的温暖渐渐消失了,它慢慢地脱离身躯,飞到另一个男人身上。 “也没多惨,顶多在茶水里下巴豆,坐着的椅子突然少了条腿,炒菜的红葱头变成苍蝇头,喝蛇羹喝到臭袜子,鞋子里面多了只死老鼠。”看谁敢和她作对。 因为娘亲的纵容,身边一群忠仆护着,本就金枝玉叶的陶于薇在出了宫后虽然吃过一阵子苦、饿过肚子,可是骨子里的尊贵仍是抹灭不去,皇家霸气还是有的。 及长,为了和人谈生意她没少付过代价,但是一路运气旺的她倒没受过什么挫折,最多出点小祸事而已,她掸掸衣袖上的灰尘照样赚大钱,把别人贪她的又挖出来。 “你忘了提船底打洞,事前没知会我一声,害我差点惨遭灭顶。”孔方睨了她一眼,事发突然,他硬是喝了好几口河水。 “你会凫水。”淹不死他。 孔方指责地一拧她鼻头,“这不是理由,船上还有其他与你并无恩怨的人,你下手太重了。” “可我派了小舟将他们一个一个救起呀!那个笑我不会做生意的周大胖也不过喝了一肚子水,被踩了几脚就清醒了。”有点可惜,她多想自己是踩他的人,偏个小无力。 “若他醒不过来呢!”她实在胡来,瞻前不顾后。 陶于薇心虚的干笑,“那时没想那么多嘛!一腔热血冲到喉咙口了,只想着怎么让他畏惧看到我就绕道而行,再也不敢在我背后耍手段。” “你喔!若是没有我在身边盯着,看你闯多少祸”他伸出的手忽被另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掌箝制,落不到想揉的发上,手腕间传来的疼痛让他不动声色地朝出手者一睇。 “她是我族的王妃,请谨守本分。”看到两人旁若无人的亲昵样,第一次饱受遭人忽略的葛瞻胸口堵得慌,他告诉自己别去chā手,离他俩越远越好,可莫名的,身体像有自己的意识,往前跨了几步,挡住孔方想揉发的手,他居然松了口气。 这是怎么回事,他几时变得这么浮躁,眼前的两人在前一世是他最亲近的挚友和亲人,他们助他良多,让他从自恶自厌的深渊爬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2 章 ,说是恩人一点也不为过,两个人之间的感情深厚也是他早就知晓的,他常笑她爱上孔方比爱上他有福,仁人君子的孔方才是良缘。 只是他此时在慌什么,一见两人举止亲密,无须多言就能心意相通,慌乱的内心催促他必须做些什么。 是他自己放弃的,再一次重生他回到二十一岁那一年,他正惨遭兄弟和妻子的连手背叛,本该失意丧志的他未走向原来的路,他用前世所学的武功和兵法救出几日后会身首分家的白文昭,两人召集旧部将杀出重围,叛逃出京。 几年后,他们建立了以坚固、难攻闻名的天耀城,并开始向各国贩卖战马、武器,发战争财累积财富,将天耀城声望推到高处,令每一国的上位者不敢轻忽其实力。 “你说得对,是我造次了,老当她是昔日爱胡闹的小泵娘。”她,到了嫁人的年纪。孔方若无其事的收回手,嘴角溢笑,他看着陶于薇的眼神很温柔,柔得让人感到一阵鼻酸。 “以后别再犯了。”葛瞻的声音有些冷硬,似想道歉又扯不下脸,略带低哑。 其实他的异状全落在不远处的一群属下眼中,他们对他的情绪外露显得十分意外,同时也不明白他为何一碰到那位三公主便变了一个人似的,对她的一举一动特别关注。 光是调派青衣卫护嫁便不像他会做的事,虽然他一样冷着脸不许人靠得太近,可是仍有稍稍的改变,像是偶尔会走神,没来由的发怔,莫名地叹息…… “葛头领,时候不早了,车队该行进了。”一名面白无须的男子走了过来,两眼不住地往陶于薇飘。 “我知道了。”葛瞻一颔首,表示明白他未竟之意。“公主,日头不等人,请你配合。” “我不去落叶城。”她很骄傲的一扬首。 “那你想去哪里?”一看她有点小顽皮的神采,悄然而生的笑意在心口溢开,适才的胸滞一扫而空。 “天马码头。” “天马码头?”隐约的,他有不太妙的预感。 “没错,本公主就是要去天马码头,你只能顺从,不能反对。”还没成亲,她已先摆起王妃的架子。 “你要去做什么?”难道她想走水路,迫不及待想到水月族?葛瞻的心情又不快了,浑身森冷。 所有人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的冷冽寒意,唯有大事精明如鬼、小事迷糊似猪的陶于薇不受影响,她笑颜如花的比向前方,双臂一张划了个大圆,然后很好心的说:“到了就知道。” 瞧她神秘兮兮地,那副得意样真是欠打,不过人美的好处就是不论做什么都美得像幅画,她低眉浅笑,模样娇媚,黑玉美眸一睐,葛瞻带来的人之中有一半酥了骨。 天马码头距他们所处的位置约一日一夜路程,离落叶城不远,赶个半日马车就到了,其实也不算绕远路,比较像东家、西家、南家排成一直线,东家离西家近,东家先绕过西家到南家捉了把蘑菇,再回西家拎只老母鸡,就地熬煮“小鸡炖蘑菇汤”。 一行人三公主最大,加上为首的葛瞻没意见,为了迁就她“不可告人”的小秘密,整队到了三叉路口时朝左走,向着天马码头而行,浩大的马蹄声踏出飞扬的尘土。 想当然耳,他们错过宿头,夜宿在一处视野辽阔的小林子,林子不大,除了田鼠和野兔外,没什么大型的野兽,就算想藏个人也藏不住,一目了然。 一群训练有素的男人像军队士兵埋锅造灶,进退有度,不疾不徐,井然有序的分工合作,很快的升起炊烟,锅里飘起饭菜香,陶于薇几人先行用膳。 陶于薇好生的被伺候着,有饭吃哪管哪里有不对劲,在金子、银子的服侍下埋头苦吃,只是觉得上千人吃饭未免太安静,简直静得离谱,她略微瞟了众人几眼不作声。 不过心细的孔方却是看出耐人寻味的异样,若说这些人是水月族族人他是有几分不信,太自律守礼了,可是又丝毫看不出恶意,对方确实有心护送他们到水月族完成婚礼,他也就装傻一回,静观其变。 “不许偏食。” 刚挑掉的菜肴又回到碗里,瞪着油花花的肥ròu,陶于薇恨起多事的男人,“葛大哥,我胃不好,吃不得油腻。”她刻意撒娇道。 那一声软绵绵的“葛大哥”,葛瞻彷佛又回到了旧时光,差点心一软退让。“吃,你太瘦了。” “可我也不是猪,用不着喂我喝油。”她又把肥猪ròu挑开,嫌恶得很,看也不看一眼。 “多吃ròu壮身子,你还想长高不是吗?”他用她最在意的事刺激她,激励她多进食、养气补神。 即使是在“行军中”,葛瞻特意为她安排的伙食并不差,鲜鱼、ròu食、鸡汤,以新鲜美味为主,配上几道凉菜和炒叶蔬,吃来不生腻又健胃,气血红润。 经历过她惨死土匪刀下,他重生后这一回特别小心翼翼,草木皆兵,前一世来不及对她好,这次要补齐,他知道不只是愧疚,还有浓浓的歉意,他欠她的太多太多了,多到他不晓得还不还得了。 他的很多行径在手下看来都相当不可思议,但他已不想再多做顾虑,再不做就真的要彻底失去了,他只盼着自己能护住她,给她不一样的人生。 “我吃很多了还是不长个头,你以为嘲笑我会激发我的斗志吗?”她是二十岁,不是十岁,过了好骗的年纪。 看着丢到碗中的肥ròu,葛瞻做了件令人吓掉魂儿的事,他用自个儿的筷子将瘦ròu和肥ròu的部分分开,神色自若地吃掉肥的那一块,把瘦ròu留给她,还好声好气的轻哄,“可以了吧?” 陶于薇看了一眼,心里有些不自在。“你是撞到头了,还是被驴子踢过?平白对我好让我很惊吓。” “惊吓?”对于她的用语,他仅回以狐疑眼神。 她重重一点头表示非常惊吓,“对了,你们水月族的护卫太多了,能不能撤掉一些,留个百来名就好。”前呼后拥的出行太招摇,看了很烦。 “不行。”一下子少了近九百名护卫,她安危堪虑。 “咱们商量一下嘛!也不是要他们全部消失,先拨个五百名到隔日要投宿的地方勘察,把一切安排得舒适我们再入住,好过一大群人一拥而进,造成百姓的不便。” 他们的人数真的太多了,一般的客栈住不下这么多人,换成驿站也不一定容纳得了,反而还要动手整理,一忙又忙到半夜,睡不到两、三个时辰又得赶早起身。 “我考虑考虑。”她的提议不是不可行,先一步做好万全准备,将可疑人物排除掉,以护周全。 “也不要太显眼,几个人单独走不会引人注目,我们又不是去打仗,跟着百千个壮汉干什么,反而让人眼热盯上了,当我们是肥羊宰。”他们的目标太显着了。 陶于薇单纯地想摆脱身后一票的粽子,没想到误打误撞说出重点,土匪专门打劫富人,葛瞻重生前,陶于薇便是因为惹眼的嫁妆引来道上多方人马的关注,被其中一支悍匪劫杀在途中,同行的送嫁行列无一生还。 若是这一次不炫富呢?是不是能逃过一劫。 葛瞻因她的话细细琢磨,他努力地想起她在前一世是遭到哪一路土匪杀害,为防患未然,他将那贼窝先剿了。 “这、这是什么” 看到一箱箱从足以载满百八十人商船上搬下来的大小箱笼,大家完全傻眼地说不出话,一双双铜铃似的眼睛瞠得又大又圆,只差没掉一地的黑珠子。 太惊悚,太惊悚了,简直是刨人心窝的悚然。 有没有似曾相识的感觉,那大箱笼、小箱笼,那些皇家才能用的龙凤吉祥花纹,连系紧箱笼的锦绳都有内务府捺上的章印,藏青带红、喜气撩人。 在场的人有一半都清楚得很,几天以前他们才手把手的把这些贵气十足的箱笼搬上三公主自家的船队,华贵得叫人闪花眼的箱笼装得可全是价值连城的极品,件件非比寻常。 光是砸了一件他们就赔不起,卖身当奴工人家也不要,极精美的物件非银两可估算,只做极少量,通常是单独一件铸造,或是一对,没有第三件了,其价值在于罕见。可是它们为什么会出现在天马码头,而且有四、五艘商船那么多,其数量也非常惊人。 “城主,那些是旭川国三公主的嫁妆。”其中的一部分,但也够诱惑人心了,寻常百姓一辈子也赚不到的财富。 开口说话的人叫陆信庭,年约三十,是天耀城的军师及幕僚之首,他对旭川国三公主到底有多富有非常感兴趣。 以她的才智谋略实在很难理解城主的做法,在昌平帝主动提出联姻一事时,城主就该爽快的应允,娶个会赚钱的妻子好过于败家的婆娘,三公主的身家绝对比他们所知的还要多上数倍,甚至是数十倍,用来建国、招兵买马都成,他们要拿下南越国皇帝葛鞅轻而易举。 至于长公主身后的赵家军虽然骁勇善战,年轻一辈在战场上的表现也毫不逊色,有将门之风,可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难保赵家军出兵相助时顺手灭了南越。 身为前南越大皇子的城主只是想拿回原有的地位,洗刷叛党的罪名,另建新城也是迫于无奈,曾是三皇子的葛鞅夺位的行径太过卑劣,弑父逐兄才得到今日万万人之上的尊荣。 “叫我头领,不要再错了。”他们的身分还不能暴露,尤其他是天耀城银月城主这件事,咬死都要守密。 因为退了旭川国三公主这门亲事,却又马上向昌平帝求娶长公主为妻,这让丢了面子的三公主甚为不快,虽然她表面看起来不在意,但丢了明珠捡石砾,叫人如何不痛恨。 其实以陶于薇财女的行事作风,其实她更恨银月城主和她抢生意,乱世间什么最好赚战马、武器、粮食。 偏偏她只有粮食掌控在手中,而天耀城不缺粮,至于马匹和刀剑她根本沾不到边,被人完全垄断了,她有市无行,买不到她想要的壮马和铁器,没买就没卖,亏大了。一向撞大运的她就栽在这两样上头,叫她能不忿然吗? 而总是抢先一步的银月便是她心头大敌,他让她少赚了不少银子,她痛心地一看到满月就要诅咒。 即使葛瞻以银月城主名义送上黄金打造的狐狸面具及金雕头面,她还是不满意地索要对她而言过大的鹰形面具。 其实她不是要戴,而是对黄金制品着迷,太过中意而非要不可,既然被她看中了,不肯识相点双手奉上,那就是她的敌人,新仇旧恨一并算上,她不怕仇人多,就怕人家没本事跟她结仇。 摘下面具,以真实面目与陶于薇相处的葛瞻心有惶意,以他重生前对她心xìng的了解,她这辈子只有两件事不能谅解,一是背叛,二是欺骗,而他犯了第二条。 “是的,城……头领,属下不会再犯胡涂了。”陆信庭迟疑地顿了一下,再次为另一艘船上搬下来的三公主嫁妆感到震撼,“三公主到底想做什么,这些是皇室添购的对象,就算是一品、二品的官员家中也用不得,她……” 以她无财不赚的财女xìng格,转卖有八成可能xìng,但她是聪明人,不会一次“卖断”与皇家的情分,除非旭川国的皇帝不是陶镇武,她的父皇被四皇子取代了,陶家天下成了陈皇后一族。 “你不妨问问她。”他也很想知道。 “问她?”他够格吗?陆信庭苦笑。 当然要问当事者,有疑不问只会成为惑。 看着笑眼眯眯的陶于薇,不是眼瞎的人都能看得见她的心情有多愉快,那脸上的春风不要钱的往外洒,让每个走过她身边的人都感受得到百花盛放的美景。 “主子,第一千三百七十二件。”拿着一本册子的金子一笔一笔的记录,填上形式、花纹、色彩、大小、种类,再在每一行的下面标示大约的行情,市价总值多少。 小太监小宝非常勤快的磨墨、添水又洗笔地帮主子分忧解劳,不时还能一心两用,跑跑腿端茶递果子。倒是银子一脸有气无力的着风,那满是不甘的眼睛瞥来瞥去的,不知道想使什么心眼了。 “完了吗?”昏昏yù睡的陶于薇喝着茶解乏,半倚在金丝楠木太师椅是有些硌骨,她更想念她那张黄花梨束腰三弯脚矮榻,铺上一层厚厚的被褥,三、两靠枕,躺起来才舒坦。 人来人往的码头边,就见一处奇景,用上好的软烟罗搭起的棚子,四面垂落可见光的蝉翼纱,一面挽起用金雀勾固定,几列护卫围成闲人莫近的圆弧,隐约可见纱帐内女子的曼妙身影,以及那一张坐上三个人也不挤的其大太师椅。 “和嫁妆单子一比对,尚缺两百二十一件。”不知是还没搬完,或是有人从中动了手脚。 面色清冷的金子像朵破雪而出的白梅,傲然而立枝头上,不与雪争辉却胜梅三分灵气,薄粉未施妆更媚,倒chā花枝态更浓,娉婷一身更显梅的傲骨,清雅高洁,不污颜色。 “让他们动作快一点,别拖拖拉拉,本公主等着赚银子。”谁跟她的银子过不去就是跟她有仇。 “你要拿你的嫁妆赚银子?”她、真、敢。 葛瞻低沉的嗓音从棚子外传来,他不请自来的掀开半张未拉起的纱,一入内,高大身形将外头的光给挡住了,棚子里忽地一暗,形成明暗两道光影相互jiāo错,影影绰绰。 “怎么,替你家大王抱不平?”陶于薇眉尾一挑,不知怎么了,今天忽然看他特不顺眼。他刚走进来的身影以及低沉的声音特像一个人,只差少了一副面具,让她的好心情瞬间变差。 “你的嫁妆你想怎么用是你的私事,旁人管不着。”他不会觊觎,只心疼她这些年的费心经营。 “这话说得中听,我听得顺耳。”她的银子也赚得很辛苦,凭什么谁瞧上眼就来分一份。 陶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3 章 薇想到出宫嫁人的前一日,没脑又愚蠢的陶于燕居然堂而皇之的带了七、八十名她宫里的宫女、嬷嬷、太监们,打着看她收好嫁妆没的名义,实则想强搬横夺,占为己为。 好在她有先见之明,先让孔方买百儿八十个死士来撑场面,潜伏在暗处的他们出手了,没把人打死,顶多打得哭爹喊娘,折只胳臂断条腿,连滚带爬落荒而逃。 陶于燕是很想向父皇告状,告陶于薇纵人行凶,可是那张挠花的脸实在见不得人,哭了一晚上把两眼哭肿了,更没脸出来吓人了,气到肝疼心痛地砸了一屋子花瓶杯盏。 “不过我着实纳闷,印上皇家标志的御用珍品你要卖给谁,谁又敢买,这不是一件、两件,而是一批,没人有这样的大手笔倾城购买。”他怀疑有价无市,没人敢冒险。 一听他的“外行话”,陶于薇神采飞扬的掩嘴轻笑。“北辰是没文化又爱卖弄风雅的国家,他们的王孙贵族、世家子弟多浮夸,而且特爱摆阔现宝,钱多脸皮厚,砸起大钱毫不眨眼,几百两小钱向来不看在眼里。” “你说北辰国没文化?!”那可是文人雅士汇集,读书风气盛,书院中人手一卷,孜孜不倦读书声之地。 “今日春光无限好,哥带阿妹上大街,远远望来一朵大红花,原来是阿婆头上海棠花。啧! 这是诗吗?还是北辰大诗人莫远的诗句,他好意思流传出来,我都替他难为情。”妖孽起,亡国近,隔江但见烽火炽。 “咳咳!那是他喝醉了,和小妾调笑时不慎流出的歪诗,他至今深深悔恨中。”一失足误终生。听了她的歪理哭笑不得的葛瞻差点笑出声,他以咳声掩住喉间骚动的笑声,说出他的听闻。 “可你不能否认我将这批旭川国宫中的玉器、字画、各式花瓶卖到北辰国,我口中的那些金主肯定会疯抢,而且供不应求。”爱炫耀的人是不会落于人后,你有,他有,我没有,那不是掉漆了,赶紧去抢,抱个玉做的痰盂也是宫里的。 “你不怕你父皇怪罪?”她说的他无法反驳,北辰人确实偏好字画、玉器、青衣薄胎瓷瓶,爱不释手地当成传家宝,哪里有人透了风就往哪里挤,无论如何也要买上一、两件。 她笑得张扬,一抬手让心不甘、情不愿的银子停止摇扇,“我父皇非常宠我,从我的嫁妆可见一斑,历朝来没有哪个公主比我更风光了,父皇说过了,给了我就是我的,我想怎么用就怎么用,他一概不管,唯一的要求是不能便宜了别人。” 不然怎会有“奉旨走私”一说,连私盐、私货都睁一眼、闭一眼地由她去鼓捣,运往各国贩卖,他还私下传旨要地方官员顾着他的三公主,别硌着、伤着了,派兵替她把风。 其实父皇是心很软又疼孩子的好父亲,他只是没什么野心,做不来千古明君,只能守成,若在平民百姓家他真的很好很好了,可是为帝的机敏和智谋他缺得很。 说难听点,连陈皇后都比他有手段、擅谋略,隐忍了多年就为了四皇子,谋划着亲生儿的锦绣江山。 “你确定不会有事?”葛瞻暗暗为她担心。 她俏皮的一眨眼,“等我卖了不就晓得了。” “你要亲自去卖?”北辰国距此三千五百里,去了一趟北辰国,她何时才能到得了水月族。 陶于薇轻蔑的哈了一声。“这等小事用得着我?黎六郎” “来咧!陶三姊唤我何事?” 一个看起来有点像猴儿的麻子脸男子从窗外蹦出颗发量稀疏的脑袋,有门不走偏要从窗户跳进来,咧开阔嘴呵笑。 “我这批货上车了没,几时能到北辰国?”纤纤玉指动了动,似在盘算这次能进帐多少银两。 黎六郎自信地拍拍胸脯。“陶三姊放心,走私这一行我是翘楚,包你安心,我晓得一条暗道,不出半个月就能将你的货销个一空,该给我的打赏可不能忘。” 他的毛病就是贪小便宜,能多贪一点是一点,但本xìng不坏,在遇见陶于薇前只是小小的商贩、一般的市井小民,偶尔夹带点私货卖给乡下fù人,有贼心,没贼胆。 “半个月?”葛瞻一讶,他哪来的暗道直通北辰国,天耀城的探子都打探不出来,真该来向他请教。贼有贼道,鼠有鼠道。 “给,三十文。”跟她要打赏?他皮厚了欠揍。 一旁的小宝真的掏出三十文打赏,把黎六郎气笑了,他很有志气地……收下了,不拿白不拿。 “小气。” “好了,你可以走了,记得带坛桂花酿走,三月十九你生辰,我先在此贺寿了,别怪礼轻呀!” 他偏好美酒。 爬窗爬到一半的黎六郎忽地脚一绊,往窗外一跌,不知是动容还是跌痛了,两眼泪汪汪。“好你个陶三姊,故意惹我黎六郎哭,我就哭给你看,坏心眼的姑娘” 他咕咕哝哝走了,手里拎了二十斤重的酒坛子。 “他是带我进入走私这一行的黎六郎,因为我凑巧救了被人打个半死的他,他为了报恩就悄悄地告诉我这行当,后来我们合伙,我弄私货,他负责卖,我拿九成大,他拿一成小。”黎六郎乐得快蹦到天上去,直呼赚到了。 “那一成的利润也不少吧!”光是私盐的差价,那绝对是天价,最重要的是“有人”护盐 昌平帝替她担着,别人弄不到盐,她盐多到堆满仓。 她笑着努嘴。“成了阳城大户呢!离首富不远了。” 她可不是压榨他,因为她能拿到别人拿不到的东西,全旭川国她是最敢“扫货”的走私贩。 “你不怕告诉我,我会和你抢着干这一行?”葛瞻看着她,想从她眼中看见她曾有的情愫,但是他失望了。 “只要你手中有货,我不怕竞争,买家多得是,南夷缺盐,北疆什么都缺,西魏国喜欢旭川国的茶叶和绸缎,乌池国喜酒,大梁想要yào材,还有……”太多渠道“销赃”。 他越听越觉出味道来了。“等等,你不是要将你上百艘嫁妆就这样一路沿河卖出去吧!” 陶于薇露出“知我者,先生也”的贼笑,“有何不可?我爱银子,举国皆知,谁挡我,我用银子大军辗过去……” 【第七章】 “那你把皇上赏赐的东西全卖了,到水月族还能拿出什么当嫁妆,银票吗?”恁是忍xìng再强的葛瞻也忍不住要叨念两句,他实在对她的敛财能力感到无力,像施力打在棉花上,软绵绵的回弹,那种听不到ròu击声的感觉让人全身都是虚的,没有着力点。 “有呀!我把一船的种籽留给他们,水月族收获不丰,他们的土地不利种植,所以我带了耐旱、耐湿冷,不须太多水灌溉的作物,好种又好活,有饱足感。”金石玉器对水月族来说是多余的,他们并不需要锦上添花。 她会因时因地、因人文风俗去调派,给他们想要的,而不是不论好坏全塞给人家,她的那些嫁妆,水月族消耗不了,若是整批带过去只会造成他们的负担,也容易引起纷争。 她爱财,但不会用在自己身上,这次得来的银两她会大量购粮,顺江北边的流民越来越多了,她希望这批粮食能帮他们度过这段时日的难关,等秋收了完毕,也就不会饿肚子了。 陶于薇深受陶镇武宠爱不仅仅因为她是好不容易找回的公主,后宫之中不乏皇帝的女儿,除了宫中唯一的皇嗣四皇子陶尉风外,陶镇武另有九名皇女,其中有五名尚未许了人家,分别从五岁到十四岁,正是逗人的年纪。 而她脱颖而出是擅长审时度势,从未吝惜其所长,虽然后宫女子不得干政,她还是出了几个赚钱的点子给户部,增加国库收入,并以昌平帝名义在民间布施,广积善缘。 施米布衣的银两当然是孝敬,她慷慨解囊,几万两、几万两的往外洒,如流水一般,这也是陶镇武明里暗里支持她“走私”的原因,为了补贴她的孝心,怕这个女儿花大钱惯了把自己花穷了,给予银钱上的零花。 “啊!看这风光明媚,咱们出去瞅瞅市井百态吧!” “出去瞅瞅?”是想出门游玩吧! 在盘点完船上的贵重物品后,仅丢了两只玉盘,三幅字画,与皇上御赐的玉如意两柄,酸枝缠口花瓶若干,但不久全部追回了,手贱之人也敲打了,罚饷降级挨板子。 隔日,蛰伏一段时日的陶于薇又不安分的蠢蠢yù动,她不让铁桶似的水月族护卫跟着,只带着少许的心腹便出了投宿客栈的大门,素妆打扮不引人注目。 她去的第一个地方是市集,对把银子当菩萨拜的财女,这毫无疑问,她最爱听铜板在钱袋里叮咚响的声音,不瞧瞧银子络绎的jiāo易心不安,她最熟悉的还是市井间的叫卖声,其中有不少是她幼时的回忆。 “你怎么也跟来了,说好了我们几个姑娘家绕绕就回去,身边跟着个大男人多不方便。”她们挑女人家的小对象就得避着,做贼似的偷偷摸摸,唯恐他们瞧见了笑话。 谁跟你说好了,全是你自作主张。葛瞻一边以身护着她免受路上百姓冲撞,一边以复杂神情瞄了一眼她身后的孔方和小宝小宝算半个男人,而孔方正仰首望天,耳不闻八方事,眼不观是非人,很洒脱飒然的置身事外。 在陶于薇眼中,孔方和小宝不是男人,他两人是她除却血亲外的亲人,是可以jiāo付生命的那一种。 “你瞅你的,当我不存在。”他冷眸一瞪,几名正打算开口揽客的市集小贩头一缩,舌头短半寸。 当他不存在?这么大的人柱谁能视若无睹,分明招眼。“那你离我远一点,装作与我们不相识,我可不想被街上那些回头瞧你的小泵娘恨,女人的怨妒比洪水猛兽还可怕。” 靠得太近,感觉到他身上的热气,以及似有若无的男子气味,烫热拂上玉颜的陶于薇觉得不自在,她不着痕迹的避开,减少两人触碰到的机会。 她没忘了她是有主的,和水月族大王已定下名分,这事儿最后成不成她不敢打包票,但就目前的情况来说,是不宜和其他男人牵扯太多,尤其是看起来十分危险的家伙。 她有分寸的保持距离,不过分亲近也未刻意疏远,将他定义在同行的伙伴上,葛广之的俊俏容貌和不凡气度很容易令芳心初萌的女子迷失,见过世面的她不想成为其中之一的追逐者,盼星星、求月儿的等他回头一眼。 但是葛瞻恰与她相反,在这一世她没有爱上他,对他的态度不亲不疏,好像他的存在可有可无,一点也不重要,他忽然有点心慌,不盯着她总觉得手中的鸟儿将远走高飞,飞到他双手再也构不着的天际。 “办不到。”他一口冷冷的回绝。 不远处,戴着人皮面具乔装水月族护卫的白文昭及军师大人陆信庭不快不慢的走在后头,两人似在闲聊,实则眉头深锁的深思,不时看向举动越来越怪异的“头领”,心里腹诽:城主转xìng了,怎么像个人了,还“明目张胆”地对被他拒婚的小姨子好得叫人头皮发麻,他葫芦里卖什么yào? “你这人很硬骨呐!没得商量,比起我家孔方阿兄丝毫不谦让,一板一眼又不苟言笑的人最不讨喜了,你娶亲了没,你家娘子没嫌弃你没情趣又乏味,将你踢下热炕头?”这种人很难讨得到老婆,刚愎自用。 “不劳你费心。”他话短得令人气结,但指尖却出乎人意料的温柔,轻轻地将陶于薇发上微歪的蝴蝶簪扶正。 让人气不起来又想狠踢他几脚,矛盾。“算了,不管你了,我大道任君行,不受你闲气。” 突然传入耳中的吆喝声好熟悉,犹似在梦中。彷佛看见母亲盈盈在街口相迎,眼眶一热的陶于薇只觉风沙迷了眼,莲步轻抬往前走,她让自己适应久违了的吵杂声,走过引起自个儿兴趣的摊子便停下来看上两眼。 “主子您看,这小泥人捏得多传神,把那二郎神的神仙风姿给捏得唯妙唯肖,好像真要率领天兵天将下凡来。”手艺真好,一点也不输给宫中的老匠人,民间的能人真多。 “你喜欢?”她挑眉。 小宝摇头摇得飞快。“奴才觉得捏几个笑脸小泥娃搁在主子屋里,主子瞧了欢喜,边数银子边开怀。” “有孝心呀!小宝,这张嘴巴越来越机伶了,你金子姊姊给你吃了几斤蜜,甜得招蜂引蝶。” 她笑着往他脸上一掐,捏捏滑手的颊ròu,似喜似嗔的笑逐颜开。 陶于薇向来是不会给自己太多烦恼的人,她专心做一件事就会把不愉快忘掉,虽然葛瞻就在她转身处,退后一步有可能跌入他怀抱,她竟能把他抛在脑后,一时半刻没想到他在身后,兀自和小太监笑闹。 “哎呀!主子,奴才哪敢偷吃蜜,谁不知道金子姊姊是守着宝山的神仙,她只给主子您摘仙桃、煮仙肴、舀瑶池仙水,小宝只有往边边站的分。”他垂下头,一副十分委屈的可怜样,又是摇头,又是叹气的,逗人发噱。 少有表情的吴紫矜,也就是金子抬眸瞟了小宝一眼,老是抿成一条线的菱形小嘴儿往上一弯。 “那就站直点,别给人弯腰,你家主子当不了天,但起码能给你撑腰,要挺直点,不要丢我的脸。”陶于薇笑得好像人情世事不知的闺秀,只知风月,不晓人间疾苦。 在市井长大的陶于薇其实是看不惯宫中的作派,因为后宫是陈皇后做主,她管不了,只能从身边的人教化。 打小受人欺凌的小宝奴xìng重,又看惯了宫中老人的脸色,自知卑微的他老是低着头看人,在宫里谁不是贵人?他的腰没挺直过,就这么到处给人低头,面向下弯腰。 太监就不是人吗?他们也有做人的尊严,不过少了传宗接代的宝贝,凭什么看轻他们? 这是陶于薇一直灌输小宝的观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4 章 她希望她在乎的每一个人都能和她一样,理直气壮地当个人,也许她没办法改变所有人,但最少她身边没有抬不起头见人的杂草。 “是的,主子,奴才站得可直了,您瞧我这腰,跟那抬头猪的板子一样直。”小宝腰一挺,装模作样的走来走去,仿效着街上腿粗腰圆的大老爷,顶着大肚子想弯也弯不了腰。 “瞧你,得意了,赏你包栗子糖尝尝。”陶于薇一说完,万事周全的金子一声不吭的递出还温着的栗子糖。 “谢主子赏。”他伶俐地接谢赏,裂开嘴直笑。 自从跟了三公主后,小宝每天都过得很开心,嘻嘻哈哈的耍宝卖乖,也不再受人欺负,瘦小的身躯一下子抽高了,把恨天高的三公主给比下来,让她笑啐着把他喂养得太好。 “啐!哪来成精的小滑头,一棒子打出原形。”她玩开了,作势要替天行道,除妖孽,斩魔卒。 人一旦放开了便无拘无束,笑笑闹闹也是一天,市集摊贩上摆卖的大都是些不算精细玩意,和宫里的精致是不能比,但贵在趣味,随心所yù,不用顾忌那、顾忌这的任意挑选,也不用担心挑错了惹来无妄之灾。 书生书写的字画摊过去是摆放花器、盆盂的摊子,接连着花色尚可的布料,还没开市的小贩吆喝着,冰糖葫芦、糖炒栗子、豆腐脑儿……叫卖声不绝于耳,清扬嘹亮。 蓦地,在喧喧嚷嚷的各种声音中,有个满头花白的老人似在打盹,独坐在最吵闹处中最不受打扰的一角,他四平八稳的坐着一捆稻草,前方铺了一块看不出颜色的油布,几颗奇形怪状的石头,一些手雕的发簪和木钗,一盆一盆的雨花石,几十只镯子一只迭过一只排成横列。 镯子不见得有多出色,纹色偏暗,近乎墨红,朴实无华的雕功可见雕刻者的功力欠些火候,可是平实中却给人一种返璞归真的纯净。 第一眼,陶于薇就爱上了,那是一只金镯,用罕见的赤金打制,不知在人间辗转了多少岁月,亮金退去,暗金浮动,似金似玉,又似一块血,刻纹上不是花纹,而是某种古老的文字 梵文。 “这只镯子” “我要了。” 陶于薇才要开口问价,一只肌理偾起、线条分明的男人大手横空劈开,从她身体后头探出,如雄鹰猎兔般敏捷,在她柔白小手刚伸过去时拿走了金镯。 和她抢东西,罪不可赦,旭川国内除了当朝皇上没有人比她更有钱,谁敢在她面前用银子砸她。 一回头,那张狂的眸子正要发作,怒火腾腾,谁知一瞧是深不见底的墨瞳,黑幽幽的眸子会吃人似的,她心口猛地一颤,感觉有点失序,从高空跌落又翻了个空身,掉落深潭。 “葛大哥,你要送给心上人呀?”先礼后兵。 “不是。”他回答得极快,但更像在掩护什么来不及收起的思绪,眼底一闪火光熄灭后的黯然。 “那你抢得那么急所谓何来?不过是一只灰朴朴的镯子,你拿在手上也硌人,多不符合你英挺雄姿。”一个大男人跟她抢什么镯子,他那只粗壮的手臂戴得下去吗? “送人。”葛瞻看着她,眼神似透过她在想什么。 “你不是说没心上人,你要送给谁?”陶于薇话里有几分她不知道的酸,只当是镯子被抢的不甘。 “你。”他眼中浮现一丝丝逮中使坏娃儿的笑意。 “我?”一怔。 陶于薇深谙,“无功不受禄的道理”天底下没有白得的好处,这一路行来她可没少找人家麻烦,她知晓在某些方面她是刁了些,和他虽无摩擦也说不上什么好jiāo情,顶多不jiāo恶。 而这会儿他要把她看上眼的镯子送给她,这……琢磨琢磨,唔!无事献殷勤,非jiān即盗,她还是小心防备。 若是葛瞻晓得他的赠镯行为反而引来陶于薇漫无边际的猜忌,他大概会气笑了,暗骂一句,不知好歹的狼崽子,要不是看她喜欢,他何必多此一举占重生之利哄她开心。 在前一世,他为了坚持复仇一事和她闹得不愉快,两人好几天不说话,她也不像往日那样活泼,笑着来黏他,因此他买了这只镯子送她好化解僵局,希望她能体谅他的不得已。 收了金镯的她虽然很欢喜,冷了几日终于面露笑脸,可还是闹了几回不大不小的小别扭,镯子被她珍惜着,人却渐行渐远,满脑子是复仇念头的他根本没发现她的消瘦。 最后一次见她是城门口的迎棺,那时宛若睡着的人儿好安详,滑出衣袖的透白细腕正套着这只镯子,上头还有她转暗的污血,金镯余光映出他通红的双瞳和憔悴面貌。 那一世,他什么也没得到,只有失去,不知不觉的失去他所拥有的,而且弥足珍贵。 “你很喜欢,不是吗?”他伸出手,抚向她发丝的手在乌黑头顶握起拳,旋了一圈落在盈白腕间,一只金镯滑入细致凝脂,暗金色衬托着雪透皓腕。 陶于薇俏皮地一扬唇。“我也喜欢金山、银山,送我几座如何,我弄个金棺等人入土时回赠。” 一旁的小宝是主子说什么都是好的,凑趣的嚷着,“送金山、送银山,小宝扛着,送送送……” “送你两只恭桶洗你那口臭牙。”忿忿然的白文昭小声嘟囔,逗笑了身侧的陆信庭。 但是笑过之后,又是深深的困惑,城主到底在想什么,他的种种行径叫人猜不透,放着天耀城的正事不干跑来当旭川国公主的和亲护卫,还拉下身段哄起大龄公主了。匪夷所思,匪夷所思呀!这水太深了。 “把你那近百艘船的嫁妆都卖了,你要有几座金山银山就有几座金山银山。”他不说送不起,隐隐有江山尽在手中的宏伟气势。 不经意地,葛瞻展露了小部族护卫不应具备的王者气度,玉石掩其芒而不减光华,流光碎玉,风华绝lún。 “看在你送我镯子的分上,我不和你计较老板着一张冷脸,让我食yù少一半的”还真是一半,她话到一半,从中剖开的半只箩筐朝她飞来,差点打中她人比花艳的芙蓉娇颜。 葛瞻长剑一挥,箩筐在半空中粉碎。 一旁传来大喝,“逮住他,不许他溜掉!快,快围上去,这次一定要他死透了,绝对不让他再兴风作浪……” “逮住谁?”突然天空掉下一个大包袱,被一脸好奇的陶于薇接个正着,下沉的重量让她踉跄地往后退了两步,是葛瞻掌心一张,顶着她后背才不致摔得狼狈。“哇!这是什么东西,不会是偷来的赃物吧!这么沉手,还软软地,像……” 软软地? 她捏了捏,再捏、又捏,捏上瘾了,面团般的手感 “主子,是个三、四岁大的女孩。”金子面不改色,看向粉嫩粉嫩,吮着小指头娃儿的眼神是柔和地。 “什么,三、四岁大的小女孩?!”陶于薇一听,惊得差点失手将手上的重物丢出去,脸上好慌张。 不远处,七、八个大汉正在围攻一个负伤的男子,或棍、或棒、或是致命的武器,似要置男子于死地。 “主子,娃儿重,奴才来抱吧!”自告奋勇的小宝撸起袖子,准备当一回nǎi娘,伸手yù接过小娃儿。 不过孩子天生有“谁能保护她”的本能,原本被捏得小脸都快哭了,金豆子在眼眶打转,可是一见到小宝要抱她,她死也不放手的搂紧身上有香香味道的陶于薇。 “这娃儿是那男人扔的吧?”无可奈何的陶于薇换换手,把女娃儿托高,努努光洁下颚一比。 “是的,主子,那个男人真是太不象话,要是砸伤了金枝玉叶的公主他赔得起吗?皇上准诛他九族!”护主的小宝气呼呼地挥拳,豆腐白的双颊气出两坨晕红。 眯了眯眼,陶于薇看了一眼,“把那只血人给我拔出来,其他打人的、教唆的一并绑起,等我问明了再说。” “是。” 数条黑影窜出,一人力大无穷地拎出被围困在其中、身上多处受伤的男人,其余几人剑起刀落,没几声惨叫,一捆人ròu粽子绑得紧紧,嘴上塞了一块猪皮,呜呜咽咽说不出话。 陶于薇看了,很满意的点头。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一定要报仇,从此顺顺当当地住下来不好吗?我们一家人对你那么好,你还有什么好不满足,平头百姓有平头百姓的快活,别去争那一时” “你不懂,要我说几遍你才听得进耳?不是我跟他争,是他想要我的命,我不能眼看着他日益壮大而无还击能力,我必须要变强,需要更多的助力,你帮不了我,知道吗?这也是我不得不的选择,你要谅解……” 披着艳红色氅衣的少女忿然推开满脸痛苦的清俊男子,“不,我不谅解,你怎么能这样伤我,你不晓得我喜欢你吗?喜欢你好久好久了,没有你我再也无法开怀大笑。” “薇儿……”男子想安抚红着泪眼的少女,却被她再一次推开,少女倔强地背过身抹泪。 风很急,雪花飘,梅花初绽,芳蕊吐香。 “好了,薇儿,都是我的错,看我给你买来什么,你最喜欢的金镯子,上面的文字是梵文,保你一生平安。”男子身后的雪化了,风停、树止,三、两枝白梅依旧绽放。 “你气我,我要跟你绝jiāo。”口说气话的少女一把夺过他手上的金镯往细腕一套,大小正适合,她喜孜孜的扬唇,但是一想到还在生某人的气,腮帮子一鼓,横目瞪人。 “是你爱生气能怪谁,你没经历过我所遭遇的,不能感受我心里快撕裂的痛,我真的没办法饶恕他们,属于我的一切我都要一一夺回。”男子的心布满黑暗,看不见光亮。 “你所说的一切包括商兰娣那个女人吗?”他每回喝醉时口中念着的名字,总大喊着要杀了她。没有爱,哪来恨,他一定非常爱她,连在梦里都念念不忘,爱到没法相信她会背叛他。 “她是个无比聪明的人,多才多艺,但是……”她的聪明才智只为了她自己,旁人只是她的垫脚石。 “所以你口口声声的复仇是因为她吧!你想把她夺回你身边,只有绝顶聪明又美貌无双的女人才配得上你,我不行,我是满身铜臭的商女。”少女又哭了,坚强的双肩上下抖动。 见她落泪,男子的面上有着痛苦,用力握住她戴着金镯的手腕,“不是的,薇儿,在我心中你比她重要,可是我是男人,我怎么能让你养,一无所有的我哪敢折下你这朵娇花,我们在身分上的差距……” 好痛。 什么是身分上的差距,分明是搪塞,真要有心没有克服不了的鸿沟,那姑娘怎么傻乎乎的被骗了,男人的十句话中有七句是假的,另外三句也不见得是真话,听听就算了,当不得真。 女人的眼泪打动不了心硬如铁的郎君,在他们心里永远有更重要的摆在前头,妻子、情人都是可以随手抛下的牺牲品,男人的宏图大业不是在女人的裙摆下,他们要的是血染的战场,以生死相搏开出的辉煌。 泪,无声的由颊边滑落。 抚着温温的泪水,睫羽轻颤的陶于薇缓缓睁开水洗过的眼眸,淡淡的愁绪犹残留在眼中,揉碎了,抖落几许湿润。 吁了口气,她从胸口吐出郁闷的堵塞,少女的不甘和无奈,挥不去的酸涩及寂寥,少女那流不出泪的心痛似乎停在她心田,她彷佛还能感受到求不得、爱不到、劝不了的悲怆,心中酸疼。 那是梦吧!但好真实,简直是另一个她…… 不,就是她,大概是她的前世或预言什么,连着三天她都作着同一对男女争吵的梦,断断续续不连贯的片段,不甚完整,女的面容与她一模一样,也叫陶于薇,而男子叫葛瞻,被人背叛而逃离自己的国家,一心想要复仇,勤练武功好手刃仇人,他的容貌……是水月族的护卫葛广之。 为什么她会作这种梦呢?连着数日是同一张脸,莫名地,陶于薇的目光落在手腕上越见金灿的镯子,方才骤地一疼便是那戴着金镯的手腕,她一疼就惊醒了,男子重握少女皓腕的梦也就此中断,她醒时泪流满面。 和镯子有关吗? 正当陶于薇心里这么想着,镯上的梵文忽然发出一闪的金光,感觉雕在金镯的字要浮起,闪了一下后又沉寂。 “咦!真奇怪……”难道她和葛瞻还有什么牵扯? 摇了摇有些沉重的头,她心宽的笑了笑,哭过一场的莹莹水眸更显鲜活,明亮亮的像两颗黑色宝石,闪烁着星辰一般光芒,繁星点点,一点一点地发亮,光辉映月。 “主子起了吗?”金子在门外轻唤。 “起了,进来吧。”陶于薇拢了拢发,神色倦懒。 “奴婢们为主子梳洗。”金子捧着金色面盆推门而入,尾随而入的是拿着香豆、香rǔ的银子。 小宝走得慢,因为他手上端着七碟子早。 “好累”还让不让人活呀?再梦下去她都要垮了。 “主子没睡好?”金子将凉凉的雪凝膏抹在陶于薇眼眶下方的yīn影处,不是很明显的浮紫。 “嗯,老是作梦,真讨厌……”她忍不住抱怨,没睡饱的起床气让她展现女子难得的媚态。 闻言,金子忙碌的手微顿,秀美的眉心轻蹙,“晚上入睡前奴婢给主子点支安神香,有助入眠的。” 偏着头,一撮碎发滑落颊侧,迷人风情顿生,“免了,怕闻多了香会养成依赖,我试试别梦东梦西……” 一说完,她困顿的打了哈欠,趁着金子、银子为她净面、梳发、着衣时又打个小盹,神情总算没那么恹恹。 金丝枣泥糕、雪花糖粒玉米烙、zhà香油果子、四色葱香花卷、一碗熬得喷香的梗米鱼片粥,再来个酒酿饼、三鲜猫耳朵汤,陶于薇早上的食颇为丰富,并不油腻。 用完膳,用清炖悉尼汁漱口,金子帮其拭嘴后,神清气爽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5 章 陶于薇整个人活过来了,也有力气管闲事。 “那个把本公主当收货郎的男人还活着吗?没死叫他滚过来。”她长这么大还没替人看过小孩,软乎乎的小娃儿还死缠着她不放,把她最喜欢的云霏妆花缎织彩百花飞蝶锦衣给捉皱了。 “是。”这事由小宝跑腿,狐假虎威……呃!为三公主办事他再乐意不过了,两条没ròu的竹竿腿飞也似的跑了。 不一会儿功夫,尚需要人搀扶、腿脚不便的男人蹒跚而入,脸色惨白得像半具身子挂在棺材边,胸口、手臂、大腿都有明显的伤口,微微渗出血来,看来伤势很重。 陶于薇给了他三天时间养伤,没想到还是不济事,堪堪救回一条命而已,一口气吊着没死成。 男子身后是露出一颗小头颅又怯生生缩回的小女娃,小手握成小拳头紧捉男子的衣袍。 叫陶于薇意外的是,后头还跟着一个凑热闹的葛广之,看到他与梦中男子相似的脸孔,她明媚生辉的瞳眸往内一缩,微闪一丝暧昧不明的幽光,她的心口又因梦里少女而泛疼。 “不用跪,也不用喊我恩人,我还不确定要不要救你,也许我手一挥就取了你的首级,先说说你叫什么名儿,别用假名蒙我,我会很不高兴。”她制止了男人的动作,喝了一口茶,茶香芳馥,溢满口腔。 “管通明。”他气息有点弱。 “你会武?” “是,自幼在师门学武十年。”他没有时下文人的怯懦,虽是受伤不轻仍有武人的傲气。 “哪个门派?” “青城派。” “听过,挺正派的门派,就是迂了点,脑子死硬……”一条筋通到底,不知迂回,门内弟子木讷,太重名声,一门心思全扑在习武上头,有点不通事理。 “姑娘,请留点口德,你说的是在下的师门。”管通明有着不卑不亢的沉稳气度,若非面如金纸,大抵也是武林的一号人物。 “人都快没命了还在下在上,搬张椅子给他坐吧,我可不想看到有人在我面前断气。” “是的,主子。” 小宝很勤快,拉了张玫瑰色圈椅过来,男子这才吁了口气坐下,脸上的惨白稍微缓和。 “那些追杀你的人是谁,胆子不小嘛!扁天化日之下也敢杀人。”没王法了吗?把她父皇往哪搁。 “县太爷的家丁。”管通明顿了一下似有迟疑,抽痛的伤口让他缓缓说出事情的真相。 “南屏县的县官?”她记得叫文普……什么来着?“啊!文普青。”她脱口而出。 “是的。”他将右手放在左手下方轻扶,疼痛感减轻。 “他们为什么要杀你,你犯了哪条官司?”最好不是仗势欺人、官逼民反,否则……她是天生惹麻烦的高手。 “我没犯罪,不是罪犯,只是……”可以说吗?管通明看了看眼前女子通身的气派,以及她眉宇间的傲然,再观她身后的仆婢皆有不凡仪态,他决定冒一次险,反正他已无退路。 “江湖闯dàng多年,我落居月罗河畔,因腻了永无止境的打打杀杀,便买了艘渔船在河上打渔,和同在河边讨生活的渔夫jiāo好,遂常一行人出船捕鱼,互有照应” “等等,你们一共有几艘船?”陶于薇打断他的话。 管通明眸光闪了闪,似有了悟。“多时上百,少时五、六十船,河里的鱼获并不丰,常常捕不到鱼。” “所以人家看上你们的船,想收为公有,编成捕捞渔队独占渔获市场,一家独大不许其他渔夫捕鱼。”人不怕多,就怕一聚集起来形成一股势力,壮大声势。 他一听,眼中闪着兴奋。“的确如姑娘所言,官府要收编我们的船,只给我们少许的银两补偿,还严令未经允许不准私下出船,一经查获先打五十大板再关入大牢。” “而你仗着有武功在身反抗了,人家也拿你来磨刀,杀鸡儆猴。”把带头的人宰了,底下的人就乖了。 “姑娘明慧。”她真是聪明,由小细节看出端倪。 若他晓得她陶于薇不是聪明,而是以商人的角度去看待这件事情,他大概会很失望吧!她眼里看见的并非律法和王道,而是利益,一粒米一粒米的堆积是高不可攀的米山,蚂蚁多了也能咬死山老虎。 “什么明慧不明慧,那个狗东西太把自己当回事了,我帮你想个法子治他。” 她的双眼亮得让人有些……心不安。 “什么办法?”要不是走投无路,民不与官斗。 笑容灿烂的陶于薇又开始装出“我不杀人”的无辜表情,“金子,拿我的梨花木漆红银匣子来。” “是。” 一只通红漆色匣子,匣边四角镶嵌磨成元宝的玉片,上头含着一粒拇指大小的粉色珍珠,匣盖缀满五彩宝石,里面是满满的银票。 “拿五十万两去,在醉月湖附近买下百顷土地,给我盖座豪华的大宅子,多找些会武的师兄师弟、江湖高人、草莽英雄,也不必规定得太严格,就弄个帮会吧!收纳靠水为生的百姓,有多少收多少……” 谁也没想到陶于薇的一句话,漕帮成立了。 在许多年以后,受益最多的人居然是她,因为她有五千艘船在江河上跑,挂上“凤”字船旗就备受漕帮礼遇,不但航行途中未受任何刁难,漕帮还会主动派人护船,顺风顺水的南北通行,更甚者她的船队还是漕帮的主力,一文钱也不用缴。 “你这脑袋瓜子是怎么长的,又给你弄出一条生财之道。”走进来的葛瞻,一看她豪奢的手笔,就知道其中利润肯定不少。 “走开!我这会儿不想看到你,有多远滚多远,我心情不太好。”哼!长得那么像,葛瞻、葛广之根本是同一人。 突被厌憎,有些莫名的葛瞻面色微沉,“为什么?” “因为见着了你,会让我联想起某个令人厌恶的臭男人。”以及梦里面那个为了复仇而不顾一切的男人。 “谁?”他眉头一蹙。 “天耀城城主。”银月。 “他?!为何?”葛瞻的表情多了怪异。 “我做了不少买卖,唯独赚不到他的银子,那个恨呀!真想刮下他一块ròu生吃”她说得咬牙切齿。 好大的怨气扑面而来,葛瞻彻底无言了。 【第八章】 “啊!流、流血了,公主受伤了!快来人呀!鲍主遇袭了……回护,快回护” 银子惊慌失措的凄厉叫声穿透云霄,惊动林中鸟兽,纷纷向四面八方逃窜,枝叶繁盛的树木震动不已。 她低头一视满手的鲜血,那眼皮子一翻,吓到晕过去,一颗小石头丢中她的头才又痛醒过来。 “别、别叫,你想引来刺、刺客……把我们都杀光吗?我的血要流……流光了,快想办法止血……”为什么是银子,她不帮着下手就该说祖上有德了。 “怎么是刺客不是土匪,公主是旭川国的长凤公主,皇上最疼爱的女儿,谁敢刺杀您令龙颜大怒……呜呜公主,怎么办?血越流越多了,奴婢不是太医不会治伤……”银子一慌乱话就多,语无lún次得连说什么也不清楚。 陶于薇冷笑,“土匪是一大票,动辄百名,甚至一、两千人,你看那些人不过三、五十名,身着黑衣还蒙面,一看就知是干暗事的人,有组织、有纪律,来头不小。” 他们在前往水月族的路上,因前方二十里处有座山势陡峭的山谷,山谷两侧是巍巍斑山,山顶云雾缭绕,谷底狭窄而长,勉强可以通行八马拉的青鸾大马车。 唯恐有危险,葛瞻派了五百名护卫先行一步探查,另一半人手则就地扎营升火,静待前哨回报。 就在这时候,有一名高瘦护卫前来回禀,说是不远处有座清澈如镜的小湖,湖的一侧有个泉眼,冒出有硫磺味的温泉。 陶于薇一听可来劲了,马上带着金子、银子要去瞅一瞅,言明她要去“泡一泡”,男人……包括小宝在内通通止步,所有的明卫、暗卫全退到一里以外,不得窥视。 因为温度有点过高,陶于薇就脱了鞋袜浸浸玉足,心血来潮的她叫金子回马车拿些糕饼和薄酒来,一边泡脚,一边欣赏美丽的湖光山色,再喝上两口美酒,人生就圆满了。 谁知金子前脚刚一离开,温泉上方忽然垂下数条长绳,忽觉不妙的她二话不说拉着银子就跑,闪身躲进泉眼后头的山洞,数十条黑影如鬼魅般滑落,落地无声地往众人驻扎的营地奔去,手里拿着银晃晃的长剑,背上背弓。 也该是她倒霉,忘了把鞋袜带走,走在最后头的蒙面人瞧见地上的绣花鞋,心生警觉地和同伴打了个手势,留下几人搜查绣鞋的主人,而躲得很隐秘的她不巧打个喷嚏。 她不找麻烦,麻烦找上她,长剑一划,肩上一疼,她想都不想地将喷出的鲜血往左胸一抹,佯装正中心口,倒地不起,抽搐了两下……装死。 好在那人并未查看才被她蒙过去,未因她一身华贵锦衣而生疑,他们要杀的公主就在……咦! 不对,他们想杀的人不是她,另有其人,不然刺客会谨慎确定她的身分,而非一眼也不多看地转身就走。 陶于薇为自己电光一闪的想法感到心惊,护卫的一行人当中,有谁是他们非杀不可,不惜触犯她父皇也要下手的。 “公主,您在流血!”银子觉得头晕目眩,一道影子看成迭影,满天的云彩在乱飞。 “撕开你的里裙扯下一块布,折成四角覆在伤口处用手按压……嘶!痛……是压住伤口,不是让你整个人压、压在我身上……”银子重死了,好浓的胭脂味。 一想到银子浑身特浓的香气,忽感不安的陶于薇神色一变。糟了,蒙面人会不会闻到银子的脂香又回转。 好的不灵坏的灵,越怕什么就来什么,其中一名嗅觉灵敏的蒙面人转了回来,一面微动鼻头轻嗅,一面寻找“生还者”的踪迹,眼看着一步步朝她们的藏身处靠近。 屋漏偏逢连夜雨,本就毫无忠诚度可言的银子只顾着自己逃命,不惜将陶于薇暴露在危险中。 “公、公主,您先挡一下,奴、奴婢去求援,您等着……”抖着唇说完,银子双手一推,把陶于薇推出洞外,她两手两足飞快地往突出的岩石攀爬向高处。 “银子你……”这个叛徒。 “原来这里还漏了一个,我来送你上路。”狞笑的蒙面人目露冷意,长剑一举往前刺。 以为将命丧于此的陶于薇闭上眼,等最后的疼痛到来,但是一股温热喷向她,她感觉湿湿黏黏的,倏地睁开眼。 她看到背向她的宽厚后背,一个男人挡在她面前。 “别怕,薇儿,我不会让你有事。” 他……他叫她薇儿?和梦里的男人一样…… 其实陶于薇已经神智不清了,失血过多让她越来越虚弱,眼前有些模糊,仅凭声音听出来者是谁。 “你……受伤了吗?”一滴、一滴、一滴……她很确定滴落地面的血滴不是她的,因为她痛得动不了,伤口贴地,那是用流的,而非滴滴答答……呵呵,她还有闲心说笑。 “没事,小伤。”葛瞻站得挺直,胸口上方被刺穿的血窟隆不停地冒出鲜红的血,腥气浓重。 “可、可是我有事,我觉得我……快死了,人一身的血流尽了就、就活不了吧!”她的头好晕,越来越看不清楚了,她才二十岁,还没嫁人呢!真不甘心…… “胡说,有我在,看谁敢要你的命。”他杀红眼地将一名蒙面人拦腰一斩,又有更多的蒙面人从林子那端退回,一见又有一场厮杀,赶忙来相助,合力围攻葛瞻。 “你呀……不是神仙。”忽然间,她笑了,有点憨憨的傻笑,人在濒死前总要找些趣事自娱。 一回身,葛瞻抱起她往泉眼旁的大石一站,迅速地点住她几处大穴止血,“撑住,薇儿,要听话。” “咦!你的手法跟魏叔好像……”简直如出一辙。 因为我是魏叔教出来的!梆瞻在心里感念这位如师如父的季家忠仆,“他怎么没跟着你?” “魏……魏叔他们照顾我十几年,都老了,皇宫是吃人的地方,我不……不能带他们进去受罪,所以进宫前我给了银子、铺子、庄子和田地,我一个也不带,那里埋葬了好多人的一生……” 因此她要逃出来,逍遥天地间。 陶于薇的身体慢慢变凉,唇色白如纸,她迷迷糊糊地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原本痛着的伤口渐渐麻木,她觉得冷,直往温暖的怀抱钻,脸在上头蹭了两下。 感觉得出葛瞻的身躯变得僵硬,他单手搂着怀中女子的手也搂得更紧,双眼似兽地盯着每一道靠近的影子,那嗜血的光芒似要吞噬任一活物,不容在他的地盘张牙舞爪。 蒙面人的人数渐少,绝大多数死在他剑下,不知是他们想杀的人已经得手,还是任务失败被迫撤退,总之退往温泉处的数人下手越见凶狠,多杀一人便多个活命的机会。 远处的护卫也赶来相助,只是步伐不稳,神情萎靡,身上有多处挂彩,应敌的反应较往日慢上许多,灵活度似乎受到拘束,缺乏过去蛇般的刁钻和兽似的勇猛。 所幸人多,五、六人对一人也很有绝对的优势辗过去,战到最后,满地的蒙面人尸首,还能站着的蒙面人寥寥可数,一面倒的战况令有备而来的他们意外。 或者是知晓绝无生路而想奋力一搏,伤势不轻的蒙面人未发一语的互使眼神,他们集中攻向送嫁行列的头领,只要他一死,这些护卫便会群龙无首、自乱阵脚,他们便可趁乱逃脱。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或许该感谢陶于薇天生的好运道,在危急之际出现了转机 “啊!快、快接住我……我要掉下去了!啊我不想死,救命救” 一颗大石头从天而降,伴随着女子的惨叫声及重物的落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6 章 声,来不及避开的蒙面人被压在巨石底下,血ròu模糊,而石头上面滚落一个惊魂未定的浅嫩黄身影,面色惨白,两腿发软的打颤,四肢无力的爬呀爬…… “公主……”背主而逃,她会不会死? “原来是银子呀!你又是功劳一件,不错不错,本公主赏你……”银子也够倒霉了,每一回心术不正却干不成坏事,反成了巧建奇功,她真不是能使坏的人呀! 看到银子的惨况,想笑的陶于薇不慎扯动肩上的伤口,她痛得眼前发黑,耳边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意识一下子像被抽走,幽幽吐出一口气后,全身虚软的倒向葛瞻惊慌的臂膀中,不省人事。 等到陶于薇再一次睁开眼时,屋里很暗,点了盏不太明亮的油灯。从窗外的光线看来应该是入夜了,她晕了好几个时辰? “……渴,水,金子,我要喝水……” 目光蒙间,一道人影走近,动作轻柔的扶着她未受伤的另一边肩头,小心的一小口一小口喂她喝温热的参汤。 “这不是水,有点苦,里头有yào味,金子,你糊弄主子,我要罚你……”陶于薇想举起手捏金子脸颊,这是她常做的捉弄方式,可是她却发现自己虚弱得连手也无力举高。 “不许调皮了,安心养伤。”伤势刚一稳定就不安分,她没想过这一次若是、若是……他不敢想象。 咦!这声音、这声音……不是金子!“怎么是你?!” 陶于薇怔忡地望着两颊瘦削,满面青髭的脸孔,一时间以为又在作梦了,只是梦中的男人年轻了些,他比较干净。 “你伤得很重,连续发了三日高烧,不断的呓语和盗汗,为免把大家的体力都拖垮了,所以决定轮流照料。”他没说的是这些时日全是他一手打理,不许任何人接近。 那种失去她的惶恐他再也承受不住,眼看着她血淋淋地倒在怀中,气息微弱,他竟束手无策,胸口像被硬生生撕开般剧痛,流出的不是他的血而是她的血。 那一刻,他有多痛恨自己,明知道她有危险还放任她的任xìng,自负地认为做了万全准备,绝对万无一失,附近几座山头的土匪都被他剿得一干二净,不可能留有后患。 可是他被打脸了,一着错,全盘错,他没料到还有意想不到的一批人马暗中潜伏着,在最防备松散之际狠招尽现。 身上犹带血腥味的葛瞻杀气外露,他的指节上有重击某物留下的狰狞血痕,至今他体内的惊惧尚未平复,胸口涨满的怒气和害怕无处宣泄,他差一点又要饱受撕心裂肺的痛苦,她对他……很重要。 重如xìng命。 “你能帮我叫金子来吗?我不舒服……”跟个一身邋遢的男人同处一室,就算她不当名节是一回事也会别扭。 “哪里不舒服?”葛瞻心焦的往她身侧一坐,长臂一伸抱住娇软身躯,丝毫不见男女大防。 身子一僵,她笑得有点虚。“不、不是伤口疼,是……呃!我想净身,浑身黏糊糊的……” 怎……怎么回事?她心口咚地一跳,好像有什么小兔子跳进心窝,他的贴近让她好不自在,感觉心很慌。 陶于薇试着平静心底的躁动,那种从未有过的心慌意乱令她十分慌张,她想是因为梦的影响,才将梦中女子的心思投注在这个长相一样的男子身上,没事的,不要慌。 可是她忘不了昂然而立的结实背影,以身相护的力拚恶徒,他流出的每一滴血是那么刺目,还有他叫人留恋的温暖怀抱。 她想,在那一刻死去也是无撼的吧!因为她感受到被保护的幸福感,好像天地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两心牵绊,情意缠绵。 “不行。”他厉喝。 身子一缩,回过神的她面露委屈。“可是很难受……” “你的伤口才愈合,一动又会扯开伤处流血,再忍忍,乖,等结痂了再好好洗一回。”察觉声音过厉,葛瞻放软了声,纵容又心疼的轻揉柔顺黑发,眼中缱绻眷恋。 经此一事,他不得不正视自己的心,前一世被他忽略的浓烈爱意涌上,令他既惶恐又不安,他该拿她怎么办才好,明明想远离好保她一世安乐,却是牵丝攀藤的放不开。还有陶于燕、赵家军、他想一刀刺向心窝的葛鞅,以及该千刀万剐的南越皇贵妃商兰娣,曾是大皇子妃的她虽受宠却无法封后,百姓们不会允许,她是否后悔当年的一时走偏? “不要说我乖,当我是你养的宠猫,我觉得自己在发臭,浑身腐败血腥味,我一定要洗净全身,我受不了这股臭味。”像泡在酸菜缸里,一身酸死人的腐臭味。 “不许胡闹,一切以你的身体为重,别以为吵闹有糖吃,你不照顾好自己怎么对得起一心为你设想的蕙……蕙妃。”他差点脱口而出喊蕙姨,所幸及时打住,未引人疑心。 一提到已逝的娘亲,陶于薇的神情多了几分低落,“我想娘,如果她还在的话一定不会让我全身脏兮兮。” “你……”这只连受了伤都要往野地钻的小狐狸!一声轻喟从抿紧的唇瓣逸出,给人很无奈的感觉。 “哪个女孩子不想弄得干干净净,人家差一点就没命了,死囚都有上路前的一顿饱餐,我不过擦擦身也不行,日后见了我母妃,她准会竖起好看的柳眉啐一句,『臭丫头。』”陶于薇好不可怜的低下头,语气中微带哽咽的泣音。 因为太了解她了,明知道她是装的,葛瞻的心窝还是像揉碎了般,心生不忍。“别闹了好吗? 薇儿,我保证只要大夫一同意你净身,我一定让你痛痛快快地洗个过瘾。” 又是薇儿……她脸颊微酡。“我很臭。” 看到她不满的嘟起嘴,一如他所熟悉的娇气,他忍不住低笑出声,“我一点臭味也闻不到。” “那是你鼻子有问题,被沟泥堵住了。”她半恼半羞的堵着气,想用言语打击他。 他再度发笑,积存多日的郁色雨过天晴。“这次没保护好你是我的错,不会有下一次。” 一见他眼中迸出的冷冽厉光,陶于薇忽生情动,止不住的爱恋如泡了水的豆子,瞬间发芽。“不是你的错,要不是我闹着要玩水也不会遇到拦路打劫的土匪,与你无关。” 土匪吗?他嘴边一抹冷笑。“少说话,再多喝一口参汤,你流了不少血,要补回元气。” 带苦味的碗放在唇边,被逼得喝了好几口的陶于薇觉得满嘴苦涩,她求饶地喊停,“喝……喝不下了,肚子很涨,我快吐了,啊!你……你在干么……” 她倏地两颊飞红。 “帮你消食。”她不好移动,免得又扯裂伤口。 一只散发热气的大掌覆于她腹上,只要是一名女子都会不自在、满脸臊红,羞到无以复加。 可是神色自若的葛瞻像是没瞧见陶于薇的羞臊,大手一下轻、一下重的揉按,恍若对待心爱的女子,珍之,重之,无微不至的呵护,不忍心她再受一丝一毫的伤害。 原本想说什么的陶于薇说不出话来,心底那株小幼芽以她惊愕的神速茁壮生长,抽出叶片,壮实枝干,嫩嫩绿绿的小树已具参天大树的雏形,她有了自己也掌控不了的依恋。 只是,人有三急。 “我……我要恭桶……”她很急,昏迷了三天,她怎么不急。 “我抱你去”头皮忽地一痛,一束黑发捉在莹润手心。 “葛广之,你是男人!”她怒视。 正要弯下身将人抱起的葛瞻蓦地一顿,身子略僵。“我不会偷看,反正是小泵娘身板,没什么看头。” “你、你混蛋!”闻言,她气愤地踢了他一脚,这一踢她赫然发现力气回复了三成,但是因为用力过度,伤口裂开了,她又被火速送回床上,重新上yào,包扎好后,这才在金子的服侍下终于解决急难。 “那些人不是土匪。”白文昭肯定的说。 哼!需要费事解释吗? 稍有眼力的人都瞧得出端倪,突然窜出的蒙面黑衣人身手矫健,行动快速,反应极快,全体动作有规律的一致xìng,明显受过一段时日的严苛训练,底盘极稳。 他们身上没有土匪惯有的匪气,眼神漠然不带散漫,能收能放的杀气犹如变色的虫子,隐身在人群便是平民百姓,没人察觉得出他们刚干完一笔杀人买卖,手上还有死人残留下来的血。 更重要的一点是蒙面。 既然干了烧杀掳掠的土匪勾当,便有豁出去的莽勇,一群没有明天,不怕死的亡命之徒,穿上黑衣是为了隐藏行踪,好方便行抢,何必多此一举以黑布覆面,怕人认出相貌,人财皆失的死人岂能出面指认谁是土匪?! 其实中途劫杀的破绽并不少,鞋子的统一,服饰的一致,连长剑的出招方式都十分雷同,尤其是只用眼神沟通的方式,那是军中或暗卫才有的专门教导,一般匪徒不可能学到这般精良的密语。 思其及,葛瞻不禁想起前一世,他是不是忽视了什么,被巨大的悲怆蒙蔽了双瞳,未去深究劫杀三公主车队的是不是真是土匪,只听信运棺回来的官员片面之词,他记得那批盗匪最后隐匿深山野林之中,查无踪迹。 一个公主的死草草了结,未逮到真凶,为何没人追究事后责任?沿路的府衙,接待的官员,离出事地不远的驻兵所,居然无一人被撤职查办,此事好像一滴水落在河里就此隐没,无波无澜,涟漪不生。 那时的他在干什么呢? 对了,那时他送完她最后一程,面色漠然的进宫见昌平帝,说服他和赵家出兵助他攻打南越国,粮草、兵马准备齐全,他的复仇之路就此展开。 “查,一个不落的彻查,翻天覆地也要查个明明白白,我要知道他们究竟从哪里来,受谁的指使,真正的目标是谁。”三公主为劫杀对象可能是障眼法,他们想要的到底是何人? 他吗?还是另有其人? 葛瞻百思不得其解,千名青衣卫出自天耀城,其忠诚度可信,背景也都干干净净,全是他南越国人,跟着他大大小小也打了几场战役,他信得过自己人。 反之,陶于薇只带了数名宫女、太监微服上路,并未大摆公主阵仗,她那边的人数更简单,十根手指头数得出来,要从其中挑出威胁xìng较大的人并不容易,除了孔方…… 孔方?! 葛瞻黑眸冷了冷,认为自己想多了,一个管事会有什么仇人,最多是利益不均遭人惦记罢了,谁会这般大手笔地雇杀手将其杀害。 前一世,他死时二十八岁,因此他不晓得自己死后又发生什么事,例如昌平帝死于何年,继位人是谁,葛鞅和商兰娣这对狗男女是否遭受报应……人死万事休。 “这……有点难度,你得给我点时日。”回答的是搔着头的白文昭,他觉得葛瞻的要求强人所难。 乔装水月族护卫送三公主出嫁已叫人费解,但是城主一吩咐莫敢不从,上阵杀敌的将士委屈一回,着彩添金的扮起异族勇士,将军人的一言一行拘束住,换上草原民族的豪爽和热情,穿着短裙喝酒、歌舞。 一事未解又生一事,这会儿又叫他们查人,将天耀城仅有的人脉也用上,去做一件不得利,也与己无关的事,说实在的,他越来越看不透处事高深莫测的城主,他葫芦里在卖什么yào无人知晓。 “尽量查,把底全给掀了,半个月内我要看到结果。”他不容许潜在的危险继续存在,时时如吐着舌信的dú蛇环伺四周。 “什、什么,半个月?!”白文昭瞠目。 “做不到?”葛瞻挑眉。 摆出一张苦脸的白文昭只差没叫他大爷,给他跪下了。“人都死得差不多了,我怎么查?!我知道你看我不顺眼已久了,老想着法子累死我,我看你很快就能如愿了。” “不是还有几人没死?”卸了下巴,废了武功,缚捆四肢丢在破马车里,一日只给少许的米粥和水。 “你说那几个人呀!折腾得只剩半口气而已,嘴硬得很,挖不出话,你要真想踩着这条线往下查得赶快,大概撑不到明天天亮。”xìng命如蜉蝣般稍纵即逝,半点不由人。 “信庭。”葛瞻并未回头,他目光冷冽的看着手上一道被女人所伤的旧疤,那是他一生之中最大的羞辱商兰娣。 “怎么又推到我这头,见不得我偷闲吗?罢了,罢了,谁叫我是个心狠的,什么见不得人的下作逼供手段我比别人强一点,反正缺德事做多了也不缺这一件。”能者多劳。 陆信廷是天耀城军师,同时也是令人害怕的刑求高手,他不问过程,只求结果,用着别人想也想不到的酷刑折磨受刑者的意志,不是迫到绝路,而是让人整个崩溃,由里到外无一处完整,半疯半癫狂地吐出他想要的情报。 他另有一个外号叫“屠刀客”,不见血的凌迟。 “偏劳你了。”有他出马,这件事不难。 “言重了,城主,我能力能及自是不好推辞,只是……”陆信庭噙着笑,眼神多了一抹意味深长。 城主?! 越往南边走,越见南方的山明水秀,烟雨蒙蒙,风声乍起,站在下风处的陶于薇隐约听见几个人的jiāo谈声,不甚清楚地听得含糊,雨丝飘落,细细绵绵。 她不是有意要偷听,而是伤势未愈,伤口有点疼,走累了靠在石柱旁的栏杆暂时歇脚,孔方伤得不比她轻,有多处刀剑伤,她前去探望一番后,便在侍女的服侍下回转。 说也巧合,她此时的位置正好在转角的死角,侧看挂着水晶珠帘的碧纱窗,她看不见里头的人却听得见声音。 但是里面的人看不到她,因为外头下着小雨,又有微微的风掠过,有风又有雨的风雨声遮住了她的足音和喘息声,令习武之人不易察觉屋外有人,低声谈论某人的反常行径。 “只是什么?”葛瞻不想接话,却又想听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7 章 他有何高见。 “你这样越陷越深好吗?不要忘了三公主的远嫁是你一手促成,不会临了再来后悔吧?”旁观者清,他看得比当事人清楚,有些人根本不知道他要什么,偏又执迷不悟。 葛瞻一听,脸色顿时凝滞。“我没有别的想法,只希望她能平平安安地抵达水月族,顺心如意地过她想要的生活。” “自欺欺人。”他毫不客气的嘲弄。 “陆信庭,做好你的事,旁的事少管。”葛瞻有种被拆穿心事的难堪,面色异常难看。 呵呵一笑,陆信庭改不了摇扇的习惯,但手一晃,无扇在手,骤地哑然失笑,扮成水月族护卫模样哪能拿扇,岂不是露了马脚。“文昭是你拚死救出的人,也是你铁杆兄弟,他不敢说,可是你真感觉不到吗?” “别说了,我自有分寸。”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陆信庭起身一挡。“别忘了你不是一个人,你身后还有无数的弟兄跟随你,既然你把他们带出来就不能置他们于不顾,你的仇不报了吗?你的城不要了吗?你要千千万万的兵士在风中飘零,找不到一个安适的窝吗?” “陆先生,你的话说重了,自家人何苦咄咄逼人。”白文昭上前缓颊,试图缓和情绪。 “你当他是自家人,他有把我们当自己人吗?凡事藏着、掖着,一个人承受,什么也不说的自个儿扛着,他若有想过他身系一城之重就不会以身涉险了,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听到此,白文昭终于明白了,了悟的配合。“城主,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为了儿女私情就不管不顾了,当初我们也劝过你,你非要独排众议、一意孤行,我们虽然不解你的安排也由着你搅和,以为英雄真的难过美人关。” 陆信庭赞许的勾唇,接着使力。“你拒了三公主的婚事,求娶长公主,到头来却是自打脸的让我等乔装水月族护卫送被你拒婚的三公主嫁人,你心里住的那个人是谁你会不清楚吗?你真要硬生生割下一块ròu,将心中所爱的姑娘嫁给别的男人?” 什么拒婚,什么求娶大皇姊,这人到底是谁? 乔装成水月族护卫又是什么意思,难不成…… 越想越混乱的陶于薇感到一阵心惊胆颤,好不容易恢复的身子像掉进河水里,四肢渐渐地冰冷。 其实她早就对水月族千名护卫有所怀疑了,他们的言行举止太刻意了,感觉不真实,只是他们并无恶意,餐风露宿的护送她和她的人,不喊苦也不喊累,更不用她支付一两银子,食宿自理,自备干粮和饮水。 这一次的突袭,护卫队折损了近百名,据说对方使了贱招,在风中撒一种叫“七月迷花”的迷香,使人武功暂失、全身乏力,昏昏yù睡得提不起劲,任人宰割,相当歹dú的做法。 “你说太多了,为了复仇,没有什么是不能牺牲的,你身为军师还看不懂当今天下的局势吗? 有兵权才有实力。”手中无兵才是空谈,连自保都成问题。 天耀城城主对外的自称不是葛瞻而是银月,甚至代他出面买卖战马、武器的白文昭数度遭人误会是城主本尊,只因他目前的力量对付不了葛鞅为帝的南越,兵力上的悬殊让他居于下风。 若是葛鞅知晓他是天耀城城主,必定派兵前来围剿,他一城数万名的兵士哪敌得过三、五十万蜂拥而上的大军。 所以他没有选择,必须有所取舍,即使在重生后才霍然明白心里爱的是谁,可是命运的转轮不会因心中有人而改变。 “那你想牺牲谁,我吗?”还是他自个儿? 一道脆生生的娇软嗓音从门外传来,披着蓝底白花斗篷的娇小女子柔柔弱弱地走进,细薄的柳腰彷佛快被风折断。 “你们聊,我们先走一步。”识趣的陆信庭朝白文昭一使眼色后,两人便默然走出,顺手把百般不愿的金子捞出。 一室净空,只留四目凝望的两人。 “薇儿……”葛瞻喉头一紧,满眼涩然。 “不要叫我薇儿,我只问你,你是谁?”她相信他,一路上以葛大哥相称,不因他的冷脸而有所怠慢。 “我……”他想着该用什么借口搪塞,他不想她有朝一日恨他,她的“活着”便是他的安心。 “我要听实话。”陶于薇一眼就看穿他。 风在飘着,雨在下着,细碎的滴答落雨声犹如她悲伤的心情,半晌,他苦涩的蠕动薄唇。“我原是南越国大皇子葛瞻,字广之,也是天耀城城主银月。” “你不是水月族护卫首领?”有人会有两种身分,她必须确认。 “不是。”他面露凝重的摇头。 “你冒充水月族护卫有什么目的?”他让她变得多疑。 “保护你。”葛瞻说出心底的话。 “为什么是我,我有什么好保护的,你不知道我是旭川国的公主吗?若有需要,我父皇会派出五千名皇家侍卫护送,根本不用你多费心。”她身上有什么好谋求的,除了银子。 因为你会死。“薇儿,你太激动了,好好听我说,我有我的苦衷,并非有意隐瞒你,我只想平平安安地送你到水月族。”他忍不住拥紧她。 “然后呢?!丢下我一走了之,你为什么不干脆一开始就别出现,你是南越国大皇子干我什么事,我以前不认识你,以后当你是陌路人,两不相干。”陶于薇挣扎地想甩开他,但是她很没用地发现,她还是喜欢他能将她紧紧包住的怀抱。 “你……蕙妃生前帮过我,我得还她人情。”他没法说出是她的因素,便拿受了已故蕙妃的恩惠为由。 她一听,气得想咬人。“人情!我成了不得不还的人情,你倒是看得起我,如果说我爱上你了,你会为我放弃复仇吗?我比陶于燕更适合你。” “不会。”葛瞻这话一出,他感觉心口被刀割了一下。 “为什么?”他不爱她吗?像梦中的男人那样地拒绝少女。 “陶于燕的身后是赵家军,而我需要赵家的兵权。”和重生前一样,赵家的兵是他强而有力的后盾。 “值得吗?”没有比银子更可爱的事,他是个笨蛋。 “我无法回答你值不值得,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满弓shè出……” 【第九章】 “什么叫没有选择余地?还一脸歉然地说,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弓已拉满了,就看这一shè,呸!当他是箭不落空、箭无虚发的神shè手吗?我把他的箭全换成实打实的金箭,看他还shè不shè得出来……” 华丽的帐棚内,一名娇美若花的肤白美人一边吃着侍女剥好皮的葡萄,一边气愤的直叨念,抱怨某个不知好歹又死脑筋的男子,那火气之大足以烧毁一座草原。 她还像念不过瘾似的喝了口羊nǎi鲜酪继续开骂,未着鞋的雪足盘膝而坐,底下是兽毛裁制的软榻,既柔软又保暖,换个好天气躺在上头小寐一下,快活胜神仙。 “他是个什么东西,本公主瞧得上是他的福气,他居然搅乱一池春水后潇洒走人,那被他留下来的人怎么办,找条白绫上吊吗?”想不开的人只有死路一条。 “嗯!不是东西,剁了腌成酸人ròu,我们这儿很缺粮食,叫他贡献凡夫ròu躯以养我族诸多孩童。”开口的是一位美到不象话的男人,他没个正形的披着散发,正斜倚桃木榻。 “报什么仇,国家都被人捷足先登给占了,登基为帝的还是他三皇弟,人家有权、有兵、有银子,他抢得回来吗?简直是痴心妄想。”早已底定的事何必兵戎相见、两虎相争,倒霉的还不是想做做小买卖、安居乐业的老百姓。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兄弟俩争夺那张唯一的椅子,自是无所不用其极的想斗垮对方,胜利者只有一个,落败的一方就该顺天命,把九龙宝座拱手让人,会输是因为自己太笨,怨不得人,会巧用智谋的聪明人才够资格坐上人人觊觎的位置。 你算计我、我算计你不是正常的吗?难道他没在人家背后捅刀,用尽心思扯人后腿,说不定还要自家兄弟的命,自个儿做的事凭什么不让人家做,只因技不如人吗? 一张龙椅两个人争,甚至是更多人夺来抢去,到最后用武力解决,甚至到战场上一争长短。 重税酷吏,强行征兵,土地里作物无人收,粮食未收无米下锅,士兵要吃饭,百姓要过冬,兵荒马乱全为了皇子们的私心,多少人将无处容身,颠沛流离,成为战争下的一坏黄土。 “我也缺银子呀!你怎么不三、五百万两来救济,我们给羊住的棚子塌了要重建,北圳的河变小了得开挖,明年要养五百头小牛,我还愁银子从哪来。”愁呀愁,葡萄美酒月光杯,再饮一杯君不愁。 “你说男人为什么老是那么想不开,没坐上那个位置也不会少活十年,他拚死拚活的去抢有什么意思,抢到了还要像牛一样累死累活的做到死,还要防着儿子来抢,一个个打压残了就成了孤家寡人。”那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她才不干,皇帝哪里也去不了,只能守着龙位那方寸地,真可怜。 “有青春永驻的花露别忘了分我一份,瞧我这细皮嫩ròu又发皱了,可得吃些灵花仙草来补补。” 人长得好看也是一种不幸,瞧这普天之下竟找不到足以匹配的无双美貌。 “都拥有一座天耀城还不够吗?他的野心究竟有多大,娶了我是如虎添翼,我是银钱不缺的财女,打仗带兵我不行,可说起赚钱的本事有几人比我强,我手指头漏点金粉出来就能弄出座黄金城。”要不是太显眼了,她真会用金子盖宫殿,从地砖到屋瓦全是黄澄澄的赤金。 “是是是,你很强,强到塑尊金身放到女神庙供人祭拜,我让人给你挪位子,以后可以省粮省米了,大神吸风就饱了。”这酒的味道真清醇,甘甜不辣,入喉后劲十足。 “那金身要做多大呀?用黄金打造是吧!手贱的你会不会顺手揩油,让我这菩萨金身少根指头缺朵莲花。”媚得出水的眼儿盈盈一挑,风情万种,百媚横生。 “做好事当然要收点代价,是人免不了要做些符合人xìng的俗事,你放心,顶多胸前的金牌是假,我给你造得比真的还真,把前来参拜的信徒眼睛全给闪瞎了。”他有一群族人要养,不“劫富济贫”就得挨饿。 “百里穆然,你再无耻一点,贪我的银子还敢光明正大地当着我的面,你真是太平日子过久了,不晓得外头有多少饿死鬼。”一谈到心爱的银子,陶于薇就像护崽的母狼,凶狠地来一个咬一个。 风姿如画,那双往上扬的凤眼轻轻一睐,美人何需入画求,正是眼前好风景。“无病呻吟的人少来抱怨,哪里风景好往哪里挪窝,鸠占鹊巢才是真缺德。” “我在养伤。”不知伤者为大吗? “看到了。”那点小伤也值得大惊小敝,在他们族里,让巫师敷点草yào就没事,三天不到伤口愈合。 陶于薇一行人在送亲途中遭到袭击,虽有葛瞻等护卫保护仍受了伤,差点死于土匪刀下,见到她几无气息的模样,心下大慌的葛瞻察觉自己的心态,情之一字已暗生。 那时他也慌了手脚,害怕再度失去失而复得的至宝,他恐惧得夜不成眠,不假他人的亲自照顾受伤的陶于薇,谁来替手都不成,他不放心好不容易救回的生命再次流失。 感情是一件相当微妙的事情,有日久生情,有患难见真情,或许是两种都有,被照料得像废人的陶于薇开始在意葛瞻这个人,暗暗有了好感,莫名其妙的情愫来得快又急。 原本应该是两情相悦,渐入佳境,互吐情衷两两相依,就在陶于薇决定为这段不被祝福的情感努力看看,没想到更大的打击迎面而来,竟让她发现葛瞻不是水月族人,而是天耀城城主银月的真相,被人欺骗的愤怒铺天而来。 虽然葛瞻极力解释,表明真实身分,想化开她满腹怒火,但是在明知他心中有她却还是要娶陶于燕的决定,陶于薇气得给他一巴掌,扬言不谅解他既蠢且愚的愚行。 两人闹得很僵,可说不欢而散,在葛瞻不肯退让的情况下,赌气的陶于薇也不让他送了,带上自己的人上了马车,一路马不停蹄地直奔水月族,下榻百里穆然的王帐。 不过因长途奔波又没好好休息,因此陶于薇的伤口又裂开,她却不让人上yào直生闷气,装病装得三分像。 其实她也知晓葛瞻派了人暗中保护,尾随其后,不然他们哪能一路平安的抵达目的地,可是她太气他自以为是的复仇大计,索xìng假装她从未见过这个人,只是在路上被疯狗咬了一口而已。 “你在看什么?”当心情不爽时看什么都不顺眼,陶于薇将整盘剥下的果子皮往某个讨人厌的家伙撒。 袖子一挥,再一卷,紫色果皮落满地,“看金子。”美人啊! “金子不是给你看的。”他目光太放肆。 “金子比你美,美人养目润肌。”美的事物令人愉悦,人一高兴五脾开,气血通顺,身体健康。 “金子,他调戏你。”比她美?他瞎了狗眼。 金子走上前,面无表情地朝百里穆然美若天仙的脸皮挥下一巴掌,“金子的主子是公主,不喜欢被人调戏。” 啪的一声,王帐内一片寂静,恍若空帐。 所有人都怔住了,屏住呼吸瞠大眼,很扭曲的上唇咬下唇,缓缓转头看向木化的“美人”,鲜红的指印停在白玉面颊上,红得像要滴出血来。 风吹过,王帐上方的红缨乱乱飘,不知飘过几回了,被打的美男子慢慢地回过神来,以难以置信的神情抚上挨打的脸庞,似乎第一次才知道什么是“痛”,好不震惊。 “你……臭小陶,我好心帮你,你居然叫金子打我,你还有没有良心呀!你这人黑心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8 章 肚,无yào可救。”天呐!怎么这么痛,他的花容月貌不会毁了吧!狠心的妖女。 看他气急败坏的乱吠,陶于薇一肚子火气被抚平了。“是你欠我人情急着还,可不是我逼你的。” 水月族有个习俗,欠人恩情若不在今世还,来世做牛做牛沦为畜生道,一生为人奴役,劳苦至死。 百里穆然是水月族族长,自然知晓这个习俗,从小耳濡目染,对这类的“无稽之谈”十分相信。 原来他和陶于薇早就相识于六年前,若是葛瞻未重生,她遇到的会是他,可是葛瞻避开了,在同一时辰、同一地点,出入旭川国的百里穆然貌美如女子,十八岁的他识人不清,差点被人卖入青楼,是陶于薇用二十两黄金买下他。 自此两人就有了纠缠不清的jiāo情,各在两地也能互通有无,维持看似仇人却互相关心的情谊。 在世人的眼中,皇宫很大,但对常往四处做买卖的陶于薇而言,那只是巴掌大的小鱼池,而她是被豢养在池中的鱼,每天游来游去无所事事,她想跳出池塘游向大海。 于是水月族大王派人来求亲,比天耀城城主的拒婚慢一步,不过不妨碍原有的目的。 陶于薇顺理成章借着百里穆然离开最尊贵也最肮脏的皇宫,她从没打算跟谁斗,或扳倒心思恶dú的陈皇后,皇上只有一子,日后肯定继承大统,四皇子没有母后护佑,处境堪虑,她只是顺应娘亲的遗愿,洗刷谋反的罪名让外祖一家能回京。 而事情一完成自然要走人喽,不然留下来遭人恨呀!顺便还捞了一票嫁妆走,她也没吃亏。 “你倒是yīn损呀,连这点也算计在内,真不愧是jiān商本色。”无利不起早,有利可图才肯动一指。 “过奖、过奖,我家金子这一挠不错吧?”让他清醒清醒,眼睛别贼溜溜地挂在金子身上。 “是不错,打得我的牙都歪了。”真带劲。 “可惜金子是我的,不给人。”陶于薇笑得春风满面,接过金子递来的果子酒小啜一口。 “美人”一听,气呼呼的瞪大眼。“不给就不给,当我稀罕呀!有本事你留着给你打金砖。” “不,我要铸金身。”人当腻了改当大神。 “铸金身……”百里穆然知道被人戏弄了,他想咬死她的心都有了,一颗美人心千疮百孔。 “怎么,我的金子我不能决定怎么用吗?你可别来偷。”还给她脸色看,要不是她救下被吊在花船船桅上供人品“花”的他,他还有命回来当他的大王?早就不知沦为哪个纨裤的胯下玩物。 他眼刀子直shè的取出百花露抹他肿得老高的半边脸。“接下来你做何打算,留还是走?” “你敢娶,我就敢嫁,不是说准备了金子打造的新房,我要了,谁都不许跟我抢。”只要是金子她都爱。 你就这么点志气!百里穆然鄙视她。“你敢嫁,我就敢娶,我这人最大的优点是仗义,可是那个人呢?你甘心放手?” 一提到欠抽的冷面男,陶于薇吐出一口气往软榻上一躺,玉指盖住双眼。“不然呢!他都要娶别人了,屡劝不听,我总不能裙摆一提塞进腰带,青丝一束,跨上大马带人抢婚去。” “有何不可?我水月族有马有壮丁,我还可以把我的配刀借给你,看你要下春yào把人就地了结,还是绑过来拜堂成亲,一句话,我给你摆平了,咱们人多还怕办不成事。” 金子一听到他豪气干云的话,少有表情的她目光暖暖的看向百里穆然,谁知正好和他美如宝石的眼儿对上,他眨了眨,热情洋溢地朝她抛了个妩媚至极的媚眼,害她吓了一大跳,心口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百里穆然,你很好。”陶于薇笑了,但珍珠般的泪珠由覆眼的指缝中渗出,一滴一滴的流下。 她压抑太久了,以为找到那个能相爱的男人,谁知是镜花水月,梦里梦外她都是被舍弃的人。 “记得我的情就赶紧把我那几船种子送来吧,我们族人等着冻土解冻后好播种。”这丫头呀! 老是自个儿承担一切,也不知找人分担,那位孔方大管事就是人物,龙目鹤姿。 “!势利鬼。”没瞧见她正在伤心呀!非要打扰。 哭过以后,陶于薇的神情明显变好了,雨过天晴,彩虹出来了,弯弯的虹色如同她面上笑靥。 其实葛瞻的坚持复仇确实伤了她的心,人世间蹉跎了二十岁,好不容易瞧见个顺眼地,同时也爱上了,可是他却说:“抱歉,我必须要你的皇姊,她虽然样貌不如你,可是她有你不能给我的东西,所以只能选择她。” 这对她而言是一大打击,她拥有富可敌国的财富,以后还会更有钱,金山、银子不成问题,她什么都有,什么都买得到,却无法让满心复仇的骁勇将士选择她。 抚着腕上的金镯,陶于薇这些日子仍在作同一对男女的梦,只是不多,走马看花似的,醒来就忘了一大半,可少女的黯然神伤却留在心底。 “主子,您身上有伤,请别任意走动。”一见陶于薇套上鞋子,便知她想做什么的金子上前一扶。 她挥了挥手。“我随意走走,你别跟了,留在帐里把我的箱笼整理整理,我们最少要住上一段不算短时日。” “是。” 这边一诺,那边不满了。 “喂!小陶子,你大概忘了这是本王的王帐吧!”连“本王”的自称都出来了,百里穆然在突显王族的地位。可惜他遇到的是跟他一样厚颜的无赖公主。 “咦!我不是王妃吗?虽然我们尚未举行水月族的成亲仪式,可名义上我是你的妻子,你的王帐不让我睡想养哪个野女人呀!”她故作惊讶神情,把百里穆然气得脸都歪了。 喔!不,本来就歪了一边,金子姑娘下的狠手。 “好,算你狠,我让。”每一次和她jiāo手都占不到便宜,惨烈万分的败下阵。 “等等,不用急着让帐,金子没住饼帐篷,你跟她讲解讲解,好让她收拾收拾,我贪舒适,没安排得妥妥当当我睡不着。”金子十八了,也到了该嫁人的年纪。 “我一个大王跟她讲解……”见她笑得有几分取笑意味,他悟了,当下咧开一口风流白牙。 “金子姓吴名紫矜,原是官家千金,把人吓跑了我可不善后。”她小声地说道,看好这一对。 唉!欠人一个新娘子就赔上一个,她怎么好像有点不划算。 走出帐篷,陶于薇仰首望天,湛蓝无云的晴空,随风吹来不知名的花香,心胸豁然开朗。 娘,我会让自己过得很好的,您不要担心,好好投胎去,来世有缘我再当您的女儿,被您无私的爱着…… 皇宫。 “什么,失败了?!” “他们人数太多,有如蜜蜂般见人就叮,虽然小的已下足迷香,可是他们的行动力是变迟缓了,但意志强悍地不肯倒下,小的连砍了十余人才杀出重围……” 他至今仍负伤在身,养了数日才稍见好转,水月族的护卫恍若上天派下来的天将,勇悍得出人意料,他们的体魄比一般人更耐得住dú、迷香这类的yào物。 “没用,真是太没用了!本宫jiāo代你的事都没办好,你还回来干什么?”早该以死谢罪了,省得为她留下麻烦。 跪在地上的黑衣男子忽地挺直腰杆,一滴冷汗由额头滑落颈侧,没入衣衫里。“小的是失手了,但是娘娘的嘱咐小的并未忘却,小的确认划破那人的长衫时,他的右边后背有朵拇指大小的红梅胎记,在靠近肩胛骨那里。” “你确定没看错,是红色梅花?”雍容尊贵的美fù心急的追问,脸上是狰狞和忿恨。 “是的,小的看得很明白,要不是有人赶过来救他一命,小的已经得手了。”可惜下手不够快,被他逃过一劫。 “三公主呢?死了吗?”那个老和她作对的臭丫头,好运到头了吧!等这丫头一死,她就让人把她的财产收回来。 “伤重,但没死,已救回来了,如今人在水月族。”他也有他的消息来源,虽派不上用场但寥胜于无。 此时的黑衣人并未蒙面,貌约三十岁左右,无须,面色略显苍白,左颊至耳后有一道狰狞新疤。 “怎么让她去了水月族,不是让她死在途中吗?”死的比活的好处理,也少给她添堵。 “小的不敌水月族护卫。”只能说三公主的运气好得叫人兴叹,落单一人还能逃出生天,反折了他们数人。 “她那些嫁妆呢?”十里红妆呀!总不能轻车带走。 “嫁妆?”他茫然。 美fù一瞧见他怔住的神情,不由得来气。“难道你没瞧见三公主出京那日从皇宫运出的大批物品?” 瞧是瞧见了,但是……“小的不知,除了水月族护卫,三公主身边只有几名随从、奴婢。” “你!哼!下去,看了心烦,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带上绡红指套的小指一抬,做出赶人的手势。 “是,小的告退。” 黑衣人一跛一跛的退出,显然在上一次劫杀中受了伤,一脚高,一脚低,看来得休养一段好长的时日。 他下了白玉阶梯,迎面而来的是乌云密布的yīn郁,他驻足回首,富丽堂皇的宫殿挂着醒目的牌匾凤藻宫。 “娘娘,这可是大大不妙,斩草不除根反而打草惊蛇,给了他们防备,下一回想再动手就不容易了。打蛇没能打七寸,被蛇反咬一口就糟了,未能一举得手后患无穷啊!” “你这老货慌什么,喳喳呼呼地,想让旁人知晓本宫干了什么吗?”都一把年纪了,定xìng还这么差。 目前皇上只有四皇子,只要她控制好后宫不生乱,等皇上殡天后,这宫里还不是她说了算。 “娘娘,老奴这是心里急呀!当年的那件事……”两道冷芒shè来,面露惊慌的乌嬷嬷打了个哆嗦,“呃!老、老奴是说安排得天衣无缝,连那户人家也不晓得被掉包了,瞒得死紧。” “你是说孔家不知情?”自个儿的孩子被换了怎会毫无知觉,那是身上掉下来的一块ròu呀! 陈皇后眼神迷茫的想起她生平第一次有孕,那时她多欢喜呀,盼着一举得男好拿到皇后的位置,让后宫女子谁也越不过她,分走皇上的宠爱,刚入宫没两年的她好天真。 那一年赵皇后因病去世,被封为德妃的她一直以为有机会封后,谁知又冒出个蔻年华的蕙妃,不仅一入宫便受宠还很快有了身孕,让刚生一女的她大感受到威胁。 好在蕙妃生下的是女儿,而皇上暂时没有封后的打算,因此她也没放在心上,调养好身子准备生个大胖皇子。 谁知年复一年,她连生了两个女儿被封为德贵妃,可同时已五岁的长凤公主因xìng子讨喜十分受皇上宠爱,相对地也常去蕙妃的宫殿,让她又妒又恨,想着怎么把皇上抢回来。 当时有传言,在没有人生下皇子的情况下,皇上有可能封蕙妃为后,她一听,急得眼红,立即招娘家的人入宫,里外连手设计陷害蕙妃,让皇上以为蕙妃勾结外戚要谋反。 最后蕙妃一家获罪,但是心软的皇上顾及旧情,免去死刑,贬为庶民赶出皇宫,她再耳边风,让耳根子软的皇上把长凤公主也一并送出宫,“母女”团聚才是天lún。 没想到一眨眼间,十多年过去了,蕙妃死了,长凤公主嫁人,她的皇儿也已十岁了,她还有什么好忧虑的,除去小小的隐忧她便能高枕无忧,只可惜……她目光骤地一锐。 “是的,老奴买通孔夫人身边服侍的嬷嬷,一出生便谎称是男婴,孔家高兴有男丁传香火都乐晕了,谁也不晓得我们私下动了手脚。”弄璋、弄瓦可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福气。 “那个嬷嬷呢?”留不得。 “孔家少爷在五岁时就失足落水死亡,老奴很谨慎,没让人发现她的死因不单纯。”泡烂的尸体当然看不出颈上的勒痕。 “好,很好,你做得不错,如果在孔家的破产上下手再狠一点,本宫会更满意。”偏偏跑了那小子。 十三年前的水患半是天灾,半是人祸,但孔家也是小有积蓄的人家,不可能一下子就败了,至少土地还在,便宜卖出还是能得少许银两东山再起,起码的温饱不成问题。 但是有心人的拾掇下,几个年长的族人硬是霸占族兄的财产,假仁假义地以破产为由将十岁男童赶走,被保护得不晓人事的小少爷信以为真,便与逃难的人潮一起离开。 多年来大家都以为他死了,毕竟比他壮实的大男人都饿死了,连生米、熟米都分不清的孩子哪有可能生存?于是,陈皇后放心了。 “老奴也没想到他还活着,在长凤公主的宫里看到他时老奴吓出一身冷汗,生儿肖舅,老奴一瞧多像赵小将军,还以为是威武侯在外生的私生子。”乍看眼熟,再猛一瞧,那眉宇之间正和皇上有几分神似。 “这事没人知晓,你就给本宫压死在土里,要是有一丝风声走漏,你那一家人……”一个也别想留。 乌嬷嬷脸色微白,“是的,娘娘,老奴跟您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哪敢多言,老奴也怕死。” 会怕才是聪明人,更懂得谨慎小心,“聪明人做聪明事,本宫不用笨人。”陈皇后扬扬小指,意兴阑珊。 “那个人要不要……”乌嬷嬷做了个抹头的动作。 布满城府的眸子闪了闪微光,她思忖了一下,“一动不如一静,刚有土匪一事皇上肯定会下令彻查,我们先观望一阵子,反正去了水月族,应该不会回来了……吧!” “应该”这个字眼很含糊,充满变数,放心太早的陈皇后忘了鸡蛋不是无缝,再平滑的表面还是钻得进去热气,把蛋给蒸热。 她认为不会再回京的一行人因为这人而改变了命数。 天耀城,城主书房。 “他们一行人平安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9 章 达水月族,无一人折损?”在接到那人的消息后,比以往更寒冽三分的俊颜稍有融化迹象。 “来人的回报是这样没错,他们刚一进入水月族就受水月族大王热切的欢迎,不只亲自率族老去迎接,还把他当命看待的王帐也让出来。”白文昭笑得特开心,因为他瞧见城主的脸 黑了。 “王帐?!”他、他们……共享一顶帐棚?葛瞻的心像一万根尖细的针头在戳着,扎得他鲜血淋漓。 百里穆然的王帐以白犀牛皮打造而成,再用金线缝接,缝上各式各样的兽骨、狼牙、少见的珍珠和宝石,以及敌人晒干的头颅,一顶帐子能容得下百来人,在里头赶羊也成。 他一直很宝贝,谁也不准碰,一道小小的刮痕都能让他气上大半天,跟他命根子一般地看顾着。 “是呀!鲍主这几天可乐和了,乐不思蜀呀!听说一张樱桃小口笑得快咧到耳朵后头,投其所好的百里大王为她盖了座金屋,她每天流连忘返的在金屋四周晃,这边摸摸,那边碰碰,还命人把一些她喜欢的金制品搬进去……” 白文昭话还没说完,三寸厚的双喜红木鞘翅八宝盒传来极大的声响,他随意一扫,大惊,原木八面竟出现龟裂。 “她真的过得那么好?”她不是还在气恼他为了复仇而不顾她的感受吗?为何才短短几日便能收放自如地将他抛在脑后。 一股涩疼涌上胸口,葛瞻的手握成拳。 “你知道她这人没什么偏好,就喜欢金子、银子,百里大王真善解人意,温柔体贴,又是金子又是银子地捧到她面前讨她欢心,她一看到闪闪发白的黄白俗物,柔得媚人的水盈大眼更亮了。”他尽量夸大其实的形容。 “她……没说什么?”葛瞻觉得喉头很紧,锁住了他低哑嗓音,他每说一句话都疼痛万分。 白文昭故作无知的眨了眨眼,“要说什么?我们的人送她到了水月族便回来,留下的几人也仅能隐身在暗处保护,三公主要向谁说,说给谁听,而且也要看那人听不听。” 当日赌了气的陶于薇不让臭驴脾气的葛瞻护送,坚持要分道扬镳,扬言我过我的阳关道,你过你的独木桥,各行各道,以后也别往来了,她那人小气,爱记恨。 被“恨着”的葛瞻很无奈,加上不日内便能到水月族的势力范围内,安全上并无大碍,因此他决定先打道回府,等日后再好好地安抚、另派了人暗中护卫在一侧,以便随时掌握她的动向。 只是身边少了个人老在他耳边念“用钱解决得了的全是小事,我有银子,买座城玩玩又何妨,本公主旁的本事都没有,琴棋书画样样不精通,可是就是会赚钱,你以后缺银子别来跟我借,算你一个月三分利……”他忽觉意兴阑珊。 “她跟……百里穆然的感情好不好。”他是想听好还是不好呢?其实他心里也很挣扎。 “好得很呢,据说百里大王天一亮就去陪她了,两人在草原上骑马,笑看日头升起,一起在山谷摘花,编花环,累了就躺在花丛里吃花饼,喝花茶,下午跟着牧民去赶羊,把小羊们吓得咩咩叫,又并肩看夕阳西下” “够了,不用再说了。”心情突然变得很糟的葛瞻大声一喝,颈边青筋一上一下的跳动。 “真的不用说了?我这边有一堆他俩平常相处的简报,看着也无妨,看到公主能顺心愉快的在水月族生活,咱们也为她高兴不是吗?”怕火升得不够旺的白文昭拚命加油添柴。 “你没别的事好做吗?尽琢磨在这些小事上。”他给的差事太轻松了,这家伙才会像只虫子到处钻动。 白文昭很无辜的耸肩。“还不是为了城主你和长公主的婚事,我三番两次来请示,你都以『不急』打发我,这『不急』要拖到什么时候,好歹给我个准信,旭川国那边已派礼官来询问婚期,他们好做送嫁的准备。” “不急。”想到日后的妻子不是心中的那个人,葛瞻怎么也提不起劲,心里烦得什么事也做不了。 又是“不急”,没别的话好说吗?看来要下重yào了。“说起婚事,倒有另一桩好事值得一提 百里大王和三公主的喜酒城主你喝不喝?总是相识一场,好歹送份贺礼去贺贺……” “他们要成亲了?!”葛瞻失态的大喊。 白文昭以“他们不早就是一对了,成不成亲也是名分已定的夫妻”的神情看他。“城主想送什么,属下去安排。” “我想送……”他能送什么。 冷峻的面容上有着心被撕开的痛楚,一边是想爱不能爱的人,一边是踩着他脑袋上位的仇人,他的心被拉扯着,左右都是为难,他一个都不想丢下,却必须做一选择。 这一刻,他恨起弃他而去的商兰娣,他喜欢她,但感情却没有深到非她不可,可对妻子的信任反过来给了她刺伤他的利刃,他怎么也想不到她会和葛鞅勾搭在一起,受其所惑而背叛他,让他心有不甘而执意报仇。 若是当初商兰娣并未出卖他,此时的她已是南越国皇后,而非压在一人之下的皇贵妃,不知她是否曾后悔过。 “城主,有些事是不等人的,当你得到了你想要的一切后,那个原本陪伴在你身边的人却成了别人的,你的欢喜要与谁分享?”机会只有一次,稍纵即逝。 有些事是不等人、有些事是不等人、有些事……想到看见金银就发亮的芙蓉娇颜,葛瞻的胸口彷佛有万马提蹄,鼻孔喷气地yù破胸而出若是薇儿成了别人的新娘子,那他的重生还有什么意义?! 重生?! 蓦地,云开见日出,彷佛一道刺目的白光打在眼睫上,葛瞻忽然觉得眼前清亮无比,一片平坦,他看得见自己前方的路,也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能不能报仇不打紧,少了心爱的姑娘,他一辈子也不会快活。 “文昭。” 白文昭笑呵呵的走近。“城主。” “你爱过人吗?”原来深深爱着一个人的时候,除了她,什么都不重要。 “不甚明了。”有过女人,但爱?还真没试过。 “好,我带你去了解了解,有个人可以让你倾注一生去爱恋,这人间倒没有白来一遭。”他醒悟得不晚。 “城主的意思……”他暗暗高兴,但面上不显。 “若是顺利的话,带个城主夫人回城。”希望薇儿别太为难他,他犯了一个大错,就是放开她。 白文昭假装惊讶的睁大眼,脸上却笑得宛若春花开。“好,我们去抢,让城主抱得美人归!” 【第十章】 “抢婚?!” 帐外几十匹高头大马排成一横,马儿黑亮的毛发在太阳底下特别光灿闪亮,恍若黑色的宝石,帐内身子斜倚在侍女身上的陶于薇没什么想法,她轻托香腮,微闭着眼打盹。 帐内的人不出声,帐外的男人亦一动也不动地站得挺直,双方进行着无声的对峙,没有人主动开口。 不知过了多久,不耐久站的马儿开始躁动的低嘶,前足一曲,后脚扬沙,前后地踢足,似是渴得受不了。 草原民族天xìng善良纯朴,对牲口十分爱护,对马的喜爱更是,看到马儿在日头下晒又满身大汗,纷纷心生不忍的拿出自家的草料和水来喂马,一人、两人……的聚拢。 后来人越聚越多,几乎王帐附近几个帐篷的人都来了,起先他们只敢jiāo头接耳的小声jiāo谈,指指点点地谈论面色冷得骇人的男子,离得远远,不敢靠得太近,唯恐他有攻击xìng。 但是看他像颗石头一样面无表情的站着不动,大胆的人就往前走了两步,然后声音大了些。 其他人见状也跟上去,你一言、我一句地围在王帐前头,大大方方地开起玩笑,热情乐天的民族xìng展露无遗。 不知是谁说着说着有点无聊,便从随身携带的小袋取出一块ròu干往嘴里塞,嚼得有滋有味,让人看得口水直流,回头搬了几块石板来,再把养了几日的野獐子宰了。 下头架柴,上面是獐子腿,有人拿了盐巴和孜然、茴香等香料来加味,架在火上烤的獐子腿往下滴油,那焦香焦香的味道一扩散,所有人都围过来了,口水直淌。 于是大家有样学样地从暂时搭建的家里拿出食物来分享,最后干脆把石板撤了架起篝火,大伙儿一起在篝边烤ròu,有人唱起歌来,有人弹起五弦琴,围着熊熊篝火绕圈。 当百里穆然在外忙了一天,巡视完族人近日来的情况,一回来,看到的便是载歌载舞的欢乐气氛,火上烤着半只羊,地上一堆砸碎的酒坛子,还有醉醺醺、发着酒疯的男人,看得他差点傻眼。 “这是怎么回事,你们当过节了是不是?!”他美美的眼角一抽一抽地往上跳,脸上布满火气。 喝得不算太醉的老米头跑了过来,口中的酒气直喷,“大、大王,我们在看那个男人,他在你…… 嗝!站了很久,也不晓得犯了什么错,大伙儿来看……看看热闹。” “热闹看完了吧?”他忍着不咆哮,可是看见醉得东倒西歪的族人,以及他们搞出的满地凌乱,一股无明火烧得肝疼。 “看……看完了。”他又打了个酒嗝,觉得獐子ròu吃得好饱。 “看完了还不给本王滚,你们全都给本王滚回自己的帐篷去,还有地上的那些清一清,谁家的东西谁家搬回去,让本王看到一丁点火星渣子,本王让你们全吞下去!”他们就不体谅体谅他被风吹日晒的皮肤会变干燥吗?他的惊世美貌要毁了,落入凡尘成为庸俗的野花。 百里穆然有十个兄弟,八个姊妹,当然不是同一个娘生的,老大王一生娶了三十七个妻子“才” 生下十九个孩子,可是一说到族长之位,其他几个儿子全溜了,只留下仍在临水自照、顾盼生辉的他,因此全无悬念的成了新大王。 水月族是乐天知足的民族,只要吃得饱,不冻死,有地方睡就好,其族xìng是爱好和平(其实是不爱担负责任),不生恶念惹是非,像刀剑相击的战事他们完全不感兴趣,生xìng懒散的避世,一避就是好几代,安逸惯了。 所以接下王位的百里穆然也是万分不愿,他只想草原纵马,醉卧星光下,啥事也不理的当个富贵闲人,每天吃喝玩乐多好,不用担心李家的牛丢了,东边的羊栅又松了,春天的雨水多不多,冬日何时过去,他最不耐烦这些了。 可偏偏全落在他头上。 抽回思绪,他没好气的开口,“我说你是哪位,站着不腿疼吗?”挡在他家门口干什么,还让不让人入呀!他累得眼袋都浮肿了。 “葛瞻。” “喔,葛瞻……咦!梆瞻?!”百里穆然萎靡的精神一振,瞬间活了过来,用打量的眼神瞧了瞧长得比他差一点点的清傲男人。 “在下天耀城城主,拜见水月族大王。”很有诚意的开端,葛瞻一见面便自报身分,给人尊重。 像是寻到有趣的事,百里穆然清了清喉咙。“我就是水月族大王百里穆然,你找我有什么事?” “寻人。”他深瞳如炬。 “寻谁?” “心爱之人。”一提到心爱之人,葛瞻冷峻的面容变柔。 “谁是你心爱之人?”胆子很大,敢上门要人。 “帐内之人。”他不言人名。 “胡说,帐里只有本王的王妃,你找错地方了,快走快走,到别处找去,晚了你的心上人就跟别人远走高飞了。”呵呵……早先干什么去,还拿乔呢!这会儿吃到苦头了吧! 皇家公主是他说要就要,说不要就不要的吗?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把那个眼中只有银子的妖女惹毛了,他别想有好果子吃,拒于门外算什么,更大的惊喜在后头。 “我要找的人就是你的王妃,她是我心爱之人,请你还给我。”没有她,他的人生不会圆满。 百里穆然一听,气笑了。“凭什么要本王还,你说她是你的心爱之人,她承认了吗?敢到本王的地盘抢本王的女人,你是没打算活着回去是吧!本王向来乐于助人,你说说想要什么样的死法,本王成全你。” “我带了二十五匹纯种高原马作为赔礼,望请笑纳。”他一扬手,御马的御马师牵着马匹上前一步。 看了看乌黑如墨的壮马,表面平静的百里穆然内心已经在奔腾了,眼睛掩不住炽热光芒。“本王考虑考虑……” 一只女人的绣鞋从王帐中扔出,正中他后脑杓。 “考虑个鬼,你和一个死人讲什么话,不嫌晦气吗?你想入土为安,我帮你挖坑,想埋多深都随你”当着她的面还敢被收买,当她死了不成。 “哇!有你这么泼辣的婆娘吗?谋杀亲夫毫不手软,你真要我死说一声就好,我把脑袋给你。” 百里穆然咕哝着弯下腰想把鞋子捡起来,但另一只手比他更快的一拾,而且毫无归还的意思,他目光一闪,笑容浅浅。 “说够废话了吗?百里穆然你还不滚进来!”怎么不砸死这话痨,自古红颜多薄命,他也该顺应天命的去了。 “是是是,我滚,要是你改用银子砸我,我这条美人命还能不死吗?”yīn阳不调和对“上了年纪”的女人很伤,难怪她脾气一日比一日坏,大龄公主嫁不出去真是糟糕。 和百里穆然一起“滚”进来的还有不请自来的葛瞻,他一入账,双目便紧紧盯着似睡似醒的娇柔女子,眼露深情的看着她不放,好像他多看几眼她便会柔情如水地投入他怀中。 但是梦想很丰盛,现实很贫瘠,打葛瞻一入内,打着盹儿的陶于薇眼皮掀也不掀,看也不看他一眼,当他不存在。 “爱妃,我们有客人了。”百里穆然身姿迷人地往陶于薇身侧一坐,笑颜如花地抚抚她散在软榻上的青丝。 “爱妃?”被恶心了一下的陶于薇手一滑,螓首磕向身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0 章 的金子,虽不疼,但脑门晕晕地。 这厮在搞什么鬼,拿她寻开心吗? “薇儿……”再次见她,葛瞻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再加上旁边有个碍眼的,一时之间竟无言以对。 “百里大王,你这里养蚊子吗?怎么我老是听见嗡嗡声。”她起身坐正,就着金子的手饮蜂蜜水。 “蚊子是没有,但人马倒有一头,你要鞭子还是短刀,驯服不用手软,用力的抽,拿刀子捅,把打累了,戳出一身伤就乖了,畜生是给人骑的,犯不着留情。”百里穆然一语双关。 看到送至面前的长鞭和三寸长宝刀,陶于薇的眼皮连抽了好几下。“我看起来像杀猪的吗?” “如果你下不了手,我代劳,我没抽过天耀城城主,应该很过瘾。”让小陶子伤心的人就该千刀万剐。 抽天耀城城主很过瘾?这是哪门子胡话。他不用抽,一直站在众人后头的白文昭已经嘴角抽搐了。 “不用,当他死了不就得了,一个无形无体的鬼魂与我们何干,我可不欠他,夜半敲门心不惊。”她懒懒地一撇头,好似前尘已尽,往事莫提,姻缘、恶孽、孽缘一刀斩,两不相欠。 “可是遇着了yīn魂不散怎么着,咱们人可打不过鬼。”百里穆然作态地住她鼻尖一点,可媚得招人的凤眼却往她身边的侍女直溜,还很不要脸的勾引一下。 “你跟他一样是死人呀!不会找你们族里的巫师收一收,恶鬼难伏就打个魂飞魄散,看他还纠不纠缠。”她恨恨的说着,女人的小心眼和溃堤一样可怕,水浸处无一生机。 他故作了然的一点头。“果然是最dúfù人心,被你爱上的男人若不爱你,下场会很惨吧!” “百里穆然……”别以为你看上我家金子我就会给你,把我惹毛了,要金子,给银子,看谁吃亏。 “忠心护主”的银子也在水月族,为了满足她往上爬、飞上枝头当凤凰的心愿,陶于薇让她去伺候水月族的大长老,看她有没有本事迷住年近六十但精力旺盛的老男人。 成全也是一种放手,人要怎么过端看他怎么决定。 “薇儿,我们谈谈。”很霸道地,葛瞻像个土匪将人劫走,出手之快仅在眨眼间,叫人来不及阻拦。 “喂!你怎么把本王的王妃带走了,哪来的狂徒……”可恶,居然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劫人,太不把他放在眼里。 “勿恼,勿恼,百里大王,我家城主另有谢礼,你说一车茶叶和两百斤盐如何?”白文昭笑嘻嘻地上前一拦,自来熟的热情让人不由自主的生出好感,何况还有好处可拿。 “这个嘛!要安抚本大王也不是不行……”堂堂一座大城,出手太小气也会为人诟病。 “再加一车茶叶和五百斤盐。”他了下重本。 “成jiāo。”百里穆然爽快地一击掌。 这边成jiāo了,那边还不成了呢! 强被抱上马,在快马疾奔中的陶于薇可不是乖乖受缚的ròu票,她像报杀父之仇似的又咬又啃,拳打脚踢,手脚并用的在马上挣扎,扭来扭去的身子好几次意图跳下马。 可惜她的身子太娇小,出拳有气无力,碍于体型的悬殊,人家一只手就牢牢地困住她了,她徒劳无功的扭动根本是白费劲,反而把男人的另一种火也撩拨上来了…… “薇儿,不想我在马上要了你就别动。”葛瞻的声音很压抑,有如从喉间磨过一层沙,很是沙哑。 “凭什么你说不动我就不动,我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少用城主的口气命令我,本公主不吃这一套。”他拿什么身分跟她对话,她好歹是旭川国公主,而他是南越国叛党。 “凭这个。”揽着细腰的大掌一托,搂紧了她。 “你干什么,放开我,谁准你碰我,你……这是什么,硌着我了!”气得脑门生疼的陶于薇感觉有硬物抵住她大腿间,她以为是短棍、匕首之类便伸手一捉。 “唔!”他闷哼一声。这丫头她……她竟然…… “你会痛?”她怎么觉得有点……古怪。 “痛。”是令人想要狠狠埋进去的痛。 “这什么东西?卡得好紧……”她又试着握紧一拔,他又传来痛苦的闷哼声。 “抽不出来。”真要命,她要是再不放手,他真要泄了。 “怎么会抽不出来,你别想又骗我。”要不是看他表情看起来很痛苦,陶于薇真想不管不顾地使劲一扯。 他闷笑,额头流出一滴汗,俯在她耳边低喃,“因为这是我身体的一部分,和我连在一块。” “什么怪模怪样的东西长在两腿间……”轰地,她面颊红得发烫,小手一抖,急忙放开。“你…… 你下流。” 她闭上眼睛,什么也不敢看,眼不见为净,但是大腿间巨物的跃动越来越明显,她羞恼地满脸通红,感觉身体的某一处也热起来,软得像一滩泥。 “这是传宗接代的本能,不然我怎么给你孩子。”他脸上带着笑,不若以往的寒冽和疏离。 “你作梦没睡醒吗?谁要跟你生孩子,我已经是水月族王妃,就算你是天耀城城主也由不得你轻慢。”她以细瘦香肩往后撞,想将坐在身后的男人撞开,她受够他的无礼了。 “那不算,我不同意,你是我的。”百里穆然不配拥有她,他才是她的良人,一生相守的对象。 陶于薇被他理所当然的语气气到了,伸手用力一握,听到他痛呼一声她才满意地勾唇。“你哪来的资格不同意,别忘了使君有fù,你已经和大皇姊订下婚约了,姊夫”她故意气他。 葛瞻倏地身体僵直,他吐出一句话,“我不娶她了。” “能让你说不娶就不娶吗?你当我们旭川国的公主是市集上的小摆饰吗?由你挑挑拣拣的选择要哪一个,你是不是太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认为你只要随意勾勾手指,普天之下的女子就会心花怒放地跟你走。”他当她是什么,一颗菘菜,还是一包栗子糕,想要时就要,不要时放开。 想到他明明白白的拒婚,大皇姊的嘲笑和羞辱,还有那一次倾吐情意,他虽动情,却仍残忍的割舍,两次被舍弃,两次都是同一个人,他真当她无心无肺,不会痛吗? 身为女子,谁不想有个好归宿,她娘快过世前就想为她说一门亲,是她见娘病重离不开娘亲,想趁娘有生之年多陪陪她,因此想着办法让那门婚事黄了。 而后娘过世了,一向和娘相依为命的她顿失所依,她有一阵子是迷惘的,不知何去何从,是孔方阿兄和魏叔他们一直陪着她,给她鼓励,她才能在失去亲人的悲伤中重新振作。 后来她为娘洗刷了罪名,追封蕙贵妃,外祖一家也由祖籍地回到京城,归还充公家产,官复原职,另有封赏若干,她多了两个舅舅,七个表哥、表弟和表姊、表妹。 但是毕竟有了隔阂,走得也不勤,说是血亲却不如照顾她长大的忠仆,彼此渐渐地也就淡了。 父皇是疼她没错,可天家无亲情,他的疼爱是有条件的,用她娘的一条命jiāo换,他因愧疚才对她加倍的好。 若以亲疏远近来算,她大概只剩下视为兄长的孔方是她唯一的亲人了,若是他日后也离开,她真的是举目无亲了。 “薇儿,我错了。”一开始他就错了,老天爷给了他重生的机会,他就该从二十一岁那年重新活着。 救了白文昭后他应该去找她的,与她再一次相识,让她生命里有他的存在,他们可以一起建造天耀城,她和蕙姨是天耀城主人,她们不用为生计奔波,抛头露脸的赚钱。 是他想得狭隘了,以为不见面就能挽回她一条命,事实上看护在眼皮底下才万无一失,他差点又错失了她。 “你何错之有,错的是我,我不该妄自菲薄的爱上你,可笑的以为自己的小情小爱能打动你,你的心大得很,容不下”错的是她,不自量力地想攀上胸怀天下的大城主。 陶于薇忿然的细数自己的错处,她虽认为感情没有对错,只是她爱的人不够爱她,她气愤却不能怨,因为是她自己的选择,没人勉强她爱或不爱,是自找的伤口,但仍忍不住敝罪自己。 可是她说得正愤慨时,一道黑影覆下来,暖暖的封住她丹色小口,舌头顶开贝齿钻入口中,勾住丁香小舌又吸又吮,痴缠不休,她方知被吻了…… “你真的愿意为我放弃复仇?!” “强吻”事件又过去好几日,陶于薇没给葛瞻多少好脸色看,对他还是爱理不理的,有时去看看百里穆然为她打造的黄金屋,喜孜孜的摸上两把,有时和孔方、金子、小宝上山寻宝,水月族的地盘是一座宝库,他们却身在宝中不知福,让她看了很气恼,更恼的还是他。 看似原谅了,却又似不原谅,因为她还是不怎么相信他会说放下就放下,筹划了好几年的复仇计划,怎么可能因她一人而全部推翻,他不是一直想夺回南越国? 所以她总是一问再问,带着怀疑的口气,深怕这是他再一次的欺骗,人在同一个坑里跌两次是愚不可及。 不过葛瞻待在水月族的日子也不好过,原本崇尚婚姻自主、自行挑选伴侣的水月族人十分欣赏他为爱人奋不顾身的勇敢,甚至觉得他是至情至xìng的好儿郎、真汉子。 可是一听到他要抢婚的对象是为他们带来种籽的王妃,所有人的神情都变了,用看外敌的眼神盯着他,时时刻刻注意他的一举一动,如非必要绝不与他jiāo谈,就连小孩子也拘在跟前,不让孩子们与他过于亲近。 再也没有热情的问候,他得自行造灶烹煮半生不熟的食物,且帐棚不留宿“外人”想来抢王妃,哪边凉快哪边待去,那么好又这么照顾族人的王妃怎么能让他夺走? 于是葛瞻在皇位争夺败下阵后又再度面临步步维艰的处境,虽然不是百里穆然授意,但也有他纵容的成分在,他目前是水月族最不受欢迎的客人,同时有不少人暗下绊子,扯他后腿,让他抢不走最受爱戴的准王妃。 “放手才是得到,我之前的想法偏激,以为握在手中才是自己的,可是和失去你比起来,一切都变得微不足道。”胡涂了多年,他明白过来他的重生是为了找到她。 葛瞻十分庆幸醒悟得早,没再重蹈上一世的覆辙,在放下心中的仇恨和她相处后,这段日子是他想也不敢想的快乐,彷佛身上的重担一下子全消除了,只剩下她浅浅的笑靥。 她不是完人,有很多叫人叹息的缺点,不会女红、不会刺绣、不会琴棋、不会书画,她连升火也不会,就爱赚钱数银子,一分一毫计较得清楚,可是这样的她最真实。 前一世他不懂,只当她是错放感情的小泵娘,他不值得她爱,他也爱不起,他永远有比她更重要的事要做。 现在他懂了,有个真心相爱的女子陪伴在身边是那个男人的福分,他拥有着,并被深爱着,这便足以抵消以前所受的伤害,不是每个人都有重来一回的机会。 “真的?”陶于薇面上装作不在意,嘴角悄悄地上扬。 葛瞻神情温柔的执起柔白小手,昔日眼底的凌厉消弭了许多。“我会用我往后的五十年来告诉你,对你,我从不后悔,我希望在我活着的每一天里都有你的相伴。” “咦!你真的是我认识的那个葛广之吗?是不是被人换掉了,这样的甜言蜜语可不会从他口中说出,你肯定是假的。”她俏皮的故作讶异,有些报复意味的拉扯他脸皮,证明他不是易容乔装。 他苦笑,笑中却含着心甘情愿受蹂的宠溺。“我说的是肺腑之言,并未掺一句假话。”他是真的想和她共度一生,牵她的手共看云起云散,在山间水涧吹着微风,偷半日风月。 “那你跟大皇姊的婚事要怎么办?我可事先把绝情话说在前头,我善妒,容不下你心里有别人,要是你抱持着左一个、右一个的想法,我保证你某一天醒来会发现身体少一物。”她意有所指地朝他下腹一斜眄。 小宝缺个拜把兄弟,他要敢左拥右抱,她也敢阉了他,宫中很缺太监,在陈皇后的把持下,每年总会抬出几十个。 看她嘴角邪恶的笑,葛瞻好笑在心,“我会想办法解决,她不会是大问题,我对你是全心全意。” 长公主的把柄很多,她做过的事不会轻易抹灭,要引诱她犯更多的错太容易,她本来就是一燃便着的bào竹,找几个人在她耳边风,只有刁蛮没有大脑的她很快地就会走入布好的陷阱中,再度为世人所不齿。 难就难在昌平帝不轻易点头,终于有人要娶走他声名狼籍的女儿了,他高兴都来不及怎会允许退婚,皇家颜面岂容一再蔑视,就算一城之主也不能将旭川国视为软柿子捏。 一开始他就该接受昌平帝的探问,求娶三公主,他们之间也不会一再的遭受各种风波,此时早已顺顺利利的完婚。 唉!千金难买早知道,虽然他比别人多一份优势,提早得知尚未发生的事,可对感情他错得一塌糊涂。 “那你非要不可的赵家军呢?”他真的不想率兵攻打南越国,将抢走他位置的皇帝拉下九龙宝座?陶于薇心里有三分不确定,对男人而言,高高在上的龙位是他们一生梦寐以求,只要有机会,谁都想抢到手。 他轻笑,低头吻住桃花朱唇。“我有无双财女,还愁买不下另一支赵家军吗?顶多费心训练十年。”在战场磨练十年,钝剑也锋利。 她一听,护银护得厉害。“休想,我的银子是我的,你别想打歪主意,钱与男人不能与人共享,切记切记。” 娘说的,钱财要牢牢捉在手中,不能漏给男人一分一毫,他有不如我有,有了银子就有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底气,就算有一天夫妻之间走不下去了,也有自保的银子当退路。 陶于薇知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1 章 娘的意思,娘是被父皇的无情伤到了,当年她们出宫时身无分文,吃了不少苦,要不是她运气好捡到一只金锁,否则母女俩连住的地方也没着落,只能活活冻死。 所以说男人不可靠,靠人还不如靠自己最稳当,至少自己不会背叛自己,在重要时刻沦为弃子。 “我的天耀城也有几条赚钱的管道,收入颇丰,我打算开春后扩大马场的规模。”他每年贩卖的战马由他秘密养在山谷的十三处牧场,并有专人训马。 “我赚得比你多。”她不服气地想一较高下。 “那倒是,我家薇儿是世上最会赚钱的女财主。”他喜欢宠她,看她绽然一笑的流玉光彩。 “谁……谁是你家的,不要脸。”她一红,不轻不重地推开他,往草原深处的野花坡奔去。 葛瞻不快不慢地在后头,笑看她神采飞扬的娇态。“很快就是了,除了我你还能嫁给谁?” “百里穆然呀!”她笑着回答,眉眼染上春天气息。 “他敢!”他先把他两条腿折断。 陶于薇一脸财迷的模样,晕陶陶地眯着眼直笑。“他送我的那座金屋真美,还有金光闪闪的聘金……啊!好舍不得呀!真想全部带走,说实在的,嫁给他也不错……”有她最爱的金子,时时翻出新花样的金制品,一座金屋装满金子做的东西,想想多美好…… “不许想,以后我弄更好的给你,一点也不亚于那些粗制烂造品。”醋劲大发的葛瞻一把搂住她细腰,低声威胁。 水月族的金制品较大器,少些繁复的花纹和精致的工艺,但是更质朴,有与天地合一的灵气。 可是自幼在宫中长大的葛瞻是真正见惯好东西的贵人,所见所用的都比别人精美,因此不太喜欢水月族的简单雕饰,认为太粗糙,不够精细,太过大而化之,是次级品。 “那是人家给我的,不收太失礼。”她很煎熬,想要金子、金子、金子、金子、金子……她的。 “错,是给王妃的聘礼,不是你。”她不是王妃,只会是他的妻子,天耀城城主夫人。 她一听,小嘴微噘,面露不满。“你能给我金光闪闪的金子和金屋当聘金吗?我觉得我很亏。” 一座金子做的宅子……很重的担子。“给我几年,我多卖些战马和武器就攒到足够的金子。” 要是当年的丰山被他买下,他也就不愁少金缺银了。 葛瞻还不晓得他相中的丰山金矿早被他怀中的女子移花接木给挪走了,她只在昌平帝面前说一句话,隔日丰山地契就转到她手上,当成她的嫁妆之一,而她已开挖出第一捅金。 “你的银子不是要用来买下一支赵家军?”她嘴快的打他脸,半点面子也不给自己心爱的男子留。 “呃!可以再等几年。”连自己的女人也满足不了,让她去眼谗别人的聘礼,那是他做男人的失败。 “那你还要等几年才去攻打南越,十年、二十年,不会等到你的死对头养大儿子吧?”以他的花钱法极有可能。 他被轻瞧了吗?葛瞻半眯起锐利双眼,“你很会赚钱,运气极佳,你做什么我跟着做什么,肯定一本万利。” 原本是说笑,调侃调侃她,没想到小气财女一脸气急败坏地直摇头,摇着他的手不许他一股脑的跟风。 “不行、不行,你不能跟我做一样的买卖,会把我的利润分薄的,你是男人自个儿想办法去,不准和我抢银子,我的赚钱路线是一家独大,不允许分食。”她护银如护命,一副人家敢来抢就跟人拚命的样子。 “你……”看她花栗鼠似的护食动作,葛瞻失笑地不敢笑出声,免得她恼羞成怒又给他排头吃。 但他不笑不代表没人笑,一声类似打喷嚏的噗哧声飘起,没多久转成令人恼怒的捧腹大笑。 “百里穆然,你给我滚出来,竟然躲在这地方偷听旁人说话!”太可耻,太无品,太不知礼数了。 “谁说我偷听来着,我比你们早到,你的毁谤太没有道理,是你们太沉迷打情骂俏而没发现我们。”唉!难得他把美人拐到手,正想好好诉衷情,却被野鸳鸯给破坏了无媒无聘当然是野鸳鸯,明媒正娶才叫夫妻。 “你们?”陶于薇抓到关键。 百里穆然从一花丛后起身,他拍拍身上的草屑,把衣袍的皱痕拍平了,但他不急着走,朝后伸出莹白修长的手,一只白嫩小手往大手一放,他满脸温柔地将小手的主人拉起。 “主、主子。”空灵的冰嗓难得打结。 “金子?!”居然是她 “向主子请安。”不太自在的金子一脸霞红,羞窘地低头不说话,一手揪着衣角,十分忐忑。 “金子呀金子,主子我太痛心了,虽然我说过要赔百里混蛋一个新娘子,但那是随口说说的玩笑话,当不得真,你怎么能为我牺牲,把一辈子幸福给赔掉。”她的金子呀!她有嫁女儿的心痛,真不想赔给笑得像黄鼠狼的人畜。 “主子……”金子刷地脸色一白,以为她辜负了主子多年来对她的信任,她慌得想以死谢罪。 “你的眼光怎会这么差,被这个光有长相、虚有其表的家伙给勾搭了,你说说他说了什么花言巧语骗你,你不想他负责我们就一脚踢开他,有我给你靠着,以你的好姿色、好才华,咱们不愁呀!再找更好的……” “主子。”她破涕而笑,一颗吊着的心又安了下来。 “喂喂喂!你在撮合我,还是存心坏我姻缘,有你这样的拆桥月老吗?也不想想我花了多大的劲才把你从皇宫那个烂地方弄出来。”她恩将仇报,拆人墙角,连条路也不让人走。 “可惜又要回去了。”唉!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 “什么,回去?!”百里穆然怔了怔,以为听错了。 “这次来水月族途中的那场劫杀,我已经查出是来自旭川国皇宫,由陈皇后主使。”一说到下令的陈皇后,葛瞻目光冷若冰霜,透出嗜血光芒,似要立即将她斩杀剑下。 “我们得回去查一查,陈皇后为什么要杀我,其中又是否有不为人知的内情。”严肃的话题一说完,陶于薇又换上叫人气得牙痒痒的贼笑。“以及,我又被水月族退婚了。” “你……你这个没心肝的妖女,又让我背黑锅。”好想咬她,她老是把他吃得死死的。 “没让你背龟壳就是我心地仁慈了。”一转身,她看向金子。“紫矜,好好和他过日子,不怕他欺负你,他就是只会叫的纸老虎,其实是个温柔的人,心比棉花还软。” “咳!别说我坏话,我是很凶很凶的大老虎,谁敢惹我,我一口吃了他。”百里穆然比女人还美的面颊居然红了。 她一瞪眼,对金子下指示,“记得有空把水月族附近的yào材、毛皮、宝石、金制品给我弄出一条商道,主子我要赚钱” 金子……吴紫矜含笑的一点头。“是的,主子。” 陶于薇果然还是陶于薇,在感伤的离别时刻还惦记着赚钱大计,令人好笑又好气,哭笑不得。 【第十一章】 “怕吗?” 走时千名护卫,回来时只一辆青帷软绸华盖马车,原本的宫女一个嫁人为妃,一个沦落为妾,只有小太监小宝还一脸与有荣焉服侍在侧,一下子打扇,一下子递茶,忙得不亦乐乎。 马车夫是一位身形瘦小的老头,戴了一顶破斗笠,掉了三颗牙,顶上无发,穿了一身洗了又洗,已经泛白的旧衣,脚上一双破草鞋好几个洞,前露趾、后露跟。 但是谁知道在这样的外观下,这马车夫是当今的一代宗师,某个门派的避世师尊,武功之高鲜人比拟,放眼武林无一是对手,七十万两买他保一路平安。 谁说金钱是万恶之源,有钱真好,只要敢出手,没有什么买不到,金银真是世上最有人情味的小棉袄,既贴心又暖人心窝,让人爱不释手、宠入心肝、死不放手。 而其中收获最多的当属笑得见牙不见眼,指沾口水数银票的陶于薇,她简直是笑不阖嘴,一路上往回走,她一笔一笔回收卖掉嫁妆的银子,还做成几笔买卖,钱匣子装得快阖不上,一点也不负她财女本xìng,能捞尽量捞。 富可敌国是小看她了,她大概赚饱了几个国家的国库,而财富还在持续增加中,不时多出可观的银两。 “怕什么,我那是回家,皇宫又不是龙潭虎穴,一进去就出不了,我在里头住了两年还不是完好无缺的出了宫门。”有银子当靠山谁会拦住她,她底气足呀! “有陈皇后在,我怎么也无法安心,在尚未查出她为什么非置你于死地前,我还是不希望你进宫。”宫门一关,阻隔了两人,那个地方他护不住她,也鞭长莫及…… “少担点心,庸人自扰,除了姻缘路坎坷了点,我从小到大的运气都好得很,你还记不记得魏叔带我们去看龙舟,结果看台垮了,所有人都掉进河里,只有我踩得那根柱子稳稳地撑住我。”转着腕上金镯,她说的是梦里情景。 梦很真实,她想知道那是不是她曾经历的过往或前世,梦境有时连贯有时不连贯的,有酸有甜,有离别和愁绪。 刚要顺口回答“是呀”的葛瞻忽地一僵,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继而将脱口而的话在舌间转了一圈,“魏叔是谁,以前跟着你的人?你和谁看的龙舟?发未稀疏,齿未动摇就忘xìng大,该罚。” 魏叔本名魏仲阳,是季家忠仆,为季明蕙母女俩付出一生,也是传授他武学的师父,在他重生以后,前一世所学对他帮助良多,让他少走了不少弯路,有能力御下,并在最短的时间内收纳为己效力的忠臣及建立天耀城。 除了陶于薇外,魏叔是他最敬重的人。 但是此时此刻他什么也不能说,因为重生那件事太诡异了,连他本人都适应了好久才能接受回到二十一岁那年的惊异,他一直担心一时的奇遇会被老天爷收回,何况是他人。 他始终认为不说才是对的,这是逆天的际遇,越少人知情他越能留得久,改写他可悲又可笑的前一世。 “啊!你是狗呀!居然咬人。”抚着柔嫩手背上浅浅牙印,生疼的陶于薇娇嗔的一瞠目。 他轻笑地轻抚小手上他啮咬过的痕迹,握住不让她抽离。“是让你长记xìng,别张冠李戴,说,你和谁出游的,你把谁和我搞混了,不会是一板一眼的孔方吧!” “你吃味了?”她秀目一横。 葛瞻还真点头了,理直气壮,“嗯!捧醋狂饮,你闻闻看我是不是一身酸溜溜的,酸得可以酿一缸醋。” 他故意以鼻朝她蹭呀蹭,逗得她痒得咯咯笑,顺便偷了点香,在她颈侧、耳后、面颊落下细吻点点。 “孔、孔方阿兄对我而言犹如兄长,除了我娘,就数他最照顾我,老说要替我攒嫁妆,让我风光大嫁。”这些年有他帮她代掌生意琐事,她可就轻松多了,偶尔还能偷个小懒,跑到远处玩上几日。 他晓得,不然她身边有个这么出色的男子日日夜夜相伴,他不被淹死在醋里才有鬼。“你没对他动心?” 陶于薇笑着摇头,捉起他厚实大手也在手背上咬一口,不过她咬得重,都见了血,她不吃亏的xìng子依旧难改。 “都说过他是我兄长嘛!小时候我们邻居有个看相的张老道,他说我们兄妹长得很像,尤其是眉宇之间都有股紫龙之气,他是阳,我是yīn,他飞龙凌霄,我是地下女帝,你说好不好笑,我们哪里像了……”连娘都说他们像。 她一说完,咯咯咯地笑倒在他怀中,对道士的胡言乱语不放在心上,这事已经过去很久很久了,她早就忘记了,今儿个忽然心血来潮想起来,那有两撇胡子故作神秘的老道士。 那事过后不久张老道就死了,他的师弟前来收尸,无意间透露张老道是泄露天机而遭天罚,不然他还能活三十二年。 当然,那时她还小,加上忙着赚钱也没多在意,看到四块板抬出去的棺木,一度动念开间棺材铺,但她娘笑她穷疯了,死人钱也敢赚,在娘亲的制止下才作罢。 “不说不觉得,你们在气韵上确实有几分神似,乍看之下两眉和……”他突地不语,看着她眉间微微出神。 葛瞻没说出口的是,她和孔方的眉毛及额头和皇上很相像,只是一个较阳刚,一个较秀气。 没来由的,他脑中浮现个荒谬的想法孔方他该不会是昌平帝流落民间的皇子,他的神韵和气度透露着不凡。 同时,他也想起那一次惨烈的盗匪掠杀,若是蒙面黑衣人的目标不是她,而是……或者是一箭双、一劳永逸,让人查不出背后的真相,永远石沉大海。 葛瞻越想越心惊,握着心爱小女人的手不免重了些,直到她不快的喊疼,他才一脸歉然的回神。 “噢!疼!你在想什么?”看他像在发呆,连喊了他数声也是虚应一下,活似魂飞九霄。 “没什么,想到你回宫不安全,我心里就无法安稳。”放她一人在虎狼之地好吗?她实在不该坚持回宫。 后宫女人排除异己的手段犹胜于前朝臣子,她们下手之狠厉叫人打心底发颤,从不留余地。 “不是为了美貌赛天仙、艳绝无双的大皇姊?”陶于薇小小的拈酸,同是女人,她不能否认大皇姊有骄傲的本钱,大皇姊的容貌不是美,而是艳,荼蘼开到极致的盛艳。 “这会儿换谁捧着醋喝,她,我可看不上眼,除了好皮相外一无是处,她被陈皇后养废了,若不是有赵家人不时的看顾,她早就死在后宫的争斗下。”一个典型的无脑贵人。 “啧!不知是谁丢了明珠而捡石砾,不顾一切代价也要”娶字还没出口她就被深深吻住。 须臾两人微喘着分开。 “不许翻旧帐。”他假装板起脸,但墨瞳宠意甚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2 章 她不服气的一顶,“你不知道女人天生小心眼吗?” “心眼小好,只装得下我一人。”浓浓笑意由他嘴边逸出。 凡事不吃亏的陶于薇指着他胸口。“这里,我的,不准你三心二意,移情别恋,见异思迁” 没等她说完,葛瞻再度低下头含住朱色丹唇,离别的愁绪太叫人不安了,他多想把她锁在怀中,不让她面对外面的风风雨雨,天大的事有他替她挡。 “替你守着呢!小妖精。”葛瞻轻笑,一拧她鼻头,双手不放的轻搂娇软身躯,内心柔软似水。 马车进了城门,离皇宫越来越近,车内的两人紧紧依偎。 “不要为我担心了,我能在宫中生存了两年,再待上一年半载也不会出事,我待多久就看你何时解除和大皇姊的婚约,别慢吞吞的,小心我逾时不候,说不定父皇看我嫁不出去,随口将我指给某个刚打完胜仗的有功将士。”名义上是封赏,赐予皇家公主之殊荣。 此事不无可能,葛瞻心惊地坐正。“好好的待在宫里等我迎娶你,不许惹麻烦” 一只素手捂住他唇瓣。 “哪是我惹麻烦,分明是麻烦找上我,在皇宫这个是非地哪能没麻烦,人一落地就是大麻烦。” 她婉转娇笑地伸手一推,将全无设防的他推出马车,还调皮地挥着帕子取笑。 葛瞻下车后,到了离皇宫不远处的暗巷,一道旋风掠过,陶于薇身边多了个面容娟秀、衣着素净的小侍女。 “『如意门』死士?” “是。”很清脆的声音。 “好,你就叫如意,今儿个我带你进宫见识见识这里头有多脏。”能不被染污全身而退,那叫神仙。 马车到了正阳门,陶于薇让车夫出示公主玉牌,不久前才逃离的她又自投罗网回到这个牢笼。 习惯xìng的抚着手腕上金镯,长长的睫毛垂下,形成一道浅浅yīn影,她不着边际的试探不代表什么,梦里的“过去”太过悲伤了,遗忘了才是最好的选择,不用追究或细问。 人要大智若愚,别太张显聪明才智,笨一点才会让人失去戒心,她一向运用自如,从未出错。 不过由葛瞻亟yù掩饰的慌乱神色看来,那些事似乎“曾经”发生过,到底是不是前世不重要,或是他也作过同样的梦,她该轻轻揭过,他们要面对的是不容小觑的陈皇后。 “什么,又被退婚?!” “是呀!案皇说女儿倒不倒霉,似乎和姻缘无关,每回一有大好的远景等着我,可是看着美好,吃到嘴里却是苦涩的,到头来是一场空,女儿也挺纳闷怎么这么背。” 公主不愁嫁究竟是由谁传出去了,她都快成了史上第一个楣星公主,婚姻之路异常艰辛,虽然是她自找的居多。 “水月族大王太过放肆,狂妄到无边了,朕的女儿是他说退就能退吗?朕派兵剿了他们,让世上再无水月族……”岂有此理,出尔反尔,两族的jiāo好岂可儿戏。 “父皇息怒,其实也不能怪百里大王,女儿这次出嫁出了意外,中途遇袭,所有嫁妆都被抢走了,面对空手而去的新娘子,小有不满是必然的。”那些嫁妆可给她换了不少银子,装了满满好几船。 “他凭什么?朕的女儿就算没有嫁妆也是天之骄女,蛮夷之地的凡夫俗子哪能比得上。”陶镇武的怒气稍缓,看向女儿的神情布满慈爱。“你没事吧?父皇听到你遇刺的消息相当震惊,下令相关官员,将伤害你的盗匪擒拿到手。” “女儿被刺了一剑,痛死了,那时想莫非是好运用尽了,天来收我,没想到是父皇鸿运当头护佑了我,女儿顺利的逃过一劫,那些黑心的土匪真是可恶,也不知是哪尊大神托梦让他们来劫我,女儿日日夜夜扎草人诅咒,言灵言灵,准咒得那尊大神日夜难眠,肚破肠流……” 被人奉承鸿运当头,任谁都会欢喜地直笑,即使是皇上也颇为开怀,看着女儿的眼神也更慈蔼了,全然忘了他在震怒,打算治水月族“大逆不道”的罪名,给予重惩。 不过遭人“诅咒”的陈皇后可不好受,脸色略带僵硬,笑得有些勉强,她揉着额侧似在头痛,将近日来睡不安稳的多梦当是受了言咒,那心里恼火得想刨了三公主。 “三公主历劫归来也是可怜见的,怎么好生的出嫁却成了一场灾难,本宫当时听了心里好难过,你父皇也是整夜不睡的自责,为何纵容你轻车简从,没派上万名侍卫护嫁。”不过是一个母妃已逝的公主而已,值得如此劳师动众吗? 二公主、四公主出嫁的场面还不及三公主一半的盛大,连陪嫁也是远远不及,皇上的偏心太过了,令人难以气顺,陈皇后嫉妒万分的拧紧绣绢,心里想着怎么为难三公主。 “是吗?我看母后都胖了,心宽体胖,脸都圆了一圈,像个银盘儿,倒是父皇为国事cāo劳,还得老惦着让您烦心的女儿,瞧瞧父皇瘦了一大圈,女儿看得好心疼。”陶于薇嘴甜地讨陶镇武欢心,同时也在陈皇后心口chā把无形刀,让她无伤却痛得说不出话来,硬是接下暗招。 说她胖,说她心宽体胖……可恶,这是什么意思,是指她不为皇上分忧解劳,只顾着自己享乐、养尊处优,无所事事的享尽世间一切尊荣事,却将世上最尊贵的皇上抛在脑后? 果然是她的孽星,一回来准没好事,明明是狼狈不已的回宫,一进宫却直接打她一巴掌,把皇上的心拉走了一半。 “朕瞧长凤也瘦削了不少,长途跋涉又来回奔波,瞧那小脸蛋比朕的手还小,朕心疼呐!那个该死的水月族……”肯定没好好照顾他的公主,让她面黄肌瘦的。 陶于薇脸上上了特殊妆扮,嫩得足以滴出水的芙蓉面容抹上姜黄色细粉,看起来面色蜡黄,两眼无神,脸颊两侧涂着暗色脂膏,让人有她瘦削、面颊无ròu的错觉。 其实她的状态好到不行,吃得好、睡得好,沿途有人细心照顾,还有情郎的爱语滋润,缱绻情长,她养出了红润脸色,水嫩娇艳的神采,容貌犹胜过往三分,媚中带艳。 “父皇,真的不怪水月族,这次若非宫女金子舍身相护,女儿恐怕难逃一死,水月族护卫死伤惨重,绝非三言两语就能轻易带过,女儿觉得很对不起他们。”当日护驾的护卫,死者她给两千两,伤者依轻重给五百两到一千两不等。 她银子多得很,不怕挥霍,人家为了她送命,她不表示表示显得太无情了,要收买人心就从散银子开始。 “可是退婚就太过了,遇到土匪不是你的过错,嫁妆丢了更不能算在你头上,你是朕的女儿,旭川国公主,难道朕会亏待水月族不成。”他多多少少会做些补偿。 陶于薇故作伤怀的摇头,“他都心有所属了,这日子还过得下去吗?公主也有公主的尊严,何必低就了心不在我身上的男人,他还没好到值得女儿为他蹉跎一生。” “所以他娶了那名叫金子的宫女?”怎么就这么不顺利,一波三折,好事成了坏事,喜事难成双。 “父皇,金子本名吴紫矜,原是父兄犯了事的官家千金,她原本在幼时就和百里大王订下娃娃亲,只是家里出了事,没入官婢,水月族那边以为她没了才提出和亲一事。 “这一回到了水月族他们就认出了彼此,也相认了,出示订亲信物,两人悲从中来抱头痛哭,看得在场的人都心酸不已,女儿也不是心狠之人,硬做棒打鸳鸯的事,索xìng成全了他们,一是求个心安,心中无愧,二是回报金子对女儿的救命之恩,她有好的归宿也省得我惦记着报答。” “你呀!有心了。”陶镇武感慨道。 “母妃生前说过,受人点滴,涌泉以报,要忘记别人对我的不好,他不好不是我的错,是他德行有亏;要记得别人对我的好,因为别人我才能过得很好,那人是心慈的,定有好报。” 陶于薇又暗刺了陈皇后一下,让她温婉面容几乎端不住。 “蕙贵妃是个好的,朕也常想起她,在这宫中竟无人比她更了解朕的心……”可惜他没见到她最后一面。 无人比她更了解皇上的心……呵!那她这个皇后算什么,连个死人也比不过吗?陈皇后恨起已死的季明蕙,以及她所生的陶于薇。 “父皇,您该烦心的是三皇妹的婚事,您看她一嫁再嫁就是嫁不出去,再过几年就人老珠黄,现在父皇还能为她挑人,等三、五年后怕是无人可挑,得到庙里长伴青灯古佛了。”不挑刺就心里难过的陶于燕掩嘴嘲笑。 到时候该哭的人是你吧!“父皇,您不用为女儿的婚事cāo心,女儿旁的本事没有,就是会赚银子,若是女儿眼光高没挑中人,父皇便放女儿出宫吧!女儿给您挣银子去,咱们用金子建艘大船,沿着顺江一路游山玩水去。” “呵呵……傻瓜,用金子造的船得多重呀!一入水就沉了。”陶镇武对女儿的孝心露出笑容。 “那给父皇盖座金宫,金光闪闪多好看,住在里头多气派,枕着金枕头、盖着金棉被,连床都是黄澄澄,金鞋、金腰带、金子做的恭桶,再养只金色小狈……”多辉煌的颜色。 陶镇武越听笑得越开心,只差没捧着肚子大笑。 “什么金子做的皇宫,少说大话了,你再会赚钱又能赚多少银子,你一个女人的能力能跟国库相提并论吗?连嫁妆都守不住还说什么梦话。”尽爱出锋头,真叫人瞧不起。 不甘在父皇心目中地位不如长凤公主的陶于燕出声讽刺,满脸的鄙夷,她不信陶于薇的赚钱运再好能好到哪去,顶多是几十万两的零花,她抠抠指缝就有了,无须羡慕。 殊不知陶镇武与陶于薇对视一眼,有默契地笑了笑,大概整个旭川国只有他相信这个女儿的赚钱本事,因为他也估算不出她究竟有多有钱,她光是明面上缴入国库的税金就有数百万两,占每年税收的一半,私底下的走私更赚钱,是正经买卖的好几倍。 “你说什么,孔方有可能是赵皇后之子?!” 乍闻消息,目光一利的葛瞻震惊的直起身,两眼闪动锋利精芒,表情是无比的激动,像是见到猎物的嗜血猛兽。 “你、你快放开我,我快……快被你勒死了……”这算什么,失手杀死第一功臣吗? “你要是这么简单就死了,我当年就不该浴血闯天牢把你救出来。”他松了松手,放开一手揪高的衣襟。 假意大口喘气,装模作样的白文昭“惊魂未定”的拍拍胸口。“吓……吓死我了,以为要命丧当场,办了件好事却不得好报,我死都不瞑目,不瞑目呀!苍天” 拿着许久未的折扇,他得愉快,还学有钱爷儿跷起腿来,十分有闲情,慢条斯理地喝茶。 “少说废话,把你查到的全部都说出来。”能不能顺利地娶到心爱的公主就看这一局了。 “全部?!”白文昭大惊。 “是的,所有你知情的。”知己知彼方能算无遗策。 “城主大人,很多呀!一时半刻说不完。”他马不停蹄的忙了月余,总要让他坐下来歇歇脚、喘口气。 其实他早就坐下来了,不用人招呼、脚也歇了,气也缓过来了,只剩一身风尘仆仆,精神看起来也不错。 “说不完也得说,就从你如何发现陶于薇的大管事孔方和赵皇后有关说起。”葛瞻冷眸凌厉。 凌虐他的身心呀!真是残暴。“我跟华景春分头进行追查,他查土匪那条线,我查陈皇后娘家这条线,可是怎么查都查不出端倪,绕来绕去又不约而同回到陈皇后身上。” “宫闱秘辛也只能掌控在陈皇后手中,没人比她更会便宜行事。”皇后懿旨一下,宫中畅行无阻。 “城主,二十三年前的事,那时陈皇后还不是皇后,只是德妃而已。”白文昭不忘提醒他。 “二十三年前……”二十三年长公主出生,莫非其中有所关联……等等,当年的德妃不至于大胆到…… 换子?! 葛瞻的手心微微冒着汗,有些激奋。 “先前在陈皇后这边查无线索,毕竟她住在皇宫,我们的人进不去,有些事查到一半就没了下文、断了线,可是我觉得此事并不单纯,既然没办法从陈皇后那儿得到更进一步的线索,我反向调查她为何要对三公主下手,公主身边的人我也顺便涮一遍背景,看能不能找出我们要的” 令人意外地,他查到孔方就出了小小的惊喜,他在孔方的出生地遇到孔夫人nǎi娘的儿子,那时喝得醉醺醺的中年男人无意中吐露孔夫人当年生的是女儿,却莫名其妙变成男婴。 nǎi娘早已死了,白文昭查她的死因,接着又发现当年接生的稳婆,以及当时在产房伺候的丫头、婆子都离奇死去,在孔家少爷出生的同一年,没有一个活着。 如果死一个、两个叫巧合,那接二连三的死亡就不是凑巧,必是为了怕泄露什么而惨遭灭口。 “事隔多年,孔家的下人也走得差不多了,我在一个老仆口中问出孔夫人还有一位感情甚笃的妹妹嫁到京城,于是我去找了她……”他说到一半喝了口茶,吊人胃口。 “孔夫人知道孔方不是她的儿子。”葛瞻依判断说出,母子亲情是天xìng,断无十月怀胎却认不出亲儿。 闻言,他喷出口中茶水,一脸讶异,“你……你怎么晓得孔夫人知情,你可以摆摊算命了。” “她必定留了书信或口信之类,嘱咐务必找回她的亲生女儿。”否则这家伙不会沾沾自喜,因找到证据而得意。 白文昭更惊讶了,两颗眼珠子睁得快掉出眼眶。“真神了,被你猜得丝毫不差,的确有封留给孔方的信在那位妹妹手里,信里写着虽然不知孔方的亲生父母是谁,但必定出身富贵,当时包裹男婴的襁褓十分精致,她让孔方有朝一日若想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3 章 开身世之谜可由京城的贵人找人,也请他多看顾孔夫人的亲生女儿……” 其实孔夫人什么都知道,生产过程中她一直保持清醒,只有在孩子滑出体内时因脱力而晕眩了一下,她很清楚地看到有人抱了个孩子进来,然后她的孩子被抱出去。 原本她以为是府中的侍妾动了手脚,将她的孩子换了好让她在府里的地位不稳,趁机上位,殊不知一听到外面报喜是个儿子,她怔住了,两行泪水无声地流下。 那一刻她知道自己注定要失去女儿了,为了巩固她当家主母的位置,她必须有个儿子傍身,孔方是她将来的依靠,她不能,也不会将此事泄露出去,真心把他当亲生儿子看待。 当时的孔夫人已三十五岁了,怀个孩子对她来说是催命的行径,她不可能再生,也生不出来,孔家只有孔方一个男丁,不论孔方是谁家的,都只能是孔家的长子长孙。 “所以我由孔夫人亲近的人去查,终于查到宫里的乌嬷嬷和孔府的李嬷嬷是同乡,两人小时候感情很好,孔夫人生产那日乌嬷嬷曾到过孔府,停留不到一刻钟,而在两个时辰后,宫中赵皇后诞下长公主。”时间上配合得恰恰好,完全衔接得上。 听说赵皇后自幼的身体就不好,生长公主时痛了三天三夜还没生出,急得不得了的皇上在德妃的软言安抚后出宫到了万佛寺,以帝王之身亲自为赵皇后点灯,求一个平安符。 而皇上尚未回宫,宫里就传出喜讯,赵皇后生了一名公主,头一回当父亲的皇上喜出望外,根本不在乎是男是女。 事实上连赵皇后也不知道她生下的是公主或皇子,孩子还没落地她就厥过去,德妃收买宫中的女医将赵皇后腹中的男婴生生拉出,造成赵皇后产后血崩,她连孩子的哭声都没听到就昏迷了三天三夜,等到睁开眼睛时才知多了位公主。 陶于燕的生辰晚报两个时辰,她是孔家的女儿,而在孔府长大的孔方则是赵皇后的儿子。 以子换女居然也做得出来,德妃……不,陈皇后也够胆大妄为了,以民间女替换皇子混淆皇室血统。 “光是只有信件不够,当年涉及其中的人死得差不多了,没有人证、物证,陈皇后不会承认她所做的事。”她死咬着不松口,反过来倒咬一口,加上皇上是耳根子软的人,这件事有可能无风无浪的掠过,不起波澜。 不扳倒陈皇后就没法解除陶于燕的公主身分,只要陶于燕一日是长公主,他便迎娶不了自己心爱的女人,何况他和陈皇后还有一笔帐要算,指使伪装成土匪的陈府私兵意图将孔方连同三公主一并杀害。 和陶于薇有关的事,葛瞻便无法平静,心里怒火如烈油烹鼎,炽热地烧尽任何想伤害她的人。 “那就逼她承认。” 书房外扬起男子压抑的男声,一道颀长的身影由外而内走入,那是自土匪一事后就借住天耀城的大管事孔方。 “你都听见了。”没有二话,葛瞻开门见山,他对孔方并无隔阂,在前一世,他们都是陶于薇救回季家的人,平日相处虽然不多,也少有jiāo谈,但感情还不错。 “是的,我……我听见了,关于我的身世。”孔方的声音有些紧,似不信、似惊惧、似错愕、似惶然,还有一些哽咽的难过,他难以相信疼他如命的爹娘不是他的亲生父母。 孔方心里有更多的茫然,他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态去面对自己的身分,他不姓孔,甚至没有名字,待他如一家人的三公主是他血脉相连的亲妹妹,还有他高高在上的……父亲。 一切转变得太快了,快到令他惶恐,他从没想过他会是一位皇子,以如今朝廷中的变动,嫡长皇子的他会改变很多事,而他不确定他能不能胜任皇子这角色,那离他太远了。 “你有什么想法?”认亲是必然的,皇室血统不能流落在外,只是这个亲要怎么认倒是为难了。 总不能直接跑到皇上面前,毫无顾忌的说:我是你儿子,我们来相认吧!这太荒谬了。 孔方涩然一笑。“我能有什么想法?刚知道我的爹娘不是我的爹娘,而我的亲生父亲又是那么显赫的……我这会儿脑子一片空白,什么也没想,总觉得是不是搞错了。” 他真是皇子吗?或者当初陈皇后抱走的不是他,他是孔家的子孙,并非皇家的龙子,娘她年纪大,记混了。 可是这么重大的事瞒得了人吗?陈皇后要杀的人不是公主妹妹,而是他,他的出现危及她所谋划的一切。 “不用怀疑,你和皇上长得有三分相似,要不是看到你和薇儿有极其相似的眉眼,我不会大胆地往那方面想。”继而查出他惊人身世,他确实如自己所料,并非泛泛之辈。 孔方抹抹脸,笑得苦涩。“我没见过皇上,不晓得多像,但三公主确实待我极好,我一直想她是我妹妹该有多好,没想到……陈皇后怎么能做出那样的事,她就不怕事迹败露吗?” 赵皇后到死都没见过自己的孩子,她心里不怨不恨吗?还是无知者最快活,没有烦恼。 孔方想着,赵皇后在生下孩子一年后因病去世,她真的是因为身子弱而难敌病魔侵袭,日渐沉而死吗?或者她也知晓亲儿被换了,无力寻回,郁郁寡欢,死于思念成疾。 “我只问你一句,你想要回你的身分吗?”葛瞻不想勉强他,他有他想要走的路,皇上那个位置并不好坐。 想了很久,孔方的脸上闪过无数情绪,无悲无喜,只有迷惘,“妹妹的血不能白流,总要讨回公道。” 他的意思是当不当皇子无所谓,可是陈皇后要为所作所为付出代价,她为了一己之私伤害了太多人。 “成,为了薇儿。”陈皇后留不得。 因为一个陶于薇,两个男人达成协议,全力扳倒心机深沉的陈皇后,让她无法在后宫翻云覆雨,只手遮天。 “咳!咳!罢才孔管事……呃!孔公子说要逼陈皇后承认换子罪名,你们这一对姑爷大舅子别聊得太愉快,具体要怎么做还得有一番计较,陈皇后在后宫多年早已布满她的眼线,你们要成事怕是不易。”白文昭很好心地分析现状。 陈皇后身后有陈家的势力,在陈家有心的经营下,其党羽已遍及朝中六部官员,不是想扳倒她就能扳倒,拔出萝卜还带着土呢!尤其她还有个最大优势四皇子陶尉风。 葛瞻、孔方互视一眼,面露怪异神情,葛瞻清清了喉头。“薇儿一人在宫中我不放心,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早日接她出宫。” 他所谓的“接”实际上是娶,把假公主陶于燕给甩开了,他自可名正言顺地将心头的人儿娶回天耀城。 “以我做饵吧!”孔方神色认真。 “以你做饵?” “凭天耀城城主的能力不难做到,放出风声说我已得知自己的真实身世,决定找个适当的时机入宫面圣。”以他和公主妹妹的关系,他要进宫易如反掌,后宫之人大多知晓。而陈皇后不可能不知,他要面见皇上很容易,在于要不要。 “你想让陈皇后派人来杀你,然后将计就计地诱她说出隐瞒了二十多年的实情。”果然是好计谋,只是颇有风险。 “虚则实之,实则虚之,我们要让陈皇后搞不清真真假假,镇日惶惶,坐立难安,她心里有了怕才会恐惧,有所畏惧便心神恍惚,人一恍惚就会做错事、说错话……”世无完人。 “亏心事做多的人多半疑心病重。”对症下yào。 孔方与葛瞻四目相视,两人眼中都有敬佩和惺惺相惜,无形中,类似兄弟的情谊油然升起。 “如果三公主在这里,她会说什么?”白文昭很好奇。 葛瞻看了孔方一眼,嘴角上扬。“你们那么费心干什么,我有银子,很多很多的银子,干脆用银子收买江湖杀手,一人给他们一箱银子让他们用银子砸死陈皇后。” “而且不能吃亏了,砸完之后的银子通通收回,顺便把陈皇后的私产搬光,反正死人也用不着了,我不怕忌讳,全给我好了……”孔方噙着笑,想着妹妹嚣张跋扈的神情。 【第十二章】 “真……真的死了吗?” “禀娘娘,真的没了气息,属下在剑身抹了见血封喉的dúyào,他断无生还的机会,必死无疑。” “好,很好,真是太好了,你们终于办成了一件事,本宫甚为欣慰,总算能高枕无忧了。” “娘娘安心,不会再有人阻碍四皇子的路。”他日后必登大统,而受益的陈家将一家独大,再无异声。 阻碍四皇子的路……这人的话太多了,陈皇后yīndú如蛇的瞳眸闪了闪。“本宫一向不亏待自己人,赏你一杯酒,以后本宫必有重用,等……的时候,禁军统领如何?” 不疑有他的黑衣人一脸喜色,接过赐酒一口饮下。“谢娘娘厚恩,属下一定竭尽为娘娘效力。” “嗯!这事干得隐秘,没旁的人知晓吧!”她眯起眼,似在考虑他有无欺瞒,上位者不喜欢遭下属蒙蔽。 “干净利落,不留活口,娘娘放心……呕!这是……娘娘你……”好狠的心。黑衣人突然捂着胸呕出一口黑血。 “是你说不留活口,本宫也不想留下多嘴的人,黄泉路上走好,等等你的同伴。”她不会给人机会捉她把柄。 “娘娘……”脖子一歪,吐血断气。 “拖下去。” “是。” 黑暗中窜出几道人影,迅速地将黑衣人的尸体带走,平静的凤藻宫像没发生过事似的,有宫人低下身擦拭地上一滩血,四周静谧得没有人声,连脚步声也放到最低。 陈皇后伤天害理的事做多了,她从来不相信自己以外的人,除了皇上偶尔来一宿,一入夜,她的凤藻宫是不许宫女、太监走动,偌大的寝宫仅她一人而已。她连最亲近的乌嬷嬷也不信任,贪婪成xìng的人易被收买。 风冷冷的吹着,吹动垂地的鲛珠绢帐带,沙沙、沙沙地发出小兽磨地的怪异声响,似有若无,挠人耳膜。 刚一躺下的陈皇后并未睡着,不知从何时开始她便很难入睡,两眼发涩,两颊生疼,一阖上眼便觉得有人站在床边看她,她不敢睁开眼,佯睡,身子僵硬地挺到天亮。 今夜又是无眠,扰人的沙沙声令她辗转难眠,想起身一看的陈皇后忽觉身体沉重,好像有什么压着她似,她胸口轻轻地起伏,一如往常不听也不看,试着让自己睡一会儿。 蓦地,她感觉有冷风拂过脸上,很冷,盖着暖被的她居然打个哆嗦,由脚底窜起冷到头顶的寒意。 “咦!什么东西……” 陈皇后伸手一抹,五指湿湿黏黏的,隐隐约约地,传来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她慌得睁开眼。 是血。 她以白狐毛铺成的凤榻竟然一片血红,没有一处雪白,而她正躺在血泊之中,一滴一滴的红色鲜血如雨直下,似无停歇的溢满凤榻,它开始往下流,以令人惊讶的速度迅捷染红一地。 惊骇极了的陈皇后说不出话来,她惊惧万分的抬头一看,上头无人,也无奇怪道具,像是平空出现的血雨依然下着。 太……太诡异了,为什么会这样? 一股莫名的冷意寒到骨子里,裂眦的双瞳染上血的颜色,彷佛看到一根、两根、三根……无数的雪白枯骨爬向咽喉,争先恐后的掐住享尽人间富贵的细颈,咯嗒咯嗒咯嗒…… “谁……谁在那里?!”她挤出的声音沙哑难听,带着有如被扭断喉管的呼呼气音。 砰!一颗拳头大小的照明用夜明珠破了。 砰!砰!又有莹白珠子应声而破。 三颗、五颗、八颗……满地的碎莹色。 “你说我是谁呢!皇后娘娘,你为什么、为什么要派人杀我?我和你无冤无仇,你高高在上,为什么、为什么……我才二十三岁,我不想死……你告诉我……” 二十三岁……啊!他是……长公主也是二十三?“不……不是我,你找错人了,快……快走,我饶你不死……” “桀桀桀我已经死了,皇后娘娘你忘了吗?我死……不瞑目,我不……不要入枉死城……”曳拉的长音彷佛千年地底,又寒、又栗,充满索命的萧条。 “阎王要你……三更死,岂能留你……到五更,快快纳命来,小表来了……” 殿内回dàng着老人和小孩的笑声,却见不到一个人影。 “不……不是我要害你的,你早该死了,那一年的水患,洪水冲毁了堤防,你那么小,应该溺死……”他还多活了几年不是吗?季明蕙那贱女人还白养了他好些年。 很长的静默,幽怨的鬼声有了愤怒,“那年的水患也是你造成的,是人为的破坏,你……太可怕了……”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谁叫你娘居然明察暗访起你的身世,还找着一名壬戌寅时生的十三岁女孩,她发现了你不是她的儿子,她要女儿,本宫……留她不得。”她若安安静静地不声张,认下这个儿子,过几年替他张罗一个妻子,那么,她会活到见孙子娶妻。 “你知道那一年死掉多少百姓,又有多少百姓流离失所,他们离乡背井只为一口饭,沿街乞讨受人白眼,这么残忍的事你怎么做得出来?!”他的爹娘平白枉死了。 陈皇后又惊又怕的抖着音,极力想把身上的血甩掉。“关、关我什么事,我只是跟治水官员要……要点孝敬,让他们从修堤防的银子拨出一半给我,反……反正谁不贪,修个样子出来就好,谁晓得几时发大水……” 她是求个侥幸,以为年年都没事,风调雨顺,这一年也不例外,年年拨银子修河堤也是浪费,不如她拿了好给四皇子筹措将来事,手中有钱好办事。 谁知道连日大雨,河水暴涨冲垮堤防,大水淹过低洼人家,她当时灵机一动派人假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4 章 官府的人,说将孔府一家引到高处避难,实则正对洪水而去,全府罹难,只有孔府幼子逃出。 但那时她认为全死光了,包括当年那个孩子,因此未再追究人死了没,被大水一冲还能活吗? “那又关我什么事,我与皇后娘娘素无瓜葛,你为什么杀我,为什么杀我,为什么杀我……” 穿着一身白衣的孔方浑身是血的从yīn暗处飘出,面色紫白,披头散发,嘴角还流着血,他以扭曲的姿势逼近陈皇后。 看到狰狞的鬼魂现身,陈皇后几乎要晕过去,她抽着气,脸色一下子刷白,抖着身子往床榻的角处缩去。“你、你不能活着,必……必须死,我不能让你活着……”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给我理由,连自己为什么而死都不晓得,太可悲了。”他不断重复为什么,意在将她的意志逼到崩溃,人在脆弱时什么也保留不住。 她受不了地抱头大叫,“不要再问我为什么,我不会告诉你,谁也别想从我口中问出一句话。” 为了她的四皇子,她一定要忍住,只要四皇子继承大统,她一切的杀戮和血腥都是值得的。 为母则强,陈皇后也是一位母亲,在她母仪天下的野心之中,她也为四皇子铺一条锦绣前途,直通旭川国江山。 孔方yīnyīn冷笑,“那我就问你床边,左眼眼角下方有颗泪痣的女人,她眼睛睁得好大在瞪你。” “眼角有泪痣的女人,眼角下有……泪、泪痣?!”她顿时失声尖叫,把自己抱得更紧。 一股暗香飘动,陈皇后脑子想着该喊宫女、太监,让他们带人来驱鬼,可是淡然的香气掠过鼻间,她整个人就昏昏沉沉地,想不起来该做什么,失去思考的能力。 “看来你认识她,她说她叫赵幽然,是个皇后,我是她的儿子,她问你敢不敢承认。”快撑不住了吧! 孔方刚一说完,一道白影飘近他,花容月貌似凝露,雪面淡眉天上女,影影绰绰,竟与已故赵皇后十分神似。 “他……他不是你的孩子,幽然姊姊,不是,不是,我把他给人了,你生的是女婴,长得非常美丽的公主,不是皇子……”她惊得语无lún次,话说得颠三倒四。 “你把我的皇儿给了谁?”全身素白的女子声音很柔,像细腻的丝绸。 “给了孔家,我打听过了,孔氏夫妻年近四十仍无子嗣,他们会对你的孩子好,幽然姊姊不必为他担心。”瞧,她多仁慈,并未杀死男婴,还把他送给无子夫fù抚养。 其实她当年是想杀死赵皇后之子,但是她一直未育有皇子,因此,才由着孔方活着,她想若是有朝一日失去帝宠,她便想办法接孔方回宫,记在名下好为自己固宠。 可是四皇子出生了,孔方便没有存在的必要,他的“在世”成了四皇子的阻碍,必须除之,不留后患。 “那他叫什么名字?”女子问道。 “孔方,一种铜钱的别称。”陈皇后回答得极快,深怕说慢了赵皇后会掐住她脖子,令她窒息而亡。她已经被逼到极点了,后背冷汗湿透了里衫。 “孩子,听见了吗?你是赵皇后拚着命不要也要生下的孩子,你姓陶,不姓孔。”女子声音出现呜呜低泣。 “我听见了,相信皇上也听明白了,陈皇后欺君罔上,罔顾lún理,将宫外一名女婴与赵皇后之子调换,罪大恶极,罪无可恕。”她真的敢瞒天过海,偷龙转凤。 什么意思…… 陈皇后有种茫茫然,不知身在何处的感觉,她眼神怔忡,目光灰暗,好像遗忘了什么又想不起来。 令人昏沉的暗香移走,一室清明,淡淡的龙涎香流泄。 垂地鲛珠绢帐幕撩开,一张深沉黑檀木雕福寿纹大椅置于垂帐后,上头坐着一身明黄服饰的男人,铁青着脸瞪向恍然大悟的陈皇后。 她被yīn了。 “朕只问你,长公主是不是朕的亲生女儿?”痛心,是陶镇武唯一的感受,他心口如针扎般疼痛。 “皇上……”眼眶一红的陈皇后很想说不,可是看到皇上失望又哀痛的眼神,她不禁失声。 “朕待你不薄,为什么你要这么待朕?”他的皇后,他相伴二十几年的妻子,她曾经明媚天真的站在花丛中对他盈盈一笑,那时百花在她身后为之黯然失色。 她只是泪流,一句话也不说。 “你让朕失去皇长子二十三年,还让他成了别人的儿子,锦玉,朕要如何面对陶氏列宗列祖,怎么对得起打下万里的先祖先贤,朕亏待我儿呀!”一国之君的皇儿叫一个平民百姓为爹,姓其姓氏,拜其祖宗,传其香火,陶家子孙成了姓孔的,叫身为人父的他情何以堪。 事到临头,陈皇后仍想奋力一搏,不甘万般算计全成空,“四皇子也是皇上的儿子,有他承欢膝下就足够,皇上不是常称赞他聪明伶俐、智慧过人,以后有他传承您的大志,江山就稳了。” 看着陈皇后,越看双眸越冷,陶镇武凄凉的笑出声,“原来你打的好主意,朕的皇后,朕还没死你就急着谋夺朕的天下,真是好皇后,fù德楷模,朕……看走眼了。” “皇上,您不能对四皇子不公平,同样是您的皇儿,您不可以因长幼有序而剥夺他立德传世的机会,他比任何一个皇子都值得栽培。”她爬着过来抱住陶镇武的大腿,凄楚哀求,企图以可怜姿态令他的心软。 “朕有两个皇儿。”他一脚踢开矫揉作态的陈皇后,冷冷地一瞟。“要不是三公主缠着朕来看一场好戏,要朕自始至终不可出言打断,朕还看不到皇后一手导的大戏。” 又是季明蕙生的贱丫头,专门坏她的好事!陈皇后咬紧银牙,想象这是陶于薇的ròu,她要一口一口咬碎。 “皇儿,过来。” 已拭去一脸鲜血,束发,换上干净衣袍的孔方闻唤而至。“草民孔方,拜见皇上” 他刚一弯身要下跪,在陶镇武的示意下,服侍皇上的总管太监黎公公早一步恭敬地将其扶起,然后又快速的退到皇上身后。 “还叫皇上,该改口喊父皇。”他的皇儿,他的皇长子呀!他怎么就荒唐地白替人家养了二十多年的女儿。 “父……父皇。”孔方喊得迟疑,极不自在。 失怙十年后又突然多了个亲爹,还是万万人之上的皇上,他是既惊慌又惶恐,全无喜色,成为皇室宗亲之重他承担得起吗? “别当朕是dú蛇猛兽,你问问三丫头,朕是再慈祥不过的父亲,向来只有你们拔朕的胡子,朕可没有打骂一个皇儿。”他是宠过头,一个个宠出无法无天的xìng子。 看到陶镇武慈父般的笑颜,犹带忐忑的孔方心头这才略微一松,露出近亲情怯的腼色,稍有些底气的喊了父皇,让向来疼孩子的陶镇武笑得直点头,皇儿、皇儿地直喊。 “父皇偏心,有了皇兄就不要长凤了,把人家的底都给掀了,长凤哪有那么顽皮,是帮父皇揉丑丑的下巴,然后不小心扯落几根龙须。”那是她三、四岁时的事了。 扮赵皇后的女鬼将密合的人皮面具一撕开,赫然是挤眉弄眼又吐舌的淘气三公主陶于薇,她扯着皇上的胳臂肘撒娇。 “是是是,你说得都是,朕的心还真是偏了一边,快叫太医来瞧,我这心窝被长凤挠得心疼。” 他带笑的眼中有着疼宠,对这个眉眼都带笑的女儿确实有几分偏爱。 “讨厌,父皇取笑人,长凤要跟您绝jiāo,只跟我皇兄亲近……啊!案皇,皇兄没上玉牒,没有名字,您赶紧给他取蚌名字好开祠认祖宗。”陶于薇巧妙地点出孔方的尴尬。 开祠认祖宗,开祠认祖宗……那不表示承认了皇长子的身分?被踹了一记窝心脚、倒在地上的陈皇后死xìng不改,仍想力挽狂澜,她不认为自己犯了什么大错,还有机会利用皇上心软的xìng子来遂其心愿。 “皇上,不可,他来路不明”出身不正。 陈皇后想阻止,但她爬向陶镇武的手忽被一只绣凤栖梧的云鞋给踩了,她痛得大叫,眼泪直淌。 “父皇,快点,皇兄还等着您呢!”想要翻盘?当年你陷害我母妃时,可有想过今日的下场。 陶于薇那一脚踩得又狠又重,陈皇后那只手不残也废了,再也提不得重物。 “好,好,朕的好皇儿。”看着一张酷似季明蕙,一张神似赵皇后的两张脸孔以孺慕眼光看他,陶镇武一颗慈父心当下化成一滩水,“朕就恢复皇儿皇姓陶,名蔚里,为朕皇长子。” 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赵皇后早逝,季明蕙是帝宠正浓的时候被逐出宫,两人都在陶镇武心中留下极深、不可抹灭的印象,说是爱,太重,但喜欢是必然,历来有哪朝皇帝是情深义重的,皆有了新人忘旧人,恩宠不长,他能惦记着是因相处不长,脑中只记得她俩芳华正盛的美丽模样。 “不,不行”陈皇后再一次惨叫。 “父皇,我看皇后也挺可怜的,不过丢掉一名皇子,用百姓的女儿替换嘛!罪不及谋反,就罚她洗宫里一个月恭桶,罚重了父皇舍不得。”陶于薇故意说着反话求情,但句句透着皇上心软,身为皇家儿女为父皇受点委屈不算什么。 本来要重罚轻放的陶镇武一听那句“舍不得”,再看到女儿含泪的屈辱,霎时火气上扬,“皇后失德恶dú,混乱皇室血统,干政前朝事,夺皇后封号贬为庶人,入永巷冷宫,永世不得再赐位分,其外家官降三级,择日起迁居山南,未诏不得回京。” “什么?!”连陈家也受到牵连,贬至贫寒之地受苦……陈皇后双腿一软,跪地不起。 “咦!案皇,有了皇长兄,那皇长姊呢?父皇还要当她是皇家儿女养着吗?”陶于薇不忘提醒陶镇武白替人养孩子的羞辱,陶于燕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 一提到叫了他二十多年父皇的刁蛮大皇女,陶镇武就来气,亲儿流落在外吃尽苦头,别人的孩子倒是吃香喝辣,享尽荣华富贵,还气死了旭川国一名人才,孰不可忍。 “责长公主行为不端,生xìng放dàng,不敬翁姑,不侍长上,经查实非皇家血缘,夺公主封号遣回原籍,宫中赏赐之物品一律不可带走,净身出宫,赐姓孔,名圆,钦此。” 孔方,孔圆?方圆之间,倒是颇有意境。 “你想当南越国皇帝,我还不想当皇后呢!好不容易脱离四面围墙的皇宫,你又要关我一辈子,没门,我宁可拿着银子游山玩水做买卖,大赚天下人的银子,也不劳民伤财的替丈夫抢个关住自己的牢笼,你想养三宫六院,还是七十二嫔妃呀!娶了我你只能乖乖地守着我一人,否则阉了你!” 阉……阉了他?!没……没那么严重吧! 天耀城城主的寝居里传出如此震耳yù聋的吼声,让站在门外等着服侍,向往上位的侍女们脸色一白,心惊胆颤,端着水盆的手抖得洒了一地的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个个呆若木鸡。 陈皇后被贬传遍大街小巷,间接的帮了葛瞻和陶于薇几个大忙,先是陶于燕的身分不是旭川国的公主,先前的婚约自不算数,天耀城城主想娶的是公主而非平头百姓,她不具备联姻资格。 可昌平帝又很想拉拢天耀城城主的势力,起牵制作用,因此他主动提起宫中仍有未嫁公主,虽然年纪大了些,但比起陶于燕还年轻几岁。 葛瞻“考虑”了几天,终于“勉为其难”的答应,深恐他后悔的昌平帝赶紧cāo办起大婚事宜,并将原本长公主的私产、珠宝首饰等转赠给三公主,等于再为她置办一份体面的嫁妆。 不到半个月,照样十里红妆相送,长凤公主陶于薇热热闹闹嫁入天耀城,举城沸腾,热烈欢迎,沿街夹道的烟火不歇,鞭pào声响彻云霄,全城三天流水席与城主同欢。 婚后的城主及城主夫人举案齐眉,恩爱逾恒,不时看到两个人手牵手漫步山头,含情含笑,你侬我侬,运气好点还能看到城主偷吻城主夫人的恩爱,叫人羡慕。 只是好大喜功的葛鞅又起了不该起的心思,不安分的南越国军队集结两国边境一带,原本有意举兵南越国的葛瞻这下乐了,瞌睡有人送来枕头,正合心意。 毕竟陶于薇的心腹、大管事孔方成了旭川国皇长子陶蔚里,昌平帝已有意立他为太子,除去四皇子一派的野心,他背后有着赵家人的支持,借到赵家军的力量一点也不难。 可是这会儿有意见的反而是城主夫人,陶于薇虽然爱财,喜欢银子,生意越做越多,大赚各国百姓的钱财,但战争太费银子了,农民从军去,土地没人种,商人关了铺子避难去,她上哪赚银子去?没钱入账的干吃粮,她肯罢休才有鬼。 两夫妻好生的商量几天,决定各退一步,葛瞻透过陶蔚里牵线顺利向赵家借到兵,而陶于薇则提供三十万大军的粮草,给他三个月时间去打,打到哪里算哪里,之后断粮,不做吃力不讨力的傻事。 而且打,不是只打败南越国,夺了他们的国家,而是打到他们怕了,惊弓之鸟一般的听到葛瞻的名字就害怕,畏缩地不敢动弹,奉如“战神”般敬畏,然后再“经济锁国”。 何谓经济锁国?就是控制住他们的民生经济。 这便是财女陶于薇小小的私心。 葛瞻每打下南越国一小方寸地,陶于薇随后便以极其低廉,低到令人发笑,卖的人痛哭的价钱买下周遭的土地和商铺,挂上“凤”字号招牌,充分显示长凤公主无比强大的财力。 她让人大批的种植水稻,在稻田里养鱼,可在南越国土地种植养殖的产出,她却一粒米也不卖给南越国,顺着水路用增到一千艘的大船运回旭川国,南越国想买米就付市价三倍来买。 三倍还是她心情不错的情况下,若是她一个不快,十倍、二十倍也敢喊,他们爱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5 章 不买,反正她有钱有船,大不了运到别国,吃不到不是她的错,而是南越国皇帝不养百姓呀!只贪图个人享乐,和皇贵妃两人吃着鸡腿喝美酒。 至于商铺嘛!她是堂而皇之的挂牌卖走私货品,但只缴税官看了也想哭的少许税金,国库收入锐减,皇帝的私库也瘦了,唯有陶于薇笑呵呵数银子,不闻窗外哭声。 所以最大的受益人不是昌平帝,不是葛瞻,不是旭川国的任何人,而是被银子光泽炫花眼的城主夫人,她成了天耀城fù人的楷模,女人纷纷仿效她做起小买卖。 “什么,他们夫妻俩又来了?!” 坐在龙位上的葛鞅忽然手一抖,洒了一地的水酒,面上的惊惧之色显而易见,他连坐着都觉得臀下有异物硌着,坐得很不安稳,很想换把更稳妥的椅子。 “来就来了,还怕他们吃了你不成。”同样脸色不是很好看的兰贵妃沉着一张有些憔悴的玉颜,她的手也在抖着,但她不是害怕,而是气的,为百般算计全是空而气恼。 为什么不是皇后陪在皇上身边,而是一名贵妃呢! 其实听信了葛鞅花言巧语受了哄骗的商兰娣也想当皇后,当年葛鞅无所不用其极地讨她欢心,在明知她已是大皇兄的妻子,名义上是他皇嫂的情况下,他仍半哄半拐地予以引诱,使她的心偏向他,再许以皇后之位好让她出卖自己的丈夫。 那时南越国先帝还在,正值壮年,一时半刻也死不了,急着当人上人的她不想等,便与葛鞅苟合勾结在一块,使计设害葛瞻,再夺权,并于皇上的饮食中下dú,使其暴毙。 聪明反被聪明误,自以为聪明却做了胡涂事,等着作皇后梦的商兰娣最后只等来一个贵妃位阶,因为她曾是大皇子葛瞻的皇子妃,有鉴于臣子们的死谏,以及百姓们不认可的想法,因此葛鞅能给她最高的封位也只到皇贵妃了。 原本她可以是一国之后,母仪天下,只要她有耐心多等几年,看似健壮的先帝实已染病在身,不日便要禅位大皇子,可是她的一念之差反而害了自己,白白错失皇后之位。 “兰儿,你说我们要不要出宫避一避,等他们走了再回宫?”他实在怕极了大皇兄,连大皇兄无心地看他一眼都觉得是有心,大皇兄的目光像在看一名死人。 葛鞅自从当上皇帝以后,他几乎夜夜被恶梦困扰,感觉有一颗颗的滴血人头正对着他目眦舌吐地要找他索命,他怕得不敢睡,越来越胆小,疑神疑鬼有人对他不利。 他踩过太多人的鲜血了,为了帝位,他谁都可以牺牲。 “避什么避,您要避到哪里去?咱们南越国都成了旭川国的天下,您去看看哪儿没有『凤』字旗帜,我们连盖座别宫都要人家施舍,涎着脸跟人讨银子,您避得了吗?”愚蠢至此,她当初怎会瞎眼舍了美玉而挑中华而不实的他。 “那是避不了喽!”他一脸沮丧的垂下头。 葛瞻在陶于薇的允许下领着旭川国军队向南越国的京城出兵,他声名大涨、大获全胜后,以旭川国来使身分谈和,在绝对的强权中,南越国成了旭川的附属国,葛瞻和陶于薇夫妻俩则成为旭川国特使。 两人像是刚得到新玩具爱不释手地玩得乐不思蜀,经常便到南越国住几天,接受他们“热情”的款待。 名义上是确定两方的关系不会起变化,有人静极思动起异心,实际上是给葛鞅、商兰娣找麻烦,让他们不痛快,让对方恨得牙痒痒又拿两人没辙,忌讳着其特使身分而不得不好言相待,搞得葛鞅恶梦越作越严重,几不成眠,商兰娣则后悔不已,日渐消瘦,往昔的美貌成了昨日黄花。 每回陶于薇一见到这对jiān夫yinfù日渐枯萎就很乐,拉着夫婿的手更勤于往南越国跑,她的心眼小,实在不待见商兰娣又想利用“美色”来和她抢男人,她就如她自己所言,打到她趴下就不会作怪了,敢来勾搭先一脚踩扁。 就在葛鞅和商兰娣不知如何是好时,一道清脆的女声传来,令他们惊吓不已。 “哎呀!两位的日子过得真滋润,又是好酒,又是佳肴的,叫人看得眼馋,看来你们又捞了不少银子,下个月的粮价该涨涨了,我估计估计该涨多少……”金算盘一拨,打得啪啦作响。 “等……等等,我们喝的是劣等酒,吃的是粗糠,特使夫人你看错了,我们南越简朴持家,一向节俭,不会奢华铺张,你和特使请上座。”葛鞅额头冷汗直流,卑躬屈膝地不像一国之君。 “原来那只肥得流油的大肥鸡是瘦得没三两ròu的野鸽呀!皇上你说看错了就看错了,我这人随和得很,入境随俗,绝对不会拆穿你的睁眼说瞎话。”兰陵美酒呀!真敢喝,一小杯起码十两银,他可真败家,无视民间疾苦。 绝对不会拆穿?那她这会儿在干什么?葛瞻一脸宠溺的看着爱胡闹的妻子,眼中看不到其他人,浓浓的爱意在眼底流转。 抽着嘴角,葛鞅轻笑。“不知特使来我南越国有何事jiāo代,朕让丞相们去办,绝不误了你们的事。” “喔!没什么,就是来玩上几天,顺便来拜访拜访地主……啊!说得太快,是国君你,皇上你可别误会,我没当你是坐拥数千顷田地的地主,只是一时心直口快,别见怪呀!”本夫人就当你是富甲一方的土财主怎样,有本事你咬我一口呀! 又来?葛鞅眼皮又抽了几下。“欢迎欢迎,特使和特使夫人想住多久都成,我南越国定是热忱招待。” “可是我看兰贵妃好像不太乐意,打从我一进来她就用死鱼眼瞪我,简直在看有夺夫之恨的仇人,我没抢她丈夫还是夺她心头好吧?有误会要赶紧解开,我这辈子只嫁过一个丈夫,不会有第二个,她犯不着恨我嘛!” 陶于薇语气轻快却句句诛心,直接捅向商兰娣心窝,嘲讽她事二夫还一副对葛瞻痴心绝对的样子,哪有两相得利的便宜事,既然做了就别后悔,徒增笑柄,她当自己还是风华绝代的大美人吗? 如今这个爱家宠妻的英挺男子是她陶于薇的丈夫,商兰娣是连边也碰不着,看着馋吧!谁叫她有眼无珠,珠玉在手还拱手让人,让自个儿落得风霜满面,不堪回首的处境。 “兰儿,还不向夫人道歉,你看看你成了什么样,想丢我们南越国面子吗?”葛鞅一使眼神,要她能屈能伸,先躲过这几日再说。 “你……”咬着牙,商兰娣忍着满腹怒火低头。“夫……夫人,是妾身错了,妾身近日眼疾毛病又犯了,多有得罪处望请见谅。” 陶于薇呵呵地直笑,“你没错,你做得很好,要不是你和别的男人勾搭上了,把我家阿瞻逼出南越国,我也捡不到这么好的丈夫,倒是我要好好感谢你的野心,为我旭川国添一名战无不克的武将。”她是不吃亏的。 她这番话简直要把他们气到吐血,好似直接甩了一巴掌在葛鞅和商兰娣脸上,他们满脸烫红,羞愤万分。 “你!” “唉!有点累了,我们先去特使馆休息,晚一点再过来叨扰,你们别走远了,回头还要找你们呢!”陶于薇隐含警告,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们敢溜,她就把皇宫铲平了,看他们回来后要住什么地方。 威胁一落下,两夫妻恩恩爱爱的离开,还没走远的两人就听见摔盘子、砸杯子的声音,以及男子的怒骂和女人不甘的呜咽,带着笑意的四目互视一眼,扬起嘴角。 “看到她那张涨成猪肝色的脸,太过大快人心好像有点不厚道,要不要去捐点香油钱,让她早日平静安和。”有病要早医,拖久了要人命呀! “不,你做得很好,比我想做的更好。”他让愤怒毁灭了一切,她用爱救赎了他。 “解气了?”美目一斜,盈满欢愉。 “解气了。”他笑着握住柔白小手,心中涨满对她的爱意。 “放下了吗?”他的国仇家恨,一些拉拉杂杂的烂心情。 “放下了。”心平气和。 “你的心里装着谁?”纤指“戳”向他胸口。 “你。” “好,公平。我的心里也只有你,这买卖做的值得。”她一副生意人的嘴脸,市侩得很。 葛瞻失笑,对她的爱越见深浓,“明明是旭川国公主,口气却是财大器粗的暴发户,落差太大。” “那有什么办法,我就是爱赚钱,满身银子味道,谁叫我……” 夫妻俩同时喊出,“就是有钱” 接着,相识而笑。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iqugedu.com---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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